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嫡女华第TXT下载嫡女华第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嫡女华第全文阅读

作者:彩田     嫡女华第txt下载     嫡女华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8章 三朝回门

    沈沅钰的话对金灵来说,比圣旨都管用。庾璟年就看见金灵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就觉得头皮发麻。他对金灵也算有所了解了,知道金灵是个单纯的性子,清楚自己这下彻底上套了,原来他是真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松散松散身子骨的,没想到……将军大人也只能在心底哀嚎了一声。

    送走了庾璟年,沈沅钰便带着几个丫鬟归置箱笼。沈沅钰出嫁的时候从娘家带来的箱笼就堆满了一个厢房,这时一一打开,有需要的,现在能用得上的,就拿出来放着。这蘅芜苑的确是地方小了些,好些个摆件都没有地方摆放。

    庾璟年的两个大丫头,凌雪自告奋勇跟着庾璟年去了,沈沅钰也不阻拦。另一个丫鬟寒梅倒是留了下来,帮着沈沅钰跑前跑后的,十分殷勤,她和凌雪十分不同,对沈沅钰十分恭敬,一口一个奶奶叫得十分殷勤。没有一点儿因为曾经伺候过庾璟年就拿乔的意思。

    所以等寒梅出了门,彩凤就对沈沅钰道:“这个寒梅,可比凌雪强多了,人随和。不像凌雪那么高傲,咄咄逼人。奴婢瞧着是个懂规矩的。”

    沈沅钰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彩凤的手道:“是不是你说的那样,还得日后慢慢看。你要记住,咬人的狗是不叫的!”她是不会轻易给人下定论的,这些都是前世做律师得来的宝贵经验。

    过了一阵子,史神医来了。沈沅钰亲自给王菁写了帖子,王菁不敢怠慢立刻就派人送了史神医过来。

    沈沅钰一面派人去前头叫庾璟年回来,一面带着丫鬟去花厅见史神医。就见花厅里坐着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子,穿得那件衣服瞧着是好料子,可衣服上面满是油印子。丫头们见他这个样子,早就躲得远远的。

    史神医见了她也不起来行礼,只笑道:“原来是你?我说哪个丫头那么倒霉,竟然嫁给了庾小将军这个倒霉催的,却原来是你。瞧着你平日里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次就犯了傻呢?那小子一天阴晴不定的,搞不好就是个短命鬼!除了长得好看点儿,哪里好呢,你好好的一个姑娘,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一众丫鬟全傻了,这位真是医生吗?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口没遮拦的。

    正说着,就看见庾璟年挑帘子进来,正好把他这番话听了个十足,庾璟年这个气啊。气得脸都黑了。

    史神医看见他进来了,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变本加厉地道:“看什么看,你就是生气,老夫也要这么说!你且告诉我,我那句话说错了吗?要不是看在你这小媳妇的面子上,老夫才懒得理你呢!”

    庾璟年就是一梗,似乎这老家伙说的一点都没错。

    沈沅钰是知道史神医的孤拐脾气的,急忙上前打圆场。“神医能来,我们就深感荣幸了,怎么会生您的气呢。”一璧吩咐彩鸾:“去沏一壶上好的铁观音来。”又叫沁雪:“把这些点心全撤下去,叫厨房上些猪头肉、红焖肘子……”一连报出来十来样荤菜,每一样都有十分的油腻。

    沁雪眼睛都瞪出来了,这这这……一气儿吃这么多油腻的东西,老家伙也不怕把自己给补死了?

    史神医听了这话就高兴了。他拍着手道:“小丫头果然有前途,老夫在东海王府的时候就看好你了,若非你是个女子,老夫就收了你作关门弟子了!”

    这老家伙医术出神入化,就是脾气古怪。平日里茶叶只喝铁观音,从不吃面食,最爱的吃食就是大鱼大肉。沈沅钰早就把他的性子摸透了,所以能够投其所好。

    沈沅钰坐在那里,又不着痕迹地恭维了他一番,果然史神医老怀大慰,就对沈沅钰道:“这次请了老夫过来,是不是要给这小子看病?要不是你这小丫头与我还算投缘,我是真不爱理会他。”就想起庾璟年前次的黑历史来了,自己好不容易给他治得伤口愈合了,他非得大半夜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弄得伤口开裂。

    要是知道当时庾璟年就是跑去面见沈沅钰去了,他又不知作何感想了。

    沈沅钰连连点头:“正是。二爷前阵子在北燕和北魏遭到敌国刺客追杀,却受了许多外伤,到现在还没有好利索,我担心他留下什么病根,才请神医来给他瞧瞧。”

    “善水者溺善火者焚。”史神医看了庾璟年一眼,道:“这小子仗着自己会点儿内功,一向不把外伤放在心上,须知人体并不是韭菜,一茬茬割还能一茬茬长,再这样下去,早早晚晚耗尽了体内的潜力,我看他就要死在这个上头。”

    沈沅钰听得心里一寒,想起史神医说庾璟年有搞不好就是个“短命鬼”,顿时脸色大变:焦急地道:“神医此话怎讲?”

    “老夫说得很清楚了,他要是再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搞不好就要英年早逝。单是他这头风之症,现在年轻时还好些,等将来年纪渐长了,总有他吃苦头的一天。”这头风之症还是上次庾璟年在温泉庄子的时候被大皇子和太子的人追杀,为沈沅钰所救落下的病根。那次伤好了之后,一直没有什么症状,庾璟年也就并未放在心上。

    “那,那还有破解之法吗?”

    “破解的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他性子佻脱,不肯遵从医嘱,便是神仙也没有办法。”

    沈沅钰当即跪下了,“求神医救救二爷。”

    庾璟年吃了一惊。沈沅钰如今是县主之尊,父亲又是兰陵沈氏的宗子,那史神医虽然本事不小,可毕竟连个士人的身份都没有,真正的高门大阀中人是不会看得起他的。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的病情给这样一个老头子下跪。

    史神医也吓了一跳,“你快起来。我又没说不给这小子瞧病!”庾璟年已经大踏步地上前,扶起来沈沅钰:“你这又是何必!”

    沈沅钰就瞪了他一眼,心想我是为了谁呀?这一听说庾璟年的病这么严重,她真是吓坏了,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为了治好他的病,就情不自禁地给史神医跪下了。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子呢。就抓着庾璟年的手腕递给史神医:“神医且给他瞧瞧!”

    庾璟年看着史神医那吃过肘子之后油乎乎的胖手,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想到刚才沈沅钰为他的病情都给这老头子跪了,只得强忍不适地任史神医给他把脉。

    史神医把完了右手把左手,一边摇头晃脑地道:“果然,果然!”“没想到竟已这样严重!”

    沈沅钰听得心惊胆战的。好容易史神医收回了手,庾璟年嫌弃地把手在袍子上擦了擦,终究觉得不舒服,便径直出去洗手去了。

    史神医也不管他。

    沈沅钰焦急地问道:“怎样?”

    史神医见她如此,不由摇了摇头:“你对这小子还真极好!虽然比我预料的还要严重一些,不过也不是不能彻底作养好他的身子,单看他肯不肯听话了。”

    就给沈沅钰先开了一个方子,让她照着方子煎药,一日三服,这是治疗他现在的外伤的。

    然后又对沈沅钰道:“外伤好治,隐疾难除。”提笔又开了一个方子,这是治疗庾璟年的病根的。“先吃上一年看看效果吧。”

    沈沅钰小心地将两个方子收好了。又对史神医道:“神医,所谓药补不如食补,我想着平日里给二爷做些药膳,补补身子,您看能行吗?”就把昨天研究了一晚上的药膳方子拿出来给史神医看。

    史神医看了看,眼睛一亮道:“你的这个方子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沈沅钰暗想道,这是自己前世跟着爷爷和父亲学来的,经过上千年的积淀,能没有可取之处吗?只是多年未用,有几味药自己给忘了,所以昨天才要查查医书。史神医就给随手删改了几个地方,道:“这样就好了。”

    沈沅钰这才略微放了心。史神医却交代道:“这些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要是庾小将军能遵从医嘱,少发怒、少生气、少饮酒,少逞匹夫之勇,别再受伤,就算是活到八十岁也没有问题。”

    就说了一大堆禁忌给沈沅钰听。沈沅钰叫丫鬟拿了纸笔进来,一一记录下来。又和史神医讨教了半天,送上一个厚厚的红封,史神医毫不客气地拿了。沈沅钰这才亲自送了他出门。

    临走时,史神医道:“府上后厨这道红焖肘子做得油而不腻,不错不错!”

    沈沅钰感念他对庾璟年的病情尽心尽力,便道:“不若这样,我就做主把这个做红焖肘子的厨子送给神医了,日后您什么时候想吃,只管叫他做来。”

    史神医连连叫妙。出了一趟诊,不但诊金不菲,还白饶了一个厨子,他深感没有白来。

    沈沅钰又把什么“红烧狮子头、叫花鸡”之类的大鱼大肉打包了好些份,让史神医拿着回去吃。这脾气古怪的老头子这才走了。

    坐在马车上,史神医想起沈沅钰的那份认真劲儿,眼睛中那份坚定不屈的光芒,不由喃喃道:“姓庾的这小子还真是好福气,若是沈小姑娘真能管得住他,说不定日后真有长命百岁的那个福气呢。”

    说罢就看着沈沅钰给他打包来的大鱼大肉叹了一口气,“鱼生火肉生痰,我老人家若是再这么大吃大喝下去,恐怕用不了几年这把老骨头也要交代在这上头了。”明知道是这样,可他就像是庾璟年一样,有些习惯根本就戒不掉。

    史神医默默地道:“要不然我也娶个媳妇回来,看着点儿我,帮我改掉这些坏毛病?”

    不说史神医有感于沈沅钰的坚持,动了娶妻的念头,且说沈沅钰把史神医说的那些条禁忌一一理顺了一遍,又拿了纸张来誊抄了几份,这才拿着去见庾璟年。庾璟年正歪在床上看书,见沈沅钰回来了,就把书本丢到了一边,迎上来喜道:“你回来了?那老家伙走了吗?”

    沈沅钰点了点头,道:“史神医给你开了方子,我便送他走了。他说咱家后厨的肘子做得好吃,我便自作主张,把那厨子也送了给他。”

    “你做主就是!”庾璟年自然不会理会这等小事。见沈沅钰手里拿着几大张纸,叫了丫鬟进来,要把那纸贴在内室里头的墙壁上。就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沈沅钰道:“这是史神医的医嘱,我怕你忘了,就一条条记了下来,贴在床上,免得你给忘了!”

    庾璟年听见“医嘱”这两个字就有些生理厌恶。忙道:“什么医嘱,拿来给我瞧瞧。”就从沈沅钰的手中拿了一张纸来看,先就见着自家媳妇的一笔簪花小楷写得意态风流,比自己的那笔字强上几条街去。

    然后看到那一大张纸上密密麻麻写着的禁忌事项,简直一眼望不到头。

    庾璟年就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他颤抖着双手,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把这些禁忌事项看完了。最后艰难地咽下一口吐沫,颤声道:“阿钰,咱以后,真的要按照这个来?”

    “自然!这不是为了治好二爷的病根吗?”

    庾璟年都快哭了:“不许喝酒,不让吃肉,不能生气,不许受伤……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许,苦行僧也不过如此了吧?这个样子,做人还有个什么意思?”

    沈沅钰认真地看着庾璟年的眼睛,说话的时候沈沅钰泪盈于睫,显得特别的可怜。

    “二爷若是不想英年早逝,让我当寡妇的话,还是听从神医的医嘱吧。我会监督你做好的。”

    沈沅钰又来帮她顺毛:“二爷放心好了,我会陪着你的,你不喝酒我便也不喝,你不吃肉,我便也不吃,总要和你同甘共苦的。你就听我这一回吧。”庾璟年想到未来要过的日子,就觉得生无可恋。眼见自己这是掉落火坑,再也爬不出来,终于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临晕倒之前就听见沈沅钰特淡定地吩咐蕊心道:“蕊心,去把这张禁忌清单贴到你二爷的书房里去,贴的越醒目越好,让你二爷没事儿的时候好好看看,时时警醒。”

    第二天就是三朝回门的日子。沈沅钰一早上穿戴整齐了,先到了荣华院给王妃打过了招呼,又和庾璟年一同去芷兰堂拜别了老太太,这才乘坐着庾璟年那辆特别拉风的马车赶往乌衣巷。

    在婆家的时候,要给娘家长脸,在娘家的时候要给婆家长脸。庾璟年那辆马车就是给沈沅钰撑面子来的。

    庾璟年不爱坐车,本来是想骑马来的,不过却被沈沅钰无情地否决了。理由很简单,伤势还没好呢,万一用力过猛伤势开裂了怎么办?史神医说了你现在不能做剧烈运动的。

    庾璟年发现史神医已经快要成了沈沅钰的口头禅了。动不动就拿史神医来压他。

    想起昨天晚上和今天一早那苦得掉渣的汤药,和早餐上满桌的小青菜,清淡的没滋没味的饭菜,庾璟年就觉得胸口一阵酸涩,真的好想哭一哭怎么破?自己费劲巴力的娶回来的媳妇,看得到却吃不成不说,不到两三天就把自己管得死死的,偏偏自己还很享受那种无微不至被她照顾的感觉,所以小青菜虽然不合口味,到底还是捏着鼻子吃下去了。

    将军大人总算知道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这丫头天生就是来克自己的!

    沈府中门大开,沈昀带着一大帮子侄亲自到门外迎接。本来没有岳父亲自接出来的道理,可是庾璟年失踪了半年之久,亲迎的那天突然出现,沈昀惊喜之余,却没有来得及和这位新姑爷说两句体己话,这几天建康城中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连沈昀这样老谋深算的人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因此便亲自迎了出来。

    至于周氏,比沈昀更甚。沈沅钰月事未至的事她是知道的,本来换作平时就与琅琊王府商议晚些成亲了,只是当时此事牵连太大,动辄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所以也就硬着头皮把女儿嫁过去了。

    后来庾璟年忽然出现,周氏惊恐之余却又担心起沈沅钰来。所以也早早叫人用软兜把她抬到门口等着女儿女婿。

    蕊心撩了车帘子,沈沅钰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门口这么兴师动众的,就觉得眼睛微酸,“娘,您怎么出来了?这么冷的天,万一冻着了可怎么好?”

    庾璟年紧随其后,大踏步地上前给沈昀和周氏见礼:“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沈昀见小夫妻两人满面春风,眼角眉梢俱含着盈盈笑意。下车的时候,庾璟年怕沈沅钰摔着了,还伸手扶了她一把,可见这对小夫妻新婚之际,感情正好,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沈昀便满意地笑了,觉得自己当初没有看错庾璟年,他果然是个疼媳妇的人。“贤婿免礼!”

    周氏见庾璟年穿着一件大红绣仙鹤瑞草五蝠祥云纹的袍子,系着五色同心绦,自打从北燕逃回建康之后,庾璟年身上的那股子咄咄逼人的精悍之气就收敛殆尽了。此刻看起来风度翩翩优雅俊秀,已和周氏初见之时大有不同,和老一辈的建康第一男神沈昀站在一处,竟没有失却多少风采。那个曾经和沈沅钰退婚了的郗杰比起来,就显得多了几分油头粉面的华而不实。

    周氏越看越满意,觉得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自己的闺女。

    庾璟年和沈沅钰又与平辈中人纷纷见礼,沈沅钰便把东西两府自家的兄弟姐妹一一介绍给庾璟年认识。

    沈沅钰看见沈沅思和王芸也在,不由有些吃惊:“二姐姐、二姐夫,你们怎么来的比我们还早?”

    沈沅思就笑着拉了沈沅钰的手道:“知道三妹妹和妹夫今日回门。我与你二姐夫昨日便来了。”

    王芸便在一旁补充道:“这是我的主意。”

    这个时代的规矩,出嫁的姑娘是不能随便回娘家的,免得被人在背后说新媳妇只想着娘家。不过夫君主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沈沅钰就看见王芸对着沈沅思宠溺地笑,就觉得沈沅思弃路萧然选王芸果然没有错。

    四太太小谢氏就在一旁笑道:“老祖宗还在寿鹤堂等着姑爷姑奶奶过去,咱们是不是先进去。今儿个风这么大,要是吹着了姑爷和姑奶奶,大哥大嫂该要心疼了。”

    周氏这才反应过来,“快进去!快进去说话!”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往寿鹤堂行去。沈沅舒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十分依恋地抱着沈沅钰的胳膊叫道:“姐姐!”

    沈沅钰就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想不想我?”

    沈沅舒眯着眼睛连连点头,一副十分舒服的样子,沈沅钰就不由得笑了。

    寿鹤堂中,老太君王氏已经换上了一身喜庆的打扮,高坐堂上。沈弘、沈重、顾氏、谢氏陪坐下首,东西两府的老爷太太们也全都来了,乌乌泱泱好大一家子人。

    庾璟年和沈沅钰联袂给老太君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从小厮云惜那里拿过一挂佛珠来,双手捧着奉给了老太君。

    老太君接过来,她是敬佛礼佛之人,佛珠是要经常把玩的,细细看去,却觉得这串佛珠颇为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坐在老太君下首的沈重却忍不住“咦”了一声。

    “母亲,能否将此佛珠给儿子瞧瞧?”

    老太君就把佛珠交给了沈重。众人再看向那串佛珠的目光就不一样了。兰陵沈氏人才济济,沈弘、沈重、沈昀甚至沈晖,每一个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名士。沈弘雅擅音律,沈昀擅长书法,沈晖擅长清谈,沈重则是鉴赏方面的大行家,极擅鉴定古玩字画。

    能叫沈重生出了兴趣,可见这串佛珠必定是件古董,且是来历不凡的古董。

    沈重研究了半天,脸色微微一变,问庾璟年:“这串佛珠,可是前朝武帝收藏的那串舍利串珠?”

    老太君神色凝重道:“这真是舍利串珠?”

    庾璟年点了点头:“这的确是舍利串珠,乃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就有人忍不住问道:“什么是舍利串珠?”

    沈重解释道:“前朝武帝笃信佛教,当年曾有一个番外僧人慕名来到中土,拜见了当时的武帝,并赠送了一挂佛珠给他,便是这舍利珠串。这挂佛珠珍贵就珍贵在,是用一百零八珠串之中,缀有二十四颗得道高僧的舍利子,当年曾被武帝视为国宝。”

    舍利子乃是得道高僧火化后产生的结晶体,不要说二十四颗,就是一颗也极为难得。众人听了不由纷纷变色。这舍利珠串若是真的,绝对堪称价值连城了。

    沈重道:“相传当年武帝初得这舍利珠串的时候,上头只缀有十二颗舍利子。武帝将这挂佛珠一代代传下去,历经前朝八帝,最后才凑齐了二十四颗舍利子。武帝本想把这一百零八颗佛珠全都变成得道高僧的舍利子,只可惜他的愿望尚未达成,前朝便已烟消云散了。”

    “前朝覆灭之后,此珠串便……不知所踪了,没想到竟辗转被三姑爷所得。能得见这样的佛家至宝,也是我等的幸事了。”其实沈重这话里颇有一些不尽不实之处,什么佛珠不知所踪并不是真的,前朝乃是被北燕所灭,当年这串佛珠流入了北燕皇室之手。这些,熟读史籍之人都是知道的,不过因为牵扯到庾璟年的身世问题,沈重便运用春秋笔法,将这件事带了过去。

    以沈重的学识和鉴赏能力,自不会认错此珠串,而且瞧着庾璟年的神情,并非不知道这“舍利珠串”的价值,竟然舍得拿出来做回门的礼物送给老太君,真可不是一般的大手笔了。

    连沈沅钰也有些震惊地看着庾璟年。此前庾璟年倒是与她商量过回门礼的事,也只说这珠串是前朝之物,沈沅钰以为只是一般的古董,并不知竟这样珍贵。

    老太君见此情形,便摇了摇头道:“此物太过珍贵,合该留给你们小夫妻当作镇宅之宝的,我不能收。”

    庾璟年拱拱手笑道:“此物放在库房里,也不过束之高阁。琅琊王府之中,并无信佛之人,放着也不过暴殄天物。老祖宗能够用得上,便是此物的缘法。”

    沈沅钰虽然觉得庾璟年真是有够败家,不过他肯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拿出来送给老太君,可见他对自己的看中,对岳家的看中,便也帮腔道:“这样的好东西,也只有老祖宗这样年高德勋的长辈才配用得。既是二爷的一片孝心,老祖宗您就笑纳了吧。”

    众人这下也看出来这一对小夫妻是真心送礼了。沈弘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母亲就收下此物吧。”

    老太君一向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十分信服。听了此言,便道:“如此,老身便先替你们小夫妻保管着吧。”

    接下来,小夫妻两个又一一拜见了众位长辈,也一一奉上礼物。庾璟年挑选的礼物很是费了一番苦心。送给沈重的是一副前朝的古画,送给沈昀的是一本孤本字帖,无不是投其所好。送给沈弘的东西也十分奇怪,乃是西域出产的一架古琴,庾璟年道:“小婿听说祖父精通音律,这架古琴乃是大食商人不远万里从波斯湾带来,与我朝乐器大相径庭,其琴弦竟有六根。需用弹片拨弹。小婿命一位幕僚遍访音律高手,竟无人知其如何演奏。送予祖父参详,能有一二启迪,也是此物的一番造化了。”

    使人进了上来,沈沅钰看去却是大吃一惊。这不就是吉他的古代版吗?真正的吉他还要近千年才能发展出来呢!没先到庾璟年连这玩意儿都能淘换得到,真不是一般的强啊!

    沈弘听了果然大感兴趣,将这传自波斯湾的吉他拿在手里拨弄,音色果然与中土乐器绝不相同。他是这方面的大行家,立刻便觉察到了此物的价值,便笑道:“此物对老夫大有裨益,老夫十分喜欢。”

    庾璟年送给众人的礼物可谓千挑百选,每一样都是珍贵异常,有价无市的东西。不过有了刚才的“舍利珠串”作对比,众人也就不觉得如何震惊了。

    总而言之,庾将军的大手笔给大家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沈沅钰高兴之余,心底也有种小得意。说起来,比起身家来,庾璟年这位大将军未必能够比得过县主大人呢,庾璟年这么豪掷千金给媳妇撑面子,沈沅钰在心里腹诽他败家之余,也觉得在娘家人的面前腰子挺得更直了,心里其实是十分受用的。

    女眷这边,沈沅钰也没闲着,一一派发了礼物。虽然不若庾璟年那边惊世骇俗。沈沅钰却也不是守财奴,拿回来的料子、金银首饰、挂件摆件也样样都是精品。

    看着这对小夫妻毫不手软地送礼送到手软?,沈昀和周氏都是看得眼皮直跳,而王芸则是直接看呆了。当年他回门的时候,王家给他准备的回门礼也算是丰厚无比的了,可是和庾璟年一比,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死一死了。

    沈沅钰送给四太太的东西格外厚了几分。除了十匹上好的料子,还额外送了一套内造的点翠首饰。小谢氏笑着问起缘由,沈沅钰便道:“四婶婶为了我的婚事,操劳这么久,里里外外的打点,花了多少精神,侄女都是看在眼里的。多孝敬您一些也是应当的!”

    小谢氏听了这话就觉得心里熨帖,连连道:“都是我的分内事,还提那个做什么呢!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做事的都是下头的人在做呢。”又叹道:“你婶婶我就是个劳碌命!三丫头你是个知恩图报的,总算我没有白花了力气!不像是旁人,我为她忙活了这么久,不但一个谢字没有,还挑三拣四,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的,真是费力不讨好!”

第199章 其乐融融

    沈沅钰微微一震:“四婶婶说的,莫非四妹妹的婚事也是您在这帮着操办?”想来也该是如此。沈沅珍和郗杰的婚事定在了四月里头。如今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个月了,湖阳郡主还赖在宫里不肯出来,沈沅珍的婚事自然只有小谢氏帮忙打理了。

    想到沈沅珍那个脾气,沈沅钰就不由在心里为小谢氏点了一排蜡烛。

    沈沅钰就问道:“四妹妹如今还是那样吗?”太子宫的事情,实在是寒了沈弘的心。今天这样的日子,沈弘也只是让顾氏出来露露面,小二房那边一个人都没放出来。

    小谢氏连连摇头:“四丫头自从和郗家定了亲事,脾气愈发变得古怪起来了……”小谢氏不爱提她,就岔开了话题:“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咱们不提她。”就拉着沈沅钰唠起了家常,问她在琅琊王府过得好不好。

    另一边,庾璟年已经陪着沈弘、沈重、沈昀以及沈家的几位老爷去了老太爷的北望斋,男人们对于庾璟年在北燕和北魏的逃亡经历可是十分感兴趣的。

    到了中午,四太太就张罗了席面,在老太君的寿鹤堂热热闹闹地用饭。庾璟年一连吃了两顿兔子菜,嘴里早就淡出个鸟了,看见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眼睛都快绿了。尤其是桌子上摆着的两坛梨花白,是高度数的烈酒。将军大人早就馋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庾将军立刻主动出击,亲自给沈弘、沈昀等的杯中倒满了酒,顺带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满杯,道:“祖父父亲这些年辛苦教养阿钰,将她养成如今这番模样,受累了,小婿先敬各位一杯。”又十分好爽地道:“今天咱们不醉无归!”

    按说应该是老太君先祝酒,不过众人考虑到大概是新姑爷头回和这么多娘家亲戚一块儿吃饭,有点小激动,众人也就善意地原谅了他这一点,谁能想到将军大人竟然是馋酒馋得不行了!

    众人纷纷举杯,庾璟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吧咂吧嘴,忽然觉得岳家这酒怎么这么没滋味呢,淡得简直和白开水没有啥区别了。

    转眼一看,见众人全都看着他和沈沅钰,更有甚者已经捂着嘴在那里坏笑了。庾璟年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仔细一看,沈沅钰的面前摆着一只青铜酒樽,不正是自己的那一只吗?

    既是回门,自然开的是家宴,就没有分男女席,小谢氏还十分贴心地将庾璟年和沈沅钰的座位排到了一处。庾璟年看见众人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顿时脸色微微一红,又舍不得对媳妇发脾气,只好低声道:“阿钰,把酒杯还给我吧!这种情况之下,若我不肯喝酒岂不是怠慢了祖父大人和岳父大人?”

    沈沅钰又怎会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便向一脸好奇不明所以的众人解释道:“二爷在逃亡途中受了很重的外伤,昨天我请了史神医来给他瞧病,神医告诫他不许喝酒,还请各位长辈不要见怪,许他以水代酒。”

    庾璟年脸色就是一白,求助地看向了沈昀。叫了一声:“岳父大人!”你女儿这样管着爷们,你也不帮我说句话?

    沈昀见他那小眼神可怜到了极点,不由肚里暗笑,开口道:“贤婿啊,既然你抱恙在身,咱们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自然也不会逼着你喝酒的。”说罢更干脆直接就叫一旁伺候的丫鬟将那青铜酒樽拿了下去,给庾璟年换了一个茶碗上来:“以茶代酒,只要心意到了,都是一样的。”

    釜底抽薪,这位更狠!庾璟年总算知道沈沅钰为什么能够那般凶残了。

    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庾璟年只能哀叹了一声。他平日里在军营里混惯了,习惯了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生活,本以为今天回门沈沅钰能放她一马,谁知道到了娘家她也把自己看得这么紧。如今酒没的喝了,便吃肉好了,将军大人就趁人不备,贼兮兮地伸出筷子去夹一块看起来烧得喷香的红烧肉。

    哪里知道半途却被人截胡。将军大人不由大怒,敢抢将军大人的红烧肉,活腻了不成?

    一抬头就看见沈沅钰笑眯眯的,正夹着那块肥的流油的红烧肉,她自己实在是克化不动,一筷子塞到妹妹的碗里,“瞧你瘦得一把骨头似的,多吃点儿肉,补补!”

    沈沅舒吃惊地看着姐姐:“姐,姐姐,我我不……”我不吃肥肉你知道的。

    沈沅钰不等她说完又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她的嘴里,堵住了她下面要说的话,“不用谢我了,好好吃吧。”为了夫君的健康,只能委屈妹妹吃肥肉了。

    沈沅舒:“……”

    庾璟年见自己连肉都吃不到一块儿,简直悲愤的不行,正在这时,沈沅钰又给了他重重的一击。只见金灵端着一个雕红漆的托盘就走了上来,上面摆了好几盘兔子菜,小葱豆腐、胡萝卜土豆丝、凉拌山菌、炒菜花……

    就见沈沅钰笑得特别迷人,一面指挥着一旁的丫鬟将庾璟年旁边的肉菜一碗一碗全都撤了下去,一边道:“史神医叮嘱你不许吃得太油腻了,四婶婶说了,专门为你做了这些素菜,你看看可还合你的胃口不?”

    一脸“我多关心你啊快来表扬我吧”的表情。庾璟年看到这些毫无油水的兔子菜,腹诽怎么不干脆让他怀里抱根胡萝卜扮兔子得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向后便倒。

    热热闹闹地吃完了这一顿饭。男人们重新回到老太爷的北望斋去讨论他们的国家大事。

    沈沅钰则被母亲周氏接回了长乐堂。老太君知道母女俩这是有体己话要说,自也不会阻拦。

    周氏带着沈沅钰和沈沅舒两姐妹回到长乐堂正房,挥退了下人,只留下贾嬷嬷在旁,急急问道:“丫头,你过得可还好?”语气中竟有几分忐忑。

    沈沅钰连忙安慰她:“我好的很呢,娘,您别担心我!”

    贾嬷嬷就在一旁道:“这几天太太听说王府的后宅乱得很,原来说好了叫你们小夫妻住墨渊居,后来却给你们住了蘅芜苑。太太知道后担心的要命,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觉。”

    沈沅钰听了,又见周氏果然精神很不好的样子,就有几分心疼。就拉着周氏的手道:“我是兰陵沈氏的嫡女,我爹是下一任的家族宗主,又有皇上给我撑腰,不但封我为县主,甚至出席了我的婚礼,夫君有出息又待我极好,这个样子,谁敢欺负我,谁又能欺负了我去呢?”就把这两日在王府中的事情,挑挑拣拣,专说好的,与周氏说了。

    周氏听说郗氏慈和,王妃也待人和气,这才放下心来。

    贾嬷嬷就道:“我这几日也是一直这样劝说太太的,可太太就是放心不下小姐。如今小姐回来了,您一切都看在眼里,姑爷肯拿价值连城的‘舍利珠串’做回门礼,可见小姐在他心中的地位何等重要了。原本咱们担心姑爷是武将出身,又出身尊贵,害怕他脾气大,让小姐受委屈。现在看着,小姐那样管着姑爷的饮酒吃食,姑爷也没有半点儿怨言,竟是这样的通情达理。这样好的女婿,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周氏看见沈沅钰小脸红扑扑的,显是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又听见贾嬷嬷说得句句都在理,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阿年真是一个好孩子。看见你们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到底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才迟疑着开口问道:“你月事未来,可有与阿年圆房?这件事总要和他讲清楚,莫什么事都由着他,伤了你的身子。”

    沈沅钰道:“娘您放心就是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能不在意吗?成亲当日我便与二爷说了,所以我们两个到现在也并没有圆房!他也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周氏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沈沅钰便和贾嬷嬷又说了些好听的话叫她放心。这才留了沈沅舒在屋子里看顾周氏,两人到了外间悄悄说话。

    刚一坐下,沈沅钰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贾嬷嬷,我在王府里住的院子被袁王妃给换了,这件事是怎么传到母亲耳里去的?”

    沈沅钰就是害怕周氏担心自己,再伤了身子,这才严令贾嬷嬷报喜不报忧,把这件事瞒下来的。

    贾嬷嬷道:“还不都是七小姐说给太太听的。如今七小姐养在太太的屋里,见面的机会也多了,说话的机会也多了。这话就是七小姐闲话家常的时候说给太太听的。”

    沈沅钰一猜就是白姨娘母女,不由大怒:“这个小贱人!”

    贾嬷嬷也有些发愁:“如今小姐您嫁去了琅琊王府,这里里外外的,老奴竟有一种照看不过来的感觉。太太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心肠软耳根子也软,七小姐惯会装腔作势,如今在太太面前表现的孝顺极了,如今太太对她也不错。老奴真怕太太被她们骗过了。老奴听到风声,说是那位正谋划着,将七小姐写在太太名下,将来好为七小姐谋划一门好亲事呢!”

    那位,说的自然就是白姨娘了。从前沈沅钰在的时候,白姨娘深知沈沅钰在沈昀和周氏面前的影响力,这样的念头打也是白打。如今沈沅钰已经嫁为人妇,周家又因功位列甲等家族,白姨娘这才动起了心思,叫沈沅璧装出一副孝敬嫡母的姿态来。

    沈沅钰不由一阵冷笑:“想得倒美,我是绝不会让她在这件事上得逞的。”沈沅钰绝不是一个刻薄的人,若是白姨娘和沈沅璧老实听话,孝敬嫡母,尊重嫡姐,沈沅钰绝不会拦着周氏给她一个嫡女的名分。

    可现在这种情况,需要的时候就把周氏捧着逢迎着,不需要的时候就恨不得把人踩在脚底下碾几脚。当别人都是脑残不成,全世界都要围着她们母女转吗?

    沈沅钰这才想起来,自己回门这半天,竟没有看见沈沅璧的影子,当然这也足以说明自己压根没将她当个人物看待。便问道:“怎么没瞧见沈沅璧?”

    贾嬷嬷道:“一大早便派了贴身丫头来与太太说,昨晚睡觉踢了被子,感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儿给你,便没有出来与你和姑爷相见。”

    沈沅钰一愣:“莫不是嫉妒了?”

    贾嬷嬷抿嘴笑道:“小姐这般的风光大嫁,姑爷这般年轻英俊,又对小姐千依百顺,满京城的女子,哪个不羡慕嫉妒呢?”沈沅钰就不由噗嗤一笑。没想到贾嬷嬷这么严肃的人也会与她打趣,显然是真心地为她收获了好姻缘而高兴。

    沈沅钰便道:“嬷嬷也来取笑我。”说笑了几句,沈沅钰才又回归正题,正色道:“日后我不在家,母亲就拜托嬷嬷多多照看了。”

    贾嬷嬷道:“这是自然的。就是没有小姐的吩咐,老奴也会拼了老命帮衬太太的。”沈沅钰对贾嬷嬷的忠心从不怀疑,便又道:“沈沅璧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不足为虑。”就看她这点子心胸,嫡姐稍微得意了一点儿,就怄得不肯出来与嫡姐见面了,能有什么大出息呢?“倒是白姨娘,此人深沉阴险,嬷嬷千万不能对她掉以轻心。”

    贾嬷嬷叹口气道:“这些年咱们何曾放松了对她的防备呢,只是她十分狡猾,明明知道许多事情都和她有关系,却一直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沈沅钰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道:“不行,白姨娘留在母亲身边终究是个心腹大患,总要想个法子发落了她才行。”从前有自己看顾周氏还好些,如今自己不在身边,就周氏那点儿战斗力,就是被她卖了恐怕都要替她数钱呢。

    周嬷嬷吃了一惊,连忙劝道:“毕竟是给老爷生过儿女的人,小姐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让她抓住把柄,离间了你和老爷之间的感情,伤了父女的情分反为不美!”

    沈沅钰点了点头:“嬷嬷放心吧,我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又道:“如今沈沅璧在正房里搅风搅雨,我自有法子治她,叫她不敢再向母亲生事。”

    周嬷嬷忙道:“小姐有什么法子?”

    沈沅钰道:“我自会去求外祖母,让她送两个女官过来,好生教教沈沅璧应该如何对待嫡母。”

    贾嬷嬷双眼一亮,若是能从公主府派两个女官前来,到时候名正言顺,正可以将沈沅璧看起来。她的身份毕竟是奴婢,压制沈沅璧总是名不正言不顺,公主府里头送来的,有品级的女官就不一样了。

    贾嬷嬷便迟疑道:“这件事……需要老爷点头才成。”

    沈沅钰道:“我自会与老爷说道。”又想了想,揉着手里的帕子道:“或者干脆给她找一户差不多的人家,早早嫁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省得她再起什么幺蛾子。”

    贾嬷嬷连连点头,要是能快点儿把沈沅璧嫁出去,也算永除后患一了百了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就听外头有丫鬟禀报说老爷回来了。沈沅钰和周嬷嬷连忙接到门口,就看见沈昀一身白衣,仍是那般意态娴雅地走了过来。

    把沈昀请进了屋内,贾嬷嬷知道沈昀必然有话要嘱咐沈沅钰,就找了个借口退下了。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父女两人,沈昀便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沅钰。

    结果沈沅钰第一句话就让沈昀差点暴走:“您怎么一个人过来了?阿年呢,怎么没跟您一块儿来?”这么丢下女婿一个人,真的好吗?

    沈昀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女生向外”,什么叫“女大不中留”。鼻子都差点儿气歪了:“见面就问阿年,怎么不问问爹爹?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枉爹爹还那么担心你!”

    沈沅钰这才笑嘻嘻地上前挽着爹爹的胳膊:“瞧您这话说的?女儿怎么会不想爹爹呢?爹爹知道女儿一向与您是最好的。”

    沈昀这才满意。就问道:“你在琅琊王府,可还好?”

    沈沅钰“噗嗤”一声笑了,“怎么爹爹和娘第一句话都问这个,连语气都一模一样的。”

    沈昀真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了,就道:“难道咱们关心你,还错了不成?”

    沈沅钰就很嘚瑟地说道:“阿年对我怎么样,爹爹难道没看到吗?”

    沈昀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像你母亲一样的那么好哄,光阿年一个人对你好有什么用?他的身后还有袁王妃,还有太后!你们住的地方换了蘅芜苑是怎么回事?宫里的那个女人,要给你做二房的那个,又是怎么回事?”

    沈沅钰大吃了一惊,震惊地看着沈昀,好半天才吃吃地道:“您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事儿她可没有向家里透露一个字。就指着沈昀笑道:“哦,我知道了,您在宫里安插了眼线是不是,连太后宫里的事儿都能知道,可真是了不起。”

    沈沅钰总算明白了,爹爹为何要撇下庾璟年一个人回来,原来是打算给自己撑腰来着。这事儿带上庾璟年也的确不方便,庾璟年这样的身份,他喜欢一个女子,收入房中实在算不了什么事。

    沈昀便瞪了她一眼道:“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打算怎么应对这件事?那个女人与太后有亲,若是真让她进了王府,到时候你不但不能动她,还要供着她,绝对就是你的心腹大患。”见女儿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沈昀有点担心女儿一个大意吃了亏:“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根本就进不了王府。”说着他的目中寒光一闪,用手在自己的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沈沅钰吓了一跳:“您的意思是,您有法子在宫里除掉木秀容?”

    沈昀想了一下道:“有些难度,但是付出点儿代价还是能够成事的。”

    沈沅钰想都没想就道:“不要!”当今皇帝对沈家的猜忌她不是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在宫中布下眼线,沈弘和沈昀不知花费了多少力气才做到的,沈沅钰不想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浪费了家族这样重要的力量,况且这一看就是沈昀自己的主意,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连累爹爹被祖父骂呢!

    不过虽然拒绝了父亲的好意,她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父亲肯这样不计成本地帮助她,可见是真的疼爱她。

    沈昀反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沈沅钰拒绝的这么干脆。

    沈沅钰就解释道:“阿年已经答应我了,绝不会让木秀容进入琅琊王府的!”

    沈昀露出玩味的笑容:“就那么相信阿年?也不问问他用什么法子?”

    沈沅钰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就是相信他!反正他答应我了,我才懒得管他用什么法子!若他连这么一点儿事都处理不来,他就不配做我沈沅钰的夫君,也不配做您的女婿了。所以这件事儿,您就别插手了。”

    沈昀见她对庾璟年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一方面觉得女儿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一方面又觉得有点儿羡慕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罢,终究是你们小夫妻之间的事,我就信你们一回。我还是那句话,你是我沈昀的女儿,谁要是敢欺辱你,就是欺辱我沈昀,欺辱咱们兰陵沈氏。不论发生了什么,总有爹爹给你做主的。”

    沈沅钰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有这么霸气侧漏的爹爹,我还怕什么呢?”

    沈昀把“霸气侧漏”四个字又念了一遍,不由哈哈大笑。

    父女俩说完了正事儿,想起沈沅璧,沈沅钰就决定先给她上点儿眼药,就道:“今儿我回门,怎么不见七妹妹的影子?”

    “说是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儿给你和姑爷。”

    沈沅钰“格”地一笑:“这病得可真是时候!”

    沈昀听了果然脸色一沉:“回头我去说她。”

    沈沅钰就道:“七妹妹也不小了,该到了说亲的年龄了,爹爹就没考虑一下她的亲事?如今母亲这个样子,还要爹爹多为妹妹考虑才是!”

    沈昀想起上回去岳家贺喜,沈沅璧对周鸿远产生了好感那件事,也觉得是该早点儿给这位庶女定下一门亲事。只是最近他刚做了宗子,沈弘已将不太重要的族中事务全都移交给他处置,他忙得脚不沾地,实在腾不出手来给沈沅璧议亲。便对沈沅钰道:“若是得空儿,也帮着你妹妹多相看相看,长姐如母,你为她张罗这些,也是天经地义。”

    沈沅钰撇撇嘴,“就怕是费力不讨好,有人嫌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

    沈昀把眼一瞪:“她敢!”

    沈沅钰道:“既然如此,正好有一件事儿想与爹爹打个商量。如今爹爹把七妹妹放到正房跟着母亲学规矩,我瞧着母亲这身子骨也没什么时间教她,不若我请外祖母从公主府里派两个女官来,教教她什么是大家子的规矩,如何?”

    沈昀就是一愣,苦笑道:“可是你妹妹哪里又得罪你了?”

    沈沅钰也不瞒他,道:“爹爹只使人问一问,我被安置到蘅芜苑的事儿,是谁告诉母亲的,又是谁让母亲夜夜睡不安寝的?”

    “你妹妹总不至于……”

    沈沅钰打断他的话道:“她是您的女儿,身上流着您的血脉,您当然不会把她想得那样坏。可是这些年,您看看她都干了什么,明知道母亲身子骨不好,耐不得折腾,每天早早就来请安,她到底安的什么心?这些,您可以仔细查问查问,是不是我这个作姐姐的冤枉了她?”

    说起这个,沈昀到底有些心虚,觉得对不住周氏。便道:“罢了罢了,我总是信你的,长公主那边的嬷嬷,你选定了,送过来就是了。”沈沅璧他也疼爱,但是和沈沅钰比起来,毕竟不能同日而语。

    沈沅钰这才满意。与沈昀这样顶顶聪明的人,就要把话说到明面上,沈沅钰摆明了就是恃宠而骄,沈昀反而会愈发地疼惜她,若是耍弄小聪明,玩弄阴谋诡计,又怎么能够瞒得过沈昀?反而容易坏了父女间的情分。

    沈沅钰这才扑过去抱着沈昀的胳膊:“爹爹肯这样信我,我便欢喜无限了。”好一阵撒娇耍痴,沈昀哭笑不得:“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对你爹爹还用这招?”到底被女儿的依恋孺慕给治愈了。脸上便洋溢起快活的笑意。

    沈沅钰便趁机道:“有件事情还要请爹爹帮忙。”

    “说吧!”沈昀哪里又能拒绝得了她呢?

    沈沅钰便笑嘻嘻地道:“爹爹能不能开开恩,把小厨房的李厨子给了女儿?”就把自己要给庾璟年做药膳补身的打算和沈昀说了一遍。

    沈昀鼻子都快气歪了。这个李厨子做药膳的确是一把好手,是沈昀花了大价钱从三吴地区聘请来的大厨,淮扬菜做得十分地道,沈昀为人十分挑剔,穿衣如是,吃饭也如是,满府里找不到几个能入得了他的口的厨子,这个李厨子就算是一个。

    见这吃里扒外的败家闺女有了夫君就忘了亲爹,堂而皇之地帮着夫君来盘剥他这个做爹的,沈昀就恨恨地抬手恨不能抽她。沈沅钰吓得一溜烟跑出去老远,连连告饶:“赶明儿我让你女婿给你找一个最厉害的淮扬菜厨师。爹爹你就暂时忍痛割爱,先把李厨子给了我吧。”

    沈沅钰之所以想要李厨子其实还另有原因。主要是现在她那蘅芜苑里并不宁定,管嬷嬷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沈沅钰一时半会儿还摸不透,虽说让她暂时管着院子里的事情,但是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准备把最重要的小厨房先捏在自己的手里,所以要了李厨子过去,给庾璟年做药膳调理身子是一层意思,帮她看着小厨房,让管嬷嬷无法在吃食里下手又是另一层意思。

    所以才要求到娘家这边来。因为只有娘家带过去的人才足够忠心,让沈沅钰放心地使用。不过这些内情她却不打算告诉沈昀。

    沈昀为了她的事儿操了不少心了,这点儿小事她自信能够处理的好。

    又再央告了一回,沈昀虽然有些不舍,到底还是同意了。

    儿女都是讨债的,今天沈昀对这句话又有了深刻的了解。

    庾璟年找过来的时候,发现这一对父女正黏糊在一块儿,研究自己送给岳父大人的那张前朝法帖。沈沅钰不时小声说上两句,沈昀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

    庾璟年就不由摸了摸下巴,想到自己的这位岳丈老泰山十分精明厉害,瞧着却被沈沅钰吃的死死的。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媳妇吃的死死的呢?就不由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庾璟年上前给沈昀见礼,就有贾嬷嬷搀扶了周氏出来,再受庾璟年的礼。不一会儿沈沅舒也来了,一家子凑在一块儿也算其乐融融。

    说了一阵子话,就有琅琊王府里跟过来的婆子上前小声提醒道:“二爷二奶奶,时候不早了,该回了。”按照当时的风俗,姑爷姑奶奶回门在天黑之前是必须回去的,不然便是不吉利。

    沈昀虽然有些不舍,到底是男人的心胸,就起身道:“时候差不多了,你们回吧。”周氏却忍不住泪盈于睫了。

    沈沅钰赶忙劝她:“娘,您这是做什么。日后您什么时候想我了,打发个婆子过来,我一准立刻回府瞧您。”贾嬷嬷也在一旁劝说,周氏这才止住了眼泪。

    小夫妻俩这才辞了周氏,由沈昀带领着去寿鹤堂拜别老太君。又去和沈弘、沈重辞行,小字辈的听说了,全都聚集到大门口送别。

    沈昀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即便安排李厨子收拾收拾跟着小夫妻俩一块儿回府。

    到了此时,沈沅钰也颇有几分依依不舍。

    马车越走越远,沈沅钰还频频掀起车帘向外眺望。庾璟年便含笑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这么舍不得?”

    沈沅钰点了点头;“很舍不得。”虽然嫁去了琅琊王府也算得上万事顺遂,但到底不如在家里做姑娘时顺心畅意。

    “以后什么时候想家了,我陪你回来便是。”做什么都要哭了呢?庾璟年以一颗男人粗犷的胸怀,实在无法理解女子之间的那种细腻情感。反正离得又不远了,想家了回来看看就是了。

    沈沅钰便道:“做人媳妇的,又是新婚,哪里能天天往娘家跑呢!”

    “有我在呢,谁敢多说什么?”见她情绪不高,庾璟年便打算说些别的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刚才那个厨子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个李厨子也是一个奇葩,听说主子叫他去王府伺候小主子,金银珠宝什么的都不在意,反而是分在意厨房里的那几口大铁锅,硬是叫人把锅搬着随他一块儿去了琅琊王府。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没有这几个老家伙,我怎么做得出合乎主子口味的菜肴呢?”

    很是闹出一番动静,连庾璟年都惊动了。

    沈沅钰就把这个李厨子的来历与庾璟年说了,最后总结道:“大抵是有点儿本事的人,都有一些怪癖吧。”就比如史神医。

    沈沅钰就开始向庾璟年表功:“李厨子是我爹爹最喜欢的厨师。你不知道,我爹爹做人极挑剔……”把李厨子对于沈昀的重要意义很是说了一番,又道:“我为了你,可是连我爹爹都不顾了。”

    庾璟年见她一脸的“快来表扬我”的神色,就觉得十分有趣。说一句:“我媳妇最好了!”

    沈沅钰更加洋洋得意起来,那些离愁别绪也就淡了好多。

    沈沅钰道:“李厨子最会做淮扬菜了,最拿手的一道菜就是狮子头。他做出来的狮子头色泽雪白、肉质鲜嫩、清香味醇……极是地道。”抬眼一看,一连吃了好几顿素的某人双眼怒突,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沈沅钰见了却坏心眼儿地继续说道:“等回了王府,我叫他做一道狮子头来给你瞧瞧!”她故意把“瞧瞧”两个字加重了口音,又顽皮地道:“到时候,我吃,你看!”

    庾璟年已经咬牙切齿地举起手来,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自己的媳妇这么欠抽呢?

第200章 计中之计

    回到琅琊王府,小夫妻先是去了芷兰堂给郗氏请安。郗氏略略问了几句,便让他们回房休息。沈沅钰便又带着彩鸾和沁雪往荣华院这边来。庾璟年不愿见袁王妃这个继母,自回蘅芜苑去休息。

    袁王妃正在理事,见沈沅钰回来,便挥退了几个正在禀事的嬷嬷。和颜悦色地叫丫鬟端上茶来。

    袁王妃也是照例问了问回门是否顺利,沈昀周氏身子可好之类的问题,沈沅钰一一答了。闲话几句后,沈沅钰正要告辞,袁王妃又道:“蘅芜苑总是小了一些,你们小夫妻住在那里实在委屈。如今始作俑者已被处置了,你们还是搬回去住好些。二郎性子倔,对我可能有些误会,你是新媳妇,你们感情又好,你也帮我多劝劝他。”那名管事一顿板子被打个半死,虽说捡回了一条命,如今却已被赶出了王府。

    沈沅钰心里冷笑,把替罪羊说成始作俑者也是醉了,却只道:“既然王妃吩咐了,我自会劝说二爷,但这样的大事,最后还是要二爷做主才成。”脸上就露出了歉然的表情。

    袁王妃见她答得滴水不漏,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得作罢。便让沈沅钰回房休息。

    回到蘅芜苑,沈沅钰先问蕊心李厨子安置好了没有,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之后,沈沅钰这才让人请了管嬷嬷过来,把李厨子的来历简单与她说了,最后吩咐道:“李厨子日后管着二爷药膳的事,涉及到二爷的身子,便是院子里的头等大事,便让李厨子把小厨房里的事宜也一并管起来,如何?”

    管嬷嬷听得眼皮一跳。琅琊王府的规矩,各房吃食都是大厨房统一供应,银子是公中出的。跟着大厨房吃,每天的菜谱都是固定的,要吃菜谱上没有的就得各房自掏腰包点菜。

    有的房里有小厨房的,也可以自己开火做饭,吃小灶。但是银子公中是不管的。所以基本上各房都是跟着大厨房吃的。

    但是庾璟年和沈沅钰例外,这两位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县主,都是不差钱儿的土豪级别的人物。况且以庾璟年的那种霸王性子,不用寻思日后定是要单独开火做饭的,所以这小厨房管事的位置便极为重要。

    管嬷嬷事先便安排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孙大娘管着小厨房,等的就是这一天,没想到沈沅钰一开口就要把小厨房的人换成她的人。管嬷嬷怎么肯答应?

    管嬷嬷便急忙道:“奶奶是这院子里的女主人,这样的事自该都听奶奶的。只是……现在管着小厨房的孙大娘也是打二爷小的时候就开始伺候二爷的老人儿了,这无缘无故地把她的差事给撸了……恐怕下人之间会有些议论。不若让李厨子给做个副管事?让孙大娘先带一带他?”

    沈沅钰心里就是一阵冷笑。她之所以这样和一个奴才商量小厨房管事的人选,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管嬷嬷对自己的态度。自己作为女主人提出的第一项主张就被这老东西给否了,她对自己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蕊心就在一旁冷笑了一声道:“嬷嬷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既然您也知道奶奶才是这院子里的女主人,怎么奶奶任命一个小厨房的管事还要你来指手画脚吗?况那李厨子在沈府的时候,就是老爷的厨房管事,极得老爷器重的,到了咱们这儿还要给旁人做副手了?你让老爷的脸面往哪搁?天下间又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沅钰连忙道:“蕊心,住口。”又对管嬷嬷道:“蕊心心直口快,你莫与她计较,回头我自罚她。我初来乍到,院子里的事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嬷嬷在二爷身边伺候了这久,又是太后赏的人,二爷也总与我说你是极能干的,因此我才这般器重你,征询你的意见。”

    顿了顿道:“你刚才说的那些全都有道理,孙大娘也是这院子里的老人了,我不好一来就撸了孙大娘的差事,让她没脸。不过我听说看库房的甘大嫂子因为怀孕暂时要在家里休息,不若就由孙大娘顶上去,我再与王妃说一声,把孙大娘的级别提一提,算作给她的补偿。这样皆大欢喜,可不是好!”

    前一分钟还说自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连甘大嫂子出缺这样的事儿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又提出了这么完美的解决方案,管嬷嬷还有什么好说的。

    管嬷嬷一时还想反驳,哪里又说得出什么道理,不得已只得道:“全凭奶奶吩咐。”这位奶奶看着温和大度,不显山不露水的,却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啊。

    李厨子这边脚跟还没站稳呢,就听说自己成了小厨房的管事,那边沈沅钰就在花厅里接见了他。沈沅钰先是把史神医帮她改好的药膳方子交给了李厨子,叫他按照方子给庾璟年做药膳,调养庾璟年的身子。然后又交代了许多话,最后对他说道:“你只记住一点儿,凡是进入二爷和我的口中的食物也好药也好,你都给我瞪大了眼睛,不能有一点儿的差错。”

    李厨子忠心是毫无问题的,郑重答应了,沈沅钰又许下了许多好处,并且让他把带来的几个小徒弟全都安插到小厨房的重要岗位上,总之要把小厨房手拿把掐地捏在手里,这才满意地让他下去了。

    虽然管嬷嬷敢在饭食中对她下药的几率不大,但想到太后那阴狠的眼神,她还是不得不未雨绸缪,先想法子把小厨房捏在自己的手里。

    李厨子下去之后,沈沅钰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遗漏,这才回到卧房,叫丫鬟服侍自己更衣,换上了松快的常服在身。

    沈沅钰换好了衣裳,招来彩凤问道:“二爷现在在哪里?”

    彩凤道:“二爷在小书房呢!”沈沅钰就带着彩凤和沁雪去了小书房。庾璟年在前院还有一个大书房,蘅芜苑这个小书房在东三间,旁边就是耳房,被庾璟年收拾出来作了书房,因为蘅芜苑地方小,这个小书房便是庾璟年和沈沅钰两人共用的。

    到了小书房的门口,见寒梅站在门口守着,看见沈沅钰来了,急忙恭敬地上前行礼,正要通报,却被沈沅钰制止住了。彩凤就撩了帘子,沈沅钰走了进去,就看见庾璟年正站在桌前写帖子,凌雪则一身红衣,打扮的格外不同,侍立一旁在给庾璟年磨墨。

    庾璟年不知在写什么,写得十分认真,居然不知道沈沅钰进来。凌雪却是看见了,却假装没看见,或是仗着自己有差事在身,并不上前来行礼。

    彩凤见此情形就不由有些炸毛,却被沈沅钰用眼神给制止住了。沈沅钰咳嗽了一声,庾璟年才看见沈沅钰,连忙放下笔笑道:“你怎么来了?”

    沈沅钰就笑着走上前来,然后对丫鬟们道:“你们退下吧。”她和庾璟年两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并不希望有丫鬟打扰。彩凤和沁雪十分听话地退了出去,凌雪却是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动步子。

    沈沅钰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就算对庾璟年有什么想法,也不用这么刻意地针对自己吧?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庾璟年便是脸色一沉:“你没听到你们奶奶的话吗?”

    凌雪慌忙跪下:“刚才二爷吩咐奴婢给二爷磨墨,奴婢是想着若是奴婢这样出去了,没有人伺候二爷可怎么好?”她的脑袋微微下沉,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出来,只可惜庾璟年压根没有多看她一眼。

    沈沅钰则笑嘻嘻地在一旁补刀道:“这个不用你担心,你不在房里,自有我伺候你们二爷。”

    凌雪抬起头来,却只看向庾璟年。庾璟年却冷哼了一声道:“我之前是怎么告诫你们的,要把你们奶奶当成我一般地敬着,你倒好,仗着在主子跟前多伺候了几年,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你们奶奶!而且是当着我的面!”他越说越是严厉,语气森然,久居上位的那种威严随即迸发而出,凌雪一时间竟然唬得说不出话来。

    庾璟年冷哼一声:“还不给你们奶奶磕头赔罪,罚你一个月的月钱,再到外头跪两个时辰,让满院子的人都看看,这就是不敬主子的下场!”若不是凌雪乃是母亲所赠,又到底跟了他许多年,有些情分在,早就拉出去一顿板子打死了。

    凌雪一直觉得庾璟年待她格外不同些。她从十二三岁开始,就一直梦想着成为庾璟年的房中人,正头太太她不敢想,可她觉得凭她的容貌,以及与庾璟年青梅竹马的情分,作一个妾总归是可以的。尤其是庾璟年即将被封为郡王,她听管嬷嬷说过,郡王是可以立两个侧妃的。她做不了正妃,侧妃却是可以想想,所以心中更是火热一片。

    可是庾璟年始终没有收用她的意思,她便以为庾璟年是想着成亲之后,再纳妾不迟。这个时代,稍微有点钱财地位的,谁家里没有几房小妾呢?虽然心里不愿意,到底还是等到了现在。可眼见庾璟年娶了新媳妇,如今一颗心全系在沈沅钰的身上。简直正眼都不看她一眼。她一心肖想,这么多年来日盼夜盼想要得到的东西,被沈沅钰那样轻轻松松地全拿去了,她心里简直嫉妒的发狂,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听沈沅钰的命令,想给沈沅钰没脸。

    没承想,没等沈沅钰拿出当家奶奶的范儿压制她,庾璟年已经替她出面,帮她收拾她了。

    凌雪只觉得像是一瓢冷水当头淋下,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焦急地叫道:“二爷!”一时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哀求。

    庾璟年见她还有脸求情,更是大怒:“还不出去!”

    凌雪这才哭着向外跑去,沈沅钰却忽然说了一句:“慢着!”

    凌雪一愣,满以为沈沅钰是要在庾璟年面前装贤良淑德,为自己开脱,不由心中更是厌恶。沈沅钰看到她那恶意满满的目光就有些觉得冤枉,是这丫鬟一直顶撞自己,自己可没有对她高声说过一句话。好像自己是个欺凌弱小的恶人似的。

    沈沅钰慢条斯理地道:“叫你回来,是要告诉你一句话。你这一身穿着打扮不合规制。”就指点江山道:“这凌云髻不是你一个丫鬟该绾的发髻,而这支金步摇更不是你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该戴出来的。回头你自己去找管嬷嬷,叫她好好教你作为丫鬟的规矩,该如何穿着打扮,又该怎么伺候主子!”末了又加了一句:“你是二爷身边的人,更要注意这些细节,莫要叫人觉得咱们蘅芜苑是没有规矩的地儿。”

    庾璟年听得连连点头,凌雪这才怀着满腔怨愤退了下去。

    庾璟年无奈地一叹:“从前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怎么竟变得这样不懂规矩了?”

    沈沅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二爷若是心疼了,大可免了对她的责罚!”

    庾璟年听见她这酸溜溜的语气就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她大力搂进怀里,刮着她的鼻子道:“这是醋了?一个丫鬟的醋也要喝,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羞不羞?”

    沈沅钰便恶狠狠地在他的腰间掐了一把:“你是我的男人,莫说是一个丫鬟,就是一只母蚊子靠近你,也休想靠近你。况且……我还没有收用了你,总要有些危机感的!”

    庾璟年差点儿喷了,“收用?你把爷当成什么了?再说了,又不是我不让你收用。是你自己没那个本事收用,怪得谁来?

    沈沅钰道:“不行,反正你的人你的心都要是我的,一点儿不能分给别人!”

    庾璟年摇头苦笑:“就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见沈沅钰赖在他身上连连不依,这才又笑道:“行行行,日后我连一只母蚊子都不靠近,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沈沅钰这才笑逐颜开。其实夫妻两个相处,有时候耍点儿小性子,调剂一下是个情趣,只要不过分,反而能够促进彼此间的感情。沈沅钰这个度就拿捏的很好,如今里子面子都有了,她便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就问起了正事儿:“二爷你这是在写什么?”

    沈沅钰倾身去看,庾璟年登时一阵心虚。沈沅钰看到他那一笔字,顿时就不厚道地笑了。庾将军从小喜欢舞枪弄棒,那一笔字虽说还看得过去,但是比起从小就跟着父亲练字的沈沅钰,那就只能呵呵了。

    庾璟年见了沈沅钰的表情,哪里有个不明白的,顿时就不乐意了,伸手一抄就握住了媳妇的小蛮腰,用十分威胁的语气问道:“你夫君的字,如何?”沈沅钰要敢取笑他一句,他能把沈沅钰就地正法了。

    沈沅钰连忙心虚地道:“好!好!”好……什么呢?

    庾璟年这才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看见庾璟年的帖子居然是写给长沙王庾伦和长沙王世子庾庆的,就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入宫那次,庾璟年和皇帝商量着想法子让湖阳郡主搬出后宫的事情,沈沅钰并不知晓,就奇怪地看着庾璟年。

    庾璟年就把上次和皇帝商量的与沈沅钰说了一遍,最后道:“我觉得光让淑妃娘娘与长沙王妃世子妃说道力度不够,因此我打算和庾伦庾庆两个也喝顿酒。让湖阳郡主这么个搅事精呆在太后宫里,就算还不到你,也让人觉得膈应!”

    沈沅钰见他都想到自己前面了,心里十分受用,就捏着范儿道:“那么,本县主就将这件事交给小年年你了。”

    庾璟年点了点头。又豁然抬头道:“等等,宫里有小庆子,小祝子……小年年又是怎么回事?”说着便去扯沈沅钰的耳朵,沈沅钰吓得尖叫了一声掉头就跑,“夫君大人,我真的不是那个的意思……”人家只是一不小心把这个萌萌哒昵称说漏嘴了而已。

    再说凌雪按照庾璟年的吩咐,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晚饭自然是没法吃了的。因她跪在院子里,上上下下无数的丫头指指点点,满院子全都知道了。凌雪简直羞愤欲死,对沈沅钰更是恨之入骨。

    更令她痛苦的是,小书房里,夫妻两人的欢笑声不时地传入她的耳朵,更是让她心如刀割。二爷,这是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啊。

    等跪完了都已经二更天了,却还不能回去歇着,因为二奶奶吩咐了,要她去管嬷嬷那里好生学学作丫鬟的规矩。她若是不去,沈沅钰在庾璟年耳边吹一吹枕头风,庾璟年不知又要怎么罚她了。

    这么冷的天,跪两个时辰可不是玩儿的,她起来的时候,两条腿已经麻木的完全没有感觉了。就有一个平日里伺候她的小丫头过来扶着她。她就扶着那小丫头去了管嬷嬷的房中。

    管嬷嬷在等着她。

    凌雪颤颤巍巍给管嬷嬷行了一礼:“奴婢奉二奶奶之命,是来聆听嬷嬷教诲的。”

    管嬷嬷淡淡一笑:“之前的事儿,二奶奶已经派人来知会过我了……”凌雪平日里和管嬷嬷十分生疏。按说庾璟年院子里所有的人事都该是管嬷嬷管着。但凌雪为人心高气傲,庾璟年又因她是生母给的,格外看重她,她是有大志向的人,所以尽管管嬷嬷是太后给的人,她也并不怎么把个老嬷嬷放在心上,平时不过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满以为这次管嬷嬷会借此机会敲打甚至羞辱她一番,不料管嬷嬷却挥退了屋里的丫鬟,亲手扶着她坐下,道:“你先坐,坐下歇歇脚!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可怜见儿的。说句该打嘴的话,二奶奶这样实在霸道了些,你不过给二爷伺候笔墨而已,她竟都容不下你。都说二奶奶是大家子出身,怎能悍妒如此呢?”

    凌雪满心的委屈,这下总算找到了倾诉的对象,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哽咽道:“嬷嬷……”

    管嬷嬷就给她递了一杯茶,又给她拿点心。忙活了一通,见凌雪喝了一盏茶,又吃了些点心,精神好些了。这才道:“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凌雪心灰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如今二爷已经叫二奶奶完全迷晕了头,眼里哪还有咱们这些人呢?不过是得过且过,等着主子的安排罢了!”

    管嬷嬷连忙道:“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二奶奶今天已经把管这小厨房的孙大娘给撵去看库房去了。我给孙大娘求了几句情,好一顿给我没脸儿。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也要把二爷身边的所有人都换了!到时候,你和寒梅可怎么办?你难道就认命了吗?你瞧她这样善妒,日后二爷的后院还不叫她一人独霸了去?”

    凌雪道:“二奶奶身为县主,又是兰陵沈氏宗子嫡女,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奴婢,不认命又能怎么样呢?”

    管嬷嬷就鼓励道:“她虽然来头颇大,可是却未见的所有人都要喜欢她。”她指了指头顶,“宫里就有那最大的主子就看她不顺眼呢?”

    凌雪想到管嬷嬷的来历,就大吃了一惊:“您是说……太后?”

    “噤声!”管嬷嬷神秘一笑,“二奶奶成亲的时候,宫里皇上皇后以及各宫妃嫔,都有赏赐出来,却独独含元殿没有动静,二爷,那可是含元殿的亲孙子!你说,这代表了什么?”

    凌雪就觉得眼前一亮。她在内宅之中,并不晓得这里头的细节,现在看来,太后是真的恶了二奶奶了。

    管嬷嬷又神神叨叨地道:“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切莫往外说。她想要独霸后院,那位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二爷能不听她的吗?况且二爷总是男人,男人哪有个不偷腥的呢?二奶奶又不是国色天香,现在不过是刚刚和二奶奶成亲,新鲜几日,过了这阵子,热乎劲儿过去了,二爷迟早要纳妾的。况且二爷很快就要作郡王了,郡王可是有两个侧妃的位子。凭你的才貌品格,以及和二爷之间的情分,若是有那位贵人给你撑腰,这侧妃之位还逃得出你的手心吗?”

    凌雪想到郡王侧妃的尊荣,忍不住全身热血沸腾,却又有些迟疑地问:“那位贵人,真的会帮我吗?”

    管嬷嬷道:“只要你肯乖乖地听我的话,我自然会帮你在那人面前说项的。”

    凌雪兴奋地道:“嬷嬷叫我做什么,我全都听凭嬷嬷的吩咐。”

    管嬷嬷道:“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想法子离间他们小夫妻之间的感情,不要让二爷太过迷恋二奶奶!”

    这也正是凌雪想要做的,自然重重点头。又商量了几句,凌雪这才出了管嬷嬷的房间。

    管嬷嬷亲自把她送到门口,回到屋内也是一声长叹,刚才她吩咐凌雪做的那些,正是太后吩咐她做的。她就不明白了,小两口亲亲热热的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太后为什么非要管这样的闲事,吃力不讨好呢?

    依着她的意思,她是绝对不愿意与沈沅钰这样的世家贵女对上的,可太后吩咐的事情她又不敢不做。只希望凌雪聪明一些,战斗力再强些,若二爷把凌雪收了房,便不算被二奶奶迷晕了头吧。

    若是凌雪斗不过二奶奶成了炮灰,哼哼……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管嬷嬷才懒得管凌雪去死呢。

    两人自以为一番密谈无人知晓,却不知凌雪刚刚走出不远,就有一个人从管嬷嬷住的那间屋子角落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看左右无人,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镇定地向着凌雪走的方向追了过去。这个听墙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庾璟年的另一个大丫鬟寒梅。

    这寒梅虽然长得不如凌雪好看,也并不如凌雪那般受到庾璟年的看中,可是智商可比凌雪高多了。只在心中暗暗回味着刚才管嬷嬷对凌雪说的那些话,心想这么明显的挑唆,凌雪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当然,她是绝不会告诉凌雪管嬷嬷真正的目的是让她当炮灰堵枪眼儿的,凌雪越是跟二奶奶对着干,越能体现出她的乖巧懂事。凌雪也不想一想,二奶奶总有来小日子甚至是怀孕的时候,到时候二奶奶就是再小心眼,也不能让二爷一直独守空房吧。这段日子自己好好讨好二奶奶,到时候二奶奶自会让自己去伺候二爷,岂不是比凌雪这样硬来强百倍?

    想到这里,就觉得凌雪真是一个脑残,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自己嘛,还应该适时地在她的身边扇扇风点点火,让二奶奶彻底厌恶了她才好,免得日后二爷面前还要和她争宠。

    眨眼间,寒梅就追上了凌雪,“凌雪姐姐!凌雪姐姐!”寒梅叫着追了上去,只在眼中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凌雪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听说你被奶奶罚了,我急得不得了……”说着就上前搀着凌雪,“你膝盖一定很疼吧,快点儿回去,我准备了冰块儿,好生敷一敷,再睡一觉明天早上就什么都好了。”

    蘅芜苑地方小,凌雪和寒梅两个大丫鬟也只能挤在一间耳房中住。凌雪一向是目下无尘,除了庾璟年,谁也不看在眼里的,所以她虽然是大丫鬟,人缘却不好。对寒梅也不假辞色,但是寒梅从不计较这些,一向对她马首是瞻,镇日对她嘘寒问暖的,就如同伺候她的丫鬟一般。

    平日里凌雪有些看不起她,现在却是不同了。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今天她被二爷二奶奶处罚,丫鬟们全都躲得远远的,唯有一个寒梅还能这样对她,不由得十分感动:“好妹妹,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肯这样待我了!”就抓紧了寒梅的手。

    寒梅笑道:“咱们是一块儿长大的姐妹,最是要好,姐姐何必对我说这些,显得生分!”

    凌雪更是感动:“不错,咱们是最好姐妹!”

第201章 兄弟归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东海王府就被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惊醒。东海王妃王菁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贴身嬷嬷推醒了,王菁揉着眼睛道:“出了什么事儿了?”她每日料理府中事务,都要过了二更才睡,这个时候还没有睡饱呢。

    那嬷嬷急道:“王妃,赶快起来吧,王爷回来了!”

    “什么,王爷回来了?”王菁叫这两个字一激,顿时睡意全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下午才能回来吗?”

    “王爷定是担心庾将军,这才连夜兼程赶路,所以早到了些时候。”那嬷嬷就拿了一根镶嵌着红宝石的步摇要给王妃插在头上,低声道:“裴侧妃是一定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给王爷看的。您可不能叫她比了下去。”

    裴染自从嫁到三皇子府,处处和王菁叫板作对,王菁简直早都习惯了。听了这话,她却一把拦住了嬷嬷道:“不必这般麻烦,只给我把头发绾起来就是了,首饰一件都不要戴。至于衣裳,更不必穿得华丽,便只穿那件我平日里常穿的月白色衫子便是了。”

    那嬷嬷怔在那里,眼中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娘娘何必……”

    因这是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嬷嬷,王菁便也没有隐瞒她,只缓缓道:“嬷嬷觉得王爷是喜欢一个因惦念他,连衣裳都没穿整齐就接出去的妻子呢,还是喜欢一个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打扮的花枝招展,却迟到了妻子呢?”

    那嬷嬷这才一拍脑袋,“是老奴糊涂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王菁已经不是初嫁到东海王府的那个天真纯善的女孩了。

    匆匆给王菁绾了一个纂,穿上那件半旧的月白色衫子,就急匆匆地迎了出去。

    东海王府的中门已经洞开,王菁出来的时候,三皇子正带着侍卫随从走进大门来。王菁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见到他的人了,虽说风尘仆仆,但三皇子长身玉立,剑眉星目,似乎比从前更加英俊沉稳。

    王菁不用做作便泪盈于睫了,哽咽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三皇子便龙行虎步地走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道:“这段日子,王府中的事全靠你操持,辛苦你了!”

    王菁连忙道:“都是臣妾分内的事,不辛苦!”握住了三皇子的手就不肯松开了,“王爷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定是辛苦极了,臣妾刚才已经吩咐下人们烧水去了,王爷先洗个澡,歇上一歇。”又抿唇一笑道:“臣妾料定王爷定是要去琅琊王府的,表礼都已经给您备好了。”

    三皇子大为满意,他一路急行军,日夜兼程累死了好几匹马,就是为了想早点见到五弟庾璟年,若不是觉得这个时候去琅琊王府有些失礼,他都能直接上琅琊王府去。果然还是王妃知道他的心意,就对王菁更加满意起来。不由感叹有了王妃就是不一样啊!

    王菁见他一双虎目,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不由脸色一红,解释道:“本来以为王爷下午才能回来,乍一得到消息,尚未来得及梳妆打扮就接了出来,还望王爷恕罪!”

    果然三皇子听了更觉称心。“咱们夫妻,以后不必说这些!”见她频频向后张望,就笑着低声在她耳边道:“放心吧,本王并没有带旁的女人回来。”

    三皇子这一去就是半年,走的时候,只带了两个通房丫头,是当年在宫中的时候,淑妃娘娘给他的。让三皇子这样一个年轻气盛的男人素上半年是不现实的,王菁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一个或几个侍妾进门的。没想到三皇子这般洁身自好,竟然没有带一个女人进府来。

    便低头道:“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到底十分欢喜。

    三皇子又怎么会看不懂王妃的表情,见她高兴,心里也十分快活。两人携手到了上房。王菁扶着三皇子坐了,急忙吩咐人打了热水进来,亲自服侍三皇子净面洗手,又换了一件干净的袍子,正在此时,就有人进来禀报:“裴侧妃来了!”

    三皇子正要去沐浴,洗白白了还要去见庾璟年,便摆了摆手说:“让她先回去,待本王忙过了这段儿再去看她!”

    倒是王菁在一旁劝道:“裴侧妃这阵子也是十分想念王爷,王爷如果不让她见你一面,她不定要多么伤心。”就劝三皇子见上裴染一面。

    三皇子道:“既如此,看在你的面子上,本王便见她一面!”便叫人叫了裴染进来。

    裴染果然没有叫王菁失望,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褙子,珠翠满头,打扮得花枝招展,因梳妆打扮花费了大多时间,到底来不及到大门口接三皇子。

    三皇子见她穿得这样妖娆,想到她一天到晚只想着争宠,和王菁相比,少了那份发自肺腑的诚意,颇觉不喜。

    裴染看见三皇子登时也落下泪来:“王爷,嫔妾好生想您!”便上前抓着三皇子的衣袖。

    三皇子举袖便拂开她,“你要见本王,如今见也见了,本王还有要事处置,你且退下吧!”

    裴染没想到三皇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以为是王菁在三皇子面前说了她的坏话,不由就用怨毒的眼神狠狠瞪了王菁一眼。

    三皇子见状不由更是生气,“若不是王妃替你求情,本王今日见都不会见你,你若想得到本王的宠爱,还是先和王妃学学什么叫贤良恭俭吧。回去把《女戒》抄上一百遍,待本王从琅琊王府回来检查!退下吧!”

    说罢丢下怔在那里的裴染径自去净房沐浴去了。

    等三皇子从净房里出来,换过一身干净衣裳,看了看时辰,便不在府中休息,准备出门去琅琊王府。

    这时有小丫鬟来报:“长史大人萧清在外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立刻见王爷。”

    三皇子道:“本王要去琅琊王府见五弟,让他先回去。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那丫鬟还没有退下,就听见萧清已经在外头大声喊道:“王爷,王爷请见微臣一面,微臣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三皇子神色便是一动。萧清能做他的长史,自然是他心腹中的心腹。况且此人他是了解的,行事向来沉稳从容,这次竟然这般不管不顾在外头大喊大叫,定是像他所说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要向自己禀报。

    三皇子便改变了主意,出了门将萧清直接带到了前头花厅,三皇子在主位上坐下道:“有什么事,长话短说吧!”

    萧清先是给三皇子行了大礼,这才问道:“王爷可是要去琅琊王府?”

    三皇子挑了挑眉毛:“自然!本王已经有半年没见老五了,他平安从前线逃生回来,本王自然要去瞧瞧他,才能放心。”

    萧清道:“王爷将旁人当成生死至交,那人却未必如同王爷般与您交心换命!”

    三皇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庾璟年,脸色便是一沉,呵斥道:“大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萧清噗通一下跪了下来。“王爷,微臣对您忠心耿耿,微臣所说的一切都是为王爷着想啊!”三皇子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萧清审时度势,用极快的速度说道:“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庾将军在成婚之日的前一天忽然出现,然后入宫去见皇上,皇上激动万分,竟然让他在睡在……龙床上!”

    “什么?”三皇子大吃一惊,在那个时代,皇帝的权威神圣不可侵犯,为了维护这种尊严,皇帝的所有物件都是不能容许任何人使用的。哪怕是太子,敢睡皇帝的龙床,也绝对会被安上一个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

    皇帝让庾璟年睡在龙床上,是无意为之,还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三皇子脑袋里闪电般地闪过这个念头,随即想到庾璟年这么多年来和他穿着一条裤子,同进同退,不论形势多么危机,从来没有任何犹豫地站在自己的一旁,就把这些念头全都丢到了一旁。

    他声音一寒,身上骤然爆发出一道可怕的杀气,冷冷道:“是谁让你在本王面前说这些的?太子?还是大皇子?”

    萧清被三皇子这股杀气一激,大冷天的,后背都冒出冷汗来:“王爷,微臣一家子世代都是桓氏的家臣,微臣的祖父、父亲两代人侍奉大司马,微臣跟着您也有十年了,微臣的忠心天日可表啊!”

    三皇子也觉得萧清不大可能背叛他,这才微微收敛了怒气。“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在本王面前提起!”

    萧清却磕了一个头道:“既然说了,就请王爷容许微臣把话说完。王爷可知,宫里已经放出话来,很快就要封庾将军为郡王了。”

    三皇子却是一喜道:“以五弟在徐州的功劳,封个郡王也算是实至名归。”

    萧清今天却是打定了主意与三皇子唱对台戏了:“王爷也是郡王。且庾将军封王之后,车骑大将军之职并不解除。到时候,他的地位便一跃在您之上了。王爷和庾将军,谁为主谁为辅?况且微臣听到消息说,皇上本来是要封他为亲王的,但是吏部尚书路尚之以‘有骇视听’为由,劝阻了圣上!”

    三皇子被这一个又一个的消息打击得有些眩晕,然而他并不愿意相信他的好兄弟庾璟年会背叛他。他冷笑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暴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骤然在萧清的面前停住了脚步:“你的意思是说,父皇想要让五弟接班当皇帝?”

    萧清额头冒汗,却还是说道:“若非如此,实在无法解释皇上这般做的原因!”

    三皇子大怒:“你放屁!”忍不住一脚将萧清踢到了一旁,“五弟不是父皇的儿子,他的生身父亲是我的皇叔!他不是父皇的儿子,父皇凭什么让他当太子?”

    萧清被他一脚踢得差点吐血,却强忍着胸口的疼痛道:“我只是想提醒王爷,天家无亲情。不管这件事看着怎样不合理,王爷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对庾将军推心置腹,不设丝毫防备!人心难测,万一他对皇位生出了想法,微臣害怕王爷会吃亏啊!”

    三皇子却像是一只愤怒的狮子一般:“哈哈哈!这么说本王还得谢谢你了?萧清,你给我听好了:本王和五弟之间的感情,容不得任何人挑拨!若是再有下次,自己去领八十板子,然后卷铺盖卷滚出王府去!”

    说完不解气,又在萧清身上踢了一脚,这才怒气冲冲地出了门,骑着马直奔琅琊王府而去。

    庾璟年这时正在西次间里同沈沅钰用早饭。昨天晚上又缠着沈沅钰用手帮他纾解了一次,折腾了半晚上。弄得沈沅钰都没有睡好觉,今天早上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庾璟年便自动自觉地做了她的筷子,正在屁颠颠地给她喂饭,就见云惜亲自跑来禀报说:“三皇子殿下从盐山城回来了,如今已到门外了!”

    庾璟年二话不说,把筷子一丢,起身就往外跑去。沈沅钰见他只穿了一件夹衣就出去了,急忙叫丫鬟取了一件天青色的大毛披风追了上去,“二爷,天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点儿就出去了呢?”

    庾璟年见她语气娇嗔,但是真正地关心自己,不由摸了摸鼻子笑道:“我是太高兴了!”就接过披风自己披在肩上。

    沈沅钰也替他高兴,推了他一把道:“快去吧,我去给你们兄弟准备茶果!”庾璟年冲着她笑了笑,这才大踏步地去了。

    来到大门口,就看见三皇子穿着枣红寸蟒的袍子,头戴白玉冠,正从马背上下来,庾璟年就十分激动地叫了一声“三哥”,脸上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大踏步地走了过来,张开双臂就给了三皇子一个“熊抱”!

    虽说三皇子刚才处置了长史萧清,但是心里总是有了疙瘩,他身子一僵。在那一瞬间,三皇子能真切地感受到庾璟年见到他时的兴奋和热烈,三皇子便也用力抱紧了他。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他用力拍了拍庾璟年的肩膀,拍得他龇牙咧嘴的,那个地方可是还有旧伤未愈的。

    “咱们进去说话!”庾璟年就拉着三皇子往里走:“让你看看我媳妇!”像是小孩子炫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

    三皇子哭笑不得:“你媳妇我又不是没见过!”

    庾璟年当即道:“那怎么能一样呢?”

    三皇子道:“你小子还好意思说?你个重色轻友的东西!我在盐山城找了你半年,把那一片地方几乎刨地三尺,担心你担心得吃不好睡不香的,结果你倒好,也不先给我报个平安,丢下我一个人在那吃灰,自己跑回来娶媳妇来了!你说你算不算重色轻友?”巴拉巴拉又说了一堆。

    庾璟年叫他说得脸色一红,强辩道:“我是打北燕晋州潜返大晋的,你知道的,晋州距离扬州可比距离徐州近多了。自然要先回扬州……”

    三皇子用一种“你就瞎掰吧”的眼神看着庾璟年,看得他都说不下去了。

    庾璟年清了清嗓子,干脆无赖道:“反正这不也见上了吗?何必在乎早一天晚一天呢?”

    三皇子嘿嘿笑道:“你小子是害怕回来晚了,媳妇不跟你吧。”

    庾璟年不说话了,来个默认。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蘅芜苑的上房,沈沅钰带着几个大丫鬟等在院子门口,上前给三皇子见礼:“参见王爷!”

    庾璟年纠正道:“怎么还叫王爷?要叫三哥!”

    庾璟年见沈沅钰已经换过了一件衣裳,现在穿着一件家常的银红色袄子,月白色的挑线裙子,脸上薄施脂粉,头上只插了一支镶红宝的金钗,显得十分亲切随和。穿成这样和夫君最好的兄弟见面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庾璟年不由得十分满意。

    沈沅钰在三皇子面前装得特别的贤良淑德,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道:“三哥!原本听二爷说,您要下午才能到的,定是快马加鞭星夜赶路,实在辛苦!料想三哥还没有用早膳,我已在里头准备了可口的饭食,三哥快请进。”十分的周到。

    三皇子就哈哈大笑,和沈沅钰客套了几句,“弟妹真是兰心蕙质,我的确还没有用早膳呢!免不了要在你们这里蹭吃一顿!”又拍着庾璟年的肩膀道:“这么贤惠的媳妇,真是便宜了你这小子!”

    庾璟年心说,贤惠?你是不知道她有多霸道啊,一嫁过来就把老子管得死死的。现在还每天都吃“兔子菜”呢,嘴里简直能淡出个鸟来。

    就请三皇子到了西次间坐下。沈沅钰刚才早已着人将刚才吃剩下的饭食撤了下去,不大一会儿就在领着丫鬟婆子们流水般端了盘碗上来,有各色茶粥,一碟碟精致的小菜,一张桌子摆的满满的。

    比刚才他们夫妻俩吃的还要丰富。

    庾璟年自然明白沈沅钰这是给自己长脸呢,不由大为高兴。三皇子夹了一个水晶虾饺咬了一口,赞道:“好吃。你们家的厨子手艺不错!”

    沈沅钰便笑道:“小厨房的厨子擅长作淮扬菜,也不知是否符合三哥的口味。”并不提这厨子是自己从娘家带来的。

    三皇子每样吃食都吃了一筷子,连连点头,对沈沅钰道:“五弟成婚之后真是长进了,也知道找个好厨子来,改善一下生活质量了!从前都是五弟去我那里蹭饭吃,以后我也可以到你们这儿来蹭饭了!”说完哈哈大笑。

    沈沅钰也跟着他抿着嘴笑了一回,就道:“我们随时欢迎您过来蹭饭!”

    三皇子见她一直在地下忙活,端茶倒水的,就道:“我又不是外人,弟妹不用忙活了,你也没有吃饱吧,坐上来和我们一起用饭吧。”

    沈沅钰笑道:“我已经吃饱了,就不打扰你们兄弟叙旧了。你们边吃边聊,我就在隔壁歇着,有事你们只喊我便是!”说着就带着一众的丫鬟婆子退了出去。

    沈沅钰知道这对兄弟怕是有好多话要说,自己在这里他们大概是不方便的,便主动退了出来。临走时还不忘把庾璟年趁她不备偷偷放在手边的酒壶给顺走了。

    庾璟年见她出去,便得意洋洋地道:“我媳妇怎么样?”

    三皇子笑道:“自然是好的!你小子好福气,让哥哥好生嫉妒啊!”

    庾璟年得意坏了,就哈哈大笑起来。

    刚才沈沅钰顺走了庾璟年的酒壶,这个小动作虽然小,但是毕竟没有瞒得过三皇子的眼睛,就笑道:“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你们两个现在是谁管着谁,谁听谁的呢?”

    庾璟年大言不惭地一拍胸口道:“你这话问得太没水平了!夫为妻纲,自然是她听我的了。我在家里可是绝对的权威,我说向东她不敢往西,那是绝对的说一不二的。”

    “哦哦哦!”三皇子哈哈大笑:“想来三小姐知书达理,必定是如你所说的一般了,尊敬夫主犹如天了。但是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从前咱们在一块儿吃饭,每一次可都是无酒不欢的,那么酒呢?”

    庾璟年不由脸色微红,咳嗽一声心虚地道:“大早上喝什么酒呢!”立刻就开始转移话题,夹了一个蟹黄包子放在三皇子的碟子里:“李厨子的蟹黄包子做得极是地道,你尝尝!”

    三皇子差点儿喷了,“老五啊老五,你知不知道,长这么大,你还是第一次给我夹菜呢!就冲着这个,我也要把这蟹黄包子好好吃了。”

    庾璟年好不容易把这个茬给圆了过去。三皇子又丢出一个戳他心窝子的话题来:“我瞧着五弟眉眼含春,十分飨足的样子。倒是你这么多年了,还是个童子鸡来着,洞房花烛之夜,没有出什么事故吧?”

    说多了都是泪啊。庾璟年要是告诉他,自己到现在还是“童子鸡”呢,估计得一辈子在这个好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便大言炎炎地道:“怎么会呢?这种事有什么难的!”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洞房那天,我们可是一晚上来了七八次呢!”

    三皇子怎么肯信呢,“你就吹吧!”庾璟年已经夹了一个蟹黄包子放到了他的碟子里:“李厨子的蟹黄包子做得极是地道,你尝尝!”

    三皇子差点笑死:“老五,你刚才给我夹过一次包子了。而且这句话,你也一模一样地说过一遍了!”

    庾璟年:“……”

    两人边吃便说,三皇子就叹道:“你不知道,我在盐山城找了你半年,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当时真是有些绝望了。我还一连给北魏送去十余道国书,让他们帮着寻你……”

    庾璟年就哼了一声道:“追杀我的人,可没少了北魏的一份。虽然他们蒙着脸,但是想骗过我,可没有那么容易。”

    就和三皇子说起这一路逃亡的过程来,三皇子听他说追杀他的人包括了天机阁的高手,也不由得悚然动容。“这到底是哪个王八蛋,非得要你的命呢,连天机阁都搬出来了?”

    庾璟年冷哼了一声:“我已派人去追查了,太子、老大,不外乎就是那些人。等让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我绝不会放过他的!至于北魏和北燕,有朝一日,我一定带大军攻灭此二国,以报今日之仇。到时候我扶保着三哥登上皇位,还原咱们大晋昔日的版图。”

    三皇子点了点头,听他说愿意扶保自己做皇帝,心中就是一暖,愈发觉得好兄弟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却又忍不住试探了他一下。就笑道:“到时候你功高盖世,真有那一天,这个皇帝你做又有何妨呢?”

    庾璟年连连摇头:“三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当皇帝要每天拘束在皇宫这一亩三分地,整天和朝臣们勾心斗角的,有什么意思?叫我去做我也绝不会做的!”连连摆手道:“不做!不做!我的心愿只是能够挥师北上,定鼎中原,收复两京,将老祖昔日打下的大好河山重新夺回来。真到了那一天,我便功成身退,带着媳妇遍游名山大川,做一只闲云野鹤!”遍游名山大川是沈沅钰的心愿,他听过之后,便也觉得带着媳妇游遍天下盛景是人间的一大美事。

    庾璟年又道:“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皇伯父想要封我做魏郡王!我还没有答应他,因为我要回来和你商量商量。”

    三皇子道:“封王是好事,你还等我做什么?”

    庾璟年解释道:“郡王是郡王,可是皇伯父想要我交出左右武卫的兵马,改迁转为左右骁卫。你知道的,左右武卫跟随我在徐州沙场上打了一仗,战斗力大为增强,在皇家十二卫中已算得精锐。左右骁卫虽然名义上地位尚在左右武卫之上,可是军士未经阵战,比起左右武卫差得远了。换了两卫兵马,咱们的实力怕是有所折损,不利于你和老大、太子他们争夺皇位。”

    庾璟年说了这么多话,端起茶晚喝了一口,又道:“你若是不愿意放弃左右武卫,我便辞了这郡王之位,王爷不王爷的,远不如大将军来得自在威风,我并未放在眼中。”

    三皇子叫他这一番话说得惭愧极了。好兄弟一心一意地为自己着想,偏自己还对他起了疑心。他禁不住伸手抓住了庾璟年的手,感动地道:“好兄弟,亏你为哥哥打算得这般周到!”三皇子暗暗下定决心,日后绝不再对庾璟年生半点儿疑心。

    庾璟年见他一副肉麻兮兮的样子,十分嫌弃地把自己的爪子从三皇子的大手里抽了出来,并且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两下,道:“三哥,兄弟可是成亲的人了!”你可不能再乱来了。

    三皇子鼻子都气歪了,这都哪跟哪儿啊?笑了一回,道:“既然父皇要封你做郡王,自然是要着这个王爵对咱们更有好处。一个郡王和两郡王,怎么能同日而语呢!况且左右骁卫虽然战斗力不如左右武卫,但是咱们要夺的是太子之位,又不是要逼宫,咱们手里的兵权更多的只是起震慑作用而已。再说了,有你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大晋名将在这里,还怕不能把左右骁卫也训练成左右武卫一样的精锐之师吗?”皇帝叫十二卫的将领调换所统帅的兵马,这也算是一种惯例了,并不是针对庾璟年。

    庾璟年道:“这么说,我可以做这个魏王了?”

    三皇子拍了拍他的手:“这个王爵,你实至名归!”

    庾璟年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也弄他个王爵玩玩儿。”想了想又对三皇子道:“三哥是郡王,可我是大将军王。日后,三哥见了我不是要给我行礼了?”

    三皇子眼睛一蹬:“你小子怎么不去死呢!”

    一时间掩盖在兄弟两个之前的阴霾全都散了,这一顿饭虽然没有酒,但是吃的却十分尽兴。

第202章 王府做客

    吃了饭,三皇子也不客气,叫庾璟年把他带到前头的书房里,就在庾璟年的床上睡了一觉。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见庾璟年,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

    庾璟年把他安顿好了,命令云惜等几个小厮小心在一旁伺候了。正要去找自己的媳妇和她黏糊在一块儿,就听见有人进来禀报:“萧将军回来了,要见二爷!”

    萧将军就是萧十三了。别看平日里他跟在自己的身边,这么看他不顺眼,那么看他不顺眼的,可这么长时间没见萧十三,还真是有点儿想这个逗比了。就来到外书房的花厅里坐下,吩咐下人把萧十三带过来见他。

    庾将军刚刚坐好了,就听见外头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传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老子娘死了呢。分贝之高把庾璟年都吓了一跳,正要出去查看,就看见一个身影猛地蹿了进来,抢前几步,一把将庾璟年的大腿牢牢抱住,“将军,您没死啊!将军,我想死你了!”

    说罢就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简直和打雷一样,一边哭还一边把鼻涕眼泪往庾璟年的袍子上面涂抹。庾璟年简直不能忍,一脚就把他给踢到了一边去,大喝一声:“噤声!”

    萧十三的哭声顿时就像是磁带放到了一半被卡住了一半,戛然而止了。

    庾璟年苦笑不得地道:“你嚎什么?本将军还没死呢!”

    萧十三见自家将军脸上布满了乌云,顿时心虚起来,一边爬起身来,一边小声说:“人家不是见着将军还活着,一时高兴,没控制住情绪吗?”扭扭捏捏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谁能想到他在沙场之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一员虎将呢!

    庾璟年见他风尘仆仆的,脸上不是泥巴就是汗水,一张脸几乎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也知道他一路急行十分辛苦。至于萧十三为什么没有跟着三皇子一块儿回来,实在是三皇子马太快,萧十三的硬件不足,怨不得旁人!

    庾璟年脸色就温和了几分。“行了,本将军你也见了,下去洗洗,好生睡一觉,回头还到本将军身边来当差。”这几天萧十三不在,庾璟年调用亲卫总觉得别别扭扭的,用谁都觉得不合心意。

    萧十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敬了一个军礼,大声道:“是!将军!”又涎着脸,像是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道:“末将还要到将军身边当差,保护将军不利的那一百军棍是不是可以缓些再打呢?”按照庾璟年制定的军中规矩,亲卫没有保护好主将,是要杖责一百军棍的。

    庾璟年这下总算知道他为啥一见面就表现得那么激动了,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萧十三这小子看着憨直,却粗中有细,也算是颇有些智计的。庾璟年刚刚娶了媳妇,心情正好,便也懒得搭理他了:“这次就先给你记在账上,日后再犯了什么过失,两罪并罚!”

    说是两罪并罚,其实便是既往不咎的意思了。萧十三屁股得以保全,不用开花,顿时乐坏了,屁颠颠儿地出了花厅。正要找个地方洗个澡,换一身衣裳,恰巧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在一条小路上一闪而过。

    萧十三眼尖,立刻就认出了那是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金灵。两人可谓不打不相识,如今二人的主子结为了夫妻,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不同了。萧十三立刻就追了上去,“金灵姑娘,金灵姑娘!”

    金灵奉沈沅钰之命,是过来给三皇子送东西的。这时骤然转身,见一个陌生男子带着讨好的笑容,叫着自己的名字,又见此人一脸乌漆墨黑,不知道干了什么坏事,搞成这样一幅样子,就奇怪地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压根就没认出萧十三来,萧十三顿时伤心了。

    正要开口表明身份呢,正巧看见一片落叶落在了金灵的头顶上。萧十三是一员武将,反射神经比较发达,下意识地就想伸手给金灵拂去落叶。

    金灵见这人上来就动手动脚的,顿时怒了,大喝一声:“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在本姑娘面前撒野!”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吧?

    金灵跨前一步,抓住萧十三的手就是一个背摔。金灵武功虽高,但是和萧十三相比,其实还差了一点儿。但是萧十三这一路从盐山城纵马赶回来,在马背上呆了几天几夜,吃饭的时候都是在马上的,现在骨头架子都快颠散了,哪里还有什么反抗的力气。

    况且萧十三也不愿意和金灵动手,所以等萧十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屁股已经和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王府的这条小路上铺着鹅卵石,特意打磨的坑坑洼洼的,要的就是这种野趣,萧十三的屁股却遭殃了,他只觉得这一下子好像屁股碎成了八瓣了,顿时哀叫了一声道:“金灵姑娘,住手!是我啊!我是萧十三!”

    金灵十分彪悍地摔完了萧十三,也反应过来这人的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听过。听他这样说,大吃了一惊:“你真是萧将军?”

    “真的是我!”萧十三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站起身来,苦笑道:“金灵姑娘真是武功高强,在下佩服佩服!”抽空伸出一只大拇指来。

    金灵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又凶巴巴地道:“就算你是萧将军,你也不能一见面就对旁人动手动脚的吧。”

    萧十三觉得自己简直冤枉死了:“我是瞧见一片落叶落在你的头上了,想要帮你拂去而已,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非礼金灵姑娘啊!”这不是在摸老虎屁股吗?

    金灵梗了一下子,一伸手,果然从头顶上摸下一片树叶来。顿时讪讪的道:“我先是没瞧出来你是萧将军,后来又误会你……总之都是误会误会!萧将军要是觉得生气,就把我也这样子摔一次好了!”

    金灵是个十分讲理的好姑娘,立刻就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萧十三。一伸胳膊,十分大气地对萧十三道:“来,你也来摔我一次,咱们就两清了。”

    萧十三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了!不知者不罪,你又不是故意的,我又没有受伤,更没有生气,金灵姑娘不必在意。我刚刚,就是想和你打个招呼而已。不过金灵姑娘这打招呼的方式倒是蛮奇特的。”说着就摸着脑袋傻笑起来。萧十三这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晃得金灵眼睛一花。

    金灵不知怎么的,脸竟然微微地红了。

    萧十三道:“要是没有什么事,我便先走了。”说着便要走开。

    金灵忽然道:“慢着!”

    萧十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充满戒备地道:“金灵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金灵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张牛皮纸袋子,还带着金灵的体温,金灵就把这袋子往萧十三的怀里一塞,飞快地说道:“我料想萧将军还没有吃过早饭吧,这里头是奶奶赏给我的核桃酥,将军拿去垫补垫补吧!”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跑了,萧十三看着她的背影,竟似有几分惊慌失措。不过落在他的眼里,却又多了几分可爱。

    他哪里知道,金灵这个吃货把吃的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轻易是绝不肯分给旁人的。萧十三打开牛皮纸袋子,果然里头装着尚自热乎的核桃酥,正好他也饿了,就拿起一块放在口中,香酥松软,口口留香,萧十三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吃!”

    三皇子在庾璟年的书房里睡到午饭时分,醒了之后,又在小夫妻俩这里蹭了一顿午饭,这才志得意满地返回了东海王府。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地要他找时间带着媳妇到东海王府去做客,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琅琊王府。

    这回夫妻两人一块儿送三皇子出门,三皇子看着庾璟年的目光那般慈爱,看得庾璟年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送走了三皇子,两人回到蘅芜苑,到了睡午觉的时间,沈沅钰已经困得不行,就和庾璟年说了一句,准备回房小歇一会儿,庾璟年不怀好意地在她的耳边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沈沅钰就飞了一个眼刀给他,陪她一起?那就不用睡了。沈沅钰推了他一把:“你平时不是不睡午觉的吗?要是真想睡的话,就去前面书房吧。”这几天沈沅钰总算知道了神马叫欲求不满,将军大人食髓知味,几乎天天跟她要求那个事儿,沈沅钰真是后悔,当初不该心软,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

    庾璟年垮下脸来,到小书房去研究兵书去了。他知道自己要是再敢去闹媳妇,媳妇能让他再睡一遍丫鬟值夜的小床。

    家有悍妻啊,庾璟年在心里悲叹一声,特别的无奈。

    沈沅钰小睡了一会儿,蕊心就进来将她叫醒了,丫鬟们服侍她梳洗穿戴完毕,就有下人进来回报说:“宁德长公主府上来人了,送了两个女官过来。”

    沈沅钰因是新婚,不好频频出去走动,就给长公主写了帖子,把自己的要求说了。长公主那边动作十分迅速,这么快就把女官给送了过来。

    沈沅钰十分高兴,就叫人将那两个女官带到了花厅里,自己过去相见。这两位女官都是四十来岁的年纪,眉眼之间一派端凝,一看就是十分严厉的人,沈沅钰暗道宁德长公主不愧是人老成精,办事果然十分妥帖。

    “奴婢参见县主!”两人便上前来给沈沅钰行礼。

    沈沅钰叫人将她们两个扶了起来,道:“二位来之前,想必外祖母已经有所交代了。此次烦请二位到我兰陵沈氏府上走一遭,不为别个,乃因本县主有一庶妹,名唤沈沅璧,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规矩却不尽如人意,因此劳动二位好生教教她这大家子里孝敬尊长,尊敬夫主这些道理,莫叫她日后坏了兰陵沈氏的名头。两位务必要对她十分严格,不可因她是本县主的妹妹,就宽纵于她耽误了功课,可明白?”

    沈沅钰这话说得十分明白,这两位女官能被宁德长公主送来,自是十分懂得察言观色,忙对沈沅钰道:“奴婢等省得,必不敢辜负县主所托,好生看护好七小姐。”

    沈沅钰点了点头,命人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首饰布料给了她们,就派了个管事立刻送到了沈府上去。

    因事先已经与沈昀商量好了,沈昀也就没说什么,见了见两位女官,果然都是极有规矩的人,就送到了沈沅璧的身边。沈沅璧自然是不想跟着这样两个人学规矩的,可是沈昀的命令她哪里敢不听呢,因此心里虽然极度不高兴,但是还要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将两位女官笑纳了。

    这两位女官便开始指导沈沅璧规矩,从一言一行到一举一动,两位女官对她要求的十分严格,但凡有一点做不好,就有可能没有饭吃,沈沅璧叫苦不迭,再也没有空闲和机会给周氏下绊子了!

    沈昀见两位女官虽然严厉了一些,但是所作所为莫不是为了沈沅璧好,也就放心地将沈沅璧交给了她们。

    沈沅钰虽然不能时时回家,但是时常派了蕊心彩鸾等人和周嬷嬷保持联络,知道以后,总算放下心来。说起来,沈沅璧虽然受了些苦,但是毕竟还能得到不少实惠,还算便宜她了。

    沈沅钰就一心一意地看顾起庾璟年的身子来。本来庾璟年这样的,按说就算成亲,假期也就几天而已,但是皇帝心疼他的身体,准他休息两个月。这样庾璟年才能天天陪在沈沅钰的身旁,沈沅钰才了解到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庾璟年不是不想出去,他在建康的部下无数,很多人发来帖子,想请他喝酒,但是沈沅钰拿着薛神医的话作为尚方宝剑,庾将军申请了几次,沈沅钰压根就不批准。

    庾璟年也无可奈何。好在两人新婚燕尔,虽然沈沅钰葵水未至,还不能人道,但是这一阵子也被庾璟年逼着开发出了不少的花样,沈沅钰的下限越是刷新,庾将军也就越是满意。

    所以虽然将军不能出去和部下们胡吃海喝,到底并未觉得在家里陪媳妇有什么无趣的。这一天庾璟年拿了一张帖子给她看,对她道:“这一次你可不能再阻止我出门去了!”

    沈沅钰一看竟然是长沙王庾伦发来的帖子,要在满月楼宴请庾璟年。沈沅钰见庾伦语气谦卑,不由莞尔。也不知庾璟年当初在贴子里写了什么,庾伦的帖子来得倒是及时。

    沈沅钰想了想就道:“你去可以,但是不可以喝酒,吃东西也要注意忌口!”

    庾璟年连连向她保证:“你尽管放心吧,你贴在卧房内和前头书房内的禁忌表,我天天看着呢,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沈沅钰微微一笑,恶狠狠地道:“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现在给我背一遍听听。”

    “这个,呃……”庾璟年顿时瘪茄子了。沈沅钰就叫了金灵进来,好生吩咐了一顿,让她跟着庾璟年,好生监督他,不准他胡吃海喝。

    金灵做事认真,又是一根筋。就算庾璟年摆出将军的架子她也不怕,做这件事最为合适。换了旁的丫鬟,根本就不敢管着庾璟年。

    其实她自己去看着庾璟年更好,只是她实在厌烦透了长沙王那一家子,所以懒得去应付这帮人渣。

    沈沅钰一切安排妥当了,就把庾璟年送到了二门处,就见不远处一个年轻英俊的将军快步走了过来,大声道:“末将萧十三,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这阵子萧十三也抽空拜见过沈沅钰了。从前沈沅钰没有注意,现在见萧十三穿了一身白色的盔甲,竟然显得颇为英俊。她就注意到金灵的目光在萧十三的身上定格了几秒钟,脸色微微一红,就转向了旁的地方。

    沈沅钰不由大为惊奇。

    金灵是个什么人物呢?把一个顶级美男和一只烧鸡放在她的跟前,她绝对会一脚把美男踢到一边去,然后拿起那只烧鸡来啃。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跟在沈沅钰的身边,庾璟年就是这样一位顶级美男子,结果金灵一眼都没有看过他。沈沅钰有时候也挺替庾璟年感到悲剧的。

    她就是这么一个奇葩的人物,对于男女之情可以说是完全的不开窍。沈沅钰时常担心她嫁不出去,或者嫁出去了根本不知道怎么跟丈夫过日子。

    今天看见金灵竟然破天荒地脸红了,简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新奇。她心中有了计较,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决心好好观察,看看情况再说。

    沈沅钰便让萧十三起身,和颜悦色地嘱咐他两句,让他在外头好生保护将军大人的安全。萧十三恭敬地听了,见沈沅钰在没有话说,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扭扭捏捏地走到金灵的面前说道:“金灵姑娘,上次你给了末将一包核桃酥。末将,末将十分感念……这是建康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六合斋做的粉蒸首乌糕,十分的有名,你尝尝这个,好吃不好吃!”

    沈沅钰听他说上次金灵给了他一包核桃酥,差点惊掉了下巴,入了金灵手里的吃食还能吐出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而且两个人之间居然有这样的一段故事,最关键的问题是她还不知道!

    看来有必要套一下金灵的话了。

    庾璟年在旁边看着沈沅钰的脸上就露出了狐狸一般的狡猾神色,不由笑道:“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沈沅钰就咬着耳朵对他说:“你这个侍卫,很有眼力见,是个有前途的,日后好生栽培!”

    庾璟年抬头看了看萧十三,见他在那里看着金灵吃那粉蒸首乌糕,一脸的谄媚。自己这个主子其实也挺想吃的,都快流口水了,这家伙却眼尾都没扫自己一眼,庾璟年鼻子都快气歪了。真是的,媳妇是那只眼睛看他有眼力见儿了?

    庾璟年就上去踢了萧十三一脚:“还不赶快去看看马车备好了没有,在这里磨蹭什么呢?”

    萧十三吓了一跳,一边揉着遭受了□□的屁股,一边心想我是你的侍卫又不是小厮,你干嘛派我干这种活。另外麻烦您老人家以后不要在女孩子面前踢我的屁股成吗?很丢人的!

    当然他也就只敢在心里吐槽吐槽,让他说出来是绝对不敢的。

    庾璟年出去与长沙王庾伦喝了一顿酒,长沙王世子庾庆作陪。席间也不知庾璟年和这一对父子之间说了什么,只后来听见金灵回来说,庾伦走出满月楼的时候,脸儿都绿了。

    之前的几天,桓淑妃就把湖阳郡主的母亲和嫂子,也就是长沙王妃和世子妃这对婆媳叫进了宫里去,很是敲打了一番。

    庾璟年见过庾伦和庾庆的第二天,长沙王府里传出消息,说是长沙王妃病重,十分想念宫中的女儿,派了世子妃林氏到宫中去接人。太后自然不能拦着湖阳郡主尽孝,湖阳郡主十分顺利地从宫中搬到了长沙王府。

    庾璟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沈沅钰却有些不以为然,她认为太后不喜欢自己,根子不在湖阳郡主那里,只是她毕竟是庾璟年的亲祖母,她对太后就有些投鼠忌器。不过湖阳郡主搬离了含元殿,总算少了一个搬弄是非的,沈沅钰心里也觉得舒服了一点儿。

    庾璟年在王府里又休养了一阵子,每天喝那种黑漆漆苦得掉渣的汤药,又要吃素,经常一两天见不到一点油腥。不过史神医的药是真管用,眼看着他身上的外伤结痂痊愈了,连庾璟年也觉得自己身子是一天比一天都好了。不过他在府里实在是呆不住了,想起三皇子上次邀请他们夫妻去东海王府做客,就撺掇着沈沅钰和他一道去东海王府。

    沈沅钰自然知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的道理。男人管束的太严了,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况且就连她自己也想出去放放风了,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因庾璟年和三皇子关系非同一般,就直接派了个管事去和三皇子打个招呼,拜帖就不用写了。

    两人照例先去了郗氏那里知会一声,郗氏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出了芷兰堂,沈沅钰又独个儿去了袁王妃那里。自从沈沅钰嫁过来之后,沈沅钰便与何氏和阮氏看齐,每日晨昏定省,风雨无阻。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该做的全都做了,但是也绝不出头,除了请安,她平日里只是和庾之瑶走动频繁,剩下的袁王妃也好,何氏也好,阮氏也好,她全都敬而远之,只和庾璟年关起门儿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沈沅钰到了荣华院与袁王妃把这件事儿说了。袁王妃待她十分和气,笑道:“二郎和东海王爷的交情,满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那是正经的堂兄,该当登门拜访呢,你自管去!”又关心地问:“礼可备齐了?缺什么尽可开口,我叫管事嬷嬷开了库房,由着你挑!”

    沈沅钰怎会要她的东西,连连推辞,辞了袁王妃到二门处和庾璟年汇合了,这才动身去了东海王府。

    两人的马车直接驶进大门,两人都有大半年没来东海王府了,只见王府中景致竟自焕然一新。一路行来,几个原来荒凉的园子已被收拾了出来,王府的东边,又新挖了一个荷花池,里头载满了荷花。此时仍是冬天,看不见荷花,但是想到了夏日,必定是满园荷香。

    这大半年来,庾邵渊都在盐山城主持搜寻失踪的庾璟年,连过年都没有回来。这自然便是王菁的功劳了。没想到王菁竟有这份本事,沈沅钰不由对她刮目相看起来。暗想,三皇子真是好福气,居然娶回这样一位能干的王妃回来。

    庾邵渊和王菁接到消息之后,亲自到门口迎接小夫妻。下了马车,两人迎了上来,三皇子笑着打了庾璟年一拳道:“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呢!”

第203章 王府妻妾

    看见他们兄弟要好,王菁则走上前去,拉着沈沅钰的手笑道:“瞧你这通身的气派,果然不愧是兰陵沈氏的嫡女,五弟可真是好福气!其实我早就想去瞧你了,但想着你新婚,怕打扰了你,便一直没有成行。”

    沈沅钰则给她行礼,口称“王妃”。王菁掩着嘴道:“还叫王妃吗,应该改口叫三皇嫂了。”

    沈沅钰便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三皇嫂。”

    寒暄了几句,三皇子和王菁就在前头引路,将两人引入上房。四个人分宾主坐了,丫鬟宫女们流水般献上茶果来,三皇子便道:“难得老五来我这一次,去把裴侧妃和玲珑都叫过来见一见。”

    这就是表示和庾璟年亲近,要把自己的枕边人全介绍给庾璟年和沈沅钰认识的意思了。沈沅钰却是吃了一惊,能得三皇子这样郑重介绍的,至少应该是个有名分的侍妾了。之前的裴染,她当然是知道的。怎么又多了一个玲珑?那是何许人也!

    要知道三皇子与王菁成亲这段时间以来,虽然中间插了一个裴染,感情却十分要好。三皇子也并不是个好色的人,并未听说王府里又进新人,这个玲珑又是谁?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环佩叮当,就见裴染和另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沈沅钰的目光在裴染身上略转了转,就落在另一个女子的身上。见她穿一件浅粉色绣兰草缎面的狐皮袄子,白色的马面裙,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飞云髻,插了一对式样别致的金簪。满脸都是喜气洋洋的神情。再看她一张瓜子脸,一双大眼睛水波盈盈,姿色也是十分秀美。

    三皇子就指了指庾璟年,对两人道:“这是本王的五弟,本王最好的兄弟,你们见见吧。”裴染和玲珑就上前给庾璟年见礼。

    沈沅钰见玲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下蹲行礼的时候,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腹部,就是心中一动。她别过脸去,看了看王菁的脸色,王菁仍是笑得端庄温婉,然而眼中的那一抹黯然到底没有逃过沈沅钰的眼睛。

    对于三皇子的侍妾,庾璟年自不会像是对待王菁那般亲切,便只是点了点头就算完了。

    三皇子就又命两人给沈沅钰见礼。沈沅钰就从腕子上褪下一对镯子来,笑道:“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有准备什么好东西,这对镯子一人一只,就当是送你们的见面礼了。”

    沈沅钰现在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婆儿了,她身上的东西每一样都是精品,这一对玉镯都是通透碧绿,水色极好,普通的玉器店是绝对买不到成色这样出众的好东西的。

    裴染便伸手接了。

    那玲珑见这样珍贵,却没敢接,而是抬头去看王菁。王菁就笑道:“既是弟妹赏的,你拿着便是了。”玲珑这才伸手拿了玉镯,小声说道:“谢二奶奶赏。”沈沅钰见状,觉得此人比起裴染来,倒是更加知情识趣,也知道尊敬主母。

    王菁就让人搬了椅子过来,让裴染和玲珑都坐了。又给沈沅钰正式介绍:“这位是裴侧妃,你从前见过的。这个是玲珑,从前是王爷的通房,前儿我提拔她做了王爷的侍妾。”

    就见三皇子看着玲珑的眼神充满了欣喜,然后转头对庾璟年说了一句:“皇弟,玲珑怀孕了!”脸上一副“三哥我厉害吧,快来表扬我吧”的神情。

    沈沅钰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了。果然如此啊!这正妃侧妃都没有动静呢,倒叫一个通房先怀了孕,这是什么节奏?

    庾璟年倒是没有沈沅钰那么敏感,只觉得三皇子这是赤果果的炫耀。不过嘴上还是说了一句:“恭喜三哥!”说完就又细细打量起玲珑来。沈沅钰的目光也落在了玲珑的肚子上。

    玲珑被两个人看得一阵害羞,就低下了头。

    三皇子用力拍了拍庾璟年的肩膀,笑呵呵地道:“我是快要当爹的人了!老五你也得抓紧时间了!”庾璟年鼻子差点儿气歪了,这个三哥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和他媳妇,到现在都还没圆房呢,孩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吗?

    庾璟年偏偏还要嘴硬道:“我和阿钰这才刚刚成亲呢,我们不急。”

    三皇子则道:“你也是二十岁的人了,现在咱们这么大人,哪个不是儿子遍地乱爬,能打酱油的人了,你就听哥哥的话,抓紧点儿时间吧。”按照当时的风俗来看,三皇子和庾璟年都算是晚婚的了,那时宗族观念强盛,格外重视子嗣,三皇子这话倒也没有说错。

    沈沅钰和王菁对望了一眼,都觉得鸭梨山大。

    沈沅钰便道:“咱们也不是外人,既然张姨娘有了身孕,还是小心回去养胎吧。这头三个月胎气不稳,最是要注意的。”玲珑姓张,所以沈沅钰叫她张姨娘。

    王菁则是笑着说道:“弟妹有心了,玲珑怀胎早已超过三月,昨日我请了太医来给她诊治,太医说她胎气稳固呢,你不必担心。”

    沈沅钰大吃一惊,怀胎超过三个月?那不是在盐山城的时候便有了?沈沅钰立刻就猜出来,玲珑必定是三皇子去盐山城坐镇的时候带去的侍妾。而此人能抓住主母不在机会,一举成孕,心机手段恐怕不是一般。不由在心里默默地为王菁点了一根蜡烛。

    又说了几句,两兄弟就去了前面的书房商议朝中大事去了。上房里剩下沈沅钰和王菁这些女眷,气氛也就松快了下来。王菁命令丫鬟们换上一道茶水,不过是和沈沅钰聊些家常,问她诸如在琅琊王府习惯不习惯之类的。

    裴染则是抓住机会,频频挑起话头,语气中充满了对沈沅钰的讨好。她自然明白庾璟年和三皇子的关系,那可是从小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人。若是能够讨好了庾璟年的正头夫人,三皇子必然也是高兴的。

    沈沅钰也不过是哼哼哈哈地应付着她,和对着王菁的亲切随和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裴染不由心中暗恨。却也明白沈沅钰和王菁都是正室夫人,自然同病相怜,况且沈沅钰本来就和王菁有不错的交情,又怎么可能站在她的一边呢。

    沈沅钰心里也不由觉得好笑,裴染大概还不知道裴家和沈家的恩怨,想来她一个庶女,裴家也不会告诉她这样的族中大事。三哥沈沐当年可被裴家给害苦了,她又怎么可能给裴染什么好脸色呢?

    裴染就不由有些泄气。本来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和内宅争宠的手段,能够轻易压倒王菁这个正牌的王妃,在东海王府里呼风唤雨。哪知道自己却是想的太多了,三皇子到现在对她也不过平平,倒是自己身边的一个婢女反而比她更早地怀了身孕。

    就不由用恶毒的充满嫉妒的眼神看了玲珑一眼。玲珑和裴染不同,坐在那里,一直低眉顺眼的,除非沈沅钰提到她或者问她的话,她从来不插嘴,沈沅钰愈发觉得她知情识趣。现在见裴染这样看她,就不由缩了缩脖子。

    沈沅钰也实在懒得应付三皇子这些小妾,就给王菁使了一个眼色。王菁会意,便对玲珑道:“你是双身子的人,十分辛苦,就下去休息吧。”

    玲珑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旁的事情她是一律都不想参与,听了这话如蒙皇恩大赦,赶忙起身向王菁和沈沅钰告辞。王菁又对裴染道:“我这里还有贵客,就烦请侧妃送玲珑一程吧。”裴染也正觉得坐在这里无趣,也就答应了。

    两人起身出去,王菁便挥退了一众丫鬟,一时间屋里只剩下沈沅钰和王菁两人。沈沅钰拉着王菁的手道:“皇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么又冒出一个张姨娘来?还怀了身孕!”上回在东宫,太后要将沈沅钰拖下去杖毙,还是王菁和庾之瑶出面苦苦哀求,这些恩情沈沅钰都记着呢。

    王菁脸上就露出苦色。“这两天,我也是如在梦中呢!”就和沈沅钰吐起了苦水来,“这玲珑本来是去盐山城伺候王爷的通房丫鬟,王爷自己骑着马日夜兼程赶回来,玲珑和另一个通房是数日后才坐着马车赶回来的。一回来便嚷着自己不舒服,我本以为她是舟车劳顿,请了大夫来给她把脉,竟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沈沅钰道:“难道在盐山城的时候,王爷没叫她喝避子汤吗?”

    王菁道:“怎么会没有呢?却是这个玲珑买通了那监督她喝药的婆子,偷偷倒了避子汤,这才成了事。而且一直瞒着旁人,直到三个月了,胎气已固,又回到了建康,这才嫁借身体不适,将这件事摆上了台面。我已经狠狠处置了那个婆子,王爷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很生气,哪知道恰巧王爷被淑妃娘娘传进宫里,回来后,那玲珑不知和王爷说了什么,王爷却是改变了心意想要这个孩子了。”

    沈沅钰道:“嫡子还没有出生,就先有了庶子,这不是乱家之源吗?”

    王菁摇了摇头:“弟妹你莫忘了,这里是皇家。皇族和一般的家族怎能相同呢!”沈沅钰一怔。也的确如此,自古以来,皇室的嫡庶之分就没有那么看中,历史上以庶子出身继承皇位的不知凡几。

    王菁又道:“我嫁到王府来已经有一年多了,可是到现在肚子里都没有什么动静。淑妃娘娘也是……十分着急!”大皇子有三个儿子,太子也有两个嫡子,只有三皇子膝下空虚,桓淑妃能不急吗?

    沈沅钰也就明白了,这个孩子,看来是淑妃娘娘想要的!

    她不由替王菁感到委屈:“这口气,难道就这样咽下去了不成?”

    王菁苦笑道:“我若是有弟妹一样的家世,我也不会这样忍气吞声了。可我毕竟不是大房嫡枝之女,又早早地没了父亲,难道让我的叔叔伯伯们为了这点事替我出头吗?况且,你还不知道吧,那玲珑本来就是淑妃娘娘赐给王爷的,娘娘自然会多看顾她一些的。”

    沈沅钰听王菁这样说,不由也是一阵无奈。“那你打算怎么办?”

    王菁道:“还能怎么办?我只能让这个孩子好好地生出来,好好地把他养大,做一个合格的嫡母。哪怕心里在滴血,面上也要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来。就在昨天,淑妃娘娘还命我入宫,说是把玲珑和她肚里的孩子的安危全都交给我了。”

    沈沅钰想起那个清冷的让人无法接近的女子。明白王菁话里的意思,桓淑妃这是敲打王菁呢,把玲珑交给了王菁照顾,若是玲珑和她肚里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自然就是王菁的责任,谋害王爷的子嗣,这么大一个罪名,王菁可承担不起,最后也只有安安分分地照看着玲珑生下三皇子的第一个孩子。

    沈沅钰叹道:“说起来,都是我和二爷拖累了三嫂!”要不是庾璟年忽然失踪,三皇子也不会跑到鸟不拉屎的盐山城去,玲珑也就没有了这种怀孕的机会。说不定这半年的时间里,王菁就能成功怀孕,如今她没有孩子,在王府总不能算是立稳脚跟。

    王菁笑道:“快别这么说,这这件事与你和五皇弟又有什么关系呢?这起子小人,既然怀了那样的心思,总能找到机会兴风作浪的。”

    沈沅钰就拉住王菁的手道:“三嫂你也切莫委屈了自己,若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我定然不会推辞。”这种别人后宅的私事,其实最忌讳外人插手的。沈沅钰本来是不愿意管的,可是一是瞧着王菁可怜,再则确实也和庾璟年有些关系,沈沅钰这才对王菁许下这样的保证。

    王菁自然是忙不迭地谢了。

    等小夫妻在东海王府盘桓了一天,傍下晌的时候,两人才乘坐马车离开王府。路上庾璟年就发现沈沅钰情绪不怎么高,平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有很多话和自己说,而且庾璟年觉得她说话很有意思,总有些小观点发前人所未发,乍听起来没有什么,可仔细一想却又蕴含着道理,庾璟年也总是听得津津有味的。

    可今天沈沅钰却像是锯嘴的葫芦似的,一路上闷声不响的。

    庾璟年就把她拦腰抱着放在自己的腿上。“是谁惹到了我的小阿钰了,说出来,夫君大人给你做主!”

    沈沅钰把脑袋靠在他宽阔而又坚强的胸膛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有这么英明神武的夫君大人,谁敢给我气受呢?”

    庾璟年见她还有力气开玩笑,就知道问题不大,就胡乱猜测道:“莫不是,你见三哥的侍妾怀孕了,嫉妒了,也想给我生一个孩子了?”

    沈沅钰啐了他一口道:“谁想给你生孩子了?不要脸!”

    “敢对你夫君大人这样说话,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就去挠她的咯吱窝,沈沅钰最怕就是这个,立刻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连连告饶,庾璟年见她体弱,毕竟不敢闹得太狠,也就饶了她了。

    沈沅钰喘了半天气才缓过来,便威胁他道:“你再这样,以后我可不理你了。我的头发要是乱了,又要喊人上来给梳头!”别人又该想歪了。

    两人又笑闹了一阵子,沈沅钰情绪这才慢慢好了起来,和庾璟年说起了正事。“你不觉得三嫂很可怜吗?”

    庾璟年一愣,他光觉着三哥有后了,替他高兴来着,倒是没有留意王菁这边。沈沅钰就生气地推了他一把:“你们男人果然都是没有良心的!”

    庾璟年觉得简直冤枉极了,就捏着鼻子道:“你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好吗?你夫君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沈沅钰想了想,庾璟年对自己倒是真的挑不出半点毛病来。那么冷的一个人,为了自己,现在性子都有些变了。

    心里有些感动,嘴上却不肯让人:“现在咱们才刚成亲,当然待我好了。谁知道一年后十年后会怎么样,会不会像是三皇子那样,也找个旁的女人给你生个孩子。你瞧三嫂在家里多么辛苦,把偌大一个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有时常进宫给淑妃娘娘请安,代三皇子孝敬婆婆。她这样一心待三皇子好,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给三皇子生下长子。明明心里都在滴血,却还要故作大度,脸上堆笑。做女人,真的很不容易。”

    沈沅钰这样一说,庾璟年也觉得王菁有些委屈,他和三皇子交好,没成亲之前,住在东海王府的机会比住在琅琊王府的机会还要多,王菁对他关怀备至,做到了一个嫂子的极致,庾璟年对她的印象也是上佳。

    庾璟年想了想,还是道:“你这一说,倒也是。我想起原来三哥曾对我说起过,是想让三嫂先生下嫡子的,连裴家的那个侧妃,都一直让她喝着避子汤呢,怎么就让这么一个原本是通房的女人先怀上了孩子呢?”

    沈沅钰就把从王菁那里听回来的消息同庾璟年讲了一遍。庾璟年微微点头:“这就难怪了!怕是姨母着急要抱孙子了,况这个玲珑原来是伺候姨母的,在姨母的面前很是有几分体面的,姨母这才把她给了三哥做通房。”所谓的姨母,就是桓淑妃了。

    沈沅钰想起桓淑妃,道:“没想到淑妃娘娘那么清冷高傲的人儿,会对儿子房中之事插手这么多。”

    庾璟年叹了一口气道:“姨母望子成龙,待三哥是极为与众不同的。说起来,三哥也真是个可怜人!”

    沈沅钰不由十分惊讶。“这话是什么意思?”

    庾璟年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想了一下才对沈沅钰道:“姨母待三哥格外严厉,严厉到连皇伯父有时候都要插手干预的程度。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有一回三哥下学,因为《论语》背错了一句,就被姨母罚跪,发着烧在三九天里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若不是我偷偷请了皇伯父来,那一次真要出大事儿了。所以三哥从小就习文修武,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说句不该说的话,三哥从小到大,和我一样,并没有享受到多少的母爱!”

    沈沅钰实在没想到三皇子和桓淑妃母子之间竟然是这样的一种相处模式。她心中暗想,难道是桓淑妃有极强烈的控制欲,所以才要把身边得脸的宫女赐给三皇子,又给让玲珑撑腰,想要生下三皇子的长子?

    总而言之,她总觉得这里头有点儿怪怪的。

    庾璟年就叹了一声:“虽然如此,三哥待姨母还是极为孝顺的。”沈沅钰不由暗自庆幸,袁王妃不是她的嫡亲婆婆,和庾璟年之间的关系也不好,否则袁王妃也往她的房里塞人,岂不是要膈应死个人。

    庾璟年似乎看穿了沈沅钰的顾虑,看着她的眼睛,笑着对她说道:“你放心吧,日后我不会像三哥一样。日后就算我做了王爷,王府里也不会有侧妃,不会有侍妾,更不会让别人给我生下孩子!”

    从前庾璟年与她说过类似的话,但却没有像现在这样说得郑重其事。沈沅钰心里不由一阵庆幸一阵感动,主动贴了过去,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东海王府里。王菁送走了庾璟年和沈沅钰,只觉得全身疲倦。三皇子也来到了上房,遣退下人后,握着她的手,对她说道:“辛苦你了!”

    王菁连忙笑道:“这些都是臣妾分内的事,谈不上辛苦。”

    三皇子道:“你每日帮我分担操持家务,将一个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我不在的时候,又代我时时入宫请安,孝敬母妃。而我却弄出一个庶子来刺你的心,委屈你了!”他对王菁自称为“我”,而不称“本王”,足以显示他待王菁的亲厚。

    王菁听了这话,不由得泪盈于睫。“臣妾蒲柳之姿,能嫁给王爷为妻,已是三生有幸。有王爷这话,就是再辛苦,再委屈,也值得了。”王菁这话倒也不是夸大,像是庾璟年那样不爱女色,只守着沈沅钰一个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单看三皇子的两个哥哥,大皇子和太子,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庶子庶女一打一打的往外生啊!

    三皇子这样的,已经算是很模范的了。

    三皇子又道:“我今日,之所以在五皇弟面前给那玲珑张目,实际上是做给宫里的娘娘看的。按照我的意思,我是不希望侧妃或者侍妾的孩子生在你的前头的,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王菁就抓紧了他的手道:“臣妾明白。你年纪大了,如今却没有个一男半女的,娘娘盼着早日抱上孙子,这我都明白。况且那玲珑也是个懂事的,臣妾有个想头,若是来日里,她真的有福气,给王爷生下长子,不若干脆立她作侧妃好了!”三皇子是郡王之尊,有两个侧妃的位子,是可以上皇家玉碟的。其中一个给了裴染,另一个还空着呢。就王菁所知,已经有不少人打着主意,要把自家的女儿嫁过来给三皇子做侧妃的了。甚至有那不要脸的,都已经找到王菁的面前了。

    与其将来给了高门大户出身的女子,后头牵连着某个势力巨大的士族,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还不如就给了出身宫女的玲珑,她出身低贱,就算做了侧妃,也只能低人一等。王菁已经想好了,日后若是玲珑听话,她便捧着玲珑来和裴染打擂台。

    若将来三皇子更进一步,成为亲王,那就有四个侧妃的位子,若是再进一步……王菁已经不敢想象了。

    三皇子却笑道:“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婢,就算生下儿子又能怎么样?让她做个侍妾就算抬举她了。虽是母妃给的,你不必太过看重!侧妃之位,她还不配!在我心里,还是我的王妃最为可人,将来咱们生的儿子,才堪配继承我的家业!”

    别看王菁嘴上说着愿意晋玲珑为侧妃,实际上心里酸的不行,也算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能够让她老老实实做她的侍妾,不来碍她的眼,她才最为爽快。听了这话,脸上不由露出喜色来。

    说话间,三皇子已经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向着屋内的贵妃榻走去。王菁吓了一跳,三皇子从前对她总是彬彬有礼的,不由低吟了一声道:“王爷,这还是青天白日呢。况丫鬟们还守在外头呢,一会儿还要用晚膳!”

    三皇子低笑了一声:“丫鬟们就算听见了又怎么样,谁还敢出去多说一句不成。况玲珑都已经有孕了,你难道就不羡慕?不加把劲怎么成呢?等咱们做完了,正好晚膳还能多吃一碗。”

    王菁想到玲珑那尚未凸起的肚子,登时就觉得一阵嫉妒,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不大一会儿屋里就传出有低低的吟哦之声,一时一室皆春。

第204章 家长里短

    沈沅钰回了琅琊王府,先是与庾璟年一同去了芷兰堂给郗氏请安,出了芷兰堂沈沅钰便又要去荣华院给袁王妃打个招呼。

    庾璟年拉住她的手道:“阿钰,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王妃有求于我,既然已经说了叫你五日去请一次安,是断然不敢拿这个说事儿的。”

    沈沅钰便笑道:“有二爷护着我,我在王府里,没有人敢给我受一点儿委屈。但是王妃总是长辈,咱们不能让人拿住不孝的把柄,我去应付应付她也费不了多少事儿,你不要替我担心。比起旁人家的媳妇,我这不知道有多自在呢!”在这么一个大家庭里,很多事情不是你用蛮力就能解决的。沈沅钰还是想着好好经营,为自己和庾璟年赢得一片舒适的生活环境的。

    沈沅钰到了荣华院,发现何氏、阮氏,还有庾之瑶、庾彤等都在,围坐在一起,人倒是全活儿。

    沈沅钰给袁王妃见礼已毕,袁王妃就让丫鬟搬了椅子,让沈沅钰坐在自己的身边。笑道:“你来的正好,正在商量着你五妹妹出嫁的事儿,你也听听。”沈沅钰听了就去看自己的小姑子之一——庾真。

    这位小姑子是个奇葩,沈沅钰嫁过来这么久,只跟她说过一句话。可见这位内向到了什么地步。

    庾真排行第五,是庾之瑶的庶出姐姐,母亲孙姨娘出身市井,曾是建康城内有名的豆腐西施,生得十分的美貌。不知怎么被庾文泰看上了,就纳回府里做了他的第八房小妾,也曾经宠爱过一阵子,后来孙姨娘生了庾真之后,不知是被谁给害了还是怎么的,竟然生了满脸的痘,待痘破了落下了满脸麻子,一个美娇娘变成了这副样子,庾文泰就是个陈世美,自然也就把她丢开了手。

    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的,恐怕连孙姨娘是哪一号人都给忘记了。当年孙姨娘嫁到王府里,正是庾文泰续弦袁王妃不久的事儿,当时孙姨娘仗着自己新鲜水灵,没少给袁王妃气受,等她失宠之后,袁王妃没少想着法的磋磨她。当年那个牙尖嘴利,意气风发的豆腐西施早就不在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孙姨娘。

    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女孩儿什么样,也就可想而知了。

    庾真身为亲王之女,宗室女。却不像庾之瑶和庾彤那样,有天之骄女的自觉,唯唯诺诺的简直包子的不能再包子。

    沈沅钰看她的时候,她正红着脸,低着头,在那里死命扯着手里的帕子。庾文泰的女儿整整生了一打,前面四个女儿早都被袁王妃给嫁出去了,远的甚至嫁到了交州。现在轮到了庾真,再往下就是庾之瑶和庾彤这两个身份尊贵的嫡女了。

    庾文泰虽然是个渣男中的战斗机,但是模样长得十分英俊,豆腐西施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美人来的。所以庾真鹅蛋脸,白皮肤,长得十分漂亮。但是这个性子……沈沅钰心里暗叹,叫袁王妃和孙姨娘都给养废了。

    袁王妃道:“咱们王府里的女孩儿出嫁,嫡女五千两,庶女三千两,这是府里的老例了。所以五丫头的嫁妆,还是公中出三千两来置办,孙姨娘你觉得如何?”

    沈沅钰出嫁时,嫁妆的数目怕不有四五万两。三千两置办不出她成亲时的那般十里红妆的嫁妆,但是三千两也是一笔巨款了。孙姨娘听到王妃开恩,没有明着克扣女儿的嫁妆,已经别无所求了,立刻就拉着庾真跪了下来:“多谢王妃成全这孩子的体面!”

    庾真也跟着跪下来,怯怯地道:“多谢母妃!”要知道庾文泰几乎不管内宅的事儿,王府的产业又几乎都在袁王妃的手里攥着。袁王妃在府里那是真正的一手遮天,就算明着克扣庾真的嫁妆,庾真也没有地方喊冤去,只有受着的份,现在袁王妃说出了要给庾真置办三千两银子嫁妆这句话,她是个要脸面的人,就算最后到了庾真手里,嫁妆不值那么多,但是至少也不会差的太离谱。

    袁王妃则不由冷冷地看着这对母女。当年孙姨娘泼辣,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则趁着她生产的时候在她的食物里做了手脚,让她脸上长满了痘,从此失了宠,这些年来没少侮辱磋磨她,眼看着她把自己的女儿养成了一只任人揉搓的小绵羊,当年泼辣的豆腐西施如今匍匐在自己的脚下,比一只狗都还要听话,她只觉快意极了。

    然而嘴里却冠冕堂皇地说道:“快起来。这算得了什么!我这个做嫡母的一向把五丫头作为自己亲生的一般疼的。只是五丫头我要提醒你,改日你嫁了,要记得自己是琅琊王府的女孩,说话行事,不要忘了咱们王府的体面。”

    若不是想着给自己的两个儿子铺路,把庾真嫁给了庾涛顶头上司,羽林左卫将军的侄儿为妻,她又怎么舍得掏出三千两银子来给她置办嫁妆!

    庾真低声答应着,像是蚊子在哼哼。

    沈沅钰看在眼里,脑中转着各种念头,却是闭上嘴巴一句话都不说。

    袁王妃便道:“既然如此,这采买嫁妆之事,我看……”说着便看向了何氏、阮氏和沈沅钰三个人。

    何氏和阮氏便一起开口道:“母妃,让我来吧。”

    阮氏急忙道:“大嫂如今正忙着三月三春宴的事,哪里有时间给五妹妹采买嫁妆呢?”又赔笑对袁王妃道:“这阵子媳妇跟着母妃很是做了几件事,也长进了不少,母妃何不把这件事交给媳妇呢?媳妇必定让五妹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何氏不由反唇相讥:“三弟妹说得好听,倒是想问问三弟妹,到底跟着母妃做了几件大事?能不能说来给咱们也都听一听长长见识?你又什么时候做过采买这样的事,建康城卖家具、首饰、布料店铺你知道几个?如何与那些大掌柜的讨价还价,这些你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吗?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儿,莫要光凭着一腔热情,耽误了五妹妹的终身才好呢!”

    阮氏本来就有些泼辣,立刻就恼了,大声道:“大嫂,做人可不是你这样做的!前儿府里修园子,你抢了去做;采买四季衣裳料子,你抢了去做;办春宴,请亲戚朋友们吃饭,你也抢了去做……你吃肉,总得要别人喝点汤吧,你一个人把好处都占尽了,天下间可没有这样的道理!”竟有把什么都说开的意思。

    孙姨娘母女是当事人,可她们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只觉得大奶奶不值得信任,三奶奶更不值得信任,银钱不论到了哪一位的手里,总要脱去一层皮的。一时间相顾茫然,竟不知说什么好!

    沈沅钰听说过琅琊王府的经济不景气,王妃将银钱把得很严,各房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只是实在想不到,何氏和阮氏一对妯娌,为了这么一点小利,就争成这个样子。不过就是三千两银子而已,她们就算拿好处,又能拿得了多少?

    她从前在娘家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沈府就是有些争执,各房都不缺少银子,也绝不会因为银钱的事争执成这个样子,却不知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琅琊王府的财力,是万万不能和四大门阀那样的顶级巨富相比的。

    所以沈沅钰见两人为了这么点小利,斗得像是乌眼鸡似的,不由看得十分新鲜。

    袁王妃见她们当面就撕掳开了,不由大怒:“都给我闭嘴,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何氏和阮氏都是看着王妃脸色吃饭的,吓了一跳,齐齐跪了下去,道:“是媳妇错了,不该惹母妃生气。”

    袁王妃正要训斥她们两句,那阮氏一起一跪,觉得胸中翻江倒海的,一口就吐了出来,何氏和她跪在一处,她中午吃的东西很杂,荤的素的,花花绿绿的一下子全都吐到了何氏的身上。

    一时间王妃的上房之中臭气熏天,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

    何氏气得全身发抖,尖叫道:“阮氏,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沅钰也被这神转折惊得差点把眼珠子掉下来。就听见阮氏辩解道:“我哪里就是故意的了?我早上还吐了一回呢?”又有些不解地道:“难道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袁王妃的上房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这可都是波斯进贡来的好东西。被阮氏的秽物污染,袁王妃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急忙叫了丫鬟进来打扫,一边道:“身子不舒服就叫大夫,怎就吐在我这里?”

    沈沅钰听了阮氏的自白,说是早上也吐过一回。又想起东海王府中身怀六甲的玲珑,不由脑际灵光一现,“三弟妹,该不是……怀孕了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阮氏身上。算起来,琅琊王府第二代人丁兴旺,庾文泰以过人的毅力到处施肥播种,成绩也是十分斐然,儿子女儿全是论打来算的。可是到了第三代,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老大庾亮成亲六年,一妻三妾,两个女儿,没有儿子。

    老三庾峻成亲三年,儿子女儿皆无。这当然不能怨阮氏,以三爷那种身子骨,能完成房事就不错了,还能让阮氏受孕,那真该给他颁发一个“中国好丈夫”的奖章了。

    所以听了这话,众人全都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阮氏更是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惊恐。

    沈沅钰不由愣了,发现自己怀孕了,竟是这样的表情,这画风不对啊!

    袁王妃也楞了,急忙叫了丫鬟扶着阮氏到内室去躺好,又叫人去请大夫。这边何氏换了一身衣裳,复又过来。

    大夫很快便来了,给阮氏把脉之后,道:“恭喜王妃,恭喜三奶奶。三奶奶这是有身孕了,已经有两个月了。”

    哪里想到阮氏一把拉住了大夫的手道:“大夫,您说的是真的吗?没有弄错吧?”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大夫笑道:“老夫虽不是什么国手名医,喜脉还是不会摸错的。三奶奶的确是有了身孕,这是大喜事啊!”

    袁王妃以为她是高兴的语无伦次了。就笑着嗔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多亏了你二嫂提醒了一句,三郎那个样子,好不容易你们两个才有个孩子,若是不小心落了,可怎么是好?”

    就问大夫三奶奶胎相如何,需不需要吃药安胎。大夫笑道;“三奶奶这是吉人自有天相。她的脉搏沉稳有力,虽只有两个月,但是胎相是很稳的。老夫再给三奶奶开个方子,照着这方子吃上几服药,平日里再注意着点儿,就定然可保无虞了。”

    众人全用惊奇的目光看着阮氏,沈沅钰率先上前道:“恭喜三弟妹。三弟妹有了身孕,三爷也算有后了,不但王妃高兴,老太太定也是极高兴的。这是咱们全家的大喜事。”

    袁王妃笑道:“正是呢,理该派个人去给老太太和王爷报喜。也得去给亲家送个消息去才好呢。”一面就吩咐丫鬟们四处去报喜。然后又嘱咐三奶奶道:“你现在有了身子,日后可不能像是往常一般没个计较了。距离你临盆还有八个月,你也不用做什么,就给我好好地养胎,平平安安把这一胎生下来,最好给我生个金孙,你就是咱们家的大功臣!”

    三奶奶听了,这才喜笑颜开。站在一旁的何氏却是脸色铁青,她嫁到夫家这么多年,头三年还好,虽说运气不好,生了两个闺女,好歹总是怀孕了,再后来竟是无论拜了多少菩萨,吃了多少补药,小日子月月准时到,不要说生儿子了,连怀孕都怀不上了。

    也因为没有能生出儿子来,她身为王府嫡长媳,到现在还没有站稳脚跟,连累娘家人也日日替她担着心事。

    又嘱咐几句,袁王妃带着众人回转到刚才议事的花厅。众人虽然心情各不相同,但是每个人却都还要表现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来,纷纷向袁王妃道喜。

    袁王妃也像是真要有了亲孙子一样得那么高兴。熙攘了一番,袁王妃才叫大家安静了下来,又说回了为五小姐庾真采买嫁妆的事。

    “如今老三媳妇有了身孕,这差事自然不能交给她。老大媳妇又有要事在身,三月三春宴涉及到咱们王府的脸面,也是断不能出一丝差错的……”就看向了沈沅钰道:“咱们府里,如今统共就只有你们三个媳妇。二郎媳妇虽是初嫁,但是五丫头出嫁是件大事,不知能否替我分忧呢?”眼中就露出一丝期盼来。

    沈沅钰心中就是一凛。她想到了袁王妃会对她有所行动,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把她攀扯进来。采买是件有油水的事儿,不然何氏和阮氏也不会争成这个样子,连体面都不顾了。

    袁王妃有这么好的心?

    一瞬间她的脑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她可不像是孙姨娘和庾真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人,后宅的这些弯弯绕绕,她什么没见过呢?刚才何氏还和阮氏为了差事闹得不可开交,她要是这么大咧咧地将差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不是让何氏恨上了自己吗?

    她虽然并不惧怕何氏,可也不想这么无端地为自己拉仇恨。何况,她大概是不会在王府里住太长时间的,王府里的这一滩浑水,她还真不想搅合。她又不差钱,又不想揽权,管理中馈的事,她是绝不会插手的。

    袁王妃这一招是想推她出来和何氏打擂台呢!沈沅钰自然不会让她得逞,便做谦虚状道:“按说我是五妹妹的嫂子,她出嫁这样的大事,我理应出一把力才是,不过没有金刚钻,不揽那瓷器活,我在家里并未做过这类事情,乍然上手,两眼一抹黑,赔了公中的银子不打紧,可若是误了五妹妹的大事儿,我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我也想孝敬王妃,替王妃分忧来着,却实在是力有不逮,还请王妃勿怪!”

    这么一番话说出来,袁王妃也就没再说什么。沈沅钰本来以为袁王妃还要再劝她,连应对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她就此偃旗息鼓了。看来袁王妃只是试探她。

    何氏就趁机道:“既然如此,这采买之事,母妃还是交由儿媳来做吧。大不了母妃派几个得力嬷嬷协助我,我多劳累些,也误不了春宴的事。”

    袁王妃便笑道:“如此就只能劳烦你了!”沈沅钰不愿意揽事儿,阮氏又有了身孕,候选人只剩下一个,自然何氏也就毫无悬念地当选了。

    又说了几句,袁王妃也就让她们散了,又留了阮氏在内室休息一会儿,这才派人用软兜将她送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沈沅钰出了荣华院,正要返回蘅芜苑去。就听见何氏在后头叫她:“二弟妹慢走。”

    沈沅钰其实有些不大耐烦掺合道王府后宅里头去。这一大家子人多事儿多,还普遍上不得台面,她身份最贵,夫君又给力,在家里自然是地位超然。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何氏陪着笑走上前来,也只好打叠了精神应付她。

    何氏道:“弟妹嫁过来也有些日子了,其实我早就想找你说说话,只是你们才新婚,不好打扰。难得今天都有空,不如去我那里坐坐!”

    沈沅钰见前前后后这么多看着,若是拒绝了何氏,那就真把这个大嫂给得罪了。就笑道:“正要叨扰大嫂。”

    两妯娌便说说笑笑地去了庾亮和何氏住着的别亦阁。

    别亦阁距离荣华院不远,在王府中轴线的西侧,何氏一路走着,一路给沈沅钰解释道:“原来我和你大哥住在芷兰堂附近的一个小院子里,后来有了你的两个侄女,人多住不开,就禀明了老太太搬到了这里住。”

    沈沅钰见别亦阁颇为疏朗阔大,又收拾的干净整洁,看得出来何氏也是个颇为能干的,就夸了两句。何氏就道:“不是我说,你和二郎不比我们,你们一个是顶级门阀的嫡女,一个是率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蘅芜苑那么小的一个院子,位置有偏,朝向又不好,你们住在那里,我都替你们憋屈的慌。原来听说王妃定了给你们住墨渊居的,怎么二郎失踪了一阵子,就变成了蘅芜苑呢?”

    这话虽然说得委婉,但是话中挑拨的意思可就十分明显了!沈沅钰心想这一对婆媳还真是大哥莫说二哥。就意味深长地笑:“说是王妃手底下一位管事卷了银子误了事儿,如今已经处置过了。那蘅芜苑虽然小一些,距离荣华院和芷兰堂都远了些,不过胜在清净,我和二爷都不是那等讲究的人,如今住的倒也舒坦。”

    竟然一句抱怨王妃的话都没有,叫何氏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何氏就是一梗,笑道:“弟妹和二郎可真是胸怀宽大,若是换了我,这事儿可没有这么容易就揭过了……”

    沈沅钰但笑不语。

    何氏见她不接茬,只好熄了这话题,将她引入上房堂屋。就见夏珠带着小丫鬟们鱼贯进来,奉上茶水点心。

    沈沅钰见夏珠开了脸,一身妇人打扮,就不由多看了几眼。何氏见沈沅钰打量着夏珠,就笑着介绍:“她是我的陪嫁丫头,名叫夏珠。我见她伺候我伺候的精心,我已给她开了脸,放在大爷的房中,我有不方便的时候,就叫她伺候大爷。”据沈沅钰所知,庾亮房中有三房妾室,又有数个通房,不过到现在为止,庾亮成婚这么多年了,膝下只有何氏所出的两个女孩儿,可见何氏的手段和心肠了。

    就是庾亮的通房丫环了。原来是红楼梦里平儿一样的人物,沈沅钰就理解地点了点头。夏珠就重新上前给沈沅钰行礼,沈沅钰少不得赏了她一根金钗。夏珠见她出手这样大方,吃了一惊,偷偷去看何氏,见她点了头,这才喜滋滋的接了赏。

    何氏就故作推心置腹地说道:“弟妹我也提醒你一句。爷们都是一个样儿,天下间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儿。咱们总有个不方便的时候,与其让外头的狐狸精钻了空子,还不如索性把信得过的丫头给开了脸,放在爷们的身边,总知根知底的,胜过旁人许多。”又看了看沈沅钰,笑道:“瞧你这几个丫头,如此姿色,我也不过白说一句罢了。”

    彩鸾、彩凤、沁雪,甚至金灵说起来都是上乘的容貌,也难怪何氏会多心了。

    彩鸾彩凤跟着沈沅钰这么长时间了,自然是知道沈沅钰的心思,根本就没把何氏的话放在耳边,金灵正回味着早上吃的千层糕,压根就没听见两位主子在说什么。只有沁雪,脸色微红,耳朵都扑棱起来了,只想听沈沅钰是如何回答的。

    让她和丫头们共侍一夫?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呢吗?

    不过看见丫鬟们的表情,沈沅钰却是故意道:“大嫂不拿我当外人,才说出这样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果然见沁雪脸上抑制不住露出喜色来了,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何氏却见自己终于卖了个好给沈沅钰,不由松了一口气。刚才沈沅钰可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让她无处下手来着。就笑道:“哪里哪里,咱们与别个不同,二郎和大爷是同胞兄弟,我自然是更向着你的。”

    同胞兄弟?庾璟年从小到大受了那么多苦,怎么没见庾亮这个同胞哥哥出来帮衬他一把。他差点死在盐山城,庾亮居然不闻不问,连个管事都不肯派过去,这样的哥哥,不要也罢。

    沈沅钰就淡淡应了一声。态度十分的敷衍。

    何氏一腔的热情被沈沅钰兜头一盆冷水淋了下来,只觉得好不尴尬。只不过沈沅钰身份尊贵,嫁妆丰厚,无论什么都甩她好几条街去,她也不敢发作。只好又道:“我总算管些事儿,弟妹那里缺什么,用什么,只管和我说,我必然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沈沅钰道:“以后总有麻烦大嫂的时候。”

    何氏见沈沅钰这态度不冷不热的,只把姿态放得更低了。陡然想起一件事来,就吩咐不相干的丫头下去,只留下几个贴身丫鬟伺候。然后有些讪讪地道:“前次在荣华院怠慢了弟妹,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弟妹大人有大量,千万莫与我一般见识!我在这里向你赔礼了。”说着便起身向沈沅钰行了一礼。

    沈沅钰心想原来你也记得这个呢。口中说着:“大嫂不说这事儿,我都快要忘了呢!”到底坐在那里受了何氏一礼。

    何氏复又坐下,气氛这才显得融洽了一些。

    沈沅钰现在有这样的身份地位,自然想要活得恣意些。何氏再想如从前一般,以为她是软柿子好捏,那就大错特错了。

    何氏便道:“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弟妹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又有那般尊贵的身份,满建康城谁能娶到你,真是天大的福气,谁知道竟就嫁到了王府来与我做了妯娌呢,这可真是有缘呢!”

    “……那般对待弟妹并非我的本心,实在是,咱们做媳妇的,哪里容易呢?总要看着婆婆的脸色才能过活,我若是不对你那般,回过头来,有人就不会让我好过,这才做了违心的事儿。”话锋一转,就又打起了悲情牌,顺带着不着痕迹地又帮着沈沅钰和袁王妃拉了拉仇恨。

    沈沅钰却只是笑笑,“过去的事,就叫它过去好了。”

    何氏觉得悲情牌似乎有点用,就继续道;“弟妹刚刚嫁过来不久,还不了解咱们府里的情形,咱们琅琊王府的媳妇不好当啊!你瞧我这个琅琊王府的长媳,说出来好听,可是如今我们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呢?我嫁到王府六年,一直谨小慎微,若不是去年老太太帮我说句话,管家怕是到现在还没有我的份呢!”袁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沈沅钰心里已经大体有数了。她是个极有权利欲的女人,庾亮又不是她亲生儿子,她凭什么把管家权分给何氏?

    “弟妹你来评评理,大爷身为王爷的嫡长子,说句不该说的,这王府由大爷继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可是你看看如今王府的产业,有多少在大爷的手里?王爷是从来不管这些庶务的……”这话说得已经够明白了,王府的产业不在王爷手里,不在庾亮手里,自然就在王妃手里了。若是从前,何氏是不敢和沈沅钰说这些的,现在庾璟年封郡王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自然不会再和庾亮抢什么世子之位,何氏也就敢放心大胆地向沈沅钰抱怨了。

    沈沅钰搪塞道:“我初来乍到,这些事的确是不知的。”

    何氏也习惯了她的这种说话方式,继续道:“大爷今年都二十三了,按说也该封世子了,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满京城这么多王府,像咱们这样的可是独一份!圣上怎么想的,咱们不敢多做揣测,我却听说,是有小人在背后挑唆,叫王爷把这世子之位传给旁人!”

    这样的事儿,沈沅钰就更不愿意管了,反正谁当了琅琊王世子,都还得看着庾璟年的脸色,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英明,这件事必定早有计较,咱们等着就是,必不会亏了咱们王府的。”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说了与没说也是一个样的。

    何氏见她油盐不进,真是有些急了。“弟妹,大爷和二郎毕竟是一母同胞,若是二郎肯在这件事上帮帮忙,他们亲兄弟将来一个亲王,一个郡王,还能互相帮衬,在朝中岂不是稳如泰山。你不能和二郎商量商量?”

    终于说道点子上了。何氏也好,袁王妃也好,这般拉拢她,为的不过就是和庾璟年搞好关系,最后让自己的丈夫/儿子得到世子之位而已。

第205章 做张做智

    沈沅钰实在不愿意听这些话,就站起身来,义正词严地道:“大嫂,不是作弟妹的说你。咱们内宅妇人,管管家做好分内的事也就够了,外头的那些大事自有爷们去处理。像您这样的越俎代庖,岂不是乱家之源?莫说这件事我和二爷帮不上忙,就是帮得上,我可不敢就这样回去同二爷说这些!叫二爷觉得我不懂事!大嫂若是想帮着大哥,只管自己同二爷说去!”

    顿了顿,她又道:“本不该和大嫂说这些,不过既然话赶话说到这了,我便也与大嫂把话说明白罢。皇恩浩荡,二爷封王是定了的事儿,我和二爷迟早有一天要辟府另居。我是新媳妇,又是个懒人,这府里的管家之权,我不该插手,也不愿插手,我只想在没搬出去的这几年里,和二爷关上门好好过咱们的小日子。不过若是有人总想让咱们不痛快,我虽然是个和软好说话的人,二爷怕也要出头的!”

    沈沅钰实在厌烦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索性把话说明白了。我们就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你们和王妃的事情,咱们两不相帮,你们也不要总是劳烦我,否则也别怪我不客气。

    何氏又岂会听不出来,心里虽然生气,却不敢真个得罪了沈沅钰。若是把她推向了王妃那一边,庾亮的世子之位岂不是更悬了?只得连连赔不是。

    沈沅钰的神态这才缓和下来。又与何氏周旋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何氏把沈沅钰直送到院门口,又拉着她的手道:“你大嫂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今天要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弟妹大人有大量,千万莫往心里去。”

    沈沅钰道:“大嫂言重了。咱们妯娌之间不是外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有些话若是叫外人听了,怕是有些不妥。大嫂是明白人,我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带着丫鬟回了蘅芜苑。

    何氏带着夏珠转回屋内,主仆两个相对无言。

    好半天夏珠才开口道:“真没想到二奶奶看着和气,竟是个油盐不进的。本来想着她新媳妇面嫩,有些事与她说了,她必定不好意思驳了您!”没想到非但驳了,还驳得义正词严,叫何氏好生没脸。

    想挑起她与袁王妃的仇隙,她不接招,想让她帮着劝说庾璟年扶持庾亮当上世子,她严词拒绝,今天这一番见面,何氏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讨到。

    何氏便道:“她在家里能得到父亲那样的宠爱,能把二郎那样一个冷心冷肺的人收拾的服服帖帖,把湖阳郡主和嫡妹踩在脚下,又岂会没有点心计,岂会像阮氏那样蠢?”

    夏珠也有点发愁:“二奶奶这条路似乎走不通,那咱们怎么办?”

    阮氏能有什么好法子?只得道:“今天看来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日后只能慢慢来了。日后咱们要对她愈发和善才成!我就不相信,王妃这样对他们,他们心里会没有一点儿怨气?到时候咱们在旁推她一把,不愁她不和王妃对上!”

    正说着,就有丫鬟端了黑乎乎的汤药进来。夏珠就殷勤地将药碗端了过来,陪笑道:“奶奶快趁热把这坐胎药喝了吧。”

    何氏自从生了两个女儿之后,连续两年,肚子再没有丝毫动静,到处求神拜佛不说,还到处延医请药,花重金求了这坐胎的方子来,那药又苦又涩,还有很重的酸味,真是要多难喝头有多难喝。

    只不过喝了这么久,肚子该没动静还是没有动静。这都快成了何氏的一块心病了。何氏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想起意外怀孕的阮氏,只觉得心里酸得不行。摆了摆手,语气苍凉地道:“放那吧儿,我现在还有什么心情喝这个呢!”

    夏珠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劝道:“奶奶,这要几两银子一碗呢,若是放凉了,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这药里加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可不就几两银子一碗吗?为了这个,大房看着光鲜,可每年公中的份例银子不过那么点儿,何氏的嫁妆也不过糊弄糊弄外人,庾亮又是大手大脚胡乱花钱的主儿,大房的日子其实过得十分拮据,喝这个药何氏其实相当肉痛,可是为了嫡子,她也只能咬牙认了。

    何氏听夏珠这样劝她,到底舍不得这珍贵的药材,举起碗来一口喝干了,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似的。放下碗,何氏问道:“大爷现在在哪里?”

    夏珠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大爷……大爷刚使人过来禀报,说是在虹姨娘那里用晚饭,今天就不陪着奶奶了。”

    何氏本来就心气儿不顺,听见这话简直就如同五雷轰顶一样。不由哭道:“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竟是没有一件事儿让我顺心的。”庾亮和庾璟年一母同胞,庾璟年比庾亮还要小上两岁,现在已经是正一品的车骑大将军,很快就要封郡王。可庾亮呢,文不成武不就,还只是个正五品下的折冲都尉,根本就只是个虚职,那点子俸禄,连他自己挥霍都不够的。更不用说靠着他赚钱养家了。

    庾亮跟着庾文泰别的没学会,镇日只知眠花宿柳,若不是何氏厉害,妾室的规模早就直追老爹了。这个虹姨娘却是袁王妃所赠。明知道袁王妃谋划他的世子之位,没安好心,却偏偏又过不了美色这一关,将那虹姨娘收在房中,因其姿色出众,更是对她百般宠爱,叫何氏十分没脸。

    夏珠想起何氏一路的辛苦,不由也跟着落下泪来。屋子里伺候的其他丫头,全都恨不能变成透明人一样。何氏在外头还好些,在自己的院子里,那脾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主仆两个哭了一阵,何氏先是怒气冲冲将空了的药碗摔碎在地上,才吩咐夏珠道:“你去叮嘱吴婆子,叫她准备好避子汤,明天一早大爷一从虹姨娘那里离开,便给那贱人灌下去!我决不能容许那些贱人在我之前生出庶子来!”

    夏珠答应一声正要出去。何氏忽然叫住了她,“慢着!”

    夏珠停了步子,迟疑道:“奶奶?”

    何氏脸上是深刻的憎恨,有些神经质地抓住夏珠的手,问自己的贴身丫头:“夏珠,你说咱们是不是叫人给算计了?我这么长时间怀不上,是不是叫人家给下了药了?”

    夏珠道:“奶奶,不会的!咱们自己的屋里,防得滴水不露的。再说这半年时间里,咱们来来回回查过好多次了……”

    “不行!”何氏粗暴地打断了夏珠的话,道:“我总是不放心。吴嬷嬷那里,你等一会儿再去不迟,先把这院子里上上下下再给我好好查一遍。”

    夏珠觉得自家奶奶为了孩子,都快成神经病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带着丫鬟从吃食,到衣裳,到用的东西,一一仔细检查了一遍,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的。

    何氏听完了夏珠的汇报,无力地歪在榻上,挥挥手让她去了。

    再说沈沅钰回到蘅芜苑,庾璟年不在,问了丫鬟才知道他去了前头的书房。沈沅钰就打发了彩鸾去前头瞧瞧。换了一身家常的小袄,刚在堂屋坐下,因为阮氏有孕,这样的喜事,是必然要送贺礼过去的,就趁着这个时候提笔把礼单写了出来。

    蕊心就进端着一盏燕窝粥进来了。“奶奶饿了吧,先吃点儿燕窝粥垫垫,一会儿二爷回来了,就摆饭。”

    沈沅钰就笑着接过了燕窝粥。蕊心就把屋里的丫鬟们全都遣了出去。

    沈沅钰放下碗,笑道:“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对我说,难道这么快就想回沈府去了?”

    蕊心脸色一红,没想到沈沅钰到先来打趣她了。她的确是很想回到大老爷身边,不过她对沈沅钰也十分忠心,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姐取笑奴婢!”

    沈沅钰不过是和她开个玩笑,就接着道:“到底有什么事呢?”

    蕊心道:“我不过是提醒小姐一句,沁雪这丫头怕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所谓家贼难防,小姐还是要防着点儿她才是。”

    “你也看出来了?”沈沅钰淡然一笑,显然并不把沁雪放在心上。

    “今天大奶奶说起让我把身边的丫鬟开了脸,给二爷做通房,这丫头只恨不得毛遂自荐呢!”

    沈沅钰冷哼了一声:“其实这院子里,有这个心思的,又岂止沁雪一个呢!你尽管放心,我心中有数。”

    蕊心见沈沅钰观察入微,这才放下心来。“小姐说的是。沁雪要才无才,要貌无貌,论心机手段也不过平平,就算是给小姐提鞋都不配,也配肖想二爷?”其实说起来沁雪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不过比起庾璟年的两个大丫鬟凌雪和寒梅就差上一筹了。蕊心就建议道:“小姐既然看出来她的狼子野心了,何不干脆找个由头打发了她出去!”

    沈沅钰长叹一声道:“倒不是我不能找借口开销了她,可毕竟这丫头是祖母赏给我的,一开始跟着我的时候虽然没安什么好心,到底也没做什么伤害咱们的事情,我也不欲赶尽杀绝。我本想着,过一段日子,等我在蘅芜苑里站住脚了,就给她指一户人家,给她一份嫁妆,把她嫁出去,也算全了一份主仆之情。”

    蕊心道:“小姐真是菩萨心肠!怕就怕她不识好人心,自己不肯!”

    沈沅钰面色一肃:“若是如此,那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

    蕊心又道:“刚才奶奶说的旁人,可是凌雪?”

    沈沅钰点了点头:“凌雪对二爷的那点心思,也差不多是路人皆知了。只是她自小就在二爷身边伺候,又是故去的婆母指给二爷的,我怕伤了与二爷之间的情分,倒是不太好处置这个丫头。”

    蕊心道:“这丫头也忒不懂事。整日冷着一张脸对着奶奶,除了二爷的事儿百事不沾,简直比主子更主子,奴婢看着都生气。那个寒梅就比她懂事的多了!”

    沈沅钰笑道:“你还不知道吧,那凌雪是琅琊王府的家生子,不但从小就跟了二爷,而且老子娘都在这王府里,一个在老太太的茶房里,一个在王妃的账房里,要不然她哪里来的那种底气。而寒梅则不同,她是半路上卖身给王府的,是老太太见她稳重,伺候人也精细,这才把她给了二爷。两人背景不同,自然为人处世上也有所不同喽。”

    蕊心见沈沅钰不动声色之间,就把两个大丫鬟的背景摸得一清二楚,顿时就彻底放下心来。这两个丫头要是老老实实地伺候她家小姐,将来少不得小姐会给她们指一户好人家,若是起了什么歪心思……就凭小姐这份不动声色的手段,蕊心不由在心里默默地替她们点蜡!

    正说着,丫鬟在廊檐下禀报说:“二爷回来了。”沈沅钰急忙迎到了门口,就见庾璟年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这阵子沈沅钰不给他吃肉,却给他喝了许多大补汤,所以庾将军看起来红光满面的。

    见沈沅钰迎了出来,庾璟年就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外头风冷干嘛出来?冻着了你可怎么办呢?”

    就听见沈沅钰低声道:“人家想你了嘛!”

    一旁的蕊心,还有跟过来的彩鸾彩凤差点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这是要肉麻死人的节奏吗?俩人分开也不过一两个时辰,至于吗?庾璟年却没觉得媳妇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反而哈哈大笑,十分愉悦的样子。

    蕊心见这两人简直无时无处不在秀恩爱,觉得自己刚才的诸般担心简直就是无谓之极。

    两人便携手走进了堂屋,沈沅钰亲手帮庾璟年宽了外头的大氅,凌雪和寒梅带着一群小丫鬟鱼贯走进来,端着铜盆、拿着香胰子等物,沈沅钰去接凌雪手里的热毛巾的时候,凌雪竟无意识地回避了一下,沈沅钰只当不知道,凌雪到底还是把毛巾给了她。

    沈沅钰这才亲手服侍庾璟年净手洗脸,换上一件家常穿的宝蓝色的袍子。那边管嬷嬷已经带着丫鬟们把饭菜摆好在西次间。

    两人吃了饭,庾璟年便拉着她的手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这是这几天,小夫妻两人刚刚养成的好习惯。所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只可惜大冬天的院子里没什么景致,否则想必还能更多些意趣。

    两人在前面走着,沈沅钰叫丫鬟们远远的跟着,也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庾璟年就问:“今天王妃那里可是有什么事儿,回来的这样晚?”

    沈沅钰就把阮氏被诊出有孕的事儿告诉了庾璟年。庾璟年神色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没想到老三这个样子,竟也快要做父亲了!”有些遗憾地道:“我本来想着,琅琊王府这一代的嫡长孙,应该是咱们俩生出来的呢!”

    沈沅钰口是心非地嗔道:“谁要给你生孩子呢!”

    庾璟年就道:“你不给我生,难道要别人给我生吗?”

    沈沅钰啐道:“我不给你生,更不许别人给你生!”

    庾璟年哈哈大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

    两人说笑几句,庾璟年道:“三弟妹有喜,这是府里的喜事,你准备些东西,明日送到她的院子里去。”

    沈沅钰道:“不用你操心,我早就准备好了,礼单用不用你看看?”

    “这些事,我又不懂,你自己做主就是了!”想了想,又似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院子里的账册,还没交到你手上吧?你难道是打算从自己的嫁妆里出这份贺礼?”

    沈沅钰一摊手道:“有什么办法?夫君不信任我,不肯把账册交给我管,我只好从嫁妆里出了!”她从来都是一个大方的人,自己的嫁妆加上每年食邑的产出,够她潇潇洒洒花上十辈子了,所以庾璟年的私房钱有多少,在谁的手里拿着,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她觉着庾璟年的私房钱,大概是不可能比自己的钱多的。

    庾璟年道:“我不过是让程先生把账册好好整理一番,再全权交给你打理,你就这么多话等着我!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我什么时候不信任你了?”

    “程先生?”这位先生的大名沈沅钰早就听说过了。

    庾璟年就给她解释:“程先生是我手下最重要的谋士,在徐州和当阳两战中给我出了不少的好主意。我正打算任命他做我大将军府的参军呢,他也早就不爱管这些庶务了,一早就想把这些交给新来的奶奶。我现在叫他来和你交接,他不知有多高兴呢!”

    沈沅钰就问道:“真的愿意把你的产业全交给我打理?”这就表示上缴小金库的意思了,沈沅钰也有一些飘飘然。要知道那个时代,虽然也有男人把产业全都交给妻子打理的,但大多数男子,还是把私产握在手里,找信得过的大管事来管理的。

    庾璟年反而一脸莫名其妙地道:“不给你管给谁管?我又懒得管这些事儿。”

    沈沅钰眼睛就变得亮晶晶的,“这还差不多!”

    庾璟年就不由莞尔,点着她的额头道:“小财迷!”将军大人好像是有点儿误会了,沈沅钰却并不在意,笑道:“现在知道怕是晚喽。”

    庾璟年本来对礼单什么的完全没有兴趣,不过听说那是沈沅钰自己拿嫁妆出来的,就又忽然感兴趣起来。两人遛弯回来,回到上房,庾璟年就叫沈沅钰把礼单拿出来给他看。见那上面列了不少的名贵药材,庾璟年就笑着合上礼单道:“没看出来,我媳妇还挺大方的。”

    沈沅钰在袁王妃那里说什么自己不会管家,当然是谦虚的说法。实际上在长乐堂的时候,因周氏病重,长乐堂的事务基本都是沈沅钰在管。这些迎来送往之事她经历过不少,也算得驾轻就熟了。

    庾璟年就道:“你还以为我是夸你呢,我是担心我媳妇这么败家,早晚有一天我要跟你睡大街!”

    沈沅钰二话不说,扑上去就咬了他一口。

    庾璟年无奈地揉着胳膊上被她咬出来的两个牙坑,“这怎么又变成狗了?”一翻身就把她给压倒在床上,“咬我那么多次,我可得报复回来!”张开血盆大口,就去咬她的嘴唇。

    沈沅钰再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当天晚上被他折腾的要死要活的,庾璟年差一点儿就没忍住擦枪走火,沈沅钰最后无奈,只得用手又帮他宣泄了一回,这才被容许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沈沅钰的胳膊就酸的抬不起来了。为了日后的“性福”着想,庾璟年只好放下身段,屁颠颠地给她揉着胳膊,丫鬟们端着铜盆热水进来的时候,全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这对奇怪的夫妻。

    沈沅钰梳洗的时候,蕊心就进来回禀道:“昨天用完了晚膳,老太太去了映雪阁。”映雪阁就是庾峻和阮氏住的院子。“老太太听说三奶奶有喜了,非常高兴,赏了三奶奶许多东西!”

    这一点倒也在沈沅钰的预料之中。蕊心抿了抿嘴,又道:“今天一大早,三奶奶就派了个婆子去大奶奶那里要东西,据说开出了长长的一张单子,大奶奶的脸色十分不好。”

    沈沅钰就不由扶额,给点阳光就灿烂,这还真是阮氏的作风。想来阮氏是觉得自己怀了身孕,地位不同往昔,就想着提高待遇了。她是不敢与王妃如何的,便派了人去大奶奶那里!

    只是这样得罪何氏,真的没有问题吗?

    对于何氏和阮氏的这些糟心事,沈沅钰也懒得管,只问道:“我叫你打听大奶奶和王妃送到映雪阁的礼单,你打听到没有?”

    蕊心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道:“两家的礼单都在这里了。王妃的东西昨天晚上就送到映雪阁去了,大奶奶是今天早上送过去的。”老太太都有所表示了,袁王妃和何氏自然要跟进的。

    沈沅钰笑道:“那么说咱们倒是最晚的了。不过不要紧,谁叫咱们是最小的小辈呢。”细细看了看王妃和何氏的礼单,又把自己的礼单拿出来,因之前的礼单是按照在沈家时的规格拟定的,就删减了好多东西,这才叫蕊心道:“你去开了库房,把这些东西收拾出来,等会儿咱们去映雪阁瞧三弟妹去!”

    倒不是沈沅钰心疼那点儿东西,她若是不比着王妃和何氏的礼单给阮氏送礼,自己固然会大出风头,也难免会把这两个给得罪了。她一个做媳妇的,总不好越过婆婆去。

    用过了早膳,沈沅钰带着蕊心、彩凤和寒梅,后头跟着一大群丫鬟婆子,抬着她给阮氏准备的礼品,去了映雪阁。

    阮氏只派了一个嬷嬷出来迎接,彩凤脸色就是一沉,沈沅钰身份贵重,又是长嫂,阮氏竟然只派了个丫头出来,实在太过无礼。

    那丫鬟也是战战兢兢地说道:“二奶奶,我们家奶奶身子不舒坦,正在卧床休息,不能出来亲迎,还望奶奶恕罪。”

    彩凤是个泼辣的,分外见不得沈沅钰受委屈,就冷哼了一声道:“你是哪个牌位上的人?也配和咱们奶奶说话?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吗?咱们带了大把珍贵的药材来看你们奶奶,可她却……”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沈沅钰早就知道阮氏是个什么性子了,就伸手制止了彩凤往下说下去,只温和地对那个丫头道:“前面带路吧。”那丫头偷偷觑了沈沅钰一眼,心想满府里都传二奶奶身份虽然尊贵,但是待下人格外宽厚,果然此言不虚。这才道:“二奶奶请随奴婢来!”

    映雪阁是个三进的小院子,比起蘅芜苑还要小点儿,与大奶奶的别亦阁更是不能相比。绕过一道粉白的影壁,又穿过一道穿堂,迎面五间上房出现在眼前,白墙红瓦看着倒也像是那么回事,只是院子里的摆设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看这女主人就不是个懂得持家的人。

    丫头将沈沅钰引入阮氏歇着的屋里,就见阮氏正穿着白色的中衣躺在拔步床上,看见沈沅钰进来了,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嘴上说道:“二嫂来了!我本该是到门口迎接的,奈何我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老太太和王妃都叫我好生卧床养着,我又确实觉得身子虚弱,不怎么爽快。有失远迎,还望二嫂不要与我计较!”

    彩凤就哼了一声,什么身子虚弱不爽快,看阮氏满脸红光的,哪里就虚弱不爽快了?沈沅钰狠狠瞪了她一眼,彩凤这才闭嘴不敢说话了。

    这边阮氏就假意挣扎着要起身,沈沅钰就上前去把她按回到床上去,“咱们妯娌之间,还讲这些虚礼作什么?”阮氏也就顺势躺了回去。

    沈沅钰就叫彩凤把礼单拿了过来,道:“弟妹有喜,是咱们王府的大喜事,二爷也替三弟和弟妹高兴呢,就命我送来些药材和尺头,以为恭贺,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弟妹不要嫌弃才好!”

    阮氏一听说她来送礼眉宇间立刻就露出欢喜的神色来。“二嫂家身丰厚,送的东西必然是极好的,我又怎么会嫌弃呢?”就从彩凤手里拿了礼单来看,待看到那上头都是极名贵的药材和尺头,就眉开眼笑起来。

    一边急急吩咐丫头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二奶奶上茶上点心!”刚才也不见她说这些。

    沈沅钰也不计较。就有丫鬟搬来一把太师椅请沈沅钰在阮氏榻前坐了。沈沅钰见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用手捂着小腹,就道:“我听说女人的第一胎都十分辛苦,三弟妹可有哪里不舒爽吗?”

    阮氏又哪里有什么不舒爽的地方。只是如今怀着孩子,从老太太到王妃,无不表现出十分的关注,让她不由自主地也抖了起来。就对沈沅钰道:“二嫂你也看到了,我这映雪阁和你那蘅芜苑根本就不能比,和大嫂的别亦阁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三爷和大爷二爷一样,都是王爷的儿子,可是偏偏给我住的院子就最小,丫鬟仆妇也最少,就连平日里吃穿用度也是最差的。”

    一说话就把庾璟年和沈沅钰也给饶进去了,沈沅钰就有些不快。这人实在太上不得台面了些。就反驳道:“三弟妹说你的院子小些的确是有的,但是这吃穿用度,都是公中分派下来的,虽然三弟是庶子,但是份例都是一样的。何来短了你们之说呢?”

    阮氏撇撇嘴道:“二嫂也是大家子出身,这下人拜高踩低的伎俩你又怎么会不明白,说是一样的东西,可是给你们两房的就是新鲜的好的,分给三房的就是一些残羹冷炙。”反应过来又找补道:“我不是说你们,二嫂和二哥新婚燕尔,这事儿和你们没有关系。二嫂不要生气。”

    沈沅钰微微一笑,“我没有生气。”阮氏这话说得应该也有几分是真的,就她这张嘴,张口就把人给得罪了,夫君又不给力,又没有强力的靠山,下人们不克扣他们克扣谁呢?

    阮氏就拍了拍睡的那张床榻,“就比方说这张床吧,我和三爷在这张床上睡了三年了,这是用白栓木做的,而大嫂那张床却是酸枝木的。都是王爷的儿媳,凭什么我就要比大嫂差一筹呢?这床又小又硬,从前咱们还能对付,可是如今我是双身子的人,这样的床榻怎么能睡得舒服呢?”

    沈沅钰就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她不会是让何氏给她换一张床吧?何氏那张床可是她的嫁妆,是何氏从娘家带过来的。而沈沅钰从娘家带来的那张豪华的大床更是紫檀木的,十分的名贵。阮氏自己娘家穷得叮当响,能怨怪谁来?

    沈沅钰终是忍不住问道:“你让大嫂给你打一张新床?”

第206章 纷争迭起

    不用沈沅钰问,阮氏就自己说道:“昨天王妃和老太太来瞧我的时候,与我说了,我缺什么少什么,都只管去找大嫂要去。我本来是觉得映雪阁太小了,让大嫂给我换一个院子的,又想着府里的住房也很紧张,这才让大嫂给我重新打一张酸枝木的大床,等我肚子里的哥儿出生了,也好睡在新床上呀!”

    沈沅钰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狮子大开口了。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自然有奶娘陪着睡在暖阁里,又怎么可能和她睡在一处呢,那床打好了还不是她自己睡在上面。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有小丫头进来说道:“大奶奶来了!”

    沈沅钰便起身带着丫鬟到门口迎接何氏。就见何氏带着带着几个木匠打扮的人走了过来。沈沅钰和何氏相互见礼后问道:“大嫂,这是……”

    何氏脸色很不好看,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三弟妹,嫌她睡的那床又小又硬,说是不利于她养胎,死乞白赖的非要我给她打一张酸枝木的大床。我跟她说公中没有这个例,她就告到了老太太和母妃那儿,说我仗着自己管家,就做张做智地苛待她!”何氏真是头回见这么顺杆爬的人,本来阮氏有孕她就嫉妒,真是气也气死了。

    沈沅钰十分同情地看了何氏一眼,谁摊上阮氏这种混不要脸的无赖型的人物,也要难受的吧。何况她现在又怀孕了,打不得骂不得的,想想就让人憋屈。不过她不想掺合何氏和阮氏的官司,便只笑笑,并不接话。

    何氏倒是十分乖觉,就打住了这个话题,问道:“弟妹怎么在这里?”

    沈沅钰道:“我奉了二爷之命,来给三弟妹送些药材尺头过来。”两人说着进了阮氏的屋子。

    阮氏见何氏进来,一脸的皮笑肉不笑,道:“大嫂来了。老太太和王妃吩咐我卧床休息,没能出门迎接,大嫂莫怪。”

    何氏就冷哼了一声:“你现在是多么金贵的人,怎当得起你亲自迎接呢?”

    阮氏见她言语不善,也懒得和她装什么,就道:“大嫂昨天说给我打一张床,公中没有先例,我已经禀过了老太太和母妃,想来母妃已经派人与你说了,你还有什么好推脱的。”

    何氏就冷笑了一声道:“既然是母妃吩咐下来的,我自然不会怠慢。我已经把木匠都带过来了,今日就量了尺寸,立刻就着手给你打一张大床就是。”

    阮氏得意地道:“我早就说过,如今我有孕,无论什么,老太太和母妃都会依了我,大嫂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何氏只叫她这话气的发抖。夏珠是跟着何氏一道过来的,别看阮氏从前是奶奶,夏珠还真没把她看在眼里,这时就插嘴道:“三奶奶,我们家奶奶为了你的事儿,一大早就派人请了木匠过来,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你不但一句感激的话没有,竟说这些不着边际的风话!正好二奶奶也在这里,你让二奶奶评评理,这天下间哪有这样子的道理?”

    其实沈沅钰也觉得阮氏很有些过分。不过夏珠又算是什么东西,叫她评理她就评理?沈沅钰便道:“既然大嫂和三弟妹有事商量,那我就先告辞了!”竟是起身就要走。

    “二弟妹等等,我跟你一道!”何氏便道。沈沅钰便不好立刻就走了。

    阮氏见何氏这就要走,却是有些急了:“大嫂这就要走了?我的床榻什么时候才能打好呢?”

    何氏便道:“这床也不是说做就能做出来的。这采购木料、设计图样,打造成型,还要雕刻上漆,怎么也要三个月的时间!”

    阮氏立刻道:“三个月?那岂不是黄瓜菜都凉了!”

    何氏冷笑道:“三个月还是得叫府里的木匠停下别的活计,可着你的床先来做才成!若是你还嫌慢,不信任我这个大嫂,我也没有办法。便请三弟妹另请高明吧!”

    阮氏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程序复杂,只不过让何氏说出一个期限,到时候她若是交不出床来,也好就此拿捏她。见状便就坡下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信任大嫂了。不过既然大嫂当着二嫂的面说了,三个月那床便做得了,我便等上三个月好了。我这里还有一件事要请大嫂帮忙呢?”

    何氏早已十分不耐:“你还有什么事儿?”

    阮氏道:“大嫂也知道,我自从嫁到这王府里,便一直跟着三爷吃大厨房的。我这里不比大嫂的别依阁,距离大厨房十分远,夏天倒也还罢了,这一到了冬天,每次从大厨房拿了食盒过来,里头的饭菜早就全都凉了。从前倒也没什么,可如今我自己倒没什么,可腹中的孩儿又怎么吃得了那冰凉的饭菜呢?”

    何氏道:“你想怎样,直说!”

    “请大嫂在我的映雪阁里,也设一个小厨房,再从大厨房那里拨几个厨子过来,专门伺候我和三爷。”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还是三弟妹自己去请示母妃,若是母妃答应了,我自然没有旁的意见!”

    阮氏就笑道:“何必多此一举呢。昨日的事,大嫂也叫我去问母妃,最后的结果,还不是按照我的意思来的!”

    “我说了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请示完了母妃,若是母妃同意了,再派人知会我一声吧。”何氏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就拉着沈沅钰的手出了映雪阁。

    一出门,何氏就开始埋怨:“谁没有怀过孩子似的,就没见过像抖成这样的。这是恨不能借着这个孩子,把整个王府都变成她的了!咱们的小厨房,平日里开火点个菜吃个小灶,都是自己贴补体己的银子。你瞧着吧,等这映雪阁里的小厨房建起来了,她是绝不会往这里头贴补一两银子的,所有的支出定是要从公中走的。”

    沈沅钰也终于见识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只好笑着安慰道:“叫大嫂受累了!”

    何氏就叹了一口气道:“从前我就说,咱们王府是什么人家,怎么能叫这样的人进门来?”见沈沅钰并不接话,就自顾自地说道:“她娘家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家族,家里不过有数亩薄田,仆妇也不过三两个,他们家的老太太平日里还要做了针线拿出去卖,才能勉强维持家用!三爷再怎么说,也是王府庶子!”阮氏的背景,沈沅钰早就叫人探听清楚了,的确是小门小户出身,阮氏自己甚至大字不识一个,所以才养成了这样泼辣又小气的性子。不过大奶奶的话她也不敢苟同,当年三爷都快病死了,但凡有些门户地位的人家,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呢?

    沈沅钰便说道:“三弟妹是个直性子,大嫂莫与她计较。我有几句话,也不知该不该与大嫂说呢。”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郑重地与何氏说话,何氏不由一凛:“二弟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沈沅钰便神色淡淡地道:“瞧着王妃的意思,是叫大嫂照看三弟妹的饮食起居了?”

    何氏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沈沅钰又道:“我听人家说,这女子的头一胎最是重要,也最是凶险,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滑胎,尤其是头三个月,胎气不稳,最是危险。既然王妃叫大嫂照看三嫂这一胎,可见王妃对您的重视,大嫂可要仔细着,万不能辜负了王妃的一番心意啊!”

    她这几句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何氏听得莫名其妙的,这时候正来到一处路口,沈沅钰就向何氏告辞,带着丫鬟婆子回了蘅芜苑。何氏也带着夏珠从另一条路回了别亦阁。

    蕊心跟在沈沅钰的后面,就低声道:“奶奶真是生了一副好心肠,这两位这般模样……您又何必去提醒她呢,奴婢瞧着,她就是明白了奶奶的心思,也未必就会对奶奶感恩戴德呢!”大奶奶一时没明白沈沅钰的意思,蕊心却是比她更早地明白了。

    沈沅钰就叹了一口气:“依照我的本意,我也不愿意掺合到这里头去,只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何氏回到了别亦阁,想到刚才在映雪阁受的气,脸色就沉了下去,刚在上房里坐下,就有一个丫鬟端着一盏茶进了上来:“奶奶请请用茶。”

    何氏接了茶盏,忽然厉声道:“你这个小贱人,茶这么热,你是想烫死我吗?”就“啪嚓”一声将茶碗摔碎在那丫鬟的脚边,滚热的茶水溅在丫鬟的腿上手上,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几个水泡来。

    那小丫鬟就是负责茶水的,是按照平日里的何氏喜欢的温度进上来的,没想到何氏忽然发怒,虽然疼的厉害,慌忙跪了下来,也不敢解释,只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夏珠自然是明白何氏这是在阮氏那里受了气,正好小丫鬟来上茶,撞到了她的枪口上,这些丫鬟平日里都是归她节制的,便吩咐那个小丫鬟道:“还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把这里打扫出来,到外头跪上两个时辰,再罚一个月的月钱!”那丫鬟千恩万谢地去了。

    夏珠就亲自捧了茶奉给何氏。“奶奶您消消气,那人不过是一个破落户而已,奶奶何必为她而伤神呢?不值当的。”

    “破落户?只要肚子里揣上一个,破落户也要立刻变得金贵起来了。竟敢处处为难我,呸,她是什么东西!”

    夏珠又陪着小心劝说了几句,何氏总算稍稍消气,这次接了夏珠的茶。

    夏珠就提醒何氏道:“奶奶,刚才二奶奶好像是话里有话呢!”

    何氏喝茶的动作就是一顿。沈沅钰从一开始的态度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已经在何氏的面前不止一次的表现出来了。可是刚才……她自己在心里把沈沅钰说的那番话好生地回想了一遍。她为人虽然刻薄小气,但是智商其实并不低,很快就明白了沈沅钰话中隐含的意思。

    就不由得吐出一口凉气。“她是在提醒咱们呢!”

    何氏和阮氏之间的矛盾,可以说是袁王妃挑拨和有意纵容出来的。若不是袁王妃在背后撑腰。阮氏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凭什么和何氏对着干?

    这次袁王妃故意把照顾阮氏的艰巨任务交给了何氏,就是猜到了阮氏会借着肚里的孩子做张做智,为难何氏。

    两人本来就不和,何氏又嫉妒阮氏有孕,若是何氏一怒之下,借着看顾阮氏的机会对她腹中的孩子下手……

    不管何氏能不能成功,袁王妃只要拿住了她这个把柄,何氏以后在琅琊王府中恐怕就再没有立足之地了。不但如此,就连大爷庾亮都会受到牵连,被庾文泰不喜,从而失去王府的世子之位。

    “难怪!难怪!”何氏想到这里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刚才还真起了这样的心思!本来想着借了在映雪阁布置小厨房的当口,安插自己的人进去,到时候只要在阮氏的饭食之中弄点手脚,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叫她落胎,一是可以不叫她生出长孙出来膈应自己,二来也可以为自己出这一口恶气。

    想明白了这一点,何氏可就再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对阮氏下手了。甚至深想一层,自己现在可真是接了一个烫手的热山芋在手啊,一旦阮氏的这一胎保不住,就算不是她出手加害,她也逃脱不了干系。

    何氏越想越觉得心惊。

    不行,这个摊子她不能再接了。

    何氏霍然站起身来:“立刻随我去荣华院!”夏珠就去给何氏拿大毛的衣裳,穿好了衣裳,还未等两人出门,就有小丫鬟来报:“袁王妃身边的宋嬷嬷了。”

    何氏吃了一惊,这宋嬷嬷是袁王妃的奶娘,一向是最被袁王妃看重的,跟着袁王妃也是形影不离的,怎么这个节骨眼上来了别亦阁。就立刻叫人把宋嬷嬷请到堂屋里。

    见了面,宋嬷嬷给何氏见礼之后,就把来意说明了。却是袁王妃打昨个起就有些身子不爽,今日愈发的厉害了,竟然开始卧床不起,故而让她来与何氏说一句,打算把王府内部的事务全都交给何氏打理。

    若是换了平素,有这样的好机会,何氏自然是高兴万分的。可是如今,她识破了袁王妃的阴谋,却只觉得心中发凉。

    送走了宋嬷嬷,何氏也冷静了下来。便对夏珠道:“王妃这病来得蹊跷?”

    夏珠吃了一惊:“您的意思是,她在装病。”见何氏点头,夏珠道:“那是为何?”

    何氏就把刚才想到的那些告诉了夏珠。夏珠不由有些慌乱道:“奶奶,咱们该怎么办?”

    何氏道:“我本想到王妃那里,把看顾阮氏的差事给推掉了,没想到却是晚了一步。如今王妃装病,昨日我又在老太太和王妃面前夸下海口,答应了好好照顾阮氏,现在再想推脱怕是不易了。”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就道:“既然王妃病了,咱们自该先去探望探望!走,去荣华院。”

    走在路上,何氏想起刚才的事,不由暗暗吃惊。沈沅钰刚来府里这才今天,就已经抽丝剥茧地将府内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关系理顺清楚,并且先她一步看穿了袁王妃的奸计,这份智谋真真是可敬可畏。

    她背景太硬,何氏本来就不想得罪她,如今更是添了三分小心。

    可是她为什么要提醒自己呢……

    沈沅钰回到蘅芜苑,屁股都没有坐热呢,就接到消息说王妃病重,竟至于不能理事的境地。她回想着早上去给王妃请安的时候,的确见她脸色不大好,当时自己还问了她两句,她也只是说昨日没有睡好,头有些疼罢了。

    前后一联系,她也猜出了王妃这是故意装病,想把何氏看顾阮氏的差事给砸瓷实了。婆婆病了,自己这个作媳妇的总得去探望,就吩咐丫鬟给她准备大衣裳,穿戴好了之后直奔荣华院而去。

    沈沅钰到的时候,何氏已经先一步到了。屋里除了她,还有庾之瑶、庾彤等几个女孩儿。就见庾彤坐在榻前,握着王妃的手一脸的担心,见沈沅钰带着丫鬟进来,其他人都纷纷和她打招呼,只庾彤眼尾一扫,根本就没有起来见礼的意思。

    沈沅钰并没有把这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嫡女看在眼里,也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

    只去看袁王妃,见她躺在榻上,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脸色潮红,正用一块白色的巾帕盖在自己的额头上。看来为了装病,袁王妃也是蛮拼的。

    沈沅钰上前给袁王妃请了安,便和声问道:“王妃是哪里不适?可有请太医来瞧瞧?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倒了?”

    袁王妃道:“就是身上有些发热而已,算不得大毛病,我已经叫丫鬟下去煎药了,就不用劳烦太医走一遭了。”

    何氏便道:“这病症乃是大事,可马虎不得,更耽误不得的。若是王妃没精神,媳妇这便叫人拿了大爷的帖子,去请太医院的太医们前来。”

    袁王妃连忙推辞:“不用了。不过是些小毛病,待喝完了药,还不见好,再叫人去请太医不迟。”何氏不过是试探一句,见王妃极力拒绝,也就点头应是。

    就有丫鬟搬来了椅子,请沈沅钰和何氏在袁王妃榻前坐好。袁王妃便对何氏道:“老大媳妇,如今我身子不松快,你是这王府里的嫡长媳,我刚才着宋嬷嬷去你那里与你说了,日后这府里的事可就全靠你打理了。”说着话,宋嬷嬷就递上来对牌来。

    袁王妃道:“这是府里的对牌,今日我一并交与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宋嬷嬷,她是积年的老人了,有经验。”

    何氏推辞连忙推辞道:“您也说了,不过是小毛病,何至于连管家的事都让我来做了呢?”

    袁王妃道:“你不必推辞,我也是这把年纪的人了,早有意将管家的权力逐步交还给你们小一辈,自己含饴弄孙,享享儿孙的清福了。只是一来觉得你们还太年轻,历练不够;二来我手上确实一直有要事儿脱不开手!这阵子我也着实累了,正好趁着这个歇息几天。你就多劳烦些,好生把这个家管起来吧。”

    何氏听得嗤之以鼻,既然真的想把管家之权交给自己,为何却只给对牌,真正重要的账本却只字不提呢?

    沈沅钰在一旁冷眼瞧着,本以为何氏不会接下这摊子,没想到何氏却道:“既然母妃这么信得过我,那我便代母妃管几天也罢。什么时候母妃身子好了,我再什么时候把对牌送还给您。”

    袁王妃说了一句“你辛苦了”,又接着道:“府里其他的事自有章程,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老三媳妇有孕这件事。老三那个身子,能让他媳妇成孕不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照看她的肚子,不能出一丝的差错。”

    何氏连忙道:“母妃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地看顾三弟妹,必让她平平安安地生下这个孩子,为王府添丁进口。”

    袁王妃打断她的话道:“你不必多说,刚才她已派人与我说了,想要在她的映雪阁内建一处小厨房。”

    “我正要请示母妃!”

    袁王妃道:“她是双身子的人,就依着她,在映雪阁给她辟出一个小厨房。”

    何氏就问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只是这小厨房平日里的开销怎么办呢?”依着阮氏的性子,是必然不肯自己往小厨房里补贴银子的,再说三房穷得叮当响,想补贴也没有那个财力。

    袁王妃道:“若是从公中走,从前没有这样的先例,难免叫大家觉得不公平。”要知道何氏怀着两个姐儿的时候,想吃小厨房还是大房自己掏钱的,凭什么到了阮氏这里,就变成了公中支应银子让她胡吃海喝呢。

    “以后她想吃什么,就从我的私房里拨银子出来吧。”又安抚何氏和沈沅钰道:“老三两口子和你们两房都不一样,日子过得艰难些,我这个做母亲的多补贴一些,料想你们也不会介意吧?”

    何氏心里就在心里冷笑一声。你自己的私房钱?谁不知道你嫁进王府里的时候嫁妆也并不丰厚,这些年来,在你的打理下嫁妆翻了十倍不止,还不是想着法子把王府的产业变成了你的私房钱。

    心里虽然吐槽不止,表面上却并不显露,只和沈沅钰一同道:“母妃体恤三弟妹,咱们又怎么会想别的呢!”

    袁王妃见该吩咐的也吩咐的差不多了,就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说着话,脸上就露出了倦容。宋嬷嬷便在一旁道:“王妃说了这么一阵子话,也乏了,大奶奶二奶奶你们看……”

    何氏和沈沅钰连忙告辞,庾之瑶一众姐妹们,袁王妃也不欲留下她们侍疾,就一并辞了出来。沈沅钰只不过过来点个卯,就在门口与何氏以及众小姑子们分了手,回到蘅芜苑去。

    “二嫂!”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庾之瑶在后边叫她,沈沅钰停下步子,庾之瑶就上来亲热地挎着她的胳膊。

    沈沅钰和庾璟年成亲的时日虽短,不过庾之瑶却去看了她好几回了。以前有庾璟年护着,庾之瑶在琅琊王府的日子过得也算波澜不惊,如今庾璟年成亲后在王府住下,府里的人对她愈加巴结讨好,庾之瑶小子日过的更加滋润,也就更真心地为哥哥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而高兴。

    沈沅钰就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之瑶妹妹,这眼看着就要中午了,去我那里一块用饭吧!”

    庾之瑶笑道:“还是算了,我这么经常去,打扰到二哥二嫂可怎么好?”庾之瑶每次见她都二嫂长二嫂短的叫得特欢实,两人的关系从闺蜜变成了嫂子和小姑子,自然是更亲近了一层。

    沈沅钰听出她话里打趣的意味,道:“我是欢迎打扰的,想来你二哥应该也不介意!”两人一起笑了起来,沈沅钰便拉着她不由分说地地往蘅芜苑走去。

    到了蘅芜苑,沈沅钰吩咐小厨房加了几个庾之瑶爱吃的菜,又叫丫鬟上了茶果点心,就陪着庾之瑶说了会儿话。

    午膳时间,庾璟年也从前面书房回来。看见庾之瑶就笑道:“六妹妹来了。”沈沅钰就上前帮庾璟年解开了披风,庾之瑶就在一旁打趣道:“二嫂可真是贤惠!”

    沈沅钰就拿了一个苹果塞进她的嘴里:“吃着东西呢,还堵不住你的嘴!”庾之瑶就势把那苹果咬了一口,掌不住笑了。

    庾璟年见她们姑嫂之间如此和谐,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不大一会儿,管嬷嬷就带着丫鬟们在西次间将席面摆好了。因有庾之瑶在,席上的菜品比平日里更加丰盛几分。三个人坐定了,庾璟年就先夹了一筷子文思豆腐放在沈沅钰的碗里,庾之瑶见了就嚷道,“二哥有了二嫂,连我这个亲妹妹都浑忘了!”

    庾璟年对这个同胞妹妹非常宽容,闻言就笑道:“怎么六妹妹最近话也多了,人也活泼了?”也夹了一筷子蟹粉狮子头,放在庾之瑶的碗里。又道:“说真的,让你嫂子给你相看一门好亲事,将来,你的夫君也要如我疼你嫂子这般疼你才成!”

    沈沅钰笑着连连拍手:“这个我看成!”

    庾之瑶的脸却一下子就红了,“二哥,怎么连你也来取笑我了!”

第207章 暗地挑拨

    这边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在一起用饭,另一边,何氏辞别了王妃,也往别亦阁走去,这回去的路却和庾彤一路。庾彤性子高傲,平日里和几位嫂子走动的并不十分殷勤。便带了一个嬷嬷在前头走,并不理会后边亦步亦趋地跟着的何氏。

    何氏就笑着喊了一声:“七妹妹!等等我!”

    庾彤便不情愿地停了脚步,语气十分冷淡地道:“大嫂唤我,可是有什么指教吗?”这几个嫂子里,她最讨厌的就是沈沅钰,最根本的原因是出于嫉妒。嫉妒她的嫁妆、嫉妒她的好姻缘,嫉妒二哥对她好。当然这一点七小姐是绝不会承认的。剩下的两个嫂子,她也是一个都看不上,觉得何氏也好,阮氏也好,都是破落户出身,压根就不配嫁入王府做她的嫂子。

    何氏见她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态度,笑道:“七妹妹是咱们建康城中数得着的才女,我虽是作嫂子的,哪里就有那份能耐指教妹妹呢?”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下她的马屁,庾彤果然十分受用,脸色便缓和了下来。

    何氏见此情景,只是微微一笑,又道:“我一会叫小厨房做些桂花糖蒸栗粉糕,知道妹妹喜欢这个,做好了我派人给妹妹送些过去。”

    庾彤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道:“那就谢谢大嫂了,我不喜欢吃的太甜,烦请嫂子和小厨房说一声,不要放太多的糖。”

    何氏道:“这个自然,妹妹的口味我还不知道吗?”庾彤这才十分满意。两拨人自然走到了一处,何氏就挑了庾彤喜欢的话题说起,问她最近有没有做什么新诗,和小姐们的聚会穿了她自己设计的新衣裳之类的,把个庾彤哄得渐渐高兴起来。

    何氏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引入正题道:“王妃病了,妯娌们姐妹们都来探望。七妹妹没觉得今天少了个人过来吗?”

    庾彤皱眉了想了想道:“大嫂难道是在说三嫂?我听母妃说她如今病了,正在家里卧床休息呢。”

    何氏就哼了一声:“不是我这个作大嫂的编排她。她是个什么人,七妹妹会不知道吗,拿着鸡毛当令箭而已。就算是怀孕了需要好生休息,但是也远未到就不能下地的地步。怎么昨日不知道自己怀孕时就好好的,今天就卧床不起,连王妃有恙都不能来瞧一眼了?枉王妃待她那般好,但凡她想要的,就没有不给她的。怕她怀孕期间吃的不好,还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让她在自己的院子里辟了小厨房,补贴她的吃食。可你瞧瞧她是怎么对待王妃的?真真就是一个白眼狼!”

    庾彤听她这样说,心里就十分不喜,“三嫂怎么这么不懂事!”却不想想自己身为小姑子,当面这么数落嫂子,又懂事在哪里?

    何氏再接再厉地道:“可不是吗?我听人说,背地里她一直管你叫表妹呢!”

    庾彤听了这话脸色已是十分难看,阮氏的确是袁王妃的远房亲戚,算起来也可以叫她一声表妹。阮氏也喜欢这样叫,显得她与庾彤和袁王妃格外亲厚。可庾彤自视甚高,又一向瞧不起阮氏,觉得她是个破落户,怎么会认她这个表姐呢,暗地里不知说过多少回,叫她再不要叫自己“表妹”。哪知道这个阮氏表面答应的好好的,竟然在背地里还是唤她作表妹。

    这简直就不能忍!庾彤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何氏见了就摇了摇头:“不说了不说了!这几天,我都快被她气死了。要说三弟妹这个人,有时候行事真是没个章程,我听说她还插手妹妹你的婚……”说到这里她忽然反应过来一般捂住了嘴。

    庾彤简直不能更生气,就道:“大嫂,你想说什么?她又插手我什么事儿了?怎地不说了。”

    何氏陪笑道:“七妹妹,我是一时嘴快,这事你方便听得,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庾彤脸色一沉:“大嫂把我当成什么了?什么事儿都不懂的孩子吗?大嫂今天若是不把这件事说清楚,我可要恼了!”

    何氏心里不由暗唾了一口,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小姑子。这口气,把她这个嫂子当成什么了?

    不过现在不是发作她的时候,就装出一脸的为难,见庾彤几乎要发作,这才让夏珠领着一众丫鬟全都远远地退开,这才对庾彤道:“这件事本不该我告诉七妹妹的。我也是恰巧听了那么一耳朵,难道母妃都没有与你说起过吗?”

    庾彤便正色:“这种事,母亲一向是口风极严,从不与我说的。”有些不耐烦地道:“三嫂到底做了什么?大嫂你快说!”

    何氏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她是想让七妹妹嫁给她的娘家兄弟呢?她也不想想,她娘家是个什么破落户,七妹妹天仙一样的人儿,她怎么就敢这般想呢?她这不是摆明着,要把七妹妹往火坑里推呢吗?”

    “什么?”庾彤差点尖叫出声,一张脸都已经变得紫涨。她也曾幻想过未来的夫君的样子,她的男人,要门第高贵,英俊潇洒,要才华横溢。阮氏娘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家族,再看阮氏那歪瓜裂枣的样子……

    庾彤登时咬牙切齿:“她怎么就敢打这样的心思,我要去问问她,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哎呦,瞧我这张嘴!”何氏假模假式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阮氏不懂事,王妃那么疼七妹妹,是一定会替你回绝了她的。你就不要生气了,她也是为娘家着想!”

    庾彤冷笑道:“为娘家着想,就可以牺牲我的幸福?”

    “七妹妹不要生气,你这样天仙一般的人儿,将来必定能嫁个好人家的。三弟妹这样不识好赖的人,你就不必和她一般计较了。况且她现在可是怀着身孕呢,老太太王妃都把她当宝贝似的捧在手里,可受不得丁点儿委屈的。”到底劝住了庾彤,让人送她返回了自己的院子。

    何氏带着夏珠回到别亦阁,挥退了下人,夏珠道:“奶奶,您这是想挑唆七小姐对付映雪阁那边?”

    何氏笑道:“你也看出来了?庾彤表面看着骄傲,实际上最是小气,我把阮氏给她说媒这件事告诉她,她一定会记恨上阮氏。咱们再在一旁挑唆,她定会找机会对付阮氏的。王妃不是想把陷害老三子嗣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吗?若动手的是她千娇万宠的亲闺女,我看她到时候会如何?”

    夏珠点了点头:“奶奶真是好计策。只是三奶奶什么时候给七小姐说过亲事来,这件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莫不是奶奶自己编造的?”那可是很容易露馅的。

    哪知何氏却道:“这件事并不是我编造的,那阮氏确实想给她的堂兄弟提亲来的。”

    夏珠吃了一惊,“阮氏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不是找王妃的不痛快吗?她家算是那小门小户的,敢求娶王妃最喜欢的七小姐?脑袋是被驴踢了吧。

    却听何氏说道:“她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傻,河内阮氏的嫡长公子,配咱们王府的七小姐也绰绰有余了。”河内阮氏算得上是二流士族中的靠前的家族门户,又是嫡长子,庾彤是继妃所出,身份上较庾之瑶差了一层,说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了。

    夏珠才明白过来:“三奶奶还真和河内阮氏有亲?那怎么三奶奶家里落魄成现在这个样子?”

    “都是姓阮的,多翻翻家谱,总能找到些亲戚关系的。她要是能促成了这桩婚事,不但能在王妃面前卖个好,还能拉近她娘家和河内阮氏的关系,她的算盘精着呢!只可惜王妃思虑良久,终究觉得河内阮氏门户低了,配不上七妹妹!”

    夏珠就觉得王妃太过好高骛远,河内阮氏的嫡长公子在建康也是赫赫有名的才子,嫁给他将来就是阮氏的宗妇,未来的宗主夫人,王妃居然还是瞧不上!

    三奶奶的娘家和河内阮氏根本就是两回事,刚才何氏却故意混淆视听,让庾彤形成错觉,觉得三奶奶给她寻的是自己娘家的兄弟,以庾彤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恨上阮氏呢。

    而袁王妃因为顾忌着庾彤的名声,说这些事儿的时候都是避着庾彤的,她并不知情,这才给了何氏可乘之机。

    何氏便叫夏珠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夏珠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就转身出了别亦阁。

    再说庾彤回到自己的院子,想起那个不识时务的想把自己嫁给她娘家兄弟的阮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坐在房内,一不看书,二不写诗,丫鬟们就知道自家小姐心情不大美丽。这七小姐别看在外头颇有些才女的名头,可是对待丫鬟一向刻薄,处罚起来可是一点儿都不手软的。众人就愈发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通禀说大奶奶身边的夏珠来了。庾彤就强压着火气,叫人把夏珠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夏珠一进来就跪在庾彤的身边:“七小姐,奴婢是来给您请罪的!”

    庾彤吃了一惊,问道:“出了什么什么事儿了?要你这样正经百八地与我请罪?”

    夏珠绘声绘色地道;“前儿奶奶叫小厨房做了桂花糖蒸栗粉糕,知道您喜欢,就命奴婢给您送一屉热热的给您尝尝,哪知奴婢拿着糕点走到半路,竟碰见了映雪阁的人,听说奴婢拿的是桂花糖蒸栗粉糕,竟说那是她们奶奶最爱吃的,不由分说就抢了去。”

    庾彤大怒:“你没跟她们说,那糕点是拿给本小姐的吗?”

    夏珠道:“奴婢说了,可映雪阁的人说,说……”偷看了庾彤一眼,竟然不敢多说的样子。

    庾彤哪里受得了这种挑拨:“她们说了什么,快告诉我!”

    夏珠这才吞吞吐吐地道:“映雪阁的人说,说咱们三奶奶怀了身孕,是这府里头一份尊贵体面的,就是七小姐也要给咱们三奶奶让道不是,七小姐要吃糕点,你们别亦阁再给她做就是了,若是咱们三奶奶吃不到想吃的,心情不好而动了胎气,怕七小姐也承担不起吧。”

    夏珠看见庾彤脸色都黑了,又火上浇油地说了一句:“都是奴婢无能,那映雪阁的婆子力气太大,奴婢撕掳不过她,终究被她抢了糕点过去。奴婢这就回去禀明了大奶奶,叫小厨房给您重新做一份。”

    庾彤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还吃什么吃!你回去告诉大嫂,这桂花糖蒸栗粉糕我今天就不吃了。”

    夏珠见这把火烧得差不多了,怕这位姑奶奶牵连到自己,就告辞出来了。庾彤见外人走了,更是怒火冲天,“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吗,竟然如此嚣张,欺辱到我的头上来了!”一伸手竟将桌子上的翡翠摆件狠狠掼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丫鬟们战战兢兢地进来收拾,庾彤则叫了贴身丫鬟进来,扶着丫鬟的手臂就去了荣华院。

    进屋的时候,袁王妃正就着宋嬷嬷的手喝药。她这病绝大部分是装的,但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的确受了一些风寒,这药也是真的煎了的。

    看见女儿怒气冲冲地进来,王妃就有些奇怪,“你怎么又来了?”

    庾彤向着屋里伺候的人命令道:“你们都给我出去!”一大群丫鬟婆子们不敢怠慢,纷纷退了出去。只有宋嬷嬷作为王妃的心腹留了下来。

    袁王妃眉头皱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庾彤就道:“娘,您也不管管阮氏!”

    袁王妃怒道:“那是你的三嫂!你还懂不懂规矩,这般不懂礼数,这要是传出去,谁还敢娶你过门?”

    庾彤冷笑了一声:“一个破落户而已,三哥又不是您生的,您何必这样给他们体面!让她竟然爬到了女儿的头上去。”

    袁王妃听她话中有话,一时也懒得计较她话中对于三爷三奶奶的不敬,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不过从不曾说出来而已。袁王妃就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庾彤就把桂花糖蒸栗粉糕被抢走这件事说了一遍。然后抓住袁王妃的胳膊道:“娘,您要给我做主啊!正好您病了阮氏都没有过来给您请安,您正可趁着这个把她叫过来敲打一番!也算给我出一口气!”竟给袁王妃出起主意来了。

    袁王妃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竟然只是这点鸡毛蒜皮,不由道:“你既喜欢,就叫何氏再做给你吃就是了,娘生着病,还有许多大事要处理,这件事就算了。”

    庾彤简直不敢相信,生气道:“连您也这么向着那个破落户吗?”

    袁王妃气坏了:“我再跟你说一遍,那是你三嫂,不是什么破落户!好了,我现在没空听你胡闹,你先回你的院子去,若是再胡闹,小心我禁你的足!”

    庾彤见母妃不肯给她做主,又生气又委屈,怒冲冲就要往外走。袁王妃又道:“你给我回来!”

    庾彤以为母妃改变了主意,急急站住了脚步,袁王妃却嘱咐她道:“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呆在院子里,少出去,更不要去惹你三嫂,知道了没有?”

    到底将气鼓鼓的庾彤撵走了。宋嬷嬷就在一旁对王妃道:“这阮氏也实在是太过眼皮子浅了,竟然连七小姐的糕点都敢抢?娘娘何必这般纵容她呢?”

    袁王妃却笑道:“我不纵得她胆子大一些,她怎么敢与何氏作对呢?等将来咱们谋划的事情成了,我再好好收拾她,叫她知道我的女儿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宋嬷嬷笑笑,道:“王妃说的是!”

    袁王妃想到庾彤,就有些无奈:“七丫头,怎么就被我养成了这样一个性子,目无下尘,胸无城府,这日后要是嫁了出去,我怎么能放心呢!”

    宋嬷嬷连忙劝道:“七小姐年龄还小呢,王妃慢慢教她,她总能明白这些道理的。”

    袁王妃却摇了摇头,对宋嬷嬷道:“你这几日多费费心,帮我看着点她,免得她被何氏挑唆,作出傻事来。”她倒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惜对于女儿的脑残程度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宋嬷嬷就连忙点头,“老奴等会就去劝劝七小姐。”

    袁王妃这才又转移了一个话题:“刚才咱们说到哪了?”

    宋嬷嬷连忙道:“是长沙王世子妃,要给咱们家和裴家做大媒,把河东裴氏的九小姐裴琪嫁给咱们家四爷呢!”

    袁王妃把“河东裴氏”在嘴里念了两遍,缓缓道:“河东裴氏乃是建康第一流的士族,和咱们王府联姻倒也门当户对,只是这裴琪,我使人打听过了,似乎裴家曾经为她去陈郡谢氏上门求亲,想让她嫁给谢涵的嫡孙谢纯,却被谢纯给拒绝了。我让你使人去打听,可有这事吗?”袁王妃给自己的儿子挑选亲事,那是慎之又慎的。

    宋嬷嬷道:“是有这事!”

    袁王妃就有些不大乐意:“这么说这个裴琪是被拒过婚的。谢纯不愿要的女人,凭什么咱们涛哥儿要拾人牙慧,咱们涛哥儿比谢纯差什么?”

    宋嬷嬷虽然是袁王妃的心腹嬷嬷,从小把袁王妃奶到大的,一向对袁王妃忠心耿耿,可是也觉得袁王妃这句话说得有些过了。那谢纯是何等样的人物,那是谢家内定的未来家主,将来是要继承陈郡谢氏衣钵的人物,人物俊秀,才华横溢,堪称建康城第一的“好女婿人选”,庾涛虽是宗室,可连个封爵都没有,给人家谢纯提鞋都不配。

    只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宋嬷嬷赶紧劝道:“娘娘切莫如此想,依老奴看来,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裴家如今势力越发大了,那可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说到这里就压低了声音:“趁着大奶奶如今不能生育,咱们赶快给四爷娶上媳妇,生出嫡子来,才好在世子之争中脱颖而出啊!”

    袁王妃终究道:“这件事,叫我再想想。”又道:“三月春宴的时候,你叫何氏给裴家下帖子,请了她们家的几位小姐过来,我也好当面相看相看。”宋嬷嬷点头应了。

    一时琅琊王府里风起云涌,沈沅钰看在眼里,却只是稳坐钓鱼台,一心一意盯着庾璟年,帮他调养恢复身体。

    何氏按照袁王妃的吩咐,很快就在映雪阁中架设了小厨房,又从大厨房拨了厨子过去。何氏精乖了,并没有在饮食中给阮氏下什么绊子。

    阮氏也没有辜负袁王妃的期望,今天向何氏要这个,明天要何氏要那个,吃的用的,何氏表面上装作十分生气的样子,却是要什么给什么,十分的积极。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一,再过两天就是三月三上巳节,按照民间习俗,这一天是要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这一天的女儿家可以到扬子江边踏青游玩,不必忌讳男女大防,所以对庾之瑶、庾彤这样的未婚女子,这一天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

    因为“三月三”家中的女子要出门,如今管家的何氏一早就叫针线房上给各位小姐准备了春衫,连沈沅钰那里都有,三月初一这一天针线上的人就把一件湖蓝色和一件柳绿色的春衫送了过来。

    按照琅琊王府的规矩,每个主子每一季公中给做四套衣裳,若是还想做更多的,就要自己掏钱了。沈沅钰见这两件衣服倒也应景,就叫人赏了针线上的人,接了这衣裳。

    庾彤的院子里,针线上的嬷嬷正战战兢兢地捧着一套茜色一套妃色的春衫站在她的面前,庾彤一看衣裳的颜色就不由大怒,抓起那两件衣裳,狠狠地扔在地上;“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拿这样的破烂东西来糊弄本小姐!”她的声音尖锐了起来:“说,你们把本小姐的碧霞纱弄到哪里去了?”

    这碧霞纱是刚刚在建康流行起来的衣料,前几天庾彤看见沈沅钰身上穿了一件,那颜色清透宛若一泓秋水一般,因纱衣上绣着暗色银线,行走间更是闪烁着淡淡的碧光,端地是美丽已极。

    庾彤立刻就喜欢上了。明明听说了庾璟年为了讨好沈沅钰一气给她买了十几匹碧霞纱,她却放不下身段去讨要,只好缠着袁王妃为她采买。袁王妃派了管事出门,却发现这碧霞纱根本就供不应求,有价无市,花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弄来两匹,庾彤十分珍视,就让何氏赶快给她赶制春装,好在三月三踏青游春的时候上身,也好在别的小姐面前显摆一番。

    哪里知道两匹碧霞纱的春衫,竟然变成了普通的蜀锦春衫,庾彤简直怒不可遏。

    那针线上的早已吓得跪倒在地:“七小姐息怒,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奴婢只是听从了大奶奶的命令,来给七小姐送春衣的。”

    庾彤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一脚踢开那个嬷嬷,“我自己去找大嫂说理去!”这阵子袁王妃的病时好时坏的,可不就得找何氏理论。

    庾彤带着丫鬟怒气冲冲地杀到别亦阁,何氏和夏珠听见消息,低声说了一句:“来了!”便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何氏就迎了出去。

    庾彤也不给何氏行礼,只冷冷地道:“大嫂,你是什么意思?”

    何氏笑道:“七妹妹怎么来了?这哪个奴才惹你生气了?和大嫂说说,大嫂给你做主!”

    “哪个奴才?没有大嫂的命令,哪个奴才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招惹我?”

    何氏一皱眉:“七妹妹,有什么话你不妨明说!”

    “七小姐,你先坐,喝口茶润润嗓子,有什么话慢慢说。”夏珠亲自搬了一张太师椅过来,请庾彤坐下,又奉了一盏热茶过来。庾彤急匆匆地从自己的院子走到这里,也的确是有些口渴,就拿了将那一盏茶全都灌进了嘴里。因为心情激荡,她并未觉察到这茶的口感比起平日来,多了几分涩味。

    庾彤喝完了茶,将那茶盏往桌上一顿,问道:“大嫂,我只问你,我的那两匹碧霞纱哪里去了?那是我央了母亲,千辛万苦从外头买来了,怎地最后没有给我做成春衫,竟然给我送了两件蜀锦做的春衫,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何氏脸色一变,“原来七妹妹说的是这件事。这里头的确是有些缘故的,那两匹碧霞纱的确是另有用途,不过却不是我被我吞了去,我虽然无状,但是却不至于如此的。”

    庾彤冷笑了一声:“那你告诉我一声,碧霞纱到底去了哪儿?”

    就见何氏摇了摇头:“我不能说!妹妹如今怒气攻心,我是万万不能说的。”

    庾彤虽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的脾气格外的暴躁,喝了那一盏茶水之后,若是仔细看的话,她的两只眼睛之中,竟然有隐隐的血丝出现。她平日里在王府里虽然跋扈了些,到底顾及自己的身份,现在却是不管不顾,一下子就将茶盏扫到了地上,打得粉碎。“谁?是谁?是谁抢了我的碧霞纱!说,快说!”

    夏珠见此情形,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大声道:“奶奶,三奶奶处处与你为难,给你没脸,你何必还帮她藏着掖着呢!”

    何氏大叫了一声:“夏珠,你不得胡言!”

    夏珠大声道:“今天奴婢拼着受到奶奶的责罚,也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七小姐。”

    庾彤用手指着夏珠,已是怒不可遏道:“夏珠,你说!”

    “那两匹碧霞纱,是三奶奶硬抢去做衣裳了。我们奶奶不答应,三奶奶就喊肚子疼,说是自己生不了气,一生气就要动了胎气,在针线房好一通闹,还要去向王妃和老太太告状。我们奶奶也没有办法,只得让针线上给她做了衣裳,一面又派人去买新的碧霞纱,可是这料子太过难买……奶奶实在没法子了,才让针线上的做了蜀锦的春衫先给您送过去。”

    庾彤听到这里,想起此前阮氏的种种嚣张之态,最近又接二连三地惹自己不痛快,本来就已经把阮氏恨到了骨子里,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起几丈高,根本就无法遏制,咬牙切齿地道:“阮氏是吧?好好好,我这就去找她评评理去!”

    转身便要去映雪阁,何氏却是上前拦着了她:“七妹妹,你消消气,如今三弟妹是双身子的人,又有王妃和老太太护着她,你就是去了也不能拿她怎样?何必自取其辱呢?”

    庾彤听见她这样说,更是愤怒:“你让开,我不能让她永远骑在我的脖子上。”不等何氏开口,已经一把推开了她,何氏一个趔趄,就见庾彤已经风风火火地去了。

    何氏看着夏珠,嘴角扯起一个阴沉的笑意,意有所指地说道:“七妹妹好大的力气!”

第208章 阮氏落水

    再说庾彤从别亦阁出来,她的贴身大丫鬟见她神色不对,想要劝她,庾彤哪里肯听,到底去了阮氏的映雪阁,没成想却扑了个空,阮氏根本就不在映雪阁,一问才知道,阮氏原来是得了新衣裳,穿着新衣裳去了后花园的荷花湖去了。

    庾彤就又带人去荷花池找寻阮氏。她的贴身大丫鬟见了,隐隐预感到要出事儿,也有些害怕,急忙一边想法子拖延时间,一边派了个小丫鬟去向袁王妃报信。

    庾彤脚下不停地到了王府的后花园,远远就看见阮氏扶着丫鬟的手,在荷花湖边上散步,身上穿着的果然是一件用碧霞纱裁剪成的春衫。

    阮氏这阵子其实一直被蒙在鼓里,她并不知道自己早已把庾彤给得罪狠了。其实她呆在映雪阁,哪里就知道针线房里有碧霞纱这样的好东西呢。不过是何氏故意漏了消息让她知道的而已。

    她仗着自己有孕要这要那,从来没有这般风光过。前头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还有现在的碧霞纱,的确是她向何氏讨要来的,可她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原本的主人是庾彤来的。她在王府最大的靠山就是袁王妃,庾彤又是袁王妃唯一的女儿,得罪了庾彤,就等于得罪了袁王妃,她才没有那么傻,为了一点儿吃食和穿戴,就惹恼了大靠山。

    所以看见庾彤怒冲冲地闯过来,她并未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还笑呵呵地上前,有些讨好地道:“七妹妹怎么来了?这几天我一直在床上躺着,真是闷也闷死了,刚好针线上送来了春衫,我就穿着出来散散,我听人家说啊,这怀了孕的人多走动走动,对胎儿也有好处呢!七妹妹你瞧瞧我这一身衣裳,是用碧霞纱裁成的,好不好看?”

    正说着,就见庾彤瞪大了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她,神色间颇有几分狰狞,她吃了一惊,就后退了一步。她本来在湖边走,距离湖水很近,这一退,就几乎离得湖水更近了一些。

    庾彤有些神经质地笑了一声:“好看,好看的很呢!你这个贱人,还不把我的碧霞纱给我脱下来!”

    阮氏见她张口就骂自己,吓了一跳:“七妹妹,你疯了?好好的,怎么张嘴就骂人!”

    庾彤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大声道:“我叫你把碧霞纱脱下来,你没听到吗?快脱快脱!”

    上前便去撕扯她的衣裳。阮氏身边的一个丫鬟上前来阻止,竟被庾彤一把推倒在地。阮氏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庾彤已经扑了上来,撕扯她的新衣裳。阮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裳,对这件衣裳十分看重,见庾彤把她的衣衫几乎扯坏了,顿时着急起来:“七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庾彤却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想把这见衣裳从阮氏身上扒下来。今天庾彤的力气说不出的大,两人撕扯之间,只听“噗通”一声,阮氏竟被庾彤推到了湖里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直到这时候,阮氏身边的丫鬟才从地上爬起来,见阮氏在湖水里挣扎,吓了一跳,大叫道;“七小姐,你做什么?三奶奶怀着身孕呢,她可不会泅水呀!”那个丫鬟已经吓傻了,若是三奶奶这一胎出了问题,她肯定是活不成了,连她的全家都得跟着受到牵连。

    庾彤的大丫鬟刚才也被庾彤推到了一边去,这才反应过来,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她这一喊,倒是把沈沅钰给喊了过来。沈沅钰在这儿倒的确是个意外,庾璟年在家里呆了大半个月了,今天被皇帝召见到了宫里去,沈沅钰在屋子里呆着十分无聊,又见天气很好,就带着丫鬟们到后花园游逛。

    琅琊王府如今不过是表面光鲜而已,这么多人坐吃山空,内里财政早已捉襟见肘了,不过表面上的东西做的还是可以的。就比方说这后花园,面积还是挺大的,沈沅钰在西边,阮氏在东边,两厢竟然没有发现彼此。

    还是庾彤的大丫鬟这样一喊,沈沅钰听到了,还以为是什么人失足落水了,便急急忙忙带着几个大丫鬟往这边赶过来。

    到了跟前一看,庾彤正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湖里犹自扑腾的阮氏。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想到阮氏落胎这可怕的后果,她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人也就跟着冷静了下来。

    阮氏的丫头看见沈沅钰来了,当即就跪了下来,“二奶奶救命啊,湖里的人是我们三奶奶啊!”

    沈沅钰大吃了一惊,就叫了一声“金灵”。建康就在长江边上,一般人家的孩子差不多都会泅水。金灵小的时候,是被父母当成男孩子一样养着的,游泳的技术十分好。见沈沅钰一声吩咐,也不废话,立刻就跳进了湖里。

    她身上有功夫呢,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把阮氏救上了岸。虽说已经到了三月份,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可是这湖水还是冰冷刺人,掉到湖里折腾一阵子,不要说阮氏是个孕妇,就是一般人也铁定承受不起。

    就见阮氏脸色白得犹如一张白纸一般,腹部高高鼓起,早已昏迷了过去。沈沅钰见此情形不由大怒。她本来就厌烦后宅之中无休止的争斗,更何况阮氏还怀着孩子,这些人竟然对着孩子下手,真是太过分了。

    沈沅钰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身上自然而然就有一种威严,就连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庾彤都心虚地低垂下了头去。

    金灵用手一探阮氏的鼻息,道:“小姐,三奶奶这是呛水过多,晕过去了,现在连呼吸都没有了,看起来十分危险。怎么办呢?”到现在她还是不习惯叫沈沅钰奶奶,张口闭口还是“小姐”。

    沈沅钰倒是还保持着冷静,对自己的几个丫鬟道,“你们帮我,我要给三弟妹做紧急的处理。”

    沈沅钰今天也穿了一身簇新的春衫,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就在阮氏的身边跪了下来。她前世学过溺水紧急救护方面的知识,这时倒也有条不紊,先是叫彩鸾将阮氏口鼻内污泥、痰涕清理干净,然后将阮氏俯卧于自己的大腿上,借体位使其体内水排出。

    本来沈沅钰做好了准备,若是阮氏一时半刻还醒不过来,就对她进行人工呼吸,没想到她的生命竟然像是杂草一般的坚强,沈沅钰刚给她控完了水,金灵便在一旁喜道:“三奶奶有呼吸了!”

    一时间众人对沈沅钰都投去了心悦诚服的目光。要知道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沈沅钰还能做到这样的临危不乱,处理得宜,真是非常不简单。沈沅钰也松了一口气,她刚才保持着屈膝的姿势大概有半刻钟,早已累坏了,腿都有些麻了,就叫彩凤替换了自己。

    刚才不用沈沅钰吩咐,蕊心已经派人向老太太和王妃那边送了消息过去。同时又派人拿了庾璟年的帖子去宫里请太医过来给阮氏瞧病。

    正在这个时候,何氏来了。她原本是派人一直偷偷跟在庾彤身后的,自己则计算着时间赶过来,听说庾彤真的把阮氏推进了水里,何氏简直大喜过望。心想,这要是直接淹死了阮氏,才能出了自己这一口恶气呢。

    哪知道半路里杀出一个程咬金,沈沅钰横空出世,竟将阮氏救了下来。她便立刻出现,沈沅钰的态度她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若是这事她帮着庾彤糊弄过去,就殊为不美了。

    何氏一出现,立刻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三弟妹怎么会落水了?”就指着阮氏带出来的那个丫头道:“你是怎么伺候你家主子的,三弟妹是双身子的人,你们竟然叫她落水?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要是搁在平时,她哪里敢指认庾彤呢,只是这个时候,不说就要自己独自承担职责,她非得被一顿板子打死不可,哪里还敢隐瞒,就指着庾彤叫道:“是七小姐,七小姐把三奶奶推进水里的!”

    何氏看着庾彤,眼里露出悲悯之色:“七妹妹,就算是三弟妹抢了你的衣裳料子,你也犯不着把她推到冰冷的湖水里去吧,你这么做,实在是太狠心了。”

    庾彤神色慌乱,连连摇手:“不,不是我!不是我!”

    何氏冷声道:“你为了两件碧霞纱做的衣裳,怒气冲冲,一路从我的别亦阁寻到映雪阁,又寻到荷花湖的边上来,许多人都看到了,你还想抵赖?再说,这湖边有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想抵赖就能抵赖的过去吗?”

    她心里快慰极了,自己苦心谋划了这么久,所有预定的目标均已达成,她能不高兴吗!自己抓了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手,日后袁王妃也得看自己的脸色行事了,简直不能更兴奋。

    转头就去看沈沅钰道:“二弟妹,你说是不是?”

    此刻蕊心正在帮着沈沅钰揉着她那条蹲麻木的腿,沈沅钰只想呵呵何氏一脸。身为长嫂,看见怀孕的弟妹溺水,不问一句阮氏有事无事,上来先想着把庾彤的罪名给砸瓷实了。这琅琊王府里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她淡淡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我来的时候,三弟妹已经落入水里了,并未看见是何人动手的!”沈沅钰一看庾彤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就知道推阮氏下水的人必定是她无疑。这里头内情如何,沈沅钰尚不知晓,不过也可以猜出来,庾彤必定是受人唆使,而何氏来的这样快,十有八、九就是她从中起的幺蛾子。

    沈沅钰不由对何氏十分鄙视。想让她给何氏作证,那是想也别想。

    何氏被她噎的梗了一下,也明白沈沅钰是不愿意掺合她和王妃之间的事情,就复又转头对庾彤说道:“七妹妹,你看看你的手里抓着什么?还不承认吗?”

    庾彤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撕扯之间,她竟然将阮氏的春衫扯破了,还有半截衣料抓在手里呢。别看庾彤平日里十分的冷艳高贵,真正遇到事情却又变得怂了,方寸大乱间只急忙松开了手里抓着的布料,连连后退,并且哭道:“不是我,不是我!你们不要逼我!”

    沈沅钰暗暗摇头,就这么点智商情商,还一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真不知道袁王妃平日里是怎么教育她的!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远远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怎么回事?青天白日的,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竟是宋嬷嬷扶了脸色苍白的袁王妃赶了过来。原来是庾彤身边的大丫鬟刚才见势不好,派了一个小丫鬟去请袁王妃,她听了小丫鬟的禀报,立刻意识到不好,不敢耽搁,立刻就带人前来救援,哪里想得到还是晚了一步。

    看见阮氏软绵绵地躺在彩鸾的怀里,袁王妃只觉得目眦欲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氏此刻是得理不饶人,“母妃,您总算来了!是七妹妹,七妹妹为了两件春衫,把三弟妹推进了荷花湖里,若不是二弟妹就在附近,及时救出了三弟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袁王妃看了看何氏,又看了看浑身瑟瑟发抖,满眼哀求像是一只小狗般看着自己的庾彤,只觉得一股血液直冲上脑袋。之前她不是不知道,何氏在挑拨庾彤和阮氏之间的关系,她还特意派了宋嬷嬷去安抚庾彤,叫她不要做出傻事。

    但却实在没想到,庾彤的智商这么低,这么容易就上了何氏的恶当,竟然真的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阮氏推下水去。当然庾彤自己智商低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却是袁王妃没想到的,就是何氏在给她喝的水里,加了一味药材,能够让人情绪激动,陷入半疯狂状态。

    袁王妃首先想到的是: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庾彤把自己怀着孕的嫂子推进了荷花湖里去,日后谁还敢娶她做媳妇?

    袁王妃看见何氏嘴巴一张一合的,还在那振振有词,指控自己的女儿如何为了两件碧霞纱就把嫂子推下湖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何氏所起的作用呢?

    袁王妃怒不可遏,扬起手来,“啪”地一声,就给了何氏一个耳光。何氏震惊地看着她,实在没想到袁王妃会恼羞成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光,真是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何氏捂着自己已经肿起来的右脸,怒道:“王妃,你这是何意?如此折辱与我,就能掩盖七妹妹的罪行吗?王妃你自己教女无方,就如此拿着儿媳妇出气吗?”一怒之下,连母妃也不叫了。

    宋嬷嬷怒道:“大奶奶,有你这样对长辈说话的吗?”

    何氏差点就想跟袁王妃撕破脸皮,只是见袁王妃脸色阴沉,积威之下到底忍住了,却不想再忍宋嬷嬷,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老虔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敢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的!”

    袁王妃满脸的严峻之色,淡淡地道:“这件事不管是谁所为,我都会查清楚。必定会还老三媳妇一个公道。我之所以打你,是因为你毫无孝悌之情,只知在这里胡搅蛮缠,竟连老三媳妇的死活都不管!你说,我有没有打错了你?”

    袁王妃和庾彤可不一样,可没有那么好对付。何氏没想到她很快就抓住了自己的把柄,袁王妃说的都在理,她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反驳。

    “还不陪我过去看看,老三媳妇怎么样了?”何氏这下也没什么说的了,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这一巴掌,跟着王妃上前查看。却将刚才庾彤扔掉的那截布条拿在手里,死死攥着,当做证据。

    这时沈沅钰已经差不多帮着阮氏急救完毕了,正让金灵把阮氏背在背上。袁王妃急急上前,拉着沈沅钰的手道:“二郎媳妇,老三媳妇她怎么样了?”

    沈沅钰道:“我已经对她做了急救,料想三弟妹一条性命是保住了的。只是她腹中的孩子……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到时且看天意吧。”

    袁王妃连连道谢:“二郎媳妇,今天多亏有你在!”

    沈沅钰只是笑笑,“这个节气,湖中的水太冷了,还是先把三弟妹背到一个安全的所在,给她灌一碗姜汤,静等太医的到来。”

    袁王妃道:“就依你所言。”一边却悄悄递给宋嬷嬷一个眼神。宋嬷嬷脚下就慢了起来,慢慢到了庾彤的身边,和庾彤的大丫鬟一起护着庾彤悄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何氏见了,不由暗暗着急,想要挣脱去瞧瞧,却被袁王妃死死抓住了手,袁王妃冷声道:“老三媳妇如今这个样子,你还想去哪?”

    何氏暗想,这么多人看着,袁王妃总不至于把所有人都杀了灭口吧,这件事她想盖也盖不住,就不再多说,跟着沈沅钰袁王妃一行人,快步向前走去。

    出了后花园,沈沅钰却并不把阮氏送回映雪阁去,而是向着她自己的蘅芜苑行去。何氏就有些奇怪:“二弟妹,为何不去映雪阁呢?”

    沈沅钰搪塞道:“蘅芜苑离这里近一些。”并不多言。其实蘅芜苑和映雪阁都比较偏远,距离后花园都差不多远。沈沅钰是害怕阮氏这样回了映雪阁,别再被王妃和何氏给害了。

    袁王妃看了沈沅钰一眼,并未出言反对,反而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来。

    到了蘅芜苑,沈沅钰已经事先派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了,就见蘅芜苑的丫鬟训练有素,在管嬷嬷的指挥下,很快就把阮氏给安置到了东厢房。东厢房里点起了几个火盆,把阮氏的湿衣裳换下,又给她盖上了厚厚的被子。不大一会儿,一碗熬得浓浓的姜汤就被端了过来,有丫鬟亲自喂阮氏吃了下去。

    喝完了姜汤,只过了一会儿,阮氏就幽幽转醒了。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自己跟前的沈沅钰。就虚弱地道:“二嫂,我这是在哪儿?”

    沈沅钰道:“三弟妹,这是我的蘅芜苑。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肚子疼不疼?”

    叫沈沅钰这一提醒,阮氏立刻觉得自己腹痛如绞,就叫喊道:“哎呦,二嫂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二嫂,我好害怕,是不是我肚里的孩子要保不住了?”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

    何氏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而袁王妃则是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沈沅钰抓住阮氏的手道:“三弟妹,你别害怕,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太医会保住你的孩子的。”

    “老太太来了!”这边沈沅钰还没有安慰好阮氏,郗氏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袁王妃、何氏和沈沅钰赶忙起身,没到门口呢,已经有人掀了帘子,郗氏在一众丫鬟婆子的带领下进了屋子。

    “究竟出了什么事?好好的,人怎么就能掉到湖里去?”郗氏顿着龙头拐杖,语气中带着隐约的责难。沈沅钰等三人上前来见礼,郗氏只将沈沅钰伸手拉起来,对于王妃和何氏却是视而不见。

    老太太在这府里带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第一次这样明显地表现出对于袁王妃的不满,这简直就是变相打袁王妃与何氏的脸了。袁王妃脸色有些难看地直立起身,何氏也有几分尴尬。

    沈沅钰把一切看在眼里,却是只装作不知道,将老太太引到太师椅跟前坐下。

    阮氏看见郗氏前来,知道来了靠山,眼泪就掉了下来。“老太太,您可算来了,孙媳妇差点儿就见不到您了!”

    老太太握着阮氏的手,道:“好孩子,好孩子!有我老婆子在,没有人能伤害你,你尽管放心。”

    阮氏却把与沈沅钰的话又说了一遍。“老太太,我肚子疼!”

    郗氏大吃了一惊,抬头去看沈沅钰,见她神色郑重地摇了摇头,心里就是一沉。沈沅钰声音沉静道:“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第209章 虚惊一场

    郗氏只气得浑身发抖,用力一顿龙头拐杖:“到底是谁,想要害我的重孙?到底是谁?只要我老婆子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允许有人害我的重孙!”这话的语气已是极重。老太太虽然不是庾文泰的亲娘,不是袁王妃的嫡亲婆婆,可她是太后的嫡亲妹子,就冲着这重身份,也没有人敢对她不敬。

    袁王妃和何氏本就心虚,忍不住就跪了下来。袁王妃道:“老太太息怒,气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沈沅钰见婆婆和妯娌全都跪下了,自己也不好站着,便也跪下了。

    何氏连忙道:“老太太,这件事其实是七妹妹……”袁王妃见她要把庾彤供出来,不由一急,正要打断她的话,就听见郗氏用威严的声音道:“二郎媳妇,你来说。”

    郗氏在府里住了这么久,袁王妃和何氏是个什么操行,她自然是知道的。她对这两个人的人品是不信任的,这才要沈沅钰来说。

    沈沅钰便道:“回老太太,今儿天气大好,孙媳妇便带着丫头们去逛后花园……”就把经过说了一遍,至于是谁推阮氏入水的,沈沅钰道:“孙媳妇到的时候,三弟妹已经落水许久了,并未看见是谁推她下水的。”

    郗氏听说是沈沅钰救的阮氏,又见沈沅钰把阮氏救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今天多亏了有你在,要不老三媳妇……快起来起来吧!”就让一旁的嬷嬷扶了沈沅钰起来。

    却让袁王妃和何氏继续跪着。袁王妃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就听见郗氏道:“我从前不愿意管这府里的事,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我并不是王爷的亲娘,琅琊王府只是我的一个栖身之所而已。可是这个栖身之所呆久了,我也不由自主地把这里当成了我的家,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我亲眼看着他们长大的,对于我来说,虽然他们身上没有流着我的血,可是就和我的亲孙子,亲孙女是一样的。”

    “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再不能装聋作哑,闭口不言了。老三的身子是什么样的,咱们大家都知道,他们小两口结婚三年,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一胎,所以我决不能看着这个孩子眼睁睁地掉了,被旁人给害了!”

    她顿着龙头拐杖,“王妃,你已贵为亲王正妃,这个家里的所有产业都在你的手里,你还有什么好争的?所谓家和万事兴,若是咱们在王府里就先自己打起来,日后在外头,谁还能看得起咱们琅琊王府的人?”

    袁王妃虽然心里不爽,嘴上却道:“老太太教训的是!”

    郗氏又教训了何氏几句,这才让两个人都起来。

    沈沅钰心里暗想,郗氏别看平时不怎么出声,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根本就不需要多问,就知道这件事的问题出在谁的身上了。

    说话间,太医来了。这位太医姓刘,已经七十多岁了,眉毛胡子全都白了,都老成这样了,女眷们也就没有回避。

    刘太医见阮氏一身的水渍,头发还未完全擦干,他久在权贵家里行走,十分敏感,见了阮氏的样子,心里便已经有谱了,也不问她是怎么落入水里的,就直接给她把脉。

    把完了脉,刘太医神色十分凝重,对众人道:“能否进一步说话?”

    郗氏脸色微变,就把刘太医领到厢房旁边的稍间里,急急问道:“太医,我孙媳妇和她肚里的孩子怎么样?还能不能保住了?”

    刘太医道:“大人还好说,只是这孩子?”

    沈沅钰问道:“孩子到底怎样?太医直说不妨!”

    刘太医道:“三奶奶像是浸了冰水,如今寒邪入体,影响了腹中的胎儿。似乎时间太久,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若是老太太同意,下官这就开一副方子,让三奶奶把这个孩子打掉了吧!”这老家伙到真会说话,明明知道阮氏是掉进了湖里,张口闭口又是“好像”又是“似乎”的。

    郗氏身子一晃,差点就站不稳。还好沈沅钰站在一旁,一把扶住了她。郗氏的眼泪就下来了:“刘太医,我孙媳妇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一胎,太医您就开开恩,一定要帮着咱们把这个孩子保住啊!”

    沈沅钰也觉得心中恻然:“刘太医,您再想想法子吧。”

    刘太医叹息了一声:“不是老夫不肯尽力,实在是贵府三奶奶在冰水中泡了太久,下官也是无能为力啊!”

    刘太医道:“若让这胎儿胎死腹中,难免会成为三奶奶的心腹大患,还请老太太早做决定!”

    老太太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口气道:“刘太医,你写方子去吧!”

    管嬷嬷就带着刘太医去了耳房写方子,老太太已经怒气盈胸,顿着龙头拐杖道:“查,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袁王妃就是脸色一变,从前老太太一直像是一尊笑面弥勒,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次看来是真的生了大气了。何氏心中也有些忐忑。

    沈沅钰却觉得老太太的决策是对的,若不刹住这股歪风邪气,日后琅琊王府里头还有的乱呢。

    屋里一时间就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之中。

    不大一会儿,管嬷嬷就携了刘太医写好的方子回到屋中,将方子双手呈上给老太太。郗氏接过来只是看了一眼,“罢了,拿下去煎药吧!”

    沈沅钰这个时候却忽然开口道:“慢着!”

    众人全都回过头来看着她,沈沅钰对郗氏道:“要不要换个太医来,给三弟妹瞧瞧?”这就是还抱着一线希望的意思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刘太医进入太医院三十年,乃是妇科圣手,他说不成,那就是不成了。”

    沈沅钰却想起玖婆婆来。当年她能让近四十岁的湖阳郡主老蚌生珠,难保她没有法子让阮氏保住这一胎。按道理她不该掺合这些事儿,本来阮氏是死是活和她没啥关系,她能把阮氏从荷花湖里救出来已经是“中国好嫂子”了,现在推荐玖婆婆给她,那样一个巫医,治好了还好说,治不好的话,将来岂不是落埋怨。

    沈沅钰虽然不喜欢阮氏的小家子气,但终究不忍心让她落胎,便对郗氏道:“我娘家有位都掌蛮族的巫医,老太太若是信得过我,我便派人回娘家接她过来,或许能有些个与众不同的法子,保住三弟妹腹中的胎儿也说不定。”

    袁王妃双眼一亮,“你说的,可是当日东宫那位玖婆婆?”她也是真心不希望阮氏落胎,否则郗氏那一关就不好过了。

    沈沅钰点了点头。老太太连忙道:“不妨一试!”

    沈沅钰就到小书房里,一挥而就写成一封书信,封好了交给蕊心:“你带着这信去找老爷,叫他派人把玖婆婆给送过来。”沈昀是何等样人,玖婆婆这样的“人才”他当然不能放她走,早就想法子软硬兼施将她收服为己用了,这件事也曾向沈沅钰提及。

    蕊心不敢怠慢,立刻套车出门。

    回到屋内,就见老太太和袁王妃、何氏三人还都坐在原地,屋里气氛十分沉重。沈沅钰向老太太禀报说已经派了蕊心回去请玖婆婆了,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叫你受累了!”

    沈沅钰就道:“我进去瞧瞧三弟妹!”

    进入内室,就看见阮氏的一个贴身丫头正在服侍她喝水。阮氏看见沈沅钰终于进来,叫了一声:“二嫂!”有些忐忑地问道:“二嫂,我肚子还是很疼,太医怎么说?”

    沈沅钰安慰道:“太医说你没事的,你别担心!”

    阮氏却偏偏刨根问底:“那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把保胎的药煎好了送进来?二嫂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的孩儿要保不住了?”

    沈沅钰只得道:“药要文火煎上几个时辰,还早哩。你若是累了就先睡一会儿。”

    阮氏听了总算放下一点儿心事,“二嫂,我睡不着!能不能让煎药的丫鬟快点,我肚子疼。”沈沅钰只得再次出言安抚。

    阮氏却絮絮叨叨地说:“我现在想想还后怕,七妹妹像是疯了一样……我究竟是哪里惹着她了?”沈沅钰见她一脸惊恐的样子,神色就是一动。

    她可不愿意听阮氏说这些,真相如何,她也并不关心。就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将来自有老太太给你做主。你若是睡不着,也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阮氏道:“二嫂,你是个好人!这个王府里,除了老太太,只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听你的!”

    沈沅钰有些哭笑不得。阮氏就真个闭上了眼睛,沈沅钰就坐在那里陪着她。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外头传来丫头禀报的声音:“二爷回来了!”

    沈沅钰心中一喜,转身就来到了外间。庾璟年也正好从外头进来,他听说老太太在厢房里,就进来拜见。见一屋子这么多人有些奇怪,夫妻两人就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庾璟年上前见过了众人,老太太就让沈沅钰服侍他回到上房去换衣裳。庾璟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沈沅钰的手出了门。老太太见了,满是阴霾的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两人回到上房,庾璟年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把阮氏搬到咱们院子里来了?”

    沈沅钰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怕三弟妹回到映雪阁,再遭了别人的暗算,就把她接到咱们院子里,有二爷在这里坐镇,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进来,您说是不是?”

    庾璟年“嗤”笑一声:“你少给我脸上贴金。这么一个破落户,也就是你心肠软弱。我不待见她,若是换做平日,我早就派人将她扔出去了。”

    沈沅钰不由假意惊呼一声,道:“王爷,不要那么残忍吧,三弟妹肚里可还怀着孩子呢!”又道:“其实我也不待见她呢,只是心疼她肚里的孩子!”

    庾璟年就呵呵一笑:“那么喜欢孩子,自己给我生一个就是了。”又道:“等玖婆婆来了,看完了病就赶紧让她搬走,男女授受不亲的,何况她又是我的弟妹。”

    这点沈沅钰当然明白。“你放心吧,我自会安排好的。”又问庾璟年:“皇上叫你去宫里,有什么事情吗?我听说益州一直不大安分,皇上不会又想派你去打仗吧?”

    庾璟年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你放心就是了,益州虽然不安分,不过有大司马桓奇在荆州坐镇,短期之内应该还不至于造反。况且就是造反,皇伯父也未必就会派我出征,别忘了咱们可是新婚燕尔,皇伯父这个时候把咱们拆散,岂不是太残忍了?”他们可还没有做成真正的夫妻呢。

    沈沅钰见不是要派他出征,放下了一桩心事,脸上明显轻松了起来。“那皇上叫你去是为了什么?”

    “皇伯父是想跟我商量封王的事情呢!六月初二是皇伯父的圣寿之日,皇伯父打算在那天大赦天下,顺便把这个王爵封给我!”

    沈沅钰就有些着急:“还要等到六月才能封王啊?”

    庾璟年不由笑道:“就那么想当王妃?”

    “谁想当王妃了?王妃就那么稀罕吗?还不是想早点从这个乱七八糟的王府里搬出去!”

    庾璟年也叹了一口气道:“就算封了王爵,那王府也要盖上一两年,不是想搬就搬过去的!”

    就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拿出一张堪舆图,“皇伯父还问我,想把王府建在哪儿呢?给我圈了好几个地方,都不错,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你也帮我来参详参详!”

    沈沅钰道:“只要离王府远一点儿,哪儿都可以。”

    两个人正在屋子里研究日后的王府盖在哪里好,彩鸾急急忙忙地进来,脸色发白地道:“二爷,奶奶,三奶奶见红了。”

    沈沅钰大吃一惊,道:“玖婆婆还没到吗?”彩鸾摇了摇头。沈沅钰急忙起身:“我得过去看看!”

    庾璟年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也只得放媳妇过去。沈沅钰来到厢房,见老太太、袁王妃和何氏都聚在屋子里。因为盖着厚厚的被子,看不见里头什么样,但是屋子里隐隐的有股血腥气。

    阮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啊……”刘太医则坐在榻前的凳子上,皱着眉头给她把脉。沈沅钰走上前来,语气严峻地道:“别哭了!”

    阮氏本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她拉下脸来,语气强硬,哭声顿时小了不少,沈沅钰道:“你若是想让这个孩子马上就掉,你就可着劲儿的哭吧,到时候看三爷能不能饶了你?”

    阮氏听到这里,终于止住了哭声。刘太医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阮氏哭得一抽一抽的,脉都把不好。过了一阵子,就见刘太医隐晦地摇了摇头,那意思就是不成了。哪知道那阮氏十分精明,竟然瞧见了,一时又哭了起来。

    沈沅钰真是有些无奈了。正在此时,外头有人回报说蕊心回来了。沈沅钰大喜,转身出去,就见蕊心带着玖婆婆正好走进来。

    玖婆婆看见沈沅钰,急忙上前给她见礼,“见过三小姐!”沈昀救了她的命,又给了她一家子很好的差事,她如今已经死心塌地为沈昀卖命了,对沈沅钰自然也是极为恭敬的。

    沈沅钰对有本事的人一向是十分敬重的,就客气地道:“婆婆不必多礼,快进来看看病人吧。”一边引着她往里走,一边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刘太医见王府又请了一位大夫过来,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不过等他看见玖婆婆的时候,那点子气愤立刻云散烟消了,当日这位玖婆婆在东宫之中大显神威,震住了太医院的一票太医,当时刘太医也是其中之一的。

    刘太医就立刻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了玖婆婆。玖婆婆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神色也有几分凝重,刘太医就忍不住问了一句:“婆婆,还有救吗?”

    玖婆婆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三粒黑乎乎的药丸:“把这个用温水化开,给三奶奶服下。”

    就有人拿了温水来,给阮氏服了药,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三奶奶忽然小声道:“我,我肚子没有那么疼了。”

    众人见玖婆婆的药丸这么神奇,不由全都信心大增。玖婆婆非常淡定地道:“再检查一下,看看三奶奶的下红止住了没有。”

    就有丫鬟掀开被子一瞧,大喜道:“果然止住了,婆婆真乃神医也!”

    玖婆婆不为所动,看了沈沅钰一眼,就出去开方子。刘太医屁颠颠跟着过去,满脸的虔诚,像是小学生对待自己的班主任老师一般。沈沅钰不由看得想笑。

    玖婆婆也不瞒着刘太医,刷刷刷写好了方子,刘太医一看,却看糊涂了。“这方子是怎么回事,这里头有几味药,老夫根本就不识的。这个生机丸是什么东西?”玖婆婆就从怀里又摸出一个瓶子来,倒出几粒黑乎乎的药丸,“这个就是生机丸!”

    刘太医立刻就瘪茄子了。

    他本来是想跟着玖婆婆偷师的,哪里知道这位开的药,主药不是这个丸就是那个丸,都是她事先配好的,其余的辅药都是些常见的药材,难怪玖婆婆不怕他在一旁看着呢。

    玖婆婆不理会刘太医那哀怨的小眼神,直接吩咐一旁侍候的丫鬟下去煎药。半个时辰之后,药煎好了,阮氏服下去之后,状态好了很多。

    玖婆婆就道:“照着这个方子,每天一服,连续服上四服,就没事儿了。”她抬头看了看阮氏,“不过若是下回再有类似的事情,比如说大冷天的再到水里泡半个时辰,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你腹中的孩儿了。”

    她说话倒是一针见血,十分的不客气。

    郗氏见孩子保住了,十分的高兴。亲自把玖婆婆和刘太医送出门去,又给了两人每人一个大红封,沈沅钰自然也少不得赏赐给玖婆婆许多金银珠宝。

    郗氏在蘅芜苑呆了这么久,加上担惊受怕,这时也是累了,沈沅钰便亲自把她送回了芷兰堂,袁王妃和何氏便也告辞离开。

    阮氏在蘅芜苑又住了几天,眼看着胎相稳固,沈沅钰这才商量着让她搬回映雪堂去。哪知请神容易送神难,阮氏竟然不想走了!

    沈沅钰真是哭笑不得。就来到东厢房和阮氏商量,阮氏却拉着沈沅钰的手道:“二嫂,我害怕。那天你都看到了,有人把我推进水里,她们是想害我,害我的孩子啊!整个王府里,只有这蘅芜苑最安全。有二哥坐镇,谁也不敢把手伸到这里来!你就救人救到底,让我在这把孩子生下来再搬走不成吗?”

    沈沅钰无奈,一个兄弟媳妇住在大伯子院子里头,这算什么事儿吗?她明白,阮氏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更重要的原因,何尝不是阮氏觉得她这里吃穿用度比起映雪堂高出好几个档次,她这才不想走。

    沈沅钰真是烦透了阮氏这个人,实在是眼皮子太浅,太过没有眼力见儿。她就淡淡地对阮氏道:“想保住你的孩子,也简单,我交给你一个法子。”

    阮氏连忙问:“什么法子?”

    “传消息出去,就说是玖婆婆说的,你的这一胎是个女孩儿,自然从此以后没有人会再打你肚子的主意!”有人嫉妒阮氏,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害怕她生下王府的长孙,若是一个女孩,何氏已经生了两个了,自然没人在意一个庶子生出的女儿,目标自然就会大大地降低。

    阮氏也明白过来,“真是个好法子!”

    沈沅钰道:“散播消息这件事,就由我代你做了。”

    阮氏就打蛇随棍上,拉着沈沅钰的手道:“二嫂待我真好!”

    沈沅钰却毫不客气地把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三弟妹今天下午就搬回映雪阁去,若是你自己不肯动,我就只好派人来帮你了!”她语气淡淡的却不容置疑,阮氏在后面一叠声地叫“二嫂”,她也只做不理。

    她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没到下午,沈沅钰就派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进来,这些人可不比沈沅钰温柔,个个十分粗鲁,进来就先指桑骂槐地骂了一通,阮氏见再不搬走恐怕真就叫人给扔出去了,只好不情不愿地搬回映雪阁去了。

    小书房内,沈沅钰和庾璟年正在对弈,沈沅钰听见东厢房那边的声音,无奈道:“这真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阮氏这种人,你根本就不能和她讲道理。”

    庾璟年却对沈沅钰这样的处理手段感到十分满意。“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作好人了!”

    沈沅钰抿着嘴一笑:“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乱作好人了。”说完啪地一声落下一子,将庾璟年的一条大龙给吃掉了。庾璟年连连叫道:“哎呀,不算不算,刚才我光顾着与你说话去了,没有注意到这边,让我悔棋一步!”

    沈沅钰哈哈大笑:“我说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乱作好人了。所以也不能让你再悔棋了!”

第210章 不了了之

    过不几日,就从蘅芜苑传出消息:说是玖婆婆看出来了,三奶奶这一胎竟是一个女孩。消息一开始还只是在蘅芜苑中流传,不过很快就传得整个王府都知道了。

    何氏正在屋子里看账本,夏珠走进来,先是将一屋子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撵了出去,才道:“蘅芜苑那边传出消息,说是三奶奶怀的是个女孩。”

    何氏吃了一惊,放下手中的账本道:“这消息准确吗?是不是阮氏放出的烟幕!”

    夏珠道:“说是玖婆婆给摸出来的,玖婆婆医术出神入化,她说的哪里还有假呢。而且三奶奶和蘅芜苑已经闹翻了,她赖在蘅芜苑不肯出来,二奶奶差点儿和她翻脸!又怎么会还帮她放烟幕。说不定是二奶奶生了她的气,故意把这消息露出来,就是要让她在王府里没脸!”

    何氏哈哈大笑道:“这个阮氏啊,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她赖在蘅芜苑不肯回去,还不是贪图那里的吃食、精致,据说屋里子随便一个纱帐都是霞影纱呢,她什么时候用过那样的好东西!真真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破落户!”

    笑了一阵才道:“她做张做智这么久,没想到吧,肚子里怀着的竟然是个不带把的,那有什么稀奇?一个庶子的女儿,将来给我的女儿提鞋都不配!我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瞎折腾了?”

    又问夏珠道:“老太太那边不是要严查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夏珠又怎么知道这一点,只是道:“我听说三奶奶刚刚搬回映雪阁,王妃就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去看她。”

    何氏听到了这个消息,忽然站了起来:“不好!”

    夏珠道:“怎么了,奶奶?”阮氏从蘅芜苑搬回去,王妃为了显示贤良淑德,亲自去看她,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何氏道:“若是王妃说动阮氏,不肯再把庾彤供出来,可如何是好?”

    夏珠道:“不至于吧?那庾彤可是差点害死了她和她的孩子,她怎么能咽下这一口气呢?”

    何氏道:“你还不了解阮氏此人吗?最是贪财好利,若是王妃许她一些好处,她未必不会放弃追究这件事!”

    何氏的猜测是对的。等王妃从映雪阁出来,郗氏再派嬷嬷去问她,到底是谁把她推进荷花湖里的,阮氏的话就全变了,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掉到湖里去的,和旁的人全没有关系。

    沈沅钰在蘅芜苑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蕊心悄声道:“听说王妃给了三奶奶一座五百亩地的庄子。”

    沈沅钰淡淡一笑:“五百亩的庄子作为封口费?王妃也算是大手笔了。”

    蕊心把“封口费”这个词在心里琢磨几遍,最终道:“三奶奶做人实在太过没有原则!”

    沈沅钰道:“我瞧着未必!三弟妹选择倒向王妃这一边,也算是个聪明人了!你想啊,她本来就和大嫂势不两立,若是此时站出来指认七妹妹害她,就等于把原来的靠山王妃给得罪了,以后她在府里还如何立足呢?”

    蕊心道:“只是她就不怕七小姐再来害她一次,不怕这根本就是王妃的意思?不怕自己保不住腹中的孩儿?”

    沈沅钰分析道:“我猜想王妃必定会向她解释,这次的事件,全是因为何氏在其中挑拨,庾彤只是代人受过。毕竟说起来,王妃一系的确是没有害她的必要。而三弟妹因为有这件事在,相当于有把柄在手,王妃必定不敢再对她轻举妄动,若王妃再敢害她,她大可将两次的事情都抖露到王爷和老太太的跟前,王妃也不好摘干净自己。现在两方是各有顾忌,故而成了现在这种相互制约的局面。三弟妹又能从中捞到一笔好处,她自然会如此选择的。只可惜,这一次怕是要伤了老太太的心了。”

    老太太为了整肃王府,为了帮阮氏出头,不惜和王妃翻脸,没想到苦主为了区区一个庄子,就转头当起了缩头乌龟,这简直就是给了老太太一巴掌。

    蕊心道:“我瞧着,老太太似乎和宫里的太后不一样。是真心疼爱府里的少爷小姐们呢!”

    沈沅钰道:“谁说不是呢!只是三弟妹如此行事,日后谁还愿意再帮她呢?”沈沅钰料定了日后她必定得不偿失。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她自然也不会多插手进去。

    果然不出沈沅钰所料,因为阮氏的态度,这件事最终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庾文泰本来就对庾峻这个病秧子庶子不闻不问,听了这事儿也只不过说了一句“让下人好生伺候着,万不可再出现类似的事故了”也就完了。

    不过郗氏到底还是下令把庾彤给禁足了两个月。

    庾彤住着的丽华苑。

    庾彤正跪在袁王妃的脚下,嘤嘤哭泣。她抱着袁王妃的双腿道:“母妃,我是冤枉的,你去跟老太太求求情,让她解了我的禁足令吧。”她长到这么大,虽然庾文泰对儿女们不闻不问,但她一直是被袁王妃捧在手心里的,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她又是一个高傲的人,这样禁足的羞辱,让她觉得简直无法忍受。

    袁王妃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才说道:“何氏那么明显的挑拨离间,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她真是怀疑,自己这样精明,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笨蛋女儿来呢?“你三嫂一直站在咱们这一边,这么些年来,你还没有看明白吗?”

    庾彤辩解道:“女儿本来就很讨厌三嫂,瞧不上她那样的小家子气!”

    袁王妃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你就是再讨厌她,也不能把她推到湖里去啊!”

    “女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那样生气,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是撕扯间无意推她入水的,女儿之前并没有那样的打算!母妃,你要相信我!”

    袁王妃和宋嬷嬷对望了一眼,神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你是说,你当时情绪非常激动,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是不是这样?”

    庾彤就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形,最后点头道:“是的!”

    宋嬷嬷忍不住插嘴:“小姐当时可在大奶奶那里吃过什么东西没有?”

    “并没有啊!”庾彤略一思索后道:“我想起来了,当时夏珠给了我一杯茶,我当时一路急行,口有些渴,就把那茶水都喝了。”

    袁王妃和宋嬷嬷对望了一眼,都已经了解了其中的缘故。袁王妃道:“这个毒妇,我说七丫头就算是糊涂,也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原来竟是她在茶水中做了手脚!”

    庾彤吓了一跳:“您说什么?您说她在茶水中下了药?那我不会有事吧?”一时怕得脸色都白了起来。

    袁王妃真是对女儿的智商感到无奈了:“这都过去几天了,要是有事,早就有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见女儿仍是一脸害怕的样子,无奈地道:“等会我会派人请了大夫给你瞧瞧的,你不用担心。”

    庾彤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何氏这个贱人,竟这般陷害与我!我绝不会放过她的!母妃,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袁王妃没好气地道:“这件事我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你要怎么找她讨还公道?况且都过了好几天了,你又说何氏在你的茶水之中下药,怎么能够证明?有这个时间她肯定是早就把证据全都处理掉了。到时候她会倒打一耙,说你是推卸责任,编出来的故事!”

    庾彤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难道女儿就被她白白害了不成!”

    袁王妃道:“为了你的名声,现在你也不能和她撕破脸皮,否则她往外面一宣扬,只说你连怀了孕的嫂子都敢往湖里推,哪家还敢娶你过门?”

    庾彤顿时语塞。“母妃,就算是暂时不能给我报仇,也总该给我解了禁足吧,何况您已经知道了女儿是被何氏给陷害了!”

    袁王妃道:“这次老太太连带着我都恶了,你还让我怎么给你求情。反正两个月也没有多少时间,你正好在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你何以落入了今天这样的地步!日后把你那些诗呀书呀的都收起来,好好学一学行事做人的道理吧。”

    不再理会庾彤的哀求,径自出了丽华苑。

    袁王妃边走边对宋嬷嬷道:“七丫头实在叫人放心不下,真想不明白,我怎么会把她教成现在这个样子!”

    宋嬷嬷却是明白,对比起女儿,袁王妃还是在两个嫡子的身上花了更多的心思。而且这些年在后宅中,袁王妃把庾彤保护得极好,根本不需要她费什么脑子,袁王妃就把问题全都处理掉了,这也就养成了她横行霸道,但是偏又不愿意动脑子的个性。

    只是这些话,却不能对袁王妃直说。

    宋嬷嬷只得道:“七小姐还小呢,您好生教着她,再大些,就什么都明白了。”

    袁王妃叹了一口气:“还小?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嫁到王府里来,要独自面对这一大摊子的事儿了。你看她这个样子,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什么时候才能懂点儿事呢?”无奈地吐了一口气道:“这阵子你不要跟着我了,到丽华苑侍候七丫头吧,帮我好生教教她做人的道理。”

    宋嬷嬷就有些犹豫,“这个……”就庾彤那个性子,虽然她是王妃身边的最得脸的嬷嬷,可是又怎么可能听她的摆布呢,“……老奴害怕七小姐不肯听从老奴说教!”

    袁王妃想了想,也觉得十分无奈,“你说的也对!待她禁足的期限到了,还是由我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吧。”

    宋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王妃真的打算不再追究何氏了?”

    袁王妃眼中狰狞之色一闪而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将来有了好机会,我一定不会放过何氏这个毒妇的!”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闹得三月三上巳节都没有出去踏青游玩。眼看着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袁王妃的“病”也很快就好了,又迅速拿回了掌家的大权。

    这段时间,倒是沈沅钰有空就往芷兰堂去,陪着郗氏说说话,阮氏的做法有点伤了老太太的心了,沈沅钰便也有开解她的意思。

    如此又过了几天,轮到在琅琊王府里摆春宴,这一天全家人打扮整齐了,府中请来了不少的亲朋旧友,何氏按照袁王妃的吩咐给裴家下了帖子,没想到裴家太太居然推了旁人的邀请,亲自带着女儿裴琪来赴宴。

    宴会是何氏一手经办的,沈沅钰作为主人也是一早就起了身,来到门口帮着袁王妃和何氏迎接客人。

    今年的客人明显比去年的档次高了很多,说穿了却是庾璟年的功劳。庾璟年要封郡王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眼看着这位未来的大将军王手执权柄,谁还能不趁着这个机会来烧一烧热灶呢。

    这一天除了裴家人,何氏还给沈沅钰的外家下了帖子,沈沅钰的大舅母林氏一大早就带着周家三姐妹来到琅琊王府。

    如今周氏家族兴旺,可不比往昔,袁王妃亲自带着沈沅钰到门口迎接。众人客气了几句,林氏就拉着沈沅钰的手问她过的好不好,周蕙芷就笑道:“大伯娘,你没看见大表姐这满面红光的,哪里有个不好的样子呢?”

    林氏就伸出手指头戳了周蕙芷一下:“你这个小丫头,都是平日里我纵的你,在王府里也敢这样没大没小的!”她统就生了周蕙云一个女儿,周蕙兰和周蕙芷也都当作了亲生女儿一样疼,周蕙芷就吐了吐舌头,并不害怕她。

    沈沅钰就留下王妃在这里迎接别的客人,亲自将大舅母和表姐妹引入摆酒宴的后花园里。沈沅钰先是问了外祖父外祖母以及舅舅们的好,又接着问道:“大舅母,四表妹的婚事定下来没有?”

    周家姐妹之间,就剩下一个周蕙芷的亲事没有定下来。沈沅钰这样单刀直入地一问,周蕙芷顿时就不乐意了,“大表姐,哪有你这样问的?”

    沈沅钰嘿嘿一笑,“你也知道害臊啊?”

    因为周蕙兰和周蕙芷的母亲,也就是沈沅钰的另外两位舅母都跟着舅舅们在外任上,所以周家姐妹的亲事都是林氏帮着张罗的。这样亲近的关系,林氏也就没有瞒着沈沅钰道:“相看了几户人家,颇有几个不错的人选,不过还没有最终定下来。”

    沈沅钰一听这个就来了精神,“如此就最好。我能不能求大舅母一件事?”

    林氏奇怪地道:“有什么事,你但说不妨!”

    沈沅钰道:“大舅母能不能帮着我的七妹妹沈沅璧相看一门亲事。”

    林氏吃了一惊:“这?我终究不是七小姐的嫡亲舅母,由我出面来给她相看亲事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沈沅钰道:“也不是让您真的给她说合亲事,只是觉得您最近在帮着四表妹相看亲事,对建康的青年才俊多有了解,您觉得哪家的公子与七妹妹合适,就告诉我一声,由我出面给她说亲!”

    见林氏疑惑,就把长乐堂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林氏,并没有任何隐瞒。最后道:“如今这个样子,虽然我找了两个宫里的嬷嬷看着她,但总还是不放心。还是快点把她嫁出去为好,免得她和白姨娘再生什么别的幺蛾子。”又解释道:“爹爹要我帮她相看亲事,可我毕竟也刚刚成亲,不适合到外面抛头露面,况且我对建康的适婚年龄的男子并不熟悉,这才想到要和大舅母求救。”

    林氏一听是这样,就道:“那我就帮你留意着点儿。”

    沈沅钰知道林氏一言九鼎,她答应的事是一定会尽全力帮你做到最好的,这才高高兴兴地向林氏道谢:“如此,我就先谢过大舅母了。”

    林氏笑道:“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

    说话间就到了后花园,因天气和暖,今天的宴席就摆在了这里。到了三月份当季的花开始渐次开放,四周都是玉兰芍药等,红紫粉白十分娇艳。

    林氏几人刚刚入座,不大一会儿,就见袁王妃陪着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走了过来。她旁边跟着一位美人,沈沅钰却是认识的,竟然是去年元宵灯会上认识的裴琪,当年她为了谢纯争风吃醋,差点让沈沅钰吃了新安公主一鞭子。沈沅钰对她又怎么会有什么好感呢?

    只见裴琪穿着一身桃红色的新衣裙,珠翠满头,一张脸更是精心修饰,整个人仿佛成熟的水蜜桃,很是惹人遐思。

    林氏看见这对母女的穿着打扮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也太过艳丽了些,建康的高门贵族注重身份,谁不是低调中透出几分奢华呢,谁会把自己打扮得如同那窑子里的姐儿一般呢。这位夫人还真是……

    沈沅钰见袁王妃对待裴氏母女十分热情周到,甚至袁王妃还把平日里常带着一个羊脂玉的镯子就套在了裴琪的腕子上,她心里微微一动,难道袁王妃是看中了裴琪,想要她做自己的儿媳妇?

    沈沅钰不知道,自己还真是猜对了。

    袁王妃就笑盈盈地把这对母女介绍给众人,“这位是河东裴氏三房的张太太,这是裴家九小姐裴琪!”

    裴氏母女上与众人见礼,裴琪像是忘了曾经和沈沅钰的龃龉,对沈沅钰倒是毕恭毕敬的。裴琪道:“文安县主别来无恙!”一副和沈沅钰很熟的样子。

    沈沅钰神色淡淡,只是敷衍道:“九小姐安好!”

    裴琪陪笑道:“我妹妹裴染去年嫁到了东海王府,如今与文安县主成了妯娌,这么算起来,咱们之间也算是有了转折亲。从前,谁想得到呢?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有什么失了礼数得罪县主的地方,还望县主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与我一般见识!”裴琪一心讨好,把姿态放得极低。

    沈沅钰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口气不善道:“裴小姐说笑了,我的妯娌乃是东海王妃,太原王氏的王菁,至于你的妹妹,虽然是侧妃,但是侧妃也是妾,我竟不知如今一个妾的娘家竟也可以当成正经亲戚走动了吗?难道这竟是你们河东裴氏的规矩?”因为沈沐的原因,她对河东裴氏没有丝毫好感,说话间就忍不住刺了裴琪几句。

    裴琪没想到会闹个没脸,正要反唇相讥,却被张太太拉住了。

    等春宴开完了,袁王妃和宋嬷嬷回到屋里说话,袁王妃对裴琪不是很满意,“看起来妖妖娆娆的,她母亲张太太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正经的大家子出身。”

    宋嬷嬷就忍不住张了张嘴:“娘娘,我今天听见几位太太们的议论,说那位九小姐的娘亲张太太……是小妾扶正的!”

    “什么?”袁王妃猛地站了起来。琅琊王府不算是消息灵通,加上裴氏也是刚刚过江不久,族中的很多消息并未外传,袁王妃竟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

    “这话当真?”袁王妃想起今天张太太的种种做派,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件事必然是真的。袁王妃的脸色非常难看:“长沙王府是什么意思,咱们涛哥儿怎么也是王爷的嫡子,将来是要继承王爷的爵位的,他们居然想把一个妾生女嫁给我的儿子?这件事不成,我涛哥儿决不能娶一个妾生女!我明天就去与长沙王妃说个明白!”

    “娘娘且慢!”宋嬷嬷急忙拦住了她,“奴婢瞧着长沙王府怕是与河东裴家结成了同盟。若是咱们就这样拒绝了裴家的婚事,恐怕连长沙王府也一并得罪了。那长沙王府在宫中也有一些影响力,尤其对于太后,咱们四爷想要上位,还需要借助长沙王府的助力呵!”

    袁王妃十分郁卒:“涛哥儿如此优秀,难道就只能娶她一个妾生女吗?若是二郎肯帮咱们一把,咱们何至于还要看长沙王府的脸色呢?”

    宋嬷嬷劝道:“娘娘,退一步说,虽说裴琪出身有些问题,可她毕竟是河东裴氏之女,嫡女的身份也不假,若是咱们拒了这桩亲事,再想给四爷找一个门第这样高的奶奶,可不容易了。就算那裴琪差了点儿,她背后的河东裴氏可是实打实的,四爷有了这样的岳家帮衬,将来的仕途也能走得顺遂一些。所以娘娘您要三思啊。”别看庾涛是琅琊王的嫡子,可是到现在也没个爵位,官职又不高,想娶一个顶级士族的嫡女,人家能看上你就怪了?

    所以袁王妃也是既无奈又纠结。左思右想,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得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样先拖着吧,先不忙请媒人过去提亲,且等着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人选再说!”

    也就是要把裴琪作为备胎了。

    宋嬷嬷本想说这样不好,可是王妃这脾气一向如此,是完全不肯吃亏的,也就没敢多说。

第211章 葵水来了

    再说大舅母林氏受了沈沅钰的拜托,果然十分尽心。前阵子她帮着周蕙芷相看亲事,对于建康城中士族子弟的情形可说是了如指掌,因此没过几日,就按照沈沅钰的要求找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此人姓贺名强,出身于会稽贺氏,会稽贺氏乃是会稽四姓之首,这会稽四姓是可以比肩吴姓四族的大族。族中也是历代为官,虽然官职不高,很少有人能做到大司空大司马之类位极人臣的职位,但是也算是颇为稳健的家族了,在二等家族中也算名列前茅。

    会稽四姓还有一个过人之处,因为在地方经营多年,普遍家资丰厚,四大家族因为是东渡而来,和人家比起来,财力也是有所不如的。所以嫁到这样的人家,锦衣玉食,吃香的喝辣的那是必然少不了的。

    贺强虽是会稽贺氏嫡枝二房的嫡子,但是会稽贺氏长房没有嫡子,且也未立嗣子。而会稽贺氏如今的宗主比贺强的爹大了十七八岁,一向是把弟弟当成儿子养大的,所以贺氏宗主是决定自己死后,将宗主之位让给弟弟的。

    也就是说如果沈沅璧嫁给贺强的话,她的公公就是未来的贺氏宗主。而贺强本人虽然没有庾璟年谢纯这样的才华横溢,但是人品端方,为人上进,难得的是没有纨绔子弟的恶习,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所以林氏来到蘅芜苑把贺强的情况和沈沅钰一说,沈沅钰就觉得这是一门很好的亲事。

    沈沅钰便问:“那贺强在家里排行第几?”

    林氏道:“贺氏二房老爷共有两子三女,贺强是嫡幼子。我是想着,七丫头是妾室所生,打小没有学过管家,才专门寻了一个幼子让她出嫁。”

    沈沅钰点了点头,就沈沅璧的那种智商,怕是也没有那个本事打理会稽贺氏那样的一个大家族的后宅。不如找个幼子,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沈沅钰又道:“那贺强的母亲为人如何?”那个时代相看亲事的时候,婆婆是首先要考虑的因素,有时甚至比夫君更为重要,因为女人嫁到婆家之后,侍奉婆婆的时间往往比和丈夫呆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若是找一个刻薄寡恩,整天想着磋磨儿媳的婆婆,那可有的罪受了。

    “贺强的母亲是会稽孔氏嫡次女,与贺家二老爷门当户对,两人成婚之后感情甚好,两个嫡子都是孔氏所生,她为人颇为厚道,与大儿媳妇魏氏相处的十分融洽,在会稽郡是出了名的好婆婆。而且贺家的三个女儿都已出嫁,基本上嫁的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那魏氏也是个好的。

    沈沅钰道:“只有一个厚道的婆婆,妯娌好相处,又没有小姑子,大舅母您真是给沈沅璧找了一门好亲事。”这贺家的后宅之中,比琅琊王府可清净多了。

    沈沅钰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不错。真是便宜了沈沅璧了!

    林氏是按照沈沅钰的要求给沈沅璧找人家的,就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去,“我只怕七丫头心比天高,会嫌弃会稽贺氏的门第太低。”

    沈沅钰淡淡冷哼了一声,她是不屑与在沈沅璧的婚事上做手脚的,毕竟沈沅璧虽然很讨厌,但是也没到了那种地步。会稽贺氏这一门亲事,看起来像是低嫁,其实是十分实惠的,沈沅璧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庶女,想嫁到四大门阀之中,也不是不行,那就只能嫁给庶子了。

    四大门阀哪一家不是内斗十分激烈,庶子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炮灰掉了,而且若不是自己本事够强,就算是出身四大门阀的庶子,将来也未必就能有很好的前程,家族也不会把资源重点分配给庶子。反而不如贺强这样,一目了然,未来就算没有太大的出息,也至少能做到三四品,又是宗主的嫡幼子,将来家族必然会鼎力支持的。

    这么算起来,其实贺强比起四大门阀的庶子确实要强上好多了。

    沈沅钰就道:“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沅璧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她和白姨娘都没有任何发言权。”又想了想道:“这件事大舅母你不要出头,只说是我为她找的这门亲事就是了。”这就是不想让沈沅璧记恨上林氏的意思。反正沈沅钰自己是不怕她记恨的。

    林氏也唯有苦笑。

    于是沈沅钰就与庾璟年说了一声,第二天坐车回了乌衣巷沈府。因为沈沅珍和沈沅依的婚期一个在三月,一个在五月,眼看着都快要到了,沈家如今是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沈沅钰先回了长乐堂见过周氏,才又到了前面沈昀的书房里去见父亲。

    沈昀在书房中正襟危坐,女儿出嫁之后,只回门那天来过一回,女儿新婚之期不方便经常回娘家,沈昀身为父亲,也不好去女儿家里,所以父女两人有些日子没见面了,自然是十分想念的。

    所以他接到了沈沅钰的传信之后,就急忙将公务处理完毕,只一心等着女儿的到来,偏偏表面上还要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沈沅钰进了房间,看见父亲正在低头看书,十分认真的样子,见了沈沅钰也不过说了一句“来了”,十分淡定的样子。

    沈沅钰却是不管那些,叫了一声爹爹,就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沈昀的胳膊,道:“爹爹你想不想我?”

    沈昀假意皱了皱眉头,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都是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沈沅钰才不管那些,抱着沈昀的胳膊就不撒手了,“反正我可是想爹爹了。”又道:“爹爹你在看什么那么认真,连女儿来了都不理会人家。”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把沈昀手里的书抢了过来,沈昀拿着这本书不过是个幌子,他是觉得女儿越来越没大没小,所以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太过溺爱她,这才故意如此表现出几分冷淡。至于那本书是什么,他也不过是从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书。

    沈沅钰却“咦”了一声,“爹爹你在练什么功夫,怎么倒着看书呢?”

    原来沈昀刚才一不小心,把书都拿倒了。沈沅钰就一脸“我知道了”的得瑟表情,“我知道了,爹爹刚才在等我,都没有心情看书了,是不是?”

    沈昀被女儿揭穿了,却仍然是云淡风轻的,只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十分傲娇地道:“胡说!爹爹倒着看书,只是在锻炼自己的记忆力而已。”他倒是会编!

    “你骗我!”沈沅钰也没有那么好糊弄,“倒着看书怎么就能提高记忆力了?爹爹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沈昀咳嗽了一声道:“我说能提高就是能提高,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呢!”赶紧转移话题,“这次回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爹爹了吗?”说话间,沈昀已经不着痕迹地将沈沅钰手里的书拿了回来,十分淡定地放到书桌内的抽屉里,毁灭证据那叫一个驾轻就熟。

    沈沅钰暗暗鄙视了一下老爹,到底还是没敢当面揭穿他说谎,道:“上次爹爹叫我给七妹妹找一门亲事,我拜托了大舅母……”就把她和林氏看中的贺强的情况说了一遍。

    沈昀听完了,想了一下,也道:“七丫头那个性子,的确是低嫁比高嫁要好些。”沈沅璧虽然表面上装成一朵小白花的样子,但是骨子里的那种掐尖要强又岂能瞒得过沈昀的眼睛?

    若是把她嫁到四大门阀里去,光是和各个妯娌之间比来比去,她就不可能有快活日子好过。倒不如索性嫁到门第稍低的会稽贺氏去,贺家看在兰陵沈氏和沈家的面子上,也必然会给沈沅璧足够的尊荣体面。

    沈昀想到这里,就点了点头:“是门好亲事!”

    沈沅钰傲然道:“那是!我虽然不喜欢七妹妹,但是还不至于用下三滥的手段在她的婚事中间做鬼!”

    沈昀也觉得女儿品性高洁,十分高兴。不过还是沉下脸来呵斥道:“胡说,那是你的嫡亲妹妹,你怎么就能说自己不喜欢她呢?这要是传出去,都以为咱们家里教女无方呢!”

    沈沅钰振振有词地道:“沈沅璧一天净想着耍些小手段给我娘添堵,我又怎可能喜欢得了她?况且也不过是在爹爹面前这么说而已,我又不傻,不会到处宣传自己和庶妹不和的!”

    沈昀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在沈沅钰面前是越来越没有威严了。不过谁叫沈沅钰说的都是事实呢,他也没有法子反驳,只得道:“以后少说这种话。”见沈沅钰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他也懒得追究,就岔开话题道:“待我好好考察一下贺强这小子的人品,若是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就及时和贺家通个气,尽早给她定下来吧!”

    沈沅璧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总还是沈昀的女儿,沈昀也不会闭着眼睛就把她许给贺强的。这一点来看,沈昀倒也是个合格的父亲。

    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沈沅钰自然也没有异议。沈沅钰便在沈府逗留了一上午,拜见了老太君和小谢氏等人,陪着沈昀和周氏吃过了中午饭才回去。

    可能是忙活了一天,有些累了。沈沅钰回到蘅芜苑就有些不大想动弹,连管嬷嬷站在外头有几件事情要向她讨个示下,她都没叫管嬷嬷进来。

    庾璟年见她恹恹的,关心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吗?”把手放在沈沅钰的脑袋上:“可是发烧了?”

    沈沅钰就是觉得身体有种怪怪的感觉,胸前的小包子有点涨涨的,暗想莫不是自己的葵水快要来了?

    沈沅钰道:“我没事儿,可能是有些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庾璟年还是有些担心:“要不我叫人拿着帖子去东海王府请史神医来给你瞧瞧吧。”

    沈沅钰嗔道:“又没有什么病,怎么就劳动史神医了?叫三皇兄他们知道了,觉得咱们大惊小怪的。只要今晚上你别闹我,让我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就好了。”

    庾璟年连忙赌咒发誓:“今天我一定不闹你!”

    于是两人早早地就上了床,可能是真的累了,沈沅钰很快就睡着了。庾璟年也果然遵照约定,并没有对她动手动脚的,只是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让她从自己的身上汲取温度。

    睡到后半夜,沈沅钰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就觉得下面湿漉漉的,顿时吃了一惊,慌忙坐了起来。庾璟年也被她惊醒了,“你这是怎么了?”

    沈沅钰道:“阿年,我好像……来了!”

    庾璟年到现在还不大清醒,就问道:“什么来了?”

    沈沅钰就摇了摇他的肩膀,“那个,那个来了!”

    庾璟年还是没明白过来:“哪个啊?”

    沈沅钰毕竟前世有过经验,此刻已经越发的肯定了,忍不住用力推了庾璟年一把:“笨蛋,是葵水,葵水来了!”

    庾璟年大喜:“真的!快让我看看!”

    沈沅钰小脸一红,嗔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就是那个来了!”

    “啊?”

    守在外间上夜的彩鸾和蕊心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巨大的欢呼,把两人吓得一个激灵。话说庾璟年盼着这一天,盼得花儿都谢了。

    黑暗中,沈沅钰就觉得他猛地扑了过来,先是在自己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然后一把将自己抱了起来,因什么都看不清,沈沅钰只觉得自己像是腾云驾雾一样,忍不住尖叫出声。

    彩鸾和蕊心这下不能再装聋作哑了,齐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那声尖叫便戛然而止!

    沈沅钰只觉得丢人丢大发了。狠狠在庾璟年的腰间掐了一把,庾璟年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只在那里傻笑。

    两个丫鬟急得不得了,过了片刻,沈沅钰的声音才传出来,“蕊心、彩鸾,你们进来!”

    两个人这才敢进入内室里来。蕊心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一盏油灯,见夫妻两个正穿着雪白的中衣,并肩坐在床榻上。沈沅钰的脸色有些古怪,而庾璟年则是一脸掩饰不住的狂喜之色。这位爷除了对着沈沅钰有些笑模样,平日里对着谁都是一副冷脸,像是别人都欠他一万两银子似的。蕊心和彩鸾乍一见还真有些不适应。

    两人正在一头雾水,沈沅钰借着灯光一看,果然见床单上有一小块血渍,却是被弄脏了。其实说实话,这阵子她还真有些忐忑不安。郗氏送来的方子,她可是一天没落的天天在吃。按说她已经及笄,这小日子就该来了,一直不来,是不是代表这具身体有什么生理缺陷,就不会来了?或者再等个两三年才来,庾璟年能等得了那么久吗?

    现在小日子终于来了,她一颗心终于完全放下了。

    就吩咐两个丫鬟道:“蕊心你扶着我去净房,彩鸾把床单给换了!”

    两个丫鬟也反应过来,这是睡到半夜小日子来了,结果把床榻给弄脏了。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是一脸喜色。作为沈沅钰身边忠心耿耿的丫头,沈沅钰担心的事情,她们两个也一直在担心。

    两人齐声道:“恭喜奶奶,恭喜二爷!”

    沈沅钰嗔道:“恭喜什么,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庾璟年却哈哈大笑道:“好好!本将军有赏,都有赏!”一摸身上,因穿着中衣,一文钱也没摸出来,就道:“待天亮了,本将军好好赏你们!”

    蕊心和彩鸾都抿了嘴笑。蕊心就扶着沈沅钰去了净房清理,彩鸾找来干净的床单。庾璟年翘首以盼,等了好一会儿沈沅钰才在蕊心的搀扶下回到房内。两个大丫鬟服侍着她重新躺好了,这才熄灭了灯火退出去。

    庾璟年就高高兴兴地把媳妇抱进怀里。“我媳妇终于长大了!”

    沈沅钰害怕他不懂生理知识,就连忙告诫道:“现在可不行!”

    庾璟年“嗤”地一笑,“你真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乡野村夫吗?我当然知道女人流血期间那个是不行的!”别看他说的冠冕堂皇的,这些知识可都是他厚着脸皮从三皇子那里问出来的,当时可被三皇子好一顿嘲笑。

    沈沅钰这才放心下来,却又忍不住在庾璟年的怀里拱了拱。这个时代没有卫生巾,蕊心给她的下面垫了一块白布,沈沅钰觉得好生……别扭!

    庾璟年就连忙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肚子疼吗?”三皇子告诉过他,女人来了月事的时候,有些人是会肚子疼的,庾璟年就立刻在沈沅钰面前卖弄起来。

    沈沅钰只觉得哭笑不得:“我不疼,你别管!”有些事儿,虽然他是自己的夫君,可也不方便和他分享啊。

    庾璟年就拍着她的肩膀,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才道:“那你快睡吧。”

    沈沅钰嗯了一声,问道:“我那个来了,你就那么高兴吗?”

    庾璟年道:“自然高兴!”

    “你就那么想和我那样吗?”

    庾璟年就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了!”他倒是十分实诚。

    沈沅钰心想这人不会是一天到晚就想和她那样吧?想到这里就有些不高兴,觉得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不够爱自己。

    庾璟年可不知道女人的心思那么复杂,也不知道沈沅钰心里转着这么复杂的念头,他一心光顾着高兴来着,很快就睡着了。

    虽然是在黑衣中,不过沈沅钰还是发现他的睡姿十分扭曲。他的身子是平躺着的,屁股却扭向一旁,沈沅钰不由暗笑,这么奇怪的姿势,这人到底是怎么睡着的,而且还是那么快就秒睡了过去。

    她就决定伸手把庾璟年的屁股掰过来,哪知道一伸手就碰见一根硬硬的东西。沈沅钰不由一怔,难不成,这人用这么奇怪的姿势睡觉,就是不想让他的这个东西碰到自己?

    沈沅钰一下就想起来了,成亲这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私下里可没少抱怨,说他老是那那个东西顶在自己身上,让自己都睡不好觉了。想想这一个月来,他哪天不是这样欲求不满,虽然时常闹她,让她帮助自己解决,可是沈沅钰真正肯帮他的也不过有数的几次,他还不是就这样挺过来了,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找别的女人纾解。在这个时代,那样做,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待自己那样好。可笑自己刚才还在生气他爱自己的身体胜过了爱自己的灵魂而觉得有些不满,想想自己可真够矫情的。

    沈沅钰就暗暗地鄙视了自己一回,然后悄悄起身在他的大脑门上印下一个吻。庾璟年虽是在睡梦之中,脸上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第二天早上,沈沅钰醒来之后,就发现外头冷冷清清的。平日里总有些洒扫的或者送水的仆妇们在院子里走动的,结果今天早上却像是一下子少了很多人似的。等彩凤沁雪进来,沈沅钰就道:“今天早上怎么觉得咱们的院子里格外安静?”

    彩凤就抿嘴笑道:“仆妇们都被二爷集中到了后院领赏去了,能不清净吗?”

    沈沅钰一愣:“非年非节的,二爷发的哪门子赏钱呢?”

    彩凤道:“二爷今天格外的高兴,说咱们伺候奶奶伺候的精心,命人拿了两大筐铜钱散给咱们呢。现在别的院子里有人得到了消息跑到后院去领赏,二爷也不计较,来者有份呢!奶奶,是不是咱们院子里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沈沅钰见彩凤一脸八卦的样子,笑道:“我也不知,一会儿要问问你们二爷才行。”心里却在腹诽,自己不过来个葵水,他就拿着钱到处发,要是叫人知道了,自己这张脸还往哪搁呢。

    又问彩凤:“二爷给你们几个大丫鬟打赏了没有?”

    彩凤笑嘻嘻地道:“有的有的,二爷打赏我们每人二十两的银票呢!”就拿出一个红封来向沈沅钰显摆。

    沈沅钰笑道:“行了行了,快好好收着吧。”

    等沈沅钰梳好了头发,庾璟年也就回来了。沈沅钰笑着打趣他道:“咱们二爷散完钱了?”

    庾璟年在沈沅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边细查她的脸色,一边道:“这些兔崽子们太精了,不是在咱们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仆妇也敢跑到这里来领钱……”要换了往日,庾璟年早就一脚把她们踢飞了,不过今天吗,将军高兴,来者有份,将军也懒得和她们计较这些个。

    沈沅钰就嗔了他一眼,“看把你给乐的。赶紧收拾收拾去给老太太问安吧!”庾璟年这才去了内室换衣裳。

    不片刻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出来,沈沅钰帮他带上束发金冠,插好了白玉簪,直到夫君颜值爆表,这才满意。沈沅钰也换好了衣裳,正要出门,庾璟年却道:“等一等。”就见她招了招手,彩鸾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庾璟年亲自接过来,塞到沈沅钰的手里,“你抱着这个,免得怕冷。”

    沈沅钰一愣,没想道庾璟年还挺细心的。

    前世的沈沅钰月事来的时候就有些怕冷,这一世也一样,沈沅钰便从善如流地接了手炉抱在手里。

    两人带了丫鬟婆子向芷兰堂走去,丫鬟们远远地跟着后面,方便两人说话。沈沅钰便问庾璟年:“还知道给我准备手炉,都是跟哪儿学的?”

    庾璟年但笑不语,谁叫他有个好三哥呢。庾将军这一整套取悦女人的手段都是三皇子手把手教出来的。

    庾璟年见她把手炉隔着衣服贴在小腹上,就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很疼?”

    沈沅钰噗嗤一声笑了,这是庾璟年第二遍问这问题了,终归是个大男人,女人的事儿说不了两句就露怯了,就给他科普道:“并不是每个女人那事儿来了的时候都会觉得疼,不同的人不同的体质表现都不一样,我就不是很疼。”

    庾璟年老脸一红,心想:三哥在自己的面前表现出一副百事通的样子,没想到也不过是个半吊子。枉自己还暗戳戳地崇拜他来着。庾璟年心中三皇子的偶像光环瞬间散掉了。

    小夫妻到了芷兰堂,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竟全都围上来讨赏,原来庾将军今日心情大悦到处散钱的事迹早就传遍了整个王府。这些人见平日里总是一副高冷模样的将军今天一反常态的满面春风,这才大着胆子围上来讨赏。

    庾璟年笑道:“猴儿们倒是精乖!”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朝地上一扔,丫鬟婆子们立即欢呼着跑过去抢银子了。

    沈沅钰不由瞠目结舌,没想到他还真随身带了银子打赏。

    堂屋里就传出郗氏的笑声,“二郎真是喜事到了啊!”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热闹,院子里的仆妇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敢跟这对小夫妻笑闹,倒不是老太太的院子里没有规矩。

    两人进了堂屋,见郗氏在上首高坐,何氏比他们早到一步,庾之瑶、庾真等人也都到了。庾璟年和沈沅钰上前给郗氏见了礼。

    郗氏一见沈沅钰的模样,又见她三月天里还拿了个手炉,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一时也高兴得不得了,一迭声地吩咐丫鬟搬了椅子过来让沈沅钰坐下,说道:“你那里离这芷兰堂远着,既然身子不舒坦就不用过来请安了,派个丫鬟过来说一声就是了,没人会挑你的理。”

    一时间只顾着抚慰沈沅钰,竟连庾璟年都要靠后了。

    庾璟年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拉了一把椅子在沈沅钰的旁边坐下。

    沈沅钰道:“孝敬老太太是小辈儿们分所应当的,能来老太太这里请安,当面听您教诲,我们心里也欢喜。况且又不是有什么大毛病,怎就来不得了呢?”

第212章 终于圆房

    何氏不由撇了撇嘴,她也看出来了,不就是来了月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在座的女人哪个不来月事,也不见老太太这样的大惊小怪。沈沅钰嫁过来也不过才一个月,老太太就这样偏心,真真是叫人想着就不爽快。

    她却不想想以真心换真心,沈沅钰发自内心地对郗氏尊重敬爱,时常来开解陪伴郗氏,郗氏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分辨谁对她真好谁对她假好。

    何氏就故意插话打断沈沅钰和郗氏,她用帕子掩着嘴笑道:“二郎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连我那院子里也有不少滥竽充数跑到你那领赏钱的。”

    庾璟年待她可就不像对郗氏那般恭敬了,只淡淡道:“的确是有件好事!”便不再多说。

    何氏见他态度如此,却又不敢表现出心中的不愉。庾璟年的态度对庾亮上位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何氏可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得罪他。

    又说了一阵子话,郗氏便道:“你们都散了吧,二郎和二郎媳妇留下来陪我用早膳。”

    众人纷纷起身给郗氏行礼退了出去。

    郗氏就让沈沅钰坐到自己的身边,拉着她的手上看下看,看得沈沅钰脸色酡红,郗氏才笑道:“好好好,这下我就放心啦!”

    郗氏抬头一看,庾璟年还傻乎乎地坐在那,便嗔道:“我和你媳妇说几句体己话,二郎且到外间坐会儿去。”

    庾璟年就起身去了外间。

    郗氏就按着沈沅钰的手问她:“觉得怎样,可疼不疼?”又给她讲了很多女人生理方面的知识,叫沈沅钰不要害怕,真真宛如慈母一般。虽然沈沅钰身经两世,什么都知道,见郗氏如此待她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郗氏就笑:“今天早上,我听见下人进来禀报说是二郎心情好,在院子里头见人就散钱,我就猜到必是此事。当初二郎得到消息要封郡王也没见他如此高兴,可见二郎是真心爱重你。你们日后好生过日子,什么时候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我这一辈子才算是圆满了。”

    沈沅钰不由低下了头,脸色羞红地道:“老太太……”

    老太太又道:“该叫一班小戏来祝贺才是?”

    沈沅钰不由微微一囧:“老太太,不必为了我,如此兴师动众!”

    老太太到底还是给沈沅钰叫了一班小戏,就摆在了芷兰堂,又请了何氏、阮氏以及庾之瑶、庾真等妯娌小姑子们,大家一处说笑,表面看起来其乐融融,仿佛前几天阮氏被推入冰湖那件事完全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沈沅钰身上终于干净了。因之前老太太专门告诫过庾璟年,叫她不要那么猴急,庾璟年就又忍了两天。

    到这一天,沈沅钰瞧着庾璟年看她的眼光就跟饿了半年的狼似的,眼睛里都冒出绿光了,沈沅钰心里不由竟升起一股愧疚的感觉。

    要是按照现代人的观点,最好十八岁以后身体完全成熟了再去做那种事,不过要让庾璟年再等上三年……估计将军大人毁灭地球的心都有了。

    沈沅钰纠结了半天,算了,入乡随俗吧,葵水都来了,就表明女孩子生理上已经成熟了,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这么过过来的。

    更何况,其实自己对那事儿也有那么一丢丢期待的。

    到了晚上,两人换上中衣上了床。庾璟年习惯性地把手伸到沈沅钰的胸前,试了一下她的尺寸,低笑道:“我就说吧,只有多摸摸这里才能长得更大,叫我说中了吧!”这一个月来,沈沅钰胸前的两个小包子的确是大了不少,至少看起来已经颇具规模了。

    沈沅钰就低啐了一口:“变态!”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庾璟年没有听清楚,就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沈沅钰哼哼了两声,“我什么都没说”。庾璟年哪里肯信,道:“你一准是又说我的坏话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翻身就把沈沅钰压在了身下,这么多天以来,两人在这张床上耳鬓厮磨,这样的场景都试过无数遍了,除了没有真正做那事,别的能做的早都做完了。

    不过今天格外有些不同。一个软乎乎的身子在怀里,庾璟年不可遏制地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朝着一个地方涌了过去,他的嘴唇在沈沅钰身上密密吻过,灼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沈沅钰听见他呼吸愈见粗重,能够感受到他正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欲望。屋子里虽然只燃着一只蜡烛,暗暗的光线里庾璟年动情地凝视着沈沅钰,眸子里似乎有勾魂摄魄的魔力直让人沉溺进去。沈沅钰不由心中一软,心想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天算了。

    她一咬牙,一面主动吻上他的薄唇,一面把手伸进他的中衣里面,在他的光滑的皮肤上轻轻摩挲着。

    沈沅钰的手在他背上一阵轻抚,男人精壮的后背上却有一块很大的疤痕,她不由得顿住了,这不就是温泉庄子上,她帮庾璟年取箭头留下的?

    她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言语的感觉,既感甜蜜,又觉得心疼,喃喃道:“这是我在你身上留下的记号,你是我的,都是我的!”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仿佛点燃了火药桶一般,庾璟年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沈沅钰无声的邀请。此时沈沅钰的声音在他听来也魅惑无比,在庄子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动了心,现在终于可以完完整整地占有她了。庾璟年把她的手按在那疤痕处,只轻唤一声“阿钰”,几乎一下子就爆发了,沈沅钰都不知道自己的小衣亵裤是什么时候被脱掉的,男人的动作是永远快过思维的,沈沅钰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觉得一阵撕裂般的痛苦袭来。

    她来到古代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都是千娇万宠的被捧在手心里,还真没有受过什么苦,这时候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庾璟年其实才刚进去一点点儿,见自己把媳妇都弄哭了,一时之间不由也有些露怯了,毕竟他也是第一次!

    “阿钰,阿钰……”他柔声叫着沈沅钰的名字,“……你怎么了?”

    “我疼!”沈沅钰带着哭腔说道。

    庾璟年进退两难,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要不,咱们改天再试?”

    沈沅钰哭了两声,觉得下面没有那么疼了,既然都这样了,还下次什么啊?前世她就听说过,第一次要是弄不好,很有可能造成阴影,搞得女子以后都不想再做那事儿。

    她可不想变成那样。就吸着气道:“不用,你轻点,咱们慢慢试验!”

    按照庾璟年的本意,他当然是不愿意半途而废的,沈沅钰这话就正合他意,就耐着性子慢慢动了起来。等过了一会儿,沈沅钰适应了那种疼痛,慢慢地她也变得食髓知味了起来,沈沅钰的哼哼声也就慢慢变了味道……

    庾璟年的动作也就慢慢快了起来……

    今天在外间上夜的是蕊心和金灵。两个人在里头做那种事儿,一直是压低了声音的。不过金灵是有武艺在身的女纸,听力格外的灵敏,沈沅钰第一次痛叫出声的时候声音比较大,她就听见了,当时就想叫一声“小姐怎么了”,多亏了蕊心这个过来人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金灵的嘴。

    “千万不要乱说话!”今天金灵要是敢打断将军大人的初夜,明天他能把金灵给撕了。蕊心这段时间经常在外头上夜,是知道将军大人忍得有多辛苦的。她其实一直觉得,庾璟年能为小姐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一个极品好男人了。

    金灵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理解无能了,明明小姐在里头都哭了,蕊心姐姐偏偏一脸高兴的样子,还不让她问一句。

    就低声问了一句:“蕊心姐姐……”你确定不让我问一句吗?

    蕊心十分确定地点头,“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把她摁到床上去,“我的傻姑娘,你赶快睡觉吧,明天就等着再接咱们二爷的赏钱吧!”

    金灵不懂,十分的不懂,“为什么?”为什么小姐哭了,明天二爷还要给她们发赏钱?

    蕊心就用被子把金灵的耳朵给蒙上了,没好气地道:“别问那么多为什么,等将来你成亲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好不容易把金灵安抚住了,蕊心才松了一口气,哪知道金灵虽然隔着被子,却仍能听到声音,不大一会儿她的小脑袋就从被窝里探出来了:“蕊心姐姐,你听,小姐好像在哭诶,你听,嘤嘤嘤……”咦,怎么好像不对?

    蕊心面红耳赤,差点儿给金灵跪了。“我的小祖宗,你就给我老实睡觉不成吗?”她是真急了,找了两团棉花来给金灵塞到耳朵里,然后命令道:“睡觉,快,立刻!”

    好不容易安抚了金灵小祖宗,蕊心听着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声音,蕊心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可不敢把自己的耳朵也堵上喽,她估计过一阵子里边就该要热水洗澡了。

    不过叫她没想到的是,这“过一阵子”一过就过了一个半时辰,里面才传出声音。蕊心迷迷糊糊之间,都已经睡过去好几次了。

    果然是和她要热水,不过这次出声的却不是沈沅钰,而是庾璟年。她心里暗暗咋舌,心想二人不过是初尝禁果,怎么折腾到这么晚,得找个合适的时间找人好好规劝一下姑爷,小姐年纪还小,身子还没有彻底发育成熟,可禁不起这样挞伐。

    庾璟年初尝个中滋味,十分地乐此不疲,缠着沈沅钰一连来了好几回。庾将军本来身体素质就棒棒哒,这阵子又被沈沅钰逼着,又是吃素又是喝大补汤的,失去的元气也慢慢补充了回来。沈沅钰也是作茧自缚,没成想帮着夫君补身,补好了庾璟年第一个对付的竟然就是她!

    若是不是后来沈沅钰连连告饶,庾璟年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弄他个三五回。

    蕊心刚才就已经吩咐小厨房备着热水了,这刻按照庾璟年的吩咐用浴桶装了热水,叫醒了金灵,两人一起把水抬了进去。蕊心悄悄向里面看了一眼,借着昏暗的灯光,见重重纱帐之中,沈沅钰被裹在如云的绣被之中,被子盖到她的肩膀,露在外面的肌肤雪白光洁,耀人眼目,隐约间见床榻上一片狼藉。庾璟年披着一件中衣,看上去仍是龙精虎猛的。

    蕊心不敢再看,连忙低下了头。

    看见金灵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到处乱瞅,还友情提醒了她一句:“低头,别乱看!”

    庾璟年道:“把浴桶放在那儿,你们退下吧。”

    蕊心算是明白了,庾璟年大概是打算在这里帮沈沅钰沐浴呢。就问了一句:“要不要奴婢们伺候奶奶入浴?”

    庾璟年道:“有我呢!”意思就是要亲自动手了,蕊心和金灵就匆匆行礼退到了外间去。

    庾璟年趿着鞋下地,转身看着沈沅钰那张略带着潮红的俏脸,目光中是一片难以掩盖的温柔。直到刚才,他真真正正地占有了她,他才觉得她是完全属于他的了。那种感觉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占有,还有沉甸甸的责任。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成为了真真正正的男人,从前,哪怕是带领十万大军纵横沙场,也没有今天这样的感觉。

    他发誓,从今以后,他要好好地保护这个女人。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庾璟年抓住她露在外面的光滑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在她耳边轻声道:“阿钰,起来沐浴啦!”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声音是多么的温柔。

    沈沅钰其实遗传了沈昀的部分基因,十分的爱干净,不过刚才一番体力运动耗尽了精力,她现在是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了,只觉得浑身疲倦欲死,只想立刻睡去,庾璟年在她耳边说话,她虽然听见了,可是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哼哼了两声。

    庾璟年不由莞尔,想起刚才自己大展雄风的样子,他不由嘴角微翘,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来。见沈沅钰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对自己的“战斗成果”表示满意,就干脆直接伸手抱起了沈沅钰。

    沈沅钰又哼哼了两声表示抗议,她如今寸缕无着,倒是也方便,庾璟年就直接把她放在了浴桶里,一时间屋里便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庾璟年向丫鬟要了三次水,才把沈沅钰洗白白了,又让金灵进来换过床单,这才抱着沈沅钰美美地睡了过去。

    多年来在军营中养成的生物钟让庾璟年早早醒来。一看沈沅钰正蜷缩在自己的胸前,睡得正香,甚至还流了一点口水,一时间庾璟年觉得媳妇真是可爱到爆了。

    他爱怜地用手背帮她擦了擦口水,轻手轻脚地下地,自己穿上中衣走了出去。蕊心和金灵早已起来,见庾璟年走出来,一起躬身行礼,“二爷!”

    “嘘!”庾璟年压低了声音:“你们奶奶累了,现在还在睡着,小声点儿!”

    两人连忙点头答应,蕊心就找出一件外袍服侍庾璟年穿上,等穿好了,彩鸾和彩凤也过来换班来了。庾璟年便和颜悦色地打发她们回去歇着,又道:“你们几个伺候你们奶奶十分尽心,也都辛苦了,等会都去账房找张管事,每人支一百两银子,算是我给你们的奖赏。”指着她们四个大丫鬟,意思是人人有份。

    呃!金灵抬头看了蕊心一眼,心想还真叫蕊心姐姐说对了,二爷果然打赏她们了,还一赏就是一百两,手笔可不是一般的大。

    嗯,自己跟着这样的主子混几年,都可以变成一个小富婆了。

    蕊心也在肚子里暗笑,这位二爷也挺有意思的,平日里脸黑的像是个黑包公似的,不过一高兴就给人发钱,这可真是个败家的……好习惯!

    彩鸾见时间不早了,暗暗焦急起来,就准备进去叫沈沅钰起身,却被庾璟年拦了下来。“你们奶奶着实累了,就叫她多睡一会儿吧。”

    彩鸾忙道:“可是再不起,给老太太问安就要晚了时间了!”沈沅钰毕竟是新媳妇,若是刚刚嫁过来,请安便迟到,是要叫人背后议论的。

    庾璟年却老神在在地道:“这个你们就不用管了,我自会给老太太说的。”又吩咐了丫鬟们让沈沅钰好生地休息,这才自己独个儿去了郗氏的芷兰堂。

    平日里沈沅钰过来问安都是掐着时间来的,既不是最早也不是最晚,今日庾璟年去的却是有些晚了,何氏和庾之瑶等已经到了半天了。见庾璟年又是一个人来的,都有些奇怪。

    没等郗氏开口呢,何氏便率先问道:“二弟妹今儿怎么没来!”

    庾璟年便对郗氏道:“阿钰昨晚有些着凉,早上醒来身上就有些不舒坦,我便让她留在了蘅芜苑。还望老太太不要见怪!”

    郗氏也是过来人,况且是知道内情的,看见庾璟年精神奕奕,眼角眉梢都是餍足,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不由十分欢喜地笑道:“既然身上不舒坦,你回去和你媳妇说,让她好生修养几日,就不用日日来给我这老婆子请安了。”

    说了几句,老太太打发了众人散去,独独留了庾璟年。郗氏拉着他的手,对他是越看越满意。庾璟年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见他早早没了娘,庾文泰又不待见他,明里暗里的对他就多有回护。而庾璟年是恩怨极分明的人,郗氏对他的好他一直记在心里,因此郗氏虽然不是他的亲祖母,可他却把郗氏当成亲祖母那样敬着。

    如今他和沈沅钰终于圆房,郗氏的一块心病也就去了,剩下的就等着抱重孙了。

    “好!好!好!”郗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庾璟年也明白过来,郗氏这是看出来了。他就不由得脸色微红,到底有几分无措。

    郗氏见他如此,甚觉有趣,觉得自从沈沅钰嫁过来之后,庾璟年是越来越有“人”味了。就道:“你们能这样和和美美的,老婆子我也就放心了。”

    庾璟年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傻乎乎地点头。郗氏更是发笑,又道:“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要嘱咐你几句。你媳妇年岁还小,身子骨还没有完全长开,你要多多疼惜她,切不可过频过密,沉溺于此。倒时候不但伤了她身子,也坏了你的身子,于子嗣上更可能有所妨碍!此事你要切记!”

    老太太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样的话,庾璟年一时面红耳赤。说真的,今天一早上他的脑子里都是昨天夜里香艳的场景,恨不能回去再和沈沅钰滚一回床单。老太太的话却像是一瓢凉水一样的惊醒了他,让他意识到,想起昨夜她流着眼泪祈求自己放过她的可怜样子,他那娇嫩的小妻子的确经不起这样的征伐。他便郑重点头道:“老太太放心,孙儿一定会注意的。”

    郗氏知他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自己就一定会照做,这才放心地放他离去。见他走时那有些狼狈的背影,不由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子,由不由叹了一口气。刚才那番话本来该是他的娘亲亲自告诫他的,可是如今,只能由自己这个姨婆来教导他,这么一想,庾璟年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希望他有了媳妇,以后能开开心心的吧。

    庾璟年有些狼狈地出了芷兰堂,疾步回到蘅芜苑,想起沈沅钰那温软的身子就觉得心头火热,虽然答应了老太太,不能和她怎样,但是摸摸亲亲也是好的。一时间越走越快,到后来更是健步如飞。将军大人人高腿长,跟着他出来的小厮叫苦不迭,一溜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他。

    哪知道到了家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的欢声笑语,庾之瑶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我在芷兰堂听说二嫂病了,着实担心,这才赶过来看你。现在看起来倒是并不怎么严重,我也就放心了。”

    紧接着一个公鸭嗓子也嚷道:“我也是我也是!听说钰姐姐病了,我也很担心来着!”却是庾璟年的九弟庾昱。这小子颇有妇女之友的潜质,和府中的绝大多数姐妹都十分亲近,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的,和沈沅钰也混熟了。他不愿意叫沈沅钰二嫂,却管她叫“钰姐姐”,沈沅钰也就随他去了。

    庾璟年心里颇有几分不爽快,自己还想着回来和媳妇黏黏糊糊的过二人世界来着呢,结果这俩电灯泡不请自来。

    就咳嗽了一声,自己掀了帘子,大步就走进屋里去了。见庾之瑶和庾昱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两张太师椅上,沈沅钰垫着一个弹墨大迎枕,正和两人寒暄,脸色虽然镇定,但是多多少少带了一点儿尴尬。

    庾之瑶和庾昱是来瞧病来的,结果到了才发现沈沅钰日上三竿了还在睡大觉,关键问题是她红光满面的,怎么看也看不出半点生病的模样。庾之瑶两人虽然不好意思揭穿她,可是很显然俩人都知道沈沅钰压根儿就没病。

    沈沅钰只觉得尴尬的要死。总不能告诉他们,“你们二哥昨天晚上在床上太卖力了,弄得我全身散架了似的,到现在还爬不起来!”

    只能哼哼哈哈地和他们打招呼,好不容易捱到庾璟年回来了,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初尝人事,如今眼角眉梢还带着风情,庾璟年被她这一眼蹬得身子酥了大半边。还只当她是给自己抛媚眼。

    见了自家的弟弟和妹妹,他就越发地看不顺眼。却又不能直接发话撵了他们走人。只得受了两人的礼。然后有几分严厉地对庾昱道:“刚才我在外头听见,你管你二嫂叫什么?钰姐姐?什么乱七八糟的!没礼数,不懂事!”

    庾昱对这个二哥的感情是十分复杂,是既孺慕又崇拜又有几分害怕。很想和他亲近,却又有几分怕他。

    见庾璟年这么说,他立刻就萎了,也没有在沈沅钰面前的甜嘴儿了,期期艾艾地道:“二哥,我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其实沈沅钰早就看出来了,庾璟年对于庾昱这个弟弟还是十分疼爱的,琅琊王府里的公子,很多都随了庾文泰,都渣的可以,和庾璟年的关系也都不好。唯有这个小九弟,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吧,颇有些出污泥而不染的意思。

    庾璟年的逻辑就是,肯沉下脸来训斥你,那是看得起你。若是旁的弟弟,别说训斥,庾璟年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想到蘅芜苑来,那更是没门儿!

    沈沅钰见庾昱战战兢兢的,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忍不住道:“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九弟愿意叫什么就让他叫什么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现在沈沅钰说一句话,比旁人说一百句都好使,庾璟年这才对庾昱道:“下不为例,你坐下吧。”

    因到了饭点儿,沈沅就干脆留了庾之瑶和庾昱两人在蘅芜苑用饭。

    席间庾之瑶凑到沈沅钰耳边促狭地道:“二嫂,二哥待你可真好!”帮着圆谎都圆到老太太那里去了,能不好吗?

    沈沅钰:“还好还好!”转头就把手伸到椅子下面,在罪魁祸首的腿上掐了一把。

    庾璟年的脸上一瞬间表情变得有几分狰狞。

    庾昱正好看见了,连忙屁颠颠地问了一句:“二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庾璟年就夹了一个蟹黄包塞进庾昱的嘴里:“吃你的饭吧,以后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少打听!”

    庾昱在心里默默流泪:“我又说错什么了我?”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253/ 第一时间欣赏嫡女华第最新章节! 作者:彩田所写的《嫡女华第》为转载作品,嫡女华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嫡女华第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嫡女华第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嫡女华第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嫡女华第介绍:
关于嫡女华第:
魏晋之际,士族柄政,人物风流
兰陵沈氏,高门华第,贵盛无比
穿越得了个沈氏长房嫡女的身份,光鲜亮丽背后,生存环境却不容乐观:
祖母偏心,母亲软弱,庶妹狡诈,姨娘阴险,嫡亲胞妹,还是一个小结巴
更有小二房虎视眈眈,一心谋夺宗子之位
沈沅钰只好打醒精神,促父母河蟹,护幼妹平安,顺带着,为自己谋一位好夫君……
琅琊王次子身世诡秘性格高冷,喜怒无常行事乖张,
本该躲在众皇子身后,避开夺嫡的惨烈斗争,却不曾想兄弟反目,命运弄人……
这是一个女主陪伴男主共同成长,斗极品灭外敌,最终凤凰涅槃,成为一代宠后的故事!
已完结的古穿宅斗文:
本文将于12月6日(周六)入V,当日三更,望多多支持!
***看文须知***
女继妃》的风格,人物依然众多,剧情更丰富,宅斗、宫斗、政治权谋、家族斗争都有涉及。
空一个具体朝代是想借助那时的社会背景、政治制度和人文风情,具体小细节望轻考据。
心跳坑!
>
嫡女华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女华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女华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