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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女吏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阿尔萨兰     古代女吏日常txt下载     古代女吏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七章 盂兰盆会的牌位

    隔壁的声浪小了很多,知道有锦衣卫在这,举子们也不敢随便就朝廷大事高谈阔论了。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亮挂在半空,莲生推开窗子看过去,只见街道上忽然间出现了很多灯,两边的人家、店铺门口挂着灯,有放着香炉插着香的,还出现了很多卖水灯的摊子,这些水灯多半以莲花为主,烛光下透着粉红,远远看过去,街角像是绽放万朵莲花,莲生忍不住惊叫:“好漂亮啊。”

    王恒闻言也看过去:“今天放榜,又是什么特别的好日子?”

    “盂兰盆会,今天是盂兰盆节啊。”郁世钊站起身,用扇子指着窗外远处:“看那边,那些人应该是去曲江池祈福的。”

    莲生转过头含笑道:“那我们也去啊。”

    这句我们,听在郁世钊耳朵里格外的舒服悦耳,月光下莲生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嘴微微嘟着,郁世钊看的有些入神,莲生见他眼神定定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大人!”

    郁世钊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低下头。而王恒表情淡然的说:“我还得回贡院,荷塘那案子可是毫无头绪呢。”

    “对啊,你那还有事情赶紧回去吧。”郁世钊催促着,接着他看着莲生:“走吧,我带你去。这盂兰盆会,我过去看过几次,还真是挺好玩。”

    来到楼下,街上已经是满满的人,大家都在往曲江池的方向走。很多新科举人更是喜笑颜开,曲水流觞可是一大清雅之事,今日不去流觞,流流河灯也是很好的。郁世钊催促着莲生快走,莲生却转过身,看着往另一个方向走的王恒,喊了声:“王大人。”

    王恒4回过头她,微笑着:“玩得开心点。”

    “一起去吧?”莲生的身后是移动的人,各色人等拎着灯,光亮远远地排开去,有寺院的和尚念着经文成队走过,木鱼声哒哒哒,莲生站在人群中间,一张动人的笑脸显得格外纯净,王恒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崩塌。郁世钊说:“王大人以公事为重,小丫头你不要去打扰人家,走吧。”

    王恒见莲生脸上的光芒一暗,急忙说:“好啊。”

    郁世钊瞪了他一眼:“王恒,你的担子可不轻,还有时间闲逛,小心我去圣上面前参你。”

    王恒走过来,郁世钊贴着他耳边出言警告。

    “尽管去,圣上一直嫌我过于沉闷无趣,若知道我能携美游逛,自然是要为我高兴,一时高兴给我个什么恩典都难说呢。”王恒也用极为细微只能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

    “什么恩典?”郁世钊站住:“你说清楚。”

    “你说呢?我也到了适婚年纪,贵妃娘娘说过,只要有心仪女子便为我赐婚,家世什么都不在考虑范围内,贵妃娘娘可是很惊世骇俗的。”

    郁世钊闻言,狠狠瞪他一眼,转身看着莲生在买花灯,快步上前:“你喜欢什么灯,都买来。”

    他用手一指,要将这片灯都买下来,莲生拉了一下他衣袖:“神经啊,买那么多灯怎么拿得走。一盏就够了,我不贪心的。”

    “一盏就够了?不贪心?”郁世钊忽然间又眉开眼笑:“好,就要一盏,你来挑。”

    莲生看中一盏小兔子,郁世钊掏出银子,被莲生拦住:“几个钱的东西你给这么多,人家哪里找的开。”

    说着从荷包掏出铜钱,数了十个出去,从小贩手里接过兔子灯,忍不住摇头叹息:“一个灯就要十个大子儿,真的挺贵呀。”王恒接触的都是世家贵女,一个个要么是面无表情的矜持派头,要么就是极为礼貌化的统一微笑标准,将自己掩藏在贵女的面具下,眼前这个女孩子是这般的鲜活,她聪慧伶俐可爱,一举一动都自然毫不造作,她可以在大庭广众随便懊悔十个大子儿的灯贵了,却还拎着一个小兔子灯如获至宝,笑容是发自内心,怪不得风流浪荡的郁世钊对她有些不同呢。

    四个人一同往曲江池方向走,莲生的身旁是郁世钊和乾二,王恒则在乾二旁边,他刚才紧走几步试图到莲生身边,却没想到这乾二忽然就晃到眼前,然后直接占了莲生左手边的位置,一张脸面无表情,看不出是不是故意。郁世钊眼角早扫到乾二的动作,暗自点头:不错,回头要给这小子升升官,这样挤兑王恒那家伙就对了。

    四个人跟着人群,终于走到曲江池,很多僧人穿着袈裟,从大慈恩寺兴善寺等地纷纷聚集到了这里,在岸边闭目诵经。不远处,终南山全真道的道士们也开始了诵念,一时间梵语呗音渺渺,衬着各色的灯,这岸边竟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另类寂静。说安静,却有着诵念的声音,到处人头攒动红男绿女,可莲生感到内心在这唱念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之感,渐渐的还有悲凉。

    今天是民间俗称的七月半,也是盂兰盆节,佛教称之为佛欢喜日,佛教徒在这一天供养众僧,以功德回向父母,称为盂兰盆法会,道教把这天定为中元节,又是地官诞,是地官赦罪的日子,有祭祖的习俗,并祈求地官赦免祖先亡魂之罪。

    僧人们的前方是一大片的供桌,上面是各种瓜果点心还有许多牌位,道教那边也是如此,供奉的着好多牌位,旁边还有不少信徒拿出钱财给知客们,领来一个小小的纸糊的牌位写上要供奉的名字放到那些牌位中间去,这是在给死去的人做功德。莲生看着有人在僧人这边花钱写了牌位又跑去道士那边接着写,真是胡子眉毛一把抓,忍不住嘴角漾起轻笑,小声说:“怎么又信和尚又信道士,这人到底是信什么的?”

    “他们啊?”郁世钊瞟了一眼,贴着她耳边说:“那是心里有鬼,希望神佛能消去内心的鬼,哪怕是那些红毛鬼洋人的神佛,都会去信的。”因为因为诵经声音大,说话不得不贴着耳朵,只是这热气吹在耳垂,吹的发丝跟着乱飞,挂在腮边,一阵发痒,莲生不动声色的往一边挪了挪,接着用手将乱动的发丝拢到耳后,郁世钊的目光随着她手指的动作一直定在她的耳垂,那里挂着一个小小的白玉坠子,一颗晶莹润泽水滴耳坠,在她耳边腮微微颤动,许是这环境太让人心乱,郁世钊竟然伸出了手。王恒咳咳几声干咳,郁世钊的手在莲生耳边生生停住,莲生全无察觉,径直走向诵经的僧人,表嫂是信佛的,她想给表哥一家也写个牌位。

    郁世钊看向王恒,而后者也是一脸了然,对他撇撇嘴一副我就是故意的样子。

    “你,注意点。”王恒还是说了出来。

    “你的身份和我不同,这样的女子活得恣意自然,你不能将她困在高墙内,如果真的喜欢,不妨让她就这般自由自在吧。”

    “喜欢,纳回去又如何?”

    郁世钊高傲地眉毛一挑。

    “纳?面对这样晶莹剔透的女子,你也好意思说出纳这个字?”

    两个人说话自然是格外小声,但乾二明显眉毛一皱,目光从王恒滑到郁世钊,若有所思。

    “猜我看到了什么?”莲生从僧人诵念那边跑过来,因为走的急,还有些微微气喘:“商州穆云平穆公子的牌位!”

    “穆云平是谁?”郁世钊楞了一下。

    “难道真是曾经在贡院失踪的穆云平?”王恒闻言眼睛一亮:“走看看去。”

    郁世钊看向乾二,后者只能上前在他耳边解释几句,郁世钊摇头说:“天下同名者何其多,未必就是贡生们说的那个人。”虽然这样说,可他马上也抬脚跟了上去。

    莲生悄悄指着供桌上一个牌位:“我刚才花钱去写牌位,一个丫鬟模样的人,付了钱,说自己不会写字,央求知事僧人帮着写,写的就是商州穆云平。那僧人还说,这牌位写的越详细对超度越好,还问那丫鬟这商州穆云平的生卒年写出来最好,那丫鬟明显的楞了一下,说不写那些。”莲生眼睛一转接着说:“我猜她未必知道这人的生年那就是不太熟悉的人了,谁会为不太熟悉的人花钱写这个?自然是内疚的心里有鬼的对不对?”

    王恒连连点头:“你说的对,这事真是颇为可疑。”

    “同名同姓何其多,未必就是同一个人吗。”郁世钊在一边不以为然。

    “同名同姓同一个地方的,而且那丫鬟还不知道要写的人生年的,这疑点可不少,咦,就是那个丫鬟!她去道士那边了。”

    莲生指着道士那边“果然是心里有鬼,希望神佛能消去内心的鬼,对不对呀,郁大人?”

    郁世钊忍不住一笑:“对,你这丫头真是坏!”

    说话间莲生已经走向道士那边,剩下三个人不知她要做什么,都站在那看过去。只见莲生拎着小兔子灯,左顾右盼,马上要走到一个穿着浅色衫子的女子身边,装作被什么绊了一下的样子,直直地往那人身上撞去。小兔子灯撞到人家身上,灯罩子掉了,蜡烛飞出来撞到那女子的衫子上,灭了,那女子一手扶着莲生,一手忍不住抚着衫子。

    “这个鬼丫头,估计蜡油弄了人家一身!”

    郁世钊要上前去,王恒问:“你去做什么?”

    “蜡油弄了人家姑娘一身,要赔偿人家损失嘛,我这做兄长的自然要为妹妹出头。”

    郁世钊走过来,果然听着莲生一个劲的说:“真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笨手笨脚的,姑娘,弄脏了你的衣服,这可怎么办?”

    那丫鬟也急的要哭出来了:“这衫子还是我家小姐今儿个才给我的,你这姑娘怎么走路的,能红姐姐一定会骂我不珍惜东西的。”

    “小妹,你又鲁莽了吧。”郁世钊走过来看着那丫鬟:“我家妹子无心之失还望姑娘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那丫鬟见一个绝美的公子走过来,抚衫子的手忍不住停住,抬头看了郁世钊一眼又匆忙低头,莲生见她嘴角微微上扬,手也轻轻有点抖,忍不住瞪了郁世钊一眼:你又乱放电。

    郁世钊眉毛一扬:我是无辜的。

    “哥哥,你看怎么办呢?我弄脏了这位姑娘的衫子,要不,我赔她一件可好。”

    “自然是要赔人家一件。”郁世钊敛容正色问道:“贸然赔给姑娘银钱那就太粗鄙了,现在又是夜间,成衣铺子也不会开张,不如姑娘留下个地址,我明天派人送上同样的衫裙还给姑娘可好?”

    他脸上表情一本正经,奈何这桃花眼却柔情的能滴出水来,那丫鬟看着他,忍不住心神荡漾,刚要开口,就听着有人喊:“春柳,你这小蹄子在那磨蹭什么呢?”

    “能红姐姐,我衫子弄脏了。”小丫鬟刚才抚着被蜡油弄脏的衫子,此刻已经变成一只手不停揉搓着衣角。

    “脏了就脏了,赶紧走。”那个叫能红的丫鬟走过来,拉过春柳就要走。

    “这位姐姐,都是我不好,弄脏了这位姑娘的衫子,我愿意赔的。”

    莲生装作怯生生的模样。

    “不用了,不用了。”能红拉着春柳就走。

    郁世钊回头看了乾二一眼,后者点点头,消失在人群中。

    郁世钊见那俩丫鬟走远,低头笑道:“妹子,看仔细了,这回还是商州穆云平?”

    他指着道士们前面供奉的灵位。

    话音未落,脚上一疼,莲生哎呀一声:“真对不起,大人,我踩到你的脚啦。”

第四十八章 心里有鬼!

    看着乾二消失在人群中,王恒走过来问:“如何?”

    “在这边也写个穆云平的牌位,商州的穆云平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那丫鬟写这牌位说明是知道他已经死了,到底是怎么死的?葬在哪里呢?这里调查清楚了才能知道那白骨的身份。”莲生说完看着道士供桌上的牌位轻轻叹口气:“一个人远离家乡,也许已经在这世间消失,也不知他家人知道不知道。将他名字写在牌位的人,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

    “别感叹了,以后真进了大理寺每天都是案子,生死离别的事情见多了,你如何感慨的过来。”

    莲生听到郁世钊这样说,激动的连连问:“真的要推荐我进大理寺吗?真的吗真的吗?”

    “呃,我说如果,如果真进了大理寺。”

    郁世钊看她一脸期待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自己,瞬间觉得自己很是残忍,急忙指着旁边的河灯说:“去放灯啊。”

    说着急匆匆走到摊位上,举起一盏莲花灯问:“这个好看吗?”

    王恒在莲生身后说:“他既然这样说,事情基本就差不多了,只是这个人从不给别人承诺。”

    “为什么?”莲生不明白,既然郁世钊真的有这个打算和想法告诉自己多好,为何顾左右而言他。

    “他就是这样,看着混不吝的,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肯定说出来的。”王恒看着灯火阑珊处的郁世钊嘴角微微翘起:“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他这别扭性子我最了解。”

    郁世钊这边看过去,只见莲生和王恒是有说有笑,忽然就想起刚才王恒说的,若是求贵妃娘娘给个恩典,这心里猛然一空,像是被一只手给抓住,还轻轻捏了一下,有些麻还有些痒。他托着两盏灯过来:“给你。”

    王恒笑得极为开心:“我的呢?”

    郁世钊压根不吭声,装没听见,拉着莲生的袖子往曲江池走去。

    莲生在现代也来过曲江一带,那时这里以大慈恩寺为中心兴建了一批仿唐式建筑,她还曾去大唐芙蓉园看过演出。在这个空间的大顺朝,西安府因为是顺朝建国所在,受到很大重视,因此过去的曲江池依然还是游人如织格外繁华,此刻看上去,秋水连天,水面上荡漾着河灯盏盏,一直水天相接,和远处的暗淡星子连在一起。莲生捧着河灯问:“这个池子是封闭的嘛?那所有灯就不能流向远处了。”她转过头有点郁闷:“那多没意思啊,灯飘一会就沉了。”

    莲生在上一世可从没玩过这个,看电视看人家放河灯,一直飘向远方觉得特别有意思。

    “这池子是从灞河那边引活水来的,你不用担心,这些灯可能就顺着灞河一直走很远。”王恒指着小摊上的纸笔:“可以写下心里想的事情,菩萨会保佑你心想事成。”

    “还能这样玩。”莲生看看远处的和尚群体和道士群体,忍不住轻笑出声:“这又是和尚又是道士的,我该信哪家呢?”

    “心诚则灵嘛。”

    郁世钊在一边见俩人又说个不停,早都不耐烦了,自己取来纸笔了交给莲生。

    莲生背对着他们写个小纸条放在河灯里,郁世钊见她一脸虔诚,格外郑重的样子愣了愣:“写的什么?”

    莲生眨眨眼:“说了就不灵了。”

    郁世钊只能把自己的河灯也跟着放了,看着王恒也放了一个,索性坏心眼地捡去一个石子要去打,石子刚弹出去,半空中就被另一颗石子击落,两颗小石子,互相用了内力,竟然崩出点点火花,瞬间明灭,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亮痕,很快消失不见。

    莲生摇头叹息:“两位大人,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

    三个人在岸边坐了一会,乾二回来了。

    莲生急忙问他:“如何?”

    “就是这附近城南任家的丫鬟,我跟着她们进了任家,那叫能红的有点怪。”

    “如何的怪法?”

    “说是丫鬟不像丫鬟,是小姐又不像小姐。任家下人对她有些尊重,可看打扮又不像是任家的亲戚。”

    “盯着这家便是,郁世钊,我还需要你的锦衣卫帮我查一下商州的穆云平。”王恒轻轻拍了一下郁世钊的肩膀,后者斜眼看他:“拿什么来换?”

    “总是欠下你人情,还怕没得可换?”

    王恒看着自己的河灯渐渐走远心满意足。

    乾二护送莲生回去,郁世钊一个人在锦衣卫驻地房间内,随意翻看邸报。

    “大人,河灯已经捞到,请大人过目。”

    有锦衣卫上前将湿淋淋的河灯放在桌上,然后小心地退后一步等待吩咐,郁世钊站起身挥挥手:“下去吧。”

    郁世钊等待属下离去后,拿起一盏灯,上面的纸条叠成一个小小的方块,郁世钊摇头笑道:“真是笨丫头,人家姑娘都叠成方胜之类取个好彩头,她竟然都不会做。”

    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大理寺。

    半张纸只有这三个大字,能看出写字的人下了多大的决心。

    这就是你的梦想吗?真的那么想去?郁世钊接着打开另一个河灯的纸条:气死狗!

    依然是三个张牙舞爪酣畅淋漓的大字,郁世钊恼怒地将纸条重重拍在桌上:王恒你这混蛋!

    月色如水,虽然是七月半,却也毕竟是月半时分,月色格外动人,清辉毫不吝啬大把撒向人间,莲生的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月华,融合着黑夜的底色,显得格外柔美。

    一路无言,前方客栈的灯笼透出柔和的光,乾二忽然间希望这条路要是长长地走不完该多好。

    曾经生活永远是冰冷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铁锈的腥气,自从认识莲生,他觉得自己心里某个角落渐渐柔软很多。

    “嗯……”

    “嗯……”

    俩人竟然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然后莲生轻笑一声:“你先说。”

    “按照我们大人的性子,恐怕姑娘的河灯已经在他案头了。”

    莲生装作吃惊的样子,呀了一声:“郁大人这般恶劣嘛?这个都要去拿来看呀。”

    月光再美也毕竟只是月光,乾二没有发现莲生眼中闪过的狡黠,他点点头接着说:“我家大人做人做事都极为执着,所以……”他停顿一下,看了莲生一眼,急忙将视线投向前方的客栈灯笼上:“如果不想和他牵扯太多,请不要随便招惹他。郁大人性情喜怒难测,他的好和坏,不像明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乾二,你这是背后说自己的上司了。”

    他话里有话,莲生自然听得出。

    “是,算是朋友的忠告吧,如果姑娘当我是朋友的话。”

    “我接受你的忠告,锦衣卫指挥使,不是我这样的平民丫头高攀得上的。我如此拼命帮他,不过是为了一个出身。”莲生叹口气:“乾二,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么无力,不能保护自己的亲人,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只能狐假虎威的依靠锦衣卫,只要有个女吏的晋身,会改变很多。”她认真地看着乾二:“做为朋友,你会帮我吧?协助我破案?会吧?”

    她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生动可爱,乾二如何能拒绝,点点头。

    “姐姐,乾二哥,你们回来啦!”

    刚进门,就看着芳生和夜生迎出来。

    “你再不回来十二弟就要去找了。”

    “跟这两位大人和乾二哥,我如何能有事,倒是你,今日可是锋芒毕露,怕是有人晚上要睡不着咯。”

    莲生笑眯眯地点了芳生脑门一下:“谢谢你这般维护姐姐,我心里真是高兴的紧。”

    “你是我姐姐,那些人这样编排你,万万不能忍。”

    “哈哈,某些人今晚睡不着那怪谁,谁叫他心里有鬼。”夜生也跟着笑道:“他到是聪明多了,现在也会躲在幕后,用小卒子打前站。”

    “有鬼有鬼,小卒子小卒子!”

    几声像是咬到舌头奇怪的声音响起,夜生忍不住浑身一抖“天啊!”

    莲生指着飞过来的鹦鹉忍不住大笑:“小武,今天是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日子,你可不要吓唬人啊。”

    “这鸟啊真是机灵的。总这么悄无声息的飞过来,一点声都没有,要不是知道是它,真以为要活见鬼了呢。”小伙计拎着大铜壶从厨房出来,接着说道:“各位客官,热水烧好了,可以洗漱了。”

    莲生听到小伙计的话,心里一动,看向乾二。

    乾二发觉的到莲生目光炯炯,忍不住心里一荡,却听莲生说:“我有个办法,也许能行!”

    时间已经是深夜,窗外还是一片淡淡月华。

    今天给穆云平写了两个牌位,能红觉得心里舒服很多,也安稳了许多,这一觉睡的格外踏实。

    “能红,能红。”一个古怪的声音忽然在睡梦中响起,这声音好奇怪,像是谁被剪掉了舌头一般。

    能红心里一紧,还在安慰自己:又做梦了,只是做梦而已。

    “能红,能红,我死的好冤。”

    是梦啊,真的是梦啊。

    能红喃喃自语,这时她忽然觉得浑身发寒汗毛都立了起来。

    因为她听到了自己说话的声音!那么,这难道不是梦?

    能红坐起身子,披上衫子,抚着脸望着窗外:一定是睡迷糊了,自己吓自己。

    今天是鬼节,民间说是鬼门大开的日子,所以和尚道士们才会念经超度那些亡魂。想到这里,能红觉得胳膊上一阵颤栗,她裹紧了衫子,起身拨亮了油灯,就听着里面大小姐问:“谁在说话?”

    “没人,你睡糊涂了。”

    “能红,我是穆云平!”

    接着又是一声古怪的声音。

    “啊啊啊啊!”听到穆云平三个字,里间的任小姐忽然间惨叫起来:“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这声音格外的凄惨,划破夜空的沉寂,整个任家都被吵醒,丫鬟婆子纷纷起来探头,议论着:“天啊!可是大小姐的疯病又犯了。”

    任家已经被吵醒了,乾二只能抓着小武,用轻功轻点几下匆匆跳出墙外。

    “如何?”

    “任家果然有问题,任家小姐听到穆云平三个字就发疯。”

    “发疯发疯你发疯。“小武跟上一句。

    “闭嘴。”乾二点了小武的穴位,对莲生说:“我们回去。”

    说着闭眼说了一声“乾二无礼了。”

    接着用一块帕子包在手上,然后拉起莲生的手,运用轻功几个起落。

    莲生听着耳边风声,余光瞥见乾二脸板着死死的,隔着帕子还能觉得他的手微微发抖,忍不住轻笑一声,乾二身形一滞,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憋过去。

弟四十九章 谁接走的她

    二人本是悄悄从窗户走的,回到客栈芳生已经安置了,夜生今晚喝多了些,和芳生一道回,睡在芳生房中。

    莲生跟做梦似的,被乾二拉着手嗖嗖嗖就回到客栈,这时门已经落锁了。乾二用个小竹片捅咕几下,就从外面拨开了门栓,俩人轻手轻脚走进来,莲生指指自己的房间,指指嘴和耳朵,意思是去那说话。

    乾二拉着她的手,虽然隔着一层布,却觉得这心扑通扑通的跳,他急忙用手掩住胸口,担心这夜晚太安静,心跳声被莲生发现。

    莲生看他捂着胸口,心里琢磨,是啊,他这一路上带着自己飞,可是体力耗损大?于是进门莲生急忙去给乾二倒水。

    这手一松开,乾二这心也落了地,站在那没着没落,呆呆地捂着心口不放。见他还抚着胸口,莲生将水递过来,乾二不知莲生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这茶水倒来那就得喝吧,于是接过来一饮而尽。莲生一看,更不好意思,这乾二因为带着我,累成这样,得,再倒一杯吧,莲生急忙又给倒一杯,乾二端起来咕咚咕咚又是一饮而尽。

    他都渴成这样了!听听,这喝得咕咚咕咚的差点呛着呢。

    莲生非常内疚,急忙又去倒水。

    乾二不知道莲生为啥一个劲给自己倒水,可是倒了他不忍心不喝。于是一杯接一杯,莲生晃了晃水壶,呦,空了。

    “没水了,要不我去后厨烧点。”

    “别,我不渴!”乾二还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接着说:“我真的不渴,一点都不渴。”

    不渴还喝了一壶水,这要渴不得喝一缸啊。只见莲生用一种你别骗我了眼神望着自己,乾二忽然间开悟了!他试探着问:“姑娘以为我渴了?”

    “是啊,你捂着胸口,累成这般,难道不渴?”

    “啊,是渴。”

    “那我去烧水。”

    “呃,不用了不用了,姑娘我们还是先说说这任家的奇怪之处。等会我回去自己烧水喝。”

    “啊,这样啊,那多不好意思。”莲生放下壶:“你说那任家有古怪,到底是怎么个古怪法。”

    “刚才姑娘可听到任家有什么动静?”

    “依稀能听到有女子的声音,是那能红惊叫吗?”

    “是任家小姐,听到穆云平的名字忽然尖叫起来,吵醒了任家上下。”

    “竟然不是那能红?这任家和那穆云平到底有什么秘密?”

    “最奇怪的,能红和任小姐说话并无尊敬之感,那任小姐倒像是对能红有所畏惧。”

    乾二回忆刚才看到的情形,做为小姐的贴身丫鬟,能红并没有在小姐身边伺候,而是在外间睡觉,睡的还很死,绝对不像一个守夜丫鬟。在任小姐醒来问话时,能红的回答也全无恭敬成分,两个人相处的情景实在太怪异了。

    “这只是开始,既然能给穆云平写牌位,那就一定是心里有鬼。”莲生想了想:“还要等郁大人那边的消息,商州贡生穆云平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我先告退了,姑娘早些歇息。”

    乾二大概讲完就急忙告退,莲生问:“你很热吗?”

    “还好。”

    “可是怎么满头大汗?”莲生忽然想到什么,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莫非是我太沉了,连累的你累成这样。”

    “那个,不是,不是,姑娘体态窈窕,怎么……”乾二说到这里说不下去,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什么体态窈窕,这要是传到郁大人耳朵,后果不堪设想啊。

    乾二不说话了,这会他的话说得实在太多了,比过去三年都多,他匆忙往外走,刚要开门,就听着莲生又说:“乾二,我发现你今晚和我说了好多话啊。”乾二开门的手一顿,想说点什么张开嘴终于还是闭上。

    与此同时,郁世钊也收到了来自秦王府的消息:秦王欲任命莲生为王府内史,负责秦王府女眷的日常事物。

    只是区区一个内史啊。郁世钊看完蜡丸,将它放到蜡烛上点燃,一股蜡油味瞬间传来。

    郁世钊看着跳动的火焰,想到远处的京城,在那座皇城,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如果有一天,莲生知道了那个身份,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坦然面对自己吗?

    想到这里,他拿起桌上的河灯,看着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大理寺。唇边荡开淡淡的笑纹:既然如此,就遂了你的心愿,去大理寺完成你的梦想吧,秦王府那种是非之地,还是远离为好。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芳生忽然问:“乾二哥,你昨晚有事出去了吧?”

    乾二偷偷地瞄了莲生一眼,点点头。

    “我说呢,听着你昨晚来回出去几趟。五哥还以为你吃坏肚子了呢。”

    “呃……”乾二楞了一下,没有接茬。

    他昨晚睡前喝了一大壶凉茶,跑了几次茅厕。

    “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去哪啊。”

    乾二本来被芳生吓得拔腿就要走,听到这话,脚步顿住。

    “我们不回清苑县了吗?”

    “还有半年就要春试了,清苑那边我们也没房子住,不如在这边先租个房子。秦王殿下给的赏银应该够用了。”

    他们要住在这里?那大家不是要分道扬镳?乾二这样想着,就见一个小兵急匆匆进来。

    “拜见副使大人。”

    “你是王大人的护卫?”

    “是,小的奉都司大人之命前来接顾副使去贡院。”

    “可是王大人有了什么线索?”莲生是一心想要做出点成绩,只有这样才能一步步往上走。

    乾二刚要说我和你同去,就听着天空中呼啦啦一声,一只鹰落了下来。

    小五急忙逃到芳生身后,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乾二从鹰脚下摘下个竹筒,打开看过,原来是锦衣卫的海捕文书,一个江洋大盗在韩城方向出现,要求他速去带人增援围剿。

    “我还有公事。姑娘自己小心。”

    乾二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匆匆出门而去。

    那小兵恭敬地说:“马车已经准备好,请副使上车。”

    “你和五哥出门也要小心谨慎,再遇到顾廉永那班人不要搭理就是。”莲生出门前叮嘱道。

    莲生上了马车,见车内还有一个丫鬟,冲她福了福身子:“奴婢是王大人派来照顾姑娘的。”

    “有劳你了,王大人真是客气。”

    莲生坐下,那丫鬟坐在她旁边。

    马蹄声音哒哒哒,莲生刚想掀开帘子看看外面,那丫鬟低声说:“姑娘,这般可不是大家闺秀所为。”

    莲生心想我本来就不是大家闺秀。但当着外人,她只能郁郁地放下帘子。

    也不知走了多久,莲生觉得奇怪:怎地还不到啊。

    她看了一下那丫鬟,而后者则对她一笑,这笑容看着有点古怪,皮笑肉不笑。

    “你!”莲生刚要说话,忽然那丫鬟拿出一个帕子捂住莲生的口鼻,那帕子真香,香的醉人。莲生想自己此刻一定是瞳孔涣散的,她睁大眼睛盯着那丫鬟,她正微笑着望着自己,那笑容并未达到眼底,她的眼神是这样的冰冷。

    “姑娘,你困了吧,困了就闭上眼睛睡吧。”丫鬟贴着莲生的耳边低声说,这声音格外的暗哑,像是个男子的声音。

    莲生惊异地盯着她,鼻中香气越来越浓,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合在一起,她浑身发软,陷入一个怀抱中,那丫鬟轻轻拍了她几下用男子的声音继续说:“睡吧睡吧。”

    郁世钊午时赶到贡院,兴匆匆地直奔王恒住的后院。

    此时荷塘里打捞的淤泥中的一些零碎东西已经基本清理干净,王恒正坐在后院,盯着石桌上的玉佩和一个号牌出神。

    “找到东西了?这东西好啊。”郁世钊一把抓起号牌:穆云平,甲字拾伍。这正是穆云平在贡院内随身携带的号牌,上面刻着他的姓名和贡生宿舍门牌号。

    有这个东西,那具白骨估计就是穆云平无疑了。

    “不错不错,这个基本能确定身份了,莲生呢?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冥思苦想呢?我正有个好消息告诉她,她能进大理寺了。”

    “顾姑娘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她好生生的姑娘家,一大早和我在一起成什么。”

    “咦?奇怪了,你何时这么在乎姑娘家的名声?”王恒看郁世钊真有点着急,急忙拉住他:“别急别急啊,顾姑娘一上午没来,我以为和你一起查案去了呢。”

    “乾二今天另有任务,我以为她一早会来贡院。”

    郁世钊站起身:“算了,也到了午时,马上要用午饭,我去那客栈找她便是。”

    说着就大步往外走,到了门口,早有小兵牵来他的马。郁世钊打马便走,后面王恒喊:“等等我。”

    俩人刚转过一道街,就听着芳生喊:“两位大人。”

    原来这道街因为正对着贡院,专门经营笔墨纸砚,芳生兄弟正在此购徽墨。

    “芳生,你姐姐可在客栈?”

    郁世钊翻身下马。

    “一早上王大人就派马车来接走的呀,王大人,您没和郁大人说啊。”

    郁世钊闻言看向王恒:“你这骗人技俩还是越来越高明了,真把我给骗出来了。”

    王恒匆忙跳下马,直接走到芳生面前:“你说什么?被接走的?什么人?如何接走,什么时候?”

    芳生和夜生对视一眼,脸色都变了:“大人,难道不是你派人前来的?”

    “我并未派人去客栈接她。”

    王恒回头看着郁世钊:“我不会那么无聊和你开这种玩笑,这期间必有蹊跷!”

    “坏了,坏了!”

    郁世钊脸色大变,莲生初来乍到,在这西安府内并没有什么熟人更没有什么仇人,除非,除非又是尚书府!

    果然,芳生也想到这里,他盯着郁世钊,大叫:“定是那顾廉永对昨日的事怀恨在心,也可能是那陈焕所为!”

    “先去客栈!”

    郁世钊上了马,芳生喊:“我也去。”

    郁世钊伸手一把将芳生拎上来,说了一声“坐好了。”夜生还没反应过来,两匹马已经冲了出去。

    夜生将手中的徽墨放了回去,想了想,摇头叹息道:“可能吗?十二弟已经中了举人,顾廉永真的敢对莲生下手?不能够啊。”

第五十章 出云楼主

    这是在哪里?莲生睁开眼睛,触目是绣花的帐子,她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意识到自己是被人劫持到此,急忙活动一下手脚,还好,全身能动,衣服也是自己早上穿的那身,但这是在哪里?

    她忽地坐起身,掀开被子,噌地跳下来,门开了一个小丫头冲进来:“哎呀,姑娘你醒来了。”

    莲生问:“你是谁,我在哪?你们是什么人?”

    “姑娘,你不记得我了?”

    小丫头睁大眼睛,眼睛水汪汪的,忽闪忽闪,格外的惹人恋爱。

    “你是谁?”

    “我是姑娘的丫头曼娘啊,郎中说姑娘摔倒了脑子,虽然没外伤,可是会失去一些记忆,难道真是这样。姑娘,你真不记得我了?”小丫头脸上满满的都是悲伤,莲生茫然摇头:“真的不记得,你是我的丫鬟?”

    “是啊,是啊。”小丫头不住地点头。

    莲生看着她,微微一笑:“那怎么还敢给我下迷药呢?”

    小丫头猛然脸色一变“哈哈哈,果然骗不过你。”她的声音也随之变成粗哑:“我自认这张脸天衣无缝,你是怎么发现的?”

    “难道你有鼻炎,还是你身边的人都有鼻炎?换了两张脸,可是香料却没变?沉香味很浓,什么样的富贵人家,小丫鬟都用沉香熏衣服了。我自认可养不起这么贵的丫头。你这玩笑开的可不小。”

    莲生站起身,走了几步,扶着桌子坐下:“药劲过来,口渴的很,还请拿些水来。”

    那丫鬟开门吩咐了一声,马上就有真的丫鬟将水送来,放在桌上低头匆匆出去。

    莲生倒上一杯,慢慢喝着。

    “你不怕我下毒?”

    “你若真有下毒的心,我也不会现在好好的坐在这。说吧,你们到底是想做什么,我该如何称呼你,小丫头或者小公子?”

    “聪明,果然是个聪明人,败在你手下,也不算太冤枉。”

    那丫鬟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张绝美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只是这脸稍微阴柔了一些,眼神阴郁,随之身形也一下子高大许多。

    这人看出莲生眼睛里的惊讶,得意地一仰头:“高了吧?最完美的易容术当然要搭配缩骨功,这方能随心所欲,天衣无缝。”

    “天衣无缝?”莲生嘲笑他:“我看这窟窿都能做渔网了,你还是醒醒吧,天还没黑就做梦了。”

    “好一张利嘴,郁世钊就是看中了你这点?”

    莲生听他说郁世钊,心里有了算计。

    这不是顾廉永的人,易容随便改变声音,手法真的好熟悉啊。于是莲生放下杯子,正色望着他说:“我和郁大人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且我答应他的事情也没做到,郁大人不会有兴趣赎我走的,如果是拿我换暗香姑娘,我觉得这也不成,暗香姑娘关在巡抚衙门,这案子负责的是秦王,郁大人怕是没那么大面子将人犯提出来换我这个无足轻重的。”

    “哈哈,果然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这人伸手就要摸莲生的脸,莲生往后仰了一下:“请自重。”

    “你说的很对,我就是打算用你来换暗香。”

    “你是暗香的主子?”

    “你可以叫我出云楼主,暗香是我出云楼的人。”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这意境还真是挺美,只接谋杀吗?一朵轻云,杀人于无形。”

    “你知道的真是太多了,一般这种情况下,郁世钊不拿暗香来换人的换人的话,我只能把你……”出云楼主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莲生脸色忍不住一变:“我以为江湖人士都很仗义,不会为难一个小女子。”

    “我过去以为这世间的小女子都安稳的在家绣绣花做做衣裳,第一次遇到一个抱着骷髅头还喜笑颜开的,这样的小女子,我一定会给你的头颅找个好归宿。”出云楼主极为恶劣的一笑:“用防腐的药物保存起来如何,一定会叫你栩栩如生跟睡着了一样,哈哈哈,不必谢我,这都是你自己的功劳,这么聪明的女子头颅我可是第一次见,爱不释手啊。”

    “谬赞了。”莲生强忍住恶心,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出云楼主很欣赏自己这番话造成的后果,趁着莲生面色呆滞,伸手忽然在她腮边掐了一把:“这面皮也是极好的,我开始改变注意了,如果将这面皮据为己有,让我的人每次行动都带着它,你说郁世钊会不会发疯?”

    “你真是个疯子!”

    “谢谢,我也觉得自己是个伟大的疯子。”

    出云公子说到这里,眼睛中闪动着疯狂的光彩,莲生只觉得浑身发冷,在他的眼中自己不是一个人,只是个可分解的物件,自己的头颅如何,脸皮如何,都在这一瞬间被出云楼主解剖的仔仔细细,这滋味真不好受。

    “郁世钊此刻应该已经接到我的帖子了,你说现在会不会是全城大搜捕?”

    “我只是个小人物,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能做好一个女吏,贡院案我只是小小的参与了一下,暗香姑娘也守口如瓶,对你们组织她从未多说一句,楼主为何要和我过不去呢?我以为出云楼这样的组织定然是宽宏大量的。”

    “错,我是个睚疵必报的人,否则为什么要经营杀手组织呢?杀人具有艺术感,也很痛快,自己亲手送走一条性命的滋味真是太美好了。”出云楼主又要故伎重演去摸莲生的脸,莲生这次有了戒备,急忙起身后退一步,那手指擦着她的脸堪堪划过,莲生忍不住一身鸡皮疙瘩。

    出云楼主贴着她的脸吃吃地笑着,莲生又向后退了一步:“楼主这般厌恶我何必做出这等样子。”

    “我厌恶你?”楼主笑的像一只魅惑人的狐狸:“这是从何说起,你这样的好头颅漂亮面皮,我喜欢还来不及。若是郁世钊不要,你就留在出云楼,我一定会好好疼你。”

    莲生冷笑:“你看着我是在笑,可是笑容根本就没深入你的心、你的眼睛。你盯着我,瞳孔是缩小的,你不但是讨厌我,甚至可以说厌恶我。就在那摸我的脸的那一刻,我从你眼中看到了嫌弃。”

    莲生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出云楼主的胸膛:“恐怕你讨厌的不仅是我,所有的女人你都不喜欢吧。”

    出云楼主一直在调戏莲生,哪想到她一个女子竟然会伸手来反骚扰自己。于是他整个人都愣在那里。莲生见他面色发呆,一张绝美的面孔却还顶着一头古怪的丫鬟头,恶从胆边生,索性又伸手在他胸口按了一下:“很硬,果然是个男子,肌肉不错。”

    “你!竟然!”出云楼主指着莲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知廉耻?水性杨花?调戏美男?还是砍我的头颅剥我的面皮?你那么讨厌女子,还要顶着女子的面皮,半夜不会做噩梦吗?平时不会恶心吗?啊哈哈,难道说你真是个同?你喜欢男人!”

    莲生觉得自己从没这么畅快淋漓过,自从来到这个时空的大顺朝就活得小心翼翼,憋屈着,现在忽然被人绑架了,生死难料,反倒能恣意起来。反正自己的小命在人家手里捏着,不如气死这个出云楼主,也省得被他杀了还要砍头剥脸皮的,真把他惹毛了,见到自己的脸就心生厌恶,也能护得一个全尸了。

    “你还真是胆大啊。”

    “小女子一无所有也一无所长,不过是仗个胆子。”

    楼主刚才还面色发青,瞬间又和风细雨:“不要以为你能刺激到我。莲生姑娘,我是真喜欢你这脑子,涌来涮锅子想必是极鲜美的。你可知道世人是如何吃猴脑的?人和猴子也差不多,看来吃法应该也一样,都要趁热。”

    “吃的时候还要提防着被吃的人不停叫骂哀嚎,那滋味定然是格外不同了。”

    “这不用你担心,我就喜欢这般滋味,尤其是被美人骂。”

    楼主忽然伸手掐住莲生的脖子,莲生浑身一紧,喉咙被压迫的透不过气来,她也不求饶,只是平静地盯着他的眼睛,她在赌。

    果然,那楼主等着莲生变色,等着莲生哭嚎,等着莲生流泪,他们就这样对峙着,莲生纤细的脖颈在他的大手中,他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拗断它,莲生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盯着他,露出毫无畏惧的神色。

    出云楼主松开她的脖子,莲生捂着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出云楼主又伸手轻轻抚过莲生雪白的脖颈:“呦,真是细皮嫩肉,这都伤到了,郁世钊看到会不会心疼。”

    “楼主说笑了,我赌郁大人不会拿暗香换我。”

    “是吗?那就等着看吧。”那楼主强忍着想要掐死她的欲望,转过身:“你赌?你现在命都是我的,拿什么和我赌?”

    看着那楼主走出去,莲生这才浑身一软,瘫坐在床上。

    她一直在坚持,在忍耐,她从出云楼主的眼神中察觉到他对女子有厌恶情绪,既然落在他的手上,若是表现出惊慌害怕,只会让这个变态的楼主感觉到刺激,会变本加厉的继续迫害她,倒不如表现的强硬一些,多点男子气概,果然,她这把赌赢了。她肯定出云楼主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和自己说话,他强忍着怒气,其实内心已经狼狈不堪了,被他瞧不起的女子看透,对他是莫大的打击。

    莲生伏在床头一会,缓缓坐起,屏气凝神,开始考虑自己的处境。

    郁世钊会用暗香来交换自己吗?这点她不敢保证。也许会有一半的希望?重点在于自己到底值不值得他投资。

    大家本来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郁世钊将芳生扯入谋杀案,当初可是手段卑劣,后来呢?后来他对自己很是关心,那种关心应该是出于护短吧?他已经当她是锦衣卫的人,自然是不许外人随便欺负。

    莲生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脸有点发烧,她必须承认,自己对郁世钊有一些好感。将心比心,郁世钊对她也会有这样的好感,问题是这好感度够不够拿来换重案犯的程度。

    出云楼主气冲冲走出去,一个人迎上来:“楼主,消息已经送出去,现在全城戒严,锦衣卫和官兵四处搜查。”

    “很好,秦王那里也送一份,告诉他我要暗香,只要暗香。”

    “秦王要是知道了,郁世钊想偷梁换柱也没办法了吧?”

    “暗香的命我是要保的,那个郁世钊我也想会一会。”出云楼主闭上眼,捻着手指,指尖彷佛还有一有一点滑腻,这是刚才捏住莲生喉咙的感觉。

    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欣赏这样女子的你,会是怎样一个人呢?我真的很有兴趣知道。出云楼主忍不住嘴角一弯:郁世钊,郁大人,我真是很期待啊。

第五十一章 目标不是我

    辰时一个人冒充贡院的守护士兵将莲生接走。

    这条街到贡院,骑马的话需要半个时辰,马车会慢一些,但是日中时候也一定会到。

    车子从客栈走,中间呢?会去哪里?

    郁世钊从客栈一步步往前走,边走边看周围的情况,心里想着早上莲生是怎么离开的,会被带到哪里?王恒和芳生跟在他身后,芳生不知道郁大人这是在做什么,想张嘴问,被王恒拦住,俩人只能不声不响跟着他。

    从客栈出来,走上一会是个十字路口。

    郁世钊站在路口,望着往来的人,陷入沉思:马车是在这里拐弯的吗?如果继续往前,再走一会就是贡院了,是光明正大的路过贡院,一直往前走?莲生那么聪明一定会发现问题,那么她可能是中了招,被迷晕了?有组织有预谋也有准备,这不是一般的寻仇。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王恒见他站在那眉头紧皱,急忙问道。

    “能有什么发现,人已经被带走有两个多时辰了。”郁世钊叹口气:“我只是觉得不是顾家的人动手,不知道是谁?她才来西安府,除了顾廉永不可能再得罪什么人。”

    “会不会是陈家?”

    “不可能,陈家书香世家,在本地有人脉,应该不会做这种事,特别是现在陈家长孙的功名被夺,这是朝廷对请流派的一个警告,陈家也好,顾家也好,都不可能在这风口浪尖惹事。”

    芳生听到这里:“我们才来到省城,再也没有别的仇人,难道难道…和那案子有关?除此以外,我真想不到姐姐还能得罪谁。”

    就在这时,前方的酒楼上忽然撒下纸片一样的东西,纷纷扬扬。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抬头看上去,有人踩到,一看原来是纸钱,气得往地上吐吐沫:“呸呸呸,真晦气。”郁世钊见那纸钱上似乎印着什么字,捡来一个,只见上面写着顾莲生三个字,还有一个血红的云朵图样。郁世钊气恼的将纸钱抓在手里,狠狠地揉着。芳生捡起纸钱,心都乱了,那上面的字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拉着郁世钊袖子问:“大人,一定会救出我姐吧,大人,一定会吧?”“我会尽最大努力。”

    就在众人都抬头看漫天纸钱的功夫,哗啦啦,一大把铜钱撒下来,掉在地上,脆生生的,满地骨碌。刚才还在咒骂的人马上蹲下身去捡,一时间路上都是人,大人喊小孩叫,铜钱跟着满地打滚,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郁世钊耳朵一动,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酒楼的三楼,只见一支箭忽然从酒楼上射过来,来势凌厉,直奔芳生,芳生抓着郁世钊的袖子,吓得张大嘴巴,一动也不敢动,郁世钊手疾,箭到眼前忽地手用两根手指夹住,王恒喊道“人在那边!”

    顺着王恒的手看过去,酒楼上一个黑影一闪,郁世钊将箭扔在地上,随口嘱咐王恒:“看看是否有毒。”说话间大步往前跑,可是前方都是满地捡钱的人,闹闹哄哄,郁世钊脚尖一点,直直地飞上那间酒楼,射箭的人已经消失无踪,郁世钊狠狠地一掌拍在三楼栏杆上,栏杆晃了晃。

    王恒因为要照顾芳生,不敢起身就追,带着芳生走到这酒楼下,郁世钊直接从三楼跳下,轻轻站稳。王恒将箭递过去,只见上面刻着一行字“暗香浮动月黄昏。”翎羽下方是一朵血红的云彩。

    暗香,果然是和贡院案有关!

    “怎么样?那箭怎么会射向芳生?”

    “不是射向芳生,是冲我来的。”郁世钊将箭递给他:“暗香所属组织的人做的,估计下一步是要求我们交出暗香换人了。”

    这时就见几个士兵气喘吁吁跑来:“大人,大人,秦王府长史求见。”

    “长史?他来做什么?”

    “说是事关顾副使。”

    王恒和郁世钊对视一眼,各自震惊,这些人竟然也惊动了秦王府,他们要做什么?

    芳生刚才差点被箭射到,此刻还惊魂未定:“我姐姐的事情有眉目了?”

    “你和我们一起去贡院。”

    郁世钊抓住他:“你在客栈我不放心,马上收拾东西和我们走。”

    秦王府长史正等候在贡院中,见王恒和郁世钊进来,急忙放下茶碗拜见两位大人。

    “吴长史,有什么事情还请明说,我们这边也出了点状况。”

    “今天王府内收到一张拜贴指明是给顾副使,下官当时觉得奇怪,顾副使行事低调,平时又不在王府内,怎么会有人送拜贴到这里,结果下官拿到拜贴却发现是这样。”吴长史将拜贴交给王恒。王恒刚要看,郁世钊伸手一把夺过,打开帖子,只见上面写着:“拿暗香来换一命抵一命。”鲜红的大字张牙舞爪。郁世钊低头闻了闻:“是血,是血字。”。

    “下官想到这暗香是贡院案的凶手,因此匆匆前来,得知二人大人已经出去,下官担心顾副使那边有危险,实在是不敢在等,只好命人去找两位大人。”

    “顾副使被人绑架了。”

    王恒斟酌再三决定还是说出这件事:“绑架她的人想要交换贡院案的凶手。”

    “啊?真是这样?大人决定如何解决此事?”

    “若是由他交换,置国家法度于何处。”郁世钊抢先说道。那长史跟着叹道:“只是这顾副使毕竟是殿下封赏的,刚立下功,如今这样,殿下那里下官也不好交差啊。”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一个小小的王府副使如何能左右国家律法?若顾副使为此殒身,那也是为国尽忠,我自会禀告圣上求封赏。此事便就这样,长史可如实回禀秦王殿下。”

    芳生站在一边不声不响,听到这里气到极点,他没想到郁世钊这般无情无义,指着郁世钊喊道:“你!你怎么这样,我姐姐多次帮你查案,现在她有了危险你就说出这种话!”

    “小小一个新举人也想对本官置喙?王大人,这贡院不是你说的算吗?还不把这人押下去。”王恒发现郁世钊对自己眨下眼,于是喊了一声:“顾芳生对上官多有不敬,押下去!”

    芳生还想在说什么,已经被俩士兵上前一把拖走,可怜的芳生一路上不停诅咒郁世钊,俩士兵拖着他关进一间房内。过了一会,房门打开,郁世钊摇着扇子走进来:“我耳根子这个烧,你骂我可骂了小半个时辰了吧。”

    “哼!要打要罚随便你,我不和你这等小人说话。”

    “一切都是权宜之计,芳生,目前你能相信的人只有我和王恒,刚才我是特意将那番话说给秦王府,你觉得秦王府会为一个临时委派的副使交换人犯吗?”。芳生想了想,低下头说:“大人,我错怪你了。”

    “这红色云朵是江湖上一个很大的杀手组织出云楼的标志,莲生只是一个小女吏,绑架她的目的不过是在向我挑战,大人我就接受他们的挑战。”郁世钊的话彷佛从牙缝中挤出来:“只要他们伤害莲生一根汗毛,我就要他们从江湖上彻底消失。”

    第二天,全国的锦衣卫都收到了来自指挥使的命令:清查出云楼。

    出云楼是一个隐秘的杀手组织,据说风评不错,只管杀人不问缘由,杀人手段还极为高超,银货两讫后雇主不必担心太多。一天之内,出云楼在全国的多处据点都被锦衣卫封查,出云楼主听着来自各地的报道,频频点头:“这郁世钊还有点手段,我们自诩保密,看来在锦衣卫的眼中,只要是活人就没有秘密。”

    “郁世钊对那秦王府的长史说不会顾忌顾莲生的性命,秦王那边应该是不会插手这件事了。”

    “看来这郁世钊还真和传闻中的一样,多情又无情,我以为他真的看上这小女吏,也许不过是一时新鲜。”

    “大人,那我们下步如何。”

    “各据点的人马先撤,他想封查就给他封查,暗香我是一定要救出来,死了暗香一个会乱了我出云楼的规矩。”那出云楼主忽然伸手叫那下属近前来:“秦王府那边的那位如夫人知道此事吗?总要叫她知道了才好,这枕边风看着轻微,吹的久了总能吹动点什么。”

    出云楼主进来时,芳生正在吃饭,见他进来装作没看见,头都不抬。

    “看来你在这里还是很习惯嘛。”

    “还好啊有吃有喝,伙食不错,谢谢楼主。”

    出云楼主见她吃的开心,捂着鼻子坐在一边,嫌弃地问:“这吃饭的架势,跟饿死鬼似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郁世钊怎么看上你的?”

    “我说过啦,我们是互相利用,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刀子,刀子长什么样吃饭什么样,他没兴趣知道。”

    “既然没兴趣,怎么可能为一把刀子,在全国清查我出云楼。”

    “呵呵,楼主。若是他真担心我的安慰,怎么会大张旗鼓的去查你们,不怕你一生气把我咔嚓了?”

    莲生横起筷子抹了一下脖子。

    “也许只是疑兵之计呢?”

    “那你就怀疑吧,贡院案的负责是王恒和郁世钊,我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把刀,敢问楼主,你的人收钱杀人,被杀的人是要恨你们还是恨那背后买-凶之人?这关系你都没捋顺,把我关在这啊,只能浪费你们的粮食。”

    “仔细看你长得不算倾国倾城,还凑合能看上去,身材嘛,虽然干巴巴的也还能忍受。”出云楼主极为恶劣地上下打量莲生:“如果郁世钊不用暗香交换你,不如留在我这里做个暖床丫头如何?”

    莲生闻言,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嘴,开心地问:“你说的是真的?楼主这相貌生的真好,能侍奉在你身边真是太好了。只是你可以接受女人了吗?“说着她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出云楼主急忙迅速捡起筷子夹住她的手:”你想做什么?“

    “想和楼主联络下感情啊,楼主不是说要收我做那……那暖床的丫头。”

    “你竟然敢直接要摸男子的脸?”出云楼主培养的杀手,有很多女子是以色事人来杀人的,但那都是一种训练方式,他真是第一次见普通人家的姑娘这般大胆的。竟然要伸手摸男子的脸!

    “反正那个郁大人是不会顾及我的生死的,早晚都是楼主的人,早一会晚一会有什么区别,况且楼主生的这般俊美,真是、真是我见犹怜。”

    出云楼主强忍着满胳膊的鸡皮疙瘩:“能抱着死人头微笑的女子,果然是与众不同。既然这样,我就随你意愿吧。”

    他微笑着上前,试图去抓莲生的胳膊,莲生被他吓一跳,急忙后退一步:“你做什么。”

    “良宵苦短啊。”

    “啊啊啊,走开走开!”见他的手已经摸上自己的衣服,莲生吓得忍不住伸手胡乱拍打。

    “哈哈哈哈!”出云楼主哈哈大笑:“刚才不是要摸我的脸吗?怎地来真的就怕了。来嘛,我先帮你脱下衣服?”

    出云楼主说着就要撕开莲生的领子,莲生吓得忽地转到桌子一头,举起油灯:“你敢乱来,我就烧了这里大家一起完蛋。”

    出云楼主笑得站都站不住,扶着桌子指着莲生道:“也不过是银样镴枪头,这般就害怕了?小姑娘,我劝你不要试探一个男子的耐力,男女通吃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莲生彻底被镇住。

    男女通吃,多么霸气的宣言。

    她望着出云楼主喃喃自语般:“莫非你的目标不是我而是郁世钊?”

第五十二章 各怀鬼胎将计就计

    城南做香料生意的任家大门外都是官兵,他们用拳头哐哐哐砸着门。

    “这是做什么啊。”老管家打开门,看着涌来的官兵吓了一跳。

    “全程戒严,排查江洋大盗。”

    领头的是个高个子官差,和人说话嘴唇都不带动的,一张脸木木的,看着挺吓人。那人一把推开老管家,大步就往里走。老管家在后面颠颠跟着喊:“官爷,您别这样,这后院都是女眷啊官爷。”

    那人压根当听不到,直接推开月亮门就进了后院。

    能红冲出来问:“干嘛啊,这青天白日的闯小姐闺房,哪家有这个道理。”

    “爷就是道理。给我搜。”乾二可是从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将能红推个趔趄,就听着里面屋子一声惊呼,有丫鬟喊着:“大小姐,大小姐不要怕。”

    “里面还有谁?”

    乾二问话不过是象征性的,没等能红回答已经直奔任大小姐的房子。

    对,他这次就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借着全城大搜查的事儿,将任家上上下下跟着搜一遍。

    那个江洋大盗在几名锦衣卫高手围剿下和他的喽啰们全军覆没,乾二一身疲惫匆忙赶回来就得知莲生被绑架的消息。

    “我没保护好莲生姑娘。”乾二一脸懊悔。

    “是我轻敌了,没有从暗香身上深挖下去,我还照顾着秦王府的脸面,想不到啊,人家根本不给我脸面。”

    郁世钊恨恨地将那支箭丢在桌上:“出云楼竟敢向我挑衅,这支箭我一定要射回去。”

    “大人全国范围内清查,会不会打草惊蛇对莲生姑娘不利?”

    “那条蛇已经对我们亮出毒牙了,还在乎什么打草惊蛇。”郁世钊想了想“把暗香从监狱提出来,送到锦衣卫的驻点,现在巡抚和秦王那边我都不敢相信只信我们自己。”

    于是郁世钊在下令全国清查的同时,整个西安城开始戒严不许擅自出入,给出的理由是韩城的江洋大盗供认在省城还有据点。

    乾二带着一批人换上官兵的服装,在城南开始挨家挨户搜索。本来这种事没有必要他亲自出马,但乾二还惦记着荷塘白骨的案子,想着等莲生回来案子会有进展,索性来个一锅烩,将任家也翻个遍,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乾二觉得出云楼的人能这样准确选择最好时机带走莲生,说明自己和莲生早就被他们盯上了,那么那晚夜探任家也在他们监视中。既然郁世钊明着对秦王府的人表示自己不会用莲生交换人质,自己也得表现的像那么回事而已:锦衣卫立场强硬,不会因为不相干的人放弃原则。

    乾二直接冲进发出尖叫的房间,那能红随后几步跟上。

    那房间里,帐子晃晃悠悠,里面明显有人,床边站着两个面带惊恐的丫鬟,看到乾二杀气腾腾,吓得急忙躲在一边,浑身发抖。

    乾二走上前,拔出剑挑开帐子,啊的一声,一个女子捂着脸大声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

    乾二上前一把拎过她,那女子死命挣扎,张嘴就要咬乾二的胳膊,乾二手上一用力,那女子胳膊嘎巴一声,疼得大叫,能红在旁边喊:“军爷,何必这样苛待妇孺,再说男女授受不亲,您怎可如此。”

    那任大小姐看向能红,眼泪汪汪的喊:“能红,救我,我再也不找穆公子了,我错了,救我,不要让他们欺负我。”

    乾二这才仔细打量手中拎着的任大小姐:她不过是中人之姿,相貌比丫鬟能红普通多了,脸色也不好,透着一股病气,再看头发凌乱,眼神飘忽,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这是谁?”

    “这是我们家小姐,你快放开她。”

    “能红,救我,我以后乖乖听你的话,求你不要让他们上来,求你。”

    任大小姐已经满脸泪水,能红看着旁边目瞪口呆的俩丫鬟,急忙喊道:“大小姐,你又犯病了,军爷我家大小姐神志不清,望军爷高抬贵手。”

    乾二松开任大小姐,她惊慌失措跑向能红,拉着她的手讨好地说:“我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找穆公子了。”

    能红看着那俩丫鬟,脸色铁青:“你们还不过来服侍小姐,都杵着干嘛?”

    乾二带人离开任家,能红走进任大小姐房间,命两个丫鬟都出去,然后关上门,恶狠狠地盯着任大小姐:“贱人,我叫你胡说八道!”

    说着她就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把针。任大小姐看到针吓得急忙摇头摆手:“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能红不由她躲闪,一把拉过任小姐胳膊,将几根针狠狠地扎入她的咯吱窝,任大小姐忍不住又是一阵哀嚎,能红隔着门喊:“小姐又发病了,你们还不去熬药。”

    两个丫鬟闻言急忙跑向厨房去熬药,能红看着疼的蜷缩成一团的任小姐,冷冷一笑:“贱人!叫你自以为是,穆公子喜欢你?下辈子吧。”

    这一天的全城搜索一无所获。乾二带着人回到贡院时已经是晚饭时间,王恒和芳生正在吃饭,见到他进来,芳生将急切的目光投向他,乾二避开他的目光,坐下来摇摇头。

    “那个任家,本来和顾姑娘被绑架就没什么关系。”王恒命人再送来一副碗筷,同时招呼乾二吃饭。

    “我就不懂,乾二哥怎么还有心情去调查贡院案。”芳生想到郁世钊本来说的好好的,可是忽然说京城另有任务不见人影,乾二却借着全城戒严排查跑去任家,只有自己在家担心姐姐,这些人太过分了一点。

    “因为我相信姑娘能平安归来、”

    乾二依然面无表情:“姑娘回来一定会着急查案,我希望借着这机会先摸清任家的底细,等她回来可以直接接手了。”

    “可是……”

    王恒见芳生都要急哭了,出言安慰:“芳生,目前没有什么可是。郁大人从不轻易承诺,既然答应会尽力那就有他的道理。”

    乾二表面平静专心吃饭,内心却是忐忑不安。莲生姑娘都是我乾二没有保护好你,请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出云楼那边很快得到了乾二将城南翻个遍的消息。

    “你的小跟班还真是狠心啊。”出云楼主用扇子挡着脸,吃吃笑着:“竟然跑到城南一阵排查,可惜不是为你去的。”

    莲生坐在那,背挺得直直的,毫无惧色地盯着出云楼主:“你怎么知道乾二不关心我,不是为我去搜查?”

    “因为他今天去了任家,去了你们曾经很感兴趣的任家。”

    “你跟踪过我们?”

    “乾二的功夫很好,一直跟踪怕他生疑,我的人只是发现你们对任家很感兴趣。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就凭这个?也许郁大人是非常想念我,想要救我,派乾二扰乱你们的视线呢。”莲生想到这里,脸上挂着异常甜蜜的微笑:“你懂什么?你的世界只有利用和被利用,这些人类的感情你怎么知道呢?”

    “哈哈哈哈!”出云楼主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事情:“你啊,你啊,前几天哭着喊着承认郁世钊根本不在乎你,怎么现在知道怕了?知道你的郁大人不要你,你就失去了价值”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郁大人不会不管我的,他不会的,你一定是看错了,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呢?”

    郁世钊的反应实在很奇怪。先是下令全国将出云楼的据点都封查,接着又全城戒严派人在城内搜得鸡飞狗跳。可是紧接着,京城来了一封密令,他竟然带着人就无声无息的走了。他这是想干什么?雷声大雨点小,开始对出云楼发难也不怕顾莲生有危险,现在又忽然走了,出云楼主有种一记重拳出去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到底是公子哥,受不得挫折,开始我还真被你骗过了,小丫头。”

    莲生赔笑着:“好好地,我哪里骗你。”

    “开始你表现的郁世钊根本不会在乎你的生死,我还真以为你在和我玩心眼。”

    这话怎么理解?莲生睁大眼睛:“楼主,你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看来,你在郁世钊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否则他也不会口是心非,说是不在乎你的死活,却还要把西安府都搅个鸡飞狗跳,只是啊,只是你终究是抵不上荣华富贵,人家还是急着为皇帝办事去了。”

    出云楼主说到这里洋洋得意,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盯着莲生,看她的脸色渐渐成为灰败,最后颓然地趴在桌上,难过的都抬不起头来。

    出云楼主如何肯放过这个奚落她的机会,合上扇子,拍着莲生的肩膀:“你开始还差一点把我骗过去了,我真以为郁世钊对你全无情谊。现在看来,他还是有些牵挂着你的,我对你忽然就感兴趣了。”

    他忽然出手抬起莲生的脸:“怎么哭了?哎呦呦这小脸蛋真是叫人心生怜意。”

    莲生闭着眼睛,眼泪一串串的流下来,出云楼主很喜欢欣赏她哭,不停地啧啧赞叹,莲生心里早将这个变态诅咒了无数遍,可是现在她必须哭,还要哭的不能恶心,恰到好处,不能叫他生厌。

    郁世钊不是毛头小伙子,自己被绑架他就是着急也不会全国内清查出云楼,这种三分钟热血的冲动他做不来,这个人看着玩世不恭,其实内心自有城府。莲生被绑架后一直装作不在乎,现在她明白必须是装柔弱的时候了,开始的不在乎和硬气,是因为相信郁世钊能救自己,现在忽然得知郁世钊在搜寻无果后竟然因为皇帝的密令回京了,她难道不该悲痛欲绝,觉得自己被遗弃了吗?既然这楼主是这样想的,那就顺着他演戏便是。

    莲生簌簌落着泪,楼主只觉得神清气爽,这臭丫头从被抓到就张牙舞爪的,现在终于露出爪牙被拔掉的柔弱劲了,怎么这么对我的胃口呢。

    “郁世钊不要你了,楼主我要你,我要派人教授你最好的媚术,将你培养成我出云楼最棒的杀手,到时候我真是很期待郁大人知道后的表情,哈哈哈。“出云楼主想到这里格外得意:“你说我这个计划好不好?”

    “不要,我……大人一定会来救我的。”莲生急忙喊着:“其实他一直在暗中计划,这一切都是他故意做出来骗你们的,还有乾二,他对我很好不会不管我!”

    “你啊你啊,要不是看到你上次的表演,我还真要被你骗过去。”

    出云楼主的手轻轻滑过莲生的腮边:“多嫩的小脸,可惜皇命难为,也不知以后看到你成了媚术杀手,郁大人会不会怜香惜玉啊。”

    他的手在莲生脸上忽然用力掐了一把,莲生疼的忍不住哎呦一声,出云楼主很满意自己造成的后果,拍拍手站起身来“等着吧,等我把暗香救出,叫她做你的师傅,好好教你怎么讨好男人,怎么叫起来销魂。”

    出云楼主走出房间,有下属来报:“楼主,秦王府那边的消息,郁世钊离开前吩咐那个乾二将暗香转移。”

    “我就知道,那家伙对这臭丫头还是有情谊的。”出云楼主微笑着:“该我们行动了。”

第五十三章 莲生获救

    一辆马车,趁着夜色从巡抚大牢出来。马车由六名锦衣卫护卫,赶车的人面色平静,月光下只看着抿着的嘴巴显得格外的刚毅,正是乾二。

    乾二提走人犯时,大牢的牢头仔细对照手令,检查了一遍人犯:没错,化成灰他都记得,就是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暗香。

    马车在大门口停下,守卫的官兵接过令牌验看一遍,接着拿起手令仔细一看原来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命令,转押人犯暗香。

    一行人马哒哒哒走出戒备森严的大牢。

    旁边的小兵问:“怎地半夜转送犯人?”

    “呵呵,笨啊你,没看那女犯漂亮的什么似的,大人们也想换个口味啊。”

    马车行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只听着马蹄声声。

    在乾二看不到听不到的角落,有人低声询问:“可看清?果然是暗香姑娘?”

    “没错,小的看了几次,绝对没错就是暗香。”

    马车来到城门口,乾二掏出腰牌在守城士兵眼前一晃,那士兵急忙颠儿颠儿的打开城门,恭敬地说:“您慢走。”

    慢走?能慢吗?就是怕出云楼的人惹出乱子,这才连夜转移。

    马车上了黄土铺就的官道,出了城月光下周围的一切都是黑黝黝的暗影,不像在城中还有一点光亮,现在,官道两边的树木藏在大团的黑色雾气中,影影绰绰,像是隐藏着什么。乾二忍不住收紧缰绳叮嘱着:“起雾了,大家小心。”

    这雾像是忽然间起来的,铺天盖地,瞬间就将马车包围。

    黑暗浓稠的雾气中,一定藏着什么。乾二平静地驾驭着马车,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一阵幽幽的歌声忽然想起,这声音古怪,听不出是男是女,只是在这浓雾中显得格外的凄美,听着叫人心里酸酸的。

    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忽然,什么东西划破风声,乾二喊道:“小心暗箭。”

    箭是射向那六名锦衣卫的。那六人都是高手,在箭来的一刻纷纷飞起身,用武器将自己周围护的滴水不漏。出云楼的人杀了上来,和那六名锦衣卫打成一团。

    一个黑影忽然袭向乾二,来势汹汹,乾二担心雾气中遭人暗算,没有去接那人呼呼作响的掌风,而是往侧面一退,避过那人的双掌,接着拔出剑,竟然刺向马车。那人惊呼:“你要做什么?”呼喊间已经回身劈向乾二,企图当初那剑锋。

    “我们锦衣卫从不受威胁,反正是个死刑犯,不如提前送她去西天。”乾二勾起嘴角,面带残忍的冷笑,没等那人反应过来,袖口银光一闪,无数银针天女散花一般飞向马车,那人忍不住一声惊叫:“小心暗器。”

    暗香是不会武功的,她以媚术杀人,如何能躲过暗器?就在乾二以为人犯必死无疑时,一片白色在眼前晃了下,银针凌厉的去势瞬间被削弱,面条一般轻轻地投入那白绫中,一声轻笑,出云楼主一身白衣,立在马车车厢顶上,月光下有一种格外动人的美。

    “楼主,您来了!”车内暗香听到笑声,急忙掀开帘子。“好孩子你受苦了,咱们这就回家。”出云楼主的目光投向乾二:“你就是郁世钊的跟班,听说前些天跟着一个女人忙前跑后的。”

    “跟着女人忙前忙后也比推着女人以色侍人打前站的好啊。”马车底部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出云楼主面色一变:“郁世钊!你竟然在这里!”

    “我说乾二,赶车跑的那么快你故意的吧。这一路上我得吃了多少土啊。我说楼主,赶紧叫你的人停下,月色这么好,咱俩先聊聊。”

    郁世钊从车底部出来,不停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出云楼主惊讶地盯着他,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有洁癖的人选择这样的潜伏方式。

    郁世钊拍完身上的土,看着出云楼主笑了。

    此刻浓雾已经完全消散干净了,月光明亮,郁世钊的长身玉立,往那一站气魄夺人,当然,还得忽略他之前缩骨藏在马车底盘的狼狈样子。

    “不懂了吧?同样好洁,为何我能藏身马车,你却要连出场动作都搞的这么变态。”

    郁世钊哗啦一声打开扇子,得意洋洋:“那是因为,我要救我的好下属,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而你;说是救人,也不过是沽名钓誉做给外人看的。”

    “胡说八道。”出云楼主呲之以鼻。

    “你装作一副悲天悯人的鬼样子救下暗香这样的可怜人,你若真有善心自然会好好对待他们,而你是怎么做到?能习武的教他们习武,不能习武的挑着面皮儿好看的教他们媚术,这不分男女都被你睡过来了吧?”

    乾二听到上司说到这里,忍不住满面黑线:大人,咱们赶紧打啊,在这里说这些真的好吗?

    “郁世钊,真是想不到,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地步。”出云楼主语带讽刺,郁世钊却像是听不出来似的洋洋得意:“那是,你不也为了一个女下属不惜带着这些人以身涉险吗?大家彼此彼此。”

    “既然来了,那就会会吧。”

    出云楼主从马车顶上下来,郁世炸拍打完身上的尘土,拿出帕子擦了把脸,接着看向出云楼主:“就你?长得跟嫩豆腐小相公似的,我干嘛非要委屈自己和这种人过招?”“你!”出云楼主气的握紧拳头,骨节咔咔咔作响。

    郁世钊扇子一手,笑盈盈地说道:“王恒,都准备好了吧。爷今晚就要吃烤刺猬!”

    话音刚落。瞬间无数个火把点起来,将这官道照的亮如白昼。王恒手下的官兵全部张弓搭箭对着众人,王恒在一边叹息:“可惜啊,郁世钊,你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好几个细皮嫩肉的,今儿都给一锅烩了。可惜啊可惜。”

    原来王恒的人马早都埋伏在官道周围,只等一声令下。

    “可惜个屁,到时都扎成血葫芦似的,一摊子臭肉,哪分什么美丑。”

    郁世钊从锦衣卫的情报中得知这楼主有洁癖,故意把话说得这般难听,果然出云楼主强压下内心翻滚的情绪,定定地望着郁世钊:“你的好算计。如夫人那边也被你骗了!”

    “那是自然,我就没见过那么傻的女人,真以为当初她送进来一个杀手的事就那么轻飘飘的不追究了?真是自作孽,暗香,你好大面子,为了你,秦王府的夫人竟敢暗中和出云楼联合起来,互通款曲,你说这是为什么?”

    暗香听到这里,心里也是乱成一团。楼主出面救自己,本是在意料之中。出云楼的宗旨就是绝不轻易放弃每个杀手,只要自己不说组织内部的任何情况,就有被营救的希望,只是这和秦王府有什么关系?那位夫人为什么要和楼主联合一起搭救自己?

    暗香掀开帘子,走下马车,出云楼主轻轻揽过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你受苦了。”

    “楼主,暗香一条贱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实在不值得楼主以身蹈险。”

    “咱们出云楼的规矩,只要是对出云楼忠诚的成员,那就必须尽力去救,今日是我技不如人,与你何干?”出云楼主哈哈大笑:“郁世钊,你和那个狡猾的姑娘果然是绝配,坏透了的一对儿。把我出云楼各地据点都翻个底朝天就是为今天做准备吧。”

    “那是当然,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打乱你的部署,剪掉你的羽翼,你这老家伙才能自己跳出来救你的爱将。”

    “呵呵,就算今日我丧命于此,你也不会知道你的心上人藏在那里,有她给我陪葬,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那丫头牙尖嘴利,我喜欢。”

    “你看看,你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什么叫心上人,莲生姑娘几次助我查案,是我非常信任的下属,下属有难如何能坐视不管。你真以为我和你一样凉薄?接到皇命就将下属安危置之度外?”

    郁世钊看向乾二:“你也是不满我很久了吧。”

    郁世钊藏在马车下面,连乾二都不知道,乾二以为郁世钊真的是奉命回京,没少腹诽,这时被上司点名,非平静的点点头:“是。”

    “你在附近的据点都被我查封了,全城戒严搜捕,你能将人藏到哪去?”郁世钊说着话,眼睛一直观察着出云楼主的神色,这人真是老奸巨猾,面部表情不变,笑眯眯的,好像一点不着急。

    “如果我没猜错,这附近有个秦王府的庄子,你们一直藏身在哪庄子里吧。也不知秦王殿下若是得知此事会作何感想。如夫人为了……”

    “住口!”出云楼主忽然打算郁世钊的话。郁世钊笑了:“你不想叫我说下去,为了她?”

    他指向暗香。

    “我太低估了你,以为你和王恒都不过是依仗家世的公子哥,说吧,你想怎么办?”

    “自然是要你乖乖地将我的好下属交出来。然后大道朝天,咱们各走一边。”

    “这么简单?今日你可占了上风,不把我们射成刺猬?”

    “烤刺猬我还不想吃,再说你虽然不济,手下徒子徒孙可不少,我可不想那些小混蛋有事没事的来找麻烦。苍蝇虽小,绕着不走也够烦啊。”

    这话说的,出云楼的人都恶狠狠地瞪着郁世钊:你才是苍蝇你全家都是苍蝇。

    “好,郁大人,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几鞭子都成,我只要我的好下属平安。暗香什么的,你带回去好好疼惜吧。”郁世钊说的极为暧昧,暗香忍不住脸一红,抬头问:“楼主,这人的话不能信吧,还是不要管我,你们冲出去。”

    “出云楼不会放弃每一个为他出生入死的人。”楼主叹口气:“疾风,你去将那臭丫头带过来。”

    他手下一个人答应一声,王恒喊道:“放他过去。”

    那人几个起落,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天色渐渐亮起来。在莲生被带到后剑拔弩张的两拨人终于各自离去。

    莲生不安地看向郁世钊:“大人,这样就把暗香放走了,秦王和巡抚那里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郁世钊用扇子敲一下她的头:“笨蛋,什么叫放走,明明是出云楼和秦王如夫人勾结劫走人犯,我还得找秦王府要抚恤银子呢。”

    “抚恤?”

    “是啊,我锦衣卫六名高手重伤不治而亡,我总要给他们发抚恤银子吧这笔账就得管秦王管巡抚衙门要。”

    乾二和那六名锦衣卫听着,都不由咧嘴:这真是太无赖了点啊大人。

    “好啦,问东问西的,赶紧回去洗干净点,看你臭的。熏死人了。“

    “大人,您都跟黄土里刨出来的似的,就别说我臭了。”

    王恒带领士兵们上马,回头喊道:“后面别打情骂俏,跟上啊。”

    莲生脸色一黑,王大人也学坏了。

第五十四章 找别扭

    “姐,我可以进来吗?”早饭后,芳生想和莲生谈谈。

    昨半夜,莲生被王恒护送回贡院。

    “担心顾举人安全,我和郁大人商议将他搬到此处暂住,莲生姑娘今夜暂且在贡院安歇吧。”离开郁世钊,王恒又变成那个不苟言笑严肃的王大人。

    芳生看到姐姐,顾不得王恒在场,已然喜极而泣。因是深夜,安顿下就各自歇息了,一切都等早上再说。

    芳生这一晚上思前想后,决定还是要和姐姐好好谈一下。

    “怎么了这是。”莲生见弟弟心急火燎敲门,以为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拉着芳生进来,仔细地打量一番:“到底出了何事,你怎地如此严肃?”

    “姐,咱以后能不做这些事吗?”

    “哪些事?”莲生一时间思维没转过来,眼中一片茫然。

    “就是不要再查什么案子,做什么女吏。姐,答应我,咱以后不做这些事,成吗?”

    “芳生,你是认为我因为查案被出云楼的人绑架的?查案,做女吏这些都会给我带来危险,对不对?”

    芳生看着莲生,连连点头:“这些都是事实,大家都看在眼里。郁大人是锦衣卫,全天下的刑名案件都在他监控下,他愿意去查什么那是他的职责,姐姐,你为什么管那么多,难道……”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说:“难道,难道姐姐是真的看上了郁大人?”

    郁世钊因为打算和莲生商量应对秦王府的事情,早早便带着乾二来到贡院,他走到莲生房间前,刚要叩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姐弟二人的说话声。

    这不能怪姐弟二人说话声音大,其实已经尽力压低声音了,只是这从小习武之人的各种感觉神经都比常人灵敏,郁世钊听到芳生的问话,刚抬起的手在门口停住,接着挥挥手,示意乾二远离。乾二知道不该在门口偷听人家讲话,但这偷听的人偏偏是自己的直属上司,也只能向后退了几步,站在走廊对面,木着一张脸等待。

    “你是这么认为的?”

    “难道不是?那位大人身居高位,掌握的还是天下最可怕的机构锦衣卫,可是姐姐你,全然不惧他的身份,据我观察,这位大人对姐姐也似乎很有些与众不同。”、

    听芳生说到这里,门外的郁世钊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你对她真的是与众不同吗?不过是个小姑娘,相貌只是清秀而已。

    “芳生,你觉得这位大人该是怎样一个人?铁血无情?狠毒阴险?”

    “锦衣卫是做什么的,天下人都清楚,用不到我来说。”

    “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就真的是对的吗?芳生,你已经中了举人下一步就要参加春闱,做天子门生,将来总要去做官的,你可明白积毁销骨的道理?在天下人看来,我们的父亲顾尚书学问好为人清高是朝廷内不可多得请流派,但你我都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同理,这位大人是锦衣卫。在众人眼中,锦衣卫做的都是狠毒之事,他们清查官员,监督天下刑狱,是天子的眼睛,可是你想想,他们清查的那些官员是不是大部分都是贪腐的,监管天下的案件,是不是给许多冤假错案平反昭雪?传说中他们杀人如麻,剥皮实草,可是被他们这般残酷对待的,有多少是平民百姓?”

    芳生听到这里,陷入沉思,是啊,郁大人的锦衣卫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情,但仔细想来似乎针对的只是官员而已。

    “我们的父亲尚书大人,自诩清流,整日夸夸而谈各种礼法,且不说他自己就是个伪君子,我们就说这礼法,靠这些清谈这些礼法能给百姓安居乐业吗?现在不是天下大同的时节,到处都有做坏事的人,就像袁老板,那些赶考的书生和他无冤无仇被他杀害,这些坏人靠清流靠礼法就能成好人吗?必须用严刑苛法!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安居乐业。芳生,刑法和刑罚不是要苛刻的对待大部分人,而是为了震慑一小部分的坏人。只有坏人伏法好人才能有的生活。”

    郁世钊在门外听到这里,差点要叫出一声好来。刚张嘴,忽然想到自己是在人家门外偷听,急忙一把掩住,继续听下去。

    “姐,你说的很都有道理,是我过去读书把自己的思维困住了。”

    “一个国家必须以法治国,这也是我想做女吏的一个出发点吧。外祖家是捕快世家,在你读书开蒙时我也跟着在读外祖家珍藏的那些刑律和案件的记录。我们没有可以仰仗的家世,尚书府那边将来还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你已经中了举人,将来官场难免会遭受到尚书府的刁难和陷害。芳生,这个世间我们只能彼此依靠而已。我不能拖你的后腿,我太了解自己的能力在哪里,做女吏,依靠郁大人是我唯一的晋升道路,这条路无论多艰难我也必须走下去。”说到这里,莲生忍不住苦笑“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全身而退吗?现在不管是在尚书府还是外人眼中,我都是跟着郁大人做事的,现在真的退出,你看会不会被人群起而攻之。”

    “那么,真就不涉及一点男女之情?”

    “没有,我和他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这话莲生说的极为迅速几乎是脱口而出。

    门外郁世钊的心情瞬间跌入冰点,各取所需,当初自己的确是这般想的,可是为何现在觉得心里好像被谁挖去好大一块,空落落的,还有点隐隐的疼。

    “如果,那位大人不是这样想的呢?”

    “他少年得志,家里定然少不了娇妻美妾,就算是没有正室夫人,美女还能少了?他对我看着不错,只是因为将来还得靠咱们搬倒顾尚书。人和人之间充满了尔虞我诈,况且,我从没想过将来要嫁给身居高位的人。”

    “这是为什么?姐姐,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啊。”

    “那些身居高位者,谁家不是一堆小妾,我顾莲生虽然出身卑微,但我活得堂堂正正,不想和别的女子分享丈夫,就算有一天真的遇到我爱的人,我也不会让自己低到尘埃里去。”

    “可是,难道世人不都是这样吗?我们院子原来住的那个屠户,有几个闲钱都要娶二房的。”

    “所以我不会对郁大人起任何觊觎之心,我和他本就不是一路人。我将来要嫁的男子只能娶我一个,爱我护我。”

    “姐姐,我怎么听着这人有点像乾二哥啊,他到很听你话的,看着性情也老实巴交,也不知他家里可有妻室。”

    在莲生的一番话语中,成功地将芳生早起问罪歪楼。

    姐弟二人在屋子里嘀嘀咕咕,外面的郁世钊,心情经过几个起落,索性气的一转身就走。

    乾二问:“秦王那里……”

    话没说完,就发现郁世钊阴森森地瞥他一眼,吓得他将话咽了下去:这一大早,他怎地像生了很大的气?难道那对姐弟背后在说他坏话?这不能啊,因为莲生姑娘说大人坏话从来不在背后,都是当面说的。

    郁世钊气呼呼的走到后院,王恒刚练完功,大汗淋漓,见他过来笑道:“很久没和你对阵了,来两把?”

    “得,远着点,一身臭汗的。”郁世钊捂着鼻子往石凳上一坐。

    “你这一大早,怎么跟谁欠你银子似的?这个别扭劲啊,真不知你家的那些小妾怎么忍你的。”

    “你说什么?”郁世钊听到小妾二字,有点炸毛。

    “小妾啊,你郁大人好几个小妾通房的,怎么,在我这正经光棍汉头上找存在感来了?”

    “唉,你说的对,我过去流连花丛以为不过是逢场作戏,恐怕以后就是和人家说这是真的,都不会信我了。”

    “看你那别扭劲啊。”王恒接过士兵递来的帕子擦擦脸和脖子,刚要说话,就看着莲生姐弟走过来。王恒顾不得再继续擦,急忙从石桌上一把拎起衣服穿上,脸上微微发红,自己这光膀子,差点被人家姑娘都看了去。

    郁世钊见他这番动作,忍不住冷哼一声。

    “你嗓子疼?”

    “哼,我是看你白费心思。”

    说话间莲生已经走过来了,对着两位大人拜下去:“多谢二位大人相救。”

    “客气了客气了,你本就是为了贡院案才深陷囹圄,救你出来是天经地义的事。”王恒看向郁世钊:“我不过是在官道两边埋伏,到是郁大人,蜷缩躲藏在马车底下,忍受尘灰之苦,哈哈哈,你不知道郁大人打小就是个极为好洁的,昨晚真是难得他能忍下去。”王恒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各取所需罢了。顾姑娘既然帮我做事,我就要保证她的安全,若是这点都做不到,就不如出云楼主那老东西了。”

    郁世钊浑身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架势,莲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却发现郁大人似乎对自己很不满意,看着自己的眼光都充满了嫌弃。

    这一大早的,他抽的什么风?

    “大人,秦王府送来帖子。”乾二忽然手持一个帖子进来。

    郁世钊接过一愣:“这帖子是给你的?”他看向莲生。

    “王府的那位夫人说你受了惊,要请你赏菊给你压惊。”

    “我既然挂名在王府,那自然是要任凭人家差遣,怎地这位夫人还送来了帖子。”

    “因为你已经不是秦王府的副使了,你现在是大理寺的一名提刑官。”

    “什么?”莲生听郁世钊这么说愣住了:“大人,您不会是和我开玩笑吧。”

    “放肆!大人我是何等人,至于和你开玩笑吗?我保荐你进大理寺,已经批下来了。秦王夫人的帖子你无需在意。”

    这是做了件大好事啊。莲生瞬间嘴角荡漾开笑容。

    可是郁大人的脸为什么板着?看着自己也很是不耐烦?我哪里得罪他了?

第五十五章 如夫人游氏的算计

    莲生在秦王府侧门下了车。

    已经有一个丫鬟侯在那,看到莲生一身女吏打扮,稍微愣了一下神,急忙奔过来福了一下:“见过……姑娘。”

    帖子是三天前下的,郁世钊本来是不想让莲生去秦王府的,但莲生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那位如夫人一直对自己有敌意,不如去见识一下也好。看看自己到底是哪里碍着她的眼。

    郁世钊脸色很不好,愤愤地一甩袖子走了。

    王恒低声安慰:“去吧,不要担心,她既然正八经的下帖子就不敢胡来,大不了背后使绊子。一个王府的夫人,能翻起多大浪。”

    于是王恒派了一辆马车送她过来,之前莲生想想,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乾二想辙,讨来一身女吏的衣服先穿上了。走出来上马车时又受到郁世钊的白眼,当然这都被莲生自动忽略了,她自顾交代芳生:“尽量少出门,若出去最好跟着乾二哥一起。我出去有点事,就回来。”

    芳生答应着,郁世钊远远地听到乾二的名字,心里老大不舒服,最后冲远处的乾二喊:“乾二,从今儿个起,你就不在乾队了,调去震队,改名震二。”

    莲生心里默默为乾二点了支蜡。八卦乾为男,坤为女,震则是长男,这是直接给人家降了一级啊。乾二,哦,现在改叫震二了,真二啊。莲生想到这里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新出炉的震二默默看她一眼:顾姑娘,我改个名,有那么开心么。

    莲生发现郁世钊这几天是特别别扭,她偷偷瞄了芳生一眼,有点心虚,赶紧上车走人,郁大人整个气场都不对嘛。

    马车被守侧门的小厮引到一边候着,莲生给跟车的士兵一点碎银子,叫他要是闷得慌出去转转买点零嘴儿。她跟着丫鬟进了院子,左拐右拐的来到一处偏院,上面挂着“瞻霁揽月”四个字,估计是秦王特意给爱妾写的,字里行间绵延不断,缠绵的一塌糊涂。

    那丫鬟见莲生看着那匾额,抿嘴一笑:“这是我们王妃手书呢。”

    哦,莲生心道,这如夫人还会写大字,有点意思。

    门开了,有个爽利的姑娘笑眯眯地说:“姑娘里面请。”

    “今日不知夫人请了哪些人。我是个粗鄙没见过世面的,姐姐提点我一二,省得我给在贵客面前丢人。”

    看来这个才是那位夫人内院伺候的大丫头,莲生跟她低声说着好话装小可怜。那丫头微笑道“姑娘客气了,今个夫人只请了姑娘一人,我们夫人听王爷说府里有了女副使高兴的什么似的,后来听说姑娘进了大理寺,昨个还说姑娘这是给女子挣了脸面呢。”

    莲生只跟着保持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心里却在咆哮:你就编吧,这正经的任命都没下来呢,你家夫人就什么都知道了。果然是没安好心。

    跟着走进正房,门口早有人打着帘子。莲生刚一进去,就看一个花团锦簇的女子迎过来,拉着莲生的手称赞:“看看,顾姑娘这身官服这气派,真是给女子争气。”

    这身衣服是我自己淘来的啊,不是我的,你这样说真是再打我脸了。莲生只能装傻跟着笑,接着就要给夫人行礼。那游夫人急忙避开说:“我不过是个五品夫人,姑娘进了大理寺做提刑,这可是我朝第一个女提刑,品级且先不论,这敢为天下先的魄力就是多少女子都莫及的,可不敢受你的理。”

    莲生只好说:“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折煞小女了。”

    “今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我见着你就喜欢,像看到自己亲妹妹似的,姑娘别和我外道。来来,先坐下喝茶吃点心,等会咱们一起去院子看看花。”游夫人说着就拉着莲生的手让她坐下。莲生被她按着坐下了,这边早有丫鬟上了茶点,可是莲生如何敢吃啊。已经从郁世钊那知道这位夫人和出云楼有关系,很可能还是个买-凶-杀人的主儿,这会见她跟红楼梦的王熙凤似的,热情火辣就凑上来,接着就姐姐妹妹的,莲生忍住心里直哆嗦,这种人比别扭的郁大人都可怕。怎么敢吃她家的东西啊。

    “这核桃酥啊,是我们王府厨子的绝活,香软的入口即化,你尝尝。”

    这边点心已经递过来,莲生只好编起了瞎话:“夫人,小女前几天被奸人陷害,中了毒。这几日只能喝汤药呢,什么都不敢吃,夫人疼我,不如给我一盒带回去。”说着掩口一笑:“看我这脸皮厚的,就这样跟夫人讨吃的来了。”

    “这才好嘛,我就说看着你就投缘,像看到自己妹妹一样。你放心,这各色茶点等你回去时候都叫人给你带着。”

    姐妹!阿姨,你的女儿估计都有我大了好吗?莲生默默腹诽。来之前她已经做足了功课,知道这位夫人在王府侍奉了十二年,本来不过是个歌姬,是这几年才入了秦王的眼,生下一个儿子后封了夫人,虽然那张脸保养的极好看不出岁数,可按照履历表一算,莲生估计她得有近三十岁岁了,这个年代,三十岁的女人完全可以有个十六岁的女儿,早婚早育啊。

    坐了一会,那夫人起身说咱们去园子走走吧。

    莲生应着,游夫人先抓住了莲生的手,莲生莲生挂着标准笑容,心里却七上八下,不知道这游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俩人携手往后走,原来王府的花园在紧后院,挨着后罩楼。莲生暗自思忖,看来这秦王是真很宠爱这位游夫人,她的偏院紧挨着前前院,并不在后罩楼的范围内,秦王来去方便很多,也不用穿过王府女眷聚居区,用心良苦啊。

    后花园湖心亭附近果然种满了菊花,游夫人指着几种菊花给莲生讲着,莲生也装作极为热情,忽然着大眼睛:“这样啊,这名字和花好相衬,真是太美了。”

    走了一会,有侍女过来在夫人耳边低语几句,那夫人看向莲生,不好意思的一笑:“我那孽障刚有点事,我还得过去看看,妹妹先坐着。”

    “夫人有事先忙。”莲生急忙站起身。

    那夫人带着几个侍女匆匆离去,只留下刚才内院迎着莲生进来的那个丫鬟叫做石榴的在一边陪伴。

    过一会,俩丫鬟端着盘子过来,笑着说:“小公子那边有点事,夫人忙着,担心姑娘一个人闷,派我们给姑娘送果子露呢。”说着放下瓶子杯子,给莲生倒果汁。

    “夫人真是太客气了,哎呀。”莲生急忙站起身,那果汁杯子掉到地上,滴溜溜转了几下。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倒果汁的丫鬟见果汁污了莲生衣襟好大一片,急忙跪在地上。

    “手滑难免的。”在人家做客总要给主人面子,莲生强颜欢笑。

    “等夫人有空了教训你这笨手笨脚的小蹄子。姑娘,我扶姑娘去后院换身衣服吧,我见姑娘和我们夫人身材相仿,夫人有几身新衣未上身的,姑娘若不嫌弃我去取来。”

    “莲生怎敢穿夫人的衣服。”莲生嘴里客气着,被那石榴扶着起来,由她引着去找地方换衣服。

    这是游夫人准备好的戏码吗?

    在各种宫斗宅斗小说中,换衣服可是最容易动手脚的桥段的,莲生忍不住回头望向那俩倒果汁来的丫鬟,却觉得眼前一花:我怎么好像看到了能红?她揉揉眼睛,接着看过去,那个从后罩楼方向走过来的可不就是能红,怎么她有点气呼呼的样子。

    莲生笑眯眯地问:“王府的水土真养人,姑娘们都个个水葱似的,身上的香也用的好。”

    “夫人喜欢调香,我们这些伺候夫人的真是有福气,香料都是城里最好的呢。”

    “我听说这城里任家铺子的香料顶顶有名的。”

    “姑娘眼光真好,我们夫人就喜欢任家的香料。”

    “我说呢,刚好像看到任家铺子里的丫头过去。”

    “没有吧,姑娘可是看花了眼睛。”

    说话间,已经穿过一片竹林,迎面是栋很雅致的小屋。石榴带着莲生进来,这小屋都是木头制的,房间内的家具摆设也都是竹木,一面墙都是书架摆满了书,看来是个休闲看书的地方。

    “姑娘且稍后,我去给姑娘取衣服去,那些小蹄子笨手笨脚,不知道哪身适合姑娘。”

    莲生点头道谢。心里琢磨,这是马上要有陷害啊阴谋啊来了吗?好紧张啊。不会是什么喝醉的公子啊坏蛋啊也被人引着来这里吧。

    等石榴走了,莲生急忙在这房间内走了一圈,仔细看看有什么能拿来做抵抗兵器的东西没有。果然过了一会就听着外面有醉汉的声音:“小蹄子,别叫爷再看到你,定不轻饶……”莲生心里一紧,陷害戏来了吗?

    那人醉醺醺的哐当推开门,看着莲生一愣,接着色迷迷地笑着:“刚被个小蹄子晃点了,想不到这里还有个更水灵的。”

    这种情况应该是跑,躲开而不是喊叫对不对?女孩子的名节什么?莲生后悔原来不怎么看宅斗小说,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犯罪现场调查》,《识骨寻踪》《犯罪心理》这些美剧了,她随手从头上拔下个簪子,然后绕到大木桌子后面,对那醉汉说:“我是大理寺提刑,今日到王府执行公务,公子还请慎言。”

    “哈哈哈哈,你当爷棒槌,大理寺有女提刑?”

    “才经锦衣卫指挥使郁大人推荐进大理寺的。”

    那醉汉摇摇晃晃扑过来。莲生围着桌子绕了个圈,那醉汉哈哈笑着:“女吏的滋味爷还没尝过,今日就尝尝鲜。”

    莲生往门口悄悄挪着步子,那醉汉忽然从袖子掏出个簪子,扎向自己的胸口,动作非常快速,莲生整个人都看呆了!他想自杀?这是为什么?

    那醉汉胸口扎着簪子,冲莲生喊道:“你敢刺我!”

    “明明是你自己扎的好吧?”

    莲生看着他冷笑:“一个簪子,刺向胸口,左右死不了人,你就慢慢在这待着吧,醒醒酒也是好的。”

    说着转身就跑。

    莲生走在竹林中的小路,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

    这人是派来陷害自己的?真是好笑,用簪子扎自己胸口,这苦肉计演的也太假了吧,这位夫人的智商啊,真是。

    忽然间,莲生愣住了,她仔细看着手里的簪子。摸了一下头发,糟了,娘给自己的那根簪子呢?

    她一点点将刚才的事情过了一遍:那个醉汉拿的是我的簪子!

    那根簪子是去世的杨夫人留给自己的,款式下面都刻着小小的杨字!

    什么时候那侍女从自己头上拔走的簪子?莲生只觉得恶心,那种龌蹉人手里拿着我的簪子。但是不能回去,回去就要落入人家的算计,算了一根簪子罢了。

    那醉汉在房间内坐着,拔出簪子仔细看了看。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那醉汉嘻嘻笑着:“姑娘我都按着你说的做了,你说的那银子是不是该……”

    “那是自然,你做的很好,将她吓跑了。”那女子走到醉汉身边,接过他手中的簪子,把玩着“这簪子见了血啊。”

    “是啊,幸亏胸口肉厚,呵呵。”

    那醉汉嬉笑着,忽然见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女子:“你!你!……”

    他手捂着喉咙,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那簪子已经狠狠地扎进他的喉咙。

    “银子自会给你老子娘,你就安心走吧。”

    石榴眼看着他倒地,抽搐着,又低头看着那人暴瞪的双眼,笑了一下:“放心,夫人会给你个公道,那姓顾的小妞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了。”

第五十六章 竟然有两名死者

    莲生回到湖心亭坐下,就看着那石榴捧着个布包过来:“想是姑娘等我等的急了。我这取来衣裙,这就服侍姑娘换上去。”

    莲生摆手说:“算了,夫人这会儿忙,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上门向夫人谢罪。”

    “这是怎么说的呢,怎么能叫贵客穿着脏衣服回去,夫人知道一定会怪罪我的,姑娘就当可怜我。”石榴说的情真意切。

    莲生刚要再说话,就听着呼啦啦有三个洒扫的婆子,手里还拖着扫帚,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嘴里还喊着“死人了,死人了。”

    莲生心里一惊:浅浅地扎进胸口也能死人,她脸色一变,随即握紧拳头要求自己镇定,不要慌,也许说的不是那醉鬼。

    “你们几个老货,张狂什么,这园子也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赶紧走开,否则叫小厮打出去。”

    石榴指着领头的婆子骂道。

    “姑娘,姑娘,是真的死人了啊,那么大一滩血,吓死人了。”

    婆子们站住,指着竹林方向:“老奴们本要去那边房子打扫,推门进去就见里面躺着个人,老婆子我还以为是哪个喝醉了,走过去一看竟然是个死人,地上一大摊的血啊。”

    石榴以手掩口“天啊,真有这等事,速速去禀告大总管。你们可看清死的是谁?”

    “好像是总来送香料的小哥儿。”

    送香料的。莲生望着竹林方向,原来那个醉鬼是任家的人?还真是巧,那么那会自己看到的真是能红了?

    “既然有事,我就告辞了,姑娘赶紧去料理。”

    那石榴如何能让莲生轻易脱身,这出戏还唱不唱了?她拉着莲生的手:“姑娘方才也在那屋子可没被人冲撞了吧?”

    莲生似笑非笑斜睨着她:“石榴姑娘这话,可是怀疑我什么?”

    “怎么会呢,只是关心顾姑娘。”

    这厢说着话,石榴叫来一个小厮去找大总管报信,同时严令那几个婆子不敢四处乱说话,若是被她撞见定要打板子。婆子们诺诺连声,待走远了,才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不过是伺候奴才的奴才,还摆出小姐歀了?我呸。”

    石榴拉住莲生不放,莲生心里知道,这是人家做好了陷阱等着自己往里跳。怎么办?死不承认那簪子是自己的,只要找机会出了这王府才是。可是这死丫头看似关心亲热,实际却是抓着自己不许自己跑,真是可恶。

    想到这里,莲生看了下太阳,装作惊讶的说:“哎呀,已经日中了,贡院王大人那边还有事相商,我是必须要回去了。”说着直接伸手去掰石榴的手。石榴瞪大眼睛,她想不到这人可以不按理出牌,直接要掰开哪有这样的呀。

    可这就是顾连生,我管你什么礼仪什么女子要注意的事项,姐只想不落入你们的圈套,早点从这是非之地先脱身啊。

    莲生掰开她的手,扭头就跑,石榴急了,一把抓住莲生的袖子,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眼神却是冰冷刺骨:“姑娘,你急什么?”

    “公事在身,自然是着急的。”莲生冷笑:“石榴姑娘,请转告夫人,不要总当别人傻子,有些事别人不计较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打老鼠怕伤着玉瓶儿,有尊贵的人在那,不想伤了面子罢了。”

    石榴闻言,直接落下脸:“姑娘这话说谁呢。”

    “谁心虚就说谁。放开我,我堂堂大理寺女吏,你抓着我袖子不放成何体统?你不过是个奴才,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不要真拿自己当回事了。”莲生说着使劲一拽袖子,袖口撕拉一声,竟然被石榴扯破了,莲生冷笑:“这便是秦王府的待客之道!”

    说话间她已经冲了出去,只要跑的快点就能逃出去。这样想着,莲生大步往前冲,石榴果然不敢叫喊,拔腿就追,她心里有鬼嘛。

    莲生跑出花园,再穿过一个院子就到侧门了。就在这时,前方拐角呼啦啦出来一群人,莲生躲闪不及,和前面走着的人撞在一起。那人到没什么,她人小力薄,扑通一下坐到地上。就听着有尖细的声音喊叫着:“大胆,竟敢惊扰王爷,拖下去!”

    没等莲生爬起来,就有人上来拉着她胳膊就要拖下去,莲生急忙大叫:“王爷救我,这院子里有人陷害我!“

    “哦,你不是王府的人。“

    秦王呵斥住手下,和善地问:“好好地,你怎会这般着急,站起来好好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莲生站起身,深呼吸一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敛容行礼:“拜见秦王殿下。“

    “这么看有点眼熟,本王在哪里见过你。“

    “殿下,下官姓顾,贡院案时蒙殿下信任委任为王府副使,后经锦衣卫郁大人推荐刚进大理寺,尚未赴京履新。”

    “哦,记得了,是你,你进大理寺了?好事。郁小子还真做了件好事。我朝自建国以来国泰民安,女吏日渐稀少,你这是给天下女子开个好头啊。”

    “殿下谬赞。莲生能进大理寺一方面是郁达人推荐,更重要的是冯大人遇害一案中殿下对莲生信任,委以重任,下官才有机会。”

    “好好,本王那日见你小小年纪,说起案情头头是道,就知道将来是会有大出息的。”秦王四十多岁,是个风度绝佳的美大叔,莲生看到他就想起《少年包青天》里面道明叔扮演的八王,还真是有那种唯我独尊气质超凡的劲,也许是明叔效应,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这时那太监忽然指着一处喊:“何人在此偷窥?”

    石榴这才战战兢兢从墙角出来,低头跪在地上。

    “你是游氏那院的?”

    “是,奴婢是侍奉游夫人的。”

    “好了,恕你无罪,退下吧。”

    石榴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说:“殿下,这个顾姑娘有杀人嫌疑,万万不能放走。”

    “杀人?她怎么会来王府,还有杀人嫌疑?”

    秦王闻言,想起游夫人那记仇的小性子,心里明白一定是游夫人不听自己劝告,又要生事。可是事情既然被嚷出来,又不能在这么多侍从面前装作没听到。

    “殿下,下官三天前接到游夫人帖子,约下官来王府赏菊。”

    莲生抢过石榴的话头,忙不迭的说道:“来到这后花园湖心亭后,夫人听闻小公子那里有事,便去探望,下官坐在那被一位侍女姐姐弄脏了衣袍。”说着她指着衣襟上大片的暗红色果汁痕迹给秦王看。

    秦王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那石榴想抢话头,刚一张嘴,秦王身边的大太监便呵斥道:“殿下没让你开口。”石榴只能咬着牙,手握的紧紧的,低下头想主意。

    “这位石榴姑娘说带下官去换衣服,将下官带到一处竹林中,便说去取衣服离开,下官等在那小屋,结果来个醉汉,竟然抽出个簪子扎向自己。下官心知此事诡异匆匆告辞,这位石榴姑娘紧追不舍。”

    秦王看着石榴:“你有什么话说?”

    “殿下,奴婢取了衣服,听人说那小屋发现了死人,担心顾姑娘受惊吓,这才追着她的,并无歹意啊。”

    “姑且信你,那死人何在,本王看看去。”

    秦王拔腿就要走。太监急忙拦着:“殿下,那等腌臜事物,莫要污了殿下的眼睛。”

    “府内发生这等事,岂是小事。前方带路。”

    “殿下,下官可否离去。“

    “你既然也是事主,自然是要留下待事情查明真相才是。”

    莲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秦王往后走。刚走到花园门口,大总管正急匆匆的从里面走出来,见到秦王跪地就拜。莲此刻才暗自庆幸郁世钊给自己弄个大理寺的位子,毕竟是官身,不用跪来跪去。

    “怎样?”

    “殿下,竹林中静心斋内的确有人被杀害。”

    “死者何人?“

    “是城南任家香料行的能红姑娘。“

    “不对!”莲生闻言脱口问出,太监瞪她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斥道:“大胆!”

    “殿下,刚才我听那婆子说死者是任家的男子,我在那房子内遇到的是男子,不是女子。”

    “呃,这位姑娘心急了,小的还没说完,是能红姑娘和任家的少爷,死者是两个人。”

    “都是怎么死的?”

    “被一根簪子刺入喉咙而亡。”

    秦王叹息一声:“顾大人,这就奇怪了,你说是个醉汉言语不当,可此时却是两个人被害,事情太蹊跷,你是无法置身事外了。”

    莲生苦笑:“下官也想不到,还未履新,这官司就找上门。”

    “恐怕顾大人还要在我府中作客几日。”

    “下官嫌疑在身,自然无不依从。”莲生这话不卑不亢,意思很明白:我因为在案发现场出现过有嫌疑才答应你留在府中,等待洗脱嫌疑。

    秦王微微颔首:这女子脑子清楚明晰,能言善辩,游夫人这是再给自己找麻烦。

    莲生接着上前一步,摆出很为秦王着想的样子低声说:“王府内发生这么大的事,殿下是会报官的吧。”

    没等秦王说话,大总管尖着嗓子说:“放肆,殿下面前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下官既然忝列大理寺,看到案件便不免跃跃欲试了。”

    秦王微笑:“只是这次你自己也有嫌疑,这案子倒是不能交给你了。”

    那醉汉的死一定是游夫人用来陷害自己的,莲生知道,如果秦王为游夫人掩饰的话可能就和个稀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是自己还未去大理寺正式任职,就卷入这样的杀人案子,对自己以后名声和官声那是大大不妙。打铁还得自身硬,如何硬的起来。

    这件事只有闹起来,才能将自己的嫌疑洗脱干净,若是被压在小范围内,那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顾大人,请吧。送顾大人去房间歇息。”

    秦王表面上笑眯眯态度和善,可这是想把莲生直接软禁起来,不给她撇清自己的机会啊。

    莲生着急了,眼看侍卫上前要架起自己就走,急忙大声喊道:“殿下,那丫鬟能红是荷塘内白骨案的嫌犯,既然死在王府,必须报官的。”

    “本王代天子镇守,这境内任何事情都由我做主。顾大人,莫忘现在是谁家天下。”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府内有人遇害,殿下也脱不了嫌疑。这件事不是殿下压下就可以的。”

    “好好,果然是个刚正不阿的女提刑。还未正式到职就用律法来压我。”秦王第一次被人这般顶撞,怒极反笑。

    莲生怕被软禁随便给自己安个罪名,一时口不择言,听秦王这么说,正在担心出事,就听着后面传来一阵大笑:“你这丫头。真是被我纵容的无法无天了,还不给秦王殿下赔罪。”

    莲生听到这笑声,几乎要哭出来了:郁大人,你来的真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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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这个丫鬟不简单!

    “郁大人,你还来的真巧啊。”秦王看着郁世钊若有所思。

    “拜见殿下。”

    “免了吧,看来我这点家丑是不得不外扬啊。”

    “殿下言重了,我只是路过王府,想到顾莲生竟然还在这偷懒,顺路抓她回去而已。不知殿下所言何事?世钊但凡能帮上忙,自当竭尽全力。”

    “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秦王像看待自家子侄一般,拍拍他的肩膀:“锦衣卫可是千里眼顺风耳啊。”

    “殿下,您还不知道我那点斤两?我若是孙猴子,殿下您就是如来佛,从来翻不过您的五指山去。”

    “你这孩子,就会拍马哄我开心。可是啊,今个是真不能开心,你猜怎么着,死了俩!”

    “哎呦,怎么这么寸啊,顾莲生,你看看,你看看,你这是走哪哪出事啊,也不知是你倒霉还是老天和你过不去。”郁世钊看着莲生,笑的极为欠揍:“以后你就老实的在大理寺待着哪都甭去,这到底是谁和你过不去呢。”

    这话说的,莲生心里为郁世钊默默点蜡:你这是想气死秦王吗?

    秦王面色淡然,指着前面说:“既然你来了,这案子是不得不交给你们锦衣卫,郁大人请吧,现场就在前面。”

    “殿下请。”郁世钊恭恭敬敬。

    大总管带路,秦王等一行人直奔那片竹林。

    石榴看大家都要去哪,转身就要跑,莲生一把拽住她裙带:“石榴姐姐,一起去看看啊。”

    “你松开我。死人什么多吓人,我可不去。”

    “夫人可是要你照顾我呢,你去哪里照顾我啊。”莲生眨着一对大眼睛,表情无比的真诚,还有点无辜味道。石榴心里恨她恨的不得了,却还得强颜欢笑:“姑娘现在是官身了,前面走的都是贵人,我一个小小奴婢哪敢上前。”

    “没叫你上前啊跟在我后面就是。”

    郁世钊发现莲生拉着石榴不放,知道里面一定有事,转身看着石榴:“叫你跟着就跟着,再废话爷割了你的舌头。”

    石榴刚才已经听秦王说这人是锦衣卫的,闻言只能乖乖闭嘴,跟在莲生旁边,慢慢往竹林挪着步子。

    竹林里这小木屋叫静心斋,门大开着,几个卫兵守在门口,见秦王一行过来,急忙单膝跪下,大家侧过身子避免受礼,只有秦王一动不动挥挥手叫他们起来。大总管指着屋子中间:“殿下请看,死者是城南任家香料铺子的人,男的是任家少爷,任成大,女的是任家的丫鬟,叫做能红。

    莲生顺着空隙看过去,那任成大摊在屋子中间,地上一大摊血,能红则是靠着书架站着,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半张,显得格外惊讶,喉咙上插着正是自己的那根簪子。

    郁世钊贴着莲生耳朵低语:“真的不是你干的?别怕,就是你干的爷也能把你择出来。”

    “我没碰他,那醉汉见我就胡言乱语,还掏出簪子往胸口扎,我急忙跑了,哪知道会这样,那个能红我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莲生指着石榴:“该好好审问她,我看没准是她杀人想嫁祸给我。”说这句的时候声音就大了,秦王皱着眉头看了石榴一眼,石榴吓得急忙低头缩着肩膀,努力自己的存在降低到最小。

    郁世钊拉着莲生走进屋子,秦王站在门口看着他俩。郁世钊回头笑笑:“殿下,您不会真以为顾莲生会在府内杀人吧。”

    “呵呵,她这么聪明的人还不会做出这么笨的事,不过如果是被醉汉骚扰,那就另当别论了。”

    莲生蹲下身子,解开那任成大的衣服,指着胸口一个小小的血点子说:“殿下请看,我在这里等石榴姐姐,这人进来醉醺醺的就胡说八道,我当时躲在那里……”她指着书桌接着说:“然后这人忽然就掏出簪子冲着胸脯扎上去,这个就是他扎的伤口。”

    秦王点点头:“你继续说。”

    莲生站起身,走向靠着书架的能红尸体。刚才还看到活生生的妙龄女子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莲生摸摸她的胳膊,又弯了弯她胳膊动了动关节,低声说:“尸体还有余温。我从这里离开有半个多时辰吧,这两个人应该是前后脚被杀的。”

    “那就是说凶手是同一个人了?”

    秦王追问。

    “那就不能肯定了。”莲生说着一把拔下能红喉咙上插着的簪子,众人都没料到她会有这个动作,虽然知道能红已经死了,还是被这动作吓了一跳,大总管忍不住眉毛一挑,用手捂住了脖子。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天啊!能红!”众人看过去,只见游夫人面色惨白,指着能红靠在书架上的尸体,以手掩口,大惊失色。

    “送夫人回去。”秦王不想小妾在人前露面,不耐烦的一挥手。

    石榴急忙去扶游夫人,嘴里说着:“夫人,我们先回去吧。”

    游夫人疯了一般,一把推开石榴,扑向莲生:“是你杀了她?你杀了她?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她?她和你无冤无仇,有什么你冲我来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拽着莲生的衣领死命摇晃着:“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游夫人的爆发实在太怪异,所有人都盯着她,秦王更是脸色阴沉。

    莲生手里拿着簪子,那簪子的尖还带着血迹,她作势用簪子去扎游夫人的手,秦王喝道:“大胆!”游夫人见带血的簪子扎过来,只能松开手,莲生后退两步,躲在郁世钊身后,这才大声说:“王大人给我看的资料,能红是任家的家生子儿,今年十八岁,夫人,十八岁的能红还是个孩子,我比她小两岁是什么?您就能不问青红皂白抓着我衣领问罪?我和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同时我还怀疑她是荷塘白骨案的知情人,还想靠她破案呢,我为什么要杀害她?”

    “自然是,自然是……”游夫人气呼呼的,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然后转身娇滴滴地喊道:”殿下……”

    “够了,你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不速速回去!”

    “秦王殿下,所谓道理越辩越明,既然夫人认定我是杀害能红的凶手,不防留她在此地,我蒙夫人帖子相邀到王府做客,如何能让夫人这般怀疑我呢?”

    游夫人冷笑:“当时屋子只有你一个人,你现在说什么都行了。”

    “夫人如何得知当时屋子只有我一个人。”

    “当然是石榴取衣服时告诉我的。”游夫人眼神闪烁,看向石榴。

    “石榴,你去夫人住的院子取衣服,对不对?”

    “对的。”

    “夫人您呢?我记得您是去看小公子,小公子住在何处呢?”

    “夫人所出的小公子在后罩楼住。”大总管看了秦王一眼,替游夫人回答。

    “谢谢大总管,但我希望还是夫人自己回答的好,毕竟很多情况只是天知地知,做过的人才知道。”

    “放肆,你这是在映射夫人吗?”秦王打断她的问话:“还不扶夫人回去?”

    这话是冲着身边的太监说的。那太监急忙往前走去扶游夫人,郁世钊身形一晃,挡在太监面前,笑眯眯地说:“殿下,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不让她将这中间的猫腻说出来。”

    “什么猫腻,哪有什么猫腻。郁世钊,你不要得寸进尺。”

    “既然其中没有猫腻没有阴谋,那么殿下担心什么?”郁世钊看着秦王,脸色瞬间变得极为严肃:“世钊身为锦衣卫指挥室,监督天下一切刑名之事。本次又是代天子出行,一切都要上达天听的,把事情弄明白也是为殿下着想,殿下也不想被请流派弹劾治家不严吧?”

    “你威胁我?”

    “不敢,不敢,下官只是真心为殿下着想。”

    秦王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旁边的太监惯看他脸色,知道他这是答应了,退回来时顺手搬来个椅子,放在秦王身后,见太监给铺好了台阶。秦王索性坐下,看着莲生。

    莲生接着问:“夫人住的院子,在正门的右面,到后罩楼要穿过一个院子,以及这个花园,那么石榴姐姐是去取了衣服后去见的夫人,还是见了夫人再去取衣服?”

    游夫人看了石榴一眼:“自然是先去看的我。我不允许,她如何敢去拿衣服。”

    “哦。原来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一套衣服的主都做不了。”莲生拍手笑道:“从这里到后罩楼正常步子走过去需要多少时间啊,大总管?”

    大总管看看秦王又看看夫人,擦着脑门的汗小心说:“这个,这个从未算过啊。”

    “那能不能有劳大总管,先从这里走到后罩楼,再从后罩楼走到夫人的院子,然后再走到这里呢?看看半个时辰够不够。”莲生紧紧地盯着石榴:“期间还要和夫人说话,还要去找衣服,这还要损耗一些时间的,我和石榴姐姐分开也就半个时辰,石榴姐姐能做这么多事,还能面色平静,真是厉害呢。”

    大总管听莲生点名要自己跑一趟,只能无奈地看着秦王。

    秦王叹口气:“算了,你不要去跑。半个时辰勉强够用,但一定会跑的气喘吁吁。”秦王眼带怜悯地看着游夫人:“夫人,你的丫鬟做了什么,还是叫她老老实实的都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本王治家不严,让大家见笑了。”

    石榴听到这么说,忍不住分辨:“我擅长走路,走的比别人都快,既然殿下都说半个时辰差不多,我再比别人稍微快上几分,面色平静也是有的。”

    “哦?石榴姐姐说的是啊,你比我高不少呢,走路一定比我快多了。”莲生走到石榴身边,站着比了比个头。莲生的身高按照现在标准应该是一米六左右,这个石榴比她高半头,至少有一米七了。莲生比完个子,忽然走到那任成大尸体前:“这个人和石榴姐个头彷佛吧。大家看着对不对?我觉得差不多,就不用尺子量了。”她自顾说这话,忽然就往地上一躺。

    秦王看着她行动古怪,干脆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只见莲生和那尸体并排躺一起,莲生小心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脚和那尸体的脚对齐,然后握着簪子的手伸向尸体脖子的方向,郁世钊看出她这么做的意图,忍不住一笑:鬼丫头,还真想的出来。

    “大家看,我要这样才能扎向这个人的喉咙。”

    莲生大声说:“这人身高和石榴相仿,我需要抬高手臂才能扎到他喉咙这个位置,对不对?”

    说着她站起身,拍打一下尘土,走到能红的尸体身边:“能红和我身高相仿,我只要这样扎向她就好了,可是我怎么手要抬高这么多,扎的位置太靠上了对不对?”

    莲生环视众人,见大家都被自己的话吸引,于是接着说:“这任成大胸口有伤,如果是我做的,我先扎到他胸口,然后又扎向他的喉咙,这说明我和他是面对面,近的几乎是贴在一起了。”

    她忽然转到石榴身前,一抬手,簪子抵上石榴的喉咙,石榴吓得啊了一声,莲生抿嘴一笑“大家看,我和她离的这般近,我伸手扎她的喉咙自然是平行扎最容易。”莲生比划着“我手要是抬高,和人贴身近搏,将自己大半个身体都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内,这样可不太明智啊,你看,这样不抬高手臂,平着扎,就自然很多对不对。”

    秦王点点头,石榴忽然喊:“仓促之间,你自然是胡乱挥着簪子,哪里管那么多。”

    “怎么是仓促之间,这人被我在胸口扎了一下,当然要防备,还能容我抬起胳膊将自己的下盘都曝露在他眼前吗?”

    “哼,他自己扎的那一下算的什么,怎么会……”

    “哦,石榴姐姐,你也知道他自己扎的?”

    “咳咳,那不是你说的吗?”

    “呀,你这么相信我啊?他胸口挨了一下,恼羞成怒,我自然要速战速决,抬起胳膊向上扎真不符合常理。石榴姐姐,你说对不对。”

    “我怎么知道。”

    “那能红呢,能红被扎的位置对不对?”

    “我又没扎她。我哪里知道。”

    “哇,你说了又,又没扎她!”莲生这是在故意挑刺了:“什么情况下要用又字呢?是不是已经扎了一个?”

    “你,胡搅蛮缠。”石榴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胸口起伏。

    “对呀,我就是无理取闹啊。你能如何?我是官身,你不过是奴婢,有能耐你咬我啊。”

    石榴忽然伸手一把将莲生拎起,她力气极大,莲生硬生生的被她拎着脚都离地了。

    “你做什么!”郁世钊一掌拍向石榴,后者见郁世钊来势凶猛,急忙放下莲生,轻轻转身,避了开去。

    “哈哈,想不到啊石榴姐,你武功好棒啊。”

第五十八章 游夫人的秘密

    石榴眼珠子骨碌一转,强挤出几缕微笑:“姑娘说笑了,什么武功?不过是不想被那位大人打死罢了。”说着扑通一声跪在游夫人面前,眼泪汪汪:“夫人,奴婢侍奉夫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直是兢兢业业从不敢怠慢,夫人是知道奴婢的呀。奴婢何曾会什么武功。”

    游夫人叹息着:“顾姑娘,如有得罪你找我就是了。何必跟一个奴婢过不去,哦,现在要叫顾大人了,果然是一阔脸就变吗?”

    “我和夫人素不相识,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哪里有什么仇怨?难道夫人认识我。或者是和我有什么误会不成?”

    莲生句句将嫌疑指向游夫人。秦王实在听不下去,吩咐太监送游夫人回去。

    游夫人呆呆的站在那,看着能红的尸体,眼神无比哀伤。太监上前说:“夫人,请吧。”游夫人不得已转过身,先对着秦王福了一下,缓缓往外走。

    莲生看着她,忽然心里一动,指着石榴说:“哼,夫人也不会救你了,还是速速招来,你是如何杀害这任成大和能红的。”

    莲生这边对石榴说话,眼神却一直跟着游夫人走,果然在提到能红的时候游夫人的后背明显僵直,走路的身形缓了下来。郁世钊跟着说:“殿下,世钊斗胆想将这名侍女带走,这奴婢欺瞒主子,罪不容恕,殿下方才也看到,她的确身怀武功,这样居心叵测之人如何能留在王府。世钊是为殿下和夫人安危着想。”

    秦王身边众多武功高强的侍卫,他自己也是兵马娴熟的,刚才见石榴无意中露出的那点武功底子心里也是格外的吃惊,听到这里站起身说:“这奴婢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查出她是如何混入王府,潜伏在此是何居心。当然,此女狡猾,定然会攀咬其他人,世钊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本王信你目光如炬。”

    “谢殿下看重,世钊知道如何做。”

    郁世钊冲着石榴得意地一笑:“成了,不知死活的奴才,跟爷走吧,我就不信,撬不开你这张嘴。”石榴面如土色,咬着嘴唇强自镇定。

    秦王急匆匆命人将游夫人送走,就是担心石榴攀扯出游夫人,在众人面前面子不好看,郁世钊的锦衣卫无孔不入,且在万岁面前地位特殊,这事既然已经被他知道,藏着掖着是无用,不如就直接交给他显示自己和王府清白无辜。

    郁世钊说话间就要带人走,莲生说:“大人,这现场也勘察完了,这两具尸体可以送回去了。属下这就去找人来运尸体吧。”

    她故意说的很大声,果然走出一段路的游夫人推开太监,急匆匆跑来问:“你要把她运到哪去?”

    “自然是先运回巡抚衙门还得找仵作验尸呀。”

    莲生笑眯眯地说着:“验尸,夫人知道吗?要把尸体的肚子都剖开,在里面翻找啊,谁知道这人中毒没有,要是查验中毒还得煮骨头呢。”

    “天啊,不能不能这般对待这孩子!”游夫人听到这里,扑向能红的尸体。

    秦王喊:“拦住她。”

    太监急忙上前去拦。游夫人却像疯了一般,和太监撕扯,用力推开太监,抱着能红的尸体不放:“我不许你们这样对待她,不许!”

    她眼睛发红,声音嘶哑,像只愤怒的母狮子,莲生看着秦王铁青着脸,悄悄拉拉郁世钊的袖子,郁世钊拍拍她肩膀,示意不要怕,一切有我呢。

    “将夫人送回去。”

    秦王想不到游夫人竟然三番两次丢自己的面子,黑着脸叫人去拉游夫人。

    游夫人死死抱着能红的尸体不放,莲生得到郁世钊鼓励,接着低声说:“夫人,她不过是个香料铺子的丫鬟,能蒙夫人这般看重已经是她的福气,夫人可不要为这奴婢脏了手,赶紧松开吧,下官也好命人将尸体送去衙门。”

    “不许动她,谁都不许动她,不能剖她的身子,不能!”

    游夫人盯着莲生,眼睛血红,咬牙切齿,忽然她放开能红,猛的扑向莲生。郁世钊手疾,拉着莲生的胳膊,身形一动瞬间将她拉开,躲过游夫人。而这位游夫人则因为惯性,狠狠地摔在地上,秦王虽然气恼,但毕竟是一直很宠爱她的,跺脚道:“还不去扶。”

    没等太监们上前,游夫人趴在地上用手怕打着地面忽然嚎啕痛哭起来:“作孽啊,都是我作孽啊。”

    她抬起头,满面泪痕,头发显得凌乱,和刚才美艳无比的形象成鲜明对比。

    “你到底是谁的人?我只是命你小小给她一个惩戒,找个醉鬼吓唬吓唬她就是,怎地这醉鬼会死?能红又怎么会死?”

    她伸出手指指向石榴:“王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请顾姑娘来本是没安好心,想找个空子叫醉鬼吓唬吓唬她。石榴向妾身满口保证会安排妥当,妾身真的只是想吓唬她一下而已,没想到竟然成了这样。她没安好心,后面定有人撑腰,王爷,还请你给妾身给这孩子做主啊。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石榴惊呼:“夫人,你这是何苦,我可是按照夫人的意思去做的。”

    “这位夫人,你说要给莲生一点教训,就是让她在这屋子等待时放个醉鬼进来?”

    郁世钊强忍住心头怒气问道。

    “是,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如何。”

    “夫人还想如何,她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你们主仆二人放个醉鬼进来,她的名声还要不要?这竹林周围这般僻静,你们就真的以为那醉鬼不会心生歹意?”

    游夫人低着头不吭声。郁世钊走向秦王,深深拜下去:“殿下,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世钊只能对殿下说,这件事世钊绝对不会对外界多说一个字。但是这位夫人现在涉嫌谋害朝廷命官,顾莲生是刚任命的大理寺女吏,若是主管天下刑名之事的官吏都要被人陷害不能辩驳,那天下的律法有何用处。还请殿下将此事全权交给世钊处理。”

    秦王看着游夫人,眼神充满了嫌弃。他就不明白,这女人怎么会这么蠢。早就警告她不要动那个女吏,不要起别的心思,老老实实在府里自己自然会永保她平安富贵。她记恨外甥女被抓,记恨自己买-凶杀人差点曝露,愚蠢的想叫醉汉吓唬顾莲生坏人家名声,这么愚蠢的女人竟然还是自己儿子的娘!秦王越想越气,上前一脚踹向游夫人:“你这贱人!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王爷,王爷,臣妾真的只是叫石榴安排个人吓唬那顾姑娘啊,没想到这人会死,更没想到能红这孩子也会遇害。”游夫人也不躲闪,张开手臂抱住秦王的腿哭着恳求:“都是那个石榴一定是她做的,她不知是谁的人,现在想来陷害顾姑娘的主意也是她出的,这一切原来都是她计划好的,王爷,你要给臣妾做主啊。”

    秦王想继续踹,将腿抽出来,可是腿肚子抵着她怀中的温香暖玉,再想到她生的那个冰雪聪明活波可爱的小儿子,心里顿时软了下来。

    石榴低着头,眼神一直在游夫人和秦王身上漂浮不定。忽然间就听着郁世钊喊:“殿下小心!”只见那石榴冲向游夫人,郁世钊担心她做伤害秦王,嘴里喊着小心,身形已然移动。哪想到那石榴并不是冲着秦王去的,而是直直地撞向屋子中间最大的那根立柱!这房子本是木屋,只有中间立根原色的石柱子承担屋子全部重量。石榴撞向柱子,回过身只见她额头都是血,对着秦王咬牙切齿地喊:“李翰!你这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

    秦王哈哈大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可是忠君……”他彷佛想起什么:“你是隐太子的人!”

    “哼,太子殿下等着你去阴间呢。”

    石榴哈哈大笑着顺着柱子滑下来,郁世钊上前一探她鼻息:“死了。”

    当今圣上曾经立过太子,但是这位太子后来不知出来什么事情,以谋反罪被逼自杀,当时奉皇命去捉拿太子的就是秦王。

    秦王看着郁世钊苦笑道:“她竟然是太子的人,想不到啊。”接着又踢了游夫人一脚:“贱人,你被奸人所惑,差点害了顾姑娘,还不向顾姑娘赔罪。”

    秦王虽然恨游夫人给自己丢脸,但还是真心宠爱她,这话明显是替她遮掩,将过错都推到丫鬟石榴身上。

    游夫人若是个聪慧的此刻就顺着台阶下来,给莲生赔个不是老实的跑侧院猫着去,郁世钊看着秦王面子也不能揪着她不放,可是现在,她被能红的死冲昏了头脑,抱着秦王的腿苦苦哀求:“王爷,臣妾求您给这孩子个全尸吧,不能送她去衙门被人剖开肚子啊王爷。”

    秦王终于努力抽回自己的腿,冷冷地看着能红的尸体说:“一个奴婢,死了就死了,你不要太过分。”

    “夫人,这不送到衙门怎么检查尸体,怎么能帮这能红姑娘找出真凶呢。”

    莲生俯下身子,伸手去扶游夫人:“夫人,你想,这一定是石榴干的,她想陷害我,就杀了任成大,也许在杀任成大的时候能红撞见了,她就连能红一起杀了,对不对。”

    “杀了能红?”游夫人站起身,听莲生这么说,眼前一亮:“对,对啊,她和王爷有仇,就杀了能红。”

    “夫人,你糊涂了,和王爷有仇杀能红做什么。估计是被能红撞破了她杀人。”莲生发现游夫人被能红的死刺激的完全迷失心智了,一提到能红她就激动的无法控制自己,她和能红一定有什么关系。

    果然,说到这里,游夫人走到能红站立的尸体前,伸手抚摸着能红的脸:“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啊我的孩子。”她轻轻摸着能红的脸,脸上一片慈爱。

    秦王闻言,呆呆地站立在哪里。身后的太监面色惊恐,担心被秦王灭口。

    游夫人转过身,看着秦王:“殿下,臣妾终于可以说实话了,她是臣妾的女儿,臣妾一直用任家的香料,也是为了和她相见。臣妾的女儿被人害死,求王爷给我做主。”说着就重重的跪了下去。

第五十九章 冰凌杀人?

    秦王看着游夫人,扶她起身道:“夫人怎地到现在才说,你的女儿难道就不是我女儿吗?早将事情告诉本王,这姑娘也许就能躲过一劫。”莲生听到这里,忍不住朝秦王投以赞赏的目光:这位王爷此时表现的太男人了。

    游夫人想不到秦王竟然这般说,又惊又喜,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靠着秦王肩膀泣不成声。

    秦王拍拍她的肩膀,无奈地看着郁世钊:“夫人此刻怕是什么都没法说了,不如明日再问?”

    “那这尸体?”

    秦王叹口气:“既然是夫人的女儿,只可惜她福气薄,总不能让她死了身子也被毁,找个仵作检查下,不要剖开了。”

    “这个……”郁世钊看向莲生:“你看可行吗?”

    “这样啊,那就尽力吧。”

    莲生显得很是为难。其实她刚才说要把尸体剖开什么不过是为了吓唬游夫人,逼她说出真相的。郁世钊当然看出她这点心思,急忙对她眨眨眼睛:装吧你就。

    秦王护着游夫人匆匆离去,将一切事情都委托给了大总管。

    “总管大人,那就麻烦你找人将这尸身先归置到一个空房内,准备好冰块吧。”

    郁世钊也不外道,直接吩咐道。

    大总管答应着,指挥着侍卫将尸体先抬到角门处的杂物房内,同时又名人去冰库取冰块。一个太监在前面带路,俩侍卫跟着他来到冰库,才发现原来这冰库离案发的竹林不远,看着是一片太湖石假山,下面却别有洞天,看守库房的是个面目丑陋的驼背男子,脸上坑坑洼洼像是被火烧过,看不出年纪。侍卫第一次见到这人,饶是武功高强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吓一跳,这哪里是人,简直是地狱爬出的恶鬼。

    “宋公公,您这是……”那驼子声音嘶哑,看着太监咧开嘴,笑比哭都要难看。

    “唉,甭提了,咱们府里出事了。”

    “什么事啊?”

    “这个,目前啊不能说,反正厉害着呢,锦衣卫都来了,你可小心着别四处跑,当心锦衣卫看你丑把你当鬼抓了。”

    从假山一个机关走下去,是一条常常的甬道,走了一段,就到冰库大门。

    那驼子呵呵两声拿出钥匙打开冰库的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侍卫跟着太监抬出一筐子冰便急匆匆的往外跑。

    走的远了,一个侍卫说:“那人真够吓人。”

    “唉,那也是个可怜人,前年王爷在山里捡到的,当时身上都是伤,脸被毁了,手脚烂的不像话,全身爬满了蚂蚁,王爷看他可怜带回来好好救治,看这冰窟平时来的人少,就让他在这看着。”

    “那他住哪啊?谁敢跟这人一起住?”

    “冰库不在地下吗?这人就住冰库旁,一般没人,主子们看不到的。”

    “咱们王爷真是心善啊。”侍卫们忍不住拍起主子的马屁来。

    侍卫们七手八脚将冰铺在尸体周围。大总管已经将巡抚衙门的老仵作请来验尸,莲生和郁世钊站在一边正看着看,忽听着外面路过的侍女一声尖叫,郁世钊急忙冲出门,却看到一个面目丑陋的驼子站在那,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怎么回事?”

    郁世钊指着这人,问门口的侍卫。

    “大人,这人是看冰库的。”

    那驼子上前先拜见了郁世钊:“这位大人,小的是来问,晚上还要冰吗?”

    “要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你,你先回去吧。”

    那驼子低着头往回走。莲生出来问:“那人挺吓人的,干嘛的啊。”

    “是看冰库的,谁知道抽什么风,又跑来问要不要冰。”侍卫在一边笑道“姑娘胆子真大,我刚去冰库看到他,真是吓了一跳。”

    “是啊,这人看着很吓人。你们平时都没见过他吗?”

    “没有,刚听宋公公说,这个驼子一直守着冰库,住都在冰库那边,很少在院子出现,他也知道自己吓人。”

    “冰库,在哪啊?”

    “那边,过了竹林再拐,有片太湖石的地方,就在那下面。假山是活动的,那人长得太吓人吓到主子们可怎么办。”

    莲生点点头“脸像是被热油还是火毁的,也是个可怜人。”这时听着老仵作在房间里哎呦一声,郁世钊一把拉过莲生的手转身就走,等莲生站在能红尸体旁边了,才发现自己被郁世钊牵着手,急忙挣开。

    老仵作指着能红的尸体说:“这还有一处伤!”

    能红的衣服已经被解开,只见胸口处有一个伤口。

    “凶器呢?这伤口比簪子可大多了。”说到这莲生忍不住觉得耳根子发烧。能红的上半身几乎全裸露了,郁世钊就站在她身边,怎么觉得那么别扭。莲生偷偷瞄了郁世钊一眼,发现他皱着眉头盯着能红的衣服看,这才稍微松口气,头上却被郁世钊拍了一巴掌。

    “哎呦,你干嘛?”

    郁世钊低声在她耳边说:“你乱看什么呢?那就是个尸体,在我眼中不分男女。”

    莲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低头啊再低头,咦,怎么回事?怎么这伤口渗出的血水颜色不对!

    莲生因为低着头,清楚地看到能红心脏部位渗出的血水颜色有点淡,她伸手就去摸那伤口,然后举着手指给郁世钊看:“你看那,这血颜色不对,很淡!”郁世钊嫌弃的将她的手拨开:“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那仵作听莲生说起,也凑过来看,他用手指点了下血水还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看得郁世钊不住咧嘴,莲生则对老仵作竖起大拇指:“大叔,你够专业。”

    “是奇怪,这血水……”仵作大叔说到这里,恍然大悟:“这伤口里有水!所以这血颜色就淡,味也淡,你看都不粘!”

    伤口里怎么会有水?能红尸体是干的的,衣服也是干的,不可能泡过水。

    莲生看着能红的尸体,叹口气说:“这下,荷塘那个案子的线索也断了。”

    “不会断,你不说那个任家小姐也有问题吗?”

    “可是乾,哦,是震二说任家小姐这里好像不对劲。”她指指脑袋:“这里有有问题的人,说的话也不能作数啊。”

    任成大的致命伤口是在喉咙上,能红的致命伤则是胸口。。

    “刺到心脏,这一下子人就够呛了,那个簪子像是后来扎上去的。”老仵作解释说。

    仵作验完尸体,大家走出小屋,就见王府大总管过来说:“王爷说事情毕竟涉及王府,这几天还请三位在府里先歇息,待查出真凶再送各位回去。”

    郁世钊点点头:“那就有劳大总管安排了。”

    总管安排三个人住进了一个小院。随后就有人送来了酒菜。

    “来来,坐下吃饭,仵作大叔,你坐呀。”莲生真是饿了,招呼大家吃饭。

    “我……”仵作哪敢和锦衣卫的大人坐一起吃饭啊,郁世钊笑道“不要客气,我们三个人现在算是同舟共济了,哪里在乎这么多,吃饭吃饭。”

    菜很丰盛,莲生指着一道笋干炖肉说:“大叔,你说能红心脏的伤口,是外面大里面小,像个锥子似的,是不是和竹笋很像啊。”

    “是啊,是有点这个意思。”仵作想了想:“谁会随身带着锥子来杀人呢,那个形状是锥子似的,可又比锥子明显大一些,奇怪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了好了,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郁世钊给莲生夹了一个鸡腿“先吃饭吧。”

    莲生手里举着鸡腿,笑眯眯地说:“凶器这个范围就比较宽了,就说这个鸡腿吧,这鸡骨头够硬,都能杀死人呢,如果这里插个鸡骨头估计也得死了。”

    “那是当然,武林高手过招时一切都能拿来做武器,摘叶伤人啊,冻水成冰伤人啊,这些事太常见了。”

    郁世钊自斟自饮,开始讲起自己知道的江湖事。

    “等等!你最后一句说的什么!”

    莲生放下鸡腿,急切地望着他。

    “这些事太常见了啊。”

    “前面一句!”

    “前面一句摘叶伤人,冻水成冰伤人。这你就不懂了吧,有门邪性的武功叫玄阴掌,就是用内力将水在掌心凝成冰凌,直接打入人体内,这些冰凌带有邪毒进去体内迅速成水随着血液流动,这人可真是生不如死呀。”

    郁世钊讲起这些江湖故事,洋洋得意。

    “对啊,冰!是冰啊!”

    莲生兴奋地站起来,两眼发光:“我知道能红是怎么死的,那个伤口是冰凌造成的!”

    “冰?用冰杀人!”

    郁世钊也忽然明白过来:“所以开始大家都没发现那个伤口,那是因为那个冰凌扎入很深,能红穿着红色衣服,没人注意她胸口衣服破损,都在看喉咙处的伤口。”

    “对,因为任成大是被簪子扎死的,大家都以为能红也是,我们都注意她脖颈处的伤口,没人发现胸口那也有伤,再加上她穿着红衫子,血水渗出不明显。等到冰凌在尸体内完全融化,血水流出,那血自然颜色淡,味道也淡,因为掺入了水啊。仵作大叔,你认为呢?”

    “言之有理,冰凌是锥形的,扎入心脏,扎的还很深,伤口的形状完全对得上。”仵作捏着不多的几根山羊胡子频频点头。

    “冰凌杀人。那个驼背的人就有嫌疑了。”莲生想起看到的驼子还心有余悸:“这府里只有冰库内有冰,能红应该是是在那遇害的,然后被偷偷搬运到小屋。”

    郁世钊发现,莲生在想问题时特别可爱,眼睛亮晶晶的,星星一样闪烁。

    ”郁大人,我们要不要把那个驼背抓起来。”

    “恐怕现在去冰库,已经找不到任何证据了。”郁世钊叹口气:“这事还得先禀告王爷啊。”

    “刚才那个驼子去小屋附近是做什么呢?”莲生忽然一拍桌子:“我知道了,他是在看战利品!”

    “战利品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就是引以为自豪的东西,比方说这个驼子,侍卫说他从来都不在院子里出现,今天为什么去停尸的小屋呢?可能是杀了人心里不安去打探消息,也可能是觉得能红就是他的战利品,杀了能红他很得意很开心,想去看看自己的成绩。这就是战利品,就是对自己做的事很满意。”

    “那你就是我的战利品哦。”郁世钊的话差点让莲生呛到,她的脸瞬间烧的通红,耳根子都是红的。郁世钊用力拍她肩膀一下:“想什么呢?都成龙虾了。大人我把你从清苑县扒拉出来,还推荐到大理寺,你不是我的战利品是什么?”

    莲生想想也是,看来郁世钊并没有完全理解这词的意思,和他计较什么呢,于是拿起鸡腿继续啃。

    郁世钊忽然脸色极为难看,指着莲生问:“那个刚才,你洗手了吗?”

第六十章 我是商州穆云平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莲生这会觉得倍儿有范。因为身边就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武功高强(郁世钊自称)的锦衣卫指挥使,搞潜伏工作,旁边有这么一位陪着,多有面子。

    今晚月色昏黄,星星显得格外明亮。俩人藏身在停尸小屋旁边的灌木丛后面,莲生是第一次守株待兔,很是兴奋,一动也不敢动,呼吸也跟着软了下来。

    郁世钊指着天空:“看,那边是牛郎星织女星。”

    “嘘,小声点。”

    “哎,你发现没,今晚的星星真亮啊,好有情调。”

    “嘘。”

    “顾莲生。”

    “嘘。”

    “你嘘什么啊嘘,去登东啊。”郁世钊眼睛一横,可惜天黑,莲生看不见。

    “大人,小声点,我们这是在潜伏呀。”

    “放心吧,大人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呢。”郁世钊和莲生紧挨着,几乎是跪坐在草丛中,周围只有虫儿鸣叫的声音,因为挨的近俩人又尽量小心不敢动,彼此呼吸相闻。郁世钊忽然小声说:“好香。”接着是深深呼吸。

    “有香味吗?”莲生头一动,郁世钊哎呦一生,捂着鼻子:“你想撞死我啊。”

    原来他是贴近自己的脖颈处!登徒子!莲生挥挥拳头:“无耻。”

    “爷的牙全乎着呢,一颗都不缺。”

    “闭嘴!”莲生简单粗暴。

    郁世钊乖乖闭嘴,过会转念一想:不对啊,咱俩谁官大?小样的,你现在翅膀硬了敢对大人我指手画脚了啊。

    他刚要开口,莲生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语:“小心,人来了。”

    郁世钊瞪大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的手竟然帖子着我的嘴唇!

    莲生本来是着急想都没想就伸手,此时,掌心贴着郁世钊的嘴唇,温暖,湿-濡,微微还有跳动,莲生像被烫了手一样,瞬间将手收回,天呐,心跳的厉害!明明是和芳生说过,对郁大人并无男女之情,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也许长期相处有一份友谊在其中,但是为什么心会跳的这么快,脸也会发烧,在掌心和他嘴唇相接处的那一刻,自己清楚感觉到心跳漏掉一拍。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他不是说过家里有很多小妾侍女吗?他不是一贯以风流自居吗?顾莲生你要守住你的本心。

    短短瞬间,莲生的心中已然是百转千回。大顺朝这个时代,就算有开国时有女将军女元帅,后来有一些女吏,但是男尊女卑的地位还是和以前朝代一样的,律法规定男子只能娶一妻,却能纳多个小妾,虽然对女人稍微放松一些,女子可以向官府提出合离,拥有一些婚姻上的主动权,但积弊日久,能这样主动做的有几人?面对给男子开挂的风俗,刚穿越的莲生又目睹这身体的母亲杨氏那一场悲剧,对男女情,对未来的婚姻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她不想迷失在这个时代,做一个随波逐流相夫教子的女子,整天困在后宅的那点破事,还得协调小妾的关系照顾庶出子女,能做到这点就不是2015年穿过来的顾莲生。那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本心,不为任何一个男子动心。心动的结果必然是心疼,莲生认为自己赌不起。

    郁世钊自然不知道莲生的想法,在他看来,男子有多个女人那是天经地义:一个茶壶自然要配几个茶碗,那些都不过是些玩意,和玩意有什么可较真的。上次偷听到莲生姐弟谈话,让他恼羞成怒有些恼火:你竟然不喜欢我!我这样树临风英俊潇洒武功高强让敌人鬼哭神嚎的锦衣卫指挥使,那可是大顺朝未婚青年独一份,向来只有爷挑剔别人的时候,哪曾遇到过这般敢挑剔爷的女子。这么别扭了几天,郁世钊以为自己放下了,哪想到这夜深人静,彼此呼吸可闻的时刻,那点子绮念又冒了出来。都是你的错!郁世钊盯着莲生的小手,心里默默泪流满面。

    月色昏暗,远远地一个影子缓缓走来。这影子有些吓人,看不到头,只模糊的一个躯体形状,万幸莲生和郁世钊白天见过这驼子,否则定要被他的身形吓一跳,在黑夜,这样的身形实在太像个无头鬼了。那驼子走的慢,像是边走边看,只因背弯的厉害,从莲生他们这个角度的灌木丛缝隙看过去,根本看不到他的头部。驼子在停尸的小屋门口站住,接着走到窗户前,扒开窗子,过了一会,莲生听到鬼叫一样的低低哭嚎,这声音低沉嘶哑,像是从地底传来,衬着黑夜,让人毛骨悚然。莲生望着郁世钊:“他在哭?”

    “嗯。”郁世钊点点头。

    驼子大概也发现自己的哭声在寂静中太过清楚,声音很快就没有,驼子围着小屋走了一圈,门锁着,又不能从窗户爬进,他似乎有点灰心,站在门口又推了推门,最后放弃,叹口气,接着往回走。

    “我死的好惨啊……”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驼子站住,低声问:“谁?”

    “好冷啊,我好冷啊。冰凌,冰凌扎进去好疼。”莲生故意将声音变的很凄厉:“是你,是你杀的我!”

    冷、冰凌,这些字显然给予驼子重重一击,他稳定一下心神,嘎嘎笑着:“能红?你不要以为我会怕你!一切都是你该承受的,这叫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活着我能杀死你,就算你死了做鬼,我也能杀了你的鬼!”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掷地有声,坐在树上装鬼的莲生无奈地看向揽着她腰部的郁世钊:怎么办啊大人,这人根本一点都不怕。原来刚才郁世钊见这个驼子又哭又笑,忽然就想到莲生讲过和乾二在任家装神弄鬼的事情,这个时代的人都还是畏惧鬼神的,他伸手一揽莲生的腰带着她瞬间起身,等莲生明白过来已经坐到树上,郁世钊的大手在腰间如同烙铁,她刚要动,就听着郁世钊贴着她耳朵说:“装鬼。”莲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意,鬼的声音应该是飘渺的,自然要在高处,伏在草丛装鬼很容易被人发现。

    “我死的好惨啊,冰好冷,好冷。我不会放过你!你要下地狱!”

    莲生只能又捏着嗓子继续装。

    “地狱?我已经从地狱爬了上来,老天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向你报仇!你这女人自恋阴险残忍,你害的我成今天这鬼样子,害了悦儿,我杀你是替天行道是除害!能红,你就算变成了鬼,我也不怕再杀你一遍,就是真的下了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下油锅!”

    “既然你这样认为,就讲讲到底是和能红有什么恩怨吧。”

    忽然间灯火大亮,郁世钊带着莲生从树上飘然而下,墙边大总管也带着侍卫撑起了灯笼。众人拎着灯笼火把走出,将驼子包围在中间。莲生发生郁世钊的手还放在自己腰间,急忙轻轻挣开,郁世钊眉毛一扬没有计较。灯光中,驼子那张斑驳的伤痕累累的脸上既然裂开了笑容,这笑容只能用鬼哭狼嚎来形容,他声音嘶哑着问:“请问,我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冰凌杀人。你以为天衣无缝,却忘记了尸体也是会说话的。这府内,只有冷库有冰。”

    “果然,天道轮回,谁都逃不过啊。”驼子仰天长叹。

    原来莲生和郁世钊在今晚行动前已经通知了大总管。

    莲生认为驼子出现在小屋附近表明他对自己杀人结果很满意,于是那会他来到停尸小屋,想通过看到能红的尸体获得更多的满足感,但那时被拦着没有看到能红的尸体,因此他今晚很有可能再来。

    “这驼子面目如此骇人,从不在人前出现,这样时间久了他的内心一定是很自卑的,这种能获得满足感的事情,他一定不会放弃的。”莲生这样说。

    郁世钊虽然不懂这是为什么,但他这段时间认为莲生做事很稳妥,也就安排下去,这才有了今晚这一幕。

    大总管惊叹:“大人果然猜的不错,驼子,你还是速速招来,到底和那能红有什么仇怨,竟然将她残忍杀害,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王爷发善心救你一命,想不到你竟恩将仇报。”

    驼子嘎嘎嘎嘎,嘶哑地大笑几声,然后抹着眼角笑出的眼泪看着众人:“商州穆云平,认罪伏法!”

    “什么?你是商州的穆云平?”莲生和郁世钊异口同声惊叫道。

    “在下正是商州贡生穆云平,被能红那贱人害成今天这般模样,你们说,那贱人该不该死?”驼子说到能红忍不住咬牙切齿:“她害了我,害了悦儿,我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是拜她所赐,悦儿被她害得失去贞洁,人也疯了,你们说她该不该死!”

    人也疯了?莲生眼前一亮:“你说的悦儿,可是那任家的大小姐。”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啊。诸位不知有没有兴趣听穆某讲个故事,一个很长的故事。”

    驼子承认了自己是贡生穆云平,说话的声音也坦然很多,虽然依旧嘶哑,那份镇定和大气却能让人忘记他现在丑陋的容貌,沉入他讲述的故事情节中去。

第六十一章 这世间是看脸的!

    “他们当着我的面糟蹋悦儿,我被绑着,嘴也被堵着,挣扎不开,我只能不住地给她磕头,求她放过悦儿。这时能红问我,是不是能为了悦儿付出一切,我拼命点头。能红当时大笑说想不到我还真是死性不改,都到这份上还愿意为一个残花败柳付出那么多,她一把拿下我嘴里堵着的布条,我气的吐了她一口,说就算悦儿被她害了我也不嫌弃,她这样恶毒的女人别说比不上悦儿,甚至都不能算人,这世间就算只剩下她一个女人我都不会找她。能红听到说完,气急败坏,命人烧一锅油来!”

    “天啊!”莲生忍不住打个冷颤,能红这个女人该有多可怕!

    “没错,这位大人,正如你所想,油锅烧热后,她命人把我绑在长凳上,用热油一勺勺浇在我脸上,我疼的昏死过去,也不知何时被疼醒,能红问我脸毁了,心爱的人也被毁了,还有什么可骄傲的。我回答她,我堂堂正正做人就可以骄傲,你毁了我的脸毁不掉我的心。她连连冷笑,说那就让我变成鬼算了。说着就命两个大汉将我的腰打断。”

    穆云平说到这里,苦笑道:“我以为自己能堂堂正正能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偏叫我这辈子都直不起腰来!我再次昏死过去,醒来发现自己被扔到了荒郊野外,我以为这次一定必死无疑,这深仇大恨只能下辈子再报了,没想到天不亡我,王爷路过那里,将我救了回来。”

    大总管想到三年前的事情,也忍不住叹息:“是啊,那时你浑身没一点好地方,伤口上爬满了蚂蚁,王爷把你带回来让我找人给你看伤,我当时还琢磨这人都成这样还能活吗?没想到你小子命真硬啊,竟然熬了过来。”

    “大总管对我也是恩重如山啊。”穆云平想作揖道谢,但是他的背实在太驼,无法做出这个动作,大总管看着他动作艰难,也着实不落忍。上前扶着他说:“不要这么客气了,你也是个苦命人,这样说来你后来在府里看到了能红姑娘,你就将她谋害了?”

    “我伤好了之后,大总管您安排我守冰库,吃住都在地下,我也觉得自己这样生活在地下挺好,我这幅鬼样子,已经没法在人间出现了。”

    “那荷塘内你的名牌和玉佩是怎么回事?不是你扔的吗?”

    莲生想到在荷塘淤泥中捞出的东西,发声问到。

    “这个我可以证明,他被王爷发现时是浑身赤裸的。”大总管摇头:“这能红也实在是恶毒了些。”

    不是恶毒一些,是简直没人性变态好不好。

    莲生内心都在咆哮,这个女人真是超级大变态。是,她命不好,亲爹死了,亲妈被卖了,自己被任家当成婢女使唤,心里有气有情可原,可是任悦儿招你惹你了,就算你嫉妒任悦儿,那穆云平呢,多无辜的人,就因为爱上任悦儿,一个风华正茂才华横溢的青年变成今天这般模样。做官是不能有肢体残损的,穆云平今生和官场就彻底绝缘了。这等于毁了人家的相貌、肢体、未来,实在是太恶毒了。对,她将穆云平扔在荒野就是没想让他活。

    “我成了今天这般样子早已经万念俱灰,况我当时衣衫都被剥去,身无他物,那名牌和玉佩应该是能红扔进去的,也许是为了泄愤吧。”

    穆云平接着讲述自己杀害能红的经过。

    “我在王府安定下来,已经成了这副鬼样子什么都不去想了,王爷救我了,我就得好好活下去,希望有一天能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存着这份心思,我中午从不敢午睡,一直守着冰库大门。今天中午,我听到上面有人争吵,开始我并没在意,以为是小丫鬟斗嘴,可是后来我发现一个声音非常熟悉,竟然像是能红!我悄悄的顺着冰库机关来到地面,藏在假山后面,透过石头缝隙看过去,果然,我看到了能红,她和一个侍女在说话,我偷听了一会,原来这侍女是游夫人院子里的人,游夫人一直用任家的香料,能红是来送香料的。可是当时她们说话很奇怪,能红非要见夫人,那侍女说夫人有客在,不方便见她,叫她明天再来,能红当时竟然给了那侍女一个耳光,接着上前死命的厮打着,侍女一动不动只是嘴里不停求饶。我躲在假山后面,看着她面目狰狞,彷佛又回到三年前那可怕的一天,我当时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冲出去掐死这个恶魔。我拼命控制自己冷静下来,我想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仇人就在眼前,我不能放过这个报仇的好机会。可是王府人多,我又如何能做到不露痕迹的杀人呢。”

    “你使用的办法,我已经猜到了,不妨我替你说,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姑娘请讲。我也奇怪,我的设计自认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不过两个时辰就被姑娘窥破。”

    “能红和那个丫鬟讲话,你越想越气,便回到冷库拿出一个冰凌,等你上来却发现能红已经气呼呼的走了,你以为已经失去了机会,可是没想到随后能红又匆匆跑回来,我想可能是她落下了什么东西,去而复返,因为我在花园远远地看到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那说明她曾经活着离开冰库附近,可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回去了。”

    “是,她当时抽打那个侍女,荷包落在地上,我捡到了,琢磨她会不会回来找。”

    “能红回来,蹲在地上找荷包,如果你喊她起身用冰凌刺向她,那么衣衫上伤口就会很大,我猜你是把她打晕了?”

    “是,幸好她当时蹲在地上,我从她身后将她打晕,然后就将她拖到冰库里,我想用冰凌扎死她,刚扎上没等用力,又觉得这样太容易被人发现,当时衣服只扎破了一点,不是很明显,我就解开她的衣服,狠狠扎向她的心脏位置。然后将衣服系好。终于杀死这个恶魔,心里真是高兴,就在这时我听着外面有人喊能红。原来是任家大少爷来找能红,这时我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女子说不是要你帮夫人的忙嘛,怎么跑到这里,人已经去了,你还不赶紧的,只要你做的好,夫人会劝说王爷推荐任家做皇商。”

    “说话的那个人就是游夫人的侍女石榴,你是听到石榴和任成大的谈话跟着去小屋的?”

    “我听着是任家大少爷,很想知道悦儿的情况,我后悔为何急忙杀了能红没有逼问悦儿的情况,于是我将能红的尸体装到运送冰块的车上,藏在一边,就趁着中午园子没人悄悄摸到竹林中的小屋,哪想到却看到任成大已经被人杀死了。我想到既然他和能红是一起来的,那么我何不将能红的尸体也运过来,让人认为他们俩是一起被杀的呢?于是我溜回冰库,用小推车将能红尸体运出,把能红拖进小屋后,我看到任少爷喉咙上扎着簪子就拔下来刺进能红的喉咙。”

    “你也真是赶的巧,想来是游夫人想陷害我,将小屋附近的人都支使走了,你才能完成这些事。这一切还都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啊。”

    莲生这话又有点说游夫人坏话的嫌疑,大总管刚要干咳,郁世钊却提前咳嗽一声,大总管只好无奈地低下头,心里默念王爷不是老奴不维护游夫人,实在是对手太强大啊。

    “我一直还在想,为什么冰凌杀人胸口的衣服破损却那么点,很不明显,原来是你心思缜密,竟然事先就想到抛尸。”莲生说到这话有点赞叹的意味,这些细节小事能看出穆云平是个心思缜密做事谨慎的人,能红出现的非常偶然,他在匆忙间计划杀人,却能想到用冰凌,然后在抛尸到任成大旁边干扰调查视线,事发突然,他就能想到这么多,真是个人才。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终还是被你们发现了。”穆云平苦笑:“可是我一点不后悔,她该死!”

    “仵作验尸的时候发现致命伤是心脏部位,可是却没找到凶器。当时我们都在想,为什么在小屋中能红胸口的致命伤却没被人发现呢?伤口之前堵着东西吗?那东西去哪了?凶器被扔到哪里?直到我发现伤口流出的血很淡,这才猜到扎死能红的应该是冰凌。冰凌杀人后并没有拔出,在体内慢慢融化,因为有冰块在伤口,血也没有马上流出来,你将簪子扎进喉咙,很成功的把大家的视线都吸引到那里。穆云平,你真是个人才,可惜,走错了路。”

    “哈哈哈哈,能得到对手的夸奖真不容易,两位大人,大总管,我都说完了,你们可以送我去衙门了。”

    郁世钊看莲生一副惋惜的样子,忽然问:“穆云平,你想不想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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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古代女吏日常:
女牢小狱卒顾莲生今生的目标是:好好活着,做个好姐姐,不长蛀牙……呃是游泳技术好一些,别像前生落水出事。却没想到穿越也能麻烦缠身,龙凤胎弟弟出现在凶案现场,一个不像好人的锦衣卫指挥使满肚子坏水,亲爹渣的不能再渣……顾莲生握紧拳头,决心向着大顺朝第一女吏的目标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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