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一心备嫁
沈沅钰两道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表哥,我今天是来拜佛的,不想听你的这些风言风语。”
谢纯忽地踏前一步,“表妹,我一直心悦于你,你冰雪聪明,我不相信你一点儿看不出来。庾璟年已经死了,回不来了,你何必糟践自己,非要嫁到琅琊王府去守那望门寡呢?”
有时候沈沅钰实在觉得谢纯太过霸道烦人,她眉毛一挑:“表哥,我和庾将军早有婚约在身,你现在来和我说这些,到底想置我于何地?真是不知所谓!何况,你不觉得你如此作为,有些趁人之危吗?”
谢纯冷笑:“那些所谓的俗世礼法,又岂能约束我谢季平。既然我喜欢你,就要不择手段地得到你,别说你只是和庾璟年定了亲,就是你和他成了亲,我也是这般行事。”
沈沅钰觉得和谢纯讲道理,真是白白浪费唇舌,她干脆转过身去不看他,冷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表哥无话可说,表哥请自便吧。我还要继续拜佛。”
谢纯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沈沅钰是他喜欢的女孩,他绝逼掉头就走,以后遇见了都用鼻孔去看。只可惜对方是沈沅钰,为了沈沅钰,他已经一再刷新下限,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了。
他好不容易调匀了气息,寒着声音问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还请表妹告知。我究竟哪一点上不如庾璟年,让你对他趋之若鹜,对我却是这样的不屑一顾?”谢纯午夜梦回,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却总也没有个答案。
沈沅钰十分不耐烦地道:“你到底还有几个问题?”
谢纯语气真挚道:“我只求表妹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沈沅钰忍了半天才忍住伸手抽他的冲动,想也不想就丢给他一句话道:“我只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听完这个,你立刻给我出去,不要打扰我拜佛!或许因为我遇见他比遇见你更早的原因罢!”爱情又不是加减乘除,怎么会有标准答案呢!
沈沅钰说完了这句,丢下谢纯不管,继续在毗卢宝殿之中拜佛。本来以为谢纯会守诺出去,没想到这人脸皮极厚,亦步亦趋地跟着沈沅钰,就像是她的贴身保镖一般。
沈沅钰不由气结。“表哥你不是不信佛吗,为何还要跟着我?”
谢纯这么久没有看见沈沅钰了,实在是想和她多说两句话,便道:“你只拜你的佛,我又没有打扰到你。不过是有人求我给他画一幅二十诸天图,我得好好瞧瞧诸天长成什么样子,免得画出来了人家不满意!”
这简直就有点无赖了,沈沅钰不知道谢纯什么时候都变成这样了。这人软不得硬不得,软硬都不吃,她也是在拿他没办法,只好当他不存在,继续虔诚地拜自己的佛。
谢纯却没话找话道:“我虽然不信佛教,但是绝大多数的佛经我都读过,不若我将这二十诸天的典故一一讲给你听。”说完也不待沈沅钰答应,就一一说起了二十诸天的来历。
谢纯年纪虽小,但是学识渊博,一段段佛家故事随口说来,竟是口齿留香,每每还有他自己的独特见解,一般人听来绝对会受益匪浅。
只是沈沅钰如今哪里有心思听他讲这些,只觉得有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叫个不停,这个真是忍无可忍,沈沅钰忽地站了起来。
“谢纯,你给我闭嘴!”这是气急了连表哥也不叫了。
谢纯见沈沅钰小脸通红,柳眉倒树,杏眼圆睁,别有一番韵味。一时之间竟然看得呆了。
沈沅钰一字一顿地道:“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你自己走出这毗卢宝殿,二是我叫了金灵进来,让他把你扔出殿外去。”
谢纯脸色一变:“沈沅钰,你非要这样吗?”
沈沅钰根本就不理他,大声叫道:“金灵,金灵进来。”金灵听见她的声音,光速来到她的身边,“小姐你叫我?”
沈沅钰道:“你现在开始,数十个数,数到十的时候,若是谢纯还不从这里出去,你就动手将他和他的小厮打晕,然后将他们扔到大殿外面的广场上去,不要因为他们是亲戚就手下留情,知道吗?”
金灵看了看谢纯和跟在他身后毫无存在感的黑荆,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谢纯气得跳脚,“沈沅钰,盛黎先生已经答应了咱们两个的事儿!”盛黎先生便是沈昀的号。
沈沅钰咬牙:“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金灵,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数数。”
“呃,哦!”金灵虽然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不过沈沅钰让她动手她才不管对方是谁,说了一句:“谢公子对不住了。”便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一、二、三、……”
谢纯也会些功夫,但是他毕竟还是以习文为主,武功不过粗浅。金灵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就算他和黑荆两个加在一起,人家小姑娘一只手就能轻松将他们主仆打倒了。
谢纯发现,金灵数到八的时候,眼神就变了。看向他和黑荆的眼神,就像是猎豹看向自己的猎物一样,双眼寒光闪闪,那目光不时地在他的脖子上逡巡,谢纯绝对相信,金灵一个手刀绝对会将他砍翻在地。
谢纯一瞬间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终究是觉得被一个小丫头打晕了,丢在外头的广场上太过丢人,间不容发间大喊一声“慢着”,金灵这时已经数完了十个数,正准备动手,被沈沅钰制止住了。
沈沅钰道:“你现在就离开这里,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谢纯冷着一张脸:“我走我走,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别叫这个丫头出手。”
沈沅钰就用目光向着大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谢纯快要气死了,却也没有办法,招呼了小厮一步步向后退去。真是越想越不爽快,沈沅钰的眼神却像是刀子似的,让谢纯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径直地出了毗卢宝殿。
沈沅钰见这个移动着的麻烦总算被吓退了,不由松了一口气。又吩咐金灵道:“你到门口给我守着,要是有哪个不张眼睛的,再敢踏进半步,你不用客气,只管出手教训他们。”
金灵憋着笑,大声答应着,疾步到了门口站定。目光不善地看着谢纯和黑荆。
谢纯大怒:“沈沅钰你给我记住,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今天你所作的一切。”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娶回家去,到时候我是夫你是妻,夫为妻纲,看你还能反了天去?
沈沅钰转过身去拜佛,对谢纯的话充耳不闻。
谢纯跺跺脚,只得带着黑荆向山门走去。黑荆看着谢纯满脸的黑气,也知道少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尤其对方还是女人,便劝解道:“少爷你别生气。这三小姐丝毫不顾念亲戚的情分,实在是太,太……”黑荆是知道沈沅钰在谢纯心中的地位的,一时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了。
谢纯把今天的事儿从头到尾想了想,不知怎么的气就消了,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黑荆看着自家少爷变脸比变天都快,一时间目瞪口呆。
谢纯抬手敲了他一记,“发什么呆呢,赶快跟我回家去。曾祖父早上给我布置了功课,我还没有做完呢!”
黑荆更懵了,谢纯这频道转换的也太快了。他却不知道谢纯此刻想的是,不把曾祖父伺候好了,他又怎么肯帮着自己给沈昀施压,让沈昀把沈沅钰嫁到谢家来呢?
谢纯暗暗握拳:沈沅钰,就算这次让你嫁到琅琊王府去,就算你要作一个新鲜出炉的小寡妇,我谢纯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沈沅钰从栖霞寺回来,镇日呆在家里绣嫁妆,再不出门。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进入了二月份。沈沅钰的婚期就定在二月里,一时间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家身上。
这么长的时间,庾璟年依然没有找到,其实大家心里不说,都已认定庾将军是早已不存在于人世了,只是不愿意在沈沅钰面前提及而已。
沈家肯在这样的形势下把女儿嫁去琅琊王府,众人也不得不佩服沈家的一诺千金。皇帝有感于沈家的风骨和沈沅钰的忠贞,隔三差五就赏下东西来给小大房,一时间沈沅钰光是接赏就接得手软了。
亲迎的日子定在二月十二,钦天监算过,这是一个黄道吉日。二月十一,是沈沅钰送嫁妆铺床的日子。一大早沈家就张灯结彩,开始忙碌了起来。
沈沅钰也一早就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梳洗打扮,吃了早饭之后去给沈昀和周氏请安。周氏见她穿了一件大红色刺绣水草纹遍地金鸡心领通袖绸衫,逶迤拖地掐牙黄玫瑰纹样丝缎裙。乌鸦鸦的青丝绾成繁复的飞天髻,头上戴了一整套的点翠头面。
她很少打扮得这样正式,如今她已经十五岁,算是大姑娘了,身材高挑,她的皮肤特别的白皙嫩滑,五官也非常精致美丽,虽然算不上是绝世美女,但骨子里透出一股恬静安然的气质,让人见而忘俗。难怪会有那么多优秀的男子对她心生好感。
周氏见女儿出落的这样出色,明天却要嫁到琅琊王府去守活寡,还没等着开口说话,眼泪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沈昀眉头一皱,道:“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哭什么呢?”
沈沅舒就坐在周氏旁边,拉着她的胳膊轻声劝慰着。
说是大喜的日子,可是长乐堂上上下下,哪有一个人有一丝高兴气儿呢。周氏第一次无视了丈夫的话,而是对沈沅钰道:“你就不能别嫁到王府去吗?让你父亲求求皇上,推了这门亲事,哪怕是一辈子不嫁人,就养在为娘的膝下,也好过这样嫁过去就守寡啊!”
沈沅钰磕了一个头,眼中含泪道:“是女儿不孝,让父亲和母亲为我操心。只是人无信而不立,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是无论如何没有退缩的道理了。何况,”她抿着唇,“庾将军的尸体不是还没有找回来吗?既然没有确定他的生死,我怎么能够辜负他呢?”
她的语气那样坚定,就连沈沅舒都听出来了。周氏一时也没有办法,沈沅钰就站起身来,坐在周氏的旁边轻声安慰她。贾嬷嬷也上前劝说,总算周氏止住了眼泪。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早饭。沈沅钰在席间言笑晏晏,不住地活跃气氛,沈昀何等老道,自然看得出女儿是在强颜欢笑。待吃完了饭,沈昀便对沈沅钰道:“你跟我进来内室一下。”
两人到了内室,下人们知道这是两位主子有话要说,十分有眼力见地没有跟进来。沈昀脸色有些不好看:“丫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你现在后悔了,拼着触怒皇帝,我也有办法把这桩婚事搅黄了。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沈沅钰微微一笑:“祖父是不会让你这样做的!爹爹你身为兰陵沈氏的宗子,不是应该事事都首先考虑家族的利益吗,这样子可不行哦!”还有心情开玩笑!
沈昀真是气得恨不能把她吊起来抽打,只是当然是舍不得的。“这些你不用管,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就能让你从婚礼上消失,然后我再出来收拾残局就是了。”
沈沅钰已经轻轻拉住了父亲的衣袖。“爹爹,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上次您对我的承诺您都忘了吗?年表哥是我认定了要跟他过一辈子的夫君,现在不是还没有他的死讯传来吗?就算有最后一点儿机会,我也不会放弃的。若是将来真的有噩耗传来的那一天,我又在琅琊王府里呆不下去了,我会让爹爹帮我逃出牢笼的。可是现在,您就成全女儿吧。”说到伤心处,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在周氏面前,她必须装得坚强,也只有在父亲面前,她才能露出内心真正的脆弱。
沈昀一时间只觉得无比心疼,把女儿轻轻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好了,快别哭了,好不容易化好的妆又要花了。”
沈沅钰伏在父亲的怀里,熟练地在他的衣襟上把自己的眼泪鼻涕全都擦干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看见沈昀一脸的嫌弃,不过毕竟没有把女儿推开。
整个沈家敢把眼泪鼻涕擦在宗子大人衣服上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沈沅钰有些虚弱地道:“爹爹,您说,我这个选择是不是注定就是错误的?如果换了您是我,您会怎么办呢?”
沈昀身子一震,换了自己吗?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张清艳绝俗的面容,随即硬生生地将这段回忆掐灭。淡淡地道:“既然决定了,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去做吧。你只要记得,不论做什么,都有爹爹支持你,做你坚强的后盾!”
沈沅钰破涕为笑:“有爹爹这句话,我还怕什么呢?”
沈昀想了想道:“你这样嫁入琅琊王府,我总是有些不放心。我见蕊心在你手里使唤的不错,她也肯亲近你,她又有几分机灵,很是能帮你处理内院的事情,我就把蕊心送给你吧。”
沈沅钰吓了一跳:“这可不成!蕊心是您书房里伺候的丫鬟,又要负责帮您整理情报,您把她给了我,您可怎么办呢?”还有一句话,沈沅钰没有说,蕊心可是沈昀的通房丫头,沈昀就这么把她给了自己,日后让蕊心怎么办呢?
沈沅钰知道的清楚,蕊心对沈昀可是一片痴情呢。
沈昀摆了摆手:“这有什么,丫鬟没了再调、教一个便是了。”
沈沅钰急了,“您总该问问蕊心自己的意思吧?若是蕊心不答应呢?”
沈昀不由失笑:“她是我的丫头,自然凡事由我做主,哪里倒还要去问她的意见的道理。”沈沅钰无奈,自己的老爹无情起来可真够无情的。不过这在那个时代倒也是司空见惯的,沈沅钰是个现代人,习惯了考虑丫鬟们的主观感受,可是在沈昀看来,这些人就像是一件工具一样,只需要完全的服从,至于工具有什么想法,谁会去管呢?
这倒不是沈昀凉薄,而是当时的佃客制度,佃客们对于士族的人身依附关系非常的强烈,士族并不把佃客或者奴隶当做平等的“人”来看待。沈昀有这样的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沈沅钰觉得自己和父亲有代沟了。让她立刻掰正沈昀的三观不大现实,沈沅钰只好道:“我知道爹爹是担心我在琅琊王府过得不顺心,要不这样吧,以半年为期,只要我在琅琊王府站稳了脚跟,我就把蕊心送回来给您,您还让她在书房伺候。要是爹爹不同意,那我就坚决不要蕊心过去帮我了。”
沈昀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也好,就这样决定吧。”
两人商量好了,从内室里出来,沈昀便叫人找了蕊心来,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蕊心。蕊心听说只是让自己过去帮一阵子忙,用完了还要回来伺候沈昀,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周氏也不放心,想把贾嬷嬷也给了沈沅钰。沈沅钰怎么肯要,周氏本来就因病不能理事,长乐堂里里外外都靠着经验丰富的贾嬷嬷打理,若是连她也跟着自己去了琅琊王府,让周氏可怎么办呢!
最后还是沈昀发话,周氏这才作罢,还是把彩鸾、彩凤、沁雪、金灵四个大丫鬟全都叫了过来,让她们去了琅琊王府不可懈怠,要好生地照料沈沅钰,听她的吩咐,好生嘱咐了一番这才作罢。
沈沅钰见母亲说了一会子话,有些累了,就带着丫鬟告辞返回了东厢房。
蕊心等人跟着她回去,沈沅钰的第一句话就是:“盐山城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蕊心摇了摇头。沈沅钰明知道结果必然如此,可还是感觉到一阵无与伦比的巨大失望迎头扑了过来,她身子一晃,差点站不住脚。
好在彩凤一把扶住了她,“小姐,你没事儿吧?”
沈沅钰强打精神,勉强一笑道:“我没事儿。”彩鸾走上前去,和彩凤一起扶着沈沅钰在床榻上坐下。沁雪倒了一盏茶递给沈沅钰喝了,沈沅钰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蕊心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小姐,要不要奴婢们扶您躺下休息一会子?”
沈沅钰道:“不必麻烦了,你们一会儿还要去琅琊王府里铺床,先下去好生准备着吧。”
众人不敢违背,这才下去了。不大一会儿,蕊心就挑了帘子又回来了。沈沅钰正歪在床榻上看书,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她才能让自己平静一点儿。
见蕊心进来,她就放下了书,坐直了身子问:“蕊心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蕊心道:“的确是有件事要请小姐示下。”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蕊心和沈沅钰这阵子配合无间,蕊心也就有话直说道:“沁雪那个丫头,小姐真的打算就这样带她去琅琊王府吗?她可是……”她用手指了指韶和院的方向,“……那边的人呢!”
沈沅钰微微一笑:“蕊心姐姐你还没明白么,小二房在咱们这埋了一明一暗两条线,沁雪只是明面上的那条线,她的目的不在于在咱们的房里起多大的作用,而是为了掩护隐藏在暗中的宝珠。”
这一点蕊心也想到了,“怪道这沁雪雷声大雨点小,到现在也没出什么大的幺蛾子。”
沈沅钰道:“毕竟她是祖母给的人,若是我不把她带去琅琊王府,而是只带着彩鸾彩凤她们几个,难免会被人议论不孝。而且,若是把沁雪留在长乐堂,我担心贾嬷嬷压制不住她,还不如让她呆在我的身边,谅她也翻不出什么大花样。”
蕊心这才明白沈沅钰是害怕周氏降服不了沁雪,想到自家小姐精明厉害,小二房和顾氏本来就有拿她当炮灰的意思,明显是智商不大够用,蕊心也就放心了。
发嫁妆的时辰是钦天监算好了的,是在巳正初刻,眼看着时间快到了,彩鸾等人就过来请沈沅钰去正房的院子里观礼。嫁妆单子早就送到沈沅钰的手里的,沈沅钰其实可看可不看的,不过丫头们想着让沈沅钰松散松散,转换一下心情,就都撺掇着沈沅钰去瞧瞧。
沈沅钰也是无可无不可的,就带着一众丫鬟们去了长乐堂的正院。阔大院子里,早已摆满了嫁妆,堆得和小山似的。沈沅钰的嫁妆早在她出生不久,沈昀和周氏就替她开始准备下了。这些年添添减减的,越积越多,这也就是兰陵沈氏这等第一流的顶级豪门才能有的气派。
她和庾璟年订亲之后,周氏就委托小谢氏和桓氏帮忙整理,打理成一百二十八抬,沈家公中出了四万两银子嫁女,嫡女都是这个数,沈沅思出嫁的时候,也是四万两。不过沈沅钰自己就是个小富婆,加上宫里的赏赐、宁德长公主的赏赐、沈昀给的私房、周氏给的添妆,光是外祖家给的添妆就和沈家公中给的差不多。
庾璟年当初送来的聘礼是五万两,沈昀一分没要,把所有的聘礼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了一对小夫妻,又暗中给了沈沅钰五万两银票压箱底。
列出的嫁妆单子就有薄薄的一个小册子,上头大到床榻小到马桶,样样都是精品,没有一样不是最好的。这还不算,那田庄、铺子、银票才是真的大头,甚至沈昀光是给女儿陪嫁的佃客人口就有上千人,这些人都类似是沈沅钰的私人力量,完全听命于她一个人,这就包括了对金灵念念不忘的张宏。
反正到了最后,连沈沅钰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了。总而言之,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大大大富婆,一辈子两辈子,十辈子也花不完这些钱。
据说袁王妃看过沈沅钰的嫁妆单子之后,脸色一白差点当场噎死,对沈家的来人愈发尊重。当初她也不是没见过大户人家嫁女,那所谓的“良田千顷十里红妆”,和沈沅钰的嫁妆一比,简直就是垃圾中的垃圾。
第184章 十里红妆
沈沅钰到的时候,就看见一家子的姐妹几乎全都来了,众人看向沈沅钰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虽说沈家有钱,但是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沈昀和周氏那样大方,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沈沅钰那样,得了皇上的青眼,得封县主还附赠两个富庶的郡作为采邑。所以沈沅钰的嫁妆可以说是绝对的“空前”,也基本可以断定是“绝后”,嫁妆是一个女子一辈子的荣耀,嫁妆多了在婆家人面前也能挺直了腰子。
不光沈沅依、沈沅芷、沈沅璧、沈沅舒等几个没有出嫁的沈家女孩儿在,就连沈沅思也从王府赶了回来。周氏三姐妹也早早到了,众人上前来,纷纷祝贺沈沅钰。
正在喧闹着,就听见有丫鬟过来禀告道:“四小姐来了。”就见沈沅珍带着绿岚和春竹两个大丫鬟打扮的花枝招展地走了过来。
如今沈昀当了宗子,小二房在沈家遭到排斥,沈沅珍甚至一早就被老太爷下令禁足,各房的人于是纷纷躲避,如同躲避瘟神一般,生怕沈沅珍晦气到她们一样。
沈沅钰脸上却挂了淡淡的笑容:“四妹妹怎么来了?倒是稀客!”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也不愿意和沈沅珍这个炮筒子计较。
况且沈沅珍瞧着就脸颊凹陷,满脸憔悴,仅有的一点精气神也全是妆容强撑出来的,沈沅钰还有什么不痛快的呢!
湖阳郡主至今还呆在太后宫中没有出来,只说是身子尚未养好,而这几天是沈沅钰大婚的日子,沈沅珍才被允许出来走一走,也是老太爷不想让人觉得沈家内斗得太厉害,脸面上难看的意思。
沈沅珍嘴角一翘,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淡淡地道:“听说三姐姐今天送嫁,我来瞧瞧!”语气硬梆梆的,简直能噎死个人。
本来刚才大家说说笑笑的,一派和谐,沈沅珍一来了,气氛立刻就冷了下来。就有人打抱不平起来,就听见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四姐姐怎地被祖父关了这么久,还是这样不知礼数。”
沈沅珍的目光就如同锥子一般落在说话的人身上。见是小四房的六小姐沈沅芷,沈沅珍不由冷笑连连,“今天才叫我见识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呢,再不是咱们小二房煊赫富贵的时候了,什么猫儿狗儿的,也都敢出来打抱不平了呢!”
“四姐姐怎么骂人呢!”沈沅芷立刻回道。她刚才说这么一句话,不过是想着从前沈沅珍得势的时候没少欺压侮辱她,借着小大房的势刺一刺沈沅珍的心而已,另一层的意思不过是借此机会讨好一下如今风头正盛的小大房。
只是她这一番算计在场的哪有不明白的。沈沅依只觉得这个妹妹真是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明知道沈沅珍如今是个刺头儿,还要出面挑惹,真是太没有脑子了,简直丢尽了小四房的脸。
正要叫沈沅芷闭嘴。沈沅珍已炮筒子似的发作了:“你是哪个牌位上的人,我还发作不了你了?不过是个洗脚婢生的贱婢,竟也敢在我面前装高贵?呸,你也配,忘了当初是谁低眉顺眼讨好我的时候了?”
谁也没有想到沈沅珍说话这样尖酸刻薄,要知道在场的除了沈氏姐妹,还有周氏姐妹,还有几个旁支的沈氏族人,这样毫不留情地揭了沈沅芷的老底,沈沅芷立刻就泪盈于睫了。“你,你……”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沅钰看出来了,所谓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沈沅珍这阵子大概是受到的打击太多了,正在向着变态的方向一去不反复。从前沈沅珍就算再嚣张跋扈,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尖酸刻薄。
沈沅依不由怒气勃发,沈沅芷再不怎么样,也轮不到沈沅珍教训,她冷笑了一声:“四姐姐慎言,总是自己的姐妹,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得理不让人呢!”
沈沅珍哼了一声,“我们两房的事,轮不到小四房插嘴。”她倒不是手下留情,不想喷沈沅依,实在是沈沅依行得正走得端,没有什么可以吐槽的地方。
沈沅钰本来可以看着小四房替自己出头,她躲在后头看热闹,但毕竟她是个厚道人,便道:“四妹妹何苦如此呢?”
沈沅珍道冷笑了一声:“三姐姐,我今天可是要来恭喜你的。”
沈沅钰就笑了笑,“那我就多谢四妹妹的好意了。”
沈沅珍仍旧淡淡的,嘴角却扯起了充满恶意的笑容,“我瞧着三姐姐的嫁妆这样多,咱们姐妹之中,你是头一份的,可真是叫人羡慕呢!”
沈沅钰当然知道她的话没说完,只是淡淡地笑着,等着她下面的话:“只是三姐姐带着这样多的嫁妆,却要嫁到琅琊王府去作寡妇,这在咱们姐妹之间,也是第一人呢!”说完这句话,沈沅珍禁不住猖狂地笑了起来。
听到这里沈沅舒不由大怒:“你你这是,怎么说的呢?”
金灵的拳头捏的卡巴卡巴响,只要沈沅钰给她一个眼神,她立刻就能不客气地将沈沅珍丢到狗窝里去。
沈沅钰却没有太过生气,小两房的争竞,小大房可说是赢得了全面的胜利,小二房则是一败涂地永无翻身之日,沈沅钰自不会和一个失败者斤斤计较。
她伸手制止了沈沅舒和想要说话的沈沅依,神色平静一如往常,不疾不徐地说道:“四妹妹日后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庾将军,会回来的!我坚信这一点!”
“哈哈哈!”沈沅珍忍不住大笑起来,“沈沅钰,从前我恨你入骨,不过到现在我却开始可怜你了,到了现在你还在心存幻想,我倒要看你怎么在琅琊王府守一辈子寡的。”
沈沅钰一字一顿地道:“那我一定会活得高高兴兴的,四妹妹但请拭目以待!”
沈沅珍还想反唇相讥,绿岚和春竹拉了拉她的衣服,哀求道:“小姐,您就少说几句吧。”沈沅珍每次捅了篓子,倒霉的总是她们这些贴身的丫鬟。如今小二房犯了大错,日子过得本就艰难,正该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沈沅珍非得要和沈沅钰挑衅,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我瞧着,你这是病得不轻?竟还敢到这里来胡言乱语!”说话间就见沈昀从长乐堂中走了进来,原来是听见外头的喧闹声,这便出来给沈沅钰撑腰了。
“大老爷!”
“大伯父!”
众人纷纷上前给沈昀见礼。只有沈沅珍瞪着一双仇恨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昀。沈昀摆了摆手,让众人起身,又皱眉看着沈沅珍:“你不给我行礼吗?”
沈沅珍有心刺他几句,到底沈昀威严日盛,她一时竟找不到讽刺的话来说,沈昀冷冷一笑,吩咐绿岚和春竹道:“还不把你家小姐带回去,就让她这样给咱们沈家丢人现眼吗?”
沈昀又道:“回头你们每人去掌管刑罚的管事那里去领十板子,若是再有下次,二话不说就把你们卖了!”绿岚和春竹根本不敢辩驳,抖着嗓子说了一声“是”,硬拉着沈沅珍下去了。
沈昀压根就没把沈沅珍仇恨的小眼神放在心上。他是宗子,又是长辈,如此处置沈沅珍没有人能说出什么来。
一转身,他又恢复了沈氏宗子的翩翩风度,对沈沅钰道:“琅琊王府拉嫁妆的人很快就到了,你让丫鬟们准备好了。”又冲着小辈们微一点头,这才潇洒地去了。
这是在提醒大伙外男要来了,该回避的就要回避了。众人便又恭贺了沈沅钰一回,然后各自散去。沈沅钰陪着周氏三姐妹去了花厅,把蕊心和几个大丫鬟全都留了下来。
这几个等会要跟着送嫁妆的一块儿去“铺床”。所谓的“铺床”,其实就是布置新房,按照那时的习俗,新娘子住的屋子,都是由娘家派人过去布置的,免得新娘子嫁过去本来就内心忐忑,还要住在不熟悉的地方,心里更加的没底。
这也是娘家疼爱新娘子的意思,当然也有女方彰显富贵,给新娘子撑腰的意思在里头。一般的人家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但沈昀和周氏都是极疼爱沈沅钰的,那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提前几个月,沈昀就叫下人去琅琊王府丈量尺寸,画好了那几间屋子布置的效果图,又征求了沈沅钰的意见,那份郑重其事,叫琅琊王府的管事儿们看了都觉得新鲜,愈发地不敢对这位未来的少奶奶看轻半点儿。
且说沈沅钰带着周氏姐妹回了花厅,琅琊王府的人就到了,带头前来的正是庾璟年的大哥庾亮,沈昀亲自将他们迎了过来。庾亮早就听说沈沅钰的嫁妆极为丰厚,不过当他看见堆在院子里小山似的东西的时候,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想想何氏当初嫁给他的时候,那些嫁妆和沈沅钰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堆垃圾,不由暗暗羡慕庾璟年的福气。不过想到短命的弟弟连命都没有了,心里就又平衡了几分。
跟着他一块儿前来的管事儿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庾亮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吸气的声音,暗想这群笨蛋真是没见识,却不想其实他自己也被震慑住了。沈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便云淡风轻地对庾亮道:“吉时到了,这边搬走罢!”
庾亮对沈昀这位未来的兰陵沈氏宗主极为恭敬,连忙道:“您说的是。”便吩咐一帮的管事儿指挥着小童儿们抬嫁妆。其实真正值钱的银票地契房契之类的都在沈沅钰那里妥善保管着呢,真正需要搬的不过是一些大件家具、绫罗绸缎、古玩字画、首饰头面之类的。
饶是如此,也费了足足四个时辰才把这边的东西都搬完了。穿着青衣小帽的童儿两人一组抬着嫁妆,按照新娘子家里要求,绕城一周,饶是如此,打头的进了琅琊王府,收尾的还没有走出沈府呢。
头一抬嫁妆是“三镶玉如意”一对,这是皇帝亲自赐给沈沅钰的,第二抬是皇后钦赐的“元狐朝冠”一顶,此外宁德长公主、桓淑妃也都有赏赐,宫中有名有姓有些地位的妃嫔都赐了东西下来。这样的荣耀,就是一个公主出嫁也不外如是了。其实沈沅钰出嫁,皇后是绝不愿意锦上添花的,只是如今皇帝摆明了有些恶了她,所以才不得不跟在后面捏着鼻子给沈沅钰长脸。
建康城这一天人山人海,这些年人们也是第一次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十里红妆”,沈家和琅琊王府把送嫁弄得这般高调,简直像是不要命似的撒钱,却丝毫不害怕御史弹劾,反而人们议论纷纷全都在称赞沈家的这位三小姐有情有义。
谁叫庾璟年打败了外敌,立了大功呢。谁叫沈家做得这么漂亮,自始至终就没提退婚的事儿呢!
却不知此时,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正立在人群之中,目光复杂地看着送嫁的人群。他几乎是衣不蔽体,这大冷的天,身上还穿着夏天的袍服,而且很多地方全都碎成了一条一条的,这简直就是一个乞丐中的乞丐。
可是他就那么随随便便站在那里,身上不见丝毫猥琐之气,反而流露出一丝君临天下的霸气,一种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豪气,让人不由自主就不敢小觑他分毫。表现在他身上的就是,他身前两米之内,没有人敢于靠近。
那人听着众人的议论,双眸转动之间,露出骇人的光亮,他的嘴角微翘,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喃喃地道:“还好我来得不算晚!阿钰,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送嫁之事,沈昀在前院设宴款待庾家众人。庾亮此来其实不过就是镇镇场子,表示一下琅琊王府对此事的重视,具体的事情他是不管的,自有下头比他更有经验的管事们去做。众人酒过三巡自不必细表。
再说内院也设了酒宴款待前来观礼的姑娘媳妇们,沈沅钰身子不大舒爽,不过略露露面也就回去了。回到自己的住处,这边厢不断地有小厮跑进了回报送嫁的情况。一会说嫁妆出了沈府了,一会说到了正阳大街了……如此这般,又说起建康的百姓十停里来了五停,真个是人山人海,就是公主出嫁也没有这样的热闹派头。
沈沅钰却听得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金灵留下来陪着沈沅钰,就不再叫小厮进去。
又过了一阵子,蕊心带着彩鸾彩凤沁雪几个回来了。沈沅钰察言观色看见几个丫鬟的脸色都不大好,就奇怪地道:“这是怎么了?难道琅琊王府的婆子丫鬟们给你们气受了,怎么情绪这么不好?”
彩鸾道:“本来不想告诉小姐,坏了您的好心情,只是这事儿说起来实在太气人了。”
沈沅钰淡淡一笑:“我还有什么好心情,有什么事儿你但说不妨!”
彩鸾道:“此前为了铺床,咱们去过琅琊王府好几次,说的好好的,小姐嫁过去之后是要跟着姑爷一块儿住在墨渊居的,那墨渊居是除了正院之外最好的住处,通风和采光都是极好的,更加之阔大轩敞,位于琅琊王府中轴线偏西,有自成一体,关起门来就能过咱们的小日子,是咱们早就看好了的。原来王爷王妃也答应了让姑爷和小姐住在那里的。”
“哪知道今天过去铺床,琅琊王府上的管家竟然说那墨渊居还没有整修好,让咱们小姐先住在蘅芜苑去。那蘅芜苑地方偏僻,单是小姐每天早起去给王妃请安,怕就要比旁人多走上两刻钟,房屋建筑、采光、通风都不能和墨渊居相比,加之不远处就是王爷安置小妾的引嫣阁,真是成何体统。”彩鸾真是越说越气,又道:“彩凤和管家分辩几句,那管家竟然风言风语地说小姐克死了自己的夫君,有什么资格住那墨渊居!若不是蕊心姐姐拦着,咱们差点儿就在琅琊王府闹将起来了。”
沈沅钰真是哭笑不得,这还没有嫁进府里去呢,这些猫三狗四的事儿就出来了。蕊心道:“咱们是什么身份,那管家敢这样说话,必是受了主人的指使,料来背后的人便是袁王妃了。”
沈沅钰暗暗冷笑,不由想起了第一次面见琅琊王妃的情形,这位继婆婆一看就不是个善茬,第一次见面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不过自己身为兰陵沈氏嫡枝嫡女,背后有宁德长公主和沈昀给她撑腰,这位居然还敢挑战自己的底线,大概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蕊心道:“我看还是禀明了老爷,让老爷出面和琅琊王府交涉去吧。”
沈沅钰摇了摇头:“不必这样着急。父亲日理万机,咱们不能一有事就去麻烦他老人家!既然袁王妃想让咱们住进蘅芜苑去,咱们不妨就先住过去好了。”她倒要看看,袁王妃要搞什么幺蛾子。
蕊心一愣,“小姐……”她跟着沈沅钰这么久,沈沅钰的性子她已经十分了解,她属于那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她绝对不是包子。不可能放任袁王妃这样欺负她。
却不知道沈沅钰另有考虑,袁王妃的性子,这段时间她已经多方面打听过了,尖酸刻薄,拜高踩低这些都有,但绝不是蠢货,她敢在这个当口将自己撵到蘅芜苑去,肯定是有旁的企图,若是沈沅钰这么快就让父亲出面,一方面传出去,还未过门就拿父亲压制婆婆,很容易被人带上一顶不孝的帽子,以后对她的名声不利。另一方面,则是她也想静观其变,看看袁王妃到底有什么图谋,才好相应作出应对。
沈沅钰笑得意味深长,“袁王妃说的没有错,现在年表哥又不在,咱们这几个人住在墨渊居岂不是太浪费了!”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沈沅钰也不和她们解释。便叫她们下去休息,明天的“亲迎”,不光沈沅钰有的累,就连这几个大丫头也各有各的职责,谁也跑不掉。
几个丫鬟先去了,沈沅思、沈沅依、沈沅芷、沈沅璧、沈沅舒几个姐妹又来看她。沈沅思知道庾璟年到现在还杳无音讯,以为沈沅钰不定得多难受呢,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安慰她。谁知见了沈沅钰,见她面色平静,语气温婉,哪里又需要她来安慰呢,她就把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众人说笑了几句,就见周氏派了贾嬷嬷过来,说是请沈沅钰过去。沈沅思是过来人,就抿着嘴笑了起来,沈沅钰一时没明白过来,就问道:“二姐姐你笑什么呢?”
沈沅思道:“等你去了就知道了。”说着就拉着一旁同样一脸迷惘的沈沅依起身道,“三妹妹有正事儿,咱们就别耽搁她了。”
沈沅钰和沈沅舒一头雾水地送了几个姐妹出来,笑道:“明儿个才是正日子,你们几个可要早点儿来陪着我!”说实话她现在心里还真有点儿七上八下的。众人答应着,沈沅舒就要跟着沈沅钰一块儿去见周氏,就被一旁的沈沅思一把拉了过来,“大伯娘有重要的话要和你三姐姐说,你年纪还小,现在还不方便听。”
沈沅钰不由若有所思,辞别了众姐妹,沈沅钰就跟着贾嬷嬷往周氏的屋里走。进了屋,沈沅钰给母亲请了安,周氏叹了口气道:“虽说明天庾将军不能亲自迎你成亲,不过出嫁之前有些事情为娘的还是要提前教教你。”说到这里周氏的脸就红了。
沈沅钰刚才就明白了个大概,果然周氏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画册来,磕磕巴巴地道:“这个,你可得,好好,好好瞧瞧……”万一和姑爷洞房的时候不明白,闹出笑话来可就不好了。
沈沅钰飞快地往那画册上睃了一眼,见那画册的封面上画着的果然是两只妖精在打架。这画册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笔力雄劲,虽是寥寥几笔,但却画的惟妙惟肖,十分的勾人!
沈沅钰虽然活了两辈子,但在这方面的确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立刻就闹了个大红脸。“娘……您别说了,羞死人了!”沈沅钰不由捂住了脸。
周氏虽然嫁人生女这么多年,却没有经历过什么事儿,到现在为止还和一个小姑娘似的,心理年龄未必就比沈沅钰大多少,她这时也臊的不行,拿着这本画册,就像拿着一块烫手的热山芋,恨不能立刻就扔了。
贾嬷嬷不由大囧,这娘俩……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就不让说了?贾嬷嬷只好硬着头皮提醒道:“小姐,姑爷好像……也没有什么经验。”意思是说庾璟年也不懂怎么行事,到时候两个人啥都不知道,很可能会出事儿。
原来未来女婿的底细,周氏早就让贾嬷嬷打听清楚了,屋里并没有通房丫头,据不完全可靠的消息说,某男到现在为止还是个童子身。周氏听过之后觉得非常满意。
周氏听了贾嬷嬷的提醒就又磕磕巴巴地给女儿讲了起来。她拖着病弱的身体不能为女儿操持婚事,若是连这点子事情都做不到,她觉得实在太对不起女儿了。
结果贾嬷嬷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不要说沈沅钰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听不懂,就连她一个老婆子都不知道周氏说的是什么。
沈沅钰早就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虽说前世经历过男女之事,但是道听途说她也是“略懂”一些的,可是这种事情,由母亲亲自来传授,真是让她有种难以忍受的窘迫感,好不容易周氏讲完了,问了她一句:“听懂了吗?”
沈沅钰连连点头,光速逃出门外,贾嬷嬷连连摇头,这怎么能行嘛?立刻追了出来,将那画册塞到沈沅钰的手里,劝道:“为人媳妇的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小姐把这个拿着,回头好好琢磨琢磨。”
沈沅钰想要推辞,周嬷嬷已经一溜烟地回了周氏的房间。
沈沅钰只好拿着书往回走,又怕丫鬟看见了太过尴尬,就随手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等带着丫鬟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东厢房,也不叫丫鬟跟着自己进屋,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等她喘匀了气,才骤然觉得屋子里不对。她前世出身中医世家,就算到了这一世,鼻子也是极灵敏的。她感觉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怪味,像是饭菜馊了一般的那股味道。
沈沅钰吃了一惊,正要有所动作,帐子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她的嘴。那只手白皙但十分阔大,手掌上面有着淡淡的茧子,沈沅钰一瞬间判断,这是一只男人的手。
自己的闺房之中怎么会混进男人来?一时间沈沅钰只觉得魂飞魄散。
沈沅钰想都没想,张口就在男人的白皙如玉的手上咬了一口。别看沈沅钰平时里开起来温和无害,关键时刻,她还真有一股狠劲。这一口下去,竟是用了十分的力气。
第185章 互诉相思
背后传来一声闷哼。沈沅钰只一愣,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阿钰,是我!”
沈沅钰霍然转身,就见床帐里斜斜地坐着一个男人,衣衫褴褛,胡子拉碴,只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男人已经放开了手,沈沅钰凝滞了一秒,终于认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这半年多来心心念念,念兹在兹的庾璟年。一时之间,惊喜、感动、幸福、委屈,无数情绪纷至沓来,“年表哥,你终于回来了!”伴随着这句话的,是她一个飞扑,巨大的冲力将庾璟年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庾璟年忍不住又闷哼了一声。
沈沅钰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拳头像是雨点一样砸在他的胸口上:“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还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了?为什么不抽空给我写一封信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愈发汹涌了起来。庾璟年被她压在了下面,又是哼了一声。他在外头逃亡了大半年,被天机阁和北魏、北燕三方面派出的杀手追杀,好几次都差点命丧黄泉,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沈沅钰正好压在他胸前的一处伤口上,疼得他很想去死一死,不过他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他用双手捧起沈沅钰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沈沅钰的脸,帮她擦去晶莹的泪滴,“对不起,阿钰,让你受委屈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快别哭了!乖!”
他的声音中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一般,沈沅钰不知怎么的,叫他说了两句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庾璟年温柔地道:“快张开嘴,叫我瞧瞧,刚才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可别把牙齿崩坏了。”
沈沅钰这才想起来,依稀之间,似乎他的手都流血了。不由暴汗,自己下嘴可真够狠的。“你的手出血了吧,快让我看看!”她刚才心情激动地把人扑倒,如今也意识到了这个姿势有些尴尬,翻身想要起来,男人却伸出两只手来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男人笑道:“不过是流了一点血,算得了什么呢?”比这更恐怖十倍的伤口他身上都多了去了。
沈沅钰抹了抹眼泪,道:“说什么呢,还是包扎一下吧。”
庾璟年却手臂用力,愈发地抱紧了她:“别动,就这样呆一会儿。”沈沅钰听出了男人语气中的依恋,两个人贴得很紧,似乎心跳都跳在了一处,心中慢慢地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男人抱的那样用力,那一双强健的胳膊几乎将她的骨头勒断了,沈沅钰却咬牙忍住了,没有一声呼痛的声音。
不过庾璟年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稍稍松了松手,歉然道:“弄疼你了吧。”
沈沅钰摇了摇头。男人又道:“你的牙齿没有事吧?”到底逼着沈沅钰张开口给他检查了一番,见没有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
“你的手,真的没问题吗?”犹不放心地问他。
庾璟年就把手举到她的眼前,只见他白皙的手掌上多了两个小小的牙坑,流了一些血,不过现在已经不流了。庾璟年端详了片刻,笑着道:“这两个小牙坑,还挺好看的。”接着又笑道:“许久不见,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吗?”又是咬又是扑的,这欢迎的方式还真是奇怪。
“说什么呢?”沈沅钰一时之间颇觉得囧囧有神。“谁叫你偷偷跑到人家的闺房里,我还以后房里进来了坏人呢!”
庾璟年忍着笑解释道:“我刚刚回到建康,就看见送嫁妆的队伍。”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头仿佛盛满了整个星空,沈沅钰从前觉得旻文太子是年轻一辈中最俊美的少年郎,现在却主观地觉得,和她家小年年比起来,慕容圭又算得了什么呢?给她家小年年提鞋都不配了——县主大人自动忽略了她家小年年如今胡子拉碴,一身破衣,看起来活像是个乞丐的不雅形象。
“其实返回建康的途中,我有些担心来着,岳父大人那么心疼你,我又是这样失踪了足有大半年,要是岳父见我不回来,把咱俩的亲事给退了,可要我怎么办呢?”沈昀可不就升起了退婚的念头吗,若不是沈沅钰据理力争,这场婚礼不知道又要出什么波折呢?
沈沅钰嗔道:“说什么呢,我们沈家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
庾璟年笑笑,一双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勾画着她的轮廓。声音里带着暖洋洋的味道:“谁说不是吗,我的阿钰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沈沅钰脸色一红,到底被他说得十分受用,低声咕哝了一句:“算你有眼光。”
庾璟年两只丹凤眼眯起,里头盛满了淡淡的笑意。半年多的逃亡,让他的精神长时间地紧绷着,直到进了沈沅钰芬香四溢的闺房,他的精神才彻底地放松了下来。“我见了咱们阿钰的嫁妆,那样的十里红妆,才知道我这样的有福气,竟不知不觉中娶了一个小富婆呢!我回来了,我活着回到建康了,我想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便到了沈府,偷偷地进了你的闺房等你!”
事实上,庾璟年当时想见沈沅钰的简直都想疯了,以致于到了乌衣巷沈府的时候,他甚至等不及下人通报,就施展轻功偷进了沈沅钰的闺房。他跟天机阁的人玩捉迷藏的游戏玩儿了大半年,如今潜踪匿迹的本领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沈沅钰何等的冰雪聪明,立刻就从他的话中抽丝剥茧地找到了重点:“这么说,你回到了建康,第一个见的人就是我?”问完了沈沅钰又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庾璟年穿成这个鬼样子,见别人他好意思吗?必须不好意思啊!
庾璟年点了点头:“第一个见的就是你。”听到这个回答的县主大人心里十分受用,“算你有点儿良心。”
庾璟年美人在怀,鼻端萦绕着少女特有的芬芳体香,只觉得心里无限的满足。脸上慢慢就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微笑:“让我好好看看你,这一阵子可把我给想坏了。”这倒不是假话,逃亡的途中,庾璟年对未来的媳妇日思夜想的,简直是相思成灾了,这样的儿女情长,搞得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说了。
沈沅钰却是眼睛一亮,半年多没见,庾将军气质有所变化,这说情话的本领也见涨了。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个没完,一时不由有些羞赧。
庾璟年眼看着怀中的女孩儿脸上迅速地弥漫上来一层薄红,女孩本来清丽端庄,如今更是多添了一层可爱,庾璟年简直要爱死了,两个人抱在一起说了这么一阵子话,本来两张脸就挨得很近,呼吸可闻,庾璟年是个正常的男子,心里早就痒痒的不行了。女孩那鲜嫩的嘴唇距离他不过也就是几厘米的距离,庾璟年看着它微微的蠕动,简直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力。庾璟年情难自禁,飞快地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
庾璟年迅速地收嘴,那样的温暖、柔嫩、香甜,无与伦比的美妙感觉传遍他的全身,让他如在云端,如在天堂。
沈沅钰彻底震惊了,两个人虽然互诉衷肠,可一直以礼相待,除了那次在温泉庄子上有过一吻,不过那也是偶然所致,并不代表什么。可这一次却是不一样的。前世她不是没有交过男朋友,不过也仅限于拉拉小手的纯洁阶段,至于接吻什么的,沈沅钰老是觉得两个人相互交换口水,实在有点不太卫生。所以心理上一直十分抗拒。
沈沅钰惊呼了一声:“你做什……”只是话还未说完,庾璟年已经不由分说霸道地欺上来,用那样一双冰冷的薄薄的嘴唇覆盖住了沈沅钰的唇,沈沅钰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脑际轰然一震,全身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一样,立刻就呼吸紊乱,体温一下子就飙升了一度。
庾璟年从前对女人没有多大兴趣,所以这方面经验可以说是个零蛋。但是这种事情是很容易无师自通的,在这么个香艳的时刻,沈沅钰第一想到的问题居然是:看这家伙的样子,他有没有刷牙啊?
只是还未等她有所抗议,庾璟年的舌头就蛮横顶开了她的牙齿,钻进了她的口腔里,开始疯狂地扫荡起来。男人是一种侵略性很强的生物,何况庾璟年这样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那种疯狂的索取和压榨让沈沅钰生出一种错觉——他恨不能揉吧揉吧把自己一口吞下去。
沈沅钰根本就无法做什么,只能被动地回应着他的疯狂。不知不觉之间就被他夺走了呼吸,甚至夺走了意识。
沈沅钰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舌尖都被他吸得发麻,他抱着自己的那只胳膊越勒越紧,自己已经完全透不过气来了。
这是要谋杀亲妇的节奏吗?
沈沅钰用力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推了一下,庾璟年终于清醒了过来,连忙离开她的嘴唇,手臂也放松了不少。
两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沈沅钰咳嗽了一声,幽怨地道:“你做什么?差点儿勒死我!”
庾璟年也不知道自己忽然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几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时便一只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怕,给她顺了顺气儿,觉得心虚的不行,偷偷看了看她的脸色道:“你没事儿吧,没生我的气吧?”
你说生气吗?好像有点儿,但更多是欢喜和甜蜜,还有一种隐隐的对下一次的期待。
不过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还问自己生气不生气,简直就是笨得厉害!但转念一想,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将军大人还是蛮纯情的,心情就愈发地好了。
不过,她回想起刚才销魂的滋味,似乎小年年嘴里连一丝异味也无。难不成他是有预谋而来的?
沈沅钰便盯着她的嘴看个不停。
庾璟年无奈地摸了摸嘴角,会意道:“时间太紧,只来得及刷了牙。”
沈沅钰不想再继续尴尬地讨论牙,不由嗔道:“你的胡子扎疼我了。”
庾璟年老脸一红,自己有几个月没有刮胡子了,连自己记不清了。不光没刮胡子,澡也好久没有洗了,许是心理作用,庾璟年顿时觉得自己气味熏人,简直不能忍,却还抱着人家香喷喷的姑娘,又是亲又是吻的,简直是……
什么叫唐突佳人,这不就是最好的注解吗?
将军自己都嫌弃自己,慌忙松开了沈沅钰,然后向内一滚,将地方让给沈沅钰,然后讷讷地道歉:“对不起……我该洗个澡再来的!只是实在有些等不及,急着想要见你。”
沈沅钰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虽然不修边幅,可是沈沅钰还是觉得他可爱到爆。便飞快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记。
庾璟年愣住了,这才知道自己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有多傻。一时间满腔的欢欣几乎要把胸膛都撑爆了。得到了鼓励的将军立刻就蠢蠢欲动起来,想到刚才蚀骨销魂的感觉,某将军便又厚着脸皮凑了上来。
一只白皙的小手就挡在了将军嘴前,就听见沈沅钰嗔道:“刚才已经太过逾矩了,咱们……可还没成亲呢!”
庾璟年听了不但没有伤心失望,反而大喜过望:“你的意思是,只要咱们成亲了,你就可以……”让我为所欲为了吗?
沈沅钰横了他一眼,脸色通红地道:“再胡说,我可要撵人了!”本县主可不是那么沉溺欲望的人,到时候行不行,可要看本县主的心情了。
庾璟年感觉她这小眼神飘的,简直就是风情万种,一时之间心更痒痒了。到底忍住了没有再去亲她,只是对明天的婚礼更加充满了期待。便问:“明天的‘亲迎’,你们打算让谁来替我?”
沈沅钰道:“之前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两家便商议了叫四弟代替你亲迎的。”庾文泰的几个儿子中,老大庾亮早已娶亲,老三庾峻身子不好,卧病在床,老四庾涛和老五庾衮都是继王妃袁氏所生的嫡子,且都未成亲,两家一商议,便决定由庾涛代替兄长娶亲拜堂先将沈沅钰娶回琅琊王府。
”庾涛吗?”庾璟年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讥诮来,“凭他也配?”他喜欢看中的女孩,天下间除了他自己谁配的上呢?
沈沅钰敏感地听出了,庾璟年并不喜欢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听说自己要和这位素未谋面的庾涛拜堂,沈沅钰心里当然是很不爽快的。好在现在庾璟年赶在拜堂成亲之前回来了,沈沅钰觉得天都蓝了。
她握住庾璟年的手说:“既然你回来了,就一切都好了。”
庾璟年点了点头,郑重地道:“我会风风光光将你迎回家门,让你做天底下最最幸福的女人。”
沈沅钰的脸上漾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若安好,我便欢喜不尽了。”
庾璟年叫她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感动的不行不行的,忍不住动情地道:“阿钰,你待我真好。”说着话,他便从脖子上摸索着将出征时沈沅钰送给她的那块玉佩找了出来,“多亏了这块玉佩保佑着我,我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现在我把它完璧归赵!希望它能像保佑我一样,保佑着你日子顺遂一生无忧!”
沈沅钰自然不知道,这块玉佩就是致使庾璟年逃亡半年,差点命丧敌手的罪魁祸首。庾璟年当然也是不会告诉沈沅钰的。
沈沅钰接过这枚玉佩,感受到玉佩上还带着庾璟年淡淡的体温,那玉佩表面光洁如镜,一尘不染,显然庾璟年对其十分珍爱,经常把玩。
这玉佩是沈沅钰生下来就戴在身上的,自然珍爱非常,不过她拿着玉佩摩挲了片刻,还是毅然决然地将玉佩重新挂回到庾璟年的脖子上面:“你日后,定然少不了出兵放马的机会。若此玉佩真的有灵,也愿它保佑将军平安!”
庾璟年抚摸着脖子下方的玉佩,只觉得万分的窝心受用。“放心吧,以后就算出征,也再不会有这一次的情形了。”
沈沅钰这才正色问道:“这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打一开始沈沅钰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只是一直没有扎到机会而已。
庾璟年笑道:“这可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了。简而言之就是我为了躲避天机阁的暗杀,被迫孤身一人逃到了北魏国境去,然后一路辗转了大半年,后来又进入了北燕的国境,这才找到机会逃回大晋。总算没有耽搁了咱俩的婚礼,也算是万幸了!”他说的轻描淡写,轻松的仿佛这半年的逃亡生涯就是一趟免费的公款旅游一般。
沈沅钰在脑中幻想了一下他所说的场景,不由得不寒而栗。她细细打量,才发现男人瘦得厉害,一张脸几乎都脱型了,若不是一双眼睛还湛湛有神,叫人几乎都认不出这就是那个名闻天下的少年将军了。沈沅钰心疼坏了,忍不住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瘦成这样,你受了不少苦吧?”同时暗下决心,等自己嫁过去,一定好好给他补补,让他把掉了肉都长回来。
被她一双暖暖的小手摸在脸颊,庾璟年受用的全身每一个汗毛孔都在欢呼。他像是被主人顺毛的猫儿一样,微微眯缝着眼睛道:“不妨的,修养一段日子就全都好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吗?”等结婚了,有你照顾我,我还担心什么呢?
沈沅钰脸一红,终究是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三皇子向北魏一连发了十几道国书,邀请北魏协助寻你,想来北魏也是阳奉阴违了……”
庾璟年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追杀我的几批人马中,就有北魏派出的高手。”
“啊?北魏人竟如此可恶!”沈沅钰吃了一惊,不过想转念一想,庾璟年这样可怕的天才将领,对于北魏和北燕来说都是极为可怕的存在,谁愿意看着庾璟年全须全尾的回到建康呢?等着将来他带领大军打到自己的都城吗?
庾璟年不以为意地笑笑:“算什么呢,反正我还活着就好!”这笔小黑账将军已经记在心里了。将来有的是机会和北魏人好好地算一算。
沈沅钰不由拍手笑道:“北魏的皇帝这下可要睡不安寝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庾璟年今年才刚刚二十岁,北魏得罪了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也算是流年不利了。
庾璟年道:“不说这些个了,只你这半年来,过得还好吗?”
沈沅钰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你消失了这么久,能好就怪了。毕竟还是找了些值得高兴的事与他说了。庾璟年听说沈昀终于当上了宗子,也是双目异彩涟涟,“岳父大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两人这么说着话,不知不觉之间时间溜得飞快,庾璟年惊觉到皇宫快要下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不能不走了。
“我须得去见见皇伯父!”庾璟年依依不舍地,就从沈沅钰香喷喷的床上挪了下来,这张绣榻真是庾璟年这辈子呆过的最舒适的地方了。要不是结婚之前怎么也要见见皇帝全了君臣之礼,庾璟年都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沈沅钰吓了一跳,“那你快些去吧!”才想起来,像他这样的统兵大将回到京里,是必须要首先陛见了皇帝才能回家的,这样先来见自己,传出去对庾璟年的名声会非常不好。“……明天,别忘了来……”说到这里就羞红了脸,到底没有把迎亲两个字说出来。
庾璟年便下了床,沈沅钰忽又想起一件事来:“你这样衣衫不整的,岂不要君前失仪,我传两个丫鬟进来,服侍你先洗一洗吧。”
庾璟年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皇伯父不会怪罪我的。”虽说两人明日就要成亲了,可是他在沈沅钰的院子里沐浴,传出去对她的名声总是不好,庾璟年可不想让自己心尖子上的人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沈沅钰却想,让皇帝瞧瞧庾璟年现在的样子,让皇帝看看庾璟年为大晋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倒也未必是件坏事,想到此处便也不再坚持。
起身便要送庾璟年出门,“我送送你。”沈沅钰刚才和他在床上滚了半天,直到现在还脸红心跳,浑忘了怀里还揣着两本要命的“小黄书”,她起身下地,蹬上绣鞋,刚迈出一步,就听见哗啦一声,那两本小黄书就从她的怀里落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庾璟年微微一愣,问道:“什么东西?”刚才她就觉得沈沅钰的怀里有什么东西硬硬的硌着他的胸膛,便好奇地向下看去,准备捡起来交还给沈沅钰。
饶是沈沅钰平日里再怎么淡定,这一下子也懵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喊一声:“不要捡!也不要看!”
可那两本“小黄书”封面画得活灵活现的,庾璟年又不是瞎子,哪有看不到的。几年之前,三皇子这位不良的兄长就曾经拐带着他一起看过这类“小黄书”,只是没想到,今天在沈沅钰的怀里,会掉出这样的两本书来。
庾璟年一时间也是好不尴尬,偏偏还要装出淡定的样子,免得被沈沅钰看穿了他童子鸡的底细。
沈沅钰双手捂脸,恨不得找到个地缝钻进去,她跺脚道:“你走,你快走!”
庾璟年立刻转身出去,颇有一些落荒而逃的架势,像是后面追着一条狼狗,想要咬他的屁股似的。
哪知道跑出去没有几步,就听见沈沅钰在后面喊道:“你回来。”庾璟年十分听话地又折转了回来。
原来沈沅钰是想到,这万一被庾璟年误会了,觉得自己有些奇怪的癖好可怎么好,这必须要与他解释清楚才行啊。
沈沅钰脑袋都快垂到胸前了,吭哧吭哧向他解释道:“明日咱们便要成亲了,母亲担心我不晓事,便拿了这画册教导我,人伦之道,我怕叫人瞧见了尴尬,才揣到怀里的,你不要乱想,也不可误会!”
沈沅钰用最快的速度说完了这段话,然后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第186章 得寸进尺
沈沅钰说得太快,庾璟年愣了一会神,才反应过来沈沅钰到底说了一些什么。他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其实早就猜到了来龙去脉,只沈沅钰这样郑重其事地解释,让他觉得分外有趣。
沈沅钰叫他走,他这次并没有听话地立刻离开,在窗外渐趋暗淡的光线里,沈沅钰低着头,他看见她那晶莹如玉的小耳垂因为羞赧而红透了,比红玛瑙还要鲜灵可爱。
一时促狭心起,他便凑到沈沅钰的耳边一边吹气一边说道:“放心吧,我并没有误会什么!”
沈沅钰本来就羞得不行,又被他在耳边不停地吹气,只觉得心里升起奇异的感觉,忍不住双手一推他的胸膛,“快走!快走!”
庾璟年却是不退反进,猛地将沈沅钰搂在了怀里,然后低下头,将她晶莹如玉的耳珠含在嘴里。
沈沅钰前世听见女性朋友们说起过,男人是一种得寸进尺的生物,再优秀的也盖莫能外,今天她算是彻底领教了。
庾璟年猿臂轻伸,扣住沈沅钰柔软的腰肢,他开始不过是一时的冲动,觉得沈沅钰的耳垂特别可爱,可是一旦含住了她的耳垂,却又无师自通地吮吸了起来,到最后甚至用牙齿轻轻啃噬,沈沅钰全身像是电流般涌过一阵战栗,嘴里发出“嘤咛”的一声,想要用力推开庾璟年,却全身软绵绵的,竟然提不起一点儿力气。
正在这时候,守候在外的彩凤听见声音,在门外招呼了一声“小姐,您是要喝水吗?”就听见脚步声传来,彩鸾已经向门内走了进来。
沈沅钰迷迷糊糊中听见彩凤的声音,整个人陡然清醒了过来,使劲一推庾璟年,道:“快走!”要是让彩凤看到她这个样子,她以后也不用活了。
庾璟年比她早一刻反应过来,彩凤已经就在门外了,沈沅钰这时已经满眼的惊恐,庾璟年却发现她屋子里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隙,本来屋里烧着炭盆,是为了透气用的,庾将军立刻就给了沈沅钰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飞快地在沈沅钰的嘴唇上啄了一口,在沈沅钰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纵身一跃,就如一只轻盈的狸猫一般穿窗而出。
沈沅钰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疾步跑到窗前,就见庾璟年正站在窗前的不远处,用口型对她比了一个“我明日必来接你”。
沈沅钰本想冷他一下,作为他在没有经过自己同意的时候,就对自己施以偷袭的惩罚,可是见了他的这般做派,还是不由自主地对他展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庾璟年又冲着她点了点头,就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沈沅钰知道他是去找他的皇伯父述职顺便求安慰去了。
这个时候,彩凤才终于进屋了。“小姐,你在看什么呢?您穿的这么少,明日还要出嫁,可不要吹了风感染风寒。”
沈沅钰做贼心虚,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些气闷,开开窗户透透气。”彩凤就走过来帮她把窗户关上了。
沈沅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刚才进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彩凤摇了摇头道:“没有呀,小姐看到什么了吗?”
沈沅钰急忙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彩凤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道:“小姐这么说我好像有点儿想起来了,似乎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窗户那里蹿了出去?小姐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了吗?”
沈沅钰只觉得喉咙发紧,好在她有些急智,立刻道:“猫,是一只野猫!就是一只野猫而已,你别多想了。”
彩凤就觉得自家小姐怎么怪怪的,一只野猫溜进小姐的屋子,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小姐这是在紧张什么呢?
彩凤再次细看沈沅钰,就见她脸色发红,而且不是一般的红。彩凤吓了一跳,伸手就来试沈沅钰的额温,嘴中还说道:“小姐,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脸色这样红。”
沈沅钰已经把庾将军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十八遍了,要不是他只管亲亲不管善后,自己用得着做贼似的面对自己的丫鬟吗?沈沅钰连忙分辨道:“我没发烧,可能是刚才睡觉的时候被子盖的太厚了,热着了。”
彩凤道:“不对啊,我刚才听见小姐的屋子里有声音啊。”您睡觉的时候还带有声音的吗?
沈沅钰真想抽死这个没眼力见的丫头,最后只能拿出小姐的威严来:“你这死丫头,本小姐说的话也是你能反驳的吗?我说我刚才睡觉了,就是刚才睡觉了,懂了吗?”
彩凤被自家小姐训得一愣一愣的,心说:“您到底想让我明白什么啊?”反正知道自家小姐也不会真的和她生气,就腆着脸笑道:“小姐,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改正!”
沈沅钰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彩凤立刻麻溜帮她收拾屋子,跑了两步猛然发现地上躺着两本书,屋子里有些暗,她也没瞧见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就说了一句“小姐我帮你把书捡起来”,然后等她拿起那两本书的时候,终于看清了那上面的封面,立刻啊地鬼叫了一声:“小姐,这是什么啊?”
甩手就将两本小黄书扔到了地上。
沈沅钰一拍脑袋,刚才她和庾璟年光顾着卿卿我我了,居然忘了打扫战场,没有把“犯罪证据”销毁,正要叫彩凤噤声,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彩鸾、金灵、沁雪全都跑了进来。
彩凤尖叫声的穿透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大。
三个女孩看着地上躺着的“小黄书”,一时间全都傻了。彩鸾和沁雪当即就捂住了脸。好在她院子里规矩大,她的房内除了这四个大丫鬟,谁也进不来。
沈沅钰只觉得这辈子能丢的脸都在今天这一天丢尽了。有气无力地对着自己的几个大丫鬟道:“你们就不能不要那么大惊小怪的吗?”
四人之中,还是彩鸾最为冷静持重,也是她最先反应过来。便道:“这定是太太给了咱们小姐,教晓小姐结婚洞房之事的,咱们别那么大惊小怪了。”
果然看见沈沅钰满意地点头,彩凤也反应了过来,满脸通红地对沈沅钰道:“都是奴婢们没见识,请小姐责罚!”
沈沅钰自然不会和她们计较,“算了算了,你们赶紧把这两本画册收起来吧,可别再叫人看了去了。”彩鸾便忍着羞意将那两本画册收拾了,放在箱子底下。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众人都觉得有些尴尬。彩凤便想起这次进来还带着任务呢,原来沈沅钰这阵子心绪不宁,晚上吃饭不过就是意思意思动动筷子而已。彩鸾和金灵几个心疼自家小姐,想到平日里彩凤性子泼辣,很得小姐的喜欢,就推举了她来劝沈沅钰开个小灶,吃些东西。
结果彩凤没等说到正事儿呢,就被接连打断。彩凤便道:“小姐,明天您就要出嫁了,奴婢们也要跟着陪嫁到琅琊王府去,您能不能答应奴婢们最后一个请求呢。”
沈沅钰就看见四个大丫头一□□头,一看就知道她们是串联好了进来的,就笑道:“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彩凤笑道:“奴婢们嘴馋了,想再吃一次‘火锅’。”这个时代本来是没有火锅的,不过沈沅钰既然穿过来了,自然很容易就把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东东”先给苏出来,这个时代本来就没有电脑,没有手机,若是连火锅都没有,岂不是太无趣了些。以前有把食物放在鼎里煮着吃的,沈沅钰觉得那不得火锅的精髓。就让厨房把肉切成薄片,锅底也用高汤调制,再配以各种小料,边涮边吃才美哉。
不过美食果然是跨越时代的,“火锅”一出,立刻收获了一大批拥趸,不但在沈氏东西两府大受欢迎,与沈家关系较好的一些世家中也迅速流行起来。
金灵一听有好吃的,两只眼睛立刻就瞪大了,“对对对,奴婢也想吃火锅了。小姐赶快让小厨房给咱们上来吧,我要两盘,不三盘羊肉卷!”
丫鬟们的心思沈沅钰哪有个不知道的,难得她们也是一片忠心,害怕自己不肯吃东西,竟然想出这个曲线救国的法子。就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都喜欢,那咱们就在娘家再吃一次火锅。”
她叫彩凤拿了纸笔过来,豪气地笑道:“今晚是咱们呆在娘家的最后一天,既然如此不如就开个别离宴,你们想吃什么,统统报上,山珍海味随便点,今天本小姐请客。咱们不分主仆,来个不醉无归!”
彩凤一听就高兴起来:“小姐这样说,就是奴婢们的福气了。”金灵和彩鸾、沁雪也一起跟着起哄。
金灵挤眉弄眼地在彩鸾耳边说道:“彩鸾姐姐你发现没有,咱们小姐今天晚上情绪很高呢!”
彩鸾也激动得差点哭了,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小姐这样欢快的笑声了?今晚的长乐堂,总算不是阴云密布了。
再说另一边,庾璟年已经来到了勤政殿中。本来皇宫的守卫看见一个乞丐般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往皇宫里闯吓了一跳,上前阻拦,庾璟年气得不行,平时自己进宫谁敢阻拦半分,如今只不过换了一件马甲,这就不允许自己入宫了。
正要大耳刮子抽这些个只认衣服不认人的家伙,正巧张士德出门办事,一眼瞧见庾璟年,简直惊喜莫名,这半年来庾璟年失踪,皇帝的脾气变得极为暴躁,身边伺候的人动辄得咎,连张士德这样的老人都被皇帝骂过好几回了。
眼看着皇帝正向着变态的方向大踏步地前行一去不复返,张士德却无能为力。这时看见了庾璟年,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立刻就上前来和庾璟年相见,一面带着庾璟年往宫里去,一面派了个小太监进去向皇帝报告。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了勤政殿,皇帝此时正在殿内冲着东海王府的长史萧清大发雷霆。“废物,都是废物!朕让你们给朕寻人,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可你们忙活了大半年,连根毛都没跟朕找着!你说,朕要怎么治你们的罪?”明天本该是庾璟年成亲的日子,可是侄儿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音讯,皇帝的心情简直和沈沅钰都差相仿佛了。
萧清跪在地上,都快哭了。负责找寻庾璟年的是三皇子,他只不过是在后面传递传递消息,打个下手,这还是因为他是东海王府的长史。说白了,找不到庾璟年和他萧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皇帝也不知道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么的,三皇子离得太远他够不着,就隔三差五把自己提溜过来骂一顿,今天更是连治罪的话都说出来了。
何其冤枉!
正在这时,小太监英勇地出现救场。“皇皇皇上,庾将军回来了!”
皇帝正在怒火中烧,见小太监如此失仪,正准备抬腿给他一个窝心脚,结果听了这话心头一喜,有些颤抖地问道:“哪个庾将军?”
小太监这下也喘匀了气了,说话麻溜起来:“是车骑大将军庾璟年回来了。”
“真的?!”皇帝登时喜出望外,立刻起身,大呼道:“还不随朕去看看!”丢下萧清就向殿门处走去。当值的太监急忙上前搀扶,发现皇帝龙行虎步,走得极快,那太监根本就跟不上趟。那太监顿时就傻眼了,“皇皇上,您的鞋!”
皇帝刚才脱了鞋,让大力太监给他按摩脚底,一听说庾璟年回来了,激动得连鞋都没穿就出去了。萧清在后头看得都傻了。很明显皇帝对庾璟年的感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这份恩宠,连他的主子三皇子都要靠边站了。
庾璟年和皇伯父在御道上相见的时候,看见皇帝光着脚丫子就迎了出来。庾文泰对他百般厌恶,他本来就把一向疼爱他的皇伯父当作父亲一般看待,见此情形不由得眼眶微热,立刻拜了下去:“侄儿不孝,让皇伯父担心了。”
不叙君臣之礼而叙家礼,庾璟年自也是明白了皇帝的心情的,所以才如此投桃报李。
皇帝亲自扶了庾璟年起来,唏嘘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庾璟年孺慕抬头,看见皇帝眼角有晶莹的水光在闪动,心中更是感念。这时候拿着皇帝龙靴的太监正好跑了过来,庾璟年便接过靴子,亲自替皇帝穿上。
皇帝不由老怀大慰:“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朕的老五长大了,知道孝顺皇伯父了。”
张士德是最会见缝插针的,连忙道:“宫里谁不知道,五爷最是纯孝呢。”这马屁一拍,皇帝更是高兴,哈哈大笑着就牵着庾璟年的手向勤政殿走去。
一到勤政殿,庾璟年首先跪下请罪道:“臣刚一回到建康城就忙着来见皇伯父,仪容不整,君前失仪,还请皇伯父恕罪。”
皇帝对庾璟年自然有无限的宽容。笑着摆摆手道:“不罪不罪!你在前方九死一生,为国家为朝廷立下大功,这样子算什么呢!”就吩咐内侍带着庾璟年下去沐浴更衣,并且派了张士德跟着去伺候。
皇帝在勤政殿呆了片刻,左等庾璟年没有来,右等还是没有来,正在奇怪,就见张士德回转了回来,在皇帝脚下跪了下去,颇有些感慨地道:“陛下,五爷实在是太累了,洗澡洗到半途,人竟然就在浴池中睡着了。”
他们自然不知,庾璟年为了赶在成亲之前返回建康,一路纵马疾驰,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所以在沐浴途中睡着了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这件事,他却完全没有向沈沅钰提起过一句来。
皇帝面色有些凝重地站了起来,“朕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他失踪了这么久,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这才跑回来呢。”
张士德又道:“陛下说的正是呢。刚才奴才侍候五爷入浴,见他全身上下到处是伤,而且大都是新伤……”
皇帝只觉得万分心痛,就站了起来:“走,咱们瞧瞧他去!”
皇帝便带着张士德一起到了偏殿。庾璟年已经被内侍小心地搬到了配殿的床榻上。皇帝将在床榻之旁坐下,吩咐内侍们解开庾璟年的衣裳,果然见他身上纵横交错,新伤压旧伤,到处都是伤痕,许多伤痕一看就颇为严重。
这需要经过多少生死相搏,才会落下这么多的伤势。
皇帝脸上便露出痛惜的表情来,缓缓道:“这偏殿如此狭小,你们把他抬到正殿去,就睡在朕的龙床上。小心点儿,不要吵醒了他!”
张士德喉结滚动了几下,睡到您的“龙床”上去?一众内侍也听傻眼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又何况是龙床呢?皇帝怎么就想到了这么个主意呢?
众人便去看张士德的眼色。张士德是知道这其中的道道的,犹豫了一下,一挥手,就有几个大力太监抬着庾璟年直奔正殿去了。皇帝又吩咐张士德去请太医过来给庾璟年瞧病。
等庾璟年美美地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特别阔大的床上,皇帝正坐在自己的床边,握着他的手,底下跪着一溜的太医。有个太医正在回答皇帝的问题:“庾将军身上的外伤虽多,但并不致命,只是他精气耗竭,体力耗尽,须得好生将养上三个月方能痊愈,微臣等建议,最好让将军卧床休息。”
皇帝点点道:“既如此,便叫老五好生休息一段日子吧。琅琊王府里乱七八糟的,张士德,你负责在宫里寻一个清净的所在,让老五住进去。”
庾璟年正好听到这一段,吃了一惊,大声道:“不可!”他明天就要娶媳妇了,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休息呢。他可不想让庾涛那个蠢货代替他去迎亲。
皇帝道:“那怎么行,你身子骨如此虚弱,太医说了叫你卧床修养的。按照古礼,叫你弟弟代你迎亲也是一样的。”原来他一直关注着庾璟年和沈沅钰的婚礼,琅琊王府那边怎么安排的,早就有人向他汇报了。
庾璟年一激动,竟然从床上滚了下来,“皇伯父,侄儿知道您是心疼我!何况,我失踪半年之久,阿钰心心念念,对我忠贞不渝,不肯有一点二心,若我未能及时赶回还好说,如今我及时回来了,还不去亲自把新娘子迎回家来,就是给阿钰没脸,又怎么对得起她对我的一片真情。可是娶阿钰为妻是我平生的夙愿,我不想留下一点遗憾。皇伯父您就成全我吧!”
“哎,你这孩子!”皇帝见他言辞恳切,由人推己,想到若换了自己迎娶慕容雅,又怎么可能让他人代劳,莫说只是受了一点儿伤,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必不会有丝毫退缩。
皇帝微微一叹,道:“也罢,朕好人做到底,就成全你这一次。不过今天晚上你要听朕的,在皇宫里好生歇息一晚,朕会派人到琅琊王府知会他们,准备好你明天迎亲的一应物事。”
庾璟年大喜:“谢皇伯父。”
皇帝亲自搀扶着他起身,让他在龙床上坐了,“来来来,快躺下快躺下!”庾璟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坐的居然是御榻龙床,不由大吃一惊,屁股底下像是坐到了钉子一般,连忙跳了起来,道:“微臣有罪!”
御榻就和龙袍一样,不是皇帝的人,哪怕他是太子穿上龙袍也要按照谋逆的大罪处置,庾璟年从来没有当皇帝的心思,怎么敢大咧咧地在龙床上睡觉呢。
皇帝不由哈哈哈大笑:“老五啊老五,你一向不拘俗礼小节,今日怎么也斤斤计较起来。你有功于社稷,什么官做不得,什么床睡不得?朕说你睡得,你就睡得,不用担心那些大臣们乱嚼舌根。”
张士德听得全身汗毛直树,他是知道内情的,所谓“什么官做不得,什么床睡不得”,难道皇帝的意思是……张士德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
庾璟年不想当皇帝,也就没有张士德想得那么多,他只是觉得皇伯父让他睡龙床,简直就是把他放在火上烤,所以他是坚决反对,任皇帝怎么劝说,都绝不肯退让一步。最后甚至道:“若皇伯父再逼迫侄儿,侄儿只好返回琅琊王府去凑合一晚了。”
皇帝如此这般的做法,是大有深意在里头的。见庾璟年根本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不由心里苦笑,最后也只得同意了他的要求,将他送往偏殿休息。
安顿了好了庾璟年,皇帝回到了勤政殿内。在长长的御案后面坐下,张士德递上一盏茶水,低声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也歇下吧。”
皇帝接过茶盏,用盖子轻轻拨动着茶杯里头的茶叶,并没有接他的茬,而是问道:“老五歇下了吗?”
张士德道:“五爷看来是累坏了,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皇帝点了点头。“这孩子受了太多的苦,朕只想用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来补偿他。”张士德听得心惊胆战,真怕皇帝说出什么天大的秘密来,知道的太多了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反而是天大的祸事。
皇帝像是无知无觉似的,对张士德道:“老五功高盖世,朕想破格封他为亲王,你觉得如何?”
张士德慌忙道:“奴才只是伺候皇上的,哪里懂得这些国家大事呢。况且五爷在前线统领千军万马,立下那么大的功劳,又是宗室子弟,一个王位自然是担得的。只是按照大晋律例,亲王历来只封皇伯叔昆弟及皇子,五爷只是琅琊王爷的次子,骤然得封亲王,恐怕外头那些官儿们……会有反对意见呢。”
皇帝摇头笑道:“你这老东西!”说是不懂得国家大事,其实什么都门清儿着呢。到底是点出了其中的要害,皇帝点了点头,“也罢了,你说的有些道理。”
他站起来在幽深阔大的殿堂内走了两圈,本来以为庾璟年已经命丧盐山城,骤然见他全须全尾地回来,皇帝激动兴奋之余,就像他自己所说的,“总想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一股脑给了他作为补偿”,如今过了那股激动劲儿,又得到了张士德的提醒,皇帝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刚才一时头脑发热,有些操之过急了。
便停步吩咐张士德道:“今日晚了,皇宫的大门已经下钥。明日一早你传朕的旨意,叫礼部尚书路尚之进宫觐见。”
第187章 将军娶亲
不说皇帝对庾璟年的百般恩宠。且说乌衣巷东府之中,沈沅钰和几个丫鬟吃完了加餐的火锅,又说了会子话,见时候不早,明日还有的忙,众人就服侍着沈沅钰安置了。
沈沅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一时间怎么也睡不着,想到这张床是庾璟年曾经躺过的,她心里就微微发热,可是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一年多的家里,去到一个新的环境里,沈沅钰又觉得有点点茫然,有点儿不踏实。
今天晚上上夜的人是彩鸾,听见沈沅钰还在那儿翻身烙饼,就知道她这是心里有事儿睡不着,便低声劝道:“小姐早些歇了吧,明日一大早全福太太就要来了。”
沈沅钰知道这几个丫鬟表面上不说什么,其实心里也在紧张。就笑了笑,终于闭上了眼睛。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早上彩鸾和彩凤把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沈沅钰特别地留恋。
沈沅钰打着呵欠问道:“什么时辰了?”
彩鸾一边帮她穿衣简单梳洗,一边道:“才刚刚寅正。”也就是才早上三点。
沈沅钰哀嚎了一声:“钦天监不是把吉时定在晚上的吗,怎么这么早就要起床了?”
正在这是贾嬷嬷挑了帘子走进来,笑道:“舅太太已经来了一会子了,太太也起身了。今天是出嫁,事情可多着呢,必须早些起身才成呢!”
林氏就是沈家请来的全福夫人。原来沈昀是想给沈沅钰找一个门第名望俱高的夫人做沈沅钰的全福太太,不过这全福太太也不那么好选,要上有父母健在,中有丈夫康健,下是儿女双全,建康贵妇虽多,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的可不多。
沈沅钰却想到了自家的大舅母林氏,不但样样满足,而且持家有方,丈夫仕途顺遂,子女个个成才,这不来当自己的全福夫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便与沈昀处说了,架不住沈沅钰自己愿意,沈昀也就同意了。
待沈沅钰沐浴完毕,初步收拾好了,院子里也开始有人走动起来。长乐堂昨天就布置好了,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说话间就见小谢氏陪着林氏走了进来。“四婶婶、大舅母!”沈沅钰含着羞意见过了小谢氏和林氏。“辛苦两位长辈了!”
一旁的彩鸾就按照习俗,给林氏递上一个红包,林氏就笑:“我这个舅母,今天倒要收你这外甥女的红包了。”
小谢氏道:“这都是规矩,规矩不可废,舅太太你就收下了吧。”林氏笑着说好,就叫跟着同来的丫鬟收了红包。
小谢氏就拉着沈沅钰的手,对林氏道:“从前还是个孩子呢,就好像一眼没瞧见似的,就长到这么大了,眼看着就要嫁出去了成为别人家的人了。”沈沅钰嫁完了,接着就是沈沅珍,然后紧跟着就是沈沅依。沈沅依是要远嫁到荆州的,小谢氏难免有些唏嘘。
林氏道:“可不是吗,孩子说大就大了。”说着就拉起了沈沅钰的另一只手:“不是我自夸,我这外甥女真是越长越齐整了。”沈沅钰如今脂粉未施,却如荷花一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虽说若是单论颜值,沈沅钰比起沈沅珍或许差了一点儿,但是相由心生,这段时间潜移默化之下,沈沅钰的气质发生了很大变化,温婉大方之中透出一股子自强自信,却是这个时代的女子之中所少有的。
今天是正日子。小谢氏前头还有许多事要忙,陪着林氏说笑了几句就从沈沅钰的屋子里出来了。
林氏便道:“这全福太太我还是第一回做,等会儿给你绞面的时候你可别嫌疼。”所谓“绞面”,就是新娘出嫁之前,全福太太负责把新娘额前、鬓角的汗毛拔掉,有祝愿新娘别开生面,婚姻幸福美满之意。
沈沅钰就笑道:“表姐心灵手巧,那是遂了大舅母。大舅母的手艺,我有什么信不过的呢?”
林氏就笑道:“你这孩子,嘴儿是越来越甜了。端地会哄你舅母开心。”说话间拿出一条麻线,挽成8字形活套,动作极为麻利地就给她绞完了面,简直娴熟至极,哪里有丝毫她自己所说的业务不熟练的问题呢!
沈沅钰早就听人说起过,新娘子绞面的时候是极疼的,没想到只不过疼了一下下,就完了。不由得啧啧称奇,显然林氏是准备充足了才来做这个全福太太,就笑着道谢:“多谢大舅母,就知道您最心疼我这外甥女儿啦。”
就听林氏笑道:“谢什么呢?”一边麻利地给她敷上香膏,一边道;“说起来,还该是我们谢你呢!你的这份情,我和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们,都是记着呢。”
周家如今被提升为甲等世家,一门父子都在朝中任居要职,难免不遭人嫉妒。便有不少人在私下里议论,说是周家人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不配位列甲族。沈沅钰不是不能找到地位更尊崇的全福太太,之所以请了自家大舅母前来,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要给周家张目,能做兰陵沈氏长房嫡女的全福太太,谁还敢说周家底子薄,不配位列甲族?
这些林氏自然是明白的,从前沈沅钰就极向着周家,在方峻之乱的过程中她就曾不遗余力地站在周家一边,如今周高岳、乔氏以及几位舅舅更是把她疼到了骨子里。
沈沅钰便道:“都是一家人,大舅母这样说可也太见外了。”古代是父系社会,自然更重视父亲这一边的亲戚,可是沈沅钰这个现代人,却觉得父亲和母亲,祖父和外公,祖母和外婆,都是一样重要的,都是最最亲近的亲人。
林氏脸上笑容更盛:“没错,咱们都是一家人,更要相亲相爱。等你嫁到了琅琊王府,也要常常到外祖家走动才行。”
沈沅钰自然满口答应。“我正想着和大舅母,几位表姐妹多多亲近呢。”
林氏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女真是贴心,只可惜,庾璟年至今尚未有消息,她嫁到了琅琊王府,将来的命运还不知道如何呢。林氏便道:“等你嫁入了琅琊王府,要是有人敢给你气受,你也千万不要忍着,只管来和你的舅舅们说,自有他们为你出头,断不能叫你受了委屈。”沈沅钰想到自己背后的五个舅舅还有十几个表兄,顿时觉得底气十足,腰杆子又直了不少。心想小年年你要是敢欺负我,你就等着自己给自己点蜡吧。
“有舅母这句话,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所谓人多力量大,在宗族为主体的古代社会,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啊!
说笑间,林氏已经熟练地帮沈沅钰化好了新娘妆。沈沅钰一照镜子,顿时大大地囧了一下子。只见自己的面上一层又一层不知道敷了多少层粉,沈沅钰真怀疑,等会庾璟年来迎亲的时候,还能不能认出自己来。
倒不是林氏的手艺不行,而是那时候的新娘妆就是这个样子。这个时候蕊心端来了一碗红枣桂圆粥,虽然是粥,可却熬得浓浓的,因为古代结婚是一项漫长的体力运动,而且有一个奇怪的习俗,成婚这一日,新娘子是不许在婆家上厕所的,所以从一大早开始,丫鬟们连水都不叫沈沅钰喝。
沈沅钰不由在心里暗暗诅咒这是谁想出来的狗屁风俗?
这边金灵也进来了,看见小姐化妆成这个样子,颇有些忍俊不禁,然后就屁颠颠地跑到沈沅钰的面前,对沈沅钰道:“小姐,你今天可得多吃点儿,我听说新娘子上了花轿之后,就不能再吃东西了,要饿上那么长时间,可有多难受啊。”
在吃货的心中,最不人道的刑罚莫过于不叫她吃东西了。沈沅钰不由无奈苦笑:“这稠稠的红枣粥,本小姐已经喝下两碗去了。你真当本小姐的肚子和你的一样,能吃进半头牛去吗?”
彩凤笑着进来,将金灵拉着她的耳朵往外拽:“小姐有没有东西吃,有咱们几个大丫鬟,就不用你操心了。”
金灵嗷嗷直叫,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忘耍宝:“小姐,你刚才说错了,奴婢的最高记录,是一次吃下一头牛,真的,要不改天,奴婢表演给你看。”
沈沅钰不由哈哈大笑。林氏坐在一旁也是莞尔:“你这个丫鬟倒是有趣。”
沈沅钰却是知道丫鬟们担心自己,故意耍宝逗自己开心的。想到她们都还不知道庾璟年已经安全回来,只有自己知道,心里就有一丝小窃喜和小得意。就对林氏说道:“这几个丫鬟都是好的。我日后必不会亏待她们的。”
说话间,沈家女眷吃完了早饭,一大群莺莺燕燕进来看新娘子。小三房、小四房、小五房,能来的不能来的,全来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不大一会儿,周氏三姐妹,以及沈家远枝的女眷也全都来了。
一屋子的欢声笑语,沈沅钰脑袋都大了。
只有小二房不见人影。昨天送嫁出事之后,沈昀就在谦退堂的门口加派了侍卫,沈沅珍就算是想出来也出不来了。自然没人会大煞风景地问这个。
众人正在说笑,就见外头有个小丫鬟跑进来禀报:“三小姐,宫里来了传旨的人,请您赶快去接旨呢。”
沈沅钰顿时一愣,心想这皇帝搞得什么飞机,今天是自己出嫁的日子,他怎么好死不死地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下了一道圣旨。一边暗骂皇帝不靠谱,一边不敢怠慢急忙换了县主的朝服,扶着丫鬟的手到中堂去接旨。
到了的时候,发现只有沈昀在,不由吃了一惊,要知道皇帝的圣旨必须一家子跪接的,如今只有他们父女两个,已是对皇帝的极大不敬了。不过看见沈昀满脸的欢畅之色,就知道这圣旨应该是好事而非坏事。
已见一个内侍点头哈腰地走过来,笑着向她解释道:“陛下知道今天沈家嫁女必定是极忙碌的,临行时特意吩咐,接旨的仪式就全免了。只晓谕县主知道便可。”
沈沅钰才知道竟有这么一回事。据她所知,皇帝喜怒无常,可不是这么体贴的一个人,想来昨天肯定是见到庾璟年了,这必是看在庾璟年的面子上,才会对沈家如此优容了。
沈昀便笑道:“小女已到了,便请公公宣旨吧。”
那名内侍就面南背北地站了,严肃了一张脸,说道:“皇上口谕!”
沈昀和沈沅钰便跪了下来。那内侍板着声音道:“皇上口谕,兰陵沈氏沅钰,为文安县主,性姿敏慧、端庄贤淑。准其以郡主仪仗,嫁入琅琊王府。钦此!”
父女俩一起高声喊道:“谢主隆恩!”那内侍立刻就亲自上前扶起了沈昀,道:“恭喜恭喜!皇上慈爱,对文安县主这般恩典真可谓空前,这可真是府上的莫大荣光了。”
沈昀也是高兴非常。沈沅钰本来就是实封的县主,但是县主和郡主还是不能比,虽然他和沈沅钰都不是那等虚荣之人,能以郡主仪仗嫁入琅琊王府,起码能叫琅琊王府的人高看她一眼,让她日后的日子能过得舒服一些。
沈昀便隐秘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红封,十分熟练地塞进内侍的袖子里。口中说着一些“皇恩浩荡,沈家上下感恩涕零,日后必万死以报皇上大恩”之类的废话。
内侍业务也极熟练,用手摩挲了一下里头的红封,便轻易感受到了银票的触感,不由大为感叹沈昀的上道,脸上的笑容就又真诚了三分。赔笑道:“沈大人,小的已经将郡主的冠冕服饰以及全套仪仗都带了来了,请大人笑纳吧。”
沈昀便笑道:“有劳公公了。”
就见那人向着身边的小太监吩咐了几句,后头一群宫娥采女捧着各色的衣裳首饰鱼贯走了进来。沈沅钰听说内外命妇册封出嫁要穿翟衣、戴花钗。这样隆重的礼物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是现在看着光捧着各种配套衣裳首饰的宫女就不下几十位,不由也深为感叹古人的奢侈豪华。
沈昀亲自送了那名内侍出门,把那内侍感动的不行不行的。要知道他虽然在宫里有些地位,可沈昀是未来兰陵沈氏的宗子,地位何等崇高,可以说地位比起皇帝来也差不了太多,可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架子,还和他言谈甚欢,这就让那名内侍非常受用,心想京中盛传,沈昀最会做人,没有架子,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不说沈昀趁机收拢人心。且说皇帝赐了全副郡主的仪仗和礼服,就有宫里跟着出来的姑姑跟着沈沅钰去长乐堂,帮着她换上礼服。
这翟衣穿起来那是各种讲究,没有宫中深通礼仪的人,就是给了沈沅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穿戴起来,比方说头上多插一支钗少插一支钗,就有可能是僭越杀头的大罪。
等沈沅钰带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回到长乐堂,整个沈府早就传遍了“皇上天恩,准许沈沅钰以郡主礼仪出嫁的消息”,一时间众人羡慕嫉妒之余,纷纷前来强势围观,就连本来在长乐堂上房中等着女儿女婿前来磕头的周氏都让贾嬷嬷扶着过来了。
宫里的姑姑在屋子里给沈沅钰捯饬了足有一个时辰,才帮着沈沅钰把这一套郡主的礼服穿好。多亏了成亲的吉时定在了晚上,要不然,非得耽搁了庾璟年娶媳妇不可。
沈沅钰在一个姓方的姑姑搀扶下,走出屋子。只见她身穿正红色的翟衣,这衣服做工极为复杂,重重叠叠共有八层,衣与裙上均绣有锥鸡,配以朱红细丝的袖口、衣边和前襟。脚下踏着双底鞋,佩朱红色缓带、腰间悬挂玉佩,两鬓用珠宝金花装饰,头上则插着八枝各不相同的花钗,刚才方姑姑曾经向她讲解过每一支花钗的象征意义,不过因为太复杂,沈沅钰听得一头雾水。她只知道,再多一支,也就是九支花钗,那便是公主出嫁的阵势了。若是十二支花钗,那就是帝后大婚时,皇后的打扮了。
只是这样漂亮归漂亮,沈沅钰却是苦不堪言,这些花钗都是足金镶嵌宝石的,其重量可想而知,这一套怕不有好几斤沉,沈沅钰只觉得头上顶了三座大山一般,脖子都短了三寸,这光鲜亮丽的背后,其辛苦可想而知了。
沈沅钰本就生得白皙,在这样一套美轮美奂繁复华丽到极点的衬托之下,越发显得她眉目清正,气韵清雅高贵,竟是有十二分的郡主范儿!一时之间赞美之声铺天盖地而来,差点把沈沅钰给淹死。
金灵躲在沈沅钰的后面嘿嘿傻乐,比人家赞美自己还要高兴。
还真别说,这一套礼服沈沅钰穿着十分合身。却不知道为了给她赶出这一套礼服,尚衣局的尚宫们差点没上吊。这成婚用的翟衣是说做就能做出来的吗,至少要提前几个月甚至一年做准备,无数的能工巧匠参与,才能做出这样美轮美奂的衣裳来。
碰上晋元帝这种说风就是雨的领导,尚衣局的尚宫们有什么办法。你能和皇帝说,您只给我们一天不到的时间,我们拿不出您要的东西吗?能吗?幸好尚衣局为宗室女益阳郡主准备的翟衣还没有上身,只好先拿了给沈沅钰使用,又提前派人从沈昀那里问到了沈沅钰的尺寸,连夜修改,这才能够拿出来应景,至于是否因此而得罪了益阳郡主,尚衣局也没有办法了。
沈沅钰像是珍惜动物似的给大家看完了,正想让丫鬟们扶着她回去休息,再这么呆下去,她的脖子非断了不可。正在这时,就见有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把众人唬了一跳,却是周鸿远。
周鸿远毕竟是外男,虽然美少年看起来赏心悦目,但这里毕竟是女眷集中的地方,就有不少人纷纷掩面,周鸿远如此已经是十分失礼了。
林氏就沉下了脸来,“小七,你这是干什么?这个地方也是你能来的?”
周鸿远也有些尴尬,只是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声说道:“姑姑,大表妹,我是来给你们报喜的。琅琊王府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林氏听他这样说更是生气:“这点子事情还用你来禀报吗?”本来算算时间,琅琊王府那边的确是应该出发了。
周鸿远的下一句话就把大家全都给震住了。“这次来迎亲的不是庾涛,是庾璟年,他还活着,而且已经回了建康了。”周鸿远是真的替沈沅钰高兴,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跑进来报喜了。
果然这话就像是一枚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响了。众人刚才羡慕沈沅钰,那都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的,就是出嫁的时候再风光,男人早早死了,刚嫁过去就要守活寡,这日子能有什么意思?
可现在听说庾璟年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他立下那么大的功劳,又两战成名,成为名震天下的英雄人物,将来肯定是少不了要封王的,那沈沅钰岂不就是王妃。
年轻、英俊、能力出众、前途无量,这样的国民好女婿,竟叫沈沅钰赶上了,连皇上都那么给面子,一赏再赏的,真个是守的云开见月明了。哪个不眼红呢?沈沅钰一时间就觉得人群中飞出无数道炽热的光芒,她们的目光要是刀子的话,自己如今只怕已经被他们分尸了。
周氏却是欢喜得不得了,尤自不相信地问道:“小七,你说的可是真的?带头来迎亲的人真的是庾将军,不是看错了吧?”
周鸿远道:“怎会?此事乃是小侄的一位朋友亲眼瞧见的,断然是不会错的。而且看见庾将军的还有好几个人。现在前院已经得到了消息,姑父也派人前去查探去了,想必此事很快就能被核实。”
前院比这里还要乱套呢。
周氏喜极而泣,不由得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庾将军回来,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林氏叹道:“这是好事,你哭什么呢。如今女婿也载誉归来,这样的双喜临门,你更该要笑才对呢!”
周氏连连道:“大嫂教训的是,我只是,我只是太高兴了!”用手帕使劲抹了抹眼泪,这才破涕而笑。
正在这时,前头再次传来消息,说是沈昀派出去的人已经确认,前来迎亲的确是庾璟年无疑。彩鸾彩凤金灵几个丫头也反应过来,三个丫头抱在一起痛哭失声。这些日子,没有人比她们这些近身的人更清楚,沈沅钰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其实是不想让沈昀和周氏替她担心,背着人的时候她流了多少眼泪。
如今,一天云彩总算是散了。庾将军回来了,小姐的日子也有了奔头。
只有沈沅钰面色平淡,一派的云淡风轻。
几个丫鬟之中,就属金灵嗓门最大,也哭的最为响亮。沈沅钰就不明白了,这提刀杀人的人,怎么还有那么丰富的内心情感。这样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绪,金灵是怎么完美融合在一起而没有导致人格分裂的?
总而言之,沈沅钰觉得金灵越来越向着逗比的方向发展,而一去不复返了。
这丫头哭着哭着,竟然抱住了沈沅钰的腰,眼泪鼻涕都擦在了沈沅钰的那套翟衣上头,沈沅钰简直心疼死了。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本小姐都没哭,你们哭的个什么劲儿呢。
金灵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沈沅钰。“……”根本就停不下来好吗!
沈沅钰大怒:“再哭,本小姐就罚你一个月不准吃点心!”
这一招立竿见影,金灵的哭声戛然而止,速度之快堪比一个顶级专业演员。果然对付吃货就得从吃的方面下手才有效果。
金灵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用幽怨的小眼神看着沈沅钰,把沈沅钰看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几个丫鬟这才全都收住了哭声。
一时间无人不佩服沈沅钰的冷静淡定,心想这样的品性才能有这样的福气和造化,嫁给庾璟年那样的优秀的男人。却不知道,就在昨天,庾将军还和县主大人同床共枕,她早就知道今天他要来迎亲,还怎么能惊讶的起来呢?
丫鬟们扶着沈沅钰回到屋内。前来观礼的女客们就全都去了前院看新郎。庾璟年虽说是从琅琊王府出发了,但是王府和乌衣巷一在西一在东,庾璟年又故意绕了远路,打算让满建康的人都看看他迎接新娘子的盛况,所以等他到了乌衣巷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沈沅钰翘首以盼,等得脖子都长了。再不来,她的脖子都要被首饰压断了好伐!
负责把守沈府大门的是以二少爷沈泌为首的小字辈的一大帮子人,沈家人物鼎盛,嫡枝加上旁枝,小字辈的少爷足足有几十位,呼啦啦这么大一群小舅子,加上若干姐夫妹夫,七大姑八大姨的儿子,个个摩拳擦掌准备难为难为新郎官,换个人来估计上吊的心都有了。
不过庾璟年还没有被他们吓到。确切的说,是他们被庾璟年的阵势给吓倒了。
庾璟年穿着一身大红的吉服,虽然疲劳以极,加之身上有伤,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捯饬干净了,被这一身行头一衬,愈发显得挺拔如松、英俊无俦。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这么长时间的磨砺,让他学会了将毕露的锋芒收敛回去,更增添了几分清贵儒雅。他的身边另一匹白马上,坐着建康出名的俊美公子,琅琊王氏的九公子王寅,两侧则两名铁塔一般的大汉,是左右卫将军,像是两尊门神一般。
庾璟年的同父异母弟弟庾涛和庾衮和这些人一比,简直就成了渣渣。
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带来的迎亲队伍,虽然只有上百人,可是个个身强体壮,走动之间动作整齐划一,光看着就杀气腾腾,穿上军装,那就是身经百战的健卒。让人不得不怀疑,这货是把皇家十二卫中最精锐的兵士抓包来给他当仪仗队了吧。
这位是来迎亲的还是抢亲的?难道一言不合他就要攻入沈府不成!
这也不算什么。这些人的身后,乌压压跟着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众人敲锣打鼓,像是过年一样跟着庾将军。真可谓是万人空巷观庾郎!这般的阵势,这样庞大的迎亲队伍真可谓是空前绝后了。
这倒也不是庾璟年有意为之。实在是庾将军如今名气太大,当阳和徐州两战之后,老百姓都十分自觉地把他当作了护国的军神,前一阵子又盛传他被刺客暗杀了,百姓们扼腕痛惜不止,这次见他全须全尾地出现了,便自发地跟了上来。
院子里头的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有一位少爷问带头的沈泌道:“怎么办,二哥,要不咱们直接把门打开算了。”这阵势太吓人了好吗?等会不会被分尸吧!
第188章 盛大婚礼
沈泌道:“瞧你那点出息。这就给他开门了,咱们沈家的嫡小姐就这么不金贵?咱们等会儿怎么向大伯父交代?”话是这样说,其实他也在心里打鼓。
沈泌就顺着梯子爬到了墙头上,庾璟年已经勒马停了下来。沈泌大声喊道:“好妹夫,许久不见了!今天想把我妹妹娶走,可没有那么容易的,先叫声二哥来听听!”
庾璟年微笑地看着沈泌,目光一派和善。他身后的两名门神似的将军,以及跟着前来的上百位精锐士兵,看着他的眼光就没有那么和善了。被上百道锥子一样的目光盯着,那滋味绝对不好受,沈泌差点一个没把持住,从墙头上掉了下去。
庾璟年已洒然笑道:“这有何难。二哥别来无恙!”沈泌被这一声二哥叫的倍儿有面子。院子里头已经一片欢腾,像是打了大胜仗一样。这边的王寅、两位将军,以及庾涛、庾衮都跟着笑了起来。
王寅不由打趣道:“安仁兄,你这一声二哥叫得好纯熟呵!”
庾璟年也不由莞尔,他又不是脑子缺根弦,怎么可能真的打进岳家的大门去,带这些人过来,不过就是摆个样子,吓唬吓唬把门的人而已。
许是沈泌初战告捷,给了沈家各位小爷壮了胆子,这些家伙纷纷爬上墙头,一个又一个的难题扔了出来。有的让庾璟年作催妆诗,有的让现场练一套刀法。庾璟年这次准备充足,迎亲队伍之中,文的武的,全都准备好了的,自然是见招拆招,对答如流。
一时间门里门外都是一片欢乐的气氛。
庾璟年算了算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该让他见新娘子了。他这都等了一个上午加上半个下午,都有点儿等不及了。
就冲着一旁的左卫将军打眼色,那人是个实干派,大叫了一声:“兀那沈家小子,接好了!”就将一个包袱扔了出去。
沈泌大吃一惊,以为对方恼羞成怒,连暗器都扔出来了。等他接住了包袱,悄悄打开一看,竟然是他苦苦搜寻许久始终没能得到的一副前朝古画,登时紧紧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走了。
庾璟年就笑着对沈泌道:“二哥,看在小弟这般诚意十足的份上,您就给我开了门如何?”
沈泌正在犹豫要不要做这个叛徒,就听见外头跟随的百姓不知谁先开始喊了起来:“开门吧,给庾将军开门吧!”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一起喊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汇聚成一道滚滚的洪流,院子里面的人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一时间都有些目瞪口呆。
沈泌见此情景,立刻从墙头上溜了下来,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拔下了门闩。庾璟年见机极快,带人一冲,便冲了进来。庾璟年十分豪气地随手一洒,扔了一地银票,这些少爷们立刻一声欢呼,忙着抢银票去了。
沈泌正想趁乱开溜,不想,那位被沈泌教训的沈家少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拉着这位始作俑者,大声道:“二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把门给打开了,岂不是显得我们兰陵沈氏的嫡小姐太不金贵了?”把刚才沈泌的话又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他了。
沈泌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没瞧见外头成千上万的百姓都叫咱们开门的吗,所谓众怒难犯啊!”说完哧溜一下溜走了,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欣赏一下庾璟年贿赂给他的古画。
留下那位小少爷,回味着沈泌的话,还在一脸迷惘。
前头的事儿,早有向沈沅钰回报,庾璟年的那首催妆诗也有人誊写了送给沈沅钰观赏。沈沅钰见这首诗文采斐然,就知道必然出自枪手之手,暗想小年年到底还把这首诗给背了下来,也算是有点诚意。
长乐堂这边一片欢乐的气氛,等喜娘进来说庾璟年已经叫开了大门,叫沈沅钰做好准备,马上出门的时候,沈沅钰都有点儿楞了,原本以为再怎么说沈泌等人也可以再拖延上一刻钟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城门失守,却不知道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
沈弘、沈重、沈昀、顾氏、谢氏、周氏,全都都穿着簇新的衣裳,端端正正地坐在长乐堂正堂,充满探究的目光在庾璟年的身上扫来扫去。
今天这样的日子,连顾氏都被放了出来,看着英姿挺拔的庾璟年,想到自己的儿子沈晖永远不可能再当上沈氏宗主,她的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
庾璟年便上前挨个给沈弘、沈重、顾氏、谢氏磕头。态度十分诚恳谦逊。沈弘看着这个孙女婿,回想起宫里传来的消息,只觉得越看越是顺眼,越看越是满意,不由捻着胡须微笑道:“好好好。三丫头以后就交给你了,日后你们定要互敬互爱,繁衍子嗣,白首到老。她是个好孩子,不过在沈府一向也是最受宠的,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姑爷你要多多包容才是。”
庾璟年自然是满口答应不迭。
等一圈拜了下来,庾璟年也收获了几个大红包。这个时候,沈沅钰也被盖上了大红的盖头,左边林氏、右边方姑姑,扶着她走进了正堂向各位长辈拜别。庾璟年偷偷瞄了一眼,虽然看不见新娘子的脸,可是只觉得她穿上这一身行头,就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
沈沅钰在林氏和方姑姑的指点下,一一向众位长辈拜别,众人少不得一一提点她几句话。到了周氏的时候,周氏拉着沈沅钰的手,只来得及说一句:“到了那边,你要好好的……”就已经泣不成声了,之前想好的那些台词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昀也有些伤感,毕竟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长大了的小棉袄,就这样给了旁人……心里能爽快就奇了怪了。
沈沅钰叫周氏这一哭,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人都是感情动物,沈昀和周氏这般对她百般溺爱呵护,她早已把两人当做了亲生父母。母女两个拉着手哭个不休,还是林氏走到周氏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再不放小两口离开,小心误了时辰!”
周氏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沈沅钰出去。
直到出了长乐堂,沈沅钰才收住了眼泪。她也害怕自己把妆哭花了。盖着盖头,她也看不见前面的路,只跟着林氏和方姑姑向外走去。
这时沈泌藏好了古画,重新换过一身衣裳出现了。他今天还有任务,就是负责把沈沅钰背上车去。一般的人出嫁坐的是八抬大轿。沈沅钰因为得了皇帝的恩旨,可以以郡主的规格嫁入琅琊王府,所以她不用像一般的人那样坐轿子,而是乘坐一种名叫“翟车”的豪华交通工具。
翟车具体长得什么样,因为沈沅钰盖着盖头看不清楚。不过据说皇帝赐下的这座翟车是加长豪华型的,因为太大了,差点连沈家的大门都进不去了。
等沈泌背着沈沅钰将她往翟车中间一放,沈沅钰只觉得里边的空间极为阔大,四周空落落的,正是所谓的四边不靠。几个跟着嫁过去的丫头全都坐了上来,就听见惊呼声不断响起,金灵咋咋呼呼地声音响了起来:“这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华丽好看?”
沈沅钰噗嗤一笑道:“咱能矜持点不,别像个土包子似的。”沈家还差那点儿钱吗,不过是不愿意叫人说他们骄狂,所以才没有制作出犹如翟车这样华丽的马车而已。
不过,这种很想把盖头掀下来,好好看一看里头的布置的强烈愿望又是怎么回事?
且说庾璟年志得意满地接了新娘子往琅琊王府而去,因为是按照郡主的规格出嫁,皇帝专门派了一个仪仗队给沈沅钰使唤,一路上还有皇家乐队为其伴奏。加上万人空巷看庾郎,真可谓是举国欢庆,万户皆晓,建康城的大道上,锣鼓喧天,彩旗飘飘,沈沅钰出嫁的这般阵势,比起公主下嫁来,也不遑多让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绕着建康城走了几遭,沈沅钰都听见金灵在一旁打呵欠了。翟车才终于来到了琅琊王府门前,方姑姑扶着沈沅钰下了翟车,早有人在沈沅钰落脚的地方铺上了一层猩红的地毯。今天这样的日子,沈沅钰的双脚是绝对不允许着地的。这叫做“转毡”!
就有专门的喜娘上前,递了一条红绸带在沈沅钰的手里,沈沅钰跨过了火盆马鞍。接着就听见有人说道:“该轮到新郎官射箭了。”
庾璟年兴致勃勃地喊道:“拿弓来。”就有人低声劝慰,却是皇帝担心庾璟年的身体,专门派了一个内侍跟随照顾,那名内侍劝他不可再逞强,这个环节请弟弟代劳也是可以的,等会拜堂的时候自己上也就是了。
庾璟年哪里肯听,到底自己弯弓搭箭,连珠三箭射在翟车的门楣之上,后一箭的箭头正好钉在前一箭的箭尾之上,这简直就是神乎其技了。
沈沅钰就听见喝彩之声铺天盖地地传来,把没有准备的沈沅钰吓得身子抖了一下。紧接着林氏就在沈沅钰的耳边调笑道:“姑爷果然是好箭法。”
庾璟年这般逞能的后果便是胸口一阵剧痛,肋下的几道结疤了的伤口也似乎裂开了。不过他毫不在意。
终于走入了正堂,沈沅钰只听得人声喧闹,有礼官高声道“吉时到”,正要夫妻拜堂,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丹陛大乐的声音,紧接着“皇上驾到”的声音此起披伏,沈沅钰吃了一惊。这到底是什么节奏,皇上也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这份恩宠,也实在是太大了吧。要知道就连太子纳妃,皇帝也并未曾亲自到场。就听见现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想来是已经跪倒了一大片,就有人扶着沈沅钰也跪了下去。
一阵囊囊的脚步声传来,在沈沅钰的跟前停顿了一下,说了一句“很好很好”,果然就是晋元帝。他在宫里听侍卫们把庾璟年和沈沅钰大婚的相关消息一条一条送过来,一时心血来潮,决定亲自到结婚现场去看一看。然后圣驾就驾临琅琊王府。
张士德扶着皇帝在上首最尊贵的位置上坐了。庾文泰和袁王妃脸色都十分的不好看。尤其是袁王妃,沈沅钰今天不但以郡主规格下嫁,皇帝更是亲临成亲现场,这样的殊荣,以后她还怎么在沈沅钰的面前摆出婆婆的款儿?
皇上在上方坐好了,下头接着三跪九叩,山呼万岁。皇帝那浑厚的男中音便在喜堂内响了起来,“今日是老五大喜的日子,朕在宫中枯坐无聊,便也来瞧个热闹。众位不必拘束,只管自在做事便是。”
众人在心中腹诽,有您这位“大老板”在场,我们还能自在的起来吗?皇帝见自己来了竟然打断了现场的欢乐气氛,就转头问道:“礼官何在,拜堂的吉时到了没有?”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皇帝便道:“那就赶快拜天地吧!”
林氏就扶着沈沅钰与一脸喜气洋洋的庾璟年站到了一起,皇帝看着一脸神采飞扬的侄子,只觉得心里一阵恍惚:阿雅,你可曾想到,有一天老五会出落得这般英雄了得,又娶到了心仪的姑娘吗?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官喊了一声“礼成”!然后礼官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接下去,本来该是送入洞房。可是皇帝还在这儿呢,新郎新娘全都入了洞房,皇帝咋办?
敢把皇帝晾在一边,这不是找死吗?就连庾璟年不由也在暗中嫌弃自己的皇伯父添乱。皇帝却不知道自己成了始作俑者,只是看着礼官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叫新郎新娘入洞房!”
原来他也知道这一套规矩。皇帝发话了,礼官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声喊道:“新郎新娘入洞房!”
两人正要入洞房,皇帝又忽然喊了一句,“慢!”
他慢慢地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一直走到庾璟年和沈沅钰的中间,一手执了庾璟年的手,一手执了沈沅钰的手,将这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日后,你二人白头偕老,恩爱一生,子孙满堂,若是敢不幸福,朕第一个不放过你们!”
庾璟年紧紧握着沈沅钰那只柔软滑腻的手,就再也不肯放开了。皇帝看见庾璟年眼中那满溢而出的幸福的波光,只觉得心里似喜似悲。淡淡道:“还在这等什么,还不赶快入洞房。”
庾璟年大声答应了一声,便牵着沈沅钰的手走入了新房。本来一般的礼仪并非如此,只是庾将军握住了她的手就再不肯放开,礼官也就懒得管那么多了。
皇帝见这一对璧人入了洞房,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看着不远处目光中满是怨毒的弟弟庾文泰,缓缓走了过去,低声道:“这两个孩子,若是谁少了一根毫毛,朕只拿你是问!”
庾文泰脸色不由狂变。
威胁完了自己的弟弟,皇帝见也没有什么热闹好看,闹洞房以他的身份实在不合适,便吩咐打道回府。从到达喜堂到离开,也不过就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只是庾璟年和沈沅钰的婚事有皇帝证婚,还是作为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在建康上上下下流传了很久很久。
再说庾璟年牵着沈沅钰的手走向新房,见新房不是布置在墨渊居而是布置在蘅芜苑,脸色就不由得慢慢变黑了起来。只是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也不好在今天发作,便将这笔小黑账记在了心里,等日后再叫那起子看人下菜碟的东西付出代价。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新房。沈沅钰原来就听说这蘅芜苑距离主院较远,现在瞧着还真不是一般的远。等她被送进了新房,就听见屋子里莺莺燕燕的,十分热闹。
她被人按着在喜床上坐下。就听见有人喊道:“二哥,快把新娘子的盖头掀起来,让咱们瞧瞧嫂子长什么模样!”
一副正在变声的公鸭嗓子,沈沅钰却是听出来,上回在琅琊王府里,她见过一次,这位便是曾经给她留下过很好印象的九公子庾昱。就听见有人笑道:“九弟你急什么,娶媳妇的又不是你?”
这话一出口,就有不少人跟着起哄,有人道:“你不会是想帮你二哥掀新娘子的盖头吧?”庾昱也不生气,只滚到庾璟年的怀里,叫道:“二哥,你不生我气吧。”
庾璟年对这个弟弟似乎十分宽容,笑着点了点头道:“不生气。”
庾昱得寸进尺道:“要不真让我来帮二哥掀盖头吧!”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一副只要庾璟年一点头,他立刻就会付诸实施的样子。
庾璟年明知道他是在耍宝逗自己开心,心里的不愉快还是消散了不少。瞪着眼睛训道:“这种事岂能容他人代劳,你想掀新娘子的红盖头,等你娶媳妇的那一日吧。”
庾昱叫了一声:“二哥好凶!”就躲到了庾之瑶的身后。庾之瑶笑得直打跌。
庾璟年就从喜娘手里接过一杆喜秤,挑开了她头上艳红如火的盖头。沈沅钰盲人摸象一般闭着眼睛折腾了这么半天,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高大英武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双狭长的眸子盛满了漫天的星光一般,里头满满的都是笑意。只觉得内心满溢着踏实和幸福,不由自主地就回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立刻就有人起哄道:“哟,这才成亲第一天呢,就懂得眉目传情了,以后小两口还不知道得好到什么程度呢!”
沈沅钰快速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只见一屋子的香衣鬓影。莺莺燕燕的不知道有多少妇人小姐。庾之瑶、何氏、阮氏等几个认识的都在场,还有不少不熟悉的,看样子都是琅琊王府近枝的亲戚。
沈沅钰害羞地垂下头去,庾之瑶坐得离她最近,便伸出手来拉了拉她的手,满脸的欢悦。
沈沅钰就觉得心里一暖。
庾昱也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沈沅钰。
众人又调笑了一阵,就有喜娘准备了撒帐用的花果和撒帐金钱。沈沅钰发现古代的某些新婚项目真是千奇百怪,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真是一头雾水。
庾璟年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可是对这套仪式和沈沅钰一样一点儿都不熟悉。何氏就壮着胆子上前,将庾璟年按坐在床上。笑道:“等会喜娘撒花果和撒帐金钱的时候,你们两个要用衣裙尽量来接,接得越多,就意味着你们以后的子孙也越多!”
沈沅钰一听顿时恍然大悟,这种风俗,现代社会貌似有些农村还保留着呢。
只不过那撒帐金钱是专门制作的,同心花瓣形状,一共印着五个字,凑起来是“富贵长命守”。喜娘便开始将花果和撒帐金钱抛洒向一对小夫妻。
沈沅钰被大家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接这些花果和铜钱,再加上她穿着富丽堂皇的翟衣,层层叠叠的,根本就不方便动手。庾璟年却是武功高强,这些在他看来算得什么呢?
轻轻松松用衣袍将这些东西接了下来,甚至用嘴衔了两枚花生一块半生不熟的面团子,直接在嘴里咬着吃了。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和善的庾璟年,一时胆子都大了起来。就有人大声问道:“生不生?”
庾璟年大笑道:“生!必须得生!”
沈沅钰和坐在庾璟年的对面,不由羞红了脸。众人又是一阵调笑,庾璟年竟然生受了下来,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众人不由啧啧称奇,庾璟年在琅琊王府属于霸王级别的人物,上上下下就没有不怕他的,平日里谁见他都是阴沉着一张脸,像现在这样笑呵呵的仿佛没有丝毫脾气的样子真是太少见了。
一时间连庾昱胆子也大了,从喜娘那里拿了花果和铜钱投向庾璟年,他不敢为难沈沅钰,便对着庾璟年使力。一时顽皮,故意为难庾璟年,投掷的角度极为刁钻,庾璟年却动作潇洒地将他投过来的花果也好,铜钱也好,轻松地接了下来。
最后一数那撒帐金钱,“富贵长命守”凑齐了无数对,花果更是无数。众人纷纷恭喜庾璟年和沈沅钰日后必定子孙满堂。
正在闹腾着,就听见外头有小丫头禀报了进来,说是老太太来了。包括庾璟年在内,众人全都站了起来,沈沅钰自然是看着庾璟年的脸色行事的,便也跟着起来。
就见在袁王妃的搀扶下,郗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进来。郗老太太是太后的亲妹子,太后对她是恨到了骨子里,沈沅钰不知郗老太太会对自己什么个态度。不过这大晚上的,她肯亲自到新房来看自己,就表明了她对自己的看中,也是给自己长脸的事儿。
沈沅钰就放心了不少。
袁王妃扶着郗老太太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沈沅钰这还是今天晚上第一次看见袁王妃,见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也不知道是哪里不顺心了。袁王妃的心性她也有所了解了,并不太过在意。
这个时代嫁人,除了要看夫君的性格品行,更重要的还要看婆婆是不是好相处,因为媳妇嫁进来之后,往往和婆婆相处的时间比和丈夫相处的时间更要长。所以心疼女孩儿的人家往往不光要相看女婿,更要相看婆婆。
只不过,袁王妃又不是沈沅钰的嫡亲婆婆,庾璟年是在宫里长大的,她对庾璟年也没有养育之恩,她这个继婆婆,凭什么磋磨沈沅钰呢?沈沅钰便不太在意她。
郗氏坐好了。庾璟年便拉着沈沅钰上前给郗氏见礼。郗氏上上下下打量着沈沅钰,笑道:“真是个整齐的孩子,二郎你是个有福的。”
沈沅钰见她语声温柔,态度和蔼慈爱,和郗太后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登时就松了一口气。
郗氏一手拉着沈沅钰的手,又一手拉起了庾璟年的手,道:“你们两个一个金童,一个玉女,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璧人。我老太婆看着十分欢喜。”又嘱咐庾璟年道:“二郎,我虽然老眼昏花,可是前头的事情也听说了不少。这孩子可足足等了你大半年,明知道你有可能回不来了,还是义无返顾地要嫁进来,这份真情令人感动,你可不能负了人家。”
庾璟年似乎对郗氏十分孝顺恭敬,恭顺地答道:“老太太您请放心,我庾璟年有生之年绝不会辜负阿钰。”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老太太听了连连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
又对沈沅钰道:“年哥儿虽然生在咱们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可是从小就在宫里跟着他皇伯父摸爬滚打,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稍微大点儿又四处办差,带兵打仗,吃了无数苦头,就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如今好了,他总算成亲了,有个知冷知热的疼他,我也就放心了。我今天就把他交给你了!”就把庾璟年的手放到了沈沅钰的手里。
沈沅钰听得鼻子微酸,充满母性的目光就飘向了庾璟年。庾璟年和她的目光一对,被她那样的眼神看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沈沅钰随即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以后小年年就是她的人了,她自然是要对小年年负责的。
郗氏就拍手笑道:“这样最好了。”又对庾璟年道:“王妃虽然不是你的亲娘,可是这次婚事她忙前忙后的,也着实辛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总是你们名义上的母妃。你们小两口成了亲,也不要忘了孝敬她才是。”
沈沅钰敏感地觉得,郗氏这一趟洞房之行,说的这句话才是最重要的。她今晚遵循的一个原则就是,庾璟年在场的时候,她绝不先说话。庾璟年尚未说话,袁王妃已道:“二郎也是我的儿子,为他操持婚事是我的分内之事。只是这阵子我也实在是忙昏头了,若有什么疏漏之处,只要二郎夫妻不记恨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姿态放得极低。
沈沅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袁王妃从前大概是觉得庾璟年再也回不来了,这才把沈沅钰安置到蘅芜苑来了。哪里想到,庾璟年竟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她大概是不敢得罪庾璟年这位煞星的,所以才请了老太太来帮她描补。
沈沅钰都看明白了,庾璟年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就看了袁王妃一眼,一瞬间那眼中竟渗出了瘆人的冷意。就像是收敛了爪牙的老虎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獠牙一样。
袁王妃身子一抖,终于意识到,他今天晚上态度谦和好说话,不是他的脾气收敛了,而是他不想把自己的婚事给搞砸了。
她后悔的要命,把沈沅钰搬到蘅芜苑,目的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她的底线,她本来以为庾璟年必死无疑,开始打着沈沅钰嫁妆的主意了。可是如今,庾璟年的凶残和睚眦必报她十分清楚,现在真是后悔的要命。
庾璟年淡淡地道:“王妃言重了,您操持我们的婚礼,样样都好,哪里能挑得出一丝错处呢!您的这份心意儿子牢牢记在心里了,日后必定有所报答。”
袁王妃一时竟没有听出他这话是正话反话。从前他还是喜怒形于色,现在在外头逃亡了半年,变得越发心机深沉,喜怒皆不形于色,让她更感到脊背发凉。
袁王妃就觉得十分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正在这时,有人给她解了围。解围的活雷锋就是那位十分奇葩的三奶奶。今天晚上,三奶奶虽然一直在场,可大概是因为不太适合这种场合,所以一直没怎么插的上话。
这时见大伙冷了场,就见缝插针,酸溜溜地道:“二嫂这下可好了。皇上和老太太都来给你长脸,比起我们几个妯娌那可强了不是一点半点!”也不怪她嫉妒,皇上她不敢要求,可当年她结婚的时候,老太太可没有到她的新房给她长脸。不但她没有这份殊荣,就连何氏成亲的时候,也是等到第二天“谒舅姑”的时候,才见到老太太的面。
沈沅钰不由莞尔,她穿到古代以来,见过横冲直撞如沈沅珍的,那是因为人家势力够强后台够强。可像阮氏这样,要家世没家世,要相貌没相貌,放在哪里都合该被人歧视,还说话这么不经过大脑的,她还真是头回见。
总算何氏及时出面给她打圆场,将愤愤不平的阮氏拉到一边,然后笑道:“可不是呢,老太太这么偏心二郎和弟妹,不光三弟妹吃味,连我这做嫂子的也嫉妒的眼睛发红呢!”
郗氏便笑道:“你们几个都是好的,我一视同仁,都是一样疼的。”若不是前头皇帝来了,给庾璟年站台,她也未必会这样抬举沈沅钰,让家里生出事端来。只是这话却不好向众人解释。
何氏已经笑道:“老太太的心咱们还能不明白吗?只是这时候也不早了,二郎和弟妹的合卺酒都没喝呢,我看正好就由老太太给他们做个见证吧。”不给阮氏说话的机会,也算是把这件事给圆了过去。
郗氏自然是连连叫好。庾璟年和沈沅钰就又被喜娘摆布着,坐回了喜床上。喝了合卺酒,这洞房的项目总算完了。
这时候就有小厮进来请庾璟年。袁王妃也道:“今个儿可是贵客迎门,京里有头有脸的都来了,太子和大皇子还在等你去敬酒呢,二郎你还是赶快到前头支应一下子吧。”
庾昱笑道:“我瞧着二哥的小厮云惜在门口探头探脑半天了,想来前头宾客见不着二哥,有些着急了。”
庾璟年便对沈沅钰说了一句:“我先出去瞧瞧”,沈沅钰见他这种时候还知道知会自己一声,心里不由一暖。
何氏便打趣道:“二郎,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新娘子自有我们帮你看护着,你就不要在这里黏黏糊糊的了。”
第189章 你侬我侬
庾璟年淡淡一笑,先是向郗氏拜别,接着转身出了门。
庾璟年这一走,气氛立刻就活跃了不少。
郗氏拉着沈沅钰的手又说了一阵子话,她年纪大了,也着实累了,脸上便露出倦容来。袁王妃瞧见了,就道:“老太太,时候不早了,我送您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这一对小两口还要给您磕头呢。这边有老大媳妇照应着呢。”
郗氏点了点头,又和气地嘱咐了沈沅钰两句,也就起身出了房门。沈沅钰送她到了门口,因为新娘子不能出新房,郗氏便不许她再送。
郗氏给她的印象倒是不错。
沈沅钰重新回到喜床上坐了,何氏和庾之瑶等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子话,何氏道:“二弟妹怕是也累了,晚上还有的忙活呢,咱们也莫打扰她了,让她趁着这个当口好生歇一歇吧。”众人见状全都掩着嘴唇吃吃笑了起来,笑得沈沅钰脸颊火红一片。
沈沅钰被她们闹了一晚上,的确是累了,肯让自己清静一会可是求之不得,便垂着脸装害羞不说话。何氏也是个精明人,况且也是被闹过洞房的,自然知道新娘子的辛苦。便拉着阮氏向外走去,阮氏却有些不愿意,挣扎了两下,到底挣脱不得,被何氏拉着走了。庾之瑶想了想,向沈沅钰点了点头,也跟着两位嫂子一起出去了。
何氏方走了两步又转身道:“二弟妹,我留了两个丫头在门外,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吩咐她们,或者差了她们来找我也成的。厨房上我已经吩咐过了,一会儿就会送吃食进来,你先填填肚子。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咱们妯娌相处的日子长着哩,切莫和我见外才是。”
沈沅钰低着头应了一声,想起第一次到琅琊王府来,何氏曾故意给她没脸,现在却又这般前倨后恭,心里对何氏这个人也算有了清晰的认识。
众人也就跟着一窝蜂散了。
沈沅钰照例是把她们送到了门口。
众人在沈沅钰的门口也就散了。何氏带着贴身丫头夏珠往后面走去,她帮着王妃管家,今天来的客人这么多,后头有不少事等着她去支应。
左右无人,夏珠便道:“二奶奶瞧着很是和善呢。”
何氏哼了一声:“这样大家子出来的女子,最是面甜心苦。你瞧着吧,咱们王府日后还有的热闹呢。”
夏珠便道:“今天王妃请了老太太过来,那意思是不是要给二爷和二奶奶赔罪的意思。前儿刚克扣了人家的院子,没想到转头二爷就平安从前线回来了,王妃这阵儿不知道心里怎么恼呢!”
何氏想到王妃的表情也觉得十分快意。“可不是要赔罪吗?王妃那点小心思咱们还不清楚吗?不过就是想借着二爷的势,要越过大爷去,扶她的儿子当上这个王府的世子而已。”
夏珠有些担心地道:“要是二爷真愿意帮着王妃,那岂不是大爷的世子之位要不保了?”
何氏呵呵一笑:“二郎这个人我清楚。最是记仇不过了,今天王妃怠慢了他和他的媳妇,他必然会想法子报复回来的。况且,你没瞧着今天的架势,姓沈的嫁妆丰厚,且以郡主仪仗出嫁,又有皇上亲自出面给她撑腰。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头一回听见谁结婚,能请皇上去观礼的。而且你看二爷那个样子,不知道有多疼惜她。真是什么好事儿都叫她一个人全占去了。这样的风光大嫁,后背又有兰陵沈氏给她撑腰,王妃是肯定压不住她的。”
“况且,你想想,她在家里就敢和二婶婶以及堂妹闹得不可开交,到了王府又岂会是一盏省油的灯。”
夏珠想了想,若自己是沈沅钰,也绝对不会把袁王妃这个继妃放在心上。“那咱们该怎么办?”
何氏显然是早就想好了,“咱们嘛,从今天开始就把这位新娘子当成菩萨供着,想方设法让她站在咱们这一边,然后推她出来和王妃打擂台。等她和王妃势不两立的时候,二郎就会站在咱们的一边了。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夏珠听得眼睛一亮,连忙拍马屁道:“奶奶真是神机妙算。”
何氏却是叹了一口气:“都是姓庾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他的夫君但凡有庾璟年一半的本事,又哪里用的着她这样为将来筹谋呢。再者,她也是世家女,怎么就不能像沈沅钰那样风光大嫁呢。
想来今天晚上,建康所有的豪门贵女都要睡不着觉了吧。沈沅钰这一次的豪华婚礼,谁不羡慕呢?不知道要给她拉多少仇恨值呢!
新房里,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彩鸾彩凤两个丫头。庾璟年没有往这房里放丫头,让她不自在,这是体贴她。彩鸾见沈沅钰和这些七大姑八大姨这么多人周旋这么久,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早就心疼坏了。就问道:“小姐,可饿了,要不要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沈沅钰转了转脖子,觉得全身都僵硬了。“先不喝茶,你和彩凤,快点帮我把这身衣服换下去,还有头上的这些花钗,先把它们都拔了去,你家小姐的脖子都麻了,再戴一阵子说不定就要断了。”
翟衣穿着的确好看风光,但是实在太过板人。两个丫头急忙上前,小心地帮她把头饰全都卸下,把重重叠叠的翟衣也脱了去。换了一件家常的桃红色衫子穿上,蕊心已经带人打了热水进来,她刚才在外头照看着沈沅钰的箱笼和行装,直到现在才得空进来。服侍着沈沅钰把脸上一层又一层的粉都洗干净了。头发也松开了,重新通了通,沈沅钰觉得自己这才活了过来。
因为一会儿还要再见庾璟年,彩鸾便按照她的吩咐,简单地给她挽了一个纂,带上了几朵珠花做装饰,再给她戴首饰,沈沅钰是无论如何不肯了。
刚刚收拾好了,就见房门再次被推开,金灵带着几个面生的嬷嬷丫头搬了一桌子酒菜进来。下人们把酒菜摆放好了,蕊心就打发她们出去。这些陪嫁过来的丫头,自然是以蕊心为首的。不过还没等蕊心说话,金灵就急急道:“小姐,你一定饿坏了吧,快来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吃货心里永远惦记的就是吃。沈沅钰都没有力气笑话她了,她往床上一躺:“本小姐今天实在是累坏了,让我先歇一歇,你们要是饿了,就自己吃吧。”
金灵咕哝了一句:“不填饱了肚子,怎么好休息呢。”在她看来,饿肚子可是天下第一等的酷刑。正要再劝两句,就听见外头有丫头的声音道:“三奶奶来了。”
沈沅钰哀叹了一声,这位又不是新郎官,怎么还带去而复返的。她就是再不愿意见阮氏,也只得打点了精神应付她。彩鸾彩凤急忙上前扶起沈沅钰,彩鸾给她穿好了鞋,彩凤则把她压皱了的衣裳抚平。因沈沅钰不能出门,就由蕊心到门口把阮氏迎了进来。
等阮氏进来的时候,沈沅钰已经笑吟吟地站在了门口,哪里有半点疲惫之色。笑着道:“三弟妹来了?”她硬生生地把个又字咽了回去。
阮氏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样去而复返不大合适,就笑道:“我不放心二嫂,就再过来瞧瞧。缺点什么或者少人服侍不?”
蕊心不由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位三奶奶在整个王府里就是一个透明人,没人瞧得起她,也没人理会她,自己手里又没有权力,就算沈沅钰缺什么少什么,也是找管家的王妃和协理的何氏,就算找到了阮氏头上,她又能帮的上忙吗?
沈沅钰却是好性,客客气气地道:“三弟妹费心了。我这里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缺。”到底让阮氏在太师椅上坐了,自己复又在喜床上坐了。阮氏看见沈沅钰洗去铅华,一张小脸白皙如玉,在烛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眉目如画,不由有些呆了。
就对沈沅钰道:“二嫂,有些事我是想着和你说道说道的。”就回头去看屋里的丫头。
沈沅钰真是颇为无语,有什么事非得要在人家新婚之夜说道呢。脸上却丝毫不显道:“这几个都是我的贴身丫头,我有什么事都不瞒着她们的,弟妹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阮氏绞着手帕道:“我本来是不放心二嫂来着,看了你这个品貌,我就放了心……我这个人,最是个实心人,二嫂以后和我相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不像是大嫂,精得什么似的。王妃不过叫她协理家事,她就抖了起来,连我和三爷的东西她都敢克扣呢。我就是来提醒你一句,你别看她嘴上说的好听,为人可就……你以后可莫要吃了她的亏才是。咱们两个都是不管家的,咱们两个才是一伙的呢。”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堆话,无非是抱怨何氏克扣了三房的东西,想要和沈沅钰结盟共同对付何氏。
沈沅钰一时间竟是哭笑不得。新婚之夜呢,你来和我说这个?她才刚嫁到王府来,要站队也不是这么个快法。况且,她才懒得管王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只要何氏别欺负到她的头上,谁去管那些个呢。
沈沅钰就和她打起了太极拳:“我这刚刚才嫁到王府里来,自然要三弟妹多帮衬着我,咱们妯娌之间多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不过我瞧着大嫂是个极好的人,别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吧。”
阮氏当时就急了,“二嫂,我怕的就是这样,你为人单纯心肠好,大嫂面甜心苦,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叫她给骗了才好。”
沈沅钰不由皱了皱眉头,这还没等着和庾璟年洞房呢,三奶奶就跑来和她说这些,这要是让人传出去了,说自己嫁进来第一天就和阮氏一起说何氏的不是,以后不定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这谈话说什么都不能进行下去了。正要找个借口打发了阮氏出去。就听见外头有人禀道:“二爷回来了。”
沈沅钰一愣,今天来了多少客人她心里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但是光凭着庾璟年的盛宠和兰陵沈氏的地位,就知道肯定少不了。他本来以为庾璟年怎么也得闹到三更天才能回来的,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回转来了。
正好借此摆脱三奶奶阮氏,沈沅钰就面带歉意地站了起来。刚刚迎到门口,帘子一挑,庾璟年高大的身影就走了进来。进来就给了沈沅钰一个大大的笑容。
沈沅钰上前福了一福,道:“二爷回来了。”庾璟年被这句二爷叫得身上起来一层鸡皮疙瘩,正想和自己的新娘子调笑两句,就看见屋里还有一位电灯泡没有走呢,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三弟妹还在?”
阮氏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的东西,被庾璟年的眼风一扫,禁不住就打了一个寒战,这府里关于庾璟年的传说多了去了,每一个听起来都叫人不大愉快,因此虽然庾璟年从来没对三爷和阮氏怎么样过,阮氏却怕他怕的厉害。
阮氏勉强挤出笑容道:“既然二伯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了,不打扰了。”说完这句话,逃命似的奔了出去。
庾璟年扬声道:“那咱们就不送三弟妹了。”说是这么说,脚下一步都没有动。
沈沅钰被他这一句“咱们”说得十分受用,就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庾璟年调笑道:“我媳妇还在等着我呢,我怎么能不快点儿回来呢!”沈沅钰被他说得脸色一红,偷眼去看,几个丫头全都低垂着头,看着脚下的方寸之地,可是耳朵全都扑棱着呢。
沈沅钰暗恨,低声道:“丫头们都在呢,你胡吣什么呢!”
庾璟年不由心头大乐,知道沈沅钰面嫩,这才挥了挥手,对蕊心几个道:“你们到外间伺候着,需要你们的时候我和你们奶奶自然会叫你们。”
蕊心便带着几个丫头屈了屈膝退了出去。
庾璟年便搂着沈沅钰的肩膀,坐在了喜床上,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的新娘子,沈沅钰被他目中的那两团炽热的火焰吓得缩了缩脖子。没话找话地道:“前头的客人都散了吗?”
庾璟年笑了笑道:“还早呢,刚才老大和太子想要灌我的酒,叫二姐夫他们给我挡了,我回来的时候,二姐夫已经叫他们给放倒了。”庾璟年想想也觉得有趣,自己这个新郎官还没事呢,倒是未来的连襟在自己的婚礼上叫人给放倒了,明天王芸还不定得怎样被排揎呢。
说完了这句话,庾璟年炽热的目光就又落在了她的脸上,看见她那丰润的双唇不涂而丹,庾璟年心里就痒痒的。沈沅钰真的有些怕,就又转移话题道:“二爷,我还没有吃饭呢,你也没有吃饱吧,咱们先吃饭吧。”说着就要溜走。
庾璟年却一下子抱紧了她,笑道:“吃饭什么时候还不行啊,在此之前,先让我尝尝我娘子的味道好不好吃。”
说着便毫不客气地吻了下去。上回庾璟年在沈沅钰的闺房里第一次吻了她,那蚀骨销魂的滋味就在脑中萦绕不去,害的他一连做了几场春梦。这么快就从席间逃席回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赶紧回来,做点儿什么坏事也是好的。
沈沅钰又羞又急,想要推开他,却哪里推得动呢,庾璟年已经轻易突破了她紧咬的贝齿,在她的领地之中疯狂肆虐。沈沅钰只得任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上一次偷偷摸摸的,庾璟年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尝,这一次名正言顺,又是时间充裕,庾璟年竟是恣意品尝,只觉得沈沅钰口中似乎如同花蜜一般甜蜜,让人沉溺其中乐此不疲。
过了不知多久,沈沅钰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庾璟年才开恩似的放开了她。眼中含笑地看着她,沈沅钰又羞又怒,心中还有些隐约的甜蜜,只是有些害怕他那疯狂的架势,让她时时刻刻有种错觉,仿佛下一刻,庾璟年就要把她吞进了肚子里去似的。
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忽然听见一阵肠鸣的声音响了起来。沈沅钰愣了一瞬间,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脸。
心里的小人已经泪流满面了:老天爷这是玩儿我呢是吗?怎么什么糗事丢脸的事儿全让他看见了呢!想着又觉得委屈,自己就早上的时候吃了一碗粥,到现在粒米未进呢,能不饿吗,能不肠鸣吗?
庾璟年却是哈哈大笑。
那欢畅的笑声一直传到门外去,金灵守在门外正在百无聊赖,听见庾璟年笑得这么高兴,忍不住捅了捅蕊心道:“蕊心姐姐,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怎么庾将军笑成这样!是不是小姐给他讲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
蕊心瞪了她一眼道:“这些事也是咱们管得了的?好好的当你的值吧。”其实她也十分好奇好吗?蕊心想了想又道:“小姐已经和庾将军成亲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可不能再庾将军庾将军的乱叫了。”
金灵立刻立正道:“我知道了,以后要叫二爷!”
庾璟年笑了半晌,好容易止住了笑声。见沈沅钰死死捂着自己的脸,像只乌龟似的缩在壳子里不肯出来。庾璟年就觉得她十分可爱。当然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庾将军的眼中,沈沅钰不论做什么都是可爱的。
庾璟年就用胳膊肘碰了碰沈沅钰:“我不闹你了,你快起来吃东西吧。等会儿要是凉了,他们再送上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我不!”沈沅钰捂着脸继续装死。自己的脸都丢尽了,哪里还有脸再见他呢。
庾璟年见她这样,只觉得好玩儿。从前不相熟的时候,只觉得她智珠在握,从容冷静,就算是生死关头,依然能够保持风仪,真正慢慢相熟了,才觉得她并不是像表面那样高冷得不食人间烟火。她也会哭会笑,会撒娇会害羞,可这样才是一个真真正正,有血有肉,完完整整的人。
庾璟年不但不会因之而对她失望,反而觉得更喜欢这样的她,更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
他就伸手摸了摸沈沅钰的肚子,揶揄道:“你看,你再不喂饱它,一会儿它又要抗议了。”
“你还说!”沈沅钰真想立刻缩进被窝里永远不出来了。
庾璟年又劝了她几句,沈沅钰只是不肯让他再见自己的脸。庾璟年不由失笑,一伸手就把沈沅钰抱了起来。沈沅钰虽说捂着眼睛,却还是能从指缝间看见东西的,忽然之间就腾云驾雾了,吓得她惊呼了一声。
庾璟年就笑着在她的耳边说道:“有我呢,怕什么呢?”然后就抱着媳妇下了床,掂了掂她的重量,道:“岳父大人不舍得给你吃饭吗?怎么这么个轻法,是要多吃些东西长长肉才好。”
小心地把她放在饭桌前的椅子上,亲自为她盛了粥,沈沅钰一时骑虎难下,不知道该不该装作没事儿似的吃饭。
庾璟年已经夹了一筷子肉送到了她的嘴边,“来,先吃块鹿肉。”沈沅钰就张嘴把这块儿肉吃了下去。庾璟年又把碗推了推,“喝粥吧。”
见沈沅钰还是有些扭捏,便笑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嘴对嘴的喂你。”说着就往嘴里喝了一口粥,作势要嘴对嘴地喂给她。
沈沅钰这下不敢再闹了,急忙松开了手,道:“我自己会喝粥。”急忙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口百合粥吃到嘴里。看见庾璟年笑意盈盈地把那口粥自己吃了,才知道他是在耍诈,气的一跺脚,“你欺负我!”
庾璟年哈哈大笑。“我还不是怕饿坏了我媳妇么。快吃饭吧,我在前头也没有吃饱,咱俩一块儿吃。”
沈沅钰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就不再和他闹,端起饭碗来吃东西。沈沅钰想起庾璟年刚才喂了自己一口鹿肉,就也投桃报李,夹了一筷鱼肉,把鱼刺都小心地剔除干净了,才给庾璟年递了过去,本来想放到他的盘子里的,庾璟年自动自觉地张大了嘴巴,示意她直接喂到自己的嘴里。
沈沅钰只好照做了。庾璟年心里美滋滋的,把鱼肉嚼吧嚼吧吃完了,才想起来,太医叮嘱他身上有伤不能吃鱼肉的。正在此时,沈沅钰正好问道:“好吃吗?”
庾璟年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笑道:“你喂给我的,怎么能不好吃?”
虽说这话有些肉麻,沈沅钰还是听得十分受用,不由笑得眉眼弯弯的。两人一时间都忘了刚才的窘况,你喂我吃一口菜,我喂你吃一口肉,你侬我侬好不快活。
庾璟年便道:“以后不要叫我二爷了,叫我阿年吧。”刚才的那一声“二爷”,让他听起来只觉得怪怪的。
沈沅钰想了想,道;“不若这样,没人的时候,我就叫你阿年。人前我还是叫你‘二爷’。”
庾璟年明白沈沅钰这是为自己着想,这样的谢语花上哪去找呢,想到从今以后她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媳妇了,自己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一时间高兴的不行。便又道:“不行,没人的时候你得叫我‘二哥哥’!”
沈沅钰叫这“二哥哥”肉麻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嗔道:“从前觉得二爷是个老实人,哪里知道竟然这样口花花呢!”
庾璟年哈哈大笑:“如今拜堂都拜完了,现在后悔可也来不及了。”
沈沅钰横了他一眼,“可不是,这就掉进狼窝里了呢!”就指着一盘青菜道:“本县主为了你作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还不快给本县主夹菜!”
庾璟年被她那一眼看得骨头都酥了,只觉得她的小眼神那么风情万种的。立刻唯妻之命是从,屁颠颠夹了菜喂了过去。谁能想到在外头阴狠冷酷的车骑大将军在媳妇面前这么驯服呢!说出去估计得掉一地下巴。
女子到底比男人矜持些,沈沅钰就对庾璟年道:“三弟妹刚才去而复返,我差点招架不住,多亏了你回来,给我解了围呢。”就把阮氏和她说的那些话与庾璟年说了一遍。
庾璟年道:“三弟是庶出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去年得了一场大病,差点儿就没了,王妃请了一个道士给他算命,说是要赶紧成亲冲喜,或许能够留得一命,王妃便给他娶了一个远房族亲的女儿为妻,就是三弟妹了。此人不过是个破落户出身,一向没有什么眼力见,你若是嫌她烦,只管端出县主的架子,叫人轰她出去便是,谁要是敢说你一句不是,自有我给你做主。”
沈沅钰就笑道:“后宅的这些事儿,你以为像是你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打仗呢,怎么能这样横冲直撞的。大嫂和三弟妹虽然有点儿难缠,但我总有法子应付的,你就别为我操这个心了。你前头那么多事儿要忙,后边的这些都是小事儿,怎么还能让你跟着费心呢!”
庾璟年笑得更是高兴:“还是我媳妇心疼我!”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吃完了。沈沅钰便要去沐浴,庾璟年拉着她的手,贼兮兮地道:“要不,咱俩一起洗吧!”
沈沅钰哪里经得起这个,立刻推开他,佯怒道:“再说浑话,我可真要生气了。”
庾璟年一本正经地道:“这怎么能是浑话呢,我们如今已经是夫妻,一起洗个澡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沈沅钰连连跺脚,“要洗你先去,我可不想再听这些话。”沈沅钰一路把他推了出了门去。
庾璟年哈哈大笑着去了净房。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那次在沈沅钰的闺房里看见她出糗以后,就特别的想逗逗她,看她恼羞成怒,自己就特别开心。这都跟谁学的呢?
庾璟年眼前就浮现出三皇子蔫坏蔫坏的表情。转念一想自己为了赶婚期,没有和在盐山城的三皇子打声招呼就先回了建康,还颇有点对不起这个好兄弟,又想三皇子反正肯定也不会生自己的气,就把这个想法抛到一边了,大不了日后自己想法子给他弄几匹好马补偿一下他。
沈沅钰把庾璟年推出门去,回到喜床上重新坐下,心里却又嘀咕起来。这个人洗澡,会不会有人服侍?服侍他的是男是女呢?
不由脑补了小年年赤果着身体,让侍女给她搓背擦身子的样子,先是一阵恶寒,紧接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一阵难受。
她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不如干脆一咬牙一闭眼,自己去服侍他算了。哪怕害羞一点儿,也总好过让别的女人占他的便宜吧。真是怎么想怎么心里不好受……
沈沅钰在自己的房间里走了两圈,若是现在跟着过去的话——不行不行,县主大人连连摇头,自己本来已经够丢脸了,再来这么一出,以后在小年年的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沈沅钰就扬声喊道:“蕊心,蕊心!”
蕊心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沈沅钰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刚才二爷去了净房沐浴,你有没有看到他带了什么人进去?”
蕊心摇了摇头:“没有,奴婢没看见二爷带人!”
沈沅钰闻言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你悄悄去打探打探,看看谁在里头服侍二爷。”
蕊心吃了一惊,想了想觉得不妥,便劝道:“小姐,这……不好吧。这才刚嫁进来,您就调查二爷的事儿,要是让二爷知道了,岂不是要坏了夫妻之间的情分?”
沈沅钰听了就迟疑了一下,她也是关心则乱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无奈地摆了摆手:“你说的对,我是应该信任二爷,而不是一开始就派人去调查他。就这样吧,你先下去,让我静一静。”
蕊心又劝道:“小姐,大家公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您又何必在意这些呢。二爷已经算是很好的了,不但没有侍妾,奴婢听说房里连通房丫头都没有一个。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沈沅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些道理她出嫁之前早就想明白了,只是大概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那么爱庾璟年吧,觉得没有什么,等现在真的嫁了过来,竟然连这样的事情自己都觉得无法容忍了。
蕊心退了出去。小姐一向冷静从容,最近怎么老是发昏呢?还真有些替她担心呢。
沈沅钰等着庾璟年沐浴,有些坐立不安,过来一阵子,庾璟年披散着一头乌黑的头发推门进来。他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头发擦得不是太干,还有点点的水珠滴落在他的肩头。在略微昏暗的灯光下,沈沅钰这才发现,庾璟年全身的线条是那样的优美,五官是那样深邃而又精致……
这是要迷死人的节奏啊!
第190章 洞房花烛
庾璟年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就笑道:“看什么呢,看得那样入神。你不是要洗澡吗?净房已经给你倒出来了,赶快去吧。”
“哦,没看什么!”沈沅钰便走到他身边,从他手上把毛巾夺了过来,“这么冷的天,也不好好擦擦,万一感冒了可怎么好!来,你先坐下,我给你好好擦擦。”沈沅钰也算高挑的了,但是庾璟年比她高了足有一头,这么站在这里她就是踮着脚尖也够不到他的头发啊。
庾璟年自然愿意让她侍候,就在床边坐了下去。沈沅钰就用干毛巾给他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刚才你出去的太快,我本来想让彩鸾她们去服侍你沐浴的。”
庾璟年没想到她这话里其实藏着小陷阱,就道:“我习惯了自己来。以后也不用这么麻烦!”
沈沅钰听了这话,心情顿时飞扬了起来。“习惯了自己来?以前你沐浴的时候,都不用旁人侍候的吗?”
庾璟年就道:“每日里出兵放马的,能省出水来洗个澡就不错了,哪里就有那么多讲究呢?”
沈沅钰再接再厉地问道:“那你没出去打仗的时候呢,在家里沐浴也不用婢女侍候的吗?”
庾璟年点了点头,道:“一般的时候都是我自己来。有时候会叫云惜帮我搓搓背什么的,丫鬟们……”庾璟年摇了摇头:“娇娇弱弱的,什么都做不好,我不爱用!”
沈沅钰一颗心落地了,她真想点着他的脑门,给他按一个大大的赞。她嘴角微微上翘,连擦起头发来都轻快了不少。
庾璟年和她说完了这些,觉得有些奇怪,就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呢?”还问得那么详细。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好好伺候咱们的大将军!”沈沅钰倒是反应的快。“我不知道你的习惯,日后怎么能服侍好你呢?”
这话说得倒也滴水不漏,但是庾璟年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他就回头去看沈沅钰,见她兴高采烈的,嘴角都快翘上天了,庾璟年就觉得更奇怪了,刚才也没和她说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啊。“你美什么呢?”
沈沅钰就眨了眨眼:“没什么,还不许我高兴吗?”看着他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就把毛巾一丢道:“我去洗澡了。”转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到底忍不住又跑了回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然后在庾璟年惊诧的目光中一本正经地道:“手感很好,继续保持!”
然后脸色微红,飞快地逃跑了。话说她老早就想捏一捏小年年那个地方的肌肉了,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心情那叫一个飞扬。
留下庾璟年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坐在那里。刚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庾璟年就把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脸上慢慢就露出了笑容,难道是……
他溜目四顾,看着袁王妃给他布置的新房,明显布置的不够精心,可是因为这是他和沈沅钰将要在一起生活的地方,忽然觉得哪怕布置并不尽如人意,但是却充满了一种极为温馨的感觉。不像他在王府前院的院子和迎禧观那处皇上赐给他的宅子,大是很大,布置的也精细,可空落落的没有丝毫人气,没有给他留下过一点儿留恋的感觉。
庾璟年就翻身上了床,耐心地的等着沈沅钰回来,两人再做些别的事情。想到这里,心里就痒痒的。他时不时地朝房门处看了看,估摸着要是自己的话,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洗完了,这么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的,庾璟年就有些着急了。嘴里咕哝了一句“怎么女人洗个澡这么麻烦”。
他也体会了一遍沈沅钰的那种感觉。
好容易房门推开,沈沅钰洗完了澡回来,庾璟年就有些抱怨地道:“你怎么这么慢啊,叫我好等!”
沈沅钰笑着在床边坐下,“我让丫鬟们把我的头发弄干了才回来的,自然慢了一点儿。怎么,等急了?”
她回来了,庾璟年也就不着急了。他躺在床里头,有点不想动弹,就伸手扯了扯沈沅钰的袖子,笑着看着她的眼睛:“阿钰,你告诉我,刚才,你是不是醋了?”
沈沅钰囧了一下,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一点儿不好,你做什么他都能看得清猜得到。不过沈沅钰是绝不会承认的,“胡说,我才没有呢!”
庾璟年笑道:“你现在否认也没有用。”他双眼亮晶晶的,“就那么在乎我?小丫头伺候我沐浴你也要吃醋?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沈三小姐、文安县主,竟然是个醋坛子!”
沈沅钰又羞又气,怒道:“你才是醋坛子呢!”挥舞着拳头就上去打他。她那小拳头如何能打得到庾璟年,男人的大手一伸就把她的拳头抓在了手里。
“还想谋杀亲夫?看为夫的怎么惩罚你?”抓住她的小手轻轻一拉,就把她拉进了被窝里,滚进了他的怀里。
庾璟年见她沐浴之后,皮肤显得愈发娇嫩白皙,整个人就像是一颗鲜红的水蜜桃,忍不住欺身上前,再次和她唇舌交缠一番。想起曾经在沈沅钰的闺房里看到的那两本“小黄书”,他就觉得胸口发烫,全身发热,微微喘息着道:“娘子,时候不早了,咱们歇息了吧。”庾璟年的手已经向她的胸口探去。
沈沅钰立刻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双颊立刻如同火烧一般,双手抵着她的胸膛,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庾璟年以为她怕羞,就停了动作,接着喊了在外间值守的蕊心和彩鸾进来,让她们把灯烛拿走,只在烛台上留下一对龙凤喜烛,又叫她们关好了门。丫鬟们进来的时候,沈沅钰一直缩在他的怀里,当个缩头乌龟。这才含糊道:“现在可以了。”
男人的动作永远比语言快半拍。话音未落,他湿热的唇瓣又吻了上来,同时那双手已经十分不老实地伸进了她的里衣里,隔着肚兜摸到了她的两个小包子。
沈沅钰才发育没多久,小包子还不算很大。饶是如此,庾璟年第一次经历这个,一时只觉电流遍布四肢百骸,激得全身起了一层战栗。沈沅钰给他弄得全身瘫软,脑袋短路,等她反应过来,小包子已经落入了别人的魔掌了。
沈沅钰都快哭了,死死抓住自己的亵裤不让庾璟年把那个脱了去,因为庾璟年的一只手已经在脱她的亵裤了。她急急地道:“阿年,表哥,二爷,二哥哥,你先等一等,现在真的不行。”一着急把什么能叫的全叫了一遍。
庾璟年道:“阿钰,放心吧,我会很小心,不会弄疼你的。”
沈沅钰心里着急,哪里是为了这个,急忙道:“我不是怕疼。”
“那你怕什么?”
“我是,我我……”
庾璟年真是个行动派,跟她说着话,手上不停,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她的小衣和肚兜全给脱掉了。沈沅钰发现自己落在了他的手上,就像是一只兔子落在了经验丰富的猎人手里,根本就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这个时候,蕊心和彩鸾也在外面悄悄地咬着耳朵。彩鸾道:“刚才进去的时候,小姐和姑爷可是睡在一起了。小姐的那个可还没来呢,咱们要不要进去提醒一下姑爷,这要是今夜就成了夫妻之事,这对小姐的身子该是多大的伤害呀!”
蕊心连忙道:“你可别乱来。我之前就提醒过小姐了,小姐却说她自己和姑爷说这事儿,小姐懂得分寸,咱们就不用瞎操心了。”沈沅钰的行动能力蕊心还不知道吗。她对沈沅钰自然是充满了信心的。
却不知道此时被她充分信任着的沈沅钰,已经被逼上梁山了,眼看着最后的防线就要失守了。沈沅钰终于忍不住在庾璟年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哎哟!”兴奋的有些难以自持的某人终于清醒了过来:“你怎么又咬了一口。”
不咬你,你不肯好好听我说话啊。
沈沅钰道:“阿年,咱们今天真的不能做这事儿?”
庾璟年见她语气如此严肃,不由楞了:“这到底是为什么?”洞房之夜不干这种事儿,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这道理走到哪里也说不通啊。
沈沅钰嗫嚅了半天,吭哧吭哧地道:“其实,其实我,我还没有来葵水呢!”
顷刻间,男人宛若木雕泥塑一般说不出话来。到底是自己太着急要娶媳妇,还是她的发育太迟缓。这世上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吗,我都脱了你才给我说这个?
空气间一时有些凝滞。“你生气了?”沈沅钰还是有一些心虚的,毕竟谁碰上这样的事,也都不会开心。洞房之夜没有完成夫妻之礼,到底还是自己的错。
庾璟年盼着这一天也不是盼了一天两天了,乍听得这样一个消息,心里的确是有些不舒服。不过他毕竟是个心胸开阔的男子,这件事错又不在沈沅钰,正要说话,沈沅钰的身子忽然贴了过来,两只胳膊像是蛇一样缠在他的脖子上,柔软的樱唇已经印了上来,将他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这还是两个人之间,沈沅钰第一次采取主动。庾璟年顷刻明白了,她是以这种方式在给自己补偿。
要不是丫鬟们撤了灯烛,沈沅钰是无论如何做不到这样的。
庾璟年的心顷刻就软了。
好半天,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沈沅钰有些不放心地说了一句:“这下不生气了吧。”
庾璟年故意冷着声音说道;“亲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世上哪有这么好说话的事?”
沈沅钰真是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说,我已经过了十五岁的及笄礼,葵水……也该来了。”这件事她也是耿耿于怀的好吗!“如今我已经嫁给你了,也就是你的人了,日后等我……来了,自然随你怎样,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吗?”
县主大人觉得自己说出这种话来,也真够丢人的,不过谁叫她理亏呢。前世这个年纪的时候,葵水早就来了,为什么到了古代,就迟迟不来呢,还有胸前的两个小包子也还远不够规模。说多了都是泪啊!
庾璟年似乎在静静地聆听,却是没有说话。沈沅钰小心翼翼地道:“你说吧,究竟怎样才能不生气?”县主大人也快要暴走了。
庾璟年道:“除非你再亲我一下!”沈沅钰听出了他话中隐含的笑意,就抡起了拳头去捶他,“好啊,你耍我!”
庾璟年哈哈大笑,她那小拳头根本就没有半点力气,他只当是她给自己挠痒痒。“谁叫你那么不信任你的夫君?难道在你的心里,我的脑袋里一天就只有那么一点事吗?”
沈沅钰“切”了一声,心想你说的倒是大义凛然的,这几次见面,哪一次你不是毛手毛脚的。再说了,你们男人,一天到晚的,还不就那点儿心思。
庾璟年就把她紧紧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接着说道:“那么多天我都等了,再等一段日子,我等得了的。你要相信你的夫君,我娶你不只是为了得到你的身体。”沈沅钰听他说得认真,不由被他这动听的情话感动得不行不行的,反身紧紧搂住了他,“阿年,谢谢你!”
庾璟年便笑道:“瞧你这小身板,身上统共没有三两肉,要多长些肉,我才欢喜。”身子骨不结实一点儿怎么经受的住将军大人的挞伐呢?“快睡吧,明天早上要入宫谢恩,下午回来还要谒姑舅,认亲,还有的忙呢。”
沈沅钰也是忙活了一天,这一天中又出了不少的状况,所以也着实困了,就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如今是二月份,天气正冷,这蘅芜苑也没有个地龙,只在屋里烧了几个炭盆,沈沅钰天生的娇气,怕冷又怕热。庾璟年呢,身子强健,像是一个天生的小火炉,沈沅钰使劲缩到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很快就要睡着了。
哪知道刚才还说的好好的,大义凛然,不为色诱,叫她马上睡觉的某个人,可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手,老是在她胸前的两个小包子上面流连忘返。
沈沅钰叫他摸捏的全身发麻,这还叫人怎么睡觉?沈沅钰最恨的就是有人打扰她睡觉,不由炸毛道:“庾璟年,你再不把手从那个地方拿开,我就把你那对爪子给剁喽!”
黑暗之中传来某人恬不知耻的笑声:“我不帮你好好揉揉,这里的两团小肉怎么能快快长大呢?”
沈沅钰就觉得有根热热硬硬的东西紧紧贴在她的腿侧,不用看周氏给她的“小黄书”,她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毕竟两辈子没有这样的经验,一时间又羞又急,就向一旁躲去,庾璟年一只大手牢牢箍着她的肩膀,她哪里能动得分毫?
沈沅钰就想起一句话来:生活就像强x,要么反抗要么就去享受。
既然反抗不来,那就去享受吧!沈沅钰觉得自己很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觉悟感!
不知被闹腾了多久,沈沅钰才有了一点儿朦胧的睡意,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庾璟年翻身下床。
沈沅钰哼哼唧唧地问了一声:“这么晚了,不睡觉,干嘛去呀?”
庾璟年闷哼了一声,道:“去洗个澡。”
“刚才不是都洗过了吗?怎么还洗?”将军大人的爱好太独特了吧?
庾璟年真是恨得牙痒痒。能看能摸不能吃,简直就是酷刑啊酷刑!“去洗个冷水澡,不然睡不着!”这也是实话实说来着,要是不赶紧去去火,今天晚上将军大人都甭想睡觉了。
冷水澡?冷、水、澡?现在是二月好伐,屋里要点着炭盆的好吗?将军大人这是作死的节奏吗?
沈沅钰就清醒了过来,想到一整个晚上都昂首挺胸的小将军,沈沅钰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么能看不能吃的,对将军大人的小将军实在有些残忍。
要不然……
沈沅钰就拉住了他的手:“别,别去了!”
庾璟年都快哭了。小将军现在还昂首挺胸耀武扬威呢,你要我怎么办?
就听见沈沅钰道:“我我来帮你!”要不是屋里漆黑一片,沈沅钰是无论如何没有勇气说出这种话来的。
那声音低得可以,庾璟年只听见蚊子般的声音在哼哼:“你说什么?”
沈沅钰只好把这番话又说了一遍。
庾璟年听完了,只觉得全身的热血直往脑袋上冲,小将军一下子又粗大了一圈,脑袋里也跟着浮现出无数少儿不宜的画面来。
话说将军大人也不是啥也不懂的纯情少年,之前就跟着三皇子也一起偷看过小黄书来着,看到某个活灵活现的画面的时候,三皇子当时特别风骚淫荡地跟他解释说,“女人身上可用的地方,可不只是那一个!比方说……嘴!”将军大人也被震撼的不行不行的,偏偏还要摆出面不改色的样子,在三皇子的面前装酷。
庾璟年当时就想歪了,立刻以光速返回到床上。想到沈沅钰那柔软温润的唇,只觉得比真个与她销魂还要激动几分。
“真真的吗?”
沈沅钰真是叫他羞死了,这种事还问个没完做什么嘛?就抖着手隔着亵裤向着将军的下面摸过去。触手之处,只觉得那尺寸十分惊人,沈沅钰就吓了一跳。
不是吧?这么大,以后自己的小身板,真的足够容纳吗?沈沅钰不由为将来担心起来。
庾璟年却是一怔:“不是那样吗?”
沈沅钰就奇怪地问:“哪样啊?”
庾璟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虽然屋里一片漆黑,可是沈沅庾还是敏感地觉察到他看的是自己的双唇。一瞬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县主大人才没有那么open好不好?
沈沅钰早就听人说过,男人上了床就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现在也总算见识到了。庾璟年也是概莫能外啊。
沈沅钰不由又羞又气:“你你你,你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自己想办法吧,我不管了!”说罢气呼呼地转过身去。
庾璟年没承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立刻放下了身段软语相求道:“我的亲亲好娘子,我错了,刚才是我错了。你就看在我憋得这么难受的份上,帮我这一回吧。”
又是哄又是亲,总算是把她给扳过身来了。沈沅钰也明白,今天晚上要是不让他宣泄出来,自己恐怕是别想睡觉了。
便半推半就地由着他拿着自己的手去抓他的小将军。
触手却是一片清洁溜溜的,原来将军不知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武装全都清除干净了。沈沅钰简直哭笑不得。
就听见黑衣之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快点儿再快点儿!”
“用点儿力气,抓不坏它的。”
……
小半个时辰之后。
长时间的机械运动让沈沅钰的胳膊都麻木了,从一开始的羞不可抑,到现在也能坦然面对了。沈沅钰简直都快哭了,“你什么时候能好啊?人家的胳膊都快断了!”
“快了快了,再加把劲儿就好了!”
“你少骗人,这话你都说了十几遍了。不管了不管了!我要睡觉了!”
“别别别!你这样让人不上不下的,算怎么回事呢?”又软语哀求道:“亲亲,你就帮人做到底,让我爽快这一回吧。”
又过了不知多久。
屋子里终于传出将军大人一声畅意的闷哼声。
此时,沈沅钰的胳膊几乎都要断了!
沈沅钰简直快要累死了,草草收拾之后,两人便相拥而眠。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庾璟年已经不在身边了。迷迷糊糊之间,沈沅钰向外头看了看,发现天都还黑蒙蒙的,没有一丝亮光呢。
想到昨晚的荒唐,沈沅钰还是觉得脸皮发烧。只是庾璟年这么一大早地出去,这是要干什么?思索之间,就听见窗棂格了一声,随即打开一条小缝,庾璟年随即穿窗而入,手里居然拎着一只……鸡。
看见沈沅钰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到底在干什么?”有门不走非得要爬窗户,这到底是哪门子的习惯?
难道是夫君大人想吃鸡汤?但是用不着自己动手吧,而且时间还这么早,沈沅钰简直觉得自己混乱了。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庾璟年看向她的目光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歉然一笑道;“吵醒你了?时候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沈沅钰指着他手里的鸡道:“你这是做什么?”
庾璟年淡淡一笑:“再过一会儿,王妃就会派了贴身嬷嬷来收你的元帕,没有这个,”他扬了扬手里的鸡,“你怎么向她们交待?”
“这……”沈沅钰其实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她当时想得很简单,这时候便与庾璟年道;“直接告诉他们不成吗?”她也是明白了,庾璟年想要杀鸡取血,冒充元帕,不得不说庾将军的这个想法还是很有创意的。
第191章 进宫谢恩
庾璟年道:“你要是实话实话告诉她们,指不定她们在背后怎么编排你呢!这样的事情,你越解释反而越解释不清楚。”沈沅钰一想也是,这元帕是她的体面,也是他的体面。这件事两人虽然光明磊落,但是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龌龊者见龌蹉,她真的实话实话告诉了袁王妃她们,她们信还是不信还两说呢。
说不定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
庾璟年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要是传出来,新婚第一天,咱们俩没能洞房,将来你还怎么在王府立足。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处理好的。你再睡会儿,等我把这个东西弄好了,就上来陪你。”
沈沅钰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考虑,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没有再加阻拦。
庾璟年说着就去了外间,不大一会儿功夫,他就又转了回来,手里拎着一条染血的帕子,看见沈沅钰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不由道:“怎么还不睡。这才刚寅时呢。”将军大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太晚了出去偷鸡,也很有可能被人发现,所以他起了个大早。
说着便伸手去摸她的脸。沈沅钰连忙躲了开去,“刚才抓了鸡呢,洗手没有?”
庾璟年顿时十分受伤:“我这一大早的,连觉也不睡地忙活,都是为了谁呀?竟然这样的嫌弃我。”看见沈沅钰仍是一副十分戒备的小眼神,无奈道:“放心吧,知道你爱干净,我洗了手的。”
沈沅钰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立刻甜甜叫了一声:“谢谢夫君大人!”主动把小脸伸过来求抚摸。
庾璟年这才转怒为喜。把那个假的元帕丢在一旁,快速地脱了衣裳,带着一股冷风钻进被窝里去。
想到昨天晚上虽说帮他解决了,但到底没有让他成事,今天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处处为了自己着想,元帕的事儿甚至想得比自己还要周到,沈沅钰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因此虽然十分怕冷,还是迎了上去,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一只小包子就毫不吝啬地压在庾璟年的胳膊上。庾璟年昨天晚上可是好好地感受了一下它的手感,一时间不由心头一荡,有些心猿意马起来。看沈沅钰的时候,发现她是一副霁月光风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庾璟年不由苦笑了一下,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咕哝了一声道:“快点长大吧,死丫头!”
沈沅钰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她看了一眼扔在妆台上的假元帕,有些不放心地道:“这东西,不会被人发现是假的吧?”
庾璟年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夫君我做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沈沅钰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知道他为人靠谱,也就放下心来。
就缩在他的怀里打了个哈欠,道:“那就快点儿睡吧,还能再睡一个时辰!”庾璟年还想再和她邀功,沈沅钰顷刻间已经呼吸平稳,庾璟年再看时,发现她竟然秒睡了过去。
庾璟年不由哭笑不得,暗骂了一声:“小没良心的。”正想换一个姿势也补补觉,就听见沈沅钰翻了个身,咕咕哝哝地冒出了一句:“谢谢你,阿年!”
庾璟年眉梢眼角就蔓延了一层笑意,“还算你有点良心!”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等沈沅钰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透进了些微的亮光,就知道到了该起来的时候了。
她小心地扭头去看,见庾璟年还在一旁睡着。晨曦的微光隔着纱帐照耀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他脸上少了几分平时的冷峻刚强,看起来竟有十二分的俊美,一时之间,沈沅钰竟然有些呆了。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原来她的夫君竟然是这样出色的美少年呢。
她看得入迷,忍不住伸手摸上她的脸颊,却被一只大手抓了个正着。沈沅钰唬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佯怒道:“原来你早就醒了?”
庾璟年对于自己能把媳妇迷得五迷三道的十分满意,笑意满满地道:“我要是不装睡,怎么知道你睡觉的时候喜欢偷偷地摸我呢?”
沈沅钰恨得直磋牙花子,“那,那是一个意外而已。我是瞧着一只苍蝇飞到了你的脸上,我好心地帮你赶苍蝇呢。”
庾璟年翻身坐了起来,先把她抱在怀里蜜意怜爱一番才笑道:“别撒谎了,现在才二月呢,哪里就有苍蝇呢?”
沈沅钰的脸立刻就红透了,无赖道:“我不管,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见庾璟年还要亲她,就推了他一把,“别闹,丫鬟们都等在外面呢。要是叫她们听见了,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呢?”说罢不等庾璟年反应过来,就从他的咯吱窝那里溜下床来,立刻扬声叫了丫鬟进来。这样庾璟年就不能再欺负她了。
庾璟年不由恨得牙痒痒。娶回一个聪明狡猾又娇气,还只能看不能吃的媳妇,这是要逼死他的节奏吗?
门推开之后,鱼贯走进来的是蕊心、彩鸾、彩凤、沁雪四个大丫鬟,抱着铜盆,提着热水,是来伺候沈沅钰洗漱上妆的。蕊心几个先抬头偷偷打量着庾璟年的神色,昨天她们就歇在隔间里,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昨天晚上两人没有真的“那个”,因此很怕庾璟年因此而恶了沈沅钰。却见庾璟年神色柔和,看向沈沅钰的目光中满是宠溺,不由就全都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蕊心等人麻利地上前侍候沈沅钰洗漱,穿上一身正红色纻丝通袖衫,今天是结婚的第一天,按照惯例是要穿正红的。
庾璟年那边也换了两个丫鬟进来,麻利地换了一身劲装短打,沈沅钰就奇怪地道:“阿……呃,二爷,”沈沅钰觉得两人之间的称呼都混乱了,不过庾璟年毕竟是一家之主,在没人的时候怎么没大没小都可以,可当着下人的面,还是要尽量维护他的尊严的。“您这是要去哪呢?”给长辈请安不用穿成这个样子吧。
庾璟年温和地笑笑,给他解释道:“前头有片演武场,每天不去松散松散,就全身难受。”
沈沅钰“喔”了一声。蕊心趁着庾璟年还没动身,就对沈沅钰说道:“王妃那边派了两个嬷嬷,一刻钟之前就到了,小姐……二奶奶您看是不是让她们进来呢!”
沈沅钰和庾璟年对望了一眼,就知道这是王妃派人来取元帕来了。庾璟年就站住了脚,淡淡吩咐道:“请她们两个进来吧。”
不一会儿屋里就来来两个婆子,都穿着大红色的衣裙,十分喜庆。两个婆子先过来给庾璟年和沈沅钰见礼,说了几句恭贺两人新婚之喜的话,就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不敢乱看,也不敢乱动。
沈沅钰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庾璟年在琅琊王府里似乎很有威慑力,昨天的三奶奶阮氏十分害怕他,这两个嬷嬷也明显十分惧怕他。真不知道他从前在王府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就听见一个嬷嬷陪着小心地说道:“二爷,咱们奉王妃之命,是来取二奶奶的元帕的。”
庾璟年站在那里半天没吭声,那两个嬷嬷额头上就开始冒汗了。沈沅钰一见,知道庾璟年这是把唱红脸的机会留给自己了,立刻给彩鸾使了一个眼色,彩鸾犹豫了一下,走到床前,就拿了那条假的元帕,好在她跟着沈沅钰也历练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将惊讶露在脸上,就这样交给了两位嬷嬷。
两位嬷嬷见差事了结,十分高兴。又说了几句恭贺的话,沈沅钰便叫彩鸾赏了两人一人一个红包,两人这才心满意足地下去,向王妃道喜去了。
庾璟年便去了演武场练武,太医说了让他卧床休息,可是他又怎么能闲得住,哪怕是在演武场上走两圈也是好的。
等他从演武场回来,洗漱过后,换了大红莽缎长袍,就见沈沅钰也已经收拾妥当了。沈沅钰就问他:“什么时候入宫去呢?”
一般人家成亲第一天,应该先去祠堂祭拜祖先,然后谒舅姑认亲,不过庾璟年是皇帝的侄子,太后的孙子,他和沈沅钰的婚事是皇帝亲口赐婚,婚礼上皇帝又亲自现身,理当先到宫里去谢恩的,沈沅钰所以有此一问。
庾璟年道:“我已叫马房备好了马车,吃了饭,咱们辞别了老太太就去宫里。皇伯父下朝要辰时呢,不着急。”
沈沅钰点了点头。两人到了用饭的西次间,就有一个嬷嬷带着一大群丫鬟鱼贯着走了进来,带着许多的食盒,给庾璟年和沈沅钰见礼之后,将食盒里的早餐一样样地摆到了餐桌上。
沈沅钰一直注意观察,发现带头的这个嬷嬷穿得格外不同些,不但衣裳料子十分罕见珍贵,领口和袖口更是绣了精致的花纹,给庾璟年行礼的时候,别人都是深深屈膝,她只是微微一福,便猜到这个是庾璟年屋里的管房嬷嬷了。
庾璟年见沈沅钰打量这个嬷嬷,便介绍道:“这个是管嬷嬷,从前是皇祖母身边的大嬷嬷,太后心疼我,就把她给了我,从小就跟着我的,情分与旁人不同。”
沈沅钰听说是太后给的人,心里就是一咯噔,对那个充满了恶意的老太太,她是不得不防。
那管嬷嬷就上前给沈沅钰行礼,口称:“二奶奶!日后奶奶就是这院子的主人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老奴!”态度恭敬,并没有因为是太后给的人就恃宠生骄的意思。
沈沅钰微微侧身受了她半礼,又还了半礼,最后道:“嬷嬷这些年伺候二爷,辛苦了!”
管嬷嬷道:“伺候二爷是奴才的分内事,不辛苦。”
两人一问一答,都是十二分的客气。庾璟年见两人相处颇为和谐,嘴角就露出了笑意。沈沅钰却是暗自警觉。管嬷嬷的为人如何,是不是对自己怀有恶意,她只能慢慢看了。
而且看现在这个样子,庾璟年和管嬷嬷感情颇佳,她总不能刚嫁过来就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叫庾璟年把伺候她十几年的嬷嬷给撵走了吧。要知道在大家族,这样在身边侍候的嬷嬷,其实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主子的亲人差不多。
沈沅钰开始觉得有一点儿头痛了。
蕊心十分及时地递上一个红包交给管嬷嬷,管嬷嬷并没有推辞,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红包。庾璟年便在餐桌旁边坐了下来。就有两个长相颇为清秀可人的丫鬟走过来,准备给庾璟年布菜。
因为早上时间紧迫,没有时间给沈沅钰一一介绍蘅芜苑的丫鬟婆子,所以沈沅钰并不知道这个两个丫鬟叫什么名字,只是她发现刚才帮着庾璟年换衣裳的就是这两个,而通过庾璟年细微的动作,也能看得出来,他待这两个丫头颇为不同。
沈沅钰就暗暗留上了心。
她便不动声色地在餐桌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庾璟年看见这一屋子的人就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有我和你们奶奶在这里就行了。”不欲要人伺候的意思。
管嬷嬷答应一声,十分麻利地带着众丫鬟退了下去。可见庾璟年在这个家里令行禁止,权威不可动摇。
只不过蕊心几个,平日里习惯了只听沈沅钰一个人的话,就犹豫了一下,看向沈沅钰。庾璟年的性子,除了对自己还有些耐心,是容不得旁人忤逆他的。沈沅钰赶紧点了点头,四个丫鬟这才退了出去。
没想到等众人全都退了下去,庾璟年却笑了笑说道:“你的丫鬟调、教的不错!”
沈沅钰微汗,赶忙殷勤地盛了一碗粥递给庾璟年,同时讨好地道:“夫君请用膳!”同时心中暗想,找个机会得好好提醒提醒几个笨丫头,庾璟年那霸王性子,必须得顺毛捋,以后他说什么就要听什么,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子。
庾璟年不由暗笑。沈沅钰这点儿小心思他还看不透吗,只装作不知道。两人黏黏糊糊吃完了饭,都是乐在其中。
庾璟年便带着沈沅钰直奔芷兰堂去给郗老太太问安。郗老太太也是个明白人,早就猜到了庾璟年一早会到她这里来,早早就派了丫鬟在门外守着,丫鬟们见小两口来了,直接就领着他们进了正堂。
老太太早已打扮妥当,坐在高高的罗汉椅上。看见小两口手拉着手走了进来,脸上就带出了笑容来。显见她是真的希望庾璟年幸福快乐的。
按照正常的关系,庾璟年该叫郗老太太一声姨祖母,不过沈沅钰看出来了,庾璟年却是把她当成亲生奶奶看待的。
就有丫头拿了垫子过来,庾璟年就拉着沈沅钰跪了下去,朗声道:“孙儿携孙媳妇沈氏拜见老太太!”
郗氏眼角有隐隐的泪光闪过,含着笑道,“你们这样和睦,我老太婆就放心了。”又一叠声地吩咐丫鬟将两人扶起来。
因不是正式的认亲,沈沅钰就暂时没有向郗氏认亲。郗氏让两个人坐了,丫鬟端了好茶上来,郗氏又叫人准备点心。庾璟年忙道:“老太太不必张罗了,我和沈氏即刻就要进宫面见圣上,待下午回来再举行认亲的仪式,不过是和您打声招呼就走了。”
郗氏道:“你皇伯父那么宠爱你们,是要好生进宫谢谢他。”又道:“待见了太后,也代我向她问个好,就和她说,我老太婆这一把老骨头了,就暂时不去给她请安了。”庾璟年满口答应着。
又说了几句闲话,庾璟年就站起身来告辞,沈沅钰也跟着起了身。郗氏在小两口的脸上看了看,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二郎,我本是寄居在王府中的一介外人,这些年蒙你和你父亲的照顾才能颐养天年。有些话我本不该说,有些事我本不该管,但是我又实在是不吐不快!”
庾璟年便站住脚步,“老太太但凡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郗氏叹了一口气道:“我知你这么多年来,始终对你父王耿耿于怀,可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你父王当年就算确是有些对不住你,也毕竟将你养大。如今你在外头立下如此巨大的功业,又娶了心尖子上的人儿为妻。顺遂至此,我老太婆就厚着脸皮,代你父王向你说一声,从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好不好?你便率先向他低一低头如何?”
庾璟年静静地听着,脸上浮现出一个凉凉的笑容。“老太太,我答应您,若是父王肯退一步,把我当成儿子看待,我必不会再向从前那样,再与他势若水火。”这话沈沅钰却是听明白了,前提得是庾文泰真的肯把庾璟年当做儿子看待。
郗氏听了这话,便点了点头:“如此便好,我自会去劝服你父王的。”
两人出了芷兰堂。沈沅钰明显地觉察到庾璟年的心情变得十分不美丽,对他的遭遇,她已经知道了不少,心里就是好一阵的心疼,忍不住就握紧了他的手。庾璟年也反应过来,反手握紧了她的手,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父王都如此,为人十分的不孝!”
沈沅钰只觉得一阵心疼,握紧了他的手道:“怎么会?不论你做什么,我总是信你是有苦衷的。”她笑得如春花初绽:“何况,你是我的夫君,不论发生了什么,我总要站在你的一旁的。”就是说要不问是非,不分黑白,帮亲不帮理了。
只这样的话却叫庾璟年听了万分的受用,哈哈大笑着点了点她的小脑袋,“你这张小嘴啊,就是会说话。”到底便把那些不愉快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庾璟年便带着沈沅钰径直向王府的大门行去。沈沅钰便问了一句:“不用和王爷王妃知会儿一声吗?”
庾璟年道:“我已经派人去了。”就这么一句话就完了。沈沅钰这下是看出来亲疏远近了。反正她打定了主意坚定地站在庾璟年的一边了,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很快就到了王府的大门,见此处停着一辆分外豪华的大马车,拉车的马足有五匹,可见规格之高。沈沅钰昨天坐过的那辆翟车和这个一比,简直就是渣渣。马车旁边,两排高大健壮的侍卫森然林立,大将军的仪仗队拿着各色斧钺旌旗,站得整整齐齐。
沈沅钰顿时满眼的小星星:“这是……”
“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这自然是本将军的座驾。托你的福,我还是头回坐它呢。”庾璟年道:“上车吧。”
两人上了马车,侍卫们翻身上马,在前头开路,仪仗队摆布开来,浩浩荡荡地向前开去。一时间引得无数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沈沅钰在车内东瞅瞅,西瞧瞧,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庾璟年明知道她是故意耍宝逗自己开心,还是笑道:“这么喜欢?”
沈沅钰满足地在铺着厚厚毡毯的车厢内打一个滚,这才爬起来拉着庾璟年的胳膊道:“以后但凡我出门,你总陪着我,就坐这辆马车好不好?”
庾璟年对上她那充满期待的眸子,明知道自己做不到,还是点了点头:“我尽量吧!”
蕊心等几个丫头本来是要跟上来伺候的,新婚才头一天,沈沅钰不想让她们当电灯泡,打扰了她和庾璟年的二人世界,所以并未让她们登车。此时那阔大的足可以开茶话会的车厢内,就只有他们两人。
庾璟年就不客气地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沈沅钰假意挣扎了一下,就靠在他的宽阔的胸膛上不动了。
庾璟年身上有一股淡淡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若有若无,非常的清淡,令人回味悠长。沈沅钰昨天就发现了,忍不住抬头问道:“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庾璟年道:“这是我的大丫头凌雪调制的清宁香,你若是喜欢,回头我叫她把方子给了你就是。”
“凌雪?”沈沅钰对庾璟年身边的大丫头还是充满了好奇心的,“可是今天伺候你更衣的那两个丫头中的一个?”
庾璟年点了点头,想到为了沐浴的一点儿事,她还莫名其妙地醋了一回就感觉到好笑。
没想到沈沅钰直接道:“是不是站在你左边那个,穿着淡紫色衣裳鹅蛋脸的那位姑娘?”
庾璟年不由大吃了一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沅钰得意洋洋地道:“本小姐乃是天上的神仙转世,能掐会算,自然一看便知。”却是故作神秘,不肯告诉庾璟年。庾璟年也拿她没有法子。
却不知沈沅钰前世乃是一个顶尖的律师,研究得不光是法律条文,更多的却是要猜度人心,常年累月地和各种各样的人物打交道,让她练就了一副好眼力。庾璟年和两个丫鬟的互动时间极为短暂,不过就是几个眼神的事儿,甚至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可是沈沅钰还是看出来,庾璟年对那个穿着淡紫色衣裳鹅蛋脸的丫鬟更看重一些,而他刚才说其中一个丫鬟是已经过世的母亲给的,自然就是这位无疑了。
第192章 再生事端
两人笑闹了几句。沈沅钰就顺着刚才的话题道:“你的亲生母亲,一定是个温柔和善的女子。”她目光殷切地看着庾璟年,慕容雅这个名字她早就如雷贯耳了,对她真的是充满了好奇心。
庾璟年神色之间一黯,静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的母妃在我六岁的时候,也就是生下之瑶之后不久……就过世了。”说到这里,他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沈沅钰就抓紧了他的手。
庾璟年苦笑:“……到现在甚至我已经完全记不清她的长相,我只依稀记得,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小的时候我是很淘气的,可我无论闯了多大的祸,她总是对我温声细语的,从来没对我发过一次脾气。她总是摸着我的脑袋,对我说‘我的阿年,快些长大吧’!或许还有一些别的话,可我已经记不得了。她过世以后,我童年的所有美好,就好像随着她的死去戛然而止了。”庾璟年的语气中有着无限的伤感。
“……小时候,我已经记不得父王对我的态度,只是记得自打母亲去世以后,他看我的目光就冷冰冰的,和他看待大哥以及几个弟弟的眼神完全的不同。我七岁的那一年,伺候我的一位嬷嬷克扣我的饭食,我大怒,便在衣袖里藏了剪刀,待她再拿了馊饭剩菜给我,我便拔出剪刀,在她的大腿上狠狠刺了一剪子,顿时血流如注。当时我恨她入骨,其实是想一刀杀了她的,只可惜我人小力弱……”
沈沅钰已经听傻了!
庾璟年自嘲地一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才七八岁的孩子,就想动刀子杀人!”
沈沅钰却觉得心里隐隐作痛难受的要命,连连摇头,抱着她的脖子,用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希望能够给他一些温暖:“阿年,我可怜的阿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受了那么多的苦。若不是王爷待你态度不好,一个嬷嬷又怎么敢胆大包天克扣你的饭食……”这些事情,自然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想到庾璟年那时才七八岁的年纪,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父亲不喜欢,恶仆借机欺负,没有人能给他出头,只能自己拿着剪刀去和刁奴拼命,该是何等的无助,有了这样灰暗的童年,难怪他后来性子会变得有些偏激。
沈沅钰感同身受,眼泪就掉了下来。
庾璟年苦笑不得,慌忙给她擦泪:“我不该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些,倒招的你哭了。等会还要面圣呢,这哭花了妆可怎么是好。”低声劝慰了好些话,沈沅钰才终于收住了眼泪,却缠着他不停地问,“那后来呢?”
庾璟年本来不想再说,但是耐不住她的纠缠,只好道:“后来父王知道了这件事,竟然亲自动手,抽了我十鞭子。”他面色惨然地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和他势不两立了吗?那一次我在床上整整躺了两个月,要不是皇伯父找了最好的太医给我治伤,我早就一命呜呼了。从那之后,皇伯父就把我接到了上书房,跟着三皇子他们读书习武。我也从此变得和他势不两立起来!”
沈沅钰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畜生两个字到底是说不出口,“他怎么就能下得了手的?”这一瞬间,她简直恨死了庾文泰,天下间,哪有这样做父亲的。
庾璟年叹道:“这些年我也一直想不明白,父亲为何一直这般对我。就说这一次我在盐山城失踪,皇伯父、三哥派了大量的人手搜寻,就连岳父大人都派出了手下所有的精锐高手,可是琅琊王府,据我的人回报,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这是盼着他去死的节奏啊!能不让他感到心寒吗?
庾璟年淡淡道:“父亲如此,大哥也是如此。这些年皇伯父一直压着琅琊王府,不肯让父亲立大哥为世子,大哥就觉得是我在其中搅合,谋求世子之位,恨不得我死在了战场上才称了他的心愿。”他冷哼了一声:“他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叫他心想事成,偏要活得好好的。”
沈沅钰抚着庾璟年消瘦的脸,道:“阿年,咱们以后好生过日子,每天都欢欢喜喜的。把你小时候吃得那些苦,受得那些委屈,全都找补回来,你说好不好!”
庾璟年也觉得心中微酸,郑重点了点头:“好!咱们把以前吃得苦,受得委屈全都找补回来。”
等沈沅钰下了马车,蕊心就看见沈沅钰眼睛红红的,都吓了一跳,心想难道是新婚第一天就和姑爷吵架了,可是看两个人手拉着手,似乎比刚出门的时候还要亲近几分的样子又不像。
好在丫鬟们早有准备,立刻上前给沈沅钰补妆。这才不至于面圣的时候失了仪态。只不过两人到底来的早了些,皇帝还在前头上朝没有回来。便有宫人带着他们先去含元殿拜见太后。
沈沅钰面上没表现出什么,脚下却有微微的迟疑。庾璟年就对她笑了笑,低声说:“别怕,有我呢!”
沈沅钰微微一怔,听这语气似乎知道点什么。可是他前天才从前线返回来……
到了含元殿的门口,发现太后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竟然等在了那里。沈沅钰顿时大吃一惊。这也有点儿太隆重了。
庾璟年疾走几步上前,刚叫了一声“皇祖母”,太后已经一把抱住了他。心肝肉地叫着“我的年哥儿,你可回来了。”
沈沅钰才明白过来,庾璟年这是还没有拜见过太后呢。合着自己刚才是自作多情来着。
太后哭得十分伤心,一边哭一边说:“哀家还当你已经被人给害死了。你这个死小子,为什么回来了也不赶快地来见见皇祖母,不知道哀家担心你吗?”她虽然不喜欢沈沅钰,但庾璟年是她的亲孙子,她又怎么会不疼爱呢?
庾璟年连连赔罪,一面说道:“都是孙儿的不是。实在是回来的那一天一身狼藉,害怕吓着了皇祖母,便没有到含元殿来给您报个平安。昨天又实在是来不了,这不今天一早第一个就来给您磕头来了吗?不光是我,还带了您的孙媳妇,您这下总该欢喜了吧?”
趁此机会,沈沅钰连忙上前给太后行礼。加上跟在太后身边的大嬷嬷大宫女也是一番劝慰,郗太后这才止住了哭声。看了看沈沅钰,到底是看在庾璟年的面子上点了点头,没有当场让她下不来台。
只见沈沅钰穿着真红色纻丝通袖衫,乌鸦鸦青丝绾成牡丹髻,插了支金凤步摇,那金凤步摇眼睛是用红宝石做的,口中衔了颗菩提大小的红宝石,那样的璀璨夺目,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可她人生得虽然温婉,偏生眼睛极有光彩,硬生生地把宝石的光彩压了下去,让人愈发觉得她比宝石还要光彩夺目……
她那样站着,和冷峻高大的庾璟年并肩而立,如日月交相辉映,竟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相映成趣。
太后一瞬间也觉得这一对金童玉女是这样的般配,自己从前对沈沅钰的种种,也许真的只是偏见。可是一瞬间又想起慕容雅,害得自己的两个儿子势成水火,没有一个幸福的,又想起此前的种种,到底对沈沅钰心怀不满。
只是态度冷淡地对着她点了点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哀家入殿说话。”
到了含元殿的正殿,太后在宝座上高高坐了,庾璟年和沈沅钰给太后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太后安坐受了礼,这才吩咐一旁的大宫女道:“将哀家给文安县主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吧。”叫文安县主而不叫孙媳妇,显然是还没有认可沈沅钰的身份呢。
沈沅钰虽然心中腹诽,却也有点儿无可奈何。郗太后和湖阳郡主还不一样,湖阳郡主是她们小大房共同的敌人,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对付湖阳郡主,却不能无所顾忌地对付郗太后。
郗太后毕竟是庾璟年的亲祖母,这些年来一直对庾璟年颇为疼爱,她和庾璟年如今情意正浓,想要对付郗太后,就不能不考虑庾璟年的感受。
那大宫女得了吩咐,一会儿功夫就取了一个雕着红漆的匣子过来,沈沅钰见那匣子是由两个宫女抬着过来的,看样子分量不轻,不知道里头装了神马东西。
却见那大宫女随即在郗太后的示意下开了箱子,拿出一本厚厚的铜刻的《女训》来,沈沅钰不由微囧。
要不要把不满意表现的这般明显?
庾璟年也是一阵无语。一般人带着新婚妻子来给太后磕头,不是应该给点儿首饰布料之类的作为祝福的吗?
太后便哼了一声,对沈沅钰道:“文安县主,想必你也知道,哀家本来是不赞成你与阿年的这门亲事的,若不是皇上心意已决,哀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嫁入琅琊王府的。日后你要谨记哀家的教诲,好生伺候夫君,孝敬公婆。”也不让沈沅钰坐,就引经据典教导起沈沅钰的为妻之道来了,语气中颇含着一些训诫的意思。
沈沅钰心中虽然不满,却极为恭顺地站在那里,面上一派恭谨聆听的意思。
庾璟年有心为沈沅钰分辨两句,却被沈沅钰用眼风制止住了。
为了媳妇出面顶撞皇祖母,这又是一条大罪,最后还得加在沈沅钰的身上。
郗太后直说了小半个时辰,见沈沅钰神态恭谨地站在那里,面上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心中略略满意,这才给她赐了座。之前早有大宫女给庾璟年搬了椅子请他坐下,庾璟年见沈沅钰一直站着,便没有落座。
沈沅钰本来以为到这里差不多也就完了。没想到她仍然低估了他人的无耻。陪着太后说了几句闲话,就有内侍禀报说皇上已经下了早朝,庾璟年便起身向郗太后辞行,准备去紫宸殿给皇帝磕头。
郗太后却忽然说了一声:“慢!”她的目光在庾璟年的脸上转了转,叹道:“这些日子,阿年实在是瘦得厉害。可见没有一个可心人在身边伺候,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说着便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沈沅钰。
沈沅钰不由在心里大骂,特么的老娘才嫁过来刚一天,哪有时间调理小年年的身体?你以为老娘的夫君瘦成这样,老娘就不心疼?
庾璟年也觉得郗太后这样的横加指责实在太过分了。便笑着道:“的确是瘦了些,不过是前一阵子在北燕和北魏境内逃亡,朝不保夕,衣食无着,这才变成了这个样子,倒叫皇祖母担心了。”
把沈沅钰给摘了出来。
郗太后见庾璟年处处帮着沈沅钰,愈加地不高兴了。“阿年,你不必多说。”便吩咐一个大宫女,“去把木姑娘请过来!”
沈沅钰一听这话不由立刻警觉了起来。太后话音刚落,就见后头走进一个人来,却是湖阳郡主。湖阳郡主这阵子一直躲在太后宫中不敢回家,实际上是已经知道了沈家打算将小二房扫地出门的决定。说起来,湖阳郡主也算是有本事的,也不知怎的得了太后欢心,她赖在太后宫中不肯回家,太后竟也不撵她走。
沈沅钰就见湖阳郡主穿着一件大红色暗纹刻丝柿蒂纹对襟纱衣,头上珠翠满头,虽然打扮的十分华美奢侈,但却是脸色蜡黄,精神委顿,再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高龄产妇滑胎,毕竟对她的身体产生了无法逆转的损害。
她一进来,便目光不善地盯着沈沅钰,那满满的恶意简直不能再明显。庾璟年当即踏前一步,挡住了湖阳郡主的视线。湖阳郡主只觉得一道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的视线迎了上来,庾璟年毕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尸山血海锻炼出来的杀气,岂是湖阳郡主一个后宅女子但凭狠劲儿能够比拟的。
湖阳郡主当即像是在数九寒天被人一瓢冷水泼在身上,那冰冷的满含杀意的目光逼得她到了嘴边的话都说不出来。差点儿和后头进来的一个美人撞在了一处。
跟着湖阳郡主进来的,真是一个绝色美人。只见她身穿一袭鹅黄色的衣衫,巴掌大的一张小脸,柳叶眉,杏核眼,一双眼睛波光流转间,似乎蕴含着无尽的风情。腰似扶风弱柳,弱质纤纤,莲步轻移间,说不尽的写意风流。
真真是一朵美丽的白莲花。若是但论容貌,竟似比沈沅钰都要强了三分去。
那名女子随着湖阳郡主袅袅娜娜地上前给太后请安,口中说道:“秀容参见皇太后。”
太后便笑呵呵地拉着她的手,问道:“在这宫里可还住得习惯?”
木秀容温婉地低垂着臻首,柔柔道:“托太后娘娘洪福,民女本是微贱之躯,能得太后收留,对我疼爱有加,又有郡主娘娘陪伴开导,怎会不习惯呢?”声音像是百灵鸟一般清脆婉转,极为的动人。
这样的女人,莫说是男子,便是一般的女子见了也要动心。
太后这时已指着庾璟年对木秀容道:“这就是哀家常和你提起的年表哥了,还不上前见过。”却是不提沈沅钰。
木秀容就羞答答地走上前来,蹲身福了一福,“秀容见过表哥,表哥万安。”沈沅钰偷偷去看庾璟年时,却见他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眼尾也没瞧这女孩一眼。只摆摆手道:“起身吧。”心里暗暗腹诽,这是哪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亲戚中间哪来的姓木的呢?
庾璟年并不理会她,只对郗太后道:“若是皇祖母没别的吩咐,孙儿便带着沈氏去给皇伯父请安去了。”
郗太后嗔道:“你这着的什么急呢?你皇伯父那边不急在这一时。倒是阿容这孩子,与哀家是有亲的,算起来还要叫哀家一声姨婆。她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父母早早过世,若不是湖阳提起,我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好女孩呢。”
庾璟年不由暗想,您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郗太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接着道:“这孩子是个贤惠的,一手绣功极为了得,比起宫中的绣娘也不遑多让。且又做得一手好菜。非但如此,她还懂书画通诗书,真真担得起贤良淑德四个字。”
庾璟年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太后已道:“如今你虽然成了家,但是哀家却始终对你放心不下,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在你的身边伺候,哀家是不能放心的。哀家便忍痛割爱,将这个孩子给了你,让她作了你的二房太太吧。这样哀家既能放心了你的身体,她有了你的看护,哀家也不必再为她费心了,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呢。”
湖阳郡主已经在旁拍手笑道:“太后娘娘慈悲心肠,这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呢。”又转头对沈沅钰道:“三丫头,还不快谢过太后娘娘。木姑娘身为太后的远亲,又是这般的兰心蕙质,这样的姑娘,就是我瞧着都喜欢。太后娘娘这是为了你们小两口好呢!你年纪小,不懂事,有木姑娘帮衬着你,姐妹俩日后和和睦睦地一块儿伺候庾小将军,将来自有你的好日子。再说咱们沈家的姑娘都是名门大户出身,为夫君纳妾繁衍子嗣,乃是做人妻子的本分,就连你二婶婶我的谦退堂里,不是也有几个姨娘在的嘛。咱们做媳妇的哪个不是这么过过来的,切不可叫人说一句咱们沈家的女孩儿嫉妒,坏了咱们沈家姑娘的名声!”
好大一顶帽子扣了下来,竟是想让沈沅钰生受了这个二房太太。沈沅钰不由冷笑,湖阳郡主说得好听,她怎么不在沈沅珍结婚的第二天就给她塞一个二房太太。
郗太后犀利的目光已经看向了沈沅钰。“沈氏,你便点了这个头吧。难道哀家的表外孙女,还做不得这个二房太太了吗?”
沈沅钰去看那木秀容,见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副羞答答欲拒还迎的样子,就知道这位木姑娘是千肯万肯的。
她不知道的是,之前湖阳郡主撺掇着她嫁给庾璟年做二房太太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愿意。她也明白,自己出身不好,虽然和郗太后沾着亲,可毕竟家道早就衰败了,出身门第很低,要想嫁入高门,就只有做妾的一条路。她早听说庾璟年性情阴狠冷酷,害怕他是个暴戾性子,不想今日一见,竟是这样一个风采照人的美少年,想起他又立了天大的功劳,听宫里的人说,很快就要封王的。要是能嫁给这样的男子……木秀容不由得全身发烫。
沈沅钰想到过,到了含元殿大概太后会给她找点不自在,但是却没想道太后会这样打她的脸。这其中当然少不了湖阳郡主的撺掇陷害。沈沅钰在心中暗暗给她记上了一笔。让她新婚的第一天就给自己找个“好姐妹”,给夫君纳一房二房太太,她是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的。
沈沅钰心里虽然极度愤怒,可她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言行举止还是那样端庄雍容,让一直等着挑她错处的湖阳郡主竟然无功而返:“太后。臣女知道太后是为了我和二爷好。二爷是您的亲孙子,您见不得他受委屈。臣女作为他的妻子,这份心意和您是一样的,只是这种事,我怎好贸贸然答应下来,总要问过二爷自己的意思,他自己愿意了才好!万一二爷自己不喜欢,岂不是辜负了太后的一番美意!”
不是要给庾璟年塞一个妾吗?总要问过庾璟年自己的意思吧?沈沅钰相信庾璟年不是那种见色忘义之人,要是他真敢在结婚第二天就弄个二房太太回家,那么自己等他大半年,冒着守望门寡的危险嫁到琅琊王府来,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了?
庾璟年毕竟不大关注后宅的那些弯弯绕绕,这下子也总算明白了,郗太后和湖阳郡主让他在今天见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妹,就是了为了打沈沅钰的脸来着。他心里就是一阵不耐烦。
正好这个时候,太后问他道:“阿年你自己说说,你愿不愿意让你表妹跟着你去王府伺候你!”这样一个大美人放在这里,比沈沅钰还漂亮几分呢,太后可不相信庾璟年不动心。
木秀容也适时地娇滴滴地叫了一声:“表哥!”这一生表哥只叫得荡气回肠,同时一个软弱无助而又情意缠绵的眼神就抛了过来。沈沅钰被她电的全身麻了半边,心里暗骂了一声“绿茶婊”。庾璟年看见了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心道这女人是眼睛抽筋了不成?
庾璟年根本就不接木秀容的茬,只是神情郑重地道:“皇祖母,你的心意孙儿领了,只是我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之人,木姑娘,您还是留给旁人做二房太太吧,比如说,我的好朋友郗杰,我瞧着就不错!他一向最喜收集绝色美女的,木姑娘他一定喜欢。”湖阳郡主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
第193章 夫妻同心
沈沅钰却差点拍手笑了起来,真是没有白疼了小年年,这招连消带打,不但表明了态度不愿意接收木秀容,还祸水东引。湖阳郡主刚才不是说沈家的女孩就该大度不嫉妒吗,那把这个小妖精给你女婿好了,让她和你的女儿好好做对儿“好姐妹”吧。
而木秀容,听庾璟年这般说话,简直把她当做一个物件一般,没有丝毫的尊重,一颗心就直沉了下去。
太后听了这话不由大怒:“阿年,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给郗杰,你当你木家表妹是什么了?”不舍得冲庾璟年发脾气,郗太后就对着沈沅钰来了:“沈氏,你到底给阿年灌了什么迷魂汤,没想到你大家子出身,竟这么妒忌不能容人。”
沈沅钰不慌不忙地跪下道:“太后说别的臣女都可以认下,只是这狐媚一条,臣女是实在不敢认的。”这话要是传出去,不但沈沅钰没脸,就是整个兰陵沈氏也要跟着没脸。“二爷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向来说一不二惯了的,谁又能改变他的看法呢。况臣女昨日才才嫁入王府,就算是想要给二爷灌些迷魂汤,怕也没有时间!请太后娘娘明鉴!”
她这一条一条的,说得在情在理,驳得太后竟然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太后才气道:“你就是这么与哀家说话的?”
沈沅钰道:“若有冒犯太后的地方,还请太后明示,臣女甘愿伏法领罪!”太后顿时一梗,沈沅钰从头至尾说话都是温温柔柔轻声细语的,哪里就冒犯了她呢?要是拿着她刚才那几句话治她的罪,传出去可不就显得太后霸道不讲理,硬生生给孙媳妇扣帽子吗?
郗太后一时竟拿她没办法。
庾璟年也在沈沅钰的旁边跪下了,“皇祖母,不愿意纳木氏为妾是孙儿自己的主意,与阿钰没有丝毫的关系。”一个叫阿钰,一个叫木氏,亲疏远近分得清清楚楚,郗太后气得肝疼。“好好好,你们一个一个,如今大了,翅膀硬了,连哀家的话也敢驳回了,是不是?”
庾璟年大声道:“孙儿不敢不孝顺皇祖母,可是木氏孙儿对她实在是毫无兴趣,还请皇祖母成全孙儿。”说罢一个头磕了下去。这要不是他的亲祖母,从小就待他极好,将军大人早就翻脸了。
郗太后是真被气着了。大怒道:“哀家的话,就是懿旨,这个二房太太,你想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你们,敢抗旨不遵吗?”
庾璟年诧异地抬头,没想到一向待他很好的皇祖母,竟然用懿旨来压他。正要脖子一梗来硬的,就不相信皇祖母还能要了他的命,无论如何不能让沈沅钰在新婚的第一天就领一个二房太太回府,不然日后她还怎么在王府立足?
恰在此时,就听见外头一阵嘈杂,就有内侍喊道:“皇上驾到!”紧接着一阵大笑声传来:“这是谁惹母后生气了,朕来给您出气!”就见张士德扶着晋元帝走进了含元殿的大殿中。
除了太后,众人全都跪地恭迎皇上。
皇上叫张士德把庾璟年和沈沅钰双双扶了起来,拉着两人的手豪爽地大笑道:“佳儿佳妇,好!好!”湖阳郡主听见这话脸上就是一白。一上来就给定了调子,郗太后再想发作沈沅钰,首先要考虑维护皇帝的尊严,这可就有些发作不得了。
皇帝走到太后的下首坐了下来,又叫两个人也跟着坐了。才道:“刚才是怎么回事,谁惹母后生气了?”
郗太后见皇帝一出现,就处处偏帮着庾璟年夫妻两个,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只淡淡说道:“湖阳,你来说。”
湖阳郡主就在皇帝和庾璟年两道森冷如箭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不忘刻意暗示沈沅钰的不贤与嫉妒。
皇帝听完之后就笑了:“朕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竟是这样!”便吩咐木秀容上前道:“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太后就把木秀容的出身来历给皇帝解说了一遍。
“哦,原来是母后娘家侄女的外甥女……”皇帝语气淡淡的,“容貌倒也算出众。给老五做个妾倒是也不辱没了老五。”
庾璟年顿时大急:“皇伯父,侄儿并无……”
皇帝就瞪了庾璟年一眼道:“你住口!”庾璟年的心情他完全可以理解,换做是他,若是娶了慕容雅为正妻,也会捧在手里呵护万千,绝不会让慕容雅受一丁点的委屈。可是他也绝不愿意见到太后恶了庾璟年。
太后冷笑道:“皇帝,哀家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哀家还是不是这后宫之主,难道哀家现在连给孙儿送一个妾的资格都没有了?”
皇帝连忙道:“母后这话就严重了。儿子也好,老五也好,没有个不孝顺您的。您是老五的亲祖母,给他送一个妾是您心疼孙儿的一片心意,咱们怎么会不理解您呢?您千万不要为了这么点儿事就生气了,就和老五生分了。”劝慰了太后一番,又对庾璟年道:“老五,今天朕就替你做这个主,暂且将这位木姑娘收下了。”
连连向庾璟年使眼色,庾璟年本来是要反对的,终究信任皇伯父,十分勉强地应允了。
木秀容大喜过望,连忙低下头去,生怕别人看见她欣喜若狂的神色。皇帝道:“母后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太后见总算将木秀容送了出去,脸上的神色便也有了缓和。皇帝又叫庾璟年和沈沅钰上前来给郗太后赔礼。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太后也不会真的怨恨庾璟年,就对庾璟年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只要你不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哀家又怎么会与你计较这些。”
沈沅钰不由一阵心塞,怎么什么都能扯到她的头上呢。
皇帝见调停好了侄子和老娘,心情也大为欢畅。就和颜悦色地对太后道:“这位木姑娘给老五做个妾室倒没有什么不可,不过儿子觉得,还是不宜这么早就把她送到王府里头去。而且这二房太太,儿子觉得也是有些高了。”
太后一听这话,又有些不高兴了。“这是为何?”
皇帝看了沈沅钰一眼,道:“兰陵沈氏,总是国朝一等一的世家大族,文安县主身为沈氏嫡女,若是新婚第二天房里就多了一位贵妾,怕是于兰陵沈氏面子上不好看。也显得咱们皇室咄咄逼人,若真如此,儿子不好给沈家交待,也不利于皇室和士族之间的团结。母后且为儿子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个理?”
新婚第二天就塞个贵妾给庾璟年,痛快是痛快了,可也太过脑残。当兰陵沈氏是死的不成?皇家就是实力再强,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太后叫皇帝说的就是一噎,有心不同意,却实在拿不出有礼有节的话去反驳。
就听见皇帝说道:“况且这门亲事是儿子亲自赐婚,若是叫木姑娘这么快就入了王府,儿子脸上也无光不是。还请母后顾惜儿子一些儿个。”
太后神色微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做的确是十分欠妥,有些坍儿子台的意思。皇帝前脚赐婚,她后脚就塞个远房的亲戚给孙子,这不是变着法的在说皇帝没有眼光呢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后自己也得认栽。“皇帝的话有道理,是哀家太过心急了。”
湖阳郡主就有些着急,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和太后商量好的,用妒忌和不孝的大帽子压着沈沅钰,先把木秀容塞到她的房里,生米煮成熟饭再说。那木秀容别看看起来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其实颇有心机,到了王府日后总会想法子离间小两口的感情,日后就算不能压倒沈沅钰让她靠边站,也总会给她添一添堵,让她过不成好日子的。最好提前给庾璟年生一个儿子,那就完美了。
斗了这么久,每一次都在这个小姑娘的手下吃瘪。湖阳郡主却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只是觉得沈沅钰走了狗屎运。只要能恶心恶心沈沅钰,她也觉得十分高兴。
可是要是按照皇帝的话去做……所谓夜长梦多,等沈沅钰收拢了庾璟年的心,木秀容再去了王府怕也插不上手了。
只不过如今太后都了点头了,她还能有什么话说,只能干着急而已。
却没想到事情到此还没完,皇帝紧接着说道:“叫此女给老五做二房太太也有所不妥。”这回不待太后提出异议,皇帝已经自顾自地说道:“老五血染沙场,为朕、为朝廷、为国家立下大功,朕已决定封他为郡王。”这还是皇帝在大庭广众之下第一次说出要封庾璟年为王爷的话。
包括庾璟年在内,众人齐齐吃了一惊。要知道晋室在八王之乱后,朝廷封王十分谨慎,加上庾文泰一系本来已经有了一个王爵在手,实在有些不明白皇帝为何不直接封庾璟年为世子。却不知皇帝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法子,实在是庾文泰身子尚好,等他死了,庾璟年继承王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皇帝实在等不及。
若是众人知道皇帝想直接封庾璟年为亲王,还是路尚之千方百计劝说皇帝放弃了这个想法,众人恐怕更会吃惊了。
张士德适时拍马屁道:“五爷既是大将军,又即将封王,在咱们大晋,这大将军王还是头一份呢!”
太后听了这话也不由为庾璟年高兴,“老五在前头出生入死,又在徐州之战中打出了我大晋的国威,封个王爷也是理所应当的。”
皇帝见太后对庾璟年封王之事没有异议,心中高兴,便继续说道:“按照惯例,郡王是要有两位侧妃入玉碟的。此女,”他一指木秀容道:“此女身份低微、来路不正,只是个破落户而已,有什么资格做咱们大晋堂堂大将军王的侧妃呢?”
什么“身份低微”、“来路不正”、“破落户”,一句句,像是一记重锤般敲在木秀容的心窝子里,震得她头晕眼花,摇摇晃晃,几乎跪不住了。显然在注重出身的皇帝眼中,称她木秀容一句“玩意儿”已经抬举她了。
太后虽然觉得皇帝的话说得有点儿难听,可是比起侄女的外甥女,还是孙子更亲,况且皇帝的话也句句在理,庾璟年没有封王之前还好说,若是真封了王爷,侧妃也是马虎不得的,太后便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皇帝的观点。
湖阳郡主十分着急,想要把木秀容入王府的时间赶快定下来。可是皇帝话锋一转已经换了一个话题,她也插不上嘴。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庾璟年名义上多了一个侍妾,至于什么时候接她回王府,反正太后和皇帝没有定下来,那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又陪着太后说笑几句,皇帝便起身告辞。庾璟年和沈沅钰便也跟随皇帝一同出了含元殿。
刚一走出大殿,皇帝让沈沅钰走在后头,自己和庾璟年并肩而行。他拍着庾璟年的肩膀,道:“该做的朕已经都替你做了,接下来随你喜欢,若是你连一个破落户出身的女子都降服不了,那你就妄作朕的五郎了。”皇帝的意思很明显,那个姓木的,你想要她,接回王府也行,不想要她,哪怕弄死她也可,反正皇帝是全不管。
庾璟年惭愧地道:“这么点小事儿还要皇伯父为侄儿出头,真是惭愧!”
皇帝道:“朕一向拿你当做亲生儿子看待的,这些事你也不必挂怀。朕总不能看着你和你皇祖母闹掰了不是!看着你成亲长大了,朕也就安心了。”说到这里,眼角竟微微有些湿润。
庾璟年心下感念,看向皇帝便是一片孺慕之情。他从小缺少父爱,一直是把皇帝当成父亲一般的。“皇伯父对侄儿的天高地厚之恩,侄儿定当粉身碎骨以报。”
皇帝笑笑:“朕不需要你粉身碎骨报答!只要你好好的,和沈氏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日后给朕生几个白白胖胖的侄孙,朕就欢喜不尽了。”
庾璟年一时更是感动。又向前走了一段,庾璟年终于找到了告状的机会,便道:“皇祖母一向仁慈宽和,怎么偏偏对阿钰这样的穷追不舍?定是有人在旁撺掇。还请皇伯父为我和阿钰做主。”他现在和沈沅钰同仇敌忾,真是恨透了湖阳郡主。
皇帝皱眉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皇帝是从阴谋堆里滚出来的,那湖阳郡主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那真是洞若观火,看得一清二楚。“宫中虽大,却容不得这些乌七八糟的人。只是母后看在郗家的面子上一力袒护于她,朕也不好直接下旨撵她出宫。”
庾璟年早就想好了,道:“侄儿倒是有个法子。”
皇帝眉毛一挑道:“你且说说看。”庾璟年便道:“湖阳郡主不过推说自己身子未曾养好,不肯回到沈府罢了,若是长沙王府肯接她回娘家,太后总不能不让人家父女母女团聚吧?”
皇帝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他整天跟在太后后边帮着断官司也着实是烦了,便道:“朕回头就叫淑妃宣了长沙王的家眷进来敲打一番。”又看着庾璟年笑得十分慈祥:“从盐山城回来之后,你越发变得老道了,做事也不再横冲直撞只凭蛮力了。这很好!孟子尝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果然圣人之言诚不欺我!”
庾璟年摸着鼻子笑了,心想自己的媳妇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自己要不学着多动点脑子,岂不是被媳妇卖了都要替她数钱?
皇帝见他处处为沈沅钰筹谋,也为他感到高兴。“既然你这般珍惜爱重于她,便好好待她吧,切莫……叫她伤心!”自己当年没有对慕容雅做到的事情,侄子能代他做到也好!
待到了紫宸殿,皇帝因要去前头与大臣议政,只嘱咐了几句,便叫他们去淑妃处问安。临走时皇帝和颜悦色地对沈沅钰道:“老五,朕就交给你了。他这阵子在北燕和北魏逃亡了大半年,身子虚弱,遍体鳞伤,你回去没事儿给朕好好盯着他,叫他卧床休息。”
又嘱咐这一对小夫妻要时常进宫来看望他,这才去了御书房。
因皇后还在“中宫教女”,实际上是变相地被皇帝给软禁了。既然皇帝发了话说不必去那里请安了,庾璟年又和太子势成水火,自然懒得往中宫去没事找事。
两人便在内侍和宫女的带领下到了含凉殿。桓淑妃仍是那般风华绝代,一副高冷范儿,和谁都不亲近的样子。
两人在含凉殿坐了一会儿,庾璟年问起三皇子什么时候回京,桓淑妃道:“你平安回京的消息一传到盐山城,他便连夜出发了,算着这几日就到了。”
庾璟年听说好兄弟即将回京,自是十分高兴。又说了几句,两人便借口下午还要认亲,辞别了桓淑妃,径自出了皇宫。
上了庾璟年那辆豪华的大马车。沈沅钰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中了魔咒似的,每次进宫总要出点幺蛾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和这皇宫的八字不合。
马车上依旧是她和庾璟年两个人。庾璟年就亲自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娘子大人,显得特别的殷勤。
沈沅钰接了茶水在手,也不入口,只是那么看着庾璟年。庾璟年给她看得寒毛直竖,沈沅钰才笑吟吟地开口道:“二爷打算什么时候,将木表妹接回王府呢?”
皇帝和庾璟年的谈话她并未听到,她在宫里虽然表现得一派谦和冲退波澜不惊的样子,其实肺都气炸了。郗太后实在有点儿欺人太甚了。
庾璟年看她一副炸毛的样子,真是又爱又怜,不由笑道:“怎么,这是又醋了吗?我在含元殿中,可是连那个老什子的表妹一眼都没看过呢!”
沈沅钰尖酸地道:“那可是二爷的损失哟,木表妹长得千娇百媚,比起我来,可要漂亮的多了。我正好年纪小,不能和二爷洞房,瞧着木表妹的那身段腰条,正要代我和二爷同房呢。”
庾璟年这回算是明白了,沈沅钰每次叫他“二爷”的时候,必然是和他置气的时候。沈沅钰这么无理取闹,他一时哭笑不得。依着他的脾气,要是换了旁人如此,他早就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了。不过对着沈沅钰,他心里却只有微微的酸涩。
在含元殿上的时候,无论受了多少委屈,她可都是一直微笑着的。
庾璟年就一把将沈沅钰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沈沅钰假意挣扎了两下,庾璟年的力气多大啊,她又岂能挣得脱,便也顺势老实了。
庾璟年看着她的眼睛,诚恳地道:“阿钰,我知你受了委屈。有什么脾气,尽可以冲我发,只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又拍着胸脯保证:“在我心里,阿钰就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不要说什么木表妹,谁能和我的阿钰相比呢?”
沈沅钰前世作为律师,最是冷静的一个人,之所以这样和庾璟年置气,也不过就是让他多知道一点儿自己的委屈罢了。其实庾璟年在含元殿上的表现她还是满意的,她可不想作得太厉害,坏了两人之间的情分。便见好就收道:“你说的是真的?”
见媳妇这么好哄,庾璟年也不由得笑了:“自然是真的。”沈沅钰便喜滋滋地道:“这还差不多!”
庾璟年只觉得媳妇变脸变得有点太快了,这才反应过来,生气什么的都是假装的。这人是在和他耍花枪,一时之间又气又恨,就在她的小屁屁上捏了一把:“你敢戏弄夫君!看我怎么罚你!”
沈沅钰立刻惨叫了起来,声音特别的凄惨。连外头的丫鬟们都听见了。搞得跟车的金灵一个机灵,紧张兮兮地问蕊心道:“是不是姑爷欺负小姐了,要不要我上去帮小姐一把。”
蕊心被这个一根筋的傻姑娘逗得乐得不行,用一块芙蓉糕堵住了金灵的嘴:“好好跟你的车吧,以后你给我记住了,小姐和姑爷之间,无论出了什么事儿,你都不要管。”
金灵一边大口嚼着芙蓉糕,一边含含糊糊地道:“万一哪一天,姑爷要打小姐呢?”
蕊心嗤笑道:“姑爷对小姐好着呢,哪里舍得动手呢。”
蕊心也算是一语成箴。沈沅钰虽然叫得很假,可是庾璟年还是有点受不了,此时正让沈沅钰平躺在毡毯上,给她揉着小屁屁。一开始沈沅钰只是和他玩闹,并未多想什么,只是给庾璟年揉了两下,庾璟年毕竟是个成熟的男子,揉不了两下就开始不着调起来。一时间沈沅钰叫他弄得心猿意马,全身都热了起来。
“停停停!”沈沅钰赶紧叫停,庾璟年哪里肯停呢,只说道:“看你叫得那样凄惨,我怎么好不给你多揉几下呢?”动作越发地少儿不宜起来,一双大手的探索范围也就不仅只于小屁屁了。沈沅钰想要逃脱,庾璟年一直大手抓住她不盈一握的小蛮腰,沈沅钰根本一动都动不了。
第194章 公公刁难
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作茧自缚。沈沅钰听见庾璟年呼吸都粗重了起来,沈沅钰不由一阵脸红心跳。又有一些紧张害怕,这人要是一时把持不住,在车上把她给法办了……外头可还有那么多丫鬟侍卫呢,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
不由大急地道:“阿年,快放开我!我,我求你了!”
庾璟年也觉得再这样下去,搞不好真会擦枪走火。却还是不忘了占便宜,“叫声好哥哥,我就放了你。”
沈沅钰不想叫他这么欺负,正在这时发现庾璟年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她的裤带,一只手已经伸了进去,摸上了她滑嫩的小屁屁。沈沅钰登时魂飞魄散,连连哀叫道:“好哥哥,好哥哥,求你饶了我!”
庾璟年逼着她又甜甜地叫了几声,这才依依不舍地从她的小屁屁那里撤退。
沈沅钰这才抓住机会翻过身来,却忍不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庾璟年见她双颊酡红,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能滴下水来,真是爱煞了她。
沈沅钰又羞又气,趁他不备,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庾璟年便也学着沈沅钰的样子,十分夸张地“哎呀”了一声。
一直在外头替自己小姐担着心事的金灵听见这一声,立刻高兴起来:“有来有往的,看来咱家小姐没有吃亏。”长出了一口气,一副终于放下心来的样子。
蕊心、彩鸾、彩凤几个,见了这么个天真无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金灵,都是哭笑不得。
车厢里头,沈沅钰滚到了角落里,威胁庾璟年道:“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还咬你。”
庾璟年十分无奈地笑笑:“阿钰,你不是属鼠的,你是属狗的才对!”这才几天啊,咬自己三回了。
沈沅钰不由大怒:“你才属狗,你们全家都属狗!”
庾璟年见她明明没有一点杀伤力,还要像一个可爱的小猫一样,亮出小爪子来威胁别人,真是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以为媳妇是高冷范儿的,没想到逗比起来一点儿都不差。
沈沅钰也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太过幼稚了,也跟着庾璟年一起笑了起来。两个人笑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收住笑声。沈沅钰这才觉得刚才的那股子怒气散得差不多了。
庾璟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她的旁边来了,挨着她的身子,像她一样躺在毡毯上,然后转过脸去看沈沅钰。
沈沅钰也转过脸去看他。
庾璟年忽然道:“阿钰,对不起!皇祖母对你所作的一切,我都听说了!以后,咱们尽量少进宫吧!”他想到那一幕。成婚的那一天,自己刚刚回到王府,庾之瑶就第一时间找到了他,把沈家想要退婚,但是沈沅钰以绝食相逼,最终还是嫁入琅琊王府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庾之瑶道:“我只望二哥有生之年,终不负钰姐姐!”
庾璟年听了之后,只觉热血沸腾。他有何德何能,能娶到这样的好姑娘,若他还不知珍惜,那和禽兽还有何异呢?
沈沅钰就叹了一声:“太后总是你的亲祖母,不能因我之故,让你背上不孝的罪名!再说有你护着我,我总是安心的。”这个时候,那个通情达理,雍容大气的沈沅钰便又回来了。
庾璟年便抓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此时无声胜有声,庾璟年并不需要说什么了。
两人享受了片刻的宁静。
沈沅钰才正色道:“说真的,你想怎么处置那个木姑娘?”
庾璟年自信十足地道:“这件事有我呢,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总叫你满意就是了。”
沈沅钰能不关心吗?“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就不能与我说一说吗?”
庾璟年神秘笑笑:“这件事说了就不灵了,你且瞧好吧。”
沈沅钰回到了正常的频道上,就问庾璟年:“皇上要封你为郡王,你怎么想?”
庾璟年道:“这有什么好想的,皇伯父的一番美意,我接受就是了呗。”凭他的功劳和如今的威望,他可没觉得一个郡王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沅钰却有些忧虑:“这大将军王,实在是太过显赫了一些。我担心,别人会因此而嫉妒你,生出旁的事端来。”
庾璟年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来:“我和老大和太子的恩怨,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他们怨恨我嫉妒我,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何惧之有呢?”
沈沅钰摇了摇头:“阿年,我说的不是大皇子,也不是太子。”
庾璟年神色微变:“你说的是三哥?”
沈沅钰凝重地点了点头:“三皇子如今也只是郡王吧。”八王之乱后,皇室封王变得十分谨慎,一般的惯例,皇子也只封郡王,把加恩封亲王的机会留给下一任的新君,所以三皇子若想做到亲王,不出意外的话,得等到太子登基了。
“以前他是王爷,你只是朝臣,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如今,你也是郡王了,还手握兵权,成了大将军王。三皇子凭什么让你为他所用呢?我只担心他受了旁人的挑唆,猜忌于你,坏了你们兄弟的情分!”
庾璟年脸色就是一变。若不是沈沅钰提醒他,他从来就不会往这个角度去考虑问题,想到沈沅钰所说的这种可能性,他也不由得大受震动。他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三哥他,是不会猜忌我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书一块儿读,板子一块儿挨,老大和太子算计我,每次他都顶在我前面,不知为我吃了多少暗亏。我们的兄弟之情,不是别人可以随随便便离间的。我成了郡王,只会更加一心一意辅佐他,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就别担心了。”
沈沅钰听他说得这样肯定,也就微微放下心来。“我不过是白提醒你一句。”庾璟年的性子,看起来高冷,其实最是恩怨分明,只有他最在乎的人才能伤害的了他,沈沅钰是不想他在这上头栽跟头。历史上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的人她见的多了。
庾璟年见气氛有些沉重,就转移话题,指着沈沅钰的头发道:“阿钰,你头发乱了。”
沈沅钰“哎呀”叫了一声,急忙从怀里摸出一面小小的靶镜来,果然看见自己一早上精心梳好的发髻已经一片散乱,钗环歪斜。不由怒道:“都怪你,在车上还胡乱作怪,回到王府叫人看见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这让人一看就是在车上没干什么好事,白日宣淫,这简直就是要丢死人的节奏。
庾璟年不由苦笑:“怎么什么事儿都赖我呀?”要不是你自己老喜欢在车厢里滚来滚去的,发髻何至于乱成这样。
沈沅钰见小年年居然还敢顶嘴,不由更怒:“反正就怨你!”夫君这种生物,不就是用来背黑锅的吗?
沈沅钰只好一面叫车夫走慢一点儿,一面叫了彩鸾上来重新给自己梳头。
等彩鸾上了车,发现自家小姐这一身狼狈的样子,不由无语。她真有些搞不懂,反正你们两个也暂时不能成事,这是瞎忙活什么呢?
好在彩鸾是个口风极紧的人,也不多问,只认真地帮她散了头发重新梳好了头,又把钗环重新插上,这才复又下了车。
沈沅钰用手里的靶镜照了照,来时的发髻是梳头嬷嬷专门给她梳好的,彩鸾的手艺比起梳了大半辈子头发的梳头嬷嬷还差了一点儿,不过不仔细看也看不大出来,她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等梳好了头沈沅钰立刻正襟危坐,摆出一副高冷范儿来。然后用手虚画了一道,异常严肃认真地对庾璟年道:“以此为界,你不许越界!”
庾璟年不由苦笑,媳妇的幼稚病又犯了,这可怎么破?
这下庾璟年果然老实了,如是一路无话,顺顺利利地回到琅琊王府,小两口先去芷兰堂见过郗老太太,把在宫里的一些事细细说了。只掠过了太后为难沈沅钰一事,郗老太太十分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说了两句,郗老太太便道;“忙了一上午,你们也累了,我也不留你们在这里用饭了,免得你们不自在,下午还要认亲,你们且回去准备一下吧。”
沈沅钰不由暗赞这老太太真是宽和大度,两人也就辞了老太太回到蘅芜苑。到了蘅芜苑,沈沅钰才彻底放松了下来,叫人给自己换了家常的衣裳,散了头发,沈沅钰觉得自己这才活了过来。
管嬷嬷已经带人将午饭在西次间里摆好了,两人吃了饭,沈沅钰便对庾璟年道:“认亲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时间尚早,我先进去睡一会儿。”她在沈府的时候,小日子过得滋润,养成了每天中午到点就要睡午觉的好习惯,加上昨天晚上虽然没有和庾璟年成事,到底被他折腾了半晚,根本就没有睡好。
庾璟年精力旺盛,本来是没有睡午觉的习惯的。不过想起自己媳妇软乎乎的身子,就觉得心里痒痒的。便道:“正巧我也累了,咱们同睡同睡。”
沈沅钰哪里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到了该睡觉的点儿了,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便自顾自地回到内室,换上一身松软的中衣躺在床上就闭了眼睛。不大一会儿就感觉到庾璟年在自己的身边躺下,一只手环抱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头。
男人身上的热力传来,怪舒服的。沈沅钰就朝着他的怀里拱了拱,咕哝了一声:“快睡吧!”
庾璟年含糊应了一声,发现沈沅钰很快便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浅眠的状态。庾璟年不由得感慨了一下子,媳妇怎么总是能在自己的身边秒睡过去呢。他便也闭上眼,准备酝酿睡意。
本来看见媳妇困成那样,他也想抱着媳妇好好睡一觉的。然而大将军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他两眼一合,分外能够感受到沈沅钰腰肢的纤细柔软,甚至隔着皮肤也能感受到她皮肤的晶莹腻滑。尤其是她身上传来的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竟叫人心猿意马的厉害。
庾璟年忍不住隔着衣裳在她的腰上捏了两把,沈沅钰哼唧了两声表示抗议,却不啻于火上浇油,庾璟年的手便顺着中衣伸到里头去了。只觉得沈沅钰的皮肤摸起来就像是嫩豆腐一样,手感真是说不出的好。一时间越发放肆了起来。
因为太困了,一开始沈沅钰还能忍,可直到她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抵在自己的腿侧的时候,一时间便陡然清醒了过来。小将军又开始不安分了!
打扰了县主大人睡觉本来已经是绝对不能忍了,如今又频频对自己这样可爱的一个未成年少女起这样的歪心思……真是叔可忍婶都不能忍。
沈沅钰怒得不行,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庾璟年。
庾璟年被她眼中的亮光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就陪着笑脸,咳了一声道:“这么快就睡好了?”他也的确是有些心虚的。
沈沅钰也不理他,直接就翻身下床。这屋子里有一张小床,原来是打算给值夜的丫鬟睡觉用的,沈沅钰就在那张小床上躺了下去。
庾璟年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谴责,低声说道;“那张床怎么能睡觉呢?你回来睡吧。这次我绝不碰你一根手指头。”
经过这两天来的接触,庾将军在沈沅钰这里的信用等级一降再降,已经逼近了负值,沈沅钰心想我再信你我就是个棒槌。
沈沅钰就转过身去,“快睡吧,我可不想一会儿认亲的时候呵欠连天的。”
庾璟年也觉得很无奈。想了想,他也下了床,走到沈沅钰的床前,把她拦腰抱起,沈沅钰刚刚酝酿出一点睡意,简直不能再忍,不过还没等她发火,庾璟年已经把她抱回到大床上来了。
“真的不能咱俩一块儿睡这儿?”
沈沅钰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庾璟年终究是舍不得媳妇受苦,“那你睡大床吧,我去睡小床。”
庾璟年已经下定了决心把好东西让给媳妇了,原本以为沈沅钰怎么都能谦让一下,自己再趁机讲讲条件,然后在一张床上睡就算了。哪里想到人家心安理得地就点头应承了下来,一点儿都不觉得亏心。
庾璟年在心里默默地画圈诅咒了一下这没良心的媳妇,一面不甘心地抱着自己的枕头到丫鬟睡的小床上躺下了,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自己这怎么越来越像是“夫纲不振”的节奏呢?
这像话吗,自己可是统领千军万马,杀的北燕和北魏哭爹喊娘的大将军啊!一时之间,庾大将军只觉得悲愤的不行。
今天正好赶上金灵当值,沈沅钰睡了小半个时辰,金灵就隔着帘子叫她。这也是在沈家养成的习惯,若是中午睡得太饱,晚上就有可能睡不着觉。金灵叫了她两声,见里边没动静,就冒冒失失走了进来,刚好看见庾璟年从丫鬟值夜睡的那张床上爬了起来。
庾璟年没想到这丫头说进来就进来了,自己被媳妇罚到小床上,却被这个丫头撞见了,这可真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顿时连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就用凶狠的目光狠狠瞪着金灵。
哪知道金灵是个神经大条的,根本就没有接收到庾璟年的眼风,兀自自顾自地上前叫醒了沈沅钰。金灵心里其实也脑补了一下子,这庾将军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叫小姐给撵到了丫鬟住的床上去了?
“小姐,该起床了!”
“不嘛,再让我睡一会儿!”
“再睡,你晚上又要睡不着,又要数绵羊了!”
庾璟年就看见她媳妇想要赖床,然后金灵哄她起床,两人交流起来特别的有爱。要不是从前和金灵有着并肩作战之谊,知道这丫头武力值爆表,对待敌人极为凶残,庾璟年简直不敢相信她对待她家小姐这么有爱心。
不过让庾璟年不乐意的是,金灵完全把他给忽略了。
这丫头也太牛掰了吧!
沈沅钰还在和金灵互动,就看见庾璟年看向金灵的目光十分不善。沈沅钰立刻就瞪大了眼睛:“喂,你可不能欺负金灵!”
庾璟年快被这个吃里扒外的媳妇给气死了,也懒得和她计较,自己披了一件袍子准备到外间,到底不放心,回身对金灵说威胁道:“刚才你看到的,不许说出去。”
金灵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显得特别的无辜:“我看到什么了?”
庾璟年:……
沈沅钰脸上的笑都快憋不住了。“好了,你别担心了,我会好好嘱咐金灵的。”
庾璟年这才一脸郁闷地走到外间来,叫了丫鬟进来伺候他更衣。这么逗比的丫鬟他也拿她没办法。
丫鬟婆子们鱼贯着进去给沈沅钰梳妆打扮,因为下午要认亲,所以打扮得格外仔细。等庾璟年都穿戴齐全了,沈沅钰那边才刚刚开始梳头。庾璟年就叫凌雪给他上了一杯茶,坐在外间慢慢品着。平时将军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这样等着媳妇出来,倒是有一种别样温柔的滋味,竟也不觉得厌烦。
不一会儿,沈沅钰就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衫出来了,朝着庾璟年笑靥如花地道:“二爷,您瞧我这一身,还入得了眼吗?”
庾璟年就觉得眼前一亮,自家媳妇当然怎么穿都是一个“美”字,这一身大红,不但不见丝毫的俗气,不但没有叫这颜色将人压住了,反而穿出了一种端庄娴雅的高贵之美。
不过庾璟年还是摇了摇头:“去把那身翟衣换上吧。”
“这身不是挺好的!”沈沅钰就等着他的解释。那身翟衣,今天入宫的时候,皇帝已经下了明旨,就赐给沈沅钰穿了。那衣裳好看是好看,华美是华美,就是太拘束人了,所以沈沅钰并不爱穿。
庾璟年道:“这府里头,很是有几个捧高踩低的小人。”
沈沅钰就明白他这是想震慑小人,让旁人也瞧瞧皇帝对沈沅钰的维护和偏爱,免得日后有人起了歪心思,生出事端来。
沈沅钰觉得他说的有理,就果然回去换了那一套郡主才能穿的大红色翟衣出来。看了看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沈沅钰便有些急了。“快走罢,一屋子亲戚等着,去晚了可不好。”
庾璟年却仍然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茶,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怕什么呢?如今我也马上就要封王了,这府里谁不看我的脸色呢。日后说不定还要吃咱们的喝咱们的呢,咱们去晚点儿又有什么?”
沈沅钰才明白他是故意要迟到的。
庾璟年的决定,沈沅钰自然是无条件地支持的。便也就坐在他的对面,陪着他一起喝完了一盏茶,这才优哉游哉地去了琅琊王府的正堂。
早有小丫头掀起了帘子。
阔大的堂屋里,上首坐的是郗老太太。庾文泰和袁王妃分坐两侧。再下面坐着大爷庾亮、大嫂何氏、三爷庾峻、三奶奶阮氏,这是成了亲的。四爷庾涛、五爷庾衮,这都是袁王妃的生的嫡子。六爷、七爷、八爷,加上小九庾昱,年纪最大的不过十四五岁,这些都是庶子。加上庾之瑶等十来个女孩子,再加上一群群一簇簇,站了不知多少的丫头婆子。
沈沅钰心里陡然生出一个大不敬的想法来,自己这位公公,难道是种猪转世吗?这么多儿女,这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庾文泰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见庾璟年进到屋里来,就把茶杯重重一顿:“你还知道来,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一上来就和庾璟年针锋相对。沈沅钰偷偷看他的那张脸,不像是等着儿媳妇给他敬茶,倒像是死了老子娘一样。
庾璟年被呛了一句,脸色丝毫不变,也根本就不去看庾文泰,只向着郗氏道:“是孙儿看差了时间,来得晚了些,请老太太责罚。”
郗氏见这一对父子见面就开掐,真是头痛万分,连忙在中间和稀泥,“二郎和他媳妇上午才去的皇宫,要给那么些个贵人请安,许是累了,多睡了一会子也是有的,都是一家子,何必计较这些呢?”袁王妃也在一旁劝说。
庾文泰本来想借坡下驴,就这样算了,反正也不能拿庾璟年怎么样,可是看见庾璟年嘴角挂着淡淡的不屑,想到皇兄对他的折辱,就不由的气不打一处来。看见站在庾璟年身后低眉顺眼的沈沅钰,登时来了主意,哼了一声道:“沈氏,你来说。叫娘老子等着你们,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拿捏不了这个又臭又硬的儿子,难道连他的媳妇都拿捏不了吗?
沈沅钰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自己被孝道压住,在他面前低头认错,因她和庾璟年夫妻一体,就等于庾璟年也向他低头认错了。沈沅钰不由暗暗鄙视庾文泰,什么东西嘛,把战火烧到女人身上了?拿捏不了自己的儿子,就拿媳妇出气,真是太没有风度了?
她当然要和庾璟年步调一致,她现在说什么都是错,便只当做没听见庾文泰的话,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庾文泰没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有这么大的胆子,公公和她说话,她敢当做没听见。庾文泰简直要气死了,庾璟年这样和他对着干,他都习惯了,没想到娶了儿媳妇回来,这才第一天呢,就敢和他叫板了。
庾文泰气的一拍桌子,怒道:“沈氏,本王与你说话,你难道没有听到吗?沈昀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沈沅钰不由在肚里鄙视了一下庾文泰,一般都是婆婆磋磨儿媳妇,没见过他这样的,公公亲自出马磋磨儿媳妇,真是丢不丢份啊。这个时候不好不说话了,便神色淡定地道:“回王爷的话,我初来乍到,尚未拜谒舅姑,行成妇之礼,尚未归入夫宗,王爷现在称我为沈氏,似乎为时尚早。不过我已与二爷拜堂,二爷便是我的丈夫,他的话,不论是什么,哪怕是错了呢,我也总是听的。”
第195章 认亲风波
沈沅钰挑得是程序上的错误,没有正式行庙见之礼,你就还不算是我的公公,凭什么发号施令呢?
庾文泰今日总算见识到了沈沅钰的口才,一时之间竟叫她说的哑口无言。是啊,人家现在还不算你正式的儿媳妇呢,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的。真叫这两个给气得倒仰。
庾璟年却是心怀大畅,觉得有个人站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一块儿承担,心里分外的踏实,那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庾文泰面皮紫涨,颊上肌肉突突直跳,愤然起立道:“本王没有那般大的福气,有你们这样的儿子媳妇。今天这认亲之礼,不行也罢。”说罢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袁王妃叫了一声:“王爷,现在不是置一时之气的时候啊。”就追了出去,沈沅钰见她和庾文泰在院子里说了几句,到底没能拉住庾文泰。袁王妃只好自己转了回来。
一时屋里的人都有些发蒙,主角都走了一个,接下来的戏该怎么唱呢?袁王妃也觉得有些头痛,心想庾文泰就是个棒槌,原来庾璟年封王的消息早就从宫里传了出来,眼看着王府的兴衰就要寄托在庾璟年的身上了,这人还跟他那儿摆当爹的谱呢。
也不看看庾璟年是个什么性子,那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一进来就找茬,庾璟年要是不跟他对着干,那就不是庾璟年了。偏偏这位每次把火点着了,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等着她来收拾。
袁王妃简直烦透他了。
便和郗氏商量,“咱们这认亲之礼,我看还是继续吧。王爷在与不在,倒也无妨!您觉着呢。”
郗氏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是。王爷那边,找时间再补上就是了。”难道娶到家里的媳妇还能真不认了不成?
就有机灵的小丫鬟拿了垫子过来,铺在郗氏面前。庾璟年和沈沅钰上前跪下,又有丫头端了茶上来,沈沅钰奉给郗氏。郗氏接了茶,喝了一口。沈沅钰又把早就做好的针线递了上去。
郗氏接了那针线,赏了一匣子首饰给沈沅钰当做见面礼。沈沅钰双手接过,然后交给彩凤拿着。
然后是给袁王妃见礼。袁王妃不过是庾璟年的后娘,对庾璟年又没有养育之恩,庾璟年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怎么肯给她下跪,不过就是对她躬身施礼而已。沈沅钰今天打定了主意做一个跟屁虫,庾璟年怎么做她就跟着怎么做,也不过行了福礼,就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来递给袁王妃。
袁王妃笑眯眯地接了茶,正要喝上一口,就有人站出来抱不平了。就见一个穿着妆花百蝶穿花纹衫子,湖蓝色刺绣蝴蝶纹裙子的十四五岁少女排众而出,指着庾璟年和沈沅钰道:“我今天算是见识了,这天下间竟有你们这等不孝的。气走了父王倒也罢了,对母妃竟也这般无礼,竟不肯下跪磕头吗?”
沈沅钰见这少女容貌算不上顶尖绝色,偏偏是满脸的倨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那眼神里很有一种“除了本姑娘你们所有人都是浊物”瞧不起人的感觉,让人见了就觉得不爽。昨天闹洞房可没有这号人物,就目视庾璟年,意思是说,这是哪根葱啊?
庾璟年便冷冷一笑道:“七妹妹知书达理,对着哥哥和嫂子就是这样子说话的吗?”
沈沅钰听到“七妹妹”这个称呼就对上号了。她早就听说,琅琊王府有位七小姐,乃是袁王妃所出,据说酷爱读书,在建康城中颇有一点才名,似乎是能写诗会作画的,出了名的高傲,大有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的架势。沈沅钰嫁进来之前就觉得这样的才女小姑子定然十分不好相处,现在一见……果然是个棒槌!
袁王妃在她成亲的当晚就说动了郗氏隐晦地到蘅芜苑去赔礼道歉,刚才在庾文泰被气走了的前提之下,还能帮着庾璟年转圜,要么是有什么把柄抓在庾璟年手上,要么就是有求于庾璟年。
对于庾璟年的无礼,当妈的还没有说什么呢,她倒先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根本连状况都搞不清楚,果然是读书读傻了。
果然袁王妃十分着急,生怕她惹恼了庾璟年,大声喝道:“七丫头,不得对你二哥二嫂无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退下。”
果然这位七小姐庾彤气得两腮通红,觉得自己站在真理的一边,跺脚道;“母妃,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明明是他们两个……”
袁王妃大怒:“还不给我闭嘴!”她不由一阵头痛,自己的女儿和沈沅钰的年龄也差不多少,瞧瞧人家,为了夫君连公公也不怕得罪,多么人情练达,知道谁的大腿是该紧紧抱住,绝不松手的。怎么自己的女儿就一点儿眼力见儿没有,连什么状况都搞不清,就敢跳出来拉仇恨呢!
庾彤谁都瞧不起,就是有些害怕自己的母妃,见此情形,只得委委屈屈地退了下去。沈沅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已经把她划到“蠢货”那一边去了。
袁王妃赶忙给自己的女儿找补,对沈沅钰道:“你七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回头我好好说她,你们千万不要介意。”
沈沅钰笑道:“七妹妹还是个孩子,无妨的。”沈沅钰都这么说了,庾璟年自然懒得和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女孩子一般见识。
袁王妃就给了沈沅钰一套点翠的头面做见面礼。
长辈就这么几个,接着就是平辈之间相互见礼。两个妯娌,沈沅钰送了何氏一只白玉做成的送子观音,给阮氏则直接送了一只金灿灿的足有九十九两重的小金猪。何氏盼着早得贵子,阮氏则十分贪财,两人都十分欢喜。
倒是三爷庾峻沈沅钰头回见,听说是身子不好,见不得风,轻易不出院子的。果然脸色很不好看,咳嗽的声音很大。
然后就是弟弟妹妹们给两人见礼,沈沅钰各自送上了准备好的礼物。庾之瑶喜欢写字,沈沅钰专门给她淘换了前朝的名人字画给她。至于那位嫡出的七小姐庾彤,沈沅钰因听说她爱读书,专门叫人采买了一套新书来送给她。
她却连过过手都不肯,只叫丫鬟接了,连正眼都不看沈沅钰。沈沅钰却依旧笑眯眯的,脸上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袁王妃看得直摇头。决定回去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懂事的女儿。
再下一辈,就只有庾亮有两个女儿,大的四五岁,小的也就二三岁,白白嫩嫩的,都叫奶娘抱了出来,上前奶声奶气地叫了“二叔二婶”。沈沅钰虽然不大喜欢何氏,可是绝不会把这种情绪牵连到孩子身上。连庾璟年看见孩子,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沈沅钰叫人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全套的赤金项圈、手镯、脚镯,长命金锁,送给了两个小侄女。三奶奶阮氏看得两眼冒火,深恨自己怎么就没有个一男半女的,要不然岂不是也可以拿到沈沅钰的礼物了?
一时众人见沈沅钰不但端庄典雅,出手又极为大方,送出的礼物没有一件不是精品,但是人家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不由全都对沈沅钰好感大增起来。就连刚才她顶撞庾文泰的事情,也觉得没有什么了。
忙活了一大圈,沈沅钰总算是把琅琊王府的主子认识了个大概齐。等认亲完了回到蘅芜苑,已经快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
回到蘅芜苑,沈沅钰便忙忙地叫人将那一身翟衣脱了去,又散了头发,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等换好了衣裳,来到隔间就见庾璟年正斜躺在榻上翻看一份情报。
沈沅钰坐在他的旁边,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庾璟年手下以程先生为首,汇聚了不少幕僚能人,若是一般的事,程先生怎么也不会在新婚第一天就把情报往这院子里送。
庾璟年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是三哥送回来的,说是马不停蹄,两日后就能回到建康了。”
沈沅钰见他嘴角洋溢着微笑,知道他心情高兴。就问道:“咱们这么把父王给气回去了,真的没事吗?”
庾璟年眉毛一挑:“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当时说话的时候,怎么一句一句像是小刀子似的刺人。你就不担心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沈沅钰那样旗帜鲜明地站在他的一边,其实当时他是十分欢喜的。
沈沅钰笑道:“我瞧着王妃治家极严,料想她是不会叫这种事传出去的。”
庾璟年来了兴趣,“为何?”
沈沅钰就条分缕析地给他分析:“第一,我瞧着王妃似乎有求于你。第二,琅琊王府虽然是亲王府,但是皇上与父王似乎关系并不好,在宗室之中无权无势。而你眼看王爵加身,声势日盛。若我是袁王妃,也必交好与你,以图壮大王府声势。老四、老五还有七妹妹,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你在王府住一天,这儿女亲事上头就容易一些。若是再传出你与父王水火不容,岂不是坏了他们自己的好事!”
庾璟年连连点头,道:“我媳妇就是聪明。刚才王妃已经派人向我回报了,说是已经下了噤口令,这件事绝不会传到外头去。”
沈沅钰听了就露出一个“你才知道我聪明啊”的表情来,逗得庾璟年哈哈大笑。
就听见外头有丫头进来禀报:“奶奶,管嬷嬷已经把院子里的下人都带来了,要给您磕头呢。”这院子里的,现在虽然只有他们小两口,不过伺候的下人也就几十个。沈沅钰嫁给了庾璟年,就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他们自然是要来磕头的。
沈沅钰便“嗯”了一声,眨着一双大眼睛看庾璟年,“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庾璟年还没说话呢,就已经被沈沅钰给拉了起来,向着厅堂的方向走去。他不由气结,这媳妇明着向他征求意见,实则早就帮他做主了。他自然也明白,沈沅钰要他陪着一起去,实际上是让他在下人面前给她体面。
这点子事情,庾璟年当然愿意为她做的。
等小夫妻在厅堂内坐好了,管嬷嬷便带着众人给沈沅钰下跪叩拜,口称:“奴婢等参见二奶奶!祝二爷与二奶奶白首偕老,子孙满堂。”
沈沅钰见这些下人们低眉顺眼,站的规规矩矩的,不敢随便乱看,显然是被管嬷嬷调、教的很好。不由暗暗点头。庾璟年这么多年忙于外头的事务,把自己院子里的事务全都交给管嬷嬷打理,显然管嬷嬷也是个有几分本事的。
沈沅钰就想起,这个管嬷嬷,陪着她和庾璟年进宫的时候,被太后身边的大嬷嬷拉着到后头说了好一阵子的话,虽然不知道太后嘱咐了她些什么,但想来不会有什么好话的。
看得出来,庾璟年是很看重管嬷嬷的,所以沈沅钰一时之间还没想好要怎么收拾这个自己身边不安定的因素。
沈沅钰便道:“时候不早了,嬷嬷便拣几个重要的与我说说。”
管嬷嬷就先指着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丫头道:“这个是凌雪,这个是寒梅,凌雪十六岁,寒梅十五岁,拿的都是二等丫鬟的月例,自小就跟在二爷的身边,平时在二爷的屋里伺候的,料理二爷的衣食起居。”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丫头就重新上前。凌雪沈沅钰是知道的,就仔细去看那寒梅,见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容貌极是俏丽。
沈沅钰就叫彩凤给她们发了赏钱。这些紧要的,给的都是五两的一个红封,顶得上她们平日里小半年的月钱了,不过沈沅钰细细观察两人的神色,却见这两个丫头拿到了赏钱,并未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那凌雪反而是偷偷地看了沈沅钰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沈沅钰把这些默默记在心里。
管嬷嬷又指了几个丫鬟婆子,都是在庾璟年屋里伺候的。然后小厨房上的、茶水上的、管库房的,都一一指给沈沅钰认识,沈沅钰一一派发了赏钱。
待众人一一给沈沅钰见过礼。沈沅钰便道:“我初来乍到的,以后院子里的事儿,还要请嬷嬷多担待些了。有什么大事,嬷嬷再找我便可。”
竟把院子中的事务仍交给了管嬷嬷处置。
管嬷嬷连忙谦虚道:“替二爷二奶奶分忧是老奴的本分。”又说了几句,便带人退了出去。
沈沅钰正要起身,庾璟年道:“既然见了,就一次性见完,也见见我身边的小厮。”便叫人把自己身边的四个小厮都叫了进来,云惜、思茅、苏铁、冬青。让沈沅钰一一见了。
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看起来十分机灵。沈沅钰一一赏了他们。
忙活完了,两人这才回到正院。刚吃过饭,就听见有下人来回报说:“王妃带了王管事来给二爷和二奶奶负荆请罪来了。”
庾璟年和沈沅钰对望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沈沅钰笑道:“王妃来得倒快。”
两人便带人到门口去迎袁王妃。果然看见袁王妃带着一个面色灰白的管事已经到了门口。沈沅钰连忙道:“这么晚了,王妃怎么亲自来了?”庾璟年不肯叫她母妃,沈沅钰自然也不会那么叫,就叫了声很生疏的王妃。
袁王妃道:“这么晚了,本不该打扰你们休息。不过有些事不早点儿说开了,怕你们两个想多了,产生了误会,坏了咱们彼此间的情分。”
庾璟年换上了一副高冷的表情,心里只冷笑不已,咱们和你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又有什么情分可言呢。
沈沅钰见在这门口说话也不是个事,便道:“请王妃到里头说话吧。”
就把袁王妃让到了厅堂里头去。
两人心知肚明袁王妃这是为了院子的事儿找补来的。袁王妃也是直奔主题,露出一脸惭愧的表情道:“这阵子二郎在前头出生入死,婚事全权交给我来操持。我是不敢有一点儿疏忽。之前与亲家议定了成亲之后要住进墨渊居去,也一早就派了王管事负责修葺,只盼着老二媳妇嫁进来之后,能住得舒舒服服的,就像在娘家一样……”
沈沅钰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庾璟年一双眼睛望着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接茬的。
袁王妃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竟有些说不下去的架势。大家都是聪明人,之所以把沈沅钰安排到了蘅芜苑,还不是因为王妃以为庾璟年死在了前头,以为沈沅钰孤弱可欺。
想到庾璟年不但活着回来了,而且声势大盛,眼看着就要封王了。她心里就是一阵懊恼。自己不该那么沉不住气,应该多等等的。
好在她也是个脸皮够厚的,缓了缓情绪道:“修缮墨渊居的事儿,我本来是安排给王管事的。哪知他竟被猪油蒙了心,竟带着我给他采买石料,聘请工匠的大笔银子,逃了个不知所踪……”
卷款潜逃吗?就不怕连累自己的眷属吗?袁王妃还真是挺能编的。
果然听见袁王妃又往回找补道:“他虽不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可也是咱们王府用老了的人了,这方面又很有经验,我便放心地将这件事儿交给了他。哪知道他竟如此辜负我对他的信任……”
她偷偷看了看庾璟年的脸色,见他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就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子:“二郎想也知道府里的情形,咱们府上看着虽然光鲜,但是内里早已被……挥霍的差不多了。当时我虽然派了人去寻王管事,但是一时哪里寻得着呢。又正值年关,那么大一笔银子的亏空,我哪里贴补得上呢,又不敢和亲家说起,怕叫人瞧不起咱们王府。恰好这处蘅芜苑刚拾掇出来不久,还是全新的,我便自作主张,先将你们安置到了这里。”
袁王妃一气儿说了这么多话,不管这小两口信不信,总算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过去。
“哦……原来竟是这样吗?”庾璟年听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话。
袁王妃立刻来了精神:“如今总算把王管事找回来了。虽然当初他拐走的银子已经被他挥霍了大半,但是我再出点儿私房贴补一下,待到了开春,重新把墨渊居修缮一下,用不了两个月,你们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至于这个王管事,就交给二郎处置吧。”
那王管事连连磕头:“二爷饶命,都是小的猪油蒙了心,不该偷了修缮院子用的大笔银子,二爷饶命啊。”
庾璟年冰冷的目光扫过王管事的眼睛,叫他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淡淡地道:“既然王妃说了,要把这个奴才交给我处置。也罢,这样眼睛里只认钱不认人的狗东西,怎配伺候王妃?就拉出去打八十板子,若能挺得过去,便饶他一条狗命,若是不能……”
庾璟年没有再说下去,那王管事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了,哭嚎着连连磕头:“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啊!”拼命磕头,直磕得头破血流。
八十板子,就是神仙也挺不过去啊,庾璟年这是摆明了要打死他的节奏。
袁王妃也是脸色煞白,她也知道庾璟年心狠手辣,只没想到他一出手就要人的命。毕竟她虽然也有几分狠毒,但是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里,再怎么斗也不会轻易出人命的。
庾璟年却是看着袁王妃。他知道这位王管事虽然名声不显,却是袁王妃的心腹管事,对她很是忠心,什么卷款潜逃之类的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就等着袁王妃给王管事求情,自己再趁机敲打她一番。
哪知道袁王妃却道:“若是八十板子能让二郎出气,也算这个狗才将功赎罪了!”竟然是要舍了王管事的意思。
王管事一听这话,登时如堕冰窟。连连求喊道:“王妃救命!王妃救命啊!”
庾璟年也没想到袁王妃这么狠毒,这么凉薄。竟然为了这么点儿事就愿意舍弃身边的一位得力管事,简直厌恶已极,大喝一声:“来人呢,将这个狗才给本将军拖出去,拖到二门给我打八十板子,不要弄脏了本将军的地方。”
这院子里外男不方便进入,苏铁和冬青就亲自进来,将王管事塞了嘴拖了出去。别看他们年纪都小,但是武功都是庾璟年亲自指点过的,动作十分麻利。
眼看着一条人命就要没了。沈沅钰有些不忍,便道:“二爷,咱们大喜的日子,闹出人命总是不吉利,二爷还是手下留情吧。”
庾璟年看了沈沅钰一眼,觉得自家媳妇心太软了,打死了王管事一方面自己出一口气,一方面又能震慑袁王妃,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不过媳妇开口了,他又怎么忍心驳回呢。便道:“也罢,既然二奶奶开口替这个狗才求情,就先打他二十板子,剩下的先给他记着,日后再敢犯到我的手里,一并发落。”
就有小厮飞跑着过去传庾璟年的命令去了。
袁王妃这才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庾璟年毕竟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刚才发号施令的气势太吓人了,在那种森寒冷厉的气势下,袁王妃觉得自己都快坐不住了。更是下定了决心,日后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得罪庾璟年。
这才勉强开口笑道:“二郎这也算出了一口气了。一旦开了春方便动土的时候,我便即刻请人来修缮墨渊居,还请你们小两口住过去!”
庾璟年却是淡淡一笑:“不必了。这蘅芜苑我们住的很好,一时还舍不得离开呢,那墨渊居王妃也不必忙着收拾。”
袁王妃脸色一僵,“二郎你这是何必?咱们就算委屈了谁,也不敢委屈了你和你媳妇啊。是否是心中有气还没有撒出来?”
第196章 蜜里调油
庾璟年道:“王妃你过虑了,王妃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我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到底是不肯搬到墨渊居去住。
袁王妃做小伏低劝了好半天,庾璟年却咬死了不松口。袁王妃见时候不早了,就只得先行告辞离去。
沈沅钰把袁王妃送到了门口,回转回来,夫妻两个坐在榻上,沈沅钰便问道:“二爷真的准备一直住在这里了?”这蘅芜苑院子差了一些,地方小了一些,离着正院又远了一些。沈沅钰带来的那些嫁妆,都快没有地方放了,住着的确有些不方便。
庾璟年便叹道:“这个家里,除了六妹妹和老太太,竟是没有一个叫人省心的。我原本打算徐州之战后回来,在延禧观皇伯父赐给我的那处宅子里和你成亲,也免得你每日里还要打醒精神应付这府里的人,哪知人算不如天算……”
沈沅钰吃了一惊,没行到他竟然早就有分家出去单过的想法了。难怪他不肯顺水推舟搬去墨渊居去住。他正是要在王府不肯给他住好院子这一点上做文章,才好找借口分家出去。
可是他的父亲庾文泰可还活得好好的。
沈沅钰便道:“能分家出去单过当然是最好不过。”不用应付公公婆婆妯娌小姑,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自己一个人说了算,那日子该是何等的轻松惬意。“只是,如今父王尚在,咱们就分家出去,恐怕对你的名声不利。”这要是真的成事了,庾璟年一个不孝的罪名是铁定跑不了的。
庾璟年淡淡道:“这点子虚名算什么,反正我在建康的名声也不算好。只要咱们能过得好!”
沈沅钰却明白,他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自己。他是男人,人生的舞台在王府之外,如今又是位高权重,深得帝宠,就算住在琅琊王府里,谁又敢给他气受呢。不过是担心她,王府后宅却是一团乱麻,庾璟年心疼她,不欲使她在这些女人身上多废力气。
为了媳妇过得快活,宁愿背负不孝的恶名,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见。沈沅钰便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这件事咱们大可从长计议,不必急在一时!”琅琊王府后宅简直就是奇葩集中营,若有可能,她也不愿意和袁王妃、何氏、阮氏这些人搅合到一处去。她想着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法子,既无损于庾璟年的名声,又能分出去单过,那就最好不过了。
沈沅钰就把这层意思和庾璟年说了。庾璟年道:“也好,反正也不急在一时,就且等等看吧,只是要委屈你一段日子了。”
沈沅钰笑道:“有二爷疼我,这些委屈,算得什么呢?”说着话,两人本来是坐在床上的,沈沅钰就伸出两只小手轻轻一推,庾璟年顺势就躺在了床上。
庾璟年笑道:“这还早呢,才刚刚敲过一更的梆子,这么快就要歇了吗?”
沈沅钰见他语气中满是调笑的意味,便也媚笑道:“是呢!这就要歇下了。二爷,让妾身来服侍你更衣吧。”声音嗲嗲的,听在庾璟年的耳朵里,只觉得全身骨头都酥了半边。
庾璟年知她脸皮嫩,况屋里的烛火还全都点着呢,外头值夜的丫头也都还在呢。沈沅钰是不敢做什么的,便笑着勾勾手指道:“那还不快来伺候爷!”
沈沅钰笑着坐了过来,竟真的解开了他的腰带。庾璟年微微吃了一惊,心想这丫头今天怎么转了性子。正奇怪着呢,沈沅钰手上没闲着,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把他的外衣脱掉了扔到了一边。
便又伸手去解他的中衣,庾璟年吃惊道:“中衣也要脱?”
沈沅钰十分镇定地点了点头:“自然也要脱。”媳妇都表示没什么了,庾璟年当然也不会反对,在沈沅钰灵巧的小手之下,很快将军就露出了赤精的上半身。以庾璟年的身材堪称完美,倒三角形的身材非常明显,也并非全身肌肉隆起那么夸张,但却能感受到他身体中蕴含着强大而又可怕的力量。
庾璟年小腹上那清晰的八块腹肌并没有吸引沈沅钰的目光,反而是他那一身纵横交错的伤痕在红烛的摇曳下分外地惊心动魄。沈沅钰顷刻之间已经泪盈于睫,只是角度不好,庾璟年并没有看到而已。
皇帝在紫宸殿中随口说了一句庾璟年的身体虚弱,伤势还没有好利索,沈沅钰就牢牢记在了心里,这才让他脱了衣裳检查。
沈沅钰看完了他上半身的伤势,更加担心起来,伸手又去脱他的裤子。庾璟年吓了一跳,媳妇这是来真的?刚才沈沅钰给他脱衣裳的时候,冰凉的小手在他的身上抚过,就像是带着魔力似的,将一股一股的电流注入到他的身体,叫小将军不由自主地抬了头。
见此情形,庾璟年不由自主就想歪了。那天晚上沈沅钰帮他宣泄完了之后,将军大人初尝这种滋味,只觉得人世间最美妙的也莫过于此了,此后接连求欢,都被沈沅钰以手疼为由给拒绝了。
他一时会错了意,还以为沈沅钰想通了。虽然这个时间有些早,天都没黑呢,不过既然媳妇都不害臊,他一个大男人怕个什么呢,就一把将沈沅钰抱住,滚到了床里头,热吻就接二连三地落在沈沅钰的脸上脖子上,同时一伸手就去扯沈沅钰的上衣。
沈沅钰大吃了一惊:“你要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庾璟年满脸的暧昧!
沈沅钰急了,用力地推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沈沅钰态度十分坚决,庾璟年见她龇牙咧嘴又要咬自己的意思,这才停了手。
沈沅钰这才匆忙从床上跳下来,整理好了衣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威胁道:“以后再敢这样,就让你永远睡在那张丫鬟值夜用的小床!”然后才又道:“你翻个身,让我瞧瞧。”
庾璟年脸都绿了,一下子捂住了下半身,这个时候让他翻身,万一那东西断了可怎么办呢?
沈沅钰是想让他翻身过去,看看他后面有没有伤口,哪里能够体会将军大人的苦衷呢,见庾璟年用特别怨念的目光看着自己,沈沅钰还特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就翻个身吗?”
庾璟年十分坚决地摇头。
沈沅钰一头雾水,道:“那你把胳膊伸出来。”
这点倒是能做到,庾璟年就痛快地把胳膊伸了出来,沈沅钰就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庾璟年的脉门上。
庾璟年总算明白了,媳妇这是给他把脉呢。就奇道:“你还会看病不成?”沈沅钰不能告诉他自己前世出生中药世家,只能把沈昀推出来当做挡箭牌,“我爹爹的医术,你知道的,不逊色于一般的国手呢。我作为他最钟爱的女儿,总能学一点皮毛的。”
“没想到我的阿钰,长得漂亮人聪明不说,还懂医术。我可是得了大便宜,捡到宝了呢!”
沈沅钰笑笑:“我的好处,你才知道几个呢?”说了一句,便敛目不语,认真把起脉来。
庾璟年便调笑道:“沈大国手,觉得小可怎样?一时还死不了吧?”
忽然就觉得一滴水渍滴在手背上,庾璟年诧异地抬头,见沈沅钰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他登时就吃了一惊,顾不得那许多,急忙翻身坐了起来,就把沈沅钰搂进了怀里:“我的好阿钰,是哪个惹到了你,我给你出气。若你不喜欢刚才那样,我以后在你面前永远规规矩矩的还不行吗,怎么就哭了呢?”
沈沅钰用手去抹眼泪,哭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气你不知珍惜自己的身子!伤势没有全好,身子虚弱成这样,却不肯吃药,只到处乱窜,你这样日后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庾璟年才明白原来是为了这个,太医倒是叫他卧床休息,可是他才刚成亲,怎么可能一直在床上躺着。便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我的身子好着呢,不过是一些外伤,太医早就给我处置过了,很快就会好起来,你担心什么呢!我当年在北燕的时候,后背中了刺客一刀,差点就……”
沈沅钰听他说起这些,更是又心疼他,又怪他不爱惜自己,一时哭得更厉害了。庾璟年不由暗骂自己笨蛋,怎么说这个,不是更让媳妇担心吗?只耐心地哄她道:“好阿钰,你莫哭,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让我吃药便吃药,你让我休息便休息,如何?”
沈沅钰便泪眼朦胧地抬头:“你说话算话?”
庾璟年说完这些就后悔了,他是个怎么都闲不住的人,你让他在床上躺着,还不和杀了他似的吗?可看着沈沅钰那殷殷期盼的眼神,庾璟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沈沅钰这才掏出帕子来擦眼泪,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是大将军,你可不能和我一个小女子失言。”说着就给庾璟年盖好了被子,然后叫了蕊心进来开箱笼,拿医书给她看。
一晚上沈沅钰就坐在屋内的书桌旁,对着昏黄的油灯,翻看医书,十分的认真,又拿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庾璟年叫她上床休息她都不肯。
庾璟年看着她灯下纤美的身影,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庾璟年这样看着她,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等他在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天了,就看见沈沅钰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庾璟年怕她这样睡着再着凉了,就赶忙下地将她抱上了床去。又亲自动手帮她把衣裳脱了。想起她桌上放着的那张纸,庾璟年不由好奇起来,复又下地,拿起来看时却是一张药膳方子。
庾璟年顿时觉得整个心房都暖了起来,小心地将镇纸将那方子压好了,庾璟年这才灭了灯烛,重新上床,抱着自己的媳妇,很快就睡着了。
这次庾璟年忍住了没有再闹她。倒是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起来,沈沅钰就发现庾璟年已经不在了。
沈沅钰连忙翻身起来,叫了外头伺候的沁雪进来问道:“二爷去哪儿了?”
沁雪道:“二爷一早就去演武场了。”
沈沅钰急忙下地穿鞋,一边道:“去了多久了?”
“大概有两刻钟了!”
沈沅钰气得一顿足。“这人怎么这么叫人不省心呢。”急急穿了一件衫子,头发只是简单地挽了一个纂,就带上彩凤和沁雪去了演武场。
距离演武场大老远的,就看听见一片喝彩的声音传来。等稍微走近了,就看见庾璟年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愈发显得蜂腰猿臂,英姿勃发,正在手里拿着一只巨弓,不远处有个侍卫打扮的人,头上顶着一个苹果,庾璟年弯弓搭箭,一箭射中那个苹果,带得那苹果远远飞出,钉在侍卫身后的箭靶上,还能正中红心。
周围围着不少王府的侍卫,见此神乎其技的箭法,顿时彩声雷动。
彩凤和沁雪也看傻眼了。沁雪早就听说了男主人武功高强,可是却来没有机会看见庾璟年的英姿,今天见了,只觉得庾璟年仿佛天神下凡一般,在加上那一身劲装将他的身材完美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沁雪不由自主地脸就红了。
沈沅钰并未发现自己丫头的不妥,她看见庾璟年手中的那只巨大的牛角弓就觉得颊上的肌肉突突直跳。这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这张弓拉成满月?想起庾璟年身上那些尚未痊愈的伤口,沈沅钰简直不能更生气!
这万一要是伤口再撕裂了,什么时候能好利索呢?这人怎么就不知道珍惜自己呢。已经有眼尖的小厮看见沈沅钰来了,便告诉了庾璟年。庾璟年连忙将自己的爱弓交给一旁跟着的云惜,走上前来笑道:“你怎么来了?”
沈沅钰皮笑肉不笑地给他行了一礼,很没有诚意地叫了一声:“二爷!”庾璟年就觉得后背汗毛直树。
就见沈沅钰向周围抱了抱拳,“屋里出了点儿事,我想借你们将军一用,不知各位能否行个方便。”沈沅钰知道这些都是跟着庾璟年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人,所以对他们十分尊敬,并不托大命令他们。
这些人都是大老粗,先是乱纷纷地给沈沅钰见了礼。又见这位二奶奶和蔼可亲,又有几分幽默,便纷纷叫道:“奶奶都开口了,咱们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沈沅钰对庾璟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就请二爷跟我走吧。”
庾璟年十分无奈,你怎么问了一圈,就没问过我的意见呢。想了想,到底跟着沈沅钰往回走。就听见后头一阵起哄的声音。庾璟年默默记下了这群王八蛋的名字,等待以后有机会好好操练他们。
等回到了蘅芜苑,庾璟年挥退了丫头,问沈沅钰道:“出了什么事情,要你亲自去演武场叫我?”
沈沅钰坐在床边却生气地背过身去不肯理他。庾璟年急忙伸出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不成?你说出来,哥哥我给你出气!”
沈沅钰气鼓鼓地道:“还能有谁,不就是二爷您!”
庾璟年只觉得莫名其妙,“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啊?”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庾璟年已经彻底摸不着北了。
沈沅钰道:“你昨天答应我了,什么都听我的,只好好作养自己的身子。可你一早上就去演武场,拉那么强的弓,你根本就没把自己的承诺当成一回事。”说着就声音哽咽了起来。
庾璟年真心无奈了。从前看她多么独立自主的女孩,怎么嫁过来之后,说哭就哭呢。怎么感觉这画风哪里不对啊!
不过眼下两人刚刚成亲,正是蜜里调油感情最好的时候,庾璟年是真看不得沈沅钰掉眼泪,立刻就举双手投降了,“好好好,都是为夫错了,以后每次去演武场我必争得娘子的同意才去,这下成了吗?”
沈沅钰身子就是一顿,“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其实庾璟年真是有些冤枉,这么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媳妇,每天能看能亲却不能吃,不知道憋着多大的火呢,早上再不能去演武场发泄发泄放松放松,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将军大人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根蜡。
沈沅钰立刻转过身来,“就这么办,身体没有好利索之前,没有我的允许,早上不许去演武场做剧烈运动。”
庾璟年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脸上,哪有一滴眼泪,才知道上了她的恶当。“好哇,你耍我!”
沈沅钰立刻抱头鼠窜,“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庾璟年见她溜得比兔子还快,不由莞尔。想到自己坚持了十几二十年的习惯,都要因为她而改变了,一时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沈沅钰早上折腾了这一回,急急叫了人进来给自己梳洗着装。庾璟年也换上了大红的袍服,听见沈沅钰在外间催着梳头嬷嬷给她梳头,就走出来道:“你这是急什么呢?”
沈沅钰道:“今天可是第一次去给王妃晨昏定省,我可不想去晚了!”
庾璟年道:“昨天认亲的时候,她不是说免了你这几日的晨昏定省吗?”
“她可以那样说,我却不能真的那样做。”
庾璟年自然是明白沈沅钰这样做是对的。可是他平生最是骄傲,袁王妃那里他是从来不去的。如今也见不得自己的媳妇每天都去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请安问好。
“你只隔上几日去给老太太问安便可。王妃那里暂可不必理会,若是有人敢说什么,自有我去理会。”
沈沅钰已经梳好了头,新娘子头三天都要穿红,她便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对襟纱衫,站起身来走到庾璟年跟前,拉着他的手道:“二爷,我知你都是为了我好。不过哪个媳妇不是这么过过来呢,况且王妃现在有求于你,必不敢磋磨我的,我不过每天早起一会儿去她那里点个卯,没有什么的。”又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时候不早了,那我去了。”
沈沅钰害怕自己的丫头刚来没两天认不全王府里的路,就点了凌雪道:“去荣华院的路咱们还不熟悉,凌雪今天先给咱们当一次向导吧!”
哪知凌雪却不接她的茬,只看庾璟年的脸色。
庾璟年就是脸色一沉:“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你奶奶还使不动你了是不是?”
凌雪这才躬身行礼:“奴婢平日里习惯了只听二爷一个人的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请奶奶恕罪。”
沈沅钰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道:“只听你二爷一个人的话,是你忠心一片的表现,我怎么会怪你?倒是以后切莫如此了。叫旁人瞧见了,还以为我这个奶奶连个丫头也指使不动,我还如何在王府里立足。”
凌雪还待说什么,沈沅钰已经直接道:“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在前面带路吧。”
庾璟年便道:“我在老太太那里等你。”便带着寒梅和几个小厮去了芷兰堂。
凌雪就在前面带路,沈沅钰把几个大丫鬟全带上了,一路就去了荣华院,一路上,蕊心和彩鸾还好一点儿,还能沉得住气,彩凤和金灵早就拿眼睛狠狠瞪着凌雪了。
凌雪却只当看不见,颇有几分傲气的样子。一路无话,到了荣华院的外头,凌雪对着沈沅钰施了一礼道:“前面就是荣华院了。奴婢想起二爷好似把汗巾子忘在家里了,奴婢得赶紧给二爷送到芷兰堂去。”
沈沅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且去吧,莫叫二爷等久了。”凌雪再施一礼,就径直去了。
彩凤见她走远了,忍不住说道:“不过是个丫头,傲气什么呢?还真以为二爷离不得她呢?也就是小姐性子好,若换另一个,就冲她刚才那个样子就该罚她。奴婢瞧着,她哪里是反应慢了,分明就是故意和奶奶作对呢!“
沈沅钰又怎么看不出来凌雪是故意与自己作对呢?只是庾璟年对于亲娘的那份孺慕之情,沈沅钰是看在眼里的。因凌雪是小时候慕容雅指给庾璟年的,所以在庾璟年的心里格外不同一些,沈沅钰自然是不会轻易出手对付她的。
只希望她是个明白人,不要自己作死吧。
第197章 真相败露
想着心事,脚下不停,就到了荣华院。早有眼尖的丫鬟向里头禀报了,沈沅钰就径直进了正房。
袁王妃早就起来了,正在房内听一个嬷嬷回事。沈沅钰就上前来给袁王妃见礼。
袁王妃对她十分热情。“快坐,快坐!”就指了一旁的太师椅让她坐下,沈沅钰谦让了几句,这才坐了。
袁王妃就神色温和地道:“……昨日不是与你说了,我这里不打紧,蘅芜苑离的又远,现在天气还这么冷呢,一大早的往这里赶,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好。老太太也是疼爱小辈的,只每五日叫咱们去请一次安,日后你只要按时去给老太太那里伺候就好,我这里就不用每天都来。”
沈沅钰便笑着道:“王妃疼惜媳妇,是太太的慈爱,不过作媳妇的,可不能这样偷懒。况我年纪轻,很多事情都不懂,正要王妃多多指点,学学您大家子的行事做派才好,常来王妃面前才能学到这些不是!这晨昏定省是万万不能省的。”
袁王妃听她说话如此滴水不漏,心里愈加对她高看了三分。
便笑道:“你果然不愧是兰陵沈氏出身的大家小姐,规矩上面竟是一丝都不错的。从前我瞧着你便是个好的,没承想你嫁过来之后更是让人放心。我只有一句话,只要你和二郎好好的,我这作婆婆的,一切都好说。二郎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我毕竟是他的母妃,总是希望他好的……”
就听见袁王妃身后的一个嬷嬷笑着接话道:“王妃对小辈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的。就如同大爷,他不是王妃生的,可大奶奶和王妃竟是亲如母女,连七小姐都要靠边站呢。”这位嬷嬷是姓耿,是袁王妃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在袁王妃身边第一得脸的,一直帮着袁王妃打理王府内部的事务。
沈沅钰想起自己初来王府时袁王妃对自己的态度,这样的前倨后恭,叫她只想冷笑。便微笑着坐在那里,也并不违心地附和。
正说着话,何氏和阮氏也来了。两人上前给袁王妃见了礼,又和沈沅钰相互见礼。何氏就笑道:“二弟妹住得远,来得倒早,倒是比咱们还要孝顺呢。果然不愧是新媳妇!”
沈沅钰呵呵一笑道:“大嫂说的哪里话来,大嫂帮着王妃协理家事,哪里像我这样闲人一个,自可早早过来陪着王妃说话。”
袁王妃就笑着对沈沅钰道:“如今我不比从前,精神短了不少,府里的许多事情都交给你大嫂打理,你有什么难处也尽可找你大嫂,你们妯娌正该好生亲近。”又指着阮氏道:“老三媳妇瞧着是个直肠子,不过人也是极好的,以后你们也要多来往多亲近。”
沈沅钰就起身答应了。
又说了几句,七小姐庾彤终于姗姗来迟,见了沈沅钰不过草草行礼,连正眼都不看她。显然还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袁王妃就沉下脸来:“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这是你二嫂,你就是这样给嫂子行礼的?”袁王妃真是头痛不已,昨天和这个女儿说了多少次了,现在庾璟年是铁定要封王了。王府世子是必然不屑染指,那么三爷庾涛承袭世子之位便又多了几分希望。王妃这一系正是有求于庾璟年夫妇的时候,要庾彤好生与沈沅钰相处,就算做不到讨好她,也不要刻意和她做对,给她没脸,没想到庾彤竟然说她势力,小人做派,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她不屑为之。
这要不是亲生闺女,袁王妃真想一顿板子打死了她。
便对沈沅钰歉然地道:“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莫与她计较。”
沈沅钰又怎么会把这样的蠢货放在心上呢,只笑道:“七妹妹真性真情,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怪责她呢?”
她越是这样,袁王妃越是担心。只得道:“今天是给老太太问安的日子,咱们这就去芷兰堂吧。”
说罢起身,带着三个儿媳妇和庾彤一块儿走出门去。正是二月天,刚出了门就觉得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刚才王妃的屋里烧着地龙,摆着炭盆暖烘烘的,众人就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大氅。
沈沅钰怕冷又怕热,更是禁不住抽了抽鼻子。王妃便命耿嬷嬷取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给了沈沅钰。沈沅钰见只有自己才有手炉,两位嫂嫂和小姑子全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心里就禁不住暗骂了一声:这不是给我拉仇恨吗?
果然就觉得三道仇恨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行五个主子,加上丫鬟,浩浩荡荡地向着芷兰堂而去。只见那七小姐庾彤一身嫩黄色的衫子,外头罩着狐狸皮的大毛斗篷,紧跟在袁王妃身后,三个嫂子一个都不理会,真真是遗世而独立一般。
原来在她看来,三个嫂子中,大嫂三嫂都是破落户出身,二嫂虽然出身高贵,却没修养不懂礼貌,当然这个世界上,能被七小姐看在眼里的人,那真是屈指可数了。
才走了几步路,阮氏就凑了过来,涎着脸笑道:“二嫂,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沈沅钰其实比她还小,这一声二嫂叫得真是有些勉强。
这问题问的,让沈沅钰很是囧了一下。不过出自三奶奶这个极不靠谱的人的口中,什么话沈沅钰都不觉得奇怪了。
沈沅钰就矜持地点了点头:“挺好的。”
阮氏又去看沈沅钰抱着的,那个袁王妃给她的手炉,道:“这个手炉可真好看!”
沈沅钰就笑着道:“若是三弟妹喜欢,我就借花献佛,把这个手炉送与你如何?”沈沅钰正觉得这玩意儿烫手呢。
阮氏双眼一亮,呵呵笑道:“这,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呢?不过是一个手炉而已。”刚才袁王妃可是说了,这个手炉是给了她的。
沈沅钰就把那手炉塞给了阮氏。
阮氏连推辞都没推辞一句,喜滋滋就抱在了怀里。“谢谢二嫂。我正觉得冷得厉害呢。”
跟在沈沅钰身后的彩鸾彩凤几个看得目瞪口呆。兰陵沈氏的太太奶奶们,没哪一个不是大家子出身的,就没见过这么小家子气的奶奶。
沈沅钰送了一个烫手的热山芋出去,此刻是满身的轻松,对阮氏越发地和颜悦色起来。袁王妃见了不由皱了皱眉,庾彤则是别开脸去,看都不想看阮氏一眼。阮氏实在是太给她这个小姑子丢脸了!
阮氏得了这么个精致的手炉,心中高兴,越发亲热地和沈沅钰说起话来。“我听外头的人都说,二哥这次在徐州立下了大功,皇上要封他做郡王呢,是不是真的?”
沈沅钰便矜持地道:“皇上是说过这么一句话。”
阮氏一惊一乍地道:“那岂不就是真的了?”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应该是这样吧。”
“那二嫂日后不是与母妃一般,也是王妃了?”阮氏想到自己的丈夫病歪歪地躺在床上,莫说挣个爵位封妻荫子,就连喝口药都要人服侍,只觉得妒忌得要命。
沈沅钰便道:“这个,还要看皇上的恩旨!”
阮氏道:“既然封了王爷,就必然有王府,那岂不是二嫂很快就要和二哥搬出去,不与我们同住了?”
沈沅钰笑道:“首先,这封王的圣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颁下来。再则,就是圣旨下来了,王府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建好的,总要一年两年,所以咱们妯娌还有的时间相处呢。”
阮氏这才明白过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芷兰堂,进屋一看,庾亮、庾璟年、庾涛等庾家小一辈的男子都到齐了。庾之瑶等十余个女孩子也都到了。沈沅钰原来还奇怪,小辈们怎么没到王妃那里去请安,看来王妃是叫他们先到郗氏这里来了,倒是儿媳妇们要先去给王妃请安。
沈沅钰正在琢磨着这其中有什么门道,庾璟年看见媳妇来了,禁不住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庾亮等几位兄弟一瞬间全都看傻了。庾璟年平日里在府里老是摆着一副冰冷的“别人欠他十万两银子”的表情,显得十分阴沉。众人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子发自内心的笑容呢。
郗氏坐在上首,见此情形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要说这个家里,最有本事,最能帮着支应王府门庭的人就是庾璟年了,可他对庾文泰,对琅琊王府充满了怨念,就算有那份本事也不愿意提携王府。
不过如今郗氏总算是看到了一线曙光,庾璟年和沈沅钰这样的琴瑟和鸣,是不是可以从沈沅钰的身上打开突破口呢。
众人上前给郗氏见了礼,郗氏让他们都坐了。先对沈沅钰道:“你是新媳妇,莫腼腆,缺什么,要用什么,只管派人与你婆婆,你大嫂去要,千万不要委屈了。”
沈沅钰忙起身道:“王妃和大嫂想得十分周到,我那里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缺的,若是少了什么,自会去与王妃与大嫂开口的。”
郗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问阮氏:“老三的身子骨怎样?昨个儿认亲,没有累着他吧。”
阮氏道:“睡得还好,早上吃了半碗燕窝粥……”
昨天那个情况,三爷庾峻硬撑着来参见认亲,像是今天这样请安,便从不出席了,只在屋里养着。
沈沅钰却是暗想,真是不比不知道,袁王妃这个婆婆对庾峻这个名义上的三儿子不闻不问,倒是郗老太太,瞧着对小辈们是真的很上心。
又说了两句,就有丫鬟来问郗氏是不是现在传早饭。
郗氏便叫大伙都散了。只留了庾璟年和沈沅钰。
等众人都走了,郗氏便调笑道:“留下你们两个与我这老婆子一起吃个早饭,没有碍着你们的事儿吧。”
沈沅钰就起身扶着她走向摆了早餐的隔间,笑道:“能在老太太跟前尽孝,二爷和我都欢喜的紧呢。怎会有旁的想法呢。”虽然郗老太太是太后的亲妹妹,可是她的做派已经赢得了沈沅钰的尊重。当然她的立场和态度以后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郗氏见沈沅钰如此懂事,不由高兴得合不拢嘴。
祖孙三人就在餐桌前坐了下来。沈沅钰也不要旁人动手,自己动手给郗氏和庾璟年一人舀了一碗粥。又递上勺子。
郗氏道:“有丫鬟呢,哪里用得到你,快坐下快坐下!”沈沅钰也就笑着坐下,庾璟年就夹了一个水晶虾饺放在沈沅钰的碗里。
郗氏见了不由得稀奇,笑道:“二郎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都是旁人看顾他,还是头回见他照顾别人的,今天也算开了眼界。可见他对你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沈沅钰小脸一红,道:“二爷待我是极好的。”
庾璟年叫她说得大窘,刚才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让她吃点儿好吃的,等送出了那个虾饺他自己也后悔了。见郗氏这样说,便也夹了一个虾饺给她放在碗碟里。
郗氏就笑道:“现在找补,可来不及喽。”到底是把那个虾饺吃了。
一时气氛就融洽起来。郗氏也不太在意“食不语”的那一套。只与沈沅钰说些庾璟年小时候的趣事,一时席间谈笑风生,十分河蟹。郗氏见沈沅钰落落大方,知书达理,却又不是庾彤那等读书读傻了的人,对她愈加的喜欢,觉得不愧是四大门阀精心培养的嫡女,和庾璟年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沈沅钰不停地给庾璟年夹菜,庾璟年刚才被郗氏取笑了一番,再也没有给予任何回馈了。郗氏见此情形不由更是大乐。
郗氏就道:“你们两个能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又叹道:“二郎虽然出身王府,但是从小到大受了太多苦,可以说比起个一般人家的孩子都不如。日后有你好好看顾他,总能让他也过几天好日子。我是个没福气的,活到这把年纪,也没能留下个一儿半女的,二郎他们几个,我是当做亲孙子疼的。”说罢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沈沅钰心中一阵感动,可见郗氏是真的把庾璟年当成自己的亲孙子的。沈沅钰连忙出言劝慰,庾璟年也道:“老太太,如今我娶到了心仪的女孩儿,您老人家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掉泪呢?”
郗氏这才擦了擦眼泪,道:“都是我老糊涂了。”这才又道:“你们什么时候给我生个重孙,我才算真的高兴呢。”
沈沅钰听了,心中暗想,这连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圆上呢,孩子要怎么才能生粗来?正想着,就听见郗氏对一旁伺候的丫鬟说道:“你们退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便挥退了丫头。庾璟年和沈沅钰见她郑重其事,一时之间也都正襟危坐起来。郗氏就笑眯眯地问道:“说说吧,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圆房?”
沈沅钰吓了一跳,这老太太眼神太毒了吧,庾璟年制作的那块假元帕肯定一早就递到了她的手上了。
庾璟年连忙道:“老太太,我们已经……”
郗氏摆了摆手:“我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姑娘还是媳妇,走起路来都是不一样的,你们或许能瞒得过王妃他们,却瞒不过我。这件事别人不敢管也不能管,只好老婆子来管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二郎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需不需要我派个宫里教晓人事的宫女给你们?”
庾璟年听她把自己的老底儿都揭了,不由面红耳赤。
沈沅钰刚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找个宫女教他们做这种事?那不是要尴尬死的节奏?“老太太,这事儿不能怪二爷,是我……我到现在还没来小日子呢!”说到这里,沈沅钰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哦?呵呵呵……”郗氏听说了这件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再细看沈沅钰,见她虽然瞧着端庄大方,但果然还是一副青苹果没有长成的样子,胸前的两个小包子都还不成规模呢,也就释然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今年是十五岁吧?”就问沈沅钰。
沈沅钰脸色通红地道:“正月里刚过完了及笄礼。”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郗氏上上下下把沈沅钰看了个遍,最后笑道:“女孩子发育有早有晚,十七八岁才来葵水的人我也见过呢。这件事你千万不要着急,免得过犹不及。”
沈沅钰连连点头,另一边的庾璟年差点把自己口中的饭都喷出来。十七……八岁,那岂不是自己还要抱着媳妇独守空房两三年,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郗老太太看见庾璟年的那个样子就忍不住笑了。“二郎你也莫着急,我瞧着阿钰脸颊红润,月事该是很快就要来了。不会叫你等上两三年那么久的。”
庾璟年大喜过望:“当真?”
郗氏道:“我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吗?”
庾璟年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着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赶紧往回找补:“老太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郗氏见了更是笑得不行。“知道是这么一回事我就放心了,我可是为你们担了好几天的心呢。”又嘱咐庾璟年道:“阿钰小日子没来之前,你暂且忍耐几天,千万不可逞一时之快,那对她的身子十分不利的。”
庾璟年连忙道:“老太太放心,我明白的。”又期期艾艾地道:“这件事,还请老太太替我们保密。”
郗氏点了点头,“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的。你那样做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要不然,这府里还不知要生出什么谣言来。”
两个人自然是对郗氏感激不尽。
郗氏又对沈沅钰道:“你大嫂,你三弟妹,还有你七妹妹那边,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也请你看在老婆子的面子上,莫要与她们计较了吧。”这却是给沈沅钰打预防针了,显然是知道这几个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沈沅钰道:“两位妯娌,还有妹妹们,都是好的,待我都很好。都是一家子人,就算是真有些什么小摩擦,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郗氏道:“你是个好孩子,总是让你受委屈了。”
沈沅钰道:“有老太太疼我,并不怕受委屈。”
郗氏该提点的两件事全都说完了,又看见沈沅钰和庾璟年坐在那里都是十足的尴尬,这才放了两人离去,临走的时候又对沈沅钰道:“你莫要臊得慌,有什么事不懂得,抹不开脸去问王妃,就来问我好了,二郎总还是听我说几句的。”
沈沅钰听出来她说的这是房中之事了,觉得这老太太是真心对自己好,这才扭扭捏捏地应了。
出了芷兰堂,庾璟年和沈沅钰对望了一眼,忍不住全都“扑哧”一声笑出来。都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沈沅钰觉得这有了尴尬一起担当,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吧。
沈沅钰想到刚才庾璟年恨不得变身土拨鼠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越笑声音越大,最后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了。
庾璟年也被她带得欢畅大笑起来。跟着两人的丫鬟小厮见他们陪着老太太吃了一顿早饭,出来就笑个不停,一时之间都摸不着头脑。
两人便让丫鬟和小厮远远跟着。沈沅钰道:“老太太那边……”
庾璟年不等她说完就道:“老太太会替咱们保守秘密的。”
沈沅钰点了点头,对庾璟年道:“老太太是真的关心咱们,咱们日后可要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庾璟年点了点头:“这个自然。”
两人回到了蘅芜苑刚刚换了衣裳。芷兰堂那边就派人过来了。沈沅钰亲自在厅堂里接待了这位老太太身边的袁嬷嬷。袁嬷嬷笑眯眯地奉上一张方子,对沈沅钰道:“二奶奶,这是老太太让我送过来的,名唤滋补肝肾方,对女子作养调理身子是极有益处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用过这方子。”
沈沅钰没想到郗氏想得这样周到,连忙接了那方子。她略通医理,细看之下见那方子中正平和,应该是调节女人内分泌的。便连连道谢,这才亲自送了袁嬷嬷出门。
沈沅钰回到房里,见庾璟年收拾好了一副要出门的架势,连忙上前问道:“二爷要去哪里?”
庾璟年有些无奈地看了媳妇一眼:“我现在到哪去都要和你报备吗?”
沈沅钰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难道二爷这么快就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
庾璟年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道:“明天就是咱们三朝回门的日子,我让管事开了前头的库房,找些好东西送给岳父岳母,这你也要拦着我吗?”
沈沅钰一听他这是要讨好父亲母亲,便道:“这我可以叫你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累着,不许做剧烈运动,还有巳正时分要回来,我已经叫人去东海王府请史神医了,好好看看你的伤势,拿出一个治疗的方案才行。”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
庾璟年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好笑地道:“怎么成亲之前没有发现,你是个这么爱唠叨的人呢?”
沈沅钰一龇牙道:“现在嫌弃我可有些晚了。”
庾璟年哈哈一笑,凑近她的耳朵说道:“谁说我嫌弃你了,我还没有吃到你呢?怎么就会嫌弃了?”
沈沅钰脸一红,做出一个握拳要揍他的姿势,庾璟年刚忙大步走了。沈沅钰却又叫住了他:“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儿?”
沈沅钰就叫了金灵进来,吩咐道:“金灵,你给我瞪大了眼睛,好好看着你家二爷,别叫她累着了,也不能叫他搬重东西,更不能叫他舞刀弄枪地逞能……”说了一大堆的禁忌事项。
好在金灵记性好,全都记住了,又给沈沅钰复述了一遍。沈沅钰这才点了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吧,我就把二爷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