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表白遭拒
“上回说到那木书生被王爷救下,带到王府,悠悠醒转,睁开眼便问道:此处可是阴曹地府?那侍奉的人答道这里是王府,你被咱们王爷救了。可怜这木书生,本是相貌堂堂英俊潇洒,如今却成了对头弯的驼背虾,脸也被那热油烫的坑坑洼洼。哎,那叫一个惨啊……这书生的遭遇那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小老儿我想起这心里都堵得慌……”
京城的一个茶楼里,说书的正声情并茂讲着最新流传开来的话本:鬼相公。这一回叫做毒丫鬟施计害人。
这话本在案子了结后迅速传播开去,在上京的路上听到说书人说起木书生和任小姐大团圆时,莲生才明白郁世钊当时问穆云清想不想活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话本中基本如实的讲述了一个婢女百般陷害主人的故事,只是为了避讳,并没有讲明这个婢女的生母给她陷害别人大开方便之门,只是说这婢女骗了小姐,手里还有点钱,就买通了流氓无赖害了书生,又害了小姐,后来这书生被一个过路王爷搭救,养好伤后对王爷禀明了实情,在王爷帮助下和小姐破镜重圆,而婢女也最终受到惩罚的故事。
这话本传播开以后,因为故事曲折,婢女恶毒,书生和小姐痴情,很快就有一批忠实听众。得知这故事是从西安府流传开的,很多人一打听,哦,还真有个类似的案子,只不过案子中的书生虽然被王爷救活了,却为了报仇杀了婢女,现在被关在大牢呢。这件事很快也跟着传开了,民间要求书生无罪释放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夜生和芳生在下面听的津津有味,俩人还小心讨论着:“芳生,这穆书生若不遭此大难,也许和我们还是同年呢。”
“是啊,人生长恨水长东。谁能想到一个婢女会那么恶毒。”芳生想到见过的穆书生那张脸,心有余悸。
“所以说人生境遇真是没法说。像你本该是大家公子,莲妹妹也该是大家闺秀,现在却不得不去做女吏。”夜生叹息一声。
“姐姐做女吏也挺好啊,若没有姐姐去做女吏,这穆书生的冤屈也未必会被人知道,五哥你说呢?我很支持姐姐的。”
“呵呵,也是啊。”
“各位客官可能会问,堂堂王爷,如何能遇到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书生?且说那木书生醒来,已经身处荒山野岭,背折了,脸毁了,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语。这时就见山路上马蹄哒哒哒地响,书生挣扎着看过去,只见山路上出现几骑人马,为首的气宇轩昂,身穿蟒袍,骑着白马,正是一位威风凛凛气度不凡的王爷……”
台上王爷已经出现了,台下有人说:“王爷骑马出门就带那几个随从,还穿着蟒袍,这也太奇怪了。”
“小子,你懂什么,人家是王爷,王爷就得这么出场。”
那人摇头站起身,一眼看到芳生兄弟,冲他们挥挥手:“二位,又见面了。”
芳生这才看到原来这挑刺的正是王大人,王恒。
王恒走过来,兄弟二人急忙要拜见,王恒摆手道:“我是武将你们将来是文官,咱别来这套,大家相识随意一些。”
“大人何时返京的?”
“才回来还没去衙门呢。顾姑娘现在已经进了大理寺了吧?”
他指着台上的说书人:“这故事我从西安府一路听到京城,你姐姐这次是又为他人做嫁衣了。故事里压根没她什么事嘛。”
“姐姐却觉得这样低调也很好,她才进大理寺,又是唯一的女提刑,还是秦王殿下和郁大人直接举荐的,低调一些最好。”
“也是,你姐姐到很有些想法。”王恒和兄弟二人走出来,看着日头“我在这京城正经朋友也没几个,相请不如偶遇,这也到饭点了,走,咱吃饭去。”
夜生还在犹豫,芳生一把拉过他笑道:“那就叨扰大人了,我们兄弟可是没钱的。”
“哈哈,果然是姐弟,很有乃姐的风范嘛。”
王恒为人豁达,很喜欢莲生这种相处中比较平等无拘无束的,芳生想到他是王贵妃族人,官至四品,和这样的人相识,大家来往下总是利多于弊。在这电光火石间他就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此时芳生还不知道,进京后这是他慢慢改变的第一步。
三人离开后,从门后转出一个人,此人一张面瘫脸,面无表情,眼神也发木,看着是极平常的一个人,正是新鲜出炉改名的震二。
大理寺内,莲生正一边翻阅着案宗一边喝着茶水,她现在有自己的专门办公场所,有一个书童伺候,大理寺内还免费供应中餐,现在书童青果就是去后厨取中午的饭菜去了,她有点饿,便忍不住喝水又拿起个苹果吃。
郁世钊进来时就看到莲生盘着腿坐在太师爷上,手里还拿这个苹果在啃。
“哈哈你看看你,这副样子。莫要让同僚看到。”
郁世钊指着她笑道:“一点女孩家样子都没有。也不知妇言妇德妇功你能占几样。”
“我当然是四全女子。”
莲生放下案卷:“大人请坐,我这正在等候午饭。”
“什么叫四全?”
“当然是妇容妇言妇德妇功四样俱全咯。”
“你?别逗了行吗?”
“大人,你看我,长得还行吧?”
“马马虎虎。”
“我还能查案,将来没准能成顾青天,那不是德言功都占全了,哎,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真是厉害啊。”莲生往椅子背一靠:“饿死我了,青果儿怎么这么慢啊真要前胸贴后背了。”
说话间,小厮咚咚咚拎着食盒跑进来:“大人大人,看我厉害吧,我抢来俩鸡腿!哈哈,他们都抢不过我!”
他开心地将食盒放到案头“大人快看,表扬表扬我啊。”
莲生笑着指着他身后,青果一转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郁,郁大人。”
这郁大人大理寺的人都认得,那是有名的活阎王。青果这样的小厮往常见到他都绕着走。青果战战兢兢地说:“求大人恕小的得意忘形。不知大人在此,小的该死。”
“该死什么啊,你对你家大人还挺忠心的,为这个我就得赏你。你可知你家大人是谁的人?就是我的。你以后可要尽职尽责啊。”
“那个,是,小的一定一定。”青果起来后转身从食盒拿出俩包子,然后说声:“我出去吃。”后退着慢慢溜出去。
莲生听到郁世钊说你家大人是我的人,很不好意思,坐在那一动不动。
郁世钊上前看食盒里有什么:“哎呦,大理寺伙食不错嘛。有鸡腿米饭还有个香菇菜心,你的小厮还真是忠心,就给自己拿俩包子。吃饭啊你不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说着将筷子递给莲生。
莲生却瞪了他一眼,郁世钊不解:“我又是哪得罪你了?哦,我知道了你是觉得那话本没把你编进去吧?信我的,这话本能成事也能毁事。需要的时候木书生的故事就是大团圆,一旦有一天出了事,那就是罔顾国法,包庇杀人犯,这种事还是掺合的越少越好。”
“呸,我才是为那点事,我是……”莲生放下筷子:“这已经是第三次听你胡说了,再这么说,我还怎么做人。”
“我说什么啊?姑奶奶你总的叫我死的明明白白。”
“哎呀,你说什么死呀活的,赶紧呸呸,不要说这种话。”莲生经过几次案子,对这些字眼特别忌讳,一听郁世钊这样说话,急忙站起身,用力拍他一下:“不要乱说话。”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瞪我。”
“是,是你总和别人说认识我,我是你的人,你可知道我是个女子,我要名声的,这要被人误会了去,我以后,可怎么……”
“可怎么嫁人?”郁世钊特别可恶的一扬眉:“我是说真的,那就嫁给我罢了。”
莲生愣住了,他这似笑非笑的开什么玩笑?
郁世钊伸手在她眼前一晃:“看你欢喜的都傻了。嫁给我可好?你看看我条件多好,人长得好,官够大,手下人够厉害,嫁给我你那混蛋爹草包哥都不敢明着招惹你,你弟弟做官也有个好姐夫,这多划算的事。”
莲生看着他,忽然叹口气:“你说的果然是很吸引人。”
“那是……”
“可你家中不是有小妾若干嘛?”
“那个,那个你喜欢呢就等你回家陪你打个牌,唱个曲,不喜欢就直接发卖了拉倒,算什么。”
莲生苦笑:“郁大人,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之处。我坚持的东西在你看来很苍白很没有道理,可在我看来却是最重要的。我要求我的丈夫必须只娶我一人,一辈子不离不弃尊重我爱护我,我自然也会这样对待他。那些做妾的女子就算遣散了发卖了,那个男子也曾经将自己分给她们,难保以后不这样,我总是无法接受。且都是女子,我又如何忍心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她们的痛苦之上。这种滋味,不尝也罢,免得总患得患失,失去我的本心。”
郁世钊在回京这些天思前想后,终于拿出勇气和莲生表白,却没想到换来她这番话,少爷脾气上来,冷笑道:“你说的真好听,这一切不过就是嫉妒二字,刚还说自己四全女子,我看你连贤惠都懒得遮掩了,这嫉妒可是最要不得的。”
“大人既然知道,很多话就不必讲了吧。”
莲生刚才也是打着孤注一掷的心意说出这番话,相处这么久,郁世钊如何对她,她自然看的清楚明白,可是内心又实在纠结,终于说出口她松口气如释重负。
“莲生希望,将来和大人合作时还是能和过去一样。”
“公事公办。”郁世钊强忍住怒气,一甩袖子道声告辞。
莲生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算是初恋吗?就这样一拍两散?
第六十四章 池深王八多
“顾大人一路进京。可知如今市井之间有个话本流传甚广,唤做《鬼相公》的。”
这天,刚到衙门就遇到了大理寺少卿付韶光笑眯眯地对她招手。这位少卿大人其实一点都不少,应该快50岁了,和正卿大人永远板着脸拽的二五八万不同,这位少卿总是笑眯眯的,时间久了鼻子上都是笑纹。莲生一直认为开始板着脸拽得不行的人其实本质都还不坏,比方说王恒,还有最开始郁世钊也是个特别没正行的;倒是那种笑眯眯的人最可怕,相似的有新丰那家客栈的袁掌柜,见人三分笑,态度好的不得了,谁知道背后却是个杀人恶魔呢。
因此莲生一见少卿大人就有点心里发憷。
“是呀,少卿大人,下官在前往京城述职期间听过这个话本,据说在民间市井很是流传。”
“哈哈,顾提刑你还真是个谦虚低调的人呢,我可听说,这个木书生的故事中,你可是重要角色。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本子却将你的功劳都给抹煞了。”付少卿看着莲生的眼光中充满了探询意味。
莲生急忙摆手:“大人,查清案情,还被害人公道,这是下官的职责,不敢居功,只凭本心便是了。”
“好一个只凭本心,顾提刑,你可知道西安府百姓将万民书呈到御前,礼部和刑部这件事争吵个不停。”
“和礼部有什么关系?”
“这万民书是同今年万岁万寿节民间献礼一同呈上,礼部自然难免干系。官司打到万岁那里,我们大理寺和刑部同隶属三法司,万岁命大理寺裁决此事。既然前因后果你最熟悉,就派你做大理寺的代表,和礼部协商好此事。”
“诸位大人都在,下官怎么敢随便置喙。”听到和礼部协商解决,莲生马上打退堂鼓。
“顾提刑,你才来大理寺,不想为大理寺分忧?这可是有点,呵呵。”付少卿乐呵呵的,这话可就意味深长了。
莲生只能硬着头皮拱手:“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和礼部协商穆云平的案件。”
“快去快去吧,这事都赶在一块咯。”少卿大人背着手往回走。
莲生匆匆往外走,付少卿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一撇:呵呵,就你也敢走秦王和郁世钊的路子?呸。
庙小妖风大,池深王八多。莲生边走边想,大理寺这潭深水,底下可是猫腻不少呢。反正我是白手空降,大不了再打回原形are?
这次算是出公差,莲生来到门口,却见大理寺的几个车夫正聚在一起聊天,看到她出来,一个起身说:“那个,方大人找我。”“我也是啊,还有点事情。”
马车夫散去,莲生喊:“等一下,我要去礼部,麻烦。”
“大人啊,我们都很忙的。”
“是啊,是啊,总要有先来后到嘛,方大人刚才叫我,我必须去了。”
“我也是啊,大人真是没办法,咱只能听命上司。呵呵。”
车夫散去,莲生站在那里,守门的兵丁面无表情,心里都在鄙夷:新来的女提刑,开什么玩笑,女人就该在家做饭绣花,哪有女人出来做刑名之事的,怪不得连车夫都不想伺候她。
莲生大喊一声:“站住!我是提刑,去礼部是公务,你们几个都搪塞,那好,我挨个把你们要做的事情记下来,现在就去汇报给正卿大人,一个车夫而已看谁能的腰板够硬。这京城想在大理寺混口饭吃的多得是,你们信不信,这厢把你们开除了,那等着要你们位子的乌央乌央的来,我就不信车夫都敢跟上官这么说话,到底是谁家规矩。”
说着莲生就往正门走去,几个车夫对视一眼,看着莲生一步步走进去,直奔大堂,这才发现这女人她是来真的。领头的车夫急忙紧跑几步:“大人大人,有话好好说啊。”
“好好说,你们给人好好说话的机会吗?这事我必须要个说法。”
“大人,大人,都是小的有眼无珠,求大人给小的一个机会,小的……”
“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还得养家糊口?”莲生一笑,慢条斯理整理一下自己的官服:“我说的对不对。”
“大人,小的家里真是如此,还请大人给个机会。”
莲生转过身:“这可是你们的真心话?”
“是真心话,小的不敢欺瞒大人。”
“好,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大人我看在你们几个如此可怜的份上这火就不对你们烧了。请你们几个都给记住,我是万岁钦定的大理寺提刑,不管我是男是女,身在这个位子就是大理寺的官员是你们的上司,你们,还有你们!”莲生指着守门兵丁:“务必记得这点,不要再给我玩什么小心思。大理寺不看男女,只看官位和本事!”
莲生这话铿锵有力,车夫们吓得都不敢吭声。守门士兵低下头,看着脚底,众人瞬间噤若寒蝉,莲生大步走到门外:“谁送给我去礼部?”
“小的为大人赶车,大人请。”一个车夫急忙谄媚地上前。
莲生上了马车,车夫一声驾,马车辘辘奔向远处。
几个车夫松口气,一个往地上啐了一口:“不过是个娘们,德行。”
“娘们?人家就是娘们你不得也得服服帖帖,依我看啊,这娘们不是一般人,牛性。”
莲生在礼部门口下了车,对门口守卫说递上腰牌:“我是大理寺的提刑,来此公干,请通报一声。”
过一会,一个师爷模样的官员迎出来:“原来是顾提刑,请进请进。”
这人表现的很自来熟,莲生问:“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下官是礼部主事冯岩。”
“冯大人,你先请。”
莲生跟着这位冯主事走进礼部大院,就看着一个人气呼呼地走出来,那人看到莲生收住了脚步,低下头,莲生一时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和他打招呼。
这人正是五天前和自己不欢而散的郁世钊,郁大人。
郁大人平生第一次表白被拒,心里憋着一股火,干脆跑回锦衣卫翻出一堆卷宗开始命人查陈年旧案,自己带着人死命的查,今天是来礼部办事的,想不到遇到了莲生。太丢人了,爷什么时候见人要低头,郁世钊这样想着,又抬起头,嘴角带着微笑,冲莲生点点头:“嗯,你来了。忙去吧。”说着挥挥手,踱着四方步,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劲。
在他走到门槛时,莲生忽然大叫一声:“郁大人!”
郁世钊差点被门槛绊住,恼怒地回头:“干嘛!”
“谢大人理解!”
“嗯。”郁世钊也不停顿,继续往前走,心里却在怒吼:理解个屁!爷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很糟糕!顾莲生你这臭丫头,你……哼。
“大人,下官要去礼部协商穆书生的案情,如果有事麻烦大人,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郁世钊站住,也不转身,只伸手在后面挥了一下,表示我知道了。
坏丫头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有所求,大人我还真是无法拒绝啊,可恶。
郁世钊见到莲生那一刻,脑补了自己咆哮自己怒吼,结果却只能对她一笑接着对她的要求表示予取予求,这叫什么事啊!走出礼部大门,郁世钊仰头望着苍天好一会,等他低下头却看着震二也跟着仰脸。
“你看什么呢?”
“不知道啊。”震二一脸茫然:“大人,我们回去吗?我看到顾……”
“别和我提她,爷现在听到她名字牙疼!”
“大人可是和她吵架了?”
“闭嘴!”
“她和大人吵架了?”
“闭嘴!”
震二再要开口,郁世钊冷笑:“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要你改名坤二!”
八卦中坤是阴卦,郁世钊这招够毒,震二不再开口,只指着他身后,郁世钊全然不在意,翻身上马,纵马就走。
震二木着脸说:“可是真把我家大人得罪了?”
原来莲生总觉得放心不下,又追了出来,可郁世钊不许震二提莲生的名字。
“算是吧,也许我不知天高地厚。”莲生无奈地摇摇头:“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是,朋友。”
“我需要礼部主事冯岩和大理寺卿以及几位少卿的个人资料,希望你能帮我。”
“好,我会尽快给你。”震二点头答应,犹豫一下还是说:“我家大人其实是好人,希望你不要对他有误解。”
“快追郁大人吧,小心他再给你胡乱改名。”
第六十五章 要你喜欢我
冯主事引着莲生往后走。期间遇见礼部官员,看到进来一个女吏都不由驻足。本朝立国一百余年,只在建国之初因特殊原因出现过女亲王女元帅而已,近几十年也是只有一些女牢使用女卒,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吏,且早听闻这女吏还是锦衣卫指挥使和秦王一起向万岁举荐过的,这后台够硬,大家看着莲生的眼光也就多了几分研究的意味。
来到礼部后院的一个房间,里面坐着的人见她进来,放下茶碗,冷冷哼了一声。进京这些天莲生想过无数次和顾尚书相见的场景,没想到却这样简单急促地场合下,还真是择日不如撞日。她上前按照礼节拜见尚书大人。顾尚书没吭声,莲生自顾拜完,直起腰正色说道:“下官今日前来,是代表三法司同礼部协商西安府百姓万民书一事,还请尚书大人示下。”
“顾提刑,很好,你很好。”
旁边的冯主事有点搞不清状况,这是怎么回事?一见面说你很好?看尚书大人这咬牙切齿的样子又不像是真的认为顾提刑很好?
“尚书大人谬赞了,下官不才只是小小提刑,但下官一直努力向上,一心为国为民,同时也希望能光宗耀祖。”
莲生直视着顾尚书说道。
这话里就有点别的意思了,也只有这对父女能听懂。旁边的冯主事站在那莫名其妙,不知打得什么机锋。
顾尚书现在是清流派领袖,依托的是文臣力量,他最早是依赖陈家发迹,陈家现在还掌握着关中书院。大顺朝太祖李自成是陕北人,又在西安府登基,因此在这个时代,关中书院名列全国书院之首。但陈家从陈老学士也就是陈氏的父亲致仕后,陈家二代现在还没有在官场立足,陈氏的哥哥掌握着关中书院,和请流派走的很近,很明显,当今皇帝对此并不满意,以有伤风化夺去陈焕的功名就是对陈家的警告。陈家这次被打击的丢了面子,而顾家二代中,顾廉永才华平平,倒是芳生,小小年纪就隐隐有当年顾尚书的风采;莲生,竟然凭借郁世钊的帮助被万岁钦点进去了大理寺,虽只是个六品的提刑,可是作为大顺这几十年来唯一的女吏,还是得到朝廷上下的瞩目,大家都在猜,这个小小的六品官究竟有什么独特的地方。郁世钊自己长得就够绝色,万不会对一个相貌不如自己的女子动情,既然不是以色事人,那她就一定有一定的本事。顾尚书静观这朝臣中的动向,心里暗笑:如果你们知道她是老夫的亲生女儿,会做何感想。
听莲生说到光宗耀祖,顾尚书点点头,心道你这是在向我主动求和啊。
这样想着他面色缓和许多,接着吩咐道:“你和冯主事商量下,将穆书生的案件详情写份书面折子交上来,待礼部核查后报与万岁。”
“下官遵命。”
莲生看到顾尚书,表现的极为平静。她知道自己现在弱势,必须懂得先示弱。在清苑县年轻冲动,和顾尚书顾廉永冲突。虽然给母亲杨氏赢来身后的名声和地位,可却失去了表哥一家。痛定思痛,莲生命令自己不要冲动,一定要稳稳当当地壮大自己。在自己还没强大道足以全方位碾压对手的时候,就不能太早展露锋芒。
顾尚书示意冯主事先出去,留下莲生。
“芳生这次考得很好,我很欣慰。”
“谢大人。”
莲生作揖表示感谢。
“你不必如此外道,我毕竟是你们父亲,行走官场,在外人眼中你们总归是我的儿女,是我的人。”
“下官只想做个纯臣。”莲生回答的不卑不亢。她在进京的路上从郁世钊那要资料研究过顾尚书,这个人人品优劣先不论,在士林中地位那么高,做人还是有一点风骨的,如果自己马上变脸贴上去反倒会引得他怀疑,不如循序渐进,一步步让他解除戒心。
果然,顾尚书冷笑:“不撞南墙不回头,你是经过秦王和郁世钊举荐的,还想做纯臣?做梦吧。”
“人年轻的时候总要有些梦想,大人当年也是有的吧。”
莲生试图用杨氏当年的感情打动他,果然,这句话让顾尚书想起自己青年读书时候的雄心壮志,那时家里贫寒,还多赖杨氏的娘家贴补。想到这里,他叹口气“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你既然已经来了京城,我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希望你早点明白这点,不要搞些花头出来。”
“大人若没有别的事,下官这就去和冯主事研究这万民书的事宜。”顾尚书不耐烦的挥挥手,莲生告退。
顾廉永从屏风后转过来:“父亲,不能让顾莲生坐大。不如趁着这次机会直接按死她。”
“她姓顾,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在清苑县如何对待她都没问题,现在是京城,她既然入了官场,那在世人眼中总是顾家人,你这次会试还不知如何,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父亲相信她会和咱们一条心?”
“是否一条心不重要,只要不和我们对着来就行。一个顾字,我们在清流她在大理寺,总能互相仰仗。”
“不过是个六品官。”顾廉永想到莲生竟然做了京官,心里就格外不是滋味。他名次不如芳生,现在莲生又抢先做了官,想想这两个在自己过去不屑一顾的人竟然都走在自己前,那滋味真是百爪挠心,难受极了。
“好了,别摆出这么酸的样子,她是你妹妹,你舅舅现在被万岁嫌弃,我们在朝中不能再树敌了。”
顾尚书看了儿子一眼,心里有点烦,为何这个钟爱的长子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他就不能向莲生学习下吗?
“以前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能原谅,在京城,我不许你给我动歪心眼,她身后的势力很大,不是你能随便动的。”顾尚书看着儿子叹口气:“有动旁门左道心思的时间不妨多看看书,我还等着你能凭真本事进殿试呢。”
“顾提刑,这是西安府百姓送来的万民书。这是刑部调来的卷宗。大人的意思是此事还需在写个详尽些的折子,你看……”
冯主事将案卷都调了出来,放在案头。
“主事大人,我想问下礼部对这个事是什么态度。”
冯主事犹豫下,斟酌着字词说道:“穆云平曾经是贡生,然后这请愿书又是经了礼部的手,也就这点干系,主要还是要刑部和大理寺的意思,当然民意也很重要,这案子总要皆大欢喜。”
“多谢大人指点。”莲生这是明白了,礼部是一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所谓的协商只是要刑部出个折子,将事情完完本本讲一遍而已。
莲生一天都耗在礼部,晚上回家时那折子还没写完。
理由不好意思对人说,那就是她的书法很一般。
这时代虽然女子可以做官,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歪理邪说还是主流,没人教莲生练字,她的毛笔字非常丑,也就顾莲生顾芳生这俩名字写的差强人意罢了。
傍晚时分,她带着点资料回到了租住的宅子。
靠着秦王府的赏赐,莲生租了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姐弟二人居住倒也安静。打开锁,家里没有人,莲生想起早上芳生说参加陕西同乡举人聚会,看来还没回来。
她刚要打开内屋门,就看院子里的枣树下站着个人,莲生吓得抱着的文件掉到地上,那人吃吃地笑着:“敢抱着骷髅头的人胆子这么小。”
莲生弯腰去捡文件,郁世钊已经走过来,蹲下身和她一起捡。
“我以为,郁大人不会理我了。”
“我是不想理你,可毕竟是我推荐你进的大理寺,要小心提防你别给我丢人啊。”郁世钊拿起文件看了一眼:“穆云平的案子还有问题?”
“是,我需要写个条陈把事情大概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两人站起身,郁世钊背着手看着莲生:“顾莲生,今天我来是正式向你说一件事的。”莲生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他要说什么,紧张地看着他。
“我觉得自己很丢脸,第一次想娶一个人就被人家那么拒绝。不过大人我是有名的鬼见愁,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想对你说的就是这个!为了让我心里好过,我决心不能放弃你,一定要让你喜欢我,然后我再拒绝你,哈哈,这样是不是很棒。”
“很……棒。”这位大人还真是小孩脾气,有这样说话的嘛?不过莲生忽然想到个主意:“大人,既然这样那你是不是要好好表现,比方说,帮我写条陈?”
第六十六章 就是要暧昧
“条陈?”
莲生打开门,房间不大,做为起堂屋只有桌子两把椅子,看来莲生姐弟是在这里吃饭的,桌上还放着一盆不知什么花,夕阳下小小的一盆看着盎然。
“这是什么?”郁世钊指着这小花,左看右看都几片肥厚的叶子。
“这个叫宝石花,这院子后面草地发现的,好玩吧,这种多肉植物想不到这里也有。”
“多肉?哈哈,这是什么名儿,怪里怪气的。”
不过在郁世钊看来,莲生平时做的怪里怪气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个多肉也不算什么。
莲生心道,你个大顺朝土著知道什么啊,这种多肉植物过去还六七块一个呢,这院子后面就可以随便挖,这多爽的事。
莲生将文件都放好,这才想起:“呀,没烧水呢,晚上吃点什么呢?”
“你会做饭?”
“当然,哪有那么多银子每天吃馆子。”莲生急匆匆去院子里大缸舀来水,洗干净手,然后进厨房看还有什么可以做饭。
“哎,这点事,别忙乎了出去吃不就完了,爷请客。”
“一年五十两,禄米五十斛,我这点俸禄可不敢大手大脚,今儿个明儿个有大人照应,以后我找谁去啊。由奢入俭难,我呀还是省吃俭用自给自足的好,这样才硬气。”
莲生说话间看看只有把青菜,俩香菇几个鸡蛋,想了想说:“大人若是没有吃晚饭请自助,我这看来只能做个疙瘩汤,”
“那是什么东西?算我一份,尝尝。”
“那你可不能到时候嫌难吃浪费粮食,做了就得吃!”
“大丈夫说吃就吃。”
郁世钊手里拿着文件,倚着厨房门框站着,莲生往盆里盛出两碗面,想了想又倒回去半碗,郁世钊看的忍不住牙酸:“看你小气吧啦那个劲。”
“我就是个小气人,入不得大人的眼,你赶紧看文件,帮我考虑下这第一份条陈折子可怎么写呢。”
郁世钊闻言点点头,等走到正房坐下,才一拍桌子:“不对啊,怎么你现在都敢指使起我来了!”
莲生这边洗菜切丝,面是鸡蛋加水拌的,能保证面疙瘩劲道好吃,青菜丝和香菇丝加油煸炒了再添水,等水开了面疙瘩下锅。煮好了盛出两碗还点了几滴香油,端着来到正屋放下。
郁世钊放下文件,探头一看一脸嫌弃:“这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怎么叫乱七八糟?这是面疙瘩,这是青菜丝和香菇丝,郁大人,我这小庙装不下你这大佛。”
莲生说着就要把另一碗端走,郁世钊急忙拦下“哎,我还要吃呢!”
他怕被莲生抢走,急忙拿起筷子就吃一大口,烫!烫!烫!烫的合不拢嘴!郁世钊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眼泪汪汪用眼神对着莲生控诉。莲生i手一摊:“这可不怪我,你自己非要吃一大口的,刚出锅的,想都想到烫啊,来喝点冷水。”
郁世钊接过莲生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这才咽了下去,接着说:“这什么茶啊,这味怪的,怎么喝啊。”
“我的大人,我这刚上任的穷京官有口喝的就不错了,这种炒青虽然便宜,可是绝对的提神醒脑,晚上加班来一壶,二半夜都不带打瞌睡的,适合我。”
“看你说的可怜巴巴的,哪个上司给你脸色看了。”
郁世钊接着吃了一口疙瘩汤,点点头称赞:“味道还真不错,这叫什么来着?”
“疙瘩汤。”
“这种苦哈哈的玩意我还真是第一次吃,以后跟万岁也建议建议,叫他也尝尝这民间的小食。”
“苦哈哈的玩意?正经的苦哈哈的东西,可没这么好吃,穷人哪能每天白面吃着,过年白面包点饺子就不错了。”
“也是,过去见过穷人家喝的黑乎乎的东西,闻着可不如这个香。”
“那估计是野菜糊糊吧?”
郁世钊的确是这辈子第一次吃这么粗糙的食物,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误了饭点太饿了的缘故,他是真觉得味道不错,哗啦哗啦都倒进肚子,将碗递给莲生:“再来一碗。”
莲生又给他一碗。这回吃完他放下碗了。莲生也吃完了,收拾碗筷时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不经意地问道:“你总能见到万岁吗?”
“嗯,那是自然。”
“万岁是什么样的人呢?”传说中的皇帝竟然会宠爱比自己年长那么多的女子,莲生对这位“情圣”充满了好奇。
“万岁啊……”郁世钊拉长腔调:“万岁岂是咱们背后能议论的。”
这人还真是够忠心的。莲生只能收拾了碗筷,桌子腾出地方,准备好笔墨纸张,然后做出个请的手势。
郁世钊翻看着文件:“你写的在哪里?”
莲生犹豫一下还是从中抽出一张纸。
“这……”郁世钊看着莲生,嘴角抽搐:“这是字还是鬼画符啊。”
“所谓术有专攻嘛。”莲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有专门练过字,今天又是我领的第一件比较重要的任务,所以只能……”
郁世钊铺好纸:“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看着你写。”
莲生无奈,只好取出一个小罐打开,原来里面是芳生平素磨好的墨汁,莲生在案子上很有心思,可是在书法上真是一塌糊涂,芳生看她笨手笨脚,索性一次研磨好墨汁,装在罐子随她祸害。
郁世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偷懒的人,将毛笔递给莲生,示意她写。
莲生蘸的墨太多,笔尖抖了一下,墨汁滴落,纸上洇开一个黑点。郁世钊叹气:“这种纸做草纸都不够资格,怪不得写出好字来。”
莲生被他抢白的脸红,气恼着在纸上写下大坏蛋三个字,郁世钊哈哈大笑:“这三个字写的真是……你可以去做道士了!”莲生刚要回嘴,身后却贴近一个身子,她瞬间身子一僵。郁世钊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我来教你,我可不想以后被人嘲笑,说我推荐的人竟然只会鬼画符。”
“好,就这样,手腕要用力,对,往回收!”郁世钊的下颌抵着莲生的头发,手握着她的手,在两个人的合力下,莲生终于写出三个看着还不错的:大坏蛋。
郁世钊对这三个字也很是满意:“看看,对照一下,比你原来的好很多吧。拿笔姿势和手腕的力量很重要,我开始习字的时候,万岁……”郁世钊忽然停下来:“来再写几个看看。”
俩人这样的姿势相当的暧昧。莲生几乎是完全被他搂在怀里。莲生想着他刚才宣布的一定要让自己喜欢上他的宣言,心里荡起丝丝慌乱:郁大人,你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推开他?人家还是好心好意教自己写字,就这样任他搂在怀里?姿势实在太过暧昧。空气中流动着莫名的躁动,莲生忍不住想回头,郁世钊低声道:“好好看着字,我可只教这一遍。”
“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写。”
“大人我可是好心好意教你,你这小脑袋都想什么呢?再说现在什么男女,工作呢,认真点。”
“姐!我回来啦。”门砰的一声打开,芳生站在门口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们在做什么!”
莲生慌忙挣脱开郁世钊的束缚,、毛笔重重拍在纸上。郁世钊则毫不在意地抬头说:“教你姐写字,我说新科举人老爷,令姐这蟑螂一样的鬼画符你是如何忍得的?”
芳生走进来,看看莲生,又看看郁世钊,莲生干咳一声:“你吃过饭了吧?要不要再喝点疙瘩汤?”
说着就自顾低头出门去厨房。
芳生压低声音说:“郁大人,不要打我姐的主意。”
“可我真的想打她的主意怎么办?”
“我姐姐是不会去做妾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问题是我之前求娶她做正室!”
“什么?”芳生愣住。在京城这些天,参加多次举人聚会,芳生也听带一些关于郁世钊的小道消息,据说有亲王看中他想招他为郡马都被拒绝了,这样的男人,要求娶自己的姐姐做正室!
“千真万确!被她拒绝了。是不是很伤人?”郁世钊看着芳生的眼神都充满了委屈:“我第一次被人这么打击,所以我决定一定要将她拿下!”
“姐,就不要麻烦郁大人了,我来教你写字,你要写什么我帮你!”
芳生非常不给面子的喊道。
郁世钊呵呵一笑眯起眼睛:“小子,你是要和我对着干啊。”
芳生眉毛一挑,心道我觉得你和我姐姐不适合,就是和你对着干。
“大理寺的重要事情岂能被你知晓?你想叫你姐姐泄漏机密?嘿嘿!”郁世钊得意洋洋:小子,想和我斗?
第六十七章 恋人未满
条陈递交上去的第三天,莲生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秦王竟然在殿前负荆请罪!原来秦王之前给皇帝发了一封加急的信件,然后就由西安府匆忙赶到京城面君请罪,罪名竟然是治家不严,导致小妾行非法事,滥杀无辜,现在已经被暂收押进了宗人府了!
莲生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尼玛的秦王,你是故意整我吗?我刚上的条陈上面可没写你的小妾如何如何,结果你自己一揽子都承担了,上峰会追查我隐瞒不报之罪啊。
莲生心里正在忐忑,果然少卿大人派人来找她了。
付少卿将她呈上的条陈往案头一甩:“顾提刑,你可真叫本官失望啊。”
“大人,下官并不知道那……”
“不知道?哈哈,顾提刑,贡院案中秦王可是将你的本事说的天花乱坠,如今这案子,你竟然说自己不知道死者和秦王府的关系。呵呵,原来顾提刑的本事也是因人而异的。”
没等莲生说完就被付少卿抢白一顿。
莲生一再默默提醒自己,我忍,我必须忍。
“大人,下官只管查案,被害人的个人隐私下官并不清楚,且此事涉及王府内眷,也不是下官能置喙的。还请少卿大人明察。”
“你这打太极的功夫可不浅啊。”付少卿今天绝对是有意的故意的特意的,鼻子上镌刻着深深的笑纹可眼光冰冷,锥子一样锐利。
莲生自己也清楚,这个案子一直到现在都有漏洞。
穆云平没有死,那荷塘里的白骨是谁?游夫人对能红害人的计划到底知道多少?能红身边的护卫是她给的,她不可能全然不晓得,要追究她知情不报的包庇罪就得得罪秦王。郁世钊当时又是像贡院案一样,将这个环节直接模糊处理,只提能红的生母是某富贵人家的小妾,因此给她一些物质上的帮助,她得以雇佣地痞流氓谋害主人。家奴背主这是斩立决的大罪,穆云平谋杀能红就有了伦理上的支持。
“那话本和我无关,我只是在给秦王的折子里提到穆云平情有可原。这话本从咱们离开西安府就流传开了,我也搞不清是谁的手笔,若是秦王,事情闹到对他其实并无好处,他的那个小妾很可能会被人挖出来。”那晚在顾家小院,郁世钊这样说。
莲生没想到他的话果然应验了。小妾的事情的确曝光了了,却是秦王主动踢爆的,他究竟是什么打算?
秦王、付少卿,还有在暗处脸色晦暗不清的顾尚书,这些人随便哪个都是不能直接得罪的,莲生看着付少卿洋洋得意的脸,心里千转百回,不知该如何继续接茬,她深深吸口气,将委屈和酸楚一股脑都咽了下去,强自镇定说:“大人这般说来,实在是误解下官了。”
“误解?你怎么不说我冤枉你?”付少卿一拍桌子冷笑道:“我看是你和秦王暗地有什么勾当,这才为他隐瞒,秦王也因此推荐你进大理寺,你们这欺上瞒下的本事还真不小,来人呀将这欺君大胆妄为之徒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大理寺的差人上前就要按着莲生的胳膊,莲生用力将他们甩开,大声说:“我是万岁钦点的大理寺提刑,没有刑部的旨意我看谁敢拿人?”
“好你个万岁钦点,万岁若得知你私下结交藩王胆大欺君,恐怕九族都不够诛的。”
诛我九族?那也要看你和顾尚书到底谁的腰杆子更硬!
“大人,我既然是大理寺提刑,就是官身,我是从六品的提刑,大人是正四品的少卿,我只想问问大人,要拿我的文书在那里?到底是哪个衙门给我定的罪?还是大人本无凭无证,只想拿下下官拷打后画押,以此做证据?”
莲生一语道破付少卿的心思,他眼珠子一转:“大胆,你竟然敢污蔑本官?”
“下官只是提出疑问,大人既然不按照规则来就不要怕事后有人追究!”
“哈哈,等拿到你的口供还有什么可追究的?”
付少卿催促着:“还不速速将人犯拿下!”
“我看谁敢?我的官位还在,你们俩敢以卑犯上?”
莲生知道绝对不能这样不清不楚就被付少卿拿下,原来他叫自己写条陈就是有目的的,这是早早挖坑下套等着自己往里跳。怪不得郁世钊将案子匆匆结案,看来这案子真是水很深,后面很大一局棋!
那俩差人犹豫下,看看付少卿,还是鼓足勇气,一边一个抓住莲生的胳膊用力一拧,莲生吃疼不住,哎呦一声。
“你们小心着点,还没上刑呢,别把她小嫩胳膊拧断了。”
莲生被扭着胳膊无力挣扎,脸贴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她不甘心啊!这没凭没据就被押入大理寺的大牢,那些刑具可不是吃素的,几番折腾下来自己要是被打得胡乱签字画押,那就全完了!
“哎呦,还真热闹!付少卿,不知顾提刑犯了何法,你这是要把人直接拿下用私刑吗?”
外面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莲生忍不住叫了声:“郁大人!”
郁世钊大步进来,一脚将按着莲生的一个官差踢出去,那官差直接被甩到墙上,闷哼了一声就见脑后一道血迹,倒在地上捂着后脑哀嚎着,另一个官差吓得急忙松开莲生,跪地上不停磕头:“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小的都是奉命行事。”
“郁大人,这里是大理寺,不是锦衣卫,你进来就要大开杀戒,是不是太过分了!”
付少卿见形势逆转,站起身虚张声势。
郁世钊大步走到案前,正对着付少卿,冷笑着:“我就是做的过分,你又能怎么样?”
“你!这是大理寺不是锦衣卫!你不能胡来!”
“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把你带到锦衣卫,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郁世钊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几根长髯:“听说你号称大理寺美髯公,今天我就让你变没髯公。”说话间手上一用力,付少卿一声哀嚎:“哎呦,疼死我了。郁大人,你,你不能这样!这是我大理寺的事情,你无权……”
“奉万岁口谕,带顾莲生去宗人府和秦王对质,这是有权还是无权?”
付少卿忙不迭的点头:“有权有权!”
郁世钊转过身:“顾莲生,万岁召你去宗人府同秦王对质不得有误!”
莲生抬起头,郁世钊那副得意洋洋的劲头此刻简直是英明神武!她激动的说:“下官领命!”
“那就走吧。”
郁世钊拉了莲生一把,莲生被压在地上腿有点麻,站起身踉跄一下,郁世钊伸手搂住她的腰:“小心点。”
付少卿看着俩人这般动作,捻着胡须眼睛一转,上前说:“郁大人,顾莲生是大理寺的属员,既然去宗人府奏对,那不知是代表大理寺还是……”
“万岁召的是顾莲生不是大理寺的顾提刑,你懂吗?”
“懂了懂了。”
郁世钊带着莲生扬长而去。莲生走之前还不忘对着付少卿拱拱手,算是告辞。
付少卿等他们出去急忙挥手叫一个人过来,在他耳边叮嘱几句,那人点头:“大人放心,我这就去见王爷。”
“和秦王对质,我需要怎么做?”
上了马车,莲生活动下手腕,郁世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别动,你要脱臼了。”
他抓着她的胳膊,咔嚓一声,莲生忍着疼,眉心拧着。
“好了,早知道那俩不知死活的东西这般对你,就该一脚一个踢死算了。”
“付少卿急于抓我要和秦王勾结的口供,我去宗人府需要注意什么?”
“你只要说一切都是听从我的命令就是了,这次是阎罗打架,兰陵王想整秦王,你记得这一条,其余的如实说。”
郁世钊看着莲生,低声问:“你信我吧。”
“信。”
“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待事情了结,我找个机会让你出去跟着我巡视地方,就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了,等这帮王爷们打完架咱们再回来。”
“好。”莲生脱口而出。
在她心中,郁世钊真是一个可以全心信任的存在,有他在,一切就能有转机。
这算不算恋人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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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爱找别扭的皇帝
郁世钊带着莲走进宗人府,就有个中年太监走上前:“郁大人,这位姑娘交给咱家吧。”
郁世钊点点头:“有劳公公。”
进了里面的一间屋子吗,已经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坐在那,引领的太监说这位是南安候。
莲生急忙施礼,南安候却看着她大怒道:“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出来做什么女吏,这般不安于室,什么和藩王勾结,我看就是藩王在京城的探子,来人啊,押入大牢。”
这是什么情况?郁世钊只说问起来推到他身上就是,可这侯爷怎么不按理出牌呢?你问都不问就要把我押入大牢?开什么玩笑?莲生目瞪口呆,望着那引领太监,那太监呵呵一笑“既然侯爷发令,姑娘请吧。”
糟糕,竟然又要投入大牢,这回可没有郁大人来救我!
莲生可不想被关入大牢,她可是做过狱卒的,女牢里面什么情况她最清楚,这宗人府就算关的都是皇亲国戚,可也不能保证里面没猫腻,于是莲生看着南安候问道:“请问侯爷,为何不由分说不审不问就要将下官关押起来!”
“还有什么可问的,你勾结藩王其心可诛!”
“我一个普通女子,藩王勾结我做什么?家里缺烧火丫头吗?”“为秦王查案的可是你?”
“什么叫为秦王查案?我最开始查案时压根没见过秦王,侯爷为何不说我为锦衣卫查案?恐怕是勾结锦衣卫没有勾结藩王更有噱头吧。”
“大胆!竟敢对侯爷不敬,来人啊,掌嘴!”那太监阴阳怪气的就要叫人打莲生。
“锦衣卫指挥使郁大人传圣上口谕,召我来是要和秦王就穆云平一案对质的,你们不问不审,直接要打要杀要把人关起来,是何道理?”
“道理?本候就是道理。”
“下官只看我朝律法,没凭没据侯爷也想屈打成招吗?”
“牙尖嘴利,拖下去!”
“此地是宗人府,我一个大理寺从六品的不知为何要关押在宗人府?”
“哼,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问你,穆云平一案中你明知道能红亲生母亲是何人,为何隐瞒不报?”
“下官当时只是协助调查,且此时能红已经死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秦王府夫人和案件有何关系,我不能凭自己想当然。”
“那你上的条陈为何不写明此事?”
“此事的确是下官疏忽,下官本以为能红已经死亡,人死万事空,无论她做过什么都无法追究责任,同时下官认为穆云平杀人虽事出有因但他无权夺走他人性命,因此下官在条陈中并未写出。”郁世钊本来叫莲生把责任都推给自己,但是来到宗人府就遇到不按理出牌的南安候,莲生觉得这事情有点诡异,既然郁世钊说是皇帝命自己和秦王对质,堂堂亲王岂能是这样年轻的南安候可以审的?这说明审问的也许另有其人,南安候摆出声势不过是想吓唬自己罢了。莲生索性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硬碰硬,看看幕后真正的审问人到底能稳坐钓鱼台到什么时候。
“我看是你故意为秦王隐瞒此事吧?”
“秦王殿下虽向朝廷举荐下官,但下官从不敢将私人恩怨凌驾于国法之上,是下官的疏忽下官领罪,不是下官的问题,下官绝不认同。”
“这就是你领罪的态度?”
“下官有一事不明,请侯爷指教。”
“哼,就听听你还会狡辩些什么!”
“侯爷口口声声说下官同藩王勾结,下官敢问一句侯爷所言的藩王是不是秦王殿下。”
“当然。”
“秦王殿下勤政爱民,镇守西安府深受百姓爱戴,下官就算协助锦衣卫和都司王大人在西安府侦破两起案件,这勾结不知从何而来。下官只是从旁协助,若说和秦王府来往有罪,下官只是锦衣卫和王大人的手上的把刀子,请问大人,若用这刀子伤人,是刀子有罪还是持刀的人有罪?且不说这刀子并没有伤人,还是救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下官当时还是白身,协助破案是为百姓申冤让罪犯无处遁形,若这都是下官的罪过,那大理寺上上下下岂非都有罪?查到哪里的案子就是和哪里勾结,那全国各府县的官员岂不是都和属地的藩王富户勾结?”
“哈哈哈哈!”后堂响起一阵笑声,一个声音传来:“好一个铁嘴钢牙的丫头,朕今天就要看看你这把刀子。”
莲生闻言急忙跪倒在地“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莲生耳边只有人的脚步声接着眼前明黄的衣角扫过,皇帝已经绕过来坐上了正堂。
“刀子,抬起头来。”
“微臣不敢直面圣上。”
“哦,你还有不敢,我听人说你抱着骷髅头都不害怕。”
“圣上是天子,天子威重,微臣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哈哈,这丫头果然有点意思,怪不得秦王、郁世钊和王恒都向我推荐你呢。”
“微臣只是尽忠职守,为百姓申冤,当不得秦王殿下和大人们的谬赞。”
“此时到谦虚了,刚才你可是对阵南安候也不示弱。”
“微臣并不是为了驳而驳,实在是为事实真相,是微臣做的就承认,不是微臣做的绝不能认。况且事关藩王,涉及国家的柱石,微臣实在不敢昧心说话,请万岁明察。”
“你到大理寺履职还未满一个月,这话可说的滴水不漏,果然是有志不在年高。”皇帝哈哈大笑:“秦王,世钊你们推荐的这个丫头朕很满意。”
原来郁世钊也跟来了,莲生心里琢磨:你这是早知道皇帝的意思还是不知道呢?
”万岁,王恒那小子也没少说话嘛。”
莲生闻言忍不住抬头看过去,他这样和皇帝说话也太随便了吧。
“对,对,还有王恒,朕非常满意,这丫头口齿伶俐思维敏捷,来人啊,赏。世钊,你说赏什么。”说话时皇帝见莲生抬起头,一张清水出芙蓉的小脸楚楚动人,不由点头道“还是个清秀佳人,果然是有几分人才。这样吧,朕就赏你一家团圆!”
莲生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郁世钊低声说“万岁,顾提刑她和尚书大人……”
“朕知道,朕就赐顾家一家骨肉团圆,顾提刑和顾尚书,一笔写不出两个顾,一家人怎能子女离府别居,不侍奉父母于膝下呢。”
莲生只好谢过皇恩浩荡。
“总是一家人嘛,朕就喜欢一家人亲亲热热。秦王啊,朕看这丫头和你倒是很投缘,就在这里做个主……”
郁世钊忽然喊道“万岁!”
“你小子急什么,朕说这丫头和秦王有缘,朕就做个主,赐你们随便勾结,我说秦王啊,这丫头从今天起就是你干闺女咯。”
秦王也急忙拜谢皇恩。
莲生看了郁世钊一眼,他冲自己点点头,示意稍安勿躁。
自古君心难测,皇帝看似玩笑,轻飘飘几句话就将周围的人都耍的团团转。
背后捅刀子告秦王的兰陵王得个没脸:皇帝说话了,人家可以随便勾结。
莲生也被小小的惩戒下:许你全家团圆!皇帝这招够刁钻,不喜欢的人都凑一团,自己pk去了,朕作壁上观看热闹。
真是一出好戏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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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少卿家出事
“三姑娘,二少爷,这边请。”
一个笑眯眯的丫鬟站在门口迎接莲生姐弟。
皇帝金口玉言,尚书府不得不做出姿态,顾廉永亲自去小院接莲生姐弟回家。一时间顾尚书又出了阵风头:京官里唯一的女吏竟然是他亲闺女,外加还多个明年开春参加会试的儿子,尚书这运气还真是好。
到底好不好。只有当事人知道。这不,顾廉永做出低姿态将人接到,下了车陈氏的丫鬟就迎了上来:“奴婢叫银杏。”
银杏带着莲生姐弟来到后院,芳生犹豫下:“我进去不好吧。”
“太太说都是一家人,兄弟姐妹都要见过。”
陈氏现在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转型还真快。莲生走进后院正房,银杏打开帘子:“太太,三姑娘和二少爷到了。”
房间内端坐着陈氏,旁边依次坐着顾以芊、顾以茉、顾廉桢以及一个通房生的顾以静,旁边站着几个姨娘和丫头。
莲生走进去,陈氏端端正正坐着,倒是以芊起身上前:“三妹妹,芳生弟弟可把你们盼来了,母亲都念叨好几天了,快来见过母亲。”
陈氏嘴角含笑,等着姐弟二人给自己行礼。
万岁都说许你一家团圆,既然是一家,那自己就是他们的母亲,祠堂时的一口恶气终于可以出了。
“见过夫人。”莲生只是浅浅地点头示意下,芳生上前作个揖。
“三妹妹,怎么不和母亲见礼。”
“我是很想给夫人见礼,可是万岁又让我认了秦王做义父,我又是朝廷官员,这……”莲生无奈地苦笑,陈夫人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很给你父亲争气。”
“是祖母和母亲以及顾家的祖宗们在天之灵保佑。”
这话什么意思啊?顾以芊脸一僵,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祠堂时那么轻敌了,她强颜欢笑拉着莲生的手:“来见过咱们家的兄弟姐妹,你二姐姐你是认得的这是廉桢弟弟,这是以静妹妹。”
莲生含笑挨个问候,芳生又和他们见过,莲生掏出荷包递给廉桢和以静,笑眯眯地说:“三姐姐是做官的人,有俸禄在,一点小玩意给你们玩吧。”
顾廉桢看向以茉。得到许可后收下荷包,低声说谢谢三姐姐,以静却将荷包一摔:“怎么又来个三姐姐?那我不是四小姐了?四字多难听啊我不要不要!”
以芊劝说着:“你小小年纪孩子这么大气性,快点和你三姐姐道歉。”
这以静的母亲虽然是个丫头,却是最得宠的,因此以静也格外骄纵,莲生来之前就被人告诉她从此是四小姐了,正在气头上呢。
莲生一笑:“姐姐,算了吧,我不和小丫头计较。”接着转向陈氏:“既然是奉旨团聚,咱们这一家子总要父慈子孝的做出个样子,我和尚书大人都在朝廷为官,若是叫人弹劾了去谁都得不到好处。”
“你多虑了,一家子当然要亲亲热热。”陈氏实在是装不下去贤惠,站起身说:“我身子不舒服,你们兄弟姐妹既然见过就散了吧,以芊安排你妹妹和弟弟的住处。”
这一番全家团聚的大戏就这样拉开了帷幕,莲生心里知道,以后的日子定然充满了风雨。
“既然那位皇帝是想叫我们自己窝里先斗着,我就如他所愿,一点点的将欠我们的都讨回来。”
这是莲生之前对芳生讲的话。
现在姐弟二人在顾府被拆分开了,莲生是小姐,自然住在后院,芳生则和顾廉永、廉桢住在前院,顾以芊还非常好心地给莲生派去三个丫头,芳生那还好一些,顾尚书是清流派的领袖,家中的儿子都不用丫鬟,一律用小厮,莲生目前还不用担心陈氏往芳生身边塞乱七八糟的女人陷害他,坏了芳生的名声,当然小厮也可能是弯的。不过莲生确信芳生看到弯的只会躲的更快!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每天还要去衙门上班,内宅女人的那点花头,莲生真没看在眼里去。
安顿下来,莲生第二天照常去大理寺上班。
大理寺众人知道她是顾尚书的女儿,看她的眼光都变得怪怪的,付少卿和她擦肩而过,冷冷地说:“想不到顾提刑还是名门嫡女。”
莲生站住脚:“大人,我不过是个六品提刑应该挡不住您老的道,还请您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付少卿听到这句话,直接噎在那。刚说你名门嫡女,你就说这种话?打我脸吗?
莲生看他脸色难看,心里这个痛快:你不开心我就开心真是太好了。
“老爷!老爷!”忽然从大门外跑来一个人,对着付少卿就跪下去:“求老爷给小的做主!”
“辛大郎,你一大早上发什么疯?”
付少卿见是自己的贴身仆人辛大郎,他可不想叫莲生看到自己家人出洋相。踢了辛大郎一脚:“赶紧起来,别给老爷我丢人。”
“老爷,小的刚回家,才发现家里真出事了,我家娘子,被人谋害了,小的心里一直激愤,只能跑出来找老爷,求老爷给小的做主,一定是那付三杀了小的娘子!”
“好了,这里是大理寺,不许信口开河,你娘子被杀赶紧去报官。胡乱说什么话?”
付三是付少卿家里的厨子,家生子儿,付少卿是官身,他家的厨子那是不能随便被官差捉拿的,这辛大郎恐怕正是因为这个才跑来找他的。
付少卿不想这事情闹大,但此时正好是人来人往的时候,这边辛大郎跪倒在地抱着付少卿的腿痛哭流涕,早已经吸引了很多人驻足,付少卿又踢了他一脚,辛大郎依然抱着他的脚不放,被杀死的妻子腹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儿,一尸两命啊,他打了半辈子光棍,如何舍得!
大理寺卿孙大人正好走过来,看着院子中间围一圈人,喝到:“一大早上都在做什么?”
“大人,大人,是付少卿家的仆人跑来寻主人告状,他说是少卿家的厨子杀了他老婆,听说还是一尸两命?哎呦,真是好惨哦。”
早有那精于打探的人凑到孙大人耳边嘀嘀咕咕。
孙大人的分开众人走到付少卿面前:“付大人,还是回家将家事先解决了吧,让家仆跑到大理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辛大郎看出孙大人是主事的,又跪行到他面前:“大人,求大人给小的做主啊。”辛大郎全家早已经赎买出去了,并不是付家的家奴,这付三却是世世代代都是付家家奴,家生子,若他妻子真是付三所杀,因付少卿的官身,一般官府是不能管的。
孙大人被他烦的够呛,一抬眼看到对面站着的莲生,顺手一指:“顾提刑,你带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莲生看向付少卿,后者冷冷一笑:“顾提刑,你可要秉公执法啊。”
“那是自然,一切以律法为主。”莲生挺直了腰板,既然你们都想看我的笑话,那就试试看谁能笑到最后!
…………
还是手机传上来的,泪奔~~(>_<)~~可怜可怜我吧
第七十章 三尸迷案(一)
莲生带着两名官差,跟着那辛大郎来到他家。这辛家地势比较偏僻,左拐右拐才拐进一条死胡同,他家就把头,不远处是个小庙。
辛大郎打开家门,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太惨烈了!只见一个妇人躺在地上,身下是大片的血迹,等走近了方知道这妇人的头脸竟然被砍的不成样子,血肉模糊,完全看不清容貌。莲生俯下身看了看:“确定是你妻子?”
“小人一进门就看到这般。唬的小人魂飞魄散,死在小人家中还能有何人?”辛大郎抓挠一下后脑勺:“脸虽看不清,这身形对着呢。衣裙也是我娘子的。”
莲生是经历几次案子,被这死去又活的事弄的神经紧张了,仔细想想也对,这做丈夫的还能认不出妻子吗?她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这辛大郎独居在城东小巷子,院子周边很是安静,周围没有什么邻居,只不远处有个小庙,算是邻居。房间内没有打斗痕迹,倒在地上的妇人后脑凹进去一大块像是先被击打后再用刀子在头脸处乱砍。一把带血的菜刀扔在一边,只是不知道击打后脑的重物是什么。
“你回家时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虚掩着,没有关,小的还想这妇人在家怎地不锁门。”
“你现在作何营生?”
莲生想这人能跑去大理寺找付少卿做主,必然此时并不在付家做事。否则哪有那么大胆子去找家主的麻烦。果然,辛大郎面带骄傲的说:“小的去年发点小财,已经赎买了身子,离开付家,现在做行脚商人,前日离家去门头沟收皮子,走时候还在巷口和我娘子说我不在家要关严门户,小心贼人哩。”
“那你昨日就在门头沟了?”
“是,小的宿在门头沟猎户老孟的家中,今日一大早搭进城的车马回来的,这一路上都有人作证,小的的确才到家。”
莲生刚才试着弯曲一下尸体的胳膊,发现早已经硬邦邦了,且尸体上也有尸斑形成,看情景这妇人应该是昨个夜里死去的。若这辛大郎没有撒谎,他的确没有作案时间。
“你若说谎被我查出来可没你好果子吃。”
“小的不敢撒谎,昨日白天小的一直跟着孟猎户挨家挨户收皮子,晚上在他家住的,我俩还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就睡下了。今早搭的是门头沟刘老爷家的马车,这些大人只要一查访便知,小的说的都是真话。”
“那你跑到大理寺说是付三杀害的你娘子,这是何道理?你和付三有仇?”
“那个,那个……”辛大郎面带羞愧,犹豫一下还是低声说:“其实小的娘子过去是付三的老婆,是小的和付三商量,给点钱财他转给我的。”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莲生被这个消息雷的这个囧啊:“你的意思是你娘子是付三的前妻。”
“是的是的。付三这混蛋天天喝酒打牌,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也不知道珍惜,小的那时还在付家做事,看着齐氏,哦,小的娘子姓齐。小的看着齐氏独守空房。实在可怜,正好小的那时发了笔小财,便和付三商量,我给他聘礼将齐氏转聘给我。”
“你们这也太随便了,那齐氏就同意?”莲生真是被雷的不轻,谁说古人封建,这都能私下这样来。
“她不同意又能如何?嫁给付三就是付三的人,我和付三说好了又付了钱财,可那付三真是个混蛋,坏透腔了他,他之前和我说,我娶了齐氏,他没有了老婆,要是想到我家来找齐氏快活,我必须让给他几天。我当时为了娶齐氏就答应了,等我成婚,那混蛋果然几次三番想来占齐氏便宜,被我拦住,后来我俩又打了一架,那付三说这是夺妻恨,要我小心着点,总有一天要弄死我。这都是原话,当时就在付家大厨房打的,付家厨房上下可都听着呢,就是俩月前的事儿。”
这家伙,这付三还想玩3—p!这也太狗血了吧!
“付三多次跑来纠缠我家娘子,小的认为,一定是他趁小的不在家,又来纠缠,我家娘子不从就被他杀了!”
屋内的尸体头部脸部被砍成那样,的确很像是泄愤杀人,莲生正想着,就听着不远处的小庙门口有人说话,莲生从辛家门口看过去,原来那不是小庙,是个小小的道观,道童拎着扫帚出来扫地。
“真是奇怪,怎么玄清两天了都没回来?”
“不会跑了吧,这小子眼睛都发贼光,一见大闺女小媳妇的就挪不动步子,没准和谁家小娘子跑了呢。”
另一个道童撇嘴道。
“无量天尊,你小心,被师父听到这般说话又要罚你。”
“师父也是,过去被玄清那小子骗的团团转,怎地从不罚他,只罚我这老实人。唉,去哪里说理去吧。我比窦娥都冤啊。”
莲生指着那俩道童喊:“那个小窦娥,你过来。”
那道士看这边站着官差,哪敢怠慢,放下扫帚走过来嬉皮笑脸:“姐姐你长得可真美,你也是官差吗?好厉害啊。”
“油嘴滑舌!你是这道观的人?”
“是啊,我们这庙小,就我师父带着我们几个。”
“昨夜可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啊,小老道昨晚做完功课就睡了,不曾听到什么声音,出事了吗?”
小道士探头往院子里看:“偷窃还是杀人?是那个漂亮的小媳妇?”
旁边的辛大郎哼了一声,小道士嘻嘻一笑:“官人你别恼,你家娘子真是漂亮,我们玄清师兄每次看到都直眼呢。背地里还夸过几次,说……”
“说什么?”
小道士欲言又止最后看看辛大郎一脸恼怒,小声说:“官差姐姐,我要说了,你得保证这个官人不要揍我。”
“好,我保证他不敢打你。辛大郎,你今天和以后都不许为难这小道士。”
“是,大人。”
“玄清说那么美的小娘子,要是能挨上她身子,死了也值了。”
小道士急忙说完,看着辛大郎脸色发黑,急忙往莲生身边站了站“官差姐姐,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玄清的原话,不信你问我师弟,玄清他最爱勾搭女人,大家都知道。”
“你说玄清这两天都没出现?”
“是啊,前天吧白天还见过他,晚上就没影了,昨个一天也不见人影。”
“他的东西还在吗?”
“被褥那些在,别的没注意,小老道和他不对付,懒得看他的东西,过去多看一眼他的包袱都要被他瞪眼睛,好像他有多少钱似的,还不是怕被人看到小媳妇们给他做的荷包。这个人最不老实了。”
莲生点点头:“你先回去,平日留意下,想起什么情况就到大理寺找顾提刑。”
“哇,官差姐姐是提刑啊,厉害。”
小道士满眼崇拜。
莲生命人去通知地保,将这尸体送到大理寺敛房去。接着对辛大郎说:“这是案发现场,你也不方便在此居住,就先封着吧,你这些天不能出城,到大理寺找我报备住处。”
辛大郎连连点头:“大人,那付三……”
“我这就去找付三,案子还未查明,不许你私下找人寻仇,若是你私下报复,我绝不轻饶。”
“是是,小的记住。”
莲生带人走出来,刚到正街上,就看着一群锦衣卫打马狂奔过来,领头的真是郁世钊,他远远地看到莲生,吁了一声将马勒住问:“干嘛去了?我这还真有个稀奇事说于你。”
“有个案子,什么稀奇事,等我闲了再说。”
“嗨,门头沟一个枯井竟然发现一个和尚一个妇人的尸体,你说稀奇不稀奇。”
“你说什么?门头沟!”
莲生愣住,好巧,门头沟也有妇人被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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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三尸迷案(二)
“巧?难道你也遇到妇人死亡之事?”
郁世钊忽然伸出胳膊一把将莲生拎上马,没等莲生反应过来,已经端坐在郁世钊身前。莲生身着官服也不好在大街上和他撕掳,气恼地说:“男女受受不亲。”
“现在不是男女是朝廷命官!管什么劳什子授受不亲。”
郁世钊低头在莲生耳边说:“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感情这和在当年搭顺风车一样啊。想到这莲生就毫不犹豫地说:“付少卿家。”
“你又得罪付少卿了?”
“不是我得罪他,是他找我的毛病,哦,也不对,是今儿个好端端的这事儿就找上门了。”
莲生低声对他讲了早上发生的事,以及勘察现场的情景。
“那个叫玄清的道士有点奇怪,总觉得道观和那辛家住的近一定会有点什么。不过这个付三,总要例行公事去问问,同时嘛,也做给付少卿看看。”说到这,莲生忍不住捂嘴偷乐,像个狡猾的小狐狸。
“不错,付少卿无缘无故的找你麻烦,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怎么行。”
“那你刚才说的什么妇人尸体在哪?怎么回事?”
“前个去门头沟那边山里办事,宿在野外,昨个半夜一笨蛋掉枯井里了,结果发现那井里竟然有两具尸体:一个妇人一个和尚。麻烦的就是那和尚竟然是有名的妙法大师,这可是进宫给贵妃们讲过法的人,大家都认识,莫名其妙死在枯井,这事可就闹大发了。”
“那妇人呢?”
“妇人是本地一个秀才的妻子,发现尸体时尸体还没完全僵估摸也就死了两个多时辰吧,你过去的那一套,看看温度僵硬程度什么。”
“那秀才呢?他怎么说?”
“一般夫妻中一方死了,另一方就是最大嫌疑人对吧,不过这秀才可以排除了,他没作案时间,他前天就来京城了,听说是去什么书院想谋个位子,现在估摸还在京城未归呢。”
“这事可真巧。一个京城住着的商人前天去门头沟收皮子,第二天妻子在家中遇害;一个门头沟的秀才前天来京城找书院,他的妻子也遇害了!”莲生只觉得这事情未免太巧。
“不过这京城及周围多少人,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算很奇怪吧,阎王叫人三更亡,谁敢留人到五更啊。”
“我可不这样想,这可不是阎王叫人的事,是真的有人在暗处杀了人。”
莲生微微转过头去,郁世钊低头看着她的侧颜心里一阵喜悦。
万幸,她还愿意和自己以朋友相处,幸亏不像时下那些矫情的大家闺秀,总还能再给自己一个机会。郁世钊不知道,在莲生过去生活的年代,表白被拒绝不算什么大事,拒绝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因此莲生对郁世钊表现的很坦荡,不做恋人大家大方做朋友啊,有个锦衣卫高官的朋友,那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少目前这个护身符还相当好使。
俩人离的如此近,莲生的发丝被风吹着往郁世钊鼻孔里面钻,他不得不侧着脸,呼吸着少女身上的馨香,内力将心底的绮念生生地压了下去。真是折磨!终于,在付少卿的宅邸前停下马,后面的锦衣卫下马问:“大人!我们……”
“你们先回去,盯住门头沟那边的验尸结果,去京城书院找到那云秀才。乾二,这些由你负责。”
莲生听到乾二的名字,急忙回头向他招手,乾二看莲生扭过来冲自己招手,急忙低下头。心里是宽面条泪:求你了,千万甭搭理我,我不想再改名啊。
众人答应策马离去,郁世钊先下了马,然后冲莲生问:“自己能下来吗?”
话音未落,莲生已经跳了下来,到吓了郁世钊一跳:“小心,别崴着脚。”
于是付少卿家的门房就看着门口一匹马下来个锦衣卫,冲着马上跳下来的提刑,笑得跟朵花似的,门房怕自己看错,急忙又揉揉眼睛,真是一匹马那个坐俩人,什么时候大理寺的开支这般紧张了,俩人一马,新鲜!
“门房,传厨子付三过来问话!”莲生冲门房说。
“这是付少卿的宅子。”那门房看着个六品提刑也敢这样吩咐自己,很是不满。
“多新鲜,找的就是你们家付三,赶紧的,爷还得回宫里呢,耽误大事要你脑袋。”郁世钊大咧咧一把将门房从椅子上拉起,自己坐上去,顺手抢过门房手里的扇子,使劲摇着,接着啪的一下,用扇子拍打着门房的脑袋:“赶紧的,你聋子啊,麻溜地叫付三去,敢有耽误,爷剁你的脚丫子!”
门房吓得一溜烟跑了,过一会就将付三带了过来。
莲生看着那付三,20多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五短身材,长相不如辛大郎,也可能因为是厨子的关系,整个人显得油腻腻的。
“你是付三?昨天一天都在哪里,有谁证明。”
付三看着坐在椅子上摇着扇子的郁世钊,知道这锦衣卫大人得罪不起,听着莲生问话便老老实实回答:“昨个我家三夫人在院子请客,小的一直在后厨忙乎了,到晚上才得了闲,领了三夫人给的赏钱去了白家赌坊,昨晚手气不好,银子都输光了,我心里憋屈又去太白仙喝了点酒,没想到喝多了,竟然睡了过去,今儿个一大早才醒来,被太白仙的掌柜好一阵啰嗦。”
”这样说你昨天的行踪都有人能证明,清清楚楚了?”
“大人说的极是,小的在赌坊在太白仙喝酒都有人看到,大人只要派人一问便知。不知大人为何问小的这些,难道……难道那辛大郎昨个被人害了不成?”
“你怎么知道是辛大郎出事了?”
“那个,那个小的和别人也没啥仇,只和那辛大郎有夺妻之恨。大人和这位锦衣卫大人来问小的昨天行踪,毕竟我家大人也是大理寺的,小的还是能猜到几分,定是和小的有怨仇的谁出事了,便想到了辛大郎。可真是那辛大郎出事了?死了?那齐氏不就可以再归我啦?哈哈。”
“你这人真是无耻!怎么还想着齐氏?”莲生一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为了点钱就把妻子转让,过后还无耻的想玩什么3-p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人也太渣了吧!
付三见这位女大人竟然翻脸了,急忙喊道:“那可是夺妻之恨啊,小的当然气不过,如果辛大郎死了,那齐氏不过是完璧归赵嘛,哦,对,是破镜重圆。”
“你这人还真是无耻到家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大人,大人,总算跟上来了。”
原来是莲生早上带的俩官差,一路小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齐氏被杀了,你有什么想法吗?”郁世钊冷冷地望着付三,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什么?被杀!”付三大惊失色:“天啊,怎么会这样,一定是辛大郎那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一定是他杀了齐氏!他怕我们破镜重圆,他……”
“得,得,你就别在这装了,你要真得喜欢齐氏怎么可能为一点银子就将她出让,你若真心对她,又怎能在出让她后还对她有不轨念头!你根本是从没有尊重过她,在你心中她不过是个可以转让的物件!你这样的人,有什么真情和良心!”
付三被莲生训的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郁世钊看了莲生一眼:原来她上次说的都是,她是真痛恨将女子做物件的人。
郁世钊心里百转千回,一腔恼火只能发泄在付三身上,起身踹了他一脚说:“糊涂东西,看你去的那地吧,败家赌坊,没输掉裤子算你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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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三尸迷案(三)
下午,莲生带着两名差人回到大理寺。
刚进门就看付少卿坐在院子的廊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少卿大人。”
“怎么样啊,我家厨子可有嫌疑。”
“初步勘察,辛家那女子的遇害时间应该是昨夜,付三已排除了作案嫌疑。”
原来莲生在得到付三的口供后便命人去白家赌坊和太白仙查证,果然昨晚付三先是在白家赌坊赌钱,当时很多人都能作证。后来去太白仙喝酒喝多了,躺在大堂不走。掌柜的知道他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家奴,也不敢赶他出去,只能任他耍酒疯。
“有没有可能半夜跑出去?”官差问。“这绝对不能,钥匙只小的有,小的昨夜也在大堂睡的,哪想到那家伙睡觉还打呼噜,折腾的小的一晚上都没睡着,他不可能半夜溜出去呀,官爷。“太白仙的掌柜这样说。
莲生将大致情况一讲,付少卿笑得格外和煦:“这样说来,那辛大郎是冤枉主家了,按律该收监的。”
“大人,辛大郎既然已经自赎其身,就不算付家家仆,且他只是怀疑付三,并没有正式立案,无法收监。”
付少卿脸色一暗:“到底是从底层起来的提刑,还真是为引车卖浆者仗义执言啊。”
“下官如实禀报,若有……还请大人恕罪。”莲生眼角余光瞥到孙正卿正踱着四方步缓缓走来,便故意将话说的很含蓄,果然那孙正卿正好听到请大人恕罪上,迅速紧走几步问道:“什么恕罪啊?难道付大人家的厨子,真是杀人凶手?”
“正卿大人。”莲生拜见完正色道:“少卿大人家的厨子,目前看嫌疑基本可以排除,没有作案时间。但此人贪图一点钱财便将妻子转聘,事后还纠缠不休,这人的人品实在是……”
莲生装作有点忐忑地看了一眼付少卿的脸色,欲言又止。拿到乾二的调查资料后,莲生认定付少卿是兰陵王的人,他上次故意找自己麻烦还想直接将自己下狱拷打,这个仇有机会是一定要报的。反正付少卿也不会改变对自己的看法,过节和罅隙压根没法弥补,何必给他面子?自己可是皇帝命令直接空降的第一个女吏。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果然,孙正卿眼光中带着笑意,脸上却装出一副遗憾的样子,看着付少卿连连叹息:“唉,付大人整日忙于公事,着实辛苦,不过这治家嘛,还是需要地、一屋不扫安能扫天下啊。”
付少卿瞪了莲生一眼,做出低姿态:“谨遵大人教诲。”
莲生看着二人在这假惺惺演戏,差点笑出来。
这时却听着孙正卿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既然这人不是付三杀的,事情不牵扯到付少卿,那案子可以转交给提辖府,我们大理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妙法师父在门头沟遇害了。”
莲生因为之前听郁世钊说过,同时并不清楚这妙法和尚在本朝的地位,并不觉得如何,倒是付少卿,明显一愣:“什么?妙法师父。”
“事情蹊跷,死在枯井中,井中还有个妙龄少妇,万岁震怒,严令我们和锦衣卫合力查明此事。”两个老谋深算的官僚对视一眼,就见孙正卿笑眯眯地说道:“大理寺人手本来就不足,这事又是和锦衣卫联合调查,呵呵,顾提刑,恐怕又要你出马了。”
老滑头,你是我直属上司,你把话都说到这,我能怎么办?
莲生只能上前一步说:“下官遵命。”
付少卿点点头,虚头巴脑:“顾提刑真是能者多劳啊。”
于是,等到下午郁世钊看到莲生来锦衣卫报道时,怒其不争地摇头叹息:“大理寺没人了嘛?怎么好像什么都要你去做。”
“人微言轻又是空降兵,奈何奈何。”
“空降兵?这词儿新鲜,意思却也有趣。”
郁世钊示意她坐下接着说道:“妙法大师地位超然,万岁曾经欲封他为国师,被大师以出家人不可干预政事,不可流于虚名拒绝了,他遇害的事可是个棘手问题。搞不好万岁震怒,乌纱不保,怪不得大理寺把你退出来挡箭。”
“天,这么个大人物,那我不是要做箭靶子,成刺猬了。”
“若真成刺猬,我就勉为其难养你好了。”
郁世钊桃花眼上挑,眼波流水一般,莲生忍不住心神一荡,随即低头小声说:“又胡说八道,在这般真是不能理你了。”
“好、好,我们看案子。”郁世钊明白见好就收,反正现在死活又赖上她,只要和她保持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就是,不信她不动心。只要动心,哼哼,大人我就要把失去的面子找回来。他却不知道,动什么也别动感情的道理。
“大人!”乾二匆匆进来,看到莲生在座,木着脸点点头算打过招呼。莲生不想他为难,微笑一下,就听乾二说:“属下调查了文秀才现在果然在京城,他前天便来到京城,住在针眼胡同的堂兄家中,已经查证过了没有作案时间。”
的确,从京城到门头沟要走大半天的事情,那秀才既然前天便来京城了,还有证人证明,那他真不可能跑回家杀人。
“我总觉得这事有点奇怪。”
莲生摆着桌上的杯子:“呶,这是京城的棒槌胡同,这胡同旁边有个道观。住在这胡同的商人辛大郎前天去门头沟收皮子,他的妻子昨日在家中遇害了,这是门头沟的文秀才。”莲生拿出一个杯子代表一个人:“他前天来京城,他的妻子昨日在门头沟遇害了。”
莲生看着桌上的杯子:“最有趣的在这里,辛大郎说在门头沟住在猎人老孟家中,全程也是老孟陪着去收皮子,晚上俩人还喝了酒,喝醉了就睡觉去了。乾二,那文秀才的证人都是怎么说的?”
“文秀才的堂兄说文秀才前日下午到的,后来去了书院想谋个位子,然后昨天说书院那边没合适的职位,心情不好,堂兄陪着喝酒,也是晚上微醉,早早歇息的。”
莲生拿着两个杯子,轻轻碰了一下,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两个人讲得条理分明,证人的证词也明明白白,可我总有点奇怪的感觉,因为这些都太顺了,偏偏都是前日离家,昨天全程有人作陪做见证,而醉了以后呢?这俩人真的醉了还是喝醉了只是个麻痹别人的借口?”
“就算没有喝醉,也不能晚上去杀人,晚间是要关城门的。”乾二摇头,觉得莲生的想法不对。
郁世钊却点点头,从莲生手上接过这俩杯子,重重放下:“按照你的意思,现在要做的是查明这两个人是否相识!”
“对,大人英明!”莲生忍不住笑了,果然还是郁世钊能猜中她的想法。
“这是为什么?”
乾二看着眼前这俩人好像很有默契的样子,只自己浑浑噩噩完全不懂他们笑什么。
“这俩人的行动和证词都太过完美,我不信太完美的事情。”莲生站起身:“孙正卿要我将辛大郎妻子遇害一案交给提辖府,可我觉得这俩案子似乎有点关联。”
“那好说,这案子我们锦衣卫接下来就是。反正锦衣卫做事跋扈惯了,抢提辖府的案子小菜一碟。”
郁世钊直接下令:“乾二你派人和提辖府说一声,辛大郎妻子遇害的事不用他们操心了。”
“提刑大人提刑大人!”
莲生在大理寺的跟班青果急急忙忙跑来:“大人果然在锦衣卫,出大事了。”
“看你忙忙叨叨的什么事?”
“那辛大郎河间府的姐夫找来了,说辛大郎的姐姐辛二娘前日来京城弟弟家至今未归,辛大郎觉得事有蹊跷,带着他姐夫来看尸体,结果发现,那被杀的不是辛大郎的老婆,是他姐姐辛二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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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三尸迷案(四)
“我晕啊。”莲生心道怎么又是这样?弄半天死的不是该死的那个人!啊,呸呸呸,是尸体又不对了!死的不是大家开始认为的那个人!
“晕?你身体不适吗?”郁世钊皱着眉头望向莲生,心里琢磨她是不是进了京城就应对各种琐事,累得身体不舒服了。
网络用语啊大哥,怎么和你解释呢?莲生扶额,揉着眉心说:“青果,你说的清楚点,怎么死者成了辛二娘!”
原来这辛大郎按莲生的要求在附近找个小客栈住下,便去大理寺报备住所。走在路上正遇到从河间府来的姐夫张家三郎,这张姐夫看到辛大郎高兴地喊:“小舅子,是你姐姐叫你来接我的么?”
“我姐姐?”辛大郎愣住。
“难道你也是才到家?你姐姐前天来京城看你啊,这不,把家里收拾下我也搭车来了。农活都干完了,也该出来转转歇歇。”
“等等,我姐是前天来的?我前天一早出门的。”
“就说是嘛,怪不得你都不知道你姐来了,原来你也才回来,这次去哪啦?”张姐夫还背着点家里的特产,笑眯眯地说:“你姐不知道我也跟来了。咱一同回去,吓她一跳。”
“我要去……官府……”辛大郎忽然一阵心虚,他觉得可能是有些环节搞错了。
“可是家里有什么事?”张姐夫发现小舅子脸色极为难看。
“姐夫,我姐……我姐她可能……出事了。”辛大郎瘫倒在地,张姐夫急忙放下背着的口袋去扶他。他已经哆嗦成一团了:“姐夫,咱们去大理寺,不行了,我腿软,站不住,你扶我去。”张姐夫愣住:“我这还背着东西呢,怎么了?惹上官司了?我先把东西放家啊拎着去衙门这算怎么回事呢?”
“姐夫,我前天去门头沟了,今早才回来就发现家里有人被杀了。”
“啊?”
“我以为是齐氏,现在想……不知道谁了,咱们赶紧去衙门。”
辛大郎和张姐夫来到大理寺找莲生,当然没找到,青果听辛大郎说尸体也有可能是他姐姐辛二娘,急忙跑去找大理寺仵作求证。
“是我娘子还是……”辛大郎对青果说:“我娘子已经有了身孕啊。”
“那不是你娘子,死者没有身孕。”青果看着张姐夫一脸忧伤:“你自己去和仵作说话吧。”
因为要涉及尸体的隐私细节,青果便让张姐夫上前去和仵作核对一下。
俩人低语几句,张姐夫嗷的一声哭嚎:“天啊,怎么会这样!”
青果绘声绘色将大致情节讲完,莲生问:“那辛大郎得知尸体没有身孕,不是齐氏时表现的如何?”
“特别激动,很伤心,脸上的表情很吓人,想哭又哭不出来。”
“特别伤痛的样子?”
“是,很悲伤,后来郎舅二人抱头痛哭。”
“这个人,看到妻子被杀气恼着跑到大理寺说是付三杀人。可我从他脸上看不到多少悲伤,更多的是气愤,针对付三的气愤,像是一件属于自己的物件被人觊觎染指的恼火。”莲生微笑:“妻子死了只是气愤,姐姐死了却悲伤的不行,这是不是很奇怪?”
“刘备不说过女人是衣服,兄弟是手足嘛,也许在他看来姐姐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悲伤一些也不意外,毕竟你说过这齐氏是去年才改嫁给他的,一年来的感情抵不过姐弟真情呢。”
乾二在一边提出反驳意见。
“一尸两命,他的子嗣也被害,这足以让人失去理智。”郁世钊叹口气:“这个辛大郎还真是有些问题。”
“对,郁大人说的很对,辛大郎说齐氏已经怀孕了,既然姐弟情深,能为姐姐的死那么悲伤,这就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了,辛大郎岁数也不算小,对子嗣应该会看重吧,一尸两命,他表现的愤怒多于悲伤。”莲生望着郁世钊,目光清澈充满了期盼:“我想委托乾二调查一下辛大郎和门头沟的文秀才有没有交集。”
“交集?是什么意思?”郁世钊发现这丫头总有一些自己从没听过的新鲜词儿。
“就是说这个是辛大郎这个是文秀才,他们俩从小到大,生活环境亲戚圈子什么有没有可能重合,也就说两人相识。”莲生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一个圈,代表辛大郎,又画个相交的圈代表文秀才:“就是这样,中间的这块,这俩人是否有可能认识,甚至会很熟悉。”
“你认为这俩人都有嫌疑?”
这个圈画的简单明了,郁世钊看懂了。
”是,嫌疑很大。一切都太过巧合,不调查清楚我心里总不安生。希望郁大人……”
“好,乾二,辛大郎和文秀才的一切资料就交给你了。”
研究案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时分,郁世钊便请大家去酒楼吃饭。吃完饭华灯初上,乾二非常识趣地以去调查俩苦主资料为名带着青果离开了。
“我送你回去。”
郁世钊不由分说,一挥手街边就停下一辆马车,赶车的下车说拜见大人。
莲生震惊于京城里锦衣卫无所不在,郁世钊亲自驾车,低声笑道:“坐稳了,本大人至今只给两个人做过车夫。”
“另一个人是谁?”
“王恒那小子,还是当年在宫中读书时的事情。”
在宫中读书……莲生过去也听过关于郁世钊的传闻:深得万岁信任、心狠手辣等等,可是所有传闻都没提到过他的出身,他就像是忽然横空出世,一下子就占据了高位出现在人们面前,原来他在宫中读书过,那就是给皇子们做伴读了。
莲生知道,皇子伴读非富即贵,都是勋贵世家子弟,看来郁世钊的出身在大顺朝是极为高贵的。想到这里,莲生有点默然,忽然间不想在多说什么。
“怎地不说话了?我那次可真不是输给王恒,都是他玩赖。”
“大人出身很好吧。能在宫中读书。”莲生还是没忍住问出这个问题。
“这个……”郁世钊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对莲生解释自己的出身。
“做皇子伴读吗?”
“皇子伴读?呵呵……”郁世钊忽然一阵冷笑,莲生掀开车帘:“可是我哪里说的不对?”
“你说的很对,的确是皇子伴读。”郁世钊叹口气:“有些事,将来会慢慢告诉你。”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只听着马蹄哒哒哒哒敲打着青石板。
到了顾家大门口,莲生跳下马车。
“以后会讲给你的。”郁世钊又说了一遍。
“好啊。”
莲生答应着,心里却有点不太舒服。
自己的家庭经历背景一切都早都摊开在郁世钊面前,而他却像被浓雾罩着,一切都模模糊糊,莲生看不透他。
郁世钊看莲生进了顾家大门,这才赶着车慢慢的往自己的宅邸走。
刚进门,就见王恒站在院子里:“亲自赶马车?还真是稀奇。”
“你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
“娘娘想叫你进宫。”
“进宫?我很忙,没空陪她。”
郁世钊跳下马车,命手下将马拉到后院马厩去,然后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擦手扔在一边。
“你回京一个多月了,还未进宫见娘娘。”
“有你们就够了嘛,我又不会说好话,每次都惹她生气,何苦来着。”
王恒上前一步继续劝说“你说什么娘娘都不会真生气的,亲生母子,你何苦搞的那么僵。对万岁都要比对娘娘好。”
“那是当然,我还指望着将来万岁给我封块地做富家翁呢。”郁世钊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和她走近有什么好?别又是想把王家的闺女塞给我。我可不想担个外戚的名头,我的名声已经够坏了。”
”你对娘娘和万岁……总是还有心结。”
“废话,亲生儿子偷偷摸摸的,没心结的是棒槌。”郁世钊高傲地一仰头:“我新得了好茶,尝尝去。”
第七十四章 三尸迷案(五)
两天后,待一切资料搜集完毕,莲生和郁世钊商议开始正式审问这个案子。
“这两个案子有联系,可以连在一起审问,互相关联,这叫并案。”
莲生给郁世钊讲解这两个案子的关系。
“你这小脑袋瓜到底装了多少东西,那么多奇思妙想!”郁世钊伸出手想弹莲生脑门一下,莲生早提防着笑着跳开:“这可不是我发明的,我不过是将人家的东西搬出来用罢了。”
“杨家到底是如何教你的,可惜也没有什么秘籍之类留下来。”
说到杨家,莲生表情一滞。这时有人来报:宫里来人了。
郁世钊看了莲生一眼,他有点担心是王贵妃这时派人来,万一被莲生看出点端倪可如何解释呢。进来的是个中年太监,看到郁世钊就急忙拜见,郁世钊很随意的摆摆手:“孟公公客气了。”
“咱家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前来旁听的。”
“下官自会给妙法师父一个公道,贵妃娘娘真是多虑了。”
孟公公嘿嘿一声皮笑肉不笑,却不置可否,郁世钊知道,这人是非要听审不可了。
“这位公公,此案涉及两名女子的名誉,还请公公旁听后代为保密。”
莲生见这人要旁听,在一边提醒。
“大胆,你是何人,竟然敢这么说话,什么女子的名誉,哼,也敢拿来说嘴。”
郁世钊脸色一变刚要开口,莲生看了孟公公一眼:“在下大理寺提刑,请公公慎言,贵妃娘娘也是女子。”
孟公公被莲生噎的哼了一声,郁世钊重重地将茶碗放下:“好了,非要逼我端茶送客不成。”
孟公公闭嘴不吭声;莲生觉得奇怪,怎么这个宫里的太监竟然要看郁世钊的脸色?他这锦衣卫的权利真是大的很啊。
庭审在锦衣卫的一个偏堂进行。青果和大理寺的一个师爷充当记录,这是莲生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审问犯人,她有点小小的激动,握住拳头,从郁世钊这边看过去,她笑脸微微发红,眼睛亮亮的,充满了跃跃欲试。郁世钊心里感慨,果然只有在面对案子的时候她才是最美丽可爱的,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小丫头。
郁世钊这边看的出神,孟公公重重干咳一声,他急忙转过脸正色道:“带辛大郎。”
辛大郎被带上来,跪下拜见。莲生全身像是被过电一样,他在跪我!这是第一次有人跪我!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终于有人能拜我了!她嘴巴微微张开,眼睛水润,郁世钊在一边发现她又激动了,趁人不注意轻轻拍一下莲生的手背,莲生急忙调整下坐姿,腰板挺得直直的,板着脸说:“辛大郎,我们既然今天问你话,就是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你还是原原本本招认你是怎么杀害文娘子李氏和妙法大师的。”
“大人,冤枉啊小的真不知道大人说的都是什么,明明是小的姐姐被害,怎地成了小的是杀人凶手。”
辛大郎一脸忠厚,忙不迭的喊冤。莲生冷笑:“你姐姐被害,你一定很伤心吧。”
“小人恨不能将那贼人碎尸万段。”
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莲生点头:“你果然很生气啊,也怪当初文秀才太守礼,否则经常见到你姐姐也不会杀错了人。”
杀错了人!这轻轻的一声叹息却像重锤砸到辛大郎心口:“大人,您说什么?文秀才杀人?”
“是啊,你们二人搞个交换杀人,真是好算计。”莲生冷冷的说。
郁世钊摇着扇子笑道:“这点子谁想的?文秀才吧?我也奇怪你和那文秀才打小一起长大,光屁股的情谊,他真的没见过你姐姐?”
辛大郎心里咯噔一下,却还强自镇定,大声说:“不知道大人您在说什么,小的姐姐在小的家中遇害,小的是苦主,怎地两位大人都将小的审来审去,难道小的自己会谋害我姐姐不成?”
“你没想谋害你姐姐,你想的是谋害你妻子齐氏。”
莲生伸出手指指着他:“还是如实招来吧。”
旁边的孟公公哼了一声尖着嗓子说:“你叫人家招什么呀,总有证据啊,再说妙法大师被害的案子呢?我可是为这事来的,谁在乎这家长里短的烂事,赶紧审问杀害妙法大师的凶手。”
“你着什么急啊,饭要一口口吃,这人啊,要一点点审才有味道。”郁世钊看着莲生轻笑:“丫……额,顾提刑,对不对。”
“对!”莲生还他一个灿烂笑脸,看的孟公公心头直泛酸:我的贵主儿呦,这郁大人还真是对这女子情根深种,问题有点麻烦,大-麻烦咯。
“带文秀才吧,这对发小也该好好叙叙旧了。”
莲生话音刚落,看到辛大郎跪在那,两手却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好事,果然在他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郁世钊是个审问的好手,在莲生之前和他说交换杀人,文秀才和辛大郎可能早年相识时,郁世钊就一针见血的指出既然早年相识,那么也许文秀才也认识辛二娘,可辛二娘还是被害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文秀才知道要杀的人不在家,但是因为被辛二娘看出端倪还是痛下杀手。乾二调查的情况基本证实了这点,文秀才和辛大郎早年都住在柳条胡同,是旧相识。
乾二带着文秀才上来,文秀才因为有功名在身,只作揖拜见一下。
“文秀才,你可认得堂前跪着的人。”
莲生模仿着清苑县县令审问时的口吻,惟妙惟肖,郁世钊是看过刘县令审案子的,听到这里忍不住抿嘴,莲生发现他异常,侧脸瞪他一眼,孟公公看着俩人在大堂上眉来眼去,又是冷冷一哼,莲生道:“青果,给公公上茶。”
文秀才知道把俩人一起召来审问,一定是掌握了证据,装出一副老实样子,装模作样看了辛大郎一眼回禀道:“认识,此人是学生童年的邻居,叫做辛大郎的,虽是多年未见,依稀还记得模样。”
“那你可认得他姐姐辛大娘和辛二娘?”
文秀才停顿一下:“大娘子记得,二娘子记不清了,学生记性不是很好。”
”记性不好都能考中秀才,你还真是厉害啊。“郁世钊不阴不阳来一句,文秀才一脸尴尬不敢看辛大郎。
郁世钊刚才提醒辛大郎他姐姐遇害的情况,此时辛大郎想到文秀才和自己一起长大,在自家没少吃饭,对姐姐非常熟悉,不存在杀错人的情况,他是知道是自己姐姐却还下了杀手啊!这人太黑心了。
“文秀才,辛大郎可不承认认识你。”
莲生盯着辛大郎,缓缓说道。
“想是时间久了记不清也是有的。”
“哦,他多次去门头沟收购货物你们就没见过面?孟猎户你知道吧,孟家和你家可离的很近,几乎前后院!”
文秀才摇摇头,一副木然。
“哦,这样,既然你们这些年没来往那案子也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乾二,你将辛大郎带下去吧。文秀才,咱们现在就说说你妻子尤氏被奸-杀一案。”
“什么?奸……杀!”文秀才瞬间如五雷轰顶,眼光唰的一下恶狠狠地投向辛大郎。
辛大郎低着头,不敢抬头。乾二拎起他就要走,文秀才疯了一般扑上来“你为何奸——污与她!为何!”
辛大郎被他抓着衣领摇晃着半天,好不容易挣脱气喘吁吁:“哼,你敢说没认出我姐姐?”
文秀才见辛大郎也不分辩,心里明白大半,红着眼睛厮打着:“打死你打死你。”
莲生冷笑着看向郁世钊:“大人看到了吧,这就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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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三尸迷案(六)
“学生,学生也是受害者啊,大人。”文秀才边咳边喘。“受害者个屁!”莲生越想越气,很想一脚踩在他背上,刚要抬脚,就听着孟公公又干咳一声,莲生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太残暴了,她急忙放下脚,用力跺了跺:“辛大郎,你说,你是如何杀害妙法大师的。。”
辛大郎不知道妙法的地位,只当是个云游和尚,兀自狡辩:“这真不怨我,只怪他一个方外之人非要管俗世的事,我将那尤氏推入井中便离去,走一会觉得还是直接结果了她为好,留在井里万一被人发现就完了,于是我就转回去,那会儿月亮很亮,挺好的月亮地,我看到一个和尚正对着井里喊话,还说别着急他这就去找人来救。”
“于是你就上前将那和尚也推入井中了?”
“我从后面捡起个大石头,冲那和尚后脑砸了一下,接着把他推进去,那尤氏吓坏了,在井里不住求我,说一定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绝对不会告诉文秀才,我当时哈哈大笑。”辛大郎说起自己行凶的那晚格外得意,彷佛眼前就跪着一个不住哀求的小美人,他就是小美人的主宰。他想起那晚的情景,自己见尤氏苦苦哀求,竟然解下腰带,命她绑在腰间将她拉了上来。尤氏刚上来,还脸带泪痕,一副梨花带雨的娇羞,辛大郎想到刚才的妙处,心头火起,一把按倒尤氏,那尤氏忍不住高呼救命,辛大郎正在得意处,死死地捂着她的嘴巴,掐着她的脖颈。过了一会,辛大郎拎着裤子起来,却看到尤氏一动也不动,他俯身一看原来刚才捂着嘴巴,掐着脖子竟然将她掐死过去。辛大郎将尤氏的尸体扔回井里,拍打下身上的尘土,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想到这里,辛大郎哈哈大笑:“这个傻娘们,竟然还说不会告诉你!我告诉她是你要我来杀她的!她当时那个眼神啊,哈哈哈,真是绝了!”
“你无耻!”文秀才恨恨地一口痰吐向辛大郎。
“无耻?你好意思说我?你和孟猎户的闺女勾勾搭搭在先,后来又珠胎暗结,你可知道我是用什么办法将你妻子骗出来的?”
辛大郎得意地微笑着:“我就说是想帮她解决孟家的闺女,她早知道你和那家闺女不对劲了。我傍晚和她说,一定会帮她,我们商议个法子把这丑事遮盖过去,她竟然就信了!她是为了帮你遮盖丑事死的,文小二,你这是摊上个好媳妇啊,可惜啊,可惜,你竟然不珍惜,你那媳妇的身材真好,一身好皮子,油光水滑的,哎呦……”文秀才听到这里,嗷的一声扑上去,一口咬住辛大郎的耳朵。辛大郎死命哀嚎着,孟公公看着只咧嘴,转向郁世钊说:“赶紧分开他们,这像什么样子?”
“没事,叫他们俩互相咬吧,都不是好东西。”郁世钊挖挖耳朵:“使劲喊使劲咬,人脑袋打成狗脑袋。这俩混蛋反正也是斩立决,不如就这样互相打死算了,给大牢省点嚼裹。”
俩人听到这里反倒不打了。文秀才咬的满嘴血,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娘子,我对不起你啊娘子。”
莲生俯下身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文秀才,我们也派人调查那孟猎户的女儿,她马上就要出嫁了,嫁给门头沟的马地主做二房。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马地主的。你有什么感想啊。”
文秀才整个人都傻了:“什么?孩子不是我的?是马地主的?”
“对呀,那孟兰儿还托我们给你捎个话:就你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拎的废物,也就你家娘子能忍着你。要不是看你还有张可以看的脸,姑奶奶才不会搭理你呢。原话就是这样,文秀才,你节哀吧。”
“天啊,苍天啊……”
文秀才用头咚咚咚使劲往地上磕着,痛不欲生。
“你这种渣男,到阴间去向你娘子赔罪吧。”
莲生走回自己的座位,命青果将笔录呈上来,自己看完交给郁世钊。孟公公哼了一声:“这个东西不是要郁大人先看吗?”
“今天顾提刑是主审官,谁先看有什么问题。”郁世钊发现孟公公纯粹是为找别扭来的,瞪了他一眼,孟公公随即瞪了莲生一眼,站起身说:“原来妙法大师是为了救人而死,咱家能向贵妃娘娘复命了。”
“恭送孟公公。”
莲生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嘀咕赶紧滚蛋吧,在这阴阳怪气的就会找麻烦。
“顾提刑,贵妃娘娘听说了很多你的故事,正巧,本月十六号,娘娘请了不少京里的姑娘们进宫,不知顾提刑可否赏光啊。”
“既然是贵妃娘娘的命令,下官自当依从。”
“嘿嘿,也不是什么命令,娘娘很赏识你就是了。”孟公公一笑:“那十六号,咱家就在宫中恭候顾提刑了。”
说完低下头,不敢看郁世钊,一撩袍子拔腿就走。
当着两名嫌犯,郁世钊也没法说什么。莲生让文秀才和辛大郎看过供词化了押,命人叫他们押下,等候最后的判决,两个人此时已经浑身瘫软是被人拖下去的。
“把他俩关一起啊,叫他俩没事就打,打的越热闹越好,对付这样的卑鄙小人就得用不人道的办法。”莲生叮嘱着。
“果然是近朱者赤,我发现你越来越有我的风采了。”郁世钊忍不住笑出声。
乾二在一边忧心忡忡地问:“这案子就算了结了?那辛大郎的妻子又在何处呢?”
“我估计她可能是被那道观的小道士玄清拐走了。她本计划等辛大郎出门就跑,没想到辛二娘来走亲戚,被辛二娘看出点端倪,自己的衣服首饰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匆匆跟着人跑了,因此我们勘察现场时齐氏的衣服首饰都还在,辛二娘穿着齐氏的衣服。她晚上看到文秀才就大骂奸夫,也正是为此。”
“真是阴差阳错,这齐氏水性杨花却命好,躲过了这一劫。”郁世钊忍不住摇头叹息。
“福祸相依,谁知道这是缘还是劫呢。”
“哎,这还挺有道理,你可以参禅了。”郁世钊笑道:“审问案子,也要祭我们的五脏庙了。今天大人我请客。”
乾二闻言,自顾往外走。
“乾二,你家大人请客,你别走啊。”莲生急忙叫住他。
乾二回过身面无表情看着郁世钊,缓缓说道:“我不想——改名。”
莲生笑喷。
话说这案子因太过离奇,后来竟然被编成话本,在茶楼酒肆广为流传。在远离京城的一间下等妓-院,一个叫香玉的妓-女听完大厅里说的这出交换杀人的传奇后,目瞪口呆,也不顾身后的客人缠歪,捂着嘴回到房内扑在床上大哭起来。
老-鸨在外面敲着门:“你这小蹄子,给谁拿乔呢?不过是个私奔的浪货,连小道士都不要你,还不快下去给大爷赔不是!”
旁边的大茶壶低声劝道:“小点声,下面人可是为她花了大钱的,这会还不能硬来,等客人走了再好好收拾她。”
“哼,跟道士私奔的贱货,也就这张脸还值几个大子儿。”老-鸨甩着帕子下楼,边走边说:“赶紧把她给我带下来。”
香玉靠着床,听着楼下的淫-词浪-语,心里暗自叫苦:我害了大郎害了二娘,也害了自己,我这是什么命啊。
第七十七章 来,吃馄钝
三尸迷案顺利结束了。妙法和尚是为了救人被害,这也给宫中贵人们一个交代,皇帝还特别颁下旨意,盛赞妙法和尚的英勇事追封他为护国法师。付少卿家的厨子和本案毫无关系,妙法和尚还有个好交代,这个案子解决的算是皆大欢喜,顾莲生也在京城一炮打响,她和顾尚书,一个是文官领袖,一个是刑名新秀,很是吸引一些人的目光。莲生在顾尚书的心中的筹码又加重了一些。
这天下班,莲生回到顾府,刚走进后院就见丫鬟们手里捧着料子,来回穿梭着。这是干嘛啊?又不是年节的没事折腾做衣服?
顾尚书一直以清廉标榜自己,顾家众人的四季衣裳都是有定例的,莲生也没搭理,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刚换下官服,就听顾以芊在门口问:“三妹妹在吗?”
“我在,请进。”这一个来月,莲生对顾家人是不冷不热,她每天鸡鸣就得起来去衙门,晚饭时才回来,顾家人也基本都是各自在房间吃,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大家不过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
“三妹妹,我和二妹接到了宫里发出的帖子,十六号要去宫里。帖子没写你的名字,我们商量着都是顾家女儿,我和以茉带你一起去应该不是问题。这不,母亲正忙着给咱们裁衣服呢,你也来挑挑料子。”
“多谢了,我还是不用了,人家不请我,我干嘛去啊。”
莲生看着她一派大方的长姐模样,心里暗笑:这话说的,你们俩带着我进宫,真是大方啊。
“那怎么行呢,咱们家姐妹要互相帮衬的。”顾以芊走上前拉着莲生就要去看料子,莲生笑道:“真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料子的事以后再说吧。”
见鬼的料子,莲生可不信顾以芊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她们母女一定攒着劲放大招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脚底抹油先逃吧。
说完也不等顾以芊回话,直接就走出去边走边吩咐丫头:“赶紧给大小姐倒茶啊,你先坐着啊。”
坐什么坐啊,主人都跑了。顾以芊一跺脚回到陈氏房中,陈氏正对着佛像在捡佛豆,看到女儿进来没有吭声,嘴里默默念着佛。
陈氏念完了,在丫鬟伺候下洗干净手,这才坐下问:“怎么?她不去?”
“还真不识抬举,要不是看她这段时间出了点风头,谁在乎啊。”
“不去就不去吧,以后再摆布她。”
“母亲,您说这次贵妃的宴会真是给京中世家子弟择婚?”
“当然,这可是娘娘宫里的成嬷嬷亲口说的,不会有假。”
“母亲,那以茉那边,可不能叫她超过我去。”
“你放心,你是顾家大小姐,贵妃娘娘自然会给你指一门好亲事。”
“可是母亲,不是说父亲一直不赞同立贵妃为后的事情吗。娘娘如何还能给我指好亲?”
“傻孩子,就是因为你父亲不赞同,她才要巴结咱们家啊。”陈氏看着美丽的女儿,满脸都是慈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听说,贵妃有意将你许配给她的侄子王恒。咱们两家联姻,对你父亲,对娘娘,都是大好事。”
“他?”顾以芊按捺住心里的狂喜,羞涩地低下头。
莲生走在街上,才觉得百无聊赖。芳生以苦读为名搬回小院和夜生住在一起,顾尚书也觉得春闱为重,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初租住的小院,莲生认为搬回顾家不过是照顾皇帝的面子,权宜之计,因此没有退租由夜生住着。莲生想去小院,又怕耽误芳生读书,正在徘徊,就听着前面有人说:“你怎地像迷路了一般。”莲生一抬头,正对上王恒一张严肃脸。
接触段时间莲生知道这人是和乾二差不多,长了张面瘫脸,人还是很不错的,便笑道:“一时茫然,竟不知去哪里。王大人这是……”“哦,我也是闲逛。”王恒其实是从宫里逃出来。
王贵妃招他进宫,唠叨一堆关于成家立业的事情,听得他心烦,好不容易找个理由逃出来,回家担心父母接着唠叨,便也在街头闲逛,想不到正遇到莲生。
两人同样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
”呃……”
“王……”
俩人同时张口,莲生笑道:“王大人先说。”
“你这段时间表现的不错。”
“也是凑巧,竟然就破了那案子。”
“你啊,和我也是熟人了,还这般客气,京城大,居不易,这个案子你做的漂亮,背后好些人和我打听你呢。”
“京城的确是太大了,过去我以为只要查清案子就好,现在才发现职场倾轧自古皆然。”
“职场?”王恒和莲生接触久了,也知道她经常冒出几个新鲜词儿。
“哦就是官场,为官之道什么的。”
“哦,这就是职场?呵呵,是不是有人倚老卖老欺负你了?其实我最初也被人欺负过。”
“你?”莲生见王恒说的风淡云轻,睁大眼睛满眼不相信。
“你一定想我是外戚,有贵妃做后台,谁敢欺负我?”
莲生不好意思的一笑,这王大人说话一向直爽。
“我父亲曾经是个屠夫,我小时候是和胡同里的穷孩子一起长大,直到十岁那年姑姑别册封为贵妃,我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其实在众人眼中,有谁瞧得起我?”王恒说到这里,语气有点激愤。莲生一直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外戚,想不到也有这番心酸往事。
“我们这样的寒门子弟要想出人头地需要能力更需要机会,我的机会是靠姑姑带来的,你比我强,是自己拼来的,我很看好你,大顺需要你这样的官吏。”
“王大人真的这样认为?很多人认为我是女子,女子不应该做刑名之事。”
“我是外戚是小人,你是女子,那我们岂不是那些酸腐文人最瞧不起又最痛恨的那类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哈哈。”
莲生没想到王恒也会说笑话,忍不住一乐:“还真是这样,我们就要好好的戳在他们眼睛里,叫他们闹眼睛,看着讨厌我的人不高兴我可高兴了。”
话音未落,咕噜噜的声音响起。莲生忍不住脸红:没有吃晚饭,中午在大理寺吃的少,肚子竟然叫了。
“走,吃饭去,我请客。”
王恒指着远处的小摊:“那个大叔的馄炖我吃了十多年了,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这可是京城最好吃的小馄炖,五个大子儿一碗,看你能吃几碗。”
“好啊,站在这我都闻着香味了。”俩人在馄钝摊前坐下,包馄钝的大叔笑道:“来啦,三鲜馅的?”
“三鲜馅两碗,葱花香菜你都要吧?”王恒低声说:“他家三鲜馅最好吃,听我的没错。”
“好,我也要三鲜馅的。”
馄钝很快端了上来,清汤,飘着嫩绿的香菜葱花,红艳艳的辣椒油,看着就有食欲。热气蒸腾,莲生低下头,深深吸口气,说:“真香,我开吃啦,我可是饿了。”
王恒第一次见一个大家闺秀毫无忌惮的在大街上吃东西。莲生吃东西的姿态很美,满脸都是享受,他忍不住嘴角勾起,端起碗先喝了一口汤。
这家的馄钝果然好吃,莲生吃下几个,连声称赞“大叔,再来一碗!”
王恒一愣:“你吃完了?这么快?”
莲生不好意思的一笑:“没呀,这不是包还得要时间吗?这么好吃的馄钝怎么只能吃一碗,反正是大人你请客嘛。”
“对,我请客,管够,大叔再来两碗!”
王恒非常豪气。莲生急忙拦住:“两碗,我可吃不了那么多。”
王恒忍不住笑出声:“我吃呀,我可是大肚汉能吃三碗呢。”
第七十八章 走,进宫
十六号很快就到了。顾家姐妹穿着做好的新衣裳,搭配着漂亮首饰,早早在陈氏房中等待。顾以芊心想自己是清流派掌门人的女儿,外祖家又是有名的大儒,装扮以清丽和贵重为主,搭配全套的羊脂玉头面,顾以茉比她差一截,只是金镶红宝,看着美丽,却不够大气。
姐妹二人请过安,陈氏说:“今儿个进宫,各勋贵世家都有,你们姐妹要互相扶持,不要被人小看了去。”
姐妹俩答应着,顾以茉急忙表着忠心:“母亲放心,我一切唯姐姐马首是瞻。”话里有话,陈氏要的就是这效果,微笑着点点头。
这时听着门外莲生喊:“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
屋内三个人都一愣:她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莲生已经进来,依然是一身大理寺的官服,乍一看像个翩翩美少年。
“夫人。”莲生穿着官服,行的是男子礼仪,只轻轻拱拱手。顾以茉道:“刚才看了太阳的确是从东边露头的,可怎么三妹妹竟然给母亲请安来了?真真是太新鲜呢。”说着以帕子掩口轻笑。
“平日公务繁忙,多有得罪。”莲生淡淡地问:“时辰到了,咱们这就走吧。”
“怎地?你也进宫?可是这帖子上……”
“二妹妹,咱们姐妹情深带着三妹妹去也是应当的。只是三妹妹要不要换身衣服?我的首饰随便你挑。”顾以芊表现的格外大气。
莲生摇头:“前些日子贵妃宫中的孟总管传了娘娘懿旨叫我今日进宫,既然是在大理寺宣召的,我还是这身比较合适,咱们这就上车吧。夫人,告辞。”
说着就大步走出去。
陈氏叹口气:“看看,她立了功,越发的眼睛向上了。”
以芊看看门口,走到陈氏身边,以只能她们俩听到的声音低语:“母亲放心,怎么也不会叫她得门好亲的,她出嫁拿捏在母亲手里,到时候定要她哭着求您。”
陈氏拍着女儿的手背点点头:“去吧,和你二妹妹好生相处。那个人……哼。”
只准备了两辆马车,顾以茉看看莲生,不甘心和丫鬟坐一起,咬着嘴唇双手扭在一起纠结着。莲生直接命人从马房挑一匹好马过来,顾以芊急忙拦住:“三妹妹,这样不好吧。”
莲生翻身上马:“出发。”
随身的俩丫鬟坐了后面的车子,看到三小姐利落潇洒地上马,忍不住低声嘀咕:“咱们家这位三小姐真是厉害,做官真威风,不像咱们都不敢随便掀帘子看外面。”
“看你这眼皮子浅的,嫁得好才是真的好,三小姐,啧啧,现在看着威风啊,谁敢娶啊,整天抛头露面,还总和死人打交道,多晦气。”
车外传来莲生冷冷的声音:“都坐好,上路了。”
丫鬟吓得急忙捂住嘴巴。
各位世家小姐们的车停在宫门外,等着贵妃宣召。顾家的车马很是吸引人,因为马车外的是个六品少年郎。只见他一双黑亮的眼睛,皮肤白皙,俏皮的小嘴,看向众人还微微含笑,嘴边竟然还有对小巧的梨窝。有人低声打听这可是顾家的少爷,有认识的说:“这就是顾家那位做提刑的嫡小姐,得过陛下嘉奖的。”
莲生下了马,身边聚焦了各色目光。她实在太与众不同,各家小姐中唯一一个穿官服骑马来的。她很平静地环视下四周,对投向自己的目光都报以淡淡的微笑。
有小姐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心里不住嘀咕,怎么偏偏是顾家三小姐而不是三少爷,这样翩翩少年郎,又大方又有气质,小小年纪还靠自己的本事做了大理寺提刑,这该是多好的良配。外宫门打开了,所有的贵女都要在这下车,跟着太监走进去。贵女们扶着丫鬟的手下车,望着前面甬长的通道一个个面露难色,小脚们走这么远的路实在太恐怖了,万幸还有丫鬟陪着,那就走吧。贵女们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一个个端庄大方扶着丫鬟的手小碎步一点点往前走。唯有莲生,大步流星跟在太监后面,步子轻快,看的一众贵女好生羡慕。
“三妹妹……”顾以茉看向莲生,咬着嘴唇低声叫了一声,莲生回过头,见大家都看着自己,顾以茉则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回去扶住她。
“多谢三妹妹,我是实在走不动了,脚疼的很。”
莲生扶着她一步步往前走,看她小脚走这么长的路的确是很可怜。大顺朝建国之初很多新贵都是草莽起家,女子多半是不裹脚的,这些新贵后来为了向贵族靠拢,开始大力提倡女子裹脚,并以裹得小为美。顾以茉的母亲是丫头出身,羡慕大家小姐的三寸金莲,便将女儿的脚裹的格外的小,顾以茉行走非常艰难。莲生看着她脸上隐忍的痛苦。想到毕竟同是女子,心里的不甘不愿淡了许多。
这一行人终于走到宫门口,莲生松口气,忽然就觉得身上一重,没等反应过来,已经站立不住摔倒在地上,顾以茉极为关心地看着自己:“三妹妹,快快起来,不可在贵人面前失仪。”
莲生望着她那张漂亮小脸,心里明白是遭人暗算,但此刻不能发火,只好忍耐着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这时带队的太监回过身,眼光刀子一般射过来:“宫门前失仪,咱家看你真是不想进去了,送这位下去。”
两个太监过来就拉莲生。莲生也不想参加什么劳什子-宫宴,但自己不想是一回事,当着这么多人被带走是另外一回事。她抬起头,看到顾家姐妹交换一个眼神,接着顾以茉一派受惊的小白兔模样:“三妹妹,都怪我,都怪我。”
莲生想咆哮:可不是怪你吗?你推的我啊。可她还得装作一副淡然的大家闺秀样子,站在那一动不动,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宫门口不许喧哗,赶紧地拉下去。”太监又说了一声。
莲生抬头看着那太监:“是贵妃娘娘命孟公公通知我来了,你可知道?”
那太监并不是贵妃宫里的,和孟太监关系并不好,闻言冷笑:“走孟公公的路子?宫门前失仪,谁也救不了你,这么毛手毛脚的进去,得罪了贵人孟公公也担待不起。”说着一挥手:“赶紧的,拉走。”
莲生咬着嘴唇,却不敢在这宫门口高声喧哗。
这时不远处传来清脆的马蹄声,早晨金色的阳光中一骑白马翩然而至,在宫门前停住,众人都屏气凝神,敢在宫中骑马的,定是哪位皇子亲王的,贵女们都急忙挺直腰板,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希望那人能停下来多看自己几眼。
“怎么回事?”王恒将缰绳丢给一个太监,走过来问。
“都司大人,此女在宫门前失仪。”
“她是我特别邀请的客人,有问题吗?”
王恒瞪着拉着莲生的太监:“滚,顾提刑也是你们能拉扯的?”
这位王都司是贵妃的侄儿最重要他还负责宫中的禁卫,得罪他没好果子吃。那太监呵呵干笑两声:“大人的客人自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大人请。”
“三妹妹。”顾以芊轻轻叫了一声。
莲生回头,对她点点头,跟着王恒就往前走。这姐妹俩早有默契,没准就是因为深谙宫中礼节才叫顾以茉推倒自己的,她可不想装什么大度。
顾以芊看着前面俩人的背影,手上忍不住用力,扶着她的丫鬟一脸痛苦哭又不敢哭,叫又不敢叫,只能的低下头去:大小姐怎么这么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
顾以茉轻轻拉拉她的袖子:“姐姐我们也进去吧。”
顾以芊展现一个美丽的笑容:“走吧,你慢着点,叫丫头扶好了。”
郁世钊从对面走来,就看到让他眼角抽筋的一幕:王恒和莲生并肩走在一起,还微笑着说着什么。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格外的柔和,莲生抬着脸在听王恒说话,嘴角漾着小梨窝。
这真是……太闹眼睛了!
郁世钊嘴角上扬,故意大声说:“王恒你来的真早,原来是另有任务啊。”
王恒像是没听到他话中所指:“是啊,我去接顾提刑,怎么你来的也够早,娘娘一定很高兴。”
“她高兴不高兴和我无关。”郁世钊一把搂过王恒的肩膀,将他从莲生身边扯过来,贴着他耳朵低声道:“小爷我现在很不高兴。”
“看到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王恒面色不动,话却气人。
“一会儿你就高兴了,娘娘这是准备这么多名门淑女,给你挑媳妇呢。”
王恒闻言惊讶地瞟他一眼:“你傻啊,难道不也是给你挑媳妇?”
郁世钊忽然间愣住:对呀,自己怎么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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