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利益
柏润之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
“成年人的世界,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换言之,你想要我做这件原本就不打算插手的事情,你必须付出你能够付出的代价。锦哥儿,你确定要跟我做交易吗?”
霍宏锦闻言小脸涨得通红。
“叔叔,这怎么能说是交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这于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不是吗?”
柏润之摇头。
“她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中的毒一时半会的却不可能立刻清的了的。很麻烦,即便是我对于解毒还算擅长,也要花费半年左右的时间才有可能彻底治愈她。我怕麻烦,插手的话并不划算。”
换做是柏润东的话,恐怕时间还要稍微长一些。不过既然遇到了他,那么届时弟弟出手,他这个做哥哥的,动动嘴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吝帮忙。
解毒思路有了,只要循着那个方向,那么再迟,应该也不会迟上一年才对。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对于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却让霍宏锦很是沮丧。
“这就是姑娘说的‘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却有永恒的利益’的意思吗?叔叔,我不懂。能救就救,因为人性本善,不能救的话也没有办法,唯有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却能问心无愧。为什么说来说去,却都成了什么交易?”
柏润之顿了顿,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就那么想救颜舜华?”
“恩!”
霍宏锦瞬间抬起头来,双眼亮晶晶的。
柏润之双眼微眯。
“可以。还是那句话,你愿意做我儿子吗?唯一的儿子。”
霍宏锦迟疑了半晌,双肩再次耷拉了下去。
“叔叔,这是我付不起的代价。不要说娘不会同意,就连姑娘要是醒过来之后,知道我为了救她把自己给卖了,恐怕也会宁愿一睡不醒,更别说雍哥了,肯定饶不了我。”
柏润之失笑。
“我只不过是问你一句是否愿意做我儿子而已,怎么就成了拐卖你的人了?先不提外人同不同意,就说你自个儿,你愿意做我柏润之的儿子吗?只要你点头,那么我自然有办法叫所有人都同意,不单只你娘不反对,其他人也只有闭嘴的份。”
可惜霍宏锦仍旧是摇头。
“叔叔,我有爹的。要是因为他死了,就胡乱认别人做爹,那样的行为等同于背叛。以后我死了下到地狱,我爹肯定会一边大哭一边骂我是不孝子。我可不想初次见面就弄得那么糟糕。”
柏润之闻言,心情陡然变得非常奇怪,有些失望,有些恼火,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却是油然而生溢满心胸的骄傲与自豪。
这就是他柏润之的儿子。哪怕名不正言不顺,可是血脉是不会骗人的。即便因为竹香那个蠢女人的放任,以至于小小年纪就像是被颜舜华那个小丫头给驯化了的小狗一般,可是骨子里头,却还是像他柏润之那样桀骜。
只不过,他更为圆滑世故,而他的儿子,却像是个愣头青那般朴质。
这样也好,最起码,就像那璞玉一样,虽然看着素素无华,但懂得的人都知道,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赤子之心,这是他柏润之早就没有了的东西。
很好。再好不过了。
他们相遇的虽然有些迟了,早已过了霍宏锦亲近依赖的年纪,但是还好,也不算太晚。
他还来得及。
“锦哥儿,你很善良,还保留着最为可贵的赤子之心,这很好。
颜舜华虽然教你的一些东西不太适宜,但也不是没有对的地方。譬如利益之说,成年人的世界,基本就是利益之争。不管是仁义礼智信,还是别的什么,最终都逃脱不了这个词的束缚。只不过,很多时候,利益并不总是体现在钱财上面。
恩,说多了你也不懂,终归你记得太史公的话就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与人相交,多个心眼没有什么不对,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只不过呢,在我希望你做我儿子的这一件事情上,实话说,要是你同意了,你绝对是利大于弊的。你要钱我有钱,你要人我也有人,你想学东西,我立刻能教。
这些说多了估计你也觉得没意思,毕竟还小,还不太能够理解那些东西代表的意义。
我就说个你如今立刻能够明白的东西吧,你要是做我儿子,身份立刻就会摇身一变,从卖身的奴仆变成高人一等的贵人,想要伺候你的奴仆比比皆是。
你非但不用窝在这个山旮旯里,师从什么秀才或者举人读书,更不用时不时地做家务,劈柴担水还拾稻谷什么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你都不用做,只要专注于你想要学习的事情就好。”
虽然貌似被称赞了,霍宏锦闻言却不是很开心。
“叔叔,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姑娘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差。
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之前你睡觉的时候,我很想吵醒你的,因为害怕山里会有野兽出没,我没有办法抵挡。但是后来想了想,却觉得如果我守着你一晚让你睡好的话,说不准你醒来后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用这个理由来说服你帮忙。毕竟这也算是你欠我的。”
可惜后来他自己也不知不觉地睡死了过去。以至于之前开口都有些勉强,没那么的理直气壮。
霍宏锦低下头。
柏润之却哈哈大笑。
好吧,这样的小心机,还真的是,很可爱。
他拍了拍霍宏锦的肩膀,“可是你最终也没有吵醒我不是吗?说起来,这还是这么多年来,我头一回不靠药丸就安安静静地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好觉,大恩不言谢哈。”
“……”
霍宏锦闻言抬起头来,小脸上尽是同情之色。
柏润之不喜欢别人同情自己,但是儿子同情他,好吧,这是个例外,此时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你要是真的可怜我,就做我儿子。要是不愿意,那就收起你的同情心。恩?”
霍宏锦摇头,坚决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小脸立刻绷紧了,未免他误会,还尽可能地面无表情。
柏润之见状捧腹大笑。
他的傻儿子,还真信。
来日方长啊,他不急。(未完待续。)
第452章 弱点
见他开怀大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霍宏锦还是跟着放松了下来,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脸。
“叔叔,我们快点回家吧,我娘该等急了。”
“好。”
柏润之又蹂躏了一番霍宏锦的头发,才在他的抗议声中一边继续笑着一边加快了速度,不多时,颜家四房便隐约在望了。
“锦哥儿,关于我们俩有同样胎记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
“我娘也不可以?”
“恩,绝对不可以。我毕竟是成年男子,你要是跟你娘提起来,我得多尴尬,是吧?”
柏润之一本正经地胡诌着,霍宏锦居然也相信了这个理由,“叔叔您说的对。那我跟四叔或者雍哥说可以吗?”
他是头一回遇见跟自己有一模一样胎记的人,而且还在相同的部位,这种感觉太过于新鲜,以至于他每每念及就有种高兴的感觉,想要跟亲近的人分享分享。
柏润之却继续瞎掰,“连你娘你都不能说了,又怎么好越过她跟其他人提起呢?难道你娘于你而言,还不如外人来的亲近?”
“……”
他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怎么突然就成了宁愿跟别人分享秘密,也不乐意亲近他娘的不孝子了?
霍宏锦不由自主地撅起了小嘴,对于柏润之的曲解明显不高兴。
此时此刻的小家伙并不知道,除了在霍婉婉面前,他偶尔会展露这般的有点类似于撒娇的动作之外,就连在颜家其他人面前,他都未曾这般表现过的。
只不过,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柏润之却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并为之感到喜悦的同时,莫名地又有那么一点心酸与愧疚。
到底,作为父亲的缺席,还是让孩子在成长的岁月里感受到了莫名的委屈了吧,以至于,老成稳重到很少会有机会自然而然地撒娇。
哪怕是个男孩,在年纪小的时候,也是如同姑娘家那般,会需要父母特别柔软的对待。
“好了,别别不高兴。刚刚是叔叔说错了,四房的人不是外人,对于你来说也是家人的存在,你愿意什么事情想都不用想就都跟他们说,就表示他们在你心目中已经跟亲人无异了。反过来推测,想必他们也是真的对你很好很好,所以才会让你这么不由自主地亲近与喜欢。”
柏润之放低声音,看着越来越近的颜家四房,“他们待你这么好,我很感激,将来有机会,自然会回报回去的。
只不过,胎记的事情,纯属个人私事。对于我来说,私事就类似于衣服的存在一样,要是你说出去了,被别人知道我身体上某个部位的特征,那样会让我觉得非常的不自在,就好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光了衣服羞辱一样。你该不会让我体会那样的感觉吧?”
霍宏锦当即摇头,甚至也刻意放低了声音,像是怕此时谈话就被人听去了那样,“叔叔,您要是真的不乐意,我当然不会跟别人提起来。”
只不过,为什么颜家人对自己好,需要他将来找机会回报回去?
霍宏锦心里不解,不由自主地就紧跟着问了出来。
柏润之微微一笑,“不能光说不练啊。哪怕你拒绝了做我儿子,我也得从此刻起认真准备,努力学习如何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说不准日后因为我表现上佳,你就松口认下我呢?”
他的语气自然是充满着揶揄的,霍宏锦尽管心里感动,却也不好真的当真了,因此便也用开玩笑的口吻回答了一句,“我娘常说我脾气倔得跟头驴似的,叔叔您恐怕要失望了。”
“那就拭目以待。”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比赛约定那般,想要看看最终结果谁赢谁输。
就在他们两人进入四房的大门不久,不远处的一棵浓密的柳树下就闪过了两个人影来,正巧是回来不久的乙一沈星,以及,刚到颜家村不久的甲二沈邦。
“你确定他们真的是父子?”
“邦哥看着不像?”
沈邦沉吟半晌,摇头,“说不上来,离得太远了,外貌上没看出来,不过要是综合所有的信息看来的话,十有**你的猜测是对的。”
沈星嘿嘿一笑,“我这不是瞎猫碰上死老鼠吗?柏二少精通易容术,知道的人很少,不巧我刚好是其中一位。昨日又刚好是我跟着进山,听到了他们父子俩的对话。胎记这东西,长得像原本就少,还是在同一个位置上,那就更加是少之又少了。
而且实际上,在我还没有怀疑之前,看见他们两人的相貌就已经觉得很像了。霍宏锦的双眼长得像他娘霍婉婉,但其他方面却比较像柏二少,肤色要是白一些的话,很容易就显得女气。
性情呢,他倒是受姑娘姐弟俩比较多,显得老成稳重的。玩虽然也照样玩,但淘气却说不上来,压根就不像徵少爷那么的活泼,跟柏二少本人来比,就更加显得无趣了。当时跟甲三提过一嘴,他还笑话我疑神疑鬼。”
沈邦自动忽略了乙一的长篇大论,“不管怎样,有弱点就好。这人常年在外闯荡,心思定然是个深的。医毒不分家,他医术总体而言未必能够赶得上柏家其他三位爷,但是施毒解毒的本领却是其中翘楚。
我记得头就特意提起过他,说他要是继承家族医术的话,肯定会比如今的柏大少要更上一层楼。‘此人不管是心性还是手段,都比忠厚的柏大少与儒雅的柏二少要来得狡猾狠辣,最好不要与之为敌,但做朋友的话,也最好免了。’”
甲一很少长篇大论的评论一个人,对柏润之用了这么长的一段话,最后还特意加了一句断语,显然是仔细观察过的,说不准,两人还曾经暗中交过手,只是不知道是面对面还是间接进行。
沈邦能够想到的,作为乙字部这个情报部门的头,沈星,听了这段话之后也同样想到了。
“这么难搞?我原本还想着日后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他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直接拿这个秘密来要挟他。”
“这人正邪不分,说没有底线也有底线,说有原则却也没有原则,手上沾染的血腥,可不单只是姓伍的。认真说起来,要是被刺激到了,转眼就会变成个胡乱咬人的疯子。你要不怕死,就尽管去威胁他。”(未完待续。)
第453章 同样
沈星悚然而立,“伍月生真的是他杀的?!”
沈邦点头,“要不然你以为那个斯文败类真的是喝花酒喝死的?”
“不,我还以为他真的是因为得了难以启齿的花柳病,所以最后才羞愧自杀的。只不过终究是迷恋风花雪月的人,所以宁愿最后一倒也要倒在姑娘家的石榴裙下。”
对于乙一丰富的想象力,沈邦嗤之以鼻,“你跟头还真的不像是同一个娘生出来的,怎么那么幼稚?”
沈星咧嘴,“没有办法,我跟我大哥非但是同一个爹娘生的,还是没出生就已经在娘肚子里相亲相爱的好兄弟。你就算羡慕嫉妒恨,这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
沈邦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我只是替头感到不值而已,你得意个什么劲?”
沈星继续得意地笑,“就算你跟我大哥好得跟同穿一条裤子似的,也终究不会变成我这个名正言顺弟弟。我当然得得意了,你们甲字部所有人,都得听我大哥的。”
沈邦闻言只觉得牙疼。
“怪不得沈林不喜欢说话,沉默得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敢情是因为你的口水多过茶,能说会道到让他都深感无语的地步,最后才不得不练就了‘沉默是金’的本领。”
沈星笑嘻嘻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很有可能发现了真相。话说回来,你也多得我锻炼了我哥这般寡言的性子,要不然,邦哥你今日就不可能也跟我一样的能言善辩了,这话茬接的,流畅自如反驳犀利啊。”
沈邦再次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好吧,翻白眼这个动作,还是跟颜舜华学到的,从前他觉得十分之不雅,但是真正地熟能生巧运用起来后,他觉得还真的十分能够表达自己那些或鄙视或无奈或酸爽或无语的复杂心情。
“伍月生的事情你别说漏了嘴,那是我跟你大哥执行任务时碰巧遇见的,柏润之这人,能不用就不用,除非你能够软硬兼施,还刚好将那个度拿捏到位了,否则只会适得其反而已。
至于医治的话,既然他说了姑娘不会有事,那想必就真的不会有性命之忧,否则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对柏润东这个弟弟,他还是很疼惜的,不可能因为坐视不理这样的事情而最后闹得兄弟生分。你还是赶紧督促一下手下的人,让他们扩大范围,将柏润之找回来为好。”
沈星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甲三已经催过我很多次了。问题是我还真的是对柏大夫的行踪毫无头绪啊。往常他要是在村镇行医治病还好,很快就能够找到人。但是这人就跟陈老一样,要是一头扎进了群山中去采药,别说十天半个月的,就算是一年半载都有可能不会现身。
陈老好歹临走前还会跟主子或者大哥等相关人士通告一声,柏大夫可是心血来潮说走就走。偏偏还将姑娘二姐也带去了,这夫妇两人新婚燕尔的如胶似漆,肯定是看到好玩的地方就乐不思蜀了。”
沈邦皱眉,“他一直都是这样?”
沈星点头苦笑。
“据手下汇报的情况来看,就是这么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起初姑娘父亲还说过他,但是柏大夫回答说他不管是采药还是救人,都是见到立刻进行的。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不能的话就在原地滞留,多少时日也没准,至于走着走着突然走偏了,那更是常见的事情。所以临行前说了跟没说一样,还不如不说。”
“怎么能是说了跟没说一样?说了好歹还有个方向,我们找起人来也更方便。”
“不方便,真的,邦哥。从前有过几次他的确是说了大概地方的,但是我们的人试着去找了三个月,却压根连人影都没有见到。最后回来一问,才发现人家那么长时间跑到山旮旯去专门蹲守一株药材去了。”
“……”
沈邦彻底无语了,大夫对于好药材的偏执程度,在陈昀坤身上他早就领会过,只是没有想到,原来这柏三少也如出一辙。
“邦哥,你还没有跟我说,怎么主子他们回来了,却没有按照约定先来颜家村?不是说了要赶紧将姑娘给定下来吗?你先行回来大庆,该办的事情应该都已经先办好了才对啊,主子在姑娘的事情可不像是个会磨磨蹭蹭的人。”
事实上,沈星想说的是,主子在面对里头躺着的那一位,可从来都是心急火燎的,甚至偶尔还可以用心急如焚来形容。那看人的眼神,火热到可以将石头都给彻底融化了。
他甩了甩手,试图将猛然蹿上来的鸡皮疙瘩给甩飞出去。
沈邦对于他那丰富的想象力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问他又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语气低沉。
“有些事情我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替代主子去做?他此番被逮住了,恐怕有一段时间都不能够脱身。按计划我原本也早就到了,可是后来也不得不去处理了额外的事情,所以才拖到如今才来。”
实际上,颜舜华的情况不太好,但最起码没有大碍,即便是昏睡着,看着也是面色红润生机极旺的,但沈靖渊却有些不妙。
在返回大庆的途中,他们遭遇了数次埋伏,在边境交接的地带,也不知道怎么的走漏了消息,沈靖渊一行人被上百名黑衣人围攻截杀。
情形不容乐观,但是沈家众人配合默契,原本努力一把,平平安安地杀出重围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让众人措手不及的不是敌人以命搏命的狠戾,而是沈靖渊在应敌的途中,居然毫无预兆地昏倒了。
并且,一睡不醒。
最后在损失了数名兄弟的惨烈情况下,沈家的人总算是脱身而出,安全地越过了边境线。
只不过,沈靖渊却因为意外情况而被人刺了一剑,阴差阳错地刺入了右胸,差一点点就刺到了心脏的位置。
可是即便如此,当时他也是像没有意识的人那样,身体痉挛,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的反应。
直到如今,沈靖渊胸口的伤势在陈昀坤的医治下,倒是开始极为缓慢地好转,照料得当的话,一年后应当没有大碍,可是偏偏他却也跟颜舜华一样,同样陷入了莫名昏睡的境地。
不同的是,好歹柏润之还知道颜舜华该怎么医治,陈昀坤却对沈靖渊这突然出现的症状毫无头绪,头一回真真正正地束手无策。(未完待续。)
第454章 有益
沈星能小小年纪就成了乙字部这个情报部门的小头头,自然也不是那等愚不可及的人,因此最初没有能反应过来,闻言却立时皱起眉头来,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是沈靖渊也受了重伤并且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昏睡当中。
“难道上头那位还有什么关于此次任务的大部署,需要主子亲自在京城盯着?之前看主子的意思,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啊,不是说任务完成的不错吗?就算后头出了一点纰漏,应该也不影响大局才对。”
沈邦摇头,对于这事不愿多说。
“这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终归已经回来了,主子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好的,我们还是先将里头躺着的那位赶紧救醒了再说。”
他总觉得沈靖渊这一次莫名其妙的昏倒有些古怪,平日里吃用的东西,因为在任务当中,实际上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待遇,沈靖渊从来就不是个娇气的人,哪怕是在大庆,处理暗中的事务之时,也都跟属下一样同吃同住的,要是环境的缘故,没有理由其他人都没事,就单独他一个人中招了。
尤其还是,颜舜华也莫名其妙地就倒下了,时间上一对照,还是同一时刻,这里头说没有任何关联,还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只不过,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沈邦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他将从前他所知道的沈靖渊涉及颜舜华的反应一一回想了一遍,直觉自己想的没错,问题是却找不到其中的关键点,一头雾水的,也不好将这个有些诡异的猜测往外说。
倒不是怕被人说是失心疯,而是觉得作为专属大夫的陈昀坤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要是让他此刻撇下重伤在身需要时时刻刻亲自照料的沈靖渊,就为了来验证一番他的想法,恐怕他会被陈昀坤的怒火给直接烧成一捧灰烬。
沈邦摇了摇头,沈星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不,没事。我到来的事情别让颜家等人知道。一切必须现身说法的都由沈牧去处理,如今主子恐怕有一段时间都顾不上南边这头,沈牧也没有必要立刻北上去领罚,就继续在这守着吧,算作是将功赎罪。”
实际上,向来还算沉稳的甲三沈牧,突然破天荒地违反一贯以来的行为准则,擅自救下了霍子全的事情,不单只让沈靖渊大为恼火,就连甲字部的其他人也都大感诧异。
知道沈牧底细的人,除了沈靖渊少数几个人之外,还真的不多。
沈邦是其中之一,却也觉得难以理解。毕竟,小时候再悲惨,那也是非常久远的记忆了,这把岁数还如此热血冲动,还真的是,感觉非常的反常迥异。
“行,那我进去找他,让他来见你?”
“不,他已经知道我来了,你去休息,他稍后就到。”
沈星点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不多时,果如其言,沈牧飞快地就取代了乙一刚才站的地方。
“邦哥。”
沈邦是甲字部当中属于年龄偏大的人,但是功夫好不说,脑子也尤为灵活,手段更是花样百出,整起人来毫不留情,哪怕是同事,也对他颇有畏惧,虽然总是吊儿郎当的,时常给人感觉就是不靠谱的类型,但凡熟悉他的人,却都不敢小觑了他。
沈牧虽然在功夫上也能够跟对方一较长短,但是毕竟还是输多胜少,而且手段什么的也不如他灵活狡猾,所以心里是服气的。
当然,敬佩却还是说不上的,甲字部的人大底都有这样的毛病,用拳头说话,除非远远胜出,否则即便心服口服,也不可能轻易地就对对方心生崇敬。
例外的人也有,譬如沈靖渊,作为主子,既然能够收服并且训练他们,还总是能够不顾身份一起出使任务同生共死,虽然还年轻,但是却也够让他们刮目相看的了,所以这服气与尊敬,可是打心眼里认同了的。
还有一个人就是甲一沈林。哪怕是甲字部当中数一数二的奉行沉默是金的人,他的人缘与公信力也是好到爆的。提起来,那是所有人都会道一声赞的人物。
只不过,甲字部虽说是暗部,却也是摆到了面前的暗部。真正神龙见首不见尾核心人员非常稀少的天地玄黄数部,却是提起他们来压根就是一副前辈看小娃娃的口吻。
只是,沈牧对于其中的情形却是不甚了了的。而知道一些内情的沈邦,却压根就不想提起那帮每回见到不是揶揄嘲讽就是直接开启攻击模式的混蛋。
他之所以不肯当甲字部的头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懒得跟那帮人纠缠啊。哪怕见面的机会其实也不多,但是每逢有要事相商,甲字部的头是必然要在场的,哪里躲得过去?
沈邦龇牙,庆幸自己当年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如今甲一能够练得越发地不动声色犹如真正的天生面瘫脸,除了双胞胎弟弟乙一的功劳之外,他沈邦在其中的作用也是功不可没的。
可惜的是,哪怕推卸掉了一个他眼中的重担,他却也没有办法真的偷奸耍滑,作为名副其实的甲字部头头的副手,他要亲手处理的事情简直是多不胜数,不管大事小事,只要下边的人搞不掂,通通都得他去收拾烂摊子。
要是敢有事没事就找上甲一,不说那冻死人的眼神,就是沈靖渊也会甩个眼刀过来,无声问候一句当年的他——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所以说,做人不能太有本事,出色的不得了的人,往往就是那出头鸟,被人逮住了就是一辈子劳碌命。好在天地玄黄的人多半也只会磋磨甲一,而甲一那闷蛋,也不太会管他如何做事。
不管啥事情,到了他手里,他再如何地折腾,只要完成任务也就没人过问了,因此心情不爽还是可以顺带磋磨磋磨下边的人,美名其曰锻炼他们的随机应变能力,玩得他们鬼哭狼嚎,然后激发他们再去折腾那些对手或者说敌人,让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这连锁反应,还真的是利大于弊,有益身心啊。(未完待续。)
第455章 冒烟
两人大致交接了一下工作,沈邦便让人继续回去守着了,然后自个儿在树下琢磨了一会儿,又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地弄出来一副简易地图,沉思半晌,便起身用脚擦掉。
很快他便传达了第一条命令,指出了几个他认为柏润东夫妇有可能出现的地点,派了数个随着他南下的人分头去找。
可惜的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派去的人陆陆续续地回返,却都表示没有消息。
幸亏颜舜华依旧是面色红润,呼吸正常,看着就跟往日正常歇息熟睡了一样,只除了没法醒过来,吃喝拉撒都需要颜柳氏等人专门伺候以外,啥问题都没有。
很快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来临,颜家村到处都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气氛,就连颜家四房,也都平平静静地装扮一新,老老少少前往宗祠参加祭祀,吃了团圆饭后,各家各户到了夜晚都点起了灯笼诸物,小孩子则犹如脱缰野马,立时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前往玉带河边比拼炫耀。
颜昭雍也带了几个小的去了,柏润之不放心,也跟在了后头,只不过,玩了大半个时辰,颜昭雍就又悄悄儿地一个人回来了。
他进了门就直奔颜舜华的房间,却见父母俱在,颜大丫与抱着儿子的牛大力也在一旁候着默不作声。
“爹,娘,孩儿回来了。”
“怎么不多玩一会儿?徵哥儿他们呢?你撇下他们一个人就走了?”
牛大力换了一个手臂让熟睡的儿子枕着,见他进来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
“没事,柏二哥一直跟在后面看着,他像是对我们这里的花灯十分感兴趣,一直兴致勃勃地缠着锦哥儿给他介绍。徵哥儿有小妮在一旁不错眼地看着,想偷溜都没门。”
颜昭雍解释完,就在空着的小板凳上坐下来。
“爹,这一回二姐回来,一定要跟他们打个商量,日后不管去哪儿都得留个联系的方式才行。要不然家里想要找人都找不到,这可不好。”
“还要你说?等他们两个回来,我非得狠狠地骂一顿才成。哼!”
颜盛国只要想到女儿女婿至今都不见踪影,心里就不爽,既担心他们是否也出事了,又生气他们离家那么久一点音讯都没有,真是急刹个人。
往常再怎么样,好歹过年过节柏润东总会回来的。可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的是带着妻子在身边,所以便犹如神仙眷侣那般,情浓之时,你侬我侬,其余的事情一概都给忘记了。
“行了,大过节的,也别怨孩子。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着急上火地立刻赶回来,这不是不知道吗?”
颜柳氏看了丈夫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些什么抱怨的话语来,免得让牛大力也产生不好的联想,毕竟,他也是个女婿。
“大丫,你们都回去吧。孩子都睡了,我和你爹在这里守着,小丫的状况也一直都很平稳,不碍事。回去吧,啊?”
颜大丫点点头,这两****一直帮忙搞卫生还要下厨,尤其是今日中秋,哪怕族人众多,可是每回这种节日喜宴,人再多也没有事情多,每一个人忙得都像是个陀螺那般转个不停,她还真的是有些累了。
“娘,你们要是累了也早点休息吧。让婉婉来看一晚也好,她毕竟年轻,身体好。要是不放心,让小茶那个孩子来也成,我看她性子还挺稳重的,做事利落,是个妥当的人。”
颜柳氏点头微笑。
“小茶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娘知道了,你们回去的路上慢一些,给孩子盖件衣服,小心着凉了。”
“恩。那我们就去了,明日再过来看小妹。”
颜大丫起身,抱过牛一均,然后便在丈夫地小心看护下回牛家了。
“爹娘,要不我在这里守着吧。我晚上一定不会睡过去的。”
颜昭雍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精力旺盛,最近也将身体练得倍儿棒的,父母大可以放心,“我一直都没有偷懒,三姐教我的动作我全都有坚持练习的,真的可以一晚上都不睡,就这么不错眼地看着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颜柳氏微笑,颜盛国却是瞪了小儿子一眼。
“什么风吹草动?我还杯弓蛇影呢。你一大老爷们,在你姐的闺房里过夜?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你。还要不要脸了?长点脑子。”
颜昭雍闻言登时不满了,小嘴一撅,直接可以往上挂个油瓶。
“爹,您最近真的是心火太旺了。我跟三姐是自家姐弟,姐姐生病了,我作为弟弟的照顾一晚有什么不对?别人知道了也只会说我俩感情好,谁会想歪去?又不是人人都是心思龌龊的人。”
颜盛国闻言双眼瞪得犹如铜铃。
“你的意思是你爹我是心思龌龊包藏祸心的?”
颜昭雍把头一扭,“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爹您自个儿的想法,跟我可没有关系。
三姐说了,有些人看人总是看人家好的方面,有些人呢却专门盯着别人的短处瞧,看成鲜花流云的人,心里必定也是美的,反之,将人看成牛屎一般一文不值的人,心里必定也是装了一坨屎,可臭了。”
“你个臭小子,歪道理倒是学了一大把,你三姐的正经你却半点都没有学会,还敢强词夺理,真是反了天了。”
颜盛国原本就因为颜舜华久睡不醒而担忧焦急,这段时间头发掉了不少,就连嘴角都开始长泡了,要不是柏润之三不五时地给他开点降火药,恐怕他连好好睡觉都是个问题。
只是,不管怎么说,性命无忧也改不了作为父母的永无止境的担忧,因此颜舜华一日不醒,他一日都是这种心烦气躁的模样,强行压着总不是办法。
颜昭雍何其敏锐的性子,总觉得这样下去会憋坏了他爹,于是乎,便开始采取从前颜舜华教过他的法子,堵不如疏。
言语挑衅,父子俩一言不合,很快就开始在室内你追我赶起来,偏偏颜昭雍人小身心灵活,颜盛国想抓却碍于腿脚问题不能跑得太快,直到最后追得气喘吁吁了,也没有办法真的将儿子给抓到手里,只气得头顶冒烟。(未完待续。)
第456章 来信
见他们动静越来越大,颜柳氏终于发话了,“行了,你们两个要打闹,就到外边去,别吵着休息。”
“吵醒了才好。”
颜盛国应了一句,到底是怕影响到颜舜华休息,停了下来,只拿眼去瞪小儿子。
“爹,您就该多运动运动才是,自从三姐昏睡后,你有事没事就跑到这里来,一发呆就是一两个时辰,连喝茶如厕之类的事情都省了,这样对身体可不好。三姐醒来了,知道你没有锻炼,如今腿脚又不像之前那样有力,肯定得笑你蠢。”
颜昭雍却也不怕他,照旧笑眯眯地用言语去激将他老爹。
“雍哥儿,你这话可说不得,还不给你爹道歉?”
颜柳氏有些无奈,明明是一番好心想要父亲起来走走,让气血通畅一些,偏偏却冷言冷语地让人恼火,这别扭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颜盛国却没有纠结小儿子是否道歉,只是翻了一个白眼,就施施然地抬脚就走。
“我去睡了,你们谁爱看睡美人就看个够看个饱,哪天她醒了要是真的敢破口大骂,老子就抽得她皮开肉绽哭爹喊娘。”
颜柳氏闻言愈发无语了。
要是真的抽得哭爹喊娘的,到时候头痛的还不是他们夫妇两个?
颜昭雍的反应是朝着他爹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你啊,让娘怎么说你才好?早就懂事了,怎么还非得顶撞你爹?好好说话他也会听的。”
颜柳氏摸了摸他的脑袋。
“娘,这不是因为时常都脾气暴躁我才这样。好言好语地跟他说,他总是嫌弃我多事,还不如直接引着他跑几圈,一下子就好了。反正父子之间也没有隔夜仇,我再胡说八道,爹也是会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这个小孩一般见识的。”
颜昭雍嘿嘿直笑,眼底尽是狡黠。
“你就是知道你爹嘴硬心软,所以才可这劲儿地折腾他。哪怕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往后啊,还是好好相处吧,谎话说多也会变成真的,伤人的话反着说,次数一多也会伤人。”
“是,谨遵娘的教诲!”
颜昭雍立马神情严肃,毕恭毕敬的模样,逗得颜柳氏都不由自主地笑了出声。
“娘,我是说真的,您也去休息吧。三姐这里有我就行。”
“娘也是说真的,你年纪再小,也早已是懂事的年龄的,不适合守夜。回去吧,啊?我跟婉婉都说好了,娘守上半夜,她负责看下半夜。
你要是想替娘分担,那就在这段时间里看好了几个小的,尤其是子全,他到底年龄还小,你们几个大的要是不主动带着他,他都不敢找你玩。”
穆小茶因为要照顾妹妹的缘故,对霍子全的照看时间明显要少得多。霍子全又是正好天真烂漫的年纪,喜欢走动奔跑,因为颜柳氏与霍婉婉都要看守颜舜华,精神不济之下,带他外出走动的时间自然也是少多了,因此这段时间难免就有些闷闷呆呆的。
“爹不是喜欢那个小不点吗?就让爹带着他好了。这样一来他一跑,爹也就得跟着跑,锻炼的效果也就有了,正好一举两得。”
颜昭雍自己本身就是个孩子,还处于半大不小偏偏却希望能够干“大”事的年龄,对于带小屁孩的任务自然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你爹可不行。子全如今跑得可快了,让你爹暂时看一会儿倒没有关系,长时间的话他腿脚还是容易劳累的。你二姐夫不是叮嘱过吗?让他最好就走走算了,跑跳之类的动作最好都不要做。”
颜柳氏闻言立即反对,详细耐心地解释了一番,颜昭雍一听有理,便应了下来。
“好吧,那孩儿回去了,明天开始就带着小不点玩儿。”
颜昭雍告退,翌日一早开始,除了在村塾读书,放学时间果然去哪儿都带着霍子全玩耍。哭了哄着,尿了就唬着一张小脸耐心地教对方该怎么花式撒尿,困了抱着睡,饿了也喂饭或干脆手把手地教对方吃,没多长时间,就在霍子全身上刷出了一个极高的好感度来。
九月初,柏润东夫妇依旧是音讯全无踪迹飘渺,颜家人开始都担心起来,尤其是颜盛国夫妇,面上不说,私底下却都忧心忡忡,不知道二女儿与女婿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日,周于萍照例在午后登门,捧着一大束五彩缤纷的山花,衬得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因为她每隔一日就必定来看望颜舜华的缘故,四房的人见到她都露出极为和善热情的笑容来,就连原本非常不喜她的颜昭雍,也是嘴巴极甜地喊姐姐。
周于萍先是捧着花在床前矗立片刻,叽叽咕咕地跟颜舜华讲了一大通的话,然后才将花插到窗前的大花瓶当中。
“萍萍真是有心了。日后小丫醒来,我让她一定要上门去跟你亲自道谢。”看着那开放得如火如荼的鲜花,颜柳氏也不由得心情变得好了些,只觉得郁气消散。
“您别担心,小丫一定会早日康复的。就算是为了亲眼看一看这么漂亮的花朵,她也不会舍得就这么一直睡下去的。”
周于萍照例安慰了数句,略微坐了坐,便再次急急忙忙地回家去了。
如今她父母正式开始为她挑选适合的夫婿人选,除了她执拗地上山采花送给颜舜华的这一个要求之外,她已经很少在村中露面了,整日在这里学习着女红与厨艺,以求能够觅得一门好亲事。
她走后半个时辰不到,宋青衍也上门来看望颜舜华。
当然,作为男子,尤其还是已经成了年的无亲无故的男子,他并没有进入房间,只是与颜盛国在书房谈了一会儿话,这才告辞而去。
不久之前,云家就来信了。因为颜舜华昏睡的缘故,被直接递到了颜盛国的手中。
云霆的态度一如从前,认为门第悬殊太大,哪怕宋青衍有心,而且也不是那种扶不起的阿斗,但是在他看来却依旧不会是良婿人选。
从一生下来起点就有着巨大鸿沟的男女,原本就眼界不同,加上地域因素,生活习惯更是天差地别,初始接触或许会觉得新鲜甚至是妙不可言心动不已,但是要真的到了一个屋檐下长久生活,矛盾却会是显而易见的。(未完待续。)
第457章 出手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真的是食古不化的父亲,比起这个时代的很多人来说,云霆其实算得上是相当开明的。
他直截了当的将颜舜华的信件拿给了长女看,在确定了云雅容的答复之后,才亲笔写下了这一封回信。
“非她所求,故非良婿。”
这信当然不单只说了这一件事情,事实上,就如颜舜华也是轻描淡写地询问意见,云霆也只是云淡风轻地回了那么一小段话。
语气当中还是有些遗憾的,对于颜舜华这个有心介绍给他认识知道的年轻人,如果有机会,云霆还是希望能够见一见的,只是可惜,双方家庭一南一北,远隔崇山峻岭,也只能想想罢了。
更何况,既然云雅容本人没有那个意向,那么他作为父亲,见与不见也于事无补。
倘若是颜舜华亲自拆信来看,自然能够从这字里行间看出来云霆的小小遗憾。颜盛国尚不熟悉云霆为人,因此并不知道对方有这样的感慨,接到回信后,在宋青衍登门之时,便直截了当地咬对方死了这条心。
“你与她无缘,还是莫要执迷不悟了。”
颜盛国将那末尾的八个大字复述给了宋青衍。
宋青衍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拱手离开,从此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情来,只是每隔数日,却也会来四房看望一番,聊表谢意。
九月下旬,眼见柏润东夫妇始终音讯全无,不单只颜家人担心万分,就连甲二等暗卫也开始怀疑他们夫妇俩是否遇险,在四房住下来一直未曾提出离开的柏润之,终于也是坐不住了。
原因无他,昏睡时间太长的颜舜华,因为久未运动的缘故,小脸开始明显瘦小起来,红润的气色不在,就连很少外出的颜仲溟,也担心得隔三差五就在大房母子俩的陪同下来看望一次。
对于颜家人的担心着急他可以无动于衷,但是对上儿子霍宏锦那越来越失望越来越没有神采的双眼,柏润之却觉得压力山大。
再不出手,恐怕他日后做出再多让霍宏锦感动的事情来,小家伙也会熟视无睹甚至嗤之以鼻吧?
一念至此,直觉不妙的柏润之终于在某一日的大清早就独自进山去了,三日后神色疲倦地扛了两大竹篓的新鲜药材回来,然后,朝着空无一人的墙角哼了哼,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甩出去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药材名的单子,这才开始麻利得处理手头的东西。
或洗净直接晾晒,或去皮蒸炒,或切成薄如蝉翼的片状,串联起来挂在屋檐下自然风干,或添加了他随身包袱中带来的瓶瓶罐罐中的东西,放个数日直到粘稠状后再暴晒……
在这个过程当中,霍宏锦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头,他往东他也往东,他往西他也往西,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喝水如厕,小家伙都像是他的影子那般,寸步不离。
柏润之偶尔也会让霍宏锦帮一下小忙,譬如翻晒,譬如去皮,事情虽小,但是很多细节问题却是药材是否能够保存最大药效的关键,因此他看似无意,却每每都点到为止,让小家伙获益匪浅。
尽管颜家村地处偏僻,周边城镇的药店存货压根就不齐备,但是好就好在有甲二等人在,马不停蹄地去搜刮了附近几大府城的药店,不过是数日功夫,就陆陆续续地带回来十大车的药材。
颜家村的人都震惊了。
他们都知道颜舜华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昏睡状态,但是具体情形却不甚了了,毕竟为了病人休息,除了颜家自己人之外,其他人上门探望,也都是在客厅或者院子里坐坐就是了,极个别的人才会被请进去看望,譬如周于萍,又譬如王龚玥。
“这小丫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怎么需要那么多药材?”
“谁知道,古怪着呢,据说好好儿地跟她爹聊着天,莫名其妙地就一头栽倒睡了过去,起初还能醒来说说话,后头就干脆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哎,我看啊,多半是小时候投河那一回,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被阴魂不散地跟着,所以如今才会三灾八难的,问题多。”
“啧啧,要是真的是这样,这婚事可就难办了,连及笄礼都没有办成,再怎么知书达理聪明伶俐,恐怕也没人敢娶。”
“就是就是,颜家四房这几年日子是越过越红火,据说后头还是这小丫出的力。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奇思妙想,总能别出心裁地画出些新颖的图案来让她娘和大丫绣,这外头的人图的就是一个新鲜,一来二去的名声响了,银钱可不就是越抬越高了。”
“哼,没啥亲戚关系的还是别上赶着讨羞辱了。
我上回去庆元府给我娘家的老姑奶奶拜寿,别人听说了我就是嫁到颜家村的,还问起这颜柳氏的绣品来。哎哟,你们还别说,那些人还真的是挤满了笑容客客气气地问我,一个两个地拜托着是否能给她们也弄一两件回去装装门面,或者留给女儿出嫁之时压箱底。
我想着这不是小事一桩嘛,乡里乡亲的,颜柳氏能不应承我?就满口答应了,结果回来上门一求,却被雍哥儿三言两语地给赶了出来,直闹了个没脸。最后颜柳氏知道了这事,却也是赔了个笑脸就完事了,压根提都没提一句要帮忙的事。”
“你也真是,平日里多精明的一个人,干嘛没事去讨不自在?
这颜家四房啊,日子是越过越好了。没看自从颜盛国的腿好起来以后,颜柳氏那个红光满面的样子吗?丈夫没事了,儿孙又满堂,手头的银钱多了,自然就不像从前那样低声下气装贤淑温柔了。
原本就跟我们没几句话的交情,如今人家眼睛长到额头上,自然就更不屑与我们来往了,退避三舍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提起来要帮你忙?不能够得利的事情,纯粹是白费功夫,她又不傻。”
因为需要处理的药材太多,颜家四房全家总动员,柏润之粗粗分了分,自己负责需要精细对待的步骤也繁杂的部分,其余简单的都交给了甲二等人去去皮剁碎,需要仔细清洗的则交给了颜柳氏几个女子。
三姑六婆们在玉带河一个拐角处的浅水洼里洗着衣服,肆意地谈论着,压根就不知道在不远处的草丛另外一侧,颜柳氏正带着霍婉婉、颜大丫等人将所有的言语一字不漏地都听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458章 失败
穆小霞睡觉中,所以被送到颜舜华床上去一并睡着,由颜盛国照看。霍子全则被颜昭雍等人带到村塾去了,因为提前跟夫子说过,而霍子全也规规矩矩的没有吵闹,倒也相安无事。
因此这一次,家里所有的女人都出动了,就连当时在场的王龚玥,也一大早就赶了来帮忙。
颜柳氏几个妇人不说话,穆小茶年纪小心里不忿,却也只顾着生闷气,没吭声。
龚玥忍耐了许久,见她们越说越不像样,便霍地站起身来,想要拨拉开草丛去骂一顿,问她们知不知羞,居然背地里朝四房泼脏水,也不怕天打雷劈。
颜大丫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摇头阻止了。
“胖丫,别去,本来就是一群爱嚼舌根的,不管你怎么说她们都有的是话来堵你。何必为她们的愚蠢生那闲气?”
龚玥咬唇,最后还是重新蹲下去,埋头仔细地清洗药材,只是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眼红是病,得治!”
不提此间情形是如何的恼人,娘子军们手脚很快,晌午不到就将所有该洗刷的药材都弄干净了,颜昭明领着堂兄堂弟们去担回来,又分门别类的该悬晾的悬晾,该暴晒的暴晒,该直接切块的切块,该囫囵扔锅里煮的就直接扔到锅里去煮。
总而言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颜家四房进进出出都是药材,能够闻见的,都是各式各样的药味。
除了方柔娘因为那浓浓的药味整日里黑着一张脸之外,其余的人都是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直到井然有序的事情到了差不多尾声之时,柏润之才开始闭门谢客,将治疗之时第一阶段需要用的药材开始按照步骤小心炮制,花费了不到三日的时间,他便准备妥当了。
只不过,虽然看出了症状大概是什么,也知道解决的大概路子,要找到最确切的那一个解药,他还是得慢慢尝试。
他的运气不是太好,第一次施药就失败了,紧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也仍旧如此,无一例外都是失败失败失败。
颜舜华的症状毫无起色不说,就连小脸,都越发地憔悴了下去,瘦瘦尖尖的,让颜柳氏每每看见了都要落泪。
“叔叔,您还好吗?是不是很累?累的话就睡一会。”
某一日,柏润之正在桌前对着自己列出来的药方拧眉思考,霍宏锦提了一壶热茶进来,给他满满地倒上了一杯。
“恩。你没事的话就出去吧,我还得再看看。”
柏润之头也不抬,就在纸上又删删减减数次,最后才在一旁添上了两味药材。
“这两样我记得好像没有?”
霍宏锦凑前去看,果断点头,“是没有。需要立刻去药铺找吗?”
柏润之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确定是没有?”
他伸了一个懒腰,一手将儿子的头发给弄乱了,一手端起杯子,慢慢地喝茶。
霍宏锦也不恼,待他放下手,才胡乱地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捋顺了,扎起来。这情景发生的太多次了,以至于一开始他还会觉得别扭不高兴,久了也便知道柏润之只是顺手而为,开始时大概真的是为了逗逗他而已,到了治疗阶段,就是为了借此放松一下心情。
“我看过您写的药单,牧叔叔给我看了几眼,我不自觉就背下来了。”
霍宏锦低下头,害怕他生气,又低声解释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记忆力虽然也算得上不错,但是背诵课文之类的也很少能够过目能诵的,只是在有关于医术类的内容,他却真的能够一目十行,反应很快,背诵记忆也压根就不费力气,自然而然地看一遍就能够映入脑海了。
柏润之非但不生气,还哈哈大笑。
“行了,我都知道了,背下来便背下来,这些时日你便跟在我身边,我教你认。记住了,一旦开始就得态度端正,可别学到中途就半途而废了。
到我这里,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但凡是你感兴趣的想要做的,那么就不能够打退堂鼓,哪怕是一条道上走到黑,也比随时撂挑子不干的强。”
霍宏锦想说等日后柏润东回来了他请教对方也一样,但是看见柏润之莫名其妙的很是高兴的模样,他又忍下了刚要说出口的话。
柏润之在医治期间,实际上一直都神情严肃的,那肃穆专注的模样,让人不由得就想要退避三舍,但是内心里却油然生出敬佩之心来。
不管怎么样,认真的男人,尤其还是一个在认真地思考着该如何救人的大夫,无论怎么看,都是很帅气的。
见他没有开口拒绝,柏润之笑了笑,挥手让他离开。
“行了,此时并不需要你,我还要再重新排查一下,待会熬制汤药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就是。”
霍宏锦乖乖地离开了,柏润之也重新低下头去看那写满了密密麻麻不下几百种药材名字的纸张。
到底是哪里没有算到?
当初虽然他没有很详细地为颜舜华诊脉,但是却也是把过的,通过观察与了解,把握可以说是有七八分。
尽管一开始就觉得会很麻烦,但是真正地解决起来,才发现不是一般的麻烦。
要不是因为不想霍宏锦失望,他都想直接走人不干了。
原本他就是个极为讨厌这种繁琐救人的治病职业,让他削尖脑袋就是为了想出方子来医治人,还不如让他挖空心思废寝忘食地去发明一种新型的毒药,考虑该怎么让人死的更快或者更慢,更加的情形可怖或者更加的悄无声息。
柏润之烦恼地抓了抓长发,简直想要将它们全都给一把扯下来,刚才霍宏锦在时他还从容淡定犹如一代神医,此刻只剩下他自己了,却露出了明显的疲倦与烦躁来。
大夫真不是人干的工作。话说他为什么偏偏出生在医学世家呢?而且明明早就脱身了,早八百年已经不干救人的活儿,如今却自投罗网,一边厌烦,一边却又心甘情愿自得其乐,真是,无语透了。
他叹了一口气,将桌上的纸折了折,随意送入了袖中,默默地冥想了一盏茶的时间,才重新容光焕发,施施然地前往不久前才在院子一角搭起来的简易药房。
霍宏锦早已乖乖地在那里等着他出现。
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感觉其实还不赖。(未完待续。)
第459章 抓狂
柏润之干脆利落地开始将炮制好的药材按照比例放入锅中熬制,一边搅拌一边时不时地给霍宏锦讲解这药材是什么形状,生长习性,如何采摘保存,如何炮制,又会有什么药效,适合什么症状等等。
当然,如今也只是粗略讲讲,让霍宏锦有个大致了解而已,从前他学习的时候,可是在背了一部又一部厚厚的医书,在自家药铺里跑前跑后的当了好几年的学徒,虽然是玩耍中学习,但是不得不说,耗费的光阴的确很长。
倘若不是因为那一场意外来临,恐怕他也不会心性大变,以至于完全偏离了柏华章为他所安排好的人生道路,从此只能够一条道上走到黑。
柏润之轻言慢语地讲解着,眼前又浮现出他逃离了那个让他感到分外窒息的京城时,那些无数个在山川河流之中漂泊的日子来。
即便他是用医术杀了人,最后却也还是医术给予了他前所未有的慰藉。在自我唾弃的灰暗情绪到达顶点的那一段时日,他将自我放逐到了蛮荒之地,真正地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那般,在泥土中打滚奔波。
那些年,他遇到了许许多多的药材,或平凡常见到一如路边的小草,或珍贵罕见到一如那些从未在人前出现过的传奇神话人物。
他见证了在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或悬崖峭壁中生长着的无数草药,默默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又在努力过后逐渐老死,无声无息地一如天边那些随处飘荡又随时散去的云朵。
不曾救人,也不曾害人,如果不是因为他偶然闯入那些寂寥之地,恐怕只有土地跟那一丝清风知晓,它们曾经那么努力地在这里那里苦苦地扎过根、挣扎着发过芽、拼命地生长着直到绚烂开花成熟结果,又最终遵循自然规律零落成泥碾作尘。
就是这些看着各有各的不同归根结底却是在努力生长并走完自己短暂的一生的草药的点滴瞬间,让起初愤世嫉俗厌憎自我后来心如死灰麻木不仁的他逐渐恢复了平静与理智,尽管心底的窟窿仍旧在那里,但是好歹有很大一部分都流了脓结了疤。
伤疤很难看,他却变得能够忍受那些记忆里的恶心与难受。日复一日地回复元气,开始游戏世间,并且在心生厌倦之际重新找到了希望的曙光。
柏润之朝霍宏锦笑了笑,突然就很想知道,当将来小家伙知道,他柏润之其实真的就是他亲爹之时,他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是完全的惊吓,还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亦或者,完全惊呆了过去,手足无措,不敢置信?
不管是什么反应,应该都很好吧,应该都不会让他感到遗憾。毕竟到他说出真相的那一日,恐怕他已经老得要像那些凋零得什么都来不及说的草药那般了。
平平静静地迎来死亡,无所谓遗憾,也就无所谓痛苦。
“叔叔?叔叔,我说的对吗?叔叔,您在想什么?”
霍宏锦按照指示将刚刚学来的知识复述了一遍,却发现柏润之有些心不在焉,明显是在走神,不由得扯了扯对方的袖子。
“哦,没事。背的很好。”
柏润之还是没能忍住,脱下手套,笑眯眯地直接将霍宏锦的头发再次揉乱成鸡窝状,引来了小家伙的阵阵抗议声。
“叔叔!”
就在笑闹声中时间逐渐流逝,三个时辰后,汤药终于熬好了,一碗喝,一桶则用来泡澡。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颜柳氏等人的工作,柏润之交代了数句,便带着霍宏锦再次进山去了。
这是今年最后一个月可以进山搜寻可用的药材,稍后便只能够等到万物复苏的春季,才能够找到更多的新鲜药材了。
十二月初,在来来回回地试验排除过程中,柏润之锁定的解药范围越来越小,尽管颜舜华仍旧毫无起色,但是症状也没有再恶化下去。
只是,身体越发的消瘦了。
让众人都感到松了一口气的是,柏润东终于携着妻子颜二丫回到了颜家村。
此前之所以音讯全无,却原来是他们两个真的跑到深山老林去采药去了,不幸的是颜二丫不小心掉进了陷阱,触犯了猎人安装的捕兽夹,结果脚趾头的骨头都被夹断了,并且,还为此损了头胎。
所幸的是他们在山上找到了一间供猎人以及采药人使用的应急小木房,得以在那里遮风避雨安静养伤。
只不过心伤暂且不提,脚趾到底也伤得太重了些,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日,柏润之心疼妻子,便强硬地表态在她伤势痊愈之前,无论多么的归心似箭,颜二丫都不能够提回家一事。
也因此,在那鸟不拉屎的群山中,夫妇俩安安静静地过了三个多月。直到确定了她终于不再成日自我埋怨黯然神伤,脚也终于行走无碍,柏润东才背了她下山,心急如焚地赶回村里,免得岳父岳母等人挂心。
没有想到的是,家里居然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不想再增加亲人负担的颜二丫,没有提滑胎的事情,只把脚趾受伤最后又痊愈了的经历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一遍,算作是交代此前为什么音讯全无的解释,紧接着便催促着丈夫赶紧与柏润之一道,去给颜舜华诊治。
柏家兄弟的单独见面,并不愉快,甚至还可以称之为充满了火药味。
柏润东望闻问切了一番,心里便知道多半是因为兄长吊儿郎当拖延的缘故,才使得如今症状那么难解,不由得火上心头,质问的话语也是脱口而出,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恶劣。
人命关头,哪怕当时看着没有性命之忧,可是病情从来都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很多时候耽误了那么一刻钟,后果就会是天人永隔追悔莫及。
可是他的好二哥,却冷眼看着他的妻妹受苦受难中毒日深,也依旧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明明看出来是什么缘故才会引发了这么长久的昏睡不是吗?
甚至也有了解毒的思路,哪怕不是那么的确定,早早开始治疗的话,说不定此刻他回来见到的就会是一个会说会笑能走能跳的小姑娘,而不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就连睁开眼来喊一声爹娘都不可能的病人……
想到饱受惊吓的颜家众人,想到自己妻子得知小妹出事后瞬间又满溢而出的自怨自艾的自我厌憎,向来温润儒雅的柏润东抓狂了。(未完待续。)
第460章 兄弟
柏润之这几个月来一直都盼望着兄弟聚首,后来为了解毒更是冥思苦想搜肠刮肚,原本就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如今猛一见面,别后絮语都未曾说一句,就迎来了当头棒喝,心情自然也谈不上美妙。△頂點小說,
“嗤,你问我为什么袖手旁观?你为什么不先扪心自问一下,为什么将锦哥儿的事情瞒了我那么久?要不是我心血来潮南下看你,恐怕你还要一直严严实实地瞒下去,至死都守口如瓶吧?
你就那么希望我恶人有恶报,死了也没个儿子送终?”
想到这事,柏润之说话的时候也恶心恶气的,柏润东理亏,咬了咬牙,绷紧了神情,“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别弄混了来说。锦哥儿的事情上兴许是我考虑不周,但是在小丫的事情上,二哥你的确是做得不地道!”
柏润之却没有因为他和缓下来的语气而有所放软。
“兴许?远生,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二哥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杀的人远比我救的人要多得多!
我之所以不回家,一来是因为厌倦了柏家,二来是因为厌憎了京城,三来就是因为在外头可以肆意地过活。不管是风里来雨里去,还是火里来刀里去,哪怕是立即死得透透的,死无全尸被人剁了去喂狗,我心里也痛快!
我是作恶多端,死的不能再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就是从前的我一直认定了的命运,我柏千重自作孽,我认了!!
旁人爱怎么想怎么看,都是旁人的事情,我无所谓。甚至是你们怎么理所当然的担心忧虑,也认为是你们该自作自受的,庸人自扰而已。
但哪怕我不在乎旁的所有无关人员的看法,我也不会轻易地不顾你们的感受,反而会尽可能地配合你们,能回家的时候就回家,能帮你忙的时候就帮你的忙。在你也不愿回家的时候,为了免得家里的老头子担心,我哪怕跑得再远,也会立刻千里迢迢万里遥遥地南下来看你!
柏远生,我兴许对不住柏家很多人,尤其是爹,但是我绝对没有对不住你这个唯一的弟弟!
你呢?你为我想过什么?你又帮过我什么?
你凭什么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柏千重不能照顾好我自己的儿子?我柏千重不需要知道我唯一的儿子的存在?你凭什么?
我问你,看着我的双眼,回答我!”
柏润之双眼喷出火来,因为压抑,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萦绕不去的被背叛的感觉,他一边说,一边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在这个弟弟的身上,他曾经无数次的看见了从前的那个自己,干净而又美好,天资聪颖,最要紧的是打心眼里喜欢医术乐于救人,因为丢失了自己,所以他比柏家任何一个人都要紧张柏润东,甚至比柏华章,都要更加地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坚定地走在自己认定了也乐于走的路上。
柏润东得偿所愿了,并且,这个从小就在他眼中是个呆呆傻傻只会为医术如痴如狂的弟弟,还运气很好地遇到了一个心仪的女人,一个在许多方面不是那么的适合,却的确让他心动的女人。
为了这一门亲事能成,他这个做兄长的,那一段时间勉强自己呆在那个窒息的京城里,压抑着自己早就习惯了漂泊的双脚,生生地磨了自己的父母许久,才最终说服了父亲,也再一次气得母亲暴跳如雷,让弟弟成功地娶到了想娶的姑娘。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他柏润之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他的弟弟能够体验到,他觉得足够了。
他并不要求弟弟回报,从头到尾,他为这个弟弟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发自内心的。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允许他也插手自己的事情,尤其,那事情还是在他无知无觉的状态下完成的,是在他没有丝毫表态的情况下就替他做出了选择!
再如何的心硬如铁性冷如刀,他终归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要是被人攻击也会流血受伤的普通人。
对于旁的人他防备得再周全不过了,但是对于亲人,尤其是对于这个唯一的投注了他莫大心血的弟弟,他终归还是太过心软。
柏润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来。
柏润东微愣,沉默半晌,给他倒了一杯茶。
“二哥,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为柏家,尤其是为我,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家里的银钱,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你供给的,尤其是我最初在外面历练时的开销,一切都是你在负责。
可以说,我今日能够在医术上有所成就,并且始终游历在外,追寻着先祖的足迹踏遍大江南北,而不为家族所拘束,除了爹的支持以外,更加重要的是有你这个二哥在后头做我最坚实的后盾。
我都知道的!”
柏润东说完,给他鞠了一躬,柏润之没有躲开,面无表情地受了。
“虽然你说这些年的生活都是你想要的,不管是风风雨雨这些自然之苦,还是杀人放火刀光剑影这些你放纵自己进入江湖所带来的代价,你都心甘情愿甚至是甘之如饴。
但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全家人都为你担着心。爹娘恨铁不成钢,兄姐忐忑,而我,很多时候想起你来,也是夜不能寐。对,我们都是庸人,所以这些庸人自扰的情绪,只能够自己受了,不管情绪会因此变得多么的糟糕,不管生活会因此多上几缕叹息。
你要往前冲,你要往风雨里去闯,你要往刀山火海里去跳,我们该说的说了,该骂的骂了,该打的也打了,该拦的更是拦了,没有任何效果,所以只能够眼睁睁地,怀着恐惧,日复一日地为你担惊受怕辗转反侧。
因为是家人,你帮我们天经地义,因为是家人,我们担心你更是心不由己。”
柏润东重新站得笔直,双眼湿润,语气诚恳,内容却犀利得犹如一把刀,直插入柏润之的胸膛。(未完待续。)
第461章 缺席
“你有你的想法,你有你的做法,不管是怎么样的酸甜苦辣,既然你选择了,那么便都由你来受。
反过来也一样,我虽然最小,我虽然受你照顾良多,多到这一辈子下一辈子甚至下下一辈子,我柏远生都没有办法还清的地步,但是,二哥,我也有自己的看法,也有自己的做法。
我所选择的,不管是对还是错的,甚至是连是非都没有办法说清楚,但所有晦涩难言的结果,我都会心平气和地接受。
我们是兄弟,却是实实在在不一样的人。这些年来,你认为对我好的,未必就全都真的是我所愿,我所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认为是对你好的,也未必就会被你所认同。
锦哥儿是个好孩子,有一个好娘亲,运气更是不错,遇到了颜家人,有属于自己的家,有真正属于他的手足朋友。
他是缺父亲,却不需要一个绝对会让他母亲伤心的爹,也不需要在将来经受那些原本就不该由他去经受的无数黑暗,更不需要明知道父亲是谁却永远都不会知道父亲在哪里,何时能够回来陪他,是因为什么缘故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的生命中不断地选择缺席。
如果注定了会让他失望,那就不应该开启这样的缘分。如此,从头到尾,他心目中那个不曾出现过的父亲,形象会一如他自己所想象的那般,不高大,却对他始终心怀温情与关爱。
哪怕这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可虚幻的美梦倘若能够从一而终,也未必不是幸运。
毕竟,相比起一辈子都因为父亲的缘故而活在担惊受怕的恐惧之中,能够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过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日子会快乐得多。
你既然选择了在泥淖里打滚,并乐此不彼嘲讽人世间的一切愚蠢,那么就不该奢望将璀璨天空里的那些明亮星辰握在手里!”
像是害怕此刻不说以后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或者鼓起足够的勇气脱口而出,柏润东语速极快地将从前一早就埋藏在心底的话语倾泻而出。
然后,便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气氛窒息得让兄弟两人都全身绷紧。
“所以,因为你觉得我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甚至压根就不配做我儿子的父亲,才在发现事情真相之后,选择隐瞒?”
柏润之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倾注了自己满腔心血甚至可以说是被他当做儿子一样来期盼来扶持的弟弟,会如此地看轻他。
他是常年行走在黑暗里,并为此许多时候都不顾一切,但难道就因为他活在了泥淖里,就不配知道自己儿子的存在,也不配让儿子知道他的存在吗?
他是杀过人,还不只一个,但这天下比他手染更多鲜血的人俯拾皆是,不提历朝历代坐上龙椅的万民之子是踩在多少尸骨之上才成功登顶成为帝王的,就说那些保家卫国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将士,又有几个人身上没有背负过别人的性命?
难道就因为师出有名,所以就能够自诩正义,从而无视被杀的人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
世人眼中的英雄好汉尚且杀人如麻,却依然能够开枝散叶子孙满堂,他只不过是个游戏人间为了生存自保而手染鲜血的普通人而已,怎么就不配成为父亲了?
他还没有去做,他的好弟弟怎么就可以刚愎自用地断定他不能成为一个好父亲?
柏润之眼神当中那种仿佛被背叛了一样的受伤情绪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以至于柏润东突然就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但是有些时候,再难受,再无法开口,也必须逼迫着说话,哪怕言辞不当,也好过什么话都不解释,以至于造成追悔莫及的后果。
“起初我并没有发现锦哥儿是我们柏家的血脉。颜家一般只有生大病之类的才会请我医治,我心系医术,对小孩子其实没有多少的印象。
二哥你也知道,在很多时候,我比较迟钝。锦哥儿因为在四房长大,吃穿用度一应都是跟雍哥儿叔侄俩一样的,加上做什么事情他们三个小孩子都是一块儿进行的,所以哪怕性情不太一样,体型却也差不多。
我真正注意到他的不同的时候,他已经褪去了明显的婴儿肥,那个时候他已经快要到四岁了,除了那双眼睛,还有有别于普通孩子的稳重性情,面貌跟你和娘真的有那么几分相似。
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有苗头了,只是我没有注意到。
因为小孩心性,锦哥儿在五岁之前总是克制不住对好吃的东西的欲|望,以至于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造成过敏的现象总是反反复复的,一年发作好几次。以前我为他诊治,他虽然信任我,却大概是出于害羞还是他娘曾经叮嘱过什么,并没有让我查看后背。
也因为症状总是大同小异的,后来他娘总是备好了膏药,他偷吃了就直接为他抹上了。直到后来有一回他偷吃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加上又刚好发高烧,全身过敏的现象看着吓人的很,他娘才又央求了我为他诊治,并且还主动让我查看了他的上半身。”
柏润东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看见霍宏锦腰侧那一朵红疹遍布却也依旧能够看出来是一朵花的胎记来。
他难掩失态,霍婉婉因为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孩子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同。
当时也在场的颜昭雍却看见了,误以为他突然颤抖是因为霍宏锦得了重病就要死了,当场大哭不止。后来成了亲,他还从颜二丫的口中听说,虽然是乌龙事件,雍哥儿却为此做了好长一段时间噩梦,总是一边哭一边梦呓着下次再也不敢怂恿锦哥儿跟着他偷吃了云云。
“二哥,发现锦哥儿和你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后,我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捋清事情的始末。那个时候,你已经离家多年,并且一年比一年更少的回家去看望爹娘。
除了银钱总是源源不断地被送回家之外,你这么多年来在大庆的哪里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我们一直都是无从知晓。
你不愿意说,甚至因为家人问的次数多了,而越来越少的有信件回来,最后更是消失得彻头彻尾,狠心得仿佛我们也是你的仇人,因为血脉的关系不能一刀斩下,不如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眼不见为净。”(未完待续。)
第462章 亮话
柏润之闻言沉默。
近些年来,他的确是回家的次数大大减少,信件也是想起来一封就是一封,想不起来,或者觉得无话可说,就干脆懒得提笔了。
反正来来去去说的无非也就是一个意思,他很好,在外平平安安的,有的吃有的穿,还没有落魄或者惹到不能惹的人,用不着担心他死了。
说的多了,他们也知道他十句有九句都是虚的。既然都心照不宣了,那他胡诌地烦了,他们看信也看得厌了,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他以为不再三不五时地归家去让他们看着心烦自己也过的憋屈,是你好我也好,他以为连偶尔写信这种也会激怒柏家人的举动都完全省略了,更是对于大家来说都是松了一口气的事情。
却原来,到头来他不管是做还是不做,都会被认为是错误的举动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不管他做什么不做什么,总会有人不满意,总会有人因为他的缘故而心绪起伏不定。
柏润之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嘲讽的微笑来。
因为年少轻狂,曾经被拖入了深渊,所以至今他们也认为他仍旧活在深渊里,所以不论他做什么不做什么,永远都会是错的。
柏润东没有办法知道自己二哥此时此刻心里的具体所想,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判断出来对方的不以为然,或者说,再一次地曲解了他的意思。
“我们家所有人,不管是爹娘,还是兄姐,其实都因为你而发生过许许多多不愉快的事情。哪怕不曾告诉过你,可是二哥,这并不代表那些事情就不曾发生过。
你是因为什么缘故才突然性情大变出逃至今的,想必你不希望我多谈。但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的内心就真的好过了吗?
你可曾认真地想过,家人在京城,为你担了多少的心,又默默地忍受了多少原本早该烟消云散、却因为你的逃避而日复一日越积越深的屈辱?”
他们兄弟俩从来就没有讨论过这样的话题,或者说,除了柏华章确切地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外,柏家的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知晓其中隐藏的真相具体是什么。
但是这大多数人,并不包括早就跟在父亲后头学习处理家事的柏家大少爷柏润泽,以及从小就跟二哥感情非常要好的柏家小少爷柏润东。
柏润之隐忍复仇后没多久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后来回家,每一回都是怀着受刑的心情,恨不得数着日子立刻过完该过的节日或者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立刻闪人,因此实际上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很少有去深入探究过家人因为他而发生过什么事情。
对于父亲柏华章,他还是很尊重的。这也是为什么在最初的那一段时间里,哪怕他恨不得永远都不踏进京城,最后却都逼迫着自己忍着愤怒与恶心,三不五时地回家来看看他的老父,也让对方好好地看看他。
只是,每回见面,哪怕柏华章不提前事,他也总忍不住感到愧疚难言,那种愧对父亲愧对家族的晦涩情绪,让他每每回家一趟就会黯然神伤。
所以在后来与母亲关系越来越僵硬,兄长终于成亲生子继承家业,而最疼宠的弟弟也如愿地外出历练行医,他终于开始顺理成章地慢慢地与家族拉远了距离,逐步逐步地拉长回家的时间间隔,后来更是发展到连信件往来都开始长时间的中断。
他并不否认,他是成心的,虽然最初他并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可是后来,一切都仿佛自然而然。
所以,来自于他亲弟弟的质问,也并不是毫无道理。
只是哪怕这样,也不代表他本人就不痛苦,他就得因为这样的缘故,轻易地原谅弟弟在儿子的这一件事情上的擅自做主。
“我有千错万错,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因此对我有抱怨,也是应该的。你认为我是在逃避,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确是这样,我并不讳言这一点。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老早就懒得理会这些事情了。
对,我是想起还是会不痛快,还是会想要杀掉所有与那人有关的人,以泄心头之恨,甚至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我曾经杀过的人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与他有关的。
但那都是过眼云烟了。
心底的恨意长存,但如今早已不会影响我的正常判断,更不会因此控制我胡乱杀人。我有自己的生活,哪怕有些时候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但是最起码,我也没有主动手染鲜血。”
柏润之顿了顿,没有解释下去。
没有受到威胁就主动杀人的事情,如今早就少之又少甚至算得上基本没有了。落井下石的事情,很多时候他也不屑为之。
但是,袖手旁观的事情,他却是做的太多了,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不管是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他通通懒得去做。
对于这么多年都独自漂泊在外的他来说,助人并不是为乐,相反,却意味着自找麻烦。
如果说,因为有本事去做好事却依然选择不去做,有时候还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关系却看着就不是坏人的人痛苦不堪,最后甚至受尽折磨凄惨死去,这样的无为也是一种为虎作伥的话,那么他的确是该死的。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这就是他柏润之的处世哲学之一。
“二哥,我们并没有抱怨,最起码,爹、大哥还有我三个人,对你都没有抱怨。我们担心你,更多的还是为你感到心疼。”
柏润东见他家二哥越说神情越发地冷漠,咬了咬牙,终于开始决定完完全全地打开天窗说亮话。
“大姐从损头胎开始,时至今日也无法生育,心灰意冷在家礼佛。
众所周知的缘故是因为大姐夫过于沉湎于风花雪月,所以才让她伤了心。实际上,大姐生性坚韧,从小就是个主意再正不过的人,她是因为丈夫的表现不符合预期而伤心,但是更多的原因,却是因为她数次怀胎,都碰巧遇上你回家来,并且总是跟母亲顶撞。她担心你,寝食难安,又总是回娘家劝架,最后才会保不住胎儿。”(未完待续。)
第463章 怔忡
“二姐性情更多的是随了娘,所以你不喜欢她,甚至有一回还讽刺她太过要强,才去攀高枝。
实际上她原本有心仪的人,曾经可以得偿所愿求得一心人,但是最后却异想天开地想着要争取一门好亲事来为你撑腰,所以发誓要找比那公主府更高的门第,最后才会赌气嫁给皇室中人,如今苦楚连连,却每每怕我们担心,难得回一趟娘家,总是强颜欢笑。
还有大哥,其实他最喜欢的不是医术,而是浩瀚的书海,他最想要做的,不是治病救人,而是能够做一个编修,欢欢喜喜地看一辈子各式各样的书籍,与书香为伴,平静度日。
可是最有天赋的你却逃了,虽然理由很充分,但是却依旧改变不了你当了个逃兵的事实。
大哥从此以后半句都没有向爹娘提及过不想学医的话语,就这么老老实实地专心打基础,花费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去钻研医术,最后按部就班地继承了我们的家业,开始与爹分担,勉励做我们柏家的顶梁柱。
你认为这原本就是他作为长子该去做的事情,是他的本分,却从来就没有注意到他是不是真心喜欢。他学医的天赋不及你我二人,如今却是功底最为深厚扎实的御医,其中流过的汗水有多少,你想过没有?
至于我,二哥,其实我也无数次地想过要放弃医道。”
柏润东语不惊人死不休,声音沉沉仿佛黑夜的浓稠墨色晕染开来。
“我并不如你所想的那么喜欢医术。说起来,其实我们三兄弟当中,你是最为真心喜爱医术,也是当中天分最高的那个人。
年纪尚小之时,我记得爹私底下曾经向大哥和我炫耀过,说来日只要你学成出师,我们柏家必定能够更上一层楼,最起码,就凭你的天赋心性与手腕,可保柏家百年无虞。
我那会儿才三岁还是四岁?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心里才憋了一股气,想要将医术也学好,想要让爹刮目相看,让他再也不会只是提起你来就满脸骄傲,同时觉得大哥和我都不如你。”
柏润之天资聪颖,从离家伊始,就设想过自己的家人即将面临他留给他们的烂摊子。但是他以为既然自己解决了伍月生这个当事人,还让所有人都抓不到他的把柄,那么最大的问题便已经解决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哪怕公主府的人想要找柏家的麻烦,却也因为没有证据,而柏家又是当之无愧的医家之首,并且伍月生对柏润之做的事情也龌龊到压根就不能见光,故而他们并不敢真的下死手。
不过,小小的刁难自然是有的,甚至还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但是最后却在天子都看不过去训斥了一顿之后,这些后续麻烦便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以为这便已经告一段落了。所以,后来他才敢越来越久才想起要回一趟家,甚至发展到最后压根就不回京城,连信件也逐渐减少。
只是原来,他终归还是给家里人添了诸多麻烦的。
想起手足之中最为宠溺他的长姐,如今没有子嗣傍身丈夫又离心离德,恐怕老无所依,这一切皆为自己的缘故,柏润之不由得心里一酸。
至于二姐还有长兄,他虽然也觉得苦涩,却并没有真的觉得对不住他们。
而弟弟自身的解释,他就更加没有丝毫动容了。
“不管最初你是因为什么缘故才发誓要潜心学医,终归你已经到了许多人终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你有家底,有天赋,有毅力,更有机遇,到得今日,你难道能说你仍旧并不喜欢医道?
初心兴许不实,但如今一切却并非虚幻。你沉迷于此道,甚至对于救人还乐此不彼,总是慈悲为怀。比之于我,你已经足够虔心。能够坚持的才是真正的喜欢与热爱,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你良多。”
柏润之摆了摆手,示意弟弟不用再说,神色难掩疲倦。
“远生,二哥自发现锦哥儿是自己的儿子之后,就心潮起伏,想的东西前所未有的多,我所因此产生过的后悔忧虑乃至于恐惧,比你能够想象得到的要多得多。所以你不用再提你从前的想法,哪怕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为我好,是为锦哥儿娘俩好,但是我不接受。
你听清楚了吗?我柏千重不接受。
他是我的儿子,那么我便注定了是他的父亲,对他负有父亲的责任,这种责任,并不是说你认为我不可能称职并且实际上我也真的会不称职,所以就可以忽视甚至人为地抹杀掉的。
对于锦哥儿来说,兴许没有我这个父亲,对于他和他娘而言真的会好过许多,但是那种遗憾,他却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很有可能还会直接影响到下一代下下一代。
哪怕我做不好,我也要尝试着去做。这是我的责任,更是锦哥儿作为我的儿子的权利。你没有资格,不经由我们父子俩的同意,便擅自做主直接替我们下了决定。
远生,这是我和他的命运。你明白吗?也许上天给我开了个玩笑,让我从此偏离正道游戏人间,就是为了让我遇见他娘,让锦哥儿这个小家伙来到这个人世间。”
这个想法莫名其妙地就浮现在柏润之的脑海,他也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话音刚落,自己首先便不由得愣住了。
佛说有因便有果。倘若他从前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使他拥有霍宏锦这样一个儿子,那么那些屈辱,其实真的不值一提,早该烟消云散了的。
柏润之陷入了怔忡。
哪怕早已学会了嘲笑过往,并且冷漠地超前行走,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再在意,不管是大喜大悲还是不喜不悲,都平平静静无所顾忌地去经历,去体会,丝毫也不去想自己会怎么死,要是悄无声息或者惨烈而死的话,柏家人又会如何的伤心难过,却原来,他还是害怕着的。(未完待续。)
第464章 脉象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长久以来的桎梏突然就没有了,柏润之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嘴角隐隐露出了释怀的笑意来。
柏润东在一旁看着,虽然不明白自己的二哥是怎么一下子就突然想通了放开了一般,但是那原本沉滞隐晦的气场明显地变得畅通明亮了,作为大夫,又是同胞兄弟,他自然感受到了对方的变化。
于是他很爽快地认了错。
“二哥,从前是我想错了,往后你想什么时候认回锦哥儿,弟弟我都会从旁相助的。他是个好孩子,想必只要做通他娘的思想工作,锦哥儿还是很想有个父亲的。”
柏润之闻言却微微一笑。
“不,是我亏欠你们良多。往后不会让你们这么地担心了。至于锦哥儿,先就这么相处着,我会看着办,你别插手。要是需要你的帮忙,我会开口。”
柏润东顿了顿,点头应了下来。
“二哥,小丫中毒的源头找到了吗?”
“哦,那个啊,所料不差的话,是她在短期内吸入了太多种身体排斥的山花的香味导致的。”
柏润东闻言微楞,“花香?”
柏润之点头,眼神还带了莫名的光,“这南方的花花草草还真的是不能小觑。我也是听人说起过有这样的事情,却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这样活生生的例子。你妻妹她运气不太好。”
柏润东疑惑了,“小丫从小就喜欢摘花编成花环,山上也去过好多次,从来没有过因为花香而昏睡的症状,这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因素干扰?”
“听你岳父描述过她昏倒前的场景,当时她养的那只大黑狗不知道怎么知道她回来了,从山上跑回家来找她,后来父女俩在书房谈话,她一直都有去摸狗背。狗身上要是有虫虱之类咬了她的话,兴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大体而言,还是花的因素在作怪的比较多。
不过我这段时间每日都有给她把脉,她的脉象很是奇怪。”
柏润之说到这里,也皱起眉头来,脸上出现疑惑不解的神情。
柏润东见状好奇不已,“怎么了?是完全没有把过的脉象?”
“我想不通。她的脉象有时候会出现一些不像是她本身脉象的症状。”柏润之说了一句,又摇了摇头,“总之很是古怪,我说不清楚,恐怕爹来了也搞不明白。”
柏润东越发好奇了,“我有替她医治过,从来就不曾出现诡异的脉象。”
倒是听妻子说起过,颜小丫幼时性情颇为奇怪,也遭遇过一些古怪的事情,譬如七岁那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脖子上的男人手印,很明显是被人用力扼喉所留下的,当时四房的人还都以为是有着失魂症的颜昭明犯病时所做下的糊涂事。
可是后来颜小丫自己却明确表示不是,对于是什么缘故造成的意外,她不是插科打诨就是三缄其口,直到如今也仍然是颜家四房的一个未曾揭开的迷,一如她当年到底是在对母猪大花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只不过,这到底是岳家还是未出嫁姑娘的私事,柏润东并不好对兄长言明,便不曾提起。
柏润之没有注意到自己弟弟脸上那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的微妙神情,斟酌了一会儿终于如实道,“她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地像是个正常的中毒之人,但有几次,却多了一种脉象,就像是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成年男子的反应。而且,那男子多半还是损了心脉。”
“……”
柏润东闻言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到了最后便一直呆呆地看着自家二哥,既不笑话他是异想天开胡言乱语,也没有表示惊讶万分困惑不解。
柏润之扯了扯嘴角。
“好吧,你别摆出这么一副傻样子来看着我,我也知道这么说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实情就是如此。我不是只把到一次,而是总共四次。”
要是只是一次,那还能说是因为他自己情绪激荡的缘故,所以才会出现了幻想。可是偏偏他把脉总共把到了四次这样的情况,而且,回回给他的感觉,都像是来自于同一个男人。
“对方曾经性命垂危,但是身边应该遇到了非常高明的大夫,得到了非常好的治疗与照料,最后一次把到那异样的脉象,还是在一个月之前,当时他的心伤应该好了大半了,不再虚弱得弱不禁风,仿佛要是摔一跤就会立即死翘翘一般。”
柏润东皱眉,依旧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二哥,这世间真的会有借尸还魂等等这么诡异地难以解释的事情存在?”
柏润之闻言笑了。
“你认为是耸人听闻绝无可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远生你往后还是要多走走才是,别拘泥于一个地方,锦哥儿会有我照顾,你不用因此在颜家村耽搁了。”
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到过,但是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见过的奇人异事实在是多不胜数,他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活生生的人当中尚且有魑魅魍魉的存在,借尸还魂,也只不过是说明这个世间真的有鬼神而已。
比起鬼神这些常人难以接触到的范畴,活人才是真正可怕的恶魔。(未完待续。)
第465章 幸事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那一次意外之后,她变得更能放开自己,慢慢地随着年纪增长,就越发开朗了。不过哪怕是这样,她也算不上活泼,与人打闹玩耍的程度,远远赶不上二丫的大胆。”
柏润之闻言大笑。
“你这是想说弟妹做姑娘时言行太过出格?你一直都呆呆傻傻的,有疑难杂症让你研究的话,你还能闷得跟块石头一样。我看啊,能娶到像弟妹这样的夫人,于你可是正正好。”
柏润东也不矜持,直接就点头接受了这不一样的表扬。
“还得多谢二哥从前在爹娘面前的美言。往后你需要我在锦哥儿母子俩一事上也做这样的说服工作之时,弟弟我必定倾尽全力。”
柏润之的笑容淡了一些。
“这忙你帮不上,就别添乱了。”
“二哥,你总不该想着就这么让锦哥儿当一辈子的父不详的孩子吧?”
事实上,霍宏锦在与小伙伴们玩笑打闹之时,也曾经被取笑过是野孩子,只不过颜昭雍当场就侄子颜良徵打回去了,还是豁出去跟人拼命的姿势,直接揍飞了出言不逊之人的两颗门牙,并且在后来见一次就揍得对方哭爹喊娘为止,所以后头才没有再受到过这样的欺负。
柏润东能够想到的,柏润之自然也是很快就清楚他想要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还是认亲的大事。时机还不成熟,得看看再说。”
并不是他不想要立刻认回儿子,之前他都想要坑蒙拐骗先让对方认下自己再说,奈何那小家伙性子非常倔,看着很好说话,但是心里的主意却极正,通常这种人,想要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走,是绝对不能够操之过急的。
所以,哪怕他想要儿子立刻喊他爹,他也得忍着,慢慢接近,让对方习惯自己的存在,并且产生越来越亲近的感情,最后才能够水到渠成。
柏润东却不认同他小心翼翼的做法。
“这种事情,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拖太久。要是按照二哥你的想法来的话,天长日久的,兴许他跟你真的会产生深厚的感情,但是一旦你随之告诉了真相,恐怕锦哥儿会产生被你欺骗的感觉。哪怕是美丽的谎言,到时候也会产生负面效果。
我认为还不如趁早告诉他,让他感受到你的诚意。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因此遭来霍婉婉的强烈反对,但是耐不住锦哥儿原本就是你的儿子,天生的血缘纽带,只要你不抛弃他,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首先抛弃你的。只有起点好了,日后你们父子俩的关系才能够真正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柏润之闻言想了想,下不了决心。
他觉得弟弟说的话也有道理,在霍宏锦小的时候就告诉他,即便反应再不对,小孩子无非也就是苦恼一阵子,过后很快就会雨过天晴了。要是等到霍宏锦长大到成人的时候,他再来说出真相希望相认,恐怕还真的不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年纪越长,心也就越硬,感动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少,他是这样的人,恐怕他的儿子也多半会是这样的。
坚强,或者说是冷血,甚至到了刀剑不入的地步。
他烦恼地摇了摇头,绕着圈子来回踱步,在柏润东觉得眼花缭乱之际,终于是停下来,叹了一口气。
“暂时还是维持原状吧。不管是哪一样,总归也需要我跟他之间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基础再说。如今还不够亲近,说了恐怕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他娘是个性情刚烈的人,要是死都不肯让儿子认我,一旦寻死觅活的,让锦哥儿心里有了阴影,恐怕他再想有个爹,也会从此以后就真的当我是个死人。”
好吧,实际上他儿子从懂事开始,就已经是当他死了的。
柏润之咧了咧嘴,不太高兴地想道,竹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最起码,目前而言,他没有办法完全越过她去放手处理儿子的问题。
偏偏他和她之间要想彻底解决,貌似也没有办法。
从一开始相遇,不管是时间还是地点,都已经错了。人的话,于她而言他也是个错误。只不过,天可怜见的,负负得正,老天爷让他们的儿子降生于世,成了他的救赎。
柏润之这么想着,又有些高兴起来。
柏润东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兄长脸色犹如万花筒一般的变来变去,而且还不是那种虚假的故意做出来的表情,心里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这是真正地释怀了吧?他的二哥,从今夜开始,真真正正地宣布了回归正常人的生活,跟所有的人一样,会有琐碎的日常,会有红尘万丈里的一切喜怒哀乐,更会有从前他本人早已放弃了去追寻的幸福。
这真是莫大的幸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