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图谋
退一万步讲,就算许爱不是骗子,而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是个无父无母的小户千金,齐令先也不想让侄子跟她扯上关系。
更不会同意什么‘亲事’。
开什么玩笑啊,齐家虽然不是黔国公府了,但齐令宜还是仕途正好的苏州知府,胡氏亦是国公府的嫡出二小姐。
作为两人的儿子,齐令先娶个侯府的千金都使得,为甚要屈就一个什么都没有孤女。
不是齐家势利,齐严之是西府二房的嫡长子,他的妻子将来是要管家的主母,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行的。
门当户对四个字,绝非说说而已。男女婚事,也绝非两个人的事儿,而是关乎两个家族的大事。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讲,齐令先都不可能让齐严之娶许爱。
更不用说齐令宜和胡氏已经有了儿媳妇的人选,他们夫妇命齐严之进京,一来是给齐令先送东西,二来也是为了相看亲事。
如今正经的未婚妻还没有见到呢,齐严之就被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落魄小姐勾去了魂儿,齐令先不生气才怪。
偏齐严之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梗着脖子跟伯父争辩:“爱儿是个好姑娘,她绝不会骗我。”
齐严之被父母保护得太好了,虽不至于达到‘不食肉糜’的地步,但也有些不知人间疾苦。
至于女人惯用的小花样,内宅中的阴私,更是一窍不通。
许爱出现的时机太好了,齐严之病得七死八活,最是脆弱的时候。她如同仙女般从天而降,一粒药丸救了他的命。
再加上许爱长得柔弱娇美,很没有侵略性,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
在少年纯净的心中,早已将许爱美化成了个身世凄凉、却心地善良的绝世好女子。
这世间,天女下凡大抵也就是许爱这个样子了。
“二郎与许小姐萍水相逢,她却仗义相救。足见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清河县主继续唱着红脸,温言道:“可天底下的好姑娘不知凡几,难道都要娶回家做妻子?二郎。你素来是个听话、守礼的孩子,岂不知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小子倒好,红口白牙的张嘴就要娶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这得亏不是自己的儿子,否则清河县主早就伸手掐着‘小兔崽子’的耳朵。迭声骂道:“你想娶许爱?好大的狗胆。我先砸断你的狗腿,看你拿什么去娶她?!”
齐严之却难得‘急智’了一回。赶忙道:“伯父、伯母放心,爱儿的姑母做主,将爱儿许配给了我。”
许爱父母双亡,她的姑母便是最亲近的长辈。虽然婚姻之事要有父母之命。可事急从权啊,没了父母,姑母做主也一样。
齐令先气得鼻子都歪了。也不管齐严之是个文弱的小书生了,唰得站起身。一脚踹到了他的肩膀上。
嘴里还兀自骂着:“你个没脑子的小畜生,哪个问许家的人了?”
齐令先和清河县主一直重复‘父母之命’,指的还是远在苏州的齐令宜和胡氏,而不是什么许爱的家人。
说句不怕刻薄的话,就算许爱的父母从坟地里跳出来,亲自做主把女儿许给齐严之,这件亲事齐家也不会认下。
别说是望子成龙的齐令宜夫妇了,就是齐令先这个做伯父的,都不会同意齐严之‘胡来’。
齐令先习武之人,记着侄儿不比儿子健壮,下脚的时候只用了三四分力道,但还是将齐严之一脚踹了个倒仰,整个人像个球一样滚到了一旁。
清河县主赶忙拦住,“老爷,您这是做什么?二郎心性单纯,偶尔有什么想不到的,也是正常。咱们做长辈的好生教他便是。”
清河县主拉住了丈夫,又来到齐严之身边,亲自扶起了首次被‘家暴’的可怜少年,见他脸上沾了些灰尘,忙用帕子帮他擦去。
“二郎,你伯父是个爆炭脾气,下手没轻没重的,没打疼你吧?”
齐严之从小乖巧听话,父母疼爱,还真没挨过打。
偶尔因为功课的事儿被父亲或是先生打过手板,但却从未有人似齐令先这般‘野蛮’,竟然直接拿脚踹人,踹得还这么狠。
嘶~~齐严之暗自吸了几口凉气,面对伯母慈爱、关切的询问,他还要强扯着,摇摇头,“伯母,我、我没事!”
齐令先踹了侄子一脚,总算出了些气,听了妻子的话,就坡下驴,粗着嗓子道:“好了,你刚到家,我只当你赶路赶得昏了头,说了些胡话。你且先去洗个澡,吃些东西,然后休息一宿。其它的事,过两日再说!”
齐令先决定先把蠢侄子打发下去,然后命人去好好查一查许爱的底细。
想要揭穿许爱的真面目,还须得有证据不是?
左右冀州距离京城不算太远,齐令先手中有精悍能干的护卫,骑快马几日便能办成此事。
齐家军因为西南大营易帅而瓦解,但也没有彻底消失,齐令先便以护卫、佃户为名,将悉心培养的心腹悄悄保留了下来。
这次为了侄子,齐令先也算是尽了全力,直接调了十来个人分批去了冀州和青州(许爱的老家)调查。
几日后,两方人马先后回来,将调查的信息详细汇报给了齐令先。
齐令先皱眉,许爱和她姑母的户籍资料都准确无误,许爱的身世和经历也与她自己说的一模一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齐令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准确了,竟毫无破绽!”齐令先喃喃自语,作为一个驰骋沙场的老将,他的直觉很准。
第一次见到许爱的时候,他就觉得有问题。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疑了。
如果他还是黔国公,许爱或者是她背后的指使者费尽心机的攀上齐严之,倒还有情可原。
可现在齐家西府只剩下二房还算风光,整个家族基本上已呈颓势,根本就不值得人如此算计啊。
“不对劲,很不对劲。”
齐令先摸着下巴,思来想去。却怎么都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父亲。这许氏确实有问题,”
齐谨之屈起手指弹了弹那几张调查结果,道:“许氏的资料太齐全了。齐全得不似个寻常百姓。”
从出生到父母亡故,大大小小的事都有迹可循,太不正常了,仿佛有人刻意准备好。然后等着齐家人来调查。
齐令先听出了齐谨之话里的深意,“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假的?”
齐谨之摇摇头,“我也不确定,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许氏接近二郎,定是有所图谋。且所图不小。”
一个寻常小户女,如果不是特意安排。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故事’。
有时候,证据多了、完美了,反而更显不真实!
齐令先瞳孔微缩,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是说,有人惦记上了我们齐家的——”
齐家统领西南大营几十年,除了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和人脉,以及隐藏于田庄中的数百‘庄丁’外,还有关乎齐家生死存亡的底牌。
这是有识之人的共识,就是皇帝也怀疑齐子孺给儿孙们留了后手。
齐谨之沉重的点点头,叹道:“父亲,不得不防啊。”
不管许氏是不是冲着齐家来的,他们也必须提高警惕。
齐令先眉头紧锁,双手负背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好一会儿,齐谨之看得都有些眼晕的时候,齐令先猛地顿住脚步,转身看向齐谨之,“你说得对,咱们必须谨而慎之。”
齐令先走到书案后,抽出一张宣纸,挽起袖子,准备给齐令宜写信。
齐谨之见状,赶忙拿起浇花的小水壶,来到案旁,往砚台里加了些水,然后拿着一块墨锭,亲自给父亲磨墨。
……
“小姐,我打听过了,齐家东府已经搬到了东边御赐的宅邸。”
小丫鬟雀儿凑在许爱的身边,悄声回禀着:“原本还有一家洛阳来的族人,如今也被清河县主打发出去,这里只剩下西府大房了。”
四周没有外人,许爱脸上没了往日的楚楚可怜,反而透着一股子清冷,她压低声音问道:“齐家大爷还没有差事吧?这都过完年了,齐家就没有什么安排?”
雀儿忙回道:“婢子打听过了,听沉香院的粗使婆子说,好像是大奶奶顾氏求了娘家舅舅帮忙,给齐大爷寻了个差事。吏部已经发了任命文书,下个月就动身赴任。”
许爱眸光闪烁了下,故作不在意的随口问道:“哦?什么差事?齐大爷是武将,莫非去下头卫所当差?”
雀儿摇头,“不是,听说是什么知县。齐家的婆子说了,齐大爷曾经中过举人,是正经的读书人,去偏远地方做个父母官儿也是使得的。”
许爱皱眉,心道:难道齐家真的不行了,堂堂大房嫡长子,正经承嗣之人,竟然抛却‘祖业’,却做什么知县?
雀儿又似想到了什么,担心的看了眼许爱,欲言又止:“小姐,还有一件事,婢、婢子听说,齐家大老爷命心腹之人去了了青州和冀州,小姐,他们会不会——”查出点儿什么?
许爱摆摆手,“放心吧,我们行得正,不怕他们去查。”
说实话,她还等着齐家人动手呢,只有他们‘动’了,她才能有机会了解齐家的‘底细’。(未完待续)
第061章 想复杂了
意识到许爱来者不善,齐令先和齐谨之父子两个都禁不住心生警惕。
齐令先道:“你和二郎都是年轻人,能说得到一块儿去,待会儿你去劝劝他,让他别犯浑。”
齐谨之点头,“我也正想找个时间跟老二好生说说话。”
西府大房和二房素来亲厚,齐谨之和齐严之名为堂兄弟,彼此的感情却极好,齐谨之对堂弟,也似对齐恒之这个嫡亲的胞弟一样的关心与疼爱。
两人年纪相差也不大,小时候一个院子里长大,虽然分别了几年,但两人却未断了联系。
对于齐严之的性子,齐谨之也比较了解,有些话,不好跟长辈说,小哥儿俩却能悄悄的谈一谈。
齐谨之打定主意,定要好好跟堂弟说一说,让他打消‘娶许爱’这个十分不靠谱的念头。
齐严之是个温文守礼的好少年,只需把道理跟他讲明白了,他应该不会‘执迷不悟’的。
但,齐谨之却忽略了一点,现在的齐严之不比寻常,被名曰‘爱情’的东西砸晕了头,早已丧失了基本的理智和正常人的思维。
前头又有齐令先的言辞反对,十六岁的乖巧少年,毫无意外的‘叛逆’了。
哪怕齐谨之和颜悦色的来跟齐严之‘谈心’,落在早生戒心的齐严之眼中,也是别有用心之举。
往日的好兄弟,在齐严之看来,也成了不理解他高贵爱情、意图拆散一对有情人的捣乱分子!
齐严之就像个惹毛了小刺猬,根本不听齐谨之的劝说,乍起浑身的刺儿。跟齐谨之好一顿歪缠。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爱儿是我的真爱,我要娶她。是兄弟的,就算不支持,也不要拖后腿。
对上齐严之防贼一样的目光,以及那些不经大脑就冒出来的冷言冷语,齐谨之气得脑门一抽一抽的。
偏他又不能对堂弟说,“狗屁真爱?那个什么许爱分明就是冲着齐家来的。她是在利用你。你丫个蠢蛋,到底懂不懂?”
因为这是齐家最大的秘密,向来只传给嫡长子。就是齐严之的老子齐令宜也不十分知道。
“大哥,我知道你们都瞧不上爱儿,觉得她出身寒微,配不上齐家的门第。”
齐严之梗着脖子,犹带几分稚嫩的脸上满是叛逆。“但我喜欢她。大伯将我和爱儿分开,嘴里说是为了我们好,但我知道,他这是想隔离我们。好让我和爱儿放弃。”
齐严之双目灼灼的放话:“大哥,我告诉你,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心。不管你们怎么反对,我都要娶她。”
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大有‘你们还有什么招数只管使出来,我不怕’的意思。
看得齐谨之愈发心塞,对上一个中二初期患者,齐谨之好想跳起来狠揍他一顿。
齐严之为了捍卫爱情,也豁出去了,伸着脖子凑到齐谨之跟前,“大哥,你们打也好,骂也好,我、我都认了,只求你们能体谅我,成全我和爱儿。”
谁说齐严之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小书呆呀,人家也懂得用计谋好伐。
知道父母肯定不会同意他和许爱的亲事,齐严之便来了个曲线救国,想先说动大家长(也就是齐令先),然后请大家长做主。
如此,就算齐令宜再不待见许爱,见长兄发话了,他也会捏着鼻子认下。
而如何‘搞定’伯父呢,齐严之也有办法,那就是软磨硬泡。伯父与他到底不是嫡亲的父子,就算真的生气,也会下狠手打死他。
只要打不死,他就有机会!
“……你、你——”齐谨之手好痒,但还是忍住了,丢下一句:“你再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没法跟一个眼里只有‘真爱’的熊孩子讲道理,齐谨之气咻咻的回到了沉香院。
“大爷,您这是怎么了?谁惹到您了?”
顾伽罗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觑了眼齐谨之的脸色,柔声问道。
“还有谁?不就是二郎这个不省心的!”
齐谨之脸色铁青,没好气的骂道:“真真是被狐狸精迷住了心窍,说什么都不听……刚才还伸着脖子让我凑他,太可气了。”
顾伽罗听到这个答案,一点儿都不意外,这几天为了齐严之的事儿,真个齐家都处在一种很诡异的气氛中。
齐令先和齐谨之更是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儿,父子两个轮班倒的找齐严之训话。
生生把一个腼腆羞涩略带忐忑的毛头小子,‘训’得一头扎进了中二的世界里。
顾伽罗不禁怀疑,齐令先他们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做啊。
齐严之是个没经过多少世事的豪门少爷,偶尔被引诱,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齐严之真的犯了错,那也不是不能原谅的。
人在年轻的时候,哪个没有犯过错?
实在不行,让齐严之纳了许爱也就是了。
一个女人嘛,把她圈进后宅,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顾伽罗冷眼瞧着,齐令先和齐谨之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这也太不正常了。
难道他们不知道吗,对于一个中二少年来说,你越是反对、越是压制,他越会‘坚持’?
或许,最初齐严之只是对许爱有些感激、有些喜欢,但让齐令先父子这么一折腾,没准儿还会让齐严之真的‘爱’上她咧。
咬了咬唇,顾伽罗组织着措辞,想提醒一下齐谨之。
不想,齐谨之进了西次间,看到炕桌上放着本册子,注意力暂时被转移,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
顾伽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回道:“母亲刚刚命人送来的花名册,说是让咱们自己挑两家下人带去任上。”
这几日为了齐严之的事儿,齐谨之去西南的准备工作都仿佛被忽略了。
顾伽罗这么一说。齐谨之这才想起来,点点头,他走到炕前,抬腿坐到垫褥上,抄起花名册,细细的看了起来。
一边看,一边问道:“你可有什么人选?”
顾伽罗跟着来到炕前。在自己的垫褥上坐下。“母亲一共选了六家人让咱们挑选。我方才看了看,觉得齐金贵一家还不错。”
清河县主不愧是亲妈,给儿子挑选的下人都十分靠谱。
花名册上的六家奴婢。都是齐家西府的家生子,忠诚可靠,每家都是夫妻能干、儿女齐整,人人都有些个拿手的本事。
顾伽罗提到的齐金贵。单听这姓氏便知道,是齐家最忠诚的一批下人——不够忠诚。主家也不会赐姓。
齐金贵也确实够‘心腹’,他的祖父是齐子孺的亲兵,退役后在齐家做护卫,后来被提拔做了外院的管事。
齐金贵的父亲更是齐家西府的大管家。他的兄长也是齐令先的心腹管事。
一家子十几口人,都是齐令先夫妇最信得过的人。
齐金贵本人也颇有些干才,娶的老婆冯氏亦是家生婢。两口子生了三个儿子,长子次子都已经娶妻。所结的亲家也都是齐家的世仆。
似齐金贵这样的奴仆,亲人、姻亲都在齐家当差,齐谨之将他们一家带出去,一不怕他们没见识、眼皮子浅而坏了主家的事,二不怕他们生出异心。
齐谨之赞许的说道:“大奶奶果然好眼力,齐金贵一家可用。”
顾伽罗微微一笑,道:“母亲送来的这几家人都很不错,我也不过是随便这么一选,当不得大爷夸奖。大爷来得正好,这些人都是齐家的世仆,您比妾身了解他们,您看除了齐金贵一家,再选哪一家合适?”
顾伽罗和齐谨之早就商量好了,此次去西南,除了近身的奴婢和那些护卫,旁的奴婢不必带太多,捡着能干的选上两房即可。
齐谨之翻了翻花名册,目光停留在一个人的名字上,用手指点了点,“孙传栋曾经是我的亲兵,人很可靠,手上也又几把子力气。”
顾伽罗将胳膊放在炕桌上,大半个身子探过来,就着齐谨之的手指看过去,“哦,是孙大宝一家啊。”
孙大宝,二门回事处的管事,他本人倒没有什么可说道的,能让清河县主看重、将他添到名单里,主要是因为他有个能干的老婆和儿子。
孙大宝的妻子姓于,也是齐家的家生婢,于氏不善女红、不善厨艺,却有个非常厉害的特长:记性好,心细如发。
清河县主曾经让她打理库房,于氏对库房里的所有物什都非常清楚,哪怕是一块布头,她也能清楚的说出何时入库、放在何处。
孙大宝和于氏生了三子一女,长子孙传栋习武,自幼跟着齐谨之。次子孙传梁通晓农耕,打理着齐家在京城的一处田庄。三子和女儿还小,但也都是伶俐、懂事的人。
孙家的姻亲也都在齐家当差,孙传栋的妻子齐氏更是清河县主的贴身丫鬟,对齐家是绝对的忠心。
齐谨之简单将孙大宝一家的情况说了说,顾伽罗思忖片刻,道:“好,那就定孙大宝一家了。”
齐谨之没意见,“你回禀母亲一声就好。”
顾伽罗点了下头。
商量完正事,顾伽罗想着方才的事儿,沉吟良久,才试探的说道:“若是再处理完二爷的事,咱们也就能放心的离京了。说起来,二爷这事也不是怎么大事,不就是豪门贵公子看中了个民女吗,呵呵,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也算是个风流雅事……”
齐谨之皱了皱眉,但听着听着,他便有些明白了:似乎,他和父亲有点儿反应过度了……(未完待续)
第062章 亲事
顾伽罗见齐谨之一脸恍然的模样,便知道他将自己的话都听了进去,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将花名册收好,顾伽罗想起另一件事,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还有一事我想问问大爷的意思。”
齐谨之回过神儿来,挑眉,“什么事?”
顾伽罗笑了笑,道:“咱们下个月就要走,我想着在走之前,是不是请家里的亲朋友好来吃顿饭,聚上一聚?”
齐家没了爵位,渐渐远离了上流社会的社交圈,但齐家的姻亲还在。
齐谨之夫妇此次离京,没有意外的话,几年内都不会回来。临走前,举办个小宴,邀请几位亲友联络下感情,也是应有之义。
齐谨之思索了下,“应该的,咱们要走了,好歹要跟亲戚们告个别。”顺便也请大家帮忙照看下家里。
顾伽罗听他同意了,便笑着问道:“那我就去回禀母亲了?”
清河县主是主母,顾伽罗想宴请宾客,哪怕一应费用由自己掏腰包,也须征得县主的许可。
齐谨之点头,他心里还惦记着堂弟的事儿,越想越觉得他和父亲把事情想复杂了。
就算许爱受人指使来齐家,他们只需将她看做寻常民女,用‘正常’的法子应对也就是了。
齐谨之坐不住了,抬头看了看天色,还不算太晚,他便起身,丢下一句:“我去书房了,你自己安置就好。”
“大爷别太劳累了,身子要紧。”
顾伽罗起身,像个贤惠的妻子一般,一边唠叨丈夫爱惜身体。一边亲自送他出了正房。
齐谨之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跨出房门的时候,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扭过身子,认真的对顾伽罗道:“最近家里事情多,大奶奶也辛苦了。现在情况特殊,待咱们安顿下来。我定会好好报答大奶奶的。”
顾伽罗对齐家、对他的付出。一点一滴,齐谨之都看在眼中,记在了心上。
如今的他。再看顾伽罗的时候,早已忘了‘梦’中看到的场景,也不再纠结顾伽罗曾经跟齐勉之传出的丑闻,更不会把她当做与处置而后快的仇敌。
随着两人相处时日增加。齐谨之对顾伽罗的观感越来越好。
有时候,齐谨之忍不住想。有顾伽罗这样的妻子,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啊。
当然,这个‘妻子’,并不是他们现在这种‘相敬如冰’的合作关系。而是真正的妻子。
时间久了,顾伽罗的人影便渐渐映入了他的心田,齐谨之暗暗发誓。他定要好好跟顾伽罗相处。
日久见人心,只要他诚心相待。顾伽罗早晚会明白他的心意。
到那时……呵呵,齐谨之心中已经有了计划,等两人离开京城后,他便会依次进行。
“大爷说笑了,咱们是夫妻,本该相互扶持,何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顾伽罗总觉得齐谨之的语气怪怪的,但她并没有多想,更没有发觉她的夫君已经对她生出了感情,笑着自谦了一句,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齐谨之见顾伽罗不以为意的样子,稍稍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太纠结,抬步便出了沉香院。
……
“唔,是我疏忽了,确实该请亲朋来家里坐一坐。”
清河县主听了顾伽罗的话,凝神想了想,缓缓点头道。
顾伽罗赶忙道:“家里事务繁杂,母亲您掌管中馈,要照看一家大小的事务,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这些又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偶尔疏忽了也是正常。反倒是我,平日里没什么事,也就只琢磨这些个琐事了。”
清河县主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家虽然没了爵位,可姻亲还在。偏我心里总过不了那个坎儿,最近这些日子里,即便接到了请帖也不远出门。唉,这样很不好。”
齐家出事后,清河县主一直表现得很镇定,非常理智且沉稳的处理家中的事务,甚至能淡然的应对所有的风浪。
但她心里却并不如面儿上表现得那般‘淡然’。
开玩笑,前一刻她还是尊贵的国公夫人,家中手握一方军权,走到哪里都让人高看好几眼。
就是在娘家,那些个嫂子、姐妹看她的目光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对她更是无比的热情和推崇。
但忽然间,丈夫的爵位没了,齐家的兵权被夺走,产业也全部充公。
最后一家人只能窝在她的私产里,靠着她的嫁妆来生活。
这对于骄傲了一辈子的清河县主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打击啊。
清河县主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得出来,平日里那些个羡慕她、乃至巴结她的贵妇们,见到她如今的模样,还不定怎么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呢。
还有娘家……虽然娘家的父母兄长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但嫂子们就——旁的不说,单是去年过年时,马家送来的年礼就减薄了近一半!
自家亲戚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些个外人了。
所以,自从搬入文昌胡同后,清河县主就很少出门。
当然这其中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齐家不是勋贵了,但更多的原因,还是清河县主不愿去面对旁人或嘲讽、或同情的目光。
哪怕是姻亲故旧家的宴请,清河县主也是能推就推,尽量不忘人前凑。
但顾伽罗的这个提议,却‘提醒’了清河县主——她不能自绝与京城社交圈。齐家不是国公府了,可她还是清河县主,她的长子还要做官,女儿、次子还要说亲事。
而这些都是需要正常的交际的。
清河县主抬眼看向顾伽罗,轻声喟叹了一句:“好孩子,我白活了这些年纪,竟还不如你豁达。”
怕什么,不就是被人说两句酸话。给两个白眼嘛,她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脸皮儿竟愈发薄了。
顾伽罗不知道清河县主已经想了那么多,听了婆母这么说,她不禁有些讪讪,心道,她之所以举办个小宴。不过是想跟京中的故友告个别。顺便让家里的亲人过来转一转,这、这怎么还跟‘豁达’扯上关系了?
清河县主以为顾伽罗谦虚,不禁笑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大郎能有你这么个好妻子,真真是他的福气。”
顾伽罗愈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清河县主却敛容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好好操办一下。正好东府的人就要搬走了,那边的宅院都空了出来。稍稍收拾一下,便能用来宴客。”
清河县主摆正了态度。将‘送别宴’的事当成了正经大事来办:给哪些人家下请帖,在哪里待客,宴席的大体菜单,是否安排小戏……等等等等。一长串话砸下来,只把顾伽罗砸了个目瞪口呆。
话说,她只是想请亲近的姻亲(比如顾家。冯家)来家里吃个便饭,顺便告个别。根本不必这么大架势吧。
顾伽罗觉得,照清河县主这个安排,简直可以媲美大家子里的寿宴、或是什么喜事盛宴了。
清河县主正说的起劲,她已经把‘送别宴’当成了她重返上流社会的象征,自是想把它办得尽善尽美。
她到底是做过国公府主母的人,料理起事情来那叫一个有条不紊。
顾伽罗愣神的当儿,清河县主已经将宴席大致的流程都制定好了,接下来只需要斟酌一些细节即可。
“……日子就定在这个月的二十六吧,亲家那边的请帖,便有你亲自送过去,正好你也去瞧瞧家里的长辈,”
清河县主敲定了大事,然后开始分派任务,顾伽罗给她提了个醒,投桃报李,清河县主便有意给她一个回娘家的机会。
顾伽罗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心里的纳闷了,赶忙应道:“是,多谢母亲!”
正好她也想念家里的亲人了,自从过年的时候回去了一趟,这都两个多月了,她一直没有机会再回家。
……
这日清晨,顾伽罗换了身簇新的袄裙,带着紫薇、紫苏几个贴身丫鬟便出了文昌胡同。
行至赵国公府的角门时,前来迎接的管事妈妈笑着说道:“今儿真是个好日子,两位小姐竟都回来了。”
顾伽罗挑眉,“大姐也回来了?”
这也不难猜,顾家这一辈出嫁的女儿就她和顾琳两个。
管事妈妈忙道:“可不是嘛,大小姐前脚刚进门,二小姐您就回来了,呵呵,仿佛说好了一般。”
一边说着,一边恭敬的将顾伽罗迎进门。
顾伽罗不置可否,她和顾琳不和算不得什么秘密,却也不会四处声张,甚至在人前,她们两个还要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呢。
顾伽罗进了二门,先去稻香院给祖母请安。
刚刚走进院子,顾伽罗便听到了隐隐的说笑声,得,顾琳应该也在这里。
顾伽罗没有停顿,径直上了台阶。
门口打帘子的小丫鬟忙往里面通传:“二小姐回来了。”
屋里的说笑声一顿,但很快便响起了赵氏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喊声:“是香儿吗?快些进来吧。”
顾伽罗在门口答应一声,掀帘子进了正堂。
堂内,赵氏斜倚在罗汉床上,顾琳坐在床前的鼓墩上,祖孙两个说笑着什么。
宋氏和谷氏则坐在下首的官帽椅上,脸上也都带着笑影儿。
顾伽罗给三位长辈见礼。
赵氏招招手,示意顾伽罗到自己身边坐下,嘴里还说着:“你来着正巧,琳儿给琼儿说了门好亲事,你也来听一听吧……”(未完待续)
第063章 猪队友
顾琼比顾伽罗小了将近一岁,刚刚过了十六岁的生日。
按理说,似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早就该定下亲事了。
顾琼虽是庶出,但亲爹是赵国公世子爷,嫡母也是个真正贤良的世家贵妇,对顾琼虽没有达到一视同仁的地步,却也不曾薄待了。
早在去年顾伽罗成亲时候,宋氏便有意给顾琼也说一门亲事,只是那时顾琼忽的得了一场风寒,起初都没有注意,后来竟拖成了大病。
小姑娘病得七死八活,折腾了一个多月才痊愈。
顾琼的病刚好,宋氏就要为顾伽罗的婚事忙碌。
顾伽罗嫁了人,还不等宋氏喘口气,便又闹出了丑闻。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顾则安和宋氏忙得昏头转向,一时便忽略了顾琼。
年底的时候,顾琼从静月庵回来,宋氏瞧了,猛然想起这孩子已经及笄、却还没有订下婚事。
目光又落到顾琼身上的灰色尼姑袍,宋氏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顾琼能投到妙真大师门下对她而言是个好事,‘妙真大师亲自教导’这个名头可是非常管用的,至少能帮顾琼提高下自己的身份。
但宋氏担心,顾琼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整日里待在庵堂里,万一被渲染得厌弃了世俗,真的跟妙真大师出家,那可就不好了。
人家妙真做过公主,嫁过三任夫君,去庵堂静修也不过是想享受下清净的日子。
顾琼不同啊,她这么年轻,还没有嫁过人,倘或头脑一热。贸然的出了家,一辈子青灯古佛、形单影只的岂不太凄凉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顾琼是庶女,可也是国公府的千金,跟世家望族联姻有些困难,但若是寻个寒门新贵,却也是极妥当的。
宋氏对顾琼的教养颇花费了一些心血。她可不想家族里好容易养大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出了家。好歹要给家里联一门有潜力的姻亲啊。
顾琼回来的当天夜里,宋氏就装着不经意的跟顾则安商量:“香儿在齐家已经站稳了脚跟,我看女婿也是个上进的。以后香儿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差。倒是琼儿,她眼瞅着要十六了,世子爷对她的亲事可有什么章程?”
还别说,顾则安还真有安排。他笑着说道:“来年便是大比之年,天下举子云集京城。到时候选个家世清白、年轻上进的后生配给二丫头即可。”
顾家和齐家一样,都是以武传家的勋贵,但赵国公顾崇颇有些见识,知道当今圣人不是个软弱、妥协的君王。早晚会收走四大国公府的兵权。
顾家已经经历了一次抄家流放,这是顾崇亲身体验过的,所以他行事格外谨慎。
早在十几年前。顾崇便开始给家里准备后路。
长子议亲,顾崇没有像其他勋贵那般相互联姻。而是千方百计的给儿子求娶了内阁大学士的嫡幼女,也就是顾伽罗的生母冯氏。
果然,有了冯家的照拂,顾则安从辽东大营历练回来后,便直接进了六部做官,渐渐由武将转成了文官。
只可惜冯氏命薄,生了顾伽罗没多久就去了。
冯家带给顾家的改变,让顾崇更加确信了自己的选择,是以,待冯氏的孝期一过,他又给儿子求娶了翰林院掌院的嫡次女宋氏。
……暂且不提冯、宋两家对顾则安仕途的提携,单是顾崇的决定便想世人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贪恋辽东大营的军权,甚至让承袭爵位的嫡长子由武转文。
顾崇的这一步棋走得相当漂亮,明明对辽东大营的控制一点儿都没少,几个嫡子一到十三四岁都去大营里历练,所有的副将、校尉等都是顾家的亲信之人,但落在皇帝眼中,顾崇却是个知道分寸、急流勇退的人。
圣人对顾崇的印象好,估计日后收拾四大国公府的时候,也会对赵国公府高抬一手。
顾则安深知父亲的安排,平日里便有意识的将自己塑造成‘清贵文官’,给儿女结亲的时候,也想按照父亲的方略给他们寻个书香门第的亲事。
但长女‘顾伽罗’一眼看中了齐谨之,死活非要嫁给他。
顾崇并不看好齐家,原因无他,大长公主和齐令源母子两个太张扬了。
齐家有兵权,原就被圣人所忌惮,齐令源倒好,不说谨慎行事,却还纵着儿子在西南恣意妄为,这、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虽然齐谨之不是齐令源的儿子,而齐家没有分家,齐令源惹了祸,齐谨之一样跟着受连累。
偏‘顾伽罗’好像中了邪,就认准齐谨之了,非要吊死在齐家这棵歪脖树上,甚至还给冯大舅写信,让冯家的人来‘劝’顾崇。
冯延寿疼惜外甥女,命人悄悄调查了齐谨之一番,发现这个少年文武全才、年轻有为,是个不错的豪门贵公子,便应允了这桩婚事。
冯家人发话了,顾崇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然而随后的事实告诉大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齐家果然如顾崇预料的那般出事了。
如此,顾则安愈发信服父亲。
二女儿到了说亲的年纪,顾则安便将目光放到了一年后的新晋进士身上——唔,舍出一个庶女,给家族培养一个潜力股,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划算呢。
听了顾则安的安排,宋氏也松了口气。跟她想得差不多。
是以,夫妻两个便等着来年的春闱,也就没有急着给顾琼定亲。
顾则安两口子的计划,外人自是不知道。
顾琳这个出嫁女更加不知道。
前几日她婆家的大嫂说起了自家的一个堂弟,出身官宦世家,年少好学,长得也不错,打听到赵国公世子的二女儿还没有定亲,便想为堂弟求娶顾氏。
顾琳虽然看不上大嫂娘家那样的破落户,但平心而论,大嫂堂弟的条件也算可以,至少配顾琼这样一个庶女,倒也不算高攀。
而且吧,顾琳还有个小算计,她们二房和大房素来不和,如果能借顾琼的亲事下一下宋氏的面子,帮自家亲娘出口气,也是好的啊。
你想呀,顾琼都十六了,却连个婆家都没有,连顾琳这个隔房的出嫁堂姐都为她操心,宋氏这个做嫡母却始终没有表示,未免太失职了。
存着这个想法,顾琳难得不怕麻烦,爽快的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便兴匆匆的回到娘家,一路跑到稻香院跟老夫人报喜。
为了能彰显自己的‘功劳’,顾琳没口子的夸奖那位公子,什么出身名门啦,什么诗礼人家啦,什么相貌堂堂,什么聪慧多才……只把她一个从未见过的小郎夸得宛若谪仙下凡、君之重生。
赵氏老夫人见多识广,自然不会被孙女的几句话就哄到,但听了这公子的姓氏和门第,也忍不住上了心。
顾琳的大嫂云氏是寿春伯府的世子少夫人,能嫁入伯府做未来宗妇,云氏的出身应该不会太差。
她的堂弟,想来也能上得了台面。
三丫头长得不算太出挑,又是个庶女,能嫁入官宦之家做个长子嫡妻倒也相配。
老夫人心里有了几分意动,命人将宋氏请了来。
谷氏得到女儿的通风报信,也借着‘请安’的名义,颠颠的跑来看大嫂的笑话。
果然,宋氏刚进门,顾琳就将给顾琼说了门好亲事的事儿说了说,临了还故意说道,“可怜二妹妹都十六了,连个如意的婆家都没有,我这个长姐的实在放心不下,一听云家有这么个好儿郎,便舔着脸去大嫂那儿问了问……”
这话说得……忒打脸了,就差指着宋氏的鼻子说她不慈,不是自己轻生的女儿不上心。
赵氏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正欲训斥两句。
宋氏却不急不恼的笑道:“琳姐儿有心了,三丫头有你这样一个‘长姐’,实在是她的福气。听你这么说,云家的孩子确实不错,恰好世子爷正在给琼儿相看人家,索性顺便也去考校云少爷一番。”
宋氏的话绵里藏针,刻意加重了‘长姐’和世子爷几个字的读音,仿佛在说,顾琼的亲事自有她的父母做主,你一个隔房的堂姐,就不用操心了。
顾琳有些讪讪,她知道,她自称‘长姐’确是有些过了。
谷氏见状,赶忙道:“大嫂说的是,是该好好考校一番。琳姐儿,你再把云家的事仔细说一说,好让你大伯父和大伯母心里有数。咱们琼姐儿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如今又跟着妙真大师学习,比寻常千金强了不知多少,差一些的人家,端端不能说给她呢。”
顾琳赶忙笑道:“放心放心,琼姐儿是我妹妹,我又怎么会害她?云家少爷确实是个好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心意呢……”
顾伽罗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又听顾琳重复了一下云家的事,顾伽罗微微蹙起了眉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后世史书上曾记载,大周齐景帝时,曾经有一场变乱,而附逆者便有吴兴云氏。
……
皇宫里,被亲娘刘贤妃关了近两个月禁闭的九公主终于被放了出来,带着几个宫女和护卫,急匆匆的出了宫。
上辈子顾琼因着她的缘故没能嫁个好人家,今生,她绝不会再让这个唯一对她好的人受苦。
殊不知,九公主仿佛被猪队友附了身,心怀好意却总能惹出一堆的麻烦……(未完待续)
第064章 进击的宫女
“去静月庵!”
九公主搭着宫女春桃的手上了马车,随口吩咐了一句。
垂首站在一旁的车夫听了这话,赶忙应了一声,待九公主主仆几个上了马车后,他偏身坐在车辕上,一扬马鞭,赶着车架往城门赶去。
“公主,您想拜访妙真大师?”
春桃觑了下九公主的脸色,小心的问道。
九公主扬起一边的眉毛,“怎么?不可以吗?”
在大齐朝活了两辈子,她当然知道妙真此人。
其实就算她没有前世的经验,在宫里待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她也对妙真的奇特身份有所了解。
妙真,前长宁公主,原本不过是安亲王的嫡长女,却因着太后、皇帝喜欢,破格封为了公主,地位和荣宠凌驾于其它真正的公主之上。
先后嫁了三位丈夫,却又三次做了寡妇,连个嫡亲的骨肉都没有。
第三任驸马过世后,满京城的权贵们都担心这个‘克夫专业户’会看中自家孩子,忙不迭的给孩子们定亲。
平心而论,做驸马还是很不错的,大周朝风气开化,高祖爷对自家人也照顾,并没有规定驸马不能担任实职。
是以,做了驸马不但不会阻碍仕途,还会因着公主的关系平步青云。
对于许多没有实权,或是家族呈现颓势的世家来说,求娶公主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长宁公主的前三位丈夫,便都靠着她坐上了高位,首任长宁驸马更是做到了大理寺卿,端得是风光无限。
如果长宁公主没有那么‘辉煌’的战绩(各种死老公啊),那些世家们定然会争相跑到宫里刷存在感。
只可惜……唉。富贵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长宁公主新寡后,京城一度出现了婚嫁的高峰,所有适龄未婚的权贵子弟一夜之间全都有了未婚妻!
长宁公主哭笑不得,其实她并没有再嫁的打算,经历了那么多,她早已厌倦了内宅的纷纷扰扰。也厌弃了婚姻。
只是那些权贵们防贼一样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故意以赏花宴的名义广撒请帖,邀请京中上流社会的贵妇们前来赴宴。尤其是那些家中有‘未婚’男丁的贵妇们,更是受到了长宁公主的重点关照。
一场宴席下来,十几位贵妇们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走运。自家的好儿子就被长宁公主给叼走了。
什么?你说家里的孩子已经定亲了?
呸,定亲算什么。皇家可是出过抢人夫君的公主咧(平阳大长公主躺枪)。
特别是那些家里孩子只定亲没正式举行婚礼的贵妇,更是心急如焚。
好容易熬到宴会结束,便火速赶回家,跟公婆、丈夫商量了一番后。没过几天便给儿子办了喜事。
大家仿佛约好了,十几家权贵齐齐办喜事,京城婚庆商品和各种奢侈品的价格都被炒高了几倍乃至十几倍。即便如此,那些货品也都被抢购一空。
谢氏商号以及隐在幕后的长宁公主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总算出了一口恶气。长宁公主心里舒服了许多,然后直接上书圣人,言明她早已看破红尘,想带发修行。
太后和圣人苦劝不住,由圣人做主,在京郊圈了一大片的山林。着令内务府和工部,按照皇家园林的规模,给长宁公主修建了静修的庵堂。
长宁公主去了静月庵,没有像普通尼姑那般清苦,却愈发悠闲自在:怀念京中的繁华,便回京城的公主府小住;想享受山林的静谧,便去静月庵;两处都呆烦了,便带上侍从出京‘云游’。
宫里的两尊大佛对长宁盛宠不衰,京中的宗室权贵,乃是宫里的后妃、皇子公主们对‘妙真大师’也敬畏有加。
各种巴结、讨好,妙真俨然成了京中第一贵妇。
这日子过得,竟是比做公主还要逍遥快活。
不过,妙真性情有些孤僻,不喜热闹,除非是她主动相邀,其它前来拜会的人,不管身份多么贵重,她都一概不见。
就是安亲王府的亲戚,妙真也没有多么照顾。
时间久了,哪怕大家想通过妙真讨好太后和皇帝,也不敢贸然前来打扰。
所以,听闻九公主想去拜访妙真大师,春桃才会有些担心。
但看到九公主冷淡的模样,春桃吓了一跳,根本不敢看自家主子的眼睛。
去年年底,九公主和杨旻传出了‘绯闻’。
如果杨旻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偏他四处沾花惹草,什么香的臭的女人都跟他有一腿,连带着也坏了九公主的名声。
皇后最是个讲规矩、重礼法的人,听到风声很是生气,唤来刘贤妃一通教训。
刘贤妃素来小心谨慎,从不敢做逾矩的事,这才在波谲云诡的后宫安然存活了下来。
在皇后跟前也有些体面,似这般被严词训诫还是头一遭。
刘贤妃又羞又气,回到自己宫中,命人将九公主身边的宫女都绑了来,挨个的拷问。
春桃和春杏是九公主的贴身大宫女,刘贤妃自是第一个拷问她们。
春桃年长些,知道轻重,也知道刘贤妃的厉害,几乎没有怎么犹豫便将九公主和杨旻的事儿说了出来。
其实九公主很冤枉,她惦记杨旻,不过是上辈子的执念。
杨旻到底是她曾经放在心尖儿上的男人,她对他有着浓浓的爱恋。
但随后,她入了铁槛庵,被关了好几年,险些被逼疯,好不容易逃出来,最后跟姚希若同归于尽。
经历了那么多,她早已忘了什么是纯真的爱情,更忘了全心全意爱一个人是个什么感觉。
重活一世,又拥有了公主这样一个高贵的身份,九公主死寂的心仿佛活了过来。
再次听到杨旻的消息时。她不禁想起了前世的美好爱情,更忍不住想让这份爱情开花结果,最后修得圆满。
所以,九公主才会主动跟杨晴接触,靠着上辈子对杨晴的了解,两人很快便成了‘闺蜜’。
再然后,杨晴把杨旻介绍给九公主。
杨旻亦如记忆中的温文尔雅、俊美非凡。九公主又渐渐有了‘恋爱’的感觉。打着去刘家、去礼佛的名义,时常出宫跟杨旻约会。
说是约会,却也没做什么逾矩的事。
杨旻是九公主的‘爱人’。不是‘炮友’,而且在九公主的心目中,爱情是纯洁的,是高贵的。是不容亵渎的。
既然九公主没做什么丢脸的事,春桃也就没有什么压力的说了出来。
刘贤妃一听。松了口气,女儿没做傻事就好。
但很快又心生不快,没做什么却惹来一片非议,这孩子也太笨了吧?!
为了教导女儿。也是为了向皇后表明姿态,刘贤妃当下便命人将九公主关了起来,派了两个严厉的教养嬷嬷好生教导。
这一关就是三个月。
九公主明白刘贤妃是为了她好。更知道刘贤妃是她唯一的依仗,所以她不敢对刘贤妃生出什么不满。
但对于‘背主’的宫女。她就有些看不过眼了。
只是她刚刚解禁,不好立刻就报复,否则刘贤妃那儿还不定会怎么‘教导’她呢。
九公主暗暗将这些记在心中,想着待事情过去了,她再好好收拾春桃、春杏等人不迟!
九公主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她的心思早就被春桃、春杏几个察觉了。
春桃她们都是在后宫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人,不能说多聪明吧,但起码的直觉还是有的。
“公主想要我们的命!”
这是春桃和春杏观察了几日,得出来的结论。
两个宫女先是惊恐,然后是愤怒,最后是镇定,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们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狠戾的表情。
随后的教训告诉九公主,不要以为宫女好欺负。
在古代,就是最尊贵的皇帝,把人欺负急了,也会有宫女壮着胆子要勒死他。
皇帝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公主了。
春桃和春杏两个下定了决定,公主想要她们的命,她们不介意先送公主去见萧氏的列祖列宗!
“当、当然可以,公主是金枝玉叶,且按照辈分,也是妙真大师的侄女儿,”
春桃强压着心底的忐忑,扯出一抹笑,略带谄媚的说道:“晚辈给长辈请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是妙真大师,见到公主这么一个聪慧、美丽的侄女儿,也会欢喜呢。”
“哼!”九公主明知道春桃是在恭维她,但她还是忍不住得意,不得不说,老天爷对她还是非常厚道的,这一世的身份就不用说了,容貌也不差。
想来也是,刘贤妃能被皇帝宠信,且还能生下一个女儿,长得自是不俗。
至于皇帝萧烨,虽然萧家老祖宗的基因不太好,但经过两三代美女的改良,萧烨称不上什么美男子,却也是五官端正、仪表堂堂的伟男子。
九公主作为他们的女儿,长得肌肤粉白莹润、五官精致秀美,随着年岁的增长,九公主褪去少女的稚嫩,越发明艳动人。
“油嘴滑舌!好了,我告诉你一句实话吧,我不是去拜访妙真大师,而是去探望顾家三小姐的。”
妙真轻易不见人,慢说是九公主了,就是她的亲娘刘贤妃,也未必能入得了妙真大师的眼。
春桃和春杏毫不意外,两人悄悄交换了个眼色。
马车缓缓驶出了京城,顺着官道一路往净月庵赶去。
净月庵在半山腰,马车舍弃官道,拐入一条蜿蜒的小路,慢慢上了山路。
山路还算平坦,但在拐弯儿的时候,忽然响起一声马叫声,紧接着,那马似是受了什么惊吓,根本不听车夫的驱使,拼命狂奔,咚的一声,将车厢甩到了山壁上。
九公主一个不防,直接被甩到了车厢的另一边,头重重的磕在了车厢壁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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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阴错阳差
“妹妹,你说这桩婚事是不是极般配的?”
顾琳复述完云家少爷的情况,故意笑着问顾伽罗,眼睛却瞟向宋氏。
顾伽罗不知道那个云少爷是不是真如顾琳说得出色,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吴兴云氏不安分,她记得清楚,福王的侧妃便出身这个家族。
而福王……顾伽罗表示,她不想跟逆贼扯上关系。
云家,绝对不是什么好的联姻对象。
心里这么想着,顾伽罗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浅笑着说道:“大姐姐看重的人自是极好的,不过这事还要看父亲、母亲,以及琼妹妹的意思。”
儿女婚事,全赖父母之命,就是祖父母也不好干涉,更不用说一个隔房的堂姐了。
当然,顾琳记挂顾琼的亲事,是好心,不管大房这边心里怎么别扭,仍要表示感谢。
顾伽罗客气又疏离的代顾琼向顾琳致谢。
宋氏含笑看着,并不插言。
顾琳和谷氏见她这般,反而有些不舒服:这跟预期的不一样啊,亲!
赵氏感觉到两房之间的波涛暗涌,默默的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顺着晚辈的话,笑道:“好好好,都是一家人,理当相互关心、相互扶持呢。”
说着,目光转向顾伽罗,“你大姐姐回来是帮三丫头说亲事,你呢?你个猴儿好好的跑回来做什么?”
赵氏故意加了些调侃,只把顾伽罗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傻笑两声。
宋氏也掩口而笑。
谷氏和顾琳眼中却闪过一抹不屑,暗搓搓的想,莫非顾伽罗又惹什么事儿了?
顾伽罗揉了揉鼻子。“祖母又拿人家取笑了,我这次回来可是有正经的差事呢。”
顾伽罗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请帖,双手送到赵氏面前,“这是我婆母亲自写给母亲和婶娘的请帖,我们家有个暖房,偏巧养得几株上好的牡丹开花了,我婆母便想请母亲和二婶去家里赏花吃茶。”
这话丝毫没有夸张。因为请帖确实是清河县主写的。
自认为得到了顾伽罗的‘提醒’。清河县主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热情来操办这场送别宴。
除了一应准备事宜,连请帖都是她亲自操办的。
赵氏笑道:“既是给你母亲和婶娘下的帖子,那就交给她们吧。唉唉。这人哪,上了年纪就不讨人喜欢了,大好春日的,竟也无人邀请我去赏个花儿。”
后半句话故意说得酸溜溜的。引得在场的几人纷纷轻笑出声。
顾伽罗更是赶忙抓着赵氏的手,道:“祖母真真是越来越促狭了。您若是想去赏花。只需透个风声出去,便不知有多少人赶着马车亲自来请您哪,那请您的马车定能把咱们家门前的巷子都挤满了。”
顾伽罗这话也不全然是恭维,赵氏是钦封的超一品国公夫人。辈分高,且为人善良正直。出身寒微,却不自轻自贱。不攀附、不谄媚,活得坦坦荡荡。相夫教子,母慈子孝,颇受京中贵妇们的尊敬与推崇。
若不是老人家有了春秋,不轻易出门,否则定然有不少人下帖子邀请她呢。
而且顾伽罗明白,祖母说这话并不是真的想去齐家赏什么花,而是想调节一下气氛,不让两房之间的关系太过紧张罢了。
顾伽罗的马屁,赵氏很受用,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拿手指点着顾伽罗,嘴里还说着:“好个猴儿,胆子愈发大了,竟是连祖母也打趣起来。”
宋氏附和的说笑了几句。
谷氏和顾琳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拿顾琼的亲事说事儿,僵硬着笑容,哼哼哈哈的附和了一番。
不多时,赵氏便有些累了。
宋氏识趣,拉着顾伽罗告辞离去。
谷氏不甘其后,也和顾琳起身,行了礼,便离开了稻香院。
……
“母亲,云家这门亲事有些不妥!”顾伽罗挽着宋氏的胳膊,悄声说道。
宋氏眉眼不动,淡淡的问了句:“怎么说?”
顾伽罗不好说她知道大齐的历史进程,含糊了说了句:“我听闻福王府有个云侧妃。”
福王和当今圣人是异母兄弟,年少时也曾传出了才名,但自从蜀王谋逆伏诛后,福王就仿佛看破了生死、厌倦了权力争斗,整天沉迷于酒色,变成了京城第一大纨绔。
不管福王是真的‘醒悟’了,还是在藏拙乃至自污,圣人对他的戒心一日都没有消除。
跟福王扯上关系,也就意味着卷进了皇室的争斗中,这与赵国公府的家训相违背,更不符合顾崇的谨小慎微。
用这个做借口来推拒婚事,倒也是个不错的理由。
宋氏自然也想到了,不过,她还想试一试顾伽罗,“云侧妃和寿春伯世子少夫人只是同姓,却不是同族,两家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关系。”
就算福王谋逆,被圣人清算,也牵连不到云少夫人,更与顾家没有干系。
顾伽罗却道:“顾副将也与咱们家没有什么关系。”
顾副将是顾崇提拔的心腹,因同姓而连了宗,如今留守辽东大营,帮顾家训练新兵,最是忠诚可靠不过。
宋氏笑了,是啊,这年头没有关系也可以制造关系。同姓可以连宗,不同姓可以联姻,总能找到解决的法子。
顾伽罗这么说,显是很不看好云家。
当然顾家也不是非要云少爷这个女婿,宋氏那么问,不过是想看看顾伽罗这几个月是否有长进罢了。
结果很满意,宋氏终于能放下心来。
母女两个回到上房,顾则安刚刚下朝回来。
看到女儿,顾则安先是询问了一番齐家的情况,听闻一切都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宋氏却直接说了顾琳给顾琼做媒的事儿。顺口问了句,“世子爷,举子们早已入京,您观察了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合适的对象?”
顾伽罗是出嫁女,又是顾琼亲近的姐姐,宋氏谈及这个话题时。也没有避着她。反而拉着她一起坐在了
顾则安笑道:“夫人别说,我还真看中了几个不错的俊彦。”
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纸卷,展开。放在炕桌上,然后手肘撑着桌面,一边指着上面的名字一边介绍:
“曲晋,年二十一岁。冀州人士,父祖皆是读书人。祖父是举人,经人举荐做过两任主簿。曲晋其人生得仪表堂堂,容貌甚伟……”
……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救命~~”
“来人……救命啊!”
安静的山路上。陡然传出两个凄厉的女声,声音又尖又高。仿佛能穿透天际,声音中还带着惊慌与焦急,倘或有人听到了,定能猜出这里发生了什么‘惨事’。
事实也恰是如此。
靠近山壁的小路上,一辆豪华的马车撞得七零八落,不远处的草丛中,还躺着个车夫打扮的人。
车厢成四十五角挂在一侧的山壁上,而声音便是从车厢里传来。
不多会儿,一个满头都是血的年轻女子费力的爬了出来,幸好车厢斜靠在山壁上,车门那一侧与地面之间的距离缩短了近一半。
饶是如此,那女子也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车厢里摔了出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哎呦~
女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动都没法动一下,好半晌才艰难的挪动着四肢,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左右看了看,带着浓浓的哭腔,“春杏,护卫们也不见了,许是被惊马给冲散了。”
公主出行,除了宫女还有十来个禁卫随行。
只是方才公主乘坐的马车惊了,竟直接撞上了近侧的山壁,巨大的冲力将车辕撞断,那匹惊马如同脱了缰的野马,拼命的乱跑,直接将随侍左右的护卫冲散了。
有的护卫躲闪不及,不幸摔进了不远处的悬崖。
其它的护卫也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山壁下,只剩了重伤昏迷的车夫,以及车厢里的主仆三个。
春桃和春杏为了不暴漏自己,在车厢撞上山壁的那一刻,没有做太多的防护措施,任由自己像个破布一样被甩来甩去。
春桃撞到了头,鲜血糊了满脸。
春杏的胳膊骨折了,一条大腿也被飞溅的茶碗碎片割了个大口子,血流了一裤管儿。
至于九公主,看着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但白皙的额头上却肿了个大包,整个人也昏死过去了。
春桃和春杏做戏做得很充足,在没有确定四周是否有人的情况下,她们一直奋力呼救。
但当春桃从车厢里翻出来,发现四周空无一人后,伸手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汗水,低声道:“春杏,动手吧。”
公主对她们动了杀心,她们不能坐以待毙,即使不能弄死公主(九公主死了,她们也要被问罪啊),那也要给她弄出个重病来,让她没有心思去害人。
春杏点了下头,旋即又想起春桃不在近前,她嘶哑的回了句:“好。”
偏就在这个时候,从另一侧的小路上快步跑过来一个高个儿的男子,只见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头上戴着儒巾,明明是读书人的装扮,却身姿挺拔、动作敏捷。
春桃被吓了一跳,赶忙喊道:“救命,这位公子救命啊!”
月白男子已经看到了这边的惨状,也吃了一惊,然后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女孩子呼救,不禁加快了脚步,飞快的赶到近前……(未完待续)
第066章 两桩亲事
顾伽罗听父亲将观察好的几个‘女婿’人选的情况说完,沉吟片刻,道:“父亲看好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只是……这几位举子都是寒门出身,三妹妹性子又有些绵软,女儿担心,三妹妹嫁过去会被人辖制。”
贵女下嫁寒门,这在大齐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科举制度经过上百年的完善,沿袭至大齐朝,已经成为朝廷选官的主要途径。
彼时虽然也有门荫、举荐,但这样得来的官儿,到底不如科举入仕底气足。
且还有一句话,‘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唯有通过科举的重重考验,才能入阁拜相,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所以,大齐朝科举盛行,权贵们也渐渐将家中儿女的婚配对象转移到了那些新晋的进士身上。
嫡女舍不得,嫁个庶女还是可以的。
如果那进士的才能实在出色,就是金尊玉贵的嫡女也能许配。
过去几十年间,每逢大比之年,都会传出某权贵招新晋进士做女婿的消息。
贵女下嫁,不能说是十里红妆,但也是嫁妆丰厚。权贵们既然愿意跟寒门结亲,为得就是培养一支潜力股,对进士女婿自是百般照拂。旁的就不说了,但是生活上就不能委屈了。
寒门出身的进士们,倒也不全是出身贫寒的,在古代,但凡能得起书、考得起科举的人,基本上都是小康之家。
好一些的还是一乡富绅或是当地土豪。
但跟真正的望族权贵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贵女们嫁入这样的门第,少不得要吃一些苦头,受些委屈。
这也就罢了。还有那等无耻的伪君子,娶了人家娇养的女儿,得了岳家的扶持,用了妻子的嫁妆,却还要用各种名义(比如妇道、孝道)压制妻子。
仿佛只有这么做了,他才是个堂堂伟丈夫。
还有一些出身寒微的婆母,既得意儿子娶了千金小姐。又觉得儿媳妇出身太高不好管制。便刻意让儿媳妇‘立规矩’。
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女,却要卑躬屈膝的伺候自己,便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顾琼是大房唯一的庶女。生母小透明,连带着她也有些懦弱。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顾琼跟着妙真大师学习,人变得开朗了许多。也会一些小算计。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顾伽罗觉得,似顾琼这样的出身和性情。最好是能嫁入规矩严正的世家。
哪怕是嫁给不出色的人,有家里的规矩制约着,又有父母长辈管着,也许不会过得太风光。但也绝受不了委屈。
至于那些不知根底的科举新贵,顾伽罗真心认为不适合。
顾则安知道大女儿因着生母的关系,对翠姨娘母女格外关照。是以方才妻子留下女儿一起旁听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对。
顾伽罗的语气中隐约带着不赞同。顾则安也不恼,捻须一笑,“你父亲我又不是死人,岂会眼睁睁看着三丫头受委屈?”
顾伽罗还有些担心,“可是……”说话的同时,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身侧的宋氏。
宋氏是女人,倒与顾伽罗想到了一起,娘家固然能为出嫁女撑腰,可也不能时时盯着。
万一女婿谋了外任,顾琼跟着出了京,万一出了事,顾家鞭长莫及。
宋氏想把顾琼许给新晋进士,却希望是那种知根知底的人家。
她的父亲在做翰林院掌院前,还曾经在国子监任职,门下学生无数。
宋氏的计划是从父亲的门生中选一个门第不高、才德兼备的士子,但顾琼到底不是她的亲生女儿,翠姨娘又是原配冯氏的心腹,顾琼的事,她不好插手太多。
轻轻拍了拍顾伽罗的手背,宋氏道:“世子爷说的是,三丫头性子软,咱们多给她准备几个能干的奴婢就是了。只是有一点,三丫头如今在妙真大师门下学习,虽没有正经拜师,但毕竟有师徒情谊,世子爷,您看三丫头的婚事是不是提前问问妙真大师的意思?”
妙真是真正的贵人,如果她能帮顾琼,哪怕只有一两句赞语,对顾琼的亲事也是极有帮助的。
没准儿,顾琼能因为妙真的关系而嫁入门当户对的世家呢。
虽然顾家有意往‘清贵文臣’的方向上靠拢,但却不能真的放弃与其它勋贵豪族之间的联系。
顾则安一怔,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理当如此。”
目光在顾伽罗和宋氏两人之间转了转,最后定格在顾伽罗身上,“香儿,你素来与三丫头亲厚,也与妙真大师有些来往,不如你亲去静月庵一趟,一来给大师请个安,二来也问问三丫头的意思。”
顾伽罗看了看宋氏。
宋氏点头,妙真大师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就是她这个国公府世子少夫人也未必有这个体面。
反倒是顾伽罗,不知哪里投了大师的眼缘,接连两次去静月庵都没有遭到拒绝,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好,女儿省得。”
顾伽罗没有异议,她也想听听顾琼的打算。
虽然现在顾琼与她不如小时候那般亲近,但到底是她的妹妹,再者,翠姨娘一直对她都很好,就是看在翠姨娘的面子上,她也要尽可能的关照这个庶妹。
顾伽罗还给顾琼准备了一份嫁妆,顾琼成亲的时候,顾伽罗可能已经去了西南,所以她想提前留给她。
事情商量定了,顾则安便去书房处理正事了,留下宋氏和顾伽罗母女两个谈心。
“东府的人都搬走了?”
宋氏拉着顾伽罗的手,缓声问着一些齐家的琐事,“那位没有弄什么幺蛾子?”
“嗯,已经搬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零碎的杂物,估计再有两日便能彻底弄好。”
顾伽罗知道宋氏所说的那位是指大长公主,便笑着说道:“母亲有所不知,这次东府能搬得这么痛快,还是伯祖母发了话呢。“
宋氏挑眉,略带嘲讽的说:“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通情达理了?”
宋氏可没忘了去年‘顾伽罗’闹出丑闻后,大长公主那副刻薄的嘴脸。
为了撇清齐勉之的‘奸夫’身份,她更是拿出了小时候跟人对骂的农村泼妇架势,只把‘顾伽罗’骂了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
宋氏是书香大族出来的小姐,讲究的是骂人不吐脏字儿,曾几何时听过这等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偏那时大长公主既有身份、又有辈分,宋氏再厌恶,也只能忍着。
事情弄到最后,明明被当场抓奸的人有两个,受罚的却只有‘顾伽罗’一人。
经过那事,宋氏对大长公主的‘蛮横’有了真正的认识。
顾伽罗的笑意加深,“不止呢,大长公主还大方的准许清二老爷一家继续跟着她过活,还说什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等我死了你们再分家不迟’——”
话里话外都透着对清河县主‘不敬长辈’、‘不识大体’的不满。
宋氏失笑道:“对嘛,这才是她的本性。”
母女两个又说笑了几句。
宋氏忽的想起京中的一桩奇闻,其中还牵扯到一个与顾伽罗有关的人,犹豫再三,她还是问了出来:“京中最近有桩喜事,你可曾听闻?”
顾伽罗疑惑:“什么喜事?”
这几天家里因为齐谨之放外任、齐严之求真爱的事儿都忙坏了,她也没时间出门,对京中的新闻并不十分清楚。
宋氏看着顾伽罗的眼睛,缓缓说道:“翰林院赵编修和妻子贺氏和离了。那位贺氏,早两年的时候‘忽然’染了病,被送回老家静养。”
顾伽罗愣了下,贺氏?莫非是、是她在铁槛庵的邻居?
宋氏捕捉到顾伽罗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和恍然,心中已经确定了七八分,继续道:“坊间有流言,说贺氏不是染病,而是犯了大错被送进了铁槛庵。如今不知怎的,竟又回到了京城,还大张旗鼓的跟赵编修和离。”
顾伽罗脱口道:“什么?贺氏出来了?”
果然!
宋氏的眉头蹙了起来。
顾伽罗见状,不敢欺瞒,只得将她曾在铁槛庵见过贺氏的事儿说了说。她也没有说谎,单隐瞒了跟贺氏交易的事儿。
宋氏略略放心,看来,贺氏能出来,与顾伽罗无关。
据她打听来的消息,贺氏被送入铁槛庵一点儿都不冤枉:因为婆母对她要求严格,她便对婆母下了毒。婆母虽然救了回来,却也落下了病根儿。
赵家厚道,看在贺院正夫妇亲自上门来谢罪的面子上,没有将这事闹出来。两家商议后,悄悄的往内务府递了折子,将贺氏送进了铁槛庵。
贺氏这等心思歹毒的恶妇,似宋氏这般受过正规闺训长大的人来说,是非常鄙视的。
宋氏可不想顾伽罗跟贺氏有什么牵扯,没得坏了名声。
顾伽罗还在疑惑,“母亲,您说的喜事与赵家有关?还是贺氏?”
宋氏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赵编修和贺氏和离,然后求娶了永嘉郡主的女儿杨绮。”
顾伽罗愕然,原来齐勤之是被赵楚截了胡啊。
这桩亲事已经够曲折离奇了,但不久后,还有一桩亲事更让人瞠目——九公主舍弃情郎(也就是杨旻啦),看中了前来赶考的冀州孝子曲晋……(未完待续)
第067章 县主出马
“曲晋?”顾琼的手指轻轻滑过纸页上的名字,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深入骨髓的恨意。
“父亲专门派人调查过,这人是冀州有名的孝子,为祖父、父亲接连守孝,而耽误了婚事,”
顾伽罗不看好曲晋,却还是将顾则安的调查结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琼。
“还是个大孝子?”
顾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自古至今,国人都觉得但凡孝子,品德都不会坏到哪里。
但跟曲晋做过近十年夫妻的顾琼却很清楚,这人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虚伪凉薄的小人!
还品德好?呸!
顾伽罗点头,道:“只是有一点不好,家里未免贫寒了些。”
乡下小地主一枚,上有寡母要侍奉、下有弟妹要养活,硬件条件真心不怎么好。
可一想到顾则安的话,顾伽罗还是如实的转述:“不过父亲说了,此人长得相貌堂堂、颇有气度,年纪轻轻就考取了功名,是个可堪大用的人才呢。”
“……”谈及到未来夫婿人选的相貌问题,表面上,顾琼像所有正常的闺阁小姐那般羞得说不出话来。
而她正在心里默默吐槽:人才?可不是人才嘛,靠着顾家一步步的往上爬,然后又审时度势的站准了队,前世她身死的时候,曲晋不足三十岁便已经爬到了从四品的京官,前途一片大好!
可惜的是,她顾琼却不想再跟一个伪君子搀和在一起。
顾伽罗不知其意,继续介绍其他的几位父亲看好的士子。
最后低声问道:“琼儿,咱们姐妹之间也不说那些个虚话了,你给我一句实话。对于你的亲事,你有什么想法?”
顾琼放下那几张白纸,抬头飞快的看了顾伽罗一眼,随后又低下头,两只白净的手揉搓着衣摆。
良久,才细若蚊蚋的说了一句:“我、我舍不得家里人,舍不得师傅。姐姐。我、我不想嫁人了!”
这话似真非假,有了上辈子的惨痛经历,顾琼对婚姻没有半分期待。
尤其是现在。她在静月庵住了这些日子,亲身体会到妙真大师的悠闲自在生活,她更不愿把自己困在内宅里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像师傅一样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
顾伽罗皱眉。眯眼仔细看着顾琼,脑海中浮现出宋氏的话。猛地捉住顾琼的手,急切的问道:“莫非、莫非你也想像大师一样——”
顾琼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顾伽罗,那神情仿佛在说:难道这样不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
顾伽罗闭了闭眼睛,极力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凑到顾琼的耳边。只说了一句话:“大师是永宁公主,你不是!”
在大齐。不是哪个女子都能像妙真大师这般能享受到真正的恣意的。
普通女子去庵堂清修,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青灯古佛、清苦孤寂的度过余生。
有娘家亲人还好,如果长辈们都过世了,那就会沦为任人鱼肉的孤苦女子!
再凄惨一些的,没准儿还会被恶人辖制,行那污秽之事呢。
后头的那些话顾伽罗没有明说,但顾琼不是单纯的闺阁千金,前世嫁人后她也曾听闻过一些不入流的庵堂里的野尼姑的腌臜事。
身子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顾琼沉默半晌,才不甘的喟叹一声,低声道:“姐姐说的是,是我想左了。如、如果可以,我想先问问师傅的意思。”
最近一段时间,大师对她越来越亲近了,虽然还比不上陶祺,但在大师眼中,她顾琼不再是一个主动凑上来巴结的陌生女子,而是个可以闲暇时聊一聊天的亲近晚辈。
顾琼不敢确定大师会不会为她出头,但定不会袖手旁观。
正好,她也想趁此试探一下大师对她的态度。
妙真对顾琼倒没有太多的热情,反而对顾伽罗的到来很是开心,热情的拉着她询问近况。
顾琼暗暗皱眉,话说前几日姐姐不是刚来过嘛,怎么大师还一副‘久别重逢’的模样,那慈爱的眼光,都能化出水来了。
顾琼用力掐着手心,努力克制着内心深处的嫉妒,唯恐一个不小心,让妙真和顾伽罗发现她的异常。
“……我竟不知伽罗你还有这等本事哪?提前一个月让牡丹绽放,倒也是件罕事呢。”
妙真这话有些夸张,彼时早已有了玻璃暖房,慢说提前一个月了,就是大冬天的让牡丹开花也没问题。
但她的这个态度却说明了一件事,她很喜欢顾伽罗,近乎一种无条件、无理智的喜欢。
这让顾琼更加戒备,心中早已咕嘟嘟的冒起了酸水儿。
“主要是家中的花匠能干,当不得大师称赞。不过,”
顾伽罗还是疑惑妙真大师为何这般对自己,但她的头脑还在,敏锐的听出了妙真的言下之意,试探的问了一句:“倒是有一盆魏紫,冠状花型,花朵硕大,还算新奇,大师若不嫌寒舍简陋——”
妙真的露出惊喜的神情:“竟有极品魏紫?我倒想赏一赏了!”
顾伽罗赶忙道:“大师肯屈尊,真是我们齐家莫大的荣耀。我、我这就命人回京请母亲给您写请帖。”
太好了!
妙真若是真能参加齐家的‘赏花宴’,齐家的这场宴会定能成为京城上流社会关注的焦点,某些个看着齐家没落而不愿来往、甚至落井下石的人,估计都要掂量掂量了。
就是宫里,或许都会看在大师的面子上,对齐家也能高抬贵手呢。
顾伽罗死死的盯着妙真的眼睛,唯恐这位贵人再反悔。
妙真但笑不语,用力点了下头。
顾琼忍了又忍,很想提醒一句:师傅。齐家是被圣人严惩的罪臣哪,您忽然到访,会不会引起宫里贵人的误会?觉得您不识大体、不分轻重?
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顾琼挤出一抹笑,亲昵的对妙真道:“师傅去赏花,可不能忘了琼儿啊,琼儿也想见识一下极品牡丹哪。”
顾伽罗猛地想起顾琼要说亲了。正该多出去走走。
齐家的赏花宴。有了妙真大师的参与,根本不愁引不来真正有身份的贵妇。
顾琼也无需多做,只静静的跟在妙真身后在齐家转一转。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上门提亲。
不过,顾伽罗牢记妙真的身份,没有开口为顾琼求情。唯有眼中带了几分请求。
殊不知她的这番表现,让妙真愈发满意:这才是‘那人’的孩子啊。知分寸、懂规矩、不谄媚……唉,看来顾家把她养得很好,齐家似是也尽了心。
妙真暗自满意,面儿却不显。笑着对顾琼道:“你个猴儿,不说想着多呆在庵里学习,净想着出去淘气。罢罢罢。你正是爱热闹的年纪,总把你拘在山里也不好。”
说着。她又看向顾伽罗,“还烦请府上县主多写一份请帖。”
顾琼欢喜不尽。
顾伽罗满眼感激,连连点头,“大师放心,大师放心!”
心里却说,只要您老人家肯来,慢说是多写上一份请帖了,就是让县主亲自来迎,想必县主也是乐意的。
顾伽罗叨咕的县主,正在跟自家丈夫说话。
“那个许氏这几日还安分吗?”
齐令先跟儿子商量了一番,已经有了主意,不过这个计划需要清河县主执行。
县主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安分?据客房伺候的丫鬟回禀,那位许小姐忙得很哪,又是打听府里的情况,又是收买洒扫婆子给严哥儿传递情诗,又是……她一个寄居的旁家小姐,竟是比我这个当家主母还要忙!”
县主说完这一串话,顿了下,看向齐令先,“老爷,这许氏绝不是个好的,决不能让她再有机会迷惑严哥儿。”
老二两口子不在京城,她和大老爷作为长辈,必须对齐严之负起责任。
如果齐严之在京城闹出什么‘绯闻’,坏了他的亲事,清河县主都没脸去见胡氏这个弟妹。
齐令先点头:“是啊,是不能让严哥儿跟她有什么牵扯。偏偏这个混小子犯蠢,似是吃了迷魂汤一般,认定了许氏。我和谨哥儿骂也骂了,劝也劝了,结果那混小子——”
齐令先捶了下小炕桌,恨声道:“若他是我的儿子,我、我早就一顿家法招呼上了,又何须如此费劲?”
其实,齐令先之所以不打齐严之,并不是因为他所说的这个理由,而是因为齐严之还没有‘作’到份儿上。
如果齐令先真的怒了,哪怕是齐严之的老子齐令宜,他都照抽不误,反正又不是没抽过。
齐令先虽是武将,却不粗鄙,他对侄子也很看重,想着能不动家法就不动家法,最好是能让齐严之自己明白过来,这样反而比打他一顿更有成效。
清河县主皱眉,收拾一个有心计的民女,对她而言并不困难。
只是她发现,丈夫和儿子对这个许爱,似乎格外关注,仿佛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如此一来,县主反而不好下手了。
齐令先又道:“罢了,左右不过是个攀附富贵的市侩之人,实在不行直接给一批钱,打发出去也就是了。”
攀附富贵?难道是她想错了,许爱并没有什么特殊身份,只是个想跃上枝头的麻雀?!
意识到这一点,清河县主放下心来,见齐令先满眼不耐,似有亲自动手的意思,笑着说道:“这等小事,老爷何须烦恼?许氏到底是个女子,这事儿啊,还是由我出面比较好。”
ps:谢谢阿喵宝宝、盛开的夏荷亲的小粉红,呜呜,这个月的小粉红总算不是大零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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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众生相
永恩伯是高祖原配贞烈皇后的娘家,靠着高祖和先帝两代君王的照拂,一直过得很滋润,在京城上流社会也颇有些体面。
但到了现在,刘家的风光却不比从前,家中子弟不上进,送进宫去的女儿又不甚受宠。
唯一一个能位列四妃的刘贤妃,虽比其它姐妹强了许多,可在后宫挣扎了近二十年,也只生了一个公主,那公主还是个傻子。
幸好有个姚希若,一手医术出神入化,硬是将九公主的痴病给治好了。
现任永恩伯、刘贤妃的哥哥就琢磨上了,自家也有几个未婚配的儿子,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做九公主的驸马?
好歹也是自家人,撇开公主的身份,表哥娶表妹,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让永恩伯想不到的是,如今的九公主脑子倒是不傻了,人却变得愈发不让人省心。
小小年纪就出宫跟外男私会,私会就私会吧,你丫把嘴巴擦干净也行啊,偏偏还让人知道了,闹得满城风雨,连带着刘贤妃都跟着受训斥。
永恩伯是九公主的亲舅舅,心里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能表现出来。
永恩伯夫人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她不止一次的在丈夫跟前抱怨:“早知道她这么能折腾,还不如一直是个傻子哪。”
九公主还是个傻子的话,不管是帝后还是朝臣,对她都有种先天的怜悯,即便她做出的事再荒唐,也不会跟她计较。
而永恩伯府的少爷娶了这样一个傻公主,宫里对刘家不能说是心存感激吧,好歹也会另眼相看。没准儿还会给‘肯牺牲’的倒霉驸马一个大大的前程咧。
可现在……永恩伯夫人听了永恩伯的打算后,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成,不成,我们家可不能娶这样一个儿媳妇进门。”
娶公主固然可以给家族求得富贵和地位,可也不是一点儿坏处都没有。
公主是君,驸马一家都是臣。‘君’想做什么。哪怕是挑战沦礼法的事儿,‘臣’都要乖乖的认下。
大齐的公主原就彪悍,抢有妇之夫的。婚后养面首的,做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哟。
似九公主这般婚前就跟男人勾勾搭搭的,那就更不能要了。
永恩伯夫人担心,娶这样一个‘祖宗’进门。用不了多久,她儿子头上就会一片绿油油。
永恩伯还有些犹豫。“府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我已经好几年都没有正经差事了,大郎、二郎他们早已过了弱冠之年,也只挂着个勋职。宫里娘娘也艰难。不尚公主,难道眼睁睁看着永恩伯府一日日的没落下去?”
永恩伯满心叹息,他们家的灵气仿佛都集中到了贞烈皇后一人身上。除了她,刘家三代男丁中。竟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读书不成,习武不成,论起吃喝玩乐,倒是一个比一个精通。
永恩伯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想让嫡出的三儿子去尚主,旁的且不说,家中的爵位至少能保下来。
永恩伯夫人脸色沉了下来,她是刘家的当家主母,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她自然很清楚。
刘家的爵位不是靠军功挣来的,全凭裙带关系。不是世袭罔替,只能沿袭三世。
后来刘贤妃为了救圣人,不顾自己身怀六甲的为圣人挡住了刺客的冷箭,险些一尸两命,最后勉力生下孩子,还是个傻的。
圣人又感动又愧疚,不但封刘氏为贤妃,还加恩刘家,许他们家的爵位再沿袭一世。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四世而已。
现任永恩伯是第三任,他今年业已四十多岁,放在当下,已经能自称‘老夫’了。
永恩伯就是立时死了,也不会有人说他‘可惜’。
而永恩伯世子也已经二十多岁了,以大齐的平均寿命来算,刘家的富贵至多不会超过三十年。
永恩伯夫妇如何不揪心?!
思忖良久,永恩伯夫人才咬牙点了点头,表示愿意为儿子求娶九公主。
但她心里到底不甘,又补了一句:“伯爷去跟娘娘商量此事的时候,最好还是求她多管教一下九公主。咱们家比不得人家清河县主底气足,九公主也不是顾氏!”
万一九公主婚后红杏出墙,永恩伯夫人希望宫里的贤妃能把心放正,给刘家做个主。
永恩伯虽然不喜夫人说话难听,但事关自己儿子,他还是咬着腮帮子应下了。
背后不能议论人,永恩伯夫人刚刚拿齐家的事举了例,外头小丫鬟便送来了清河县主亲笔写的请帖。
“赏花宴?”
永恩伯夫人扫了眼那大红洒金的帖子,眼中闪过一抹玩味。
自打去年齐家出了事,清河县主便仿佛在贵妇社交圈消失了一般,除了大年初一进宫朝贺,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大家面前。
“县主这是要做什么?”想要重返京城的上流社会?!
永恩伯夫人合上请帖,有些好奇的问道:“伯爷,最近齐家可有什么大事情?”
永恩伯称得上一个老纨绔,正事上没什么能为,但与京中八卦上却颇有些手段。
这也难怪,整日里在东西大街闲逛、吃茶,偶尔还跟三五‘知己’去教坊、青楼体察下民情,消息自然灵通。
只见他稍一愣神,便回道:“哦,也没什么大事吧。几日前齐家西府的老二打发儿子进京了,听说还带了好几马车的东西。”
说着说着,永恩伯的语气中便带着浓浓的羡慕。
他和齐令宜是同辈的人,两人都是勋贵出身,他还比对方大了几岁,结果咧,人家齐令宜不到四十就做了苏州知府。
齐家出了那么大的祸事,齐令宜却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依然在富庶繁华的江南做父母官,一年不知往口袋里捞多少钱咧。
一想到齐严之带进京城的那几辆马车的宽大货箱,永恩伯的眼中就忍不住泛起了嫉妒的红光。
永恩伯夫人也叹道:“齐家老二倒是个有运气的人。”
上头有个好哥哥遮风挡雨,又有个好岳家帮忙打点前程,齐令宜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成。
忽然,永恩伯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灼的看向丈夫:“伯爷。如果妾身没有记错的话。齐老二的嫡长子还没有说亲事吧?”
永恩伯不是女人,一时也没有多想,只愣愣的点头:“是呀。今年刚十六岁,听说是个懂得上进的孩子,读书颇有天分。”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永恩伯夫人抚掌,眉眼满是笑意。
永恩伯不笨。对上夫人的双眸,他不禁睁大了眼睛,“夫人的意思是——”
永恩伯夫人连连点头,笑道:“咱们家婉姐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也该议亲了呢。”
她说的是自己唯一的嫡女刘婉。
永恩伯‘唔’了一声,捻着胡须想了想,“齐家虽然没了爵位。可齐老二的官位还在,且大房有个清河县主。齐家也不会真的衰败下去。跟齐家结亲,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关键是刘婉的出身,在权贵满街走的京城,当真算不得多么高贵。
别看齐家不是国公府了,可齐家的根基还在。
撇开清河县主的诰封不提,宫里的马皇后和太子对齐家都很看重。
再者,齐家丢了兵权,可西南大营却交到了马翰泽的手上。
马某人是谁?那是清河县主的嫡亲哥哥啊。
除此之外,齐家还有好几门得力的姻亲,赵国公府、梁国公府、宋国公府,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人家啊。
提到赵国公府,永恩伯又想起一事,道:“方才夫人不是问齐家有何大事嘛,我倒是想起一事,听说齐家大郎谋了缺儿,下个月就要去西南做知县了。”
永恩伯夫人眼睛一亮,染了鲜红豆蔻的手指敲了敲请帖,“是了,这才是清河县主举办‘赏花宴’的真正目的咧。”
嫡长子由武转文做了官儿,齐家正一步步从抄家的泥潭里走出来,换做是她,也会做出跟清河县主一样的决定。
“齐家这宴会,夫人可否要去?”永恩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还是问了一句。
永恩伯夫人笑得灿烂,“县主有请,是给妾身面子呢,妾身岂能辜负了人家的美意?”她头发长,见识也不短,做不来那等捧红踩黑的蠢事。
似永恩伯夫人这般想的贵妇并不少。
这也好理解,但凡在京城上流社会混得久的人,基本上不是蠢人,除非是有血海深仇(比如霍家和卢家),大家谁都不会闹到面儿上来。
能捧个人场就捧个人场,能送个人情就送个人情,大家都是在上流社会混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有倒霉的时候,更不敢说那些遭遇祸事的人家就没有翻身的可能。
做事不能做绝,万事留一线,只要不影响自家利益,权贵们也乐得凑个热闹!
当然,也不是全部,世间总有那么几个脑缺者,或是目光短浅之人。
安成侯府。
“……嘁,齐家也就剩一个清河县主能拿得出手了,什么赏花宴?还不是想趁机巴结咱们这些人家?”
永嘉郡主因着女儿的婚事,对齐家多少有些别扭。
另外,永嘉郡主和清河县主有些不对付。县主看不上永嘉的为人,永嘉却觉得县主‘假清高’。如今齐家败了,永嘉乐得看县主的笑话,又岂会帮她做脸?
是以,门房刚送来请柬,安成侯夫人还没有发话呢,永嘉便已经表了态:“不去、不去!咱们杨家又不是没有暖房,一朵破牡丹有什么好赏的?不去!”
安成侯夫人那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满,但碍于豫王府和永嘉的权势,她还是忍了下来。
深深吸了口气,安成侯夫人道:“好吧,一切皆听郡主的意思。”
心里却把永嘉骂了个遍:真真是个搅家精。自从娶了你这么个祸害,杨家几十年的清名都毁了,杨家的女儿更是难嫁,放眼整个京城,还有几个正经人家愿意跟杨家来往?!
永兴侯府。
“按理说,县主好心请咱们赏花,咱们理当前往。偏我这几日着了凉——”
永兴侯世子少夫人满脸的为难。一边说着,还一边拿帕子掩着嘴,轻声咳了两声。
“是呀。我这几日身子也有些不适,上巳节的时候就没怎么出门,如今更懒得动弹。”永兴侯夫人也故作倦怠的叹了口气。
她们岳家向来谨慎行事,齐家是惹了大祸。被圣人抄家夺爵的人家,这样的人家。没落不没落的暂且不提,却是切切实实失了圣宠。
永兴侯夫人和世子少夫人的意思很明白,她们绝不跟圣人不待见的人家来往。
至于清河县主是马皇后的侄女,却被她们给忽略了。
再者。如今皇子们已经长成,后宫又有贵妃等几位宠妃,皇后和太子的地位并不是牢不可破的。
为了安全。她们还是离齐家、离皇室的争斗远一些为好。
岳家的几位年长的小姐也跟着附和,尤其是和顾伽罗不对付的岳淑慎。更是连连点头:“没错,我们岳家可是堂堂侯府呢,岂能跟一个破落户扯上关系?”
在场的女眷中,只有三奶奶燕氏微微皱了皱眉头。
自去年跟顾伽罗相识后,她们便时有往来。
燕氏隐隐觉得顾伽罗不似外人说的那般不堪,更不觉得齐家是‘破落户’。
退一万步讲,就算齐家真的不行了,事情也不好做得那么明显。
永兴侯府是世袭罔替的侯爵,但近几年也有了颓势。
永兴侯推行什么‘明哲保身’,观其行径,却有点势利眼。
燕氏不禁担心,永兴侯再这么‘趋利避害’下去,会弄得众叛亲离。
世子少夫人眼尖,捕捉到了燕氏眼中的不赞同,捏了捏帕子,道:“弟妹,你怎么不说话?莫非你想去齐家赏花?”
哼,不就是个‘医女’嘛,不就是把半死不活的老三给救过来了嘛,偏婆婆拿她当宝贝一样。
明明家里最尊贵的儿媳妇是她这个世子少夫人,可婆婆硬是处处抬举燕氏,弄得燕氏这个三奶奶比她还要体面!
世子少夫人早就看燕氏不顺眼,这会子抓住机会,自不会轻易放过。
故意‘啊’了一声,世子少夫人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是了,我怎么给忘了,弟妹和顾大奶奶交好,齐家设宴,弟妹定然想去看看。”
话音一落,岳淑慎便扭头看向燕氏,眼中满是不忿:“三嫂,你居然跟顾氏搅到了一起?哼,顾氏是个什么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旁人都避着躲着,三嫂你倒好,竟然还自己巴巴的往上凑——”
“慎姐儿,住口!”
永兴侯夫人听女儿越说越不像话,赶忙喝住,“你怎么跟嫂子说话?你的规矩都白学了?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你竟然对嫂子口出恶言,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岳淑慎不服气的鼓起两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力别过头。
燕氏脸色微变,她听得分明,婆婆表面上是在斥责女儿,暗地里却是在敲打她这个儿媳妇。
什么叫‘不相干的外人’?
还不是怪她明知道小姑和顾氏不对付,却还要跟顾氏来往?嫌她不知道维护自家人?
燕氏心里叹息,她何尝不想维护自家人?实在是这个小姑太能折腾,放眼整个京城,就没有岳大小姐‘看顺眼’的人。
如果按照婆婆的话来做,那她也不用交际了!
心里这么想,燕氏却还要笑着说:“母亲别生气,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嫂子行事不周到。慎姐儿是个直爽的性子,旁人不知道,我却是清楚的。唉,以后我会注意分寸,还请母亲放心。”
永兴侯夫人很满意燕氏的态度,她看在三儿子的面子上,对燕氏很是抬举。但这并不意味着,燕氏可以恃宠而骄、肆意妄为。
不过,永兴侯夫人深知御下之道。给了人家一巴掌,也不忘再给颗甜枣吃。
思忖片刻,她道:“县主亲自下帖子,咱们岳家也不能一个都不去。这样吧,燕氏,你便代替我们走一趟齐家。不管如何,总要全了面子。”
燕氏赶忙起身。恭敬的应声:“是。谨遵命!”
寿春伯府、东平伯府等几家主母收到请柬后,纷纷找了各种理由婉拒了。
收到回复后,清河县主不禁收紧了拳头。好呀,那些个国公府还没说嫌弃齐家呢,这几家侯府、伯府倒是摆起了架子。
很好,几位的‘情谊’。我清河记下了!
就在县主暗恨不已的时候,顾伽罗兴冲冲的回来了。“母亲,妙真大师有意来齐家赏花!”
县主惊喜交加,捉住顾伽罗的手将事情问清楚后,忍不住大笑出声。“好呀,真是太好了,就是不知这消息传出去后。那些个‘势利眼’们会如何的后悔!”
后悔?
当然后悔,就是永嘉郡主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寿春伯府等几家明言拒绝的主母。更是捂着胸口哀哀叫疼——天哪,妙真大师已经有三年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了,就是正旦朝贺,她老人家都不肯进宫咧。
可宫里的太后和皇帝就是宠爱她,各种贡品,挑着上好的极品,仿佛不要钱一般的往静月庵送。
圣人更是数次微服去探望妙真……种种超规格的待遇,连太子有时候都会心生羡慕。
现如今,妙真大师却要前往齐家赴宴,这、这可是接近大师的绝佳机会啊。
只要能跟她老人家说上话,哪怕只是寒暄几句,都足够所有的贵妇艳羡。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妙真大师能去齐家,表明她跟齐家(或者说与县主)关系莫逆,而寿春伯府等几位夫人却直接干脆的打了县主的脸,大师倘或怪罪下来……
几位夫人后悔完了就是后怕,她们一边安慰自己‘定是齐家人在说大话,大师何等尊贵的人儿,怎么会跟罪臣来往’,一边又接连派人去打探消息。
其实她们心里很明白,县主又不是傻子,怎会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如此,大师真的会去齐家?
包括永嘉在内的几位夫人都暗暗决定,到了宴会正日子,她们就直接去文昌胡同。拼着脸皮不要了,她们也要挤进齐家。
唯有永兴侯夫人暗自得意,幸好她没有把话说绝了。
命人唤来燕氏,“今个儿我的精神好了许多,太医也说了,我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赏花宴那日,我便带着你大嫂和你一起去齐家吧。”
世子少夫人也笑靥如花的表示,她的风寒已经好了,绝不会耽误了齐家的宴请。
燕氏见状,心中暗暗摇头,却也只能笑着答应。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三月二十六日。
清晨,天还没亮,齐家的下人们便起来了,来来往往的忙个不停。
顾伽罗和齐谨之也提前起床,洗漱完毕,夫妻两个一起简单用了些早饭。
顾伽罗去萱瑞堂帮县主料理事情,齐谨之则去书房寻父亲商议待客的事情。
日头一点点的升高,街上渐渐有了行人和车马的声音。
齐家的大门大开,几个身着崭新青色衣裳的小厮恭敬的在门口待客。
不多时,便有马车缓缓驶入了文昌胡同,一路朝齐家驶来。
小厮们机灵赶忙迎了上去。
原本,齐家赏花宴只邀请了堂客,但妙真大师要赴宴的消息一传开,许多个宗室、权贵都想来凑个热闹,甚至连几位开府的皇子都表示对齐家的几株牡丹感兴趣。
豫王府、福王府、齐王府,乃至安王府都有人前来。
县主和顾伽罗在二门处等着,听到外头的通传声,婆媳两个脸上都带出了笑容。
县主忽的想起一事,扭头对身边的丫鬟低语了两句。
那丫鬟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县主的声音很轻,顾伽罗细细听了下,也只听到了‘客房、许氏’几个字。
顾伽罗不禁扬起一边的眉毛,怎么,婆母竟然想让许爱出来见客?
这不科学啊。
慢说许爱来历不明,就算是齐家真正的客人,也不该让她出来抛头露面啊。
今儿来的可都是有身份的贵人,让许爱一个身份尴尬的人过来……顾伽罗疑惑了,婆母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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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下马威
客房里,小丫鬟如实将县主的话转述了一遍。
许爱惊喜不已,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县主请我去参加赏花宴?这位姐姐,你不是逗我开心吧?”
小丫鬟见不得许爱那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学着主母的样子,矜持的点了下头,“许姑娘说笑了,奴婢哪敢随意胡言?县主和大奶奶都等着许姑娘呢,还请您赶紧收拾下跟奴婢过去吧。”
许爱瞪大了眼睛,似是被惊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丫鬟不屑的撇撇嘴,不愿再看许爱的蠢样,冷声道:“奴婢在外头等着姑娘,姑娘快些梳洗一下吧。”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许爱脸上的狂喜之色瞬间散去,她眼中闪过一抹玩味,县主请她这样一个不受待见的女人去赴宴,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她的丫鬟雀儿却喜滋滋的捧着一套崭新的襦裙走了过来,“小姐,二爷还真是说话算话,昨儿刚让人传了消息,说是县主对您的态度已经松动了,今个儿县主便请您去赴宴。”
雀儿一边说着,一边帮许爱褪去家常的衣衫,眼睛里泛着兴奋的光芒:“听说今日赏花宴来的客人都是京中数得上的豪门贵妇,随便哪一位的身份都比咱们的知府娘子都要高,小姐,待会儿您可要好好表现,让县主和诸位女客瞧瞧,您跟那些贵女们也不差什么。”
许爱不置可否,摊开双手,任由雀儿给她换上衣衫,然后重新梳了发髻,又在脸上涂了些胭脂。
收拾停当了。许爱没有耽搁,让另一个丫鬟留守,带着雀儿,跟着那传话的小丫鬟去了二门。
“爱儿见过县主。”
许爱盈盈下拜,动作端得是袅娜纤巧。
县主摆摆手,“许姑娘无需多礼。”
许爱正想跟县主致谢,恰在这时。外头来了一行贵客。
县主赶忙低声吩咐了一句。“许姑娘,你且到我身边来。”
许爱眸光闪烁了下,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便退到了县主的身侧。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县主的另一侧站着的并不是齐家大奶奶顾氏,而是县主的贴身侍女鹦鹉。
更巧的是,鹦鹉身上穿着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配上一条白色挑线裙子,恰与许爱新做的那套号称‘京中流行款式’的新衣极为相似。
“哎哟。大表嫂您来啦,快请进。”
县主仿佛没有发现自家丫鬟和‘贵客’撞衫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依次到来的客人上。
妙真大师赴宴的消息一传开,齐家这次的赏花宴绝对称得上贵客云集。
接到请柬的人家。比如齐家的姻亲,赵国公府、威远侯府、大将军府(也就是马家)、冯家、宋国公府等等人家全都到齐。
还有齐家的故交,像英国公府、卫国公府、镇国将军府等人家也都相继到来。
另外。还有一些嫌弃齐家没落,却又不敢明着拒绝的人家。听到京中第一消息后,也赶忙兴冲冲的赶到了文昌胡同。
至于那几家‘婉拒’的人家,也厚着脸皮送上门来,左右她们手里有请帖,侧门守候的丫鬟婆子也不敢拦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没有接到请帖,却消息灵通的人家,主动跑上门来——来者皆是客,她们就不信,清河县主还真能将她们拒之门外。
清河县主自然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早早的将心腹曲妈妈派了出去,命她把不请自来的客人逐一甄别后,确定了身份,这才放行。
一时间,齐家门前车水马龙,各种规制的车架将整条巷子塞得满满当当。
大长公主领着众儿媳、孙媳和孙女们走出大门的时候,险些被那些马车堵得出不了门。
望着那热闹非凡的场景,大长公主神色变化莫名:真是没想到,还不到一年的功夫,西府便又‘风光’起来了。
大长公主眼尖,清楚的辨别出了眼前那一辆辆车架的规制,并精准的判断出了每辆马车所代表的人家。
“……啧啧,马氏果然能干,区区一赏花宴,来得客人竟是比正旦坤宁宫的朝贺还要齐整。”
大长公主不是个隐忍的人,冷哼一声,吐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她这话说得有些诛心,言语间竟是暗讽县主太张扬,连皇后都不如她有体面。
如果这话传了出去,哪怕皇后是县主的亲姑姑,心中也会有些不舒服。
“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能想到大嫂会那般能干,连大师那样的贵人都能请来。”
搬了新家,住的院子也大了许多,但宁氏却过得很不开心。
管家权被刚过门的儿媳妇夺走,任谁也不会乐意。
这会儿宁氏的心情更差,她和清河县主做了二十多年的妯娌,两人也斗了二十多年,彼此间互有胜负。
虽然宁氏败多胜少,可那也是跟县主平起平坐的‘对手’啊。
现如今倒好,宁氏混得连个寻常富户家的太太都不如,儿媳妇对她阳奉阴违,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连那些个眼皮子浅的管事妈妈也开始应付了事。
反观县主,出身高的儿媳妇对她各种孝顺、恭敬,总览家中大权,如今更风风光光的办起了赏花宴。
差距如此之大,宁氏根本无法接受。
心里憋着气,宁氏不敢跟婆母呛声,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姚希若:“你不是妙真大师的徒弟吗,咱们家乔迁之喜,举办宴席邀请众亲友来新家暖宅,你怎么不把大师请来?”
同样是举办宴集,西边就贵客如云,随便哪个都是世家贵妇。
而她们东府却冷冷清清,除开姻亲,只有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前来。
宁氏越想越生气。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了姚希若头上,“真真是个废物!整日里捣鼓那些歪门邪道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去静月庵给大师请个安呢。咦,不说还好,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大师回京好几个月了,你怎么也不去瞧瞧她老人家?”
这可不是做徒弟该有的姿态啊。
大长公主一记眼刀丢了过来,宁氏硬生生将后头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姚希若到底年轻。虽活了两辈子。可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有遇到今天这样的情景。
被婆母当众斥责,还险些将她好容易套到头上的帽子给摘掉。她不禁又羞又怒,登时涨红了脸。
更可恨的是,她还不能辩解。
怎么说?
难道说她跟妙真大师只是数面之交,偶尔听大师讲了几句养生之道?
难道说她过去在拿着大师的旗号招摇撞骗?
宁氏这个蠢妇居然还让她去静月庵。呸,宁氏当静月庵是东大街啊。可以随意乱逛?
大师没有揭穿姚希若的谎言,已经是给了姚家莫大的面子,姚希若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敢主动往大师跟前凑。
姚希若在心里把婆婆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还要做出羞愧的模样。
大长公主却忍不住再次后悔,她当初怎么就看上宁氏这个蠢东西了呢。
姚氏是不是妙真的徒弟有什么打紧?
只要她能给齐家带来利益就好。
好吧,就算姚氏说了谎。那也不该由宁氏这个做婆婆的当众戳穿了呀。
大长公主真想敲开宁氏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泔水还是浆糊!
冷哼一声。大长公主道:“宁氏,你是不是不想去西边赏花?如果不想去就直接说一声,扯那些个废话做什么?”
宁氏再次当着女儿、媳妇的面儿被婆婆训斥,仿佛被狠狠抽了几个耳光,面皮儿火辣辣的疼。
宁氏的嫡长女齐慧之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大长公主的胳膊,轻声道:“祖母,小心台阶,孙女儿扶您走吧。”
大长公主满心的怒火,在看到乖巧孙女的那一刹,全都熄灭了。
罢罢罢,宁氏虽然不好,可也给齐家生养了三儿一女,这些孩子个个都是极好的。
尤其是慧姐儿,今年都十四岁了,到了说亲事的年纪,隔壁来了那么多贵妇,正是给慧姐儿相看婆家的好机会,宁氏作为母亲和一家主母,也必须出席。
大长公主轻轻拍了拍齐慧之的手背,“还是我慧姐儿最贴心。走吧,时辰不早了,咱们好歹是半个主人,还要帮衬着招呼客人呢。”
宁氏和姚希若都垂着头,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紧跟大长公主下了台阶。
小秦氏和贾姝一直都没有吭声,老实得像一对鹌鹑,悄无声息的跟上大部队。
二门的垂花门里,县主和顾伽罗还在迎客。
京中有名号的贵妇已经来了七七八八,县主暗暗算着,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便跟刚刚进门的英国公世子少夫人一起进了花厅,只留下顾伽罗一人待客。
县主走的时候,鹦鹉等丫鬟自是跟随。
许爱却有些反应不及,饶是她自持见过世面,也被今日的所见所闻迷花了眼睛。
天哪,这、这才是真正的豪门宴集啊。
还有那些贵妇们,个个衣衫华美、珠光宝气,身上还散发着她从未闻过的香气。
还有她们的仪态、谈吐,更是优雅得不似凡人。
繁花锦绣、富贵满堂,今日许爱总算明白了其真正的含义。
不知不觉间,许爱竟生出了些许的自卑,感觉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就好像闯入天宫仙境的无知村妇。
原本,许爱也想像雀儿说得那般好好表现,但人家贵妇们连眼角的余光都欠奉一个,更谈不上欣赏她的‘美好’了。
顾伽罗默默的望着许爱呆愣的模样,心中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婆母大人的这个下马威果然厉害!(未完待续)
第070章 有仇不报非贵女
“县主,妙真大师的马车刚刚进了胡同。”
曲妈妈悄悄来到清河县主近旁,低声耳语:“大奶奶已经迎了出去,您看——”
县主含笑跟几位贵妇寒暄着,听了这话,眉眼不动,只唇边的笑纹加深了几许,心中紧绷的一根弦也松了下来。太好了,妙真大师终于到了!
不是她患得患失,而是大师身份贵重,且好几年都不曾主动参加宴集,仿佛真的如出家一般,远离了红尘。
就是宫里、安王府有什么聚会,她也不轻易露面。
若不是太后和圣人对静月庵赏赐不断,世人险些遗忘了妙真大师的存在。
虽然顾伽罗非常确定的告诉她大师会来,而她也亲自去静月庵给大师送了请帖,并得到了老人家的口头许诺,但在没有见到大师莅临齐家前,县主还是无法真正的放下心来。
“有位贵客到了,我出去迎接一下,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县主略带歉意的跟几位贵妇欠了欠身。
“贵客?”
几位贵妇眸光闪烁,能让县主抛下一屋子的客人而亲自跑出去迎接的贵客,除了哪一位,再无旁人。
妙真出了家,不再是公主,可谁也不敢把她当做寻常的‘尼姑’看待。
太后和皇帝更是非常明白的表示,妙真的一应待遇和公主等同。
公主驾到(尤其是受宠的公主),身为朝廷命妇,理当出迎!
那几位贵妇纷纷点头表示理解,还非常积极的说:“既是贵人驾到,依礼。咱们也当出去迎一迎。”
花厅里的消息传播的很快,县主还没有出去,绝大多数的人便已经知道了。
纷纷附和那几位贵妇的话,“是啊是啊,可不能怠慢了贵人!”
开玩笑,她们这次来是做什么的?还不是想在大师跟前刷个存在感?
正主儿来了,她们还不赶紧出去表现。更待何时?
大长公主辈分高。又是皇家贵女,她自认为自己最有发言权,笑着走到县主跟前。道:“贵人来了,老婆子我也理当过去瞧一瞧,偏生我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若是怠慢了贵人就不好了。这样吧,宁氏、姚氏。你们跟着县主一起过去吧,好歹给贵人见个礼。”
一边说着,大长公主一边给姚希若使眼色。
姚希若心里惴惴。
方才大长公主趁着大家不注意,将她叫到身边说了几句话——
“妙真素来骄傲、孤高。却也是难得的厚道之人,她回京好几个月了,京中的大事小情都瞒不过她的耳目。可她什么都没说,显见已经默认了。”
“治病救人是行善积德的事儿。妙真知道了,也只有高兴的份儿,断不会做出什么让大家都没脸的事情。”
“你婆婆是个糊涂人,她的话你只当是梦中胡话,切莫放在心上。待会儿见了大师,你只恭恭敬敬的行礼,处处尊敬她即可。”
没有点破,但话里话外却将意思都表达清楚了。
姚希若深深吸了口气,一直以来,她都没怎么瞧得上大长公主。
哼,不过是个粗鄙村姑,若不是摊上了一对好爹娘,哪有她作威作福的好日子?
上辈子更是觉得大长公主是个蛮不讲理、粗鄙无赖的老泼妇。
但听了这一番话,姚希若却在心里暗暗佩服,谁说大长公主只有脾气、没有脑子了?谁说她只有蛮横、没有城府了?
枉她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与心性上却还不如一个目不识丁的泼妇公主。
努力平复呼吸,姚希若缓缓抬起头,挺起胸脯,眼中渐渐有了自信与淡然的光芒。
冲着大长公主微微颔首,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表现。
大长公主心中略安,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扯了下宁氏的衣袖,递给她一个狠狠的眼神。
宁氏瑟缩了下,原本还想跟大师多说几句话,马氏能跟大师交好,她宁氏不比马氏差,应该也能和大师搭上关系。
但看到婆婆狠戾的目光,宁氏心中刚刚涌起的火花儿瞬间被冰水浇灭。
做了大长公主二十多年的儿媳妇,旁人不知道,宁氏却是非常清楚这个老东西的手段。
跟大师交好,固然是极有面子的事儿,但、但再有面子,也要有命去享受啊。
宁氏可不想大把年纪了,还要被婆婆压着立规矩、抄佛经,或者干脆被撵出齐家去庄子静养。
用力撕扯了下帕子,宁氏满腹不甘,却还是乖乖的来到县主身侧,陪笑道:“大嫂,我陪您一起去迎接贵人吧。”
县主挑了下眉,她就知道大长公主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机会。
齐家分了家,东西两府各自过活,但在外人眼中,却逃不过那一句话‘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隔房的堂亲,那也是自家人啊,宴会时,帮忙招呼客人也是应有之义。
就算宁氏和姚氏表现得太过热情,旁人也不会笑话,反而会说齐家果然是规矩人家,兄友弟恭、妯娌和睦。
微微一笑,县主道:“好,一起吧。”
说罢,县主不再耽搁,快步出了花厅。
鹦鹉等丫鬟慌忙跟上。
宁氏和姚希若、以及诸多贵妇也都一起往垂花门走去。
一时间,方才还衣香鬓影、花团锦簇的花厅里顿时空了下来。
大长公主扫了眼只剩下丫鬟仆妇的厅堂,眼中闪过一抹黯然:父皇和皇兄活着的时候,她比妙真这个‘假公主’还要风光、还要被人推崇。
可如今……唉,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曾几何时,一个皇室野种竟然仗着帝宠,凌驾于真正的龙子凤孙之上。
究其原因。不过是‘权势’二字罢了!
大长公主心底一片怅然,缓步走到正堂上首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这、这就是权势的魅力?”
许爱呆愣愣的立在花厅里,方才还一派富贵从容的贵妇们,如今却因着一个什么‘贵人’,立时抛却矜持、无比热切的奔了出去。
难怪主人会那么想要成功!
许爱攥紧了拳头,望着众人消失的方向,暗暗下定了决心。
……
妙真大师说是来赏花的。但在齐家停留的时间根本不超过两刻钟。
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花厅。大师恭敬的给大长公主行了礼——大长公主被褫夺了公主封号,但她还是宗室里辈分最高的人,就是妙真也要唤她一声‘堂姑母’。
“大师如此受宠。却还牢记规矩,不忘礼数,也难怪太后和圣人对她诸多宠爱与照拂啊。”
大家将这一幕看在眼底,纷纷在心里称赞。
虽然大长公主辈分高。可皇家是最不讲究规矩的地方。
成王败寇,大长公主当年站错了队。得罪了太后母子,即便她是高祖和贞烈皇后仅存于世的女儿又如何?
还不是照样被削去封号、收回公主府等一切待遇?
没了圣宠的公主,简直就是落架的凤凰,众人没有趁机踩一脚就算是厚道了。
可人家妙真。啧啧,没有恃宠而骄,这在皇室中可是极为难得的呢。
就是瞧不上妙真出身的大长公主。也忍不住暗暗点头:好涵养!
当年先帝在位,还是太子的萧烨并不受宠。妙真是坚定的太子党,在宫里没少跟着萧烨受欺负,第一次下嫁,更是为了帮太子萧烨朝臣。
许多人不理解太后和萧烨为何这般宠爱妙真,大长公主却是隐约知道一些内情。
患难之中相互扶持,为了萧烨而牺牲了终身的幸福,甚至还为萧烨挡灾避祸……这种情谊,岂能轻易辜负?
偏偏在萧烨成功即位、坐稳江山的时候,妙真却悄然退去,这更让萧烨母子心怀歉疚,想加倍的补偿她。
……唉,真可惜,如果当年安王和妙真能站在蜀王一边,或许大齐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大长公主无声的叹息。
除开大长公主,现场的所有人都非常高兴。
县主和顾伽罗一左一右的陪在大师身边,其它贵妇则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
姚希若反复念叨着大长公主对她说的话,终于鼓起勇气,来到大师跟前,盈盈下拜:“希若见过师傅。”
妙真眯了眯眼睛,掩住眼底的眸光,“哦,是你啊。几年不见,出落的愈发好了。你父亲可好?你母亲可好?”
态度很是和蔼,但话里表达的意思却耐人寻味。
姚希若脸上闪过一抹难看,略带尴尬的说道:“我、我父亲已经去了。母亲还好。”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听了这简单的一段对话,便隐约猜到了什么。
姚希若号称是妙真大师的爱徒,可为何大师对她这般客气?
客气有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它代表着‘疏离’。
如果妙真大师真的是姚希若的师傅,那么她对姚家也应该非常亲近。
就算大师不耐烦跟不相干的人接触,可倘或徒儿家发生了大事,她也应当知道啊。
然而,姚希若的父亲早在三年前就死了,妙真大师一见面却还‘客气’的问好。
啧啧……其中内情,不言而喻啊!
妙真一怔,旋即露出抱歉的神情,叹了句:“可惜了,姚大人是个难得的好官呢。”
姚希若不知该如何接话。
妙真又道:“你也是个好孩子,我与你们一家相识一场,也算是猿粪,日后倘或有什么事,只管来静月庵寻我。”
“多、多谢大师。”
姚希若呐呐的应了一句,感觉大家投到她身上的目光很是炽烈,她咬了咬牙,道:“大师当年指点小女医术,小女很是感激……”
妙真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无须多礼,我的医术平平,况也没教你太多。好了,今个儿是来赏花的。旁的就不多说了。香儿——”
妙真扭头,笑着对顾伽罗道:“你说的那株魏紫呢,我倒要看看,这花儿是不是像你所说的那般稀罕。”
顾伽罗赶忙笑道:“大师放心,定会让您满意的。”
妙真眉眼含笑,却一根手指戳到了顾伽罗的额头,“你个猴儿。净会说嘴。如果那花儿不能让我满意,且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话说得好似有些不客气,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大家左右相顾,跟近旁相识的人交换了彼此明了的眼神:看来大师肯屈尊来齐家,全是顾氏的面子呢!
且听大师这口气,似是跟顾大奶奶非常熟悉啊。
“哎哟。大师,人家好心请您来赏花。您却……”
顾伽罗知道妙真这是故意给她撑面子,她满心感激,伸手扶住妙真的胳膊,故作委屈的说着玩笑的话儿。
妙真似乎很喜欢顾伽罗的亲近。笑容愈发真挚,拍了拍她的手背,跟她一起朝齐家的暖房走去。
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说笑声不断。
大部队跟着妙真齐齐转移去了暖房,宁氏看了眼前头的县主。又看了看脸色阴郁的姚希若,扭扯了一番帕子,最后还是尾随众人而去。
“……”姚希若见过妙真,也曾跟她学过几天的养生术。
虽然那时妙真对她称不上多么亲近,可也算和气。
大长公主也说了,妙真性情还算厚道,除非姚希若打着她的名义为非作歹,否则她是不会当众戳穿。
姚希若也正是早就知道妙真豁达,所以当日才敢拿她做旗号。
但万万没想到,妙真竟这般不留情面,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却将姚希若的‘谎言’揭了个底儿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非妙真是为了顾伽罗?
可顾伽罗又是怎么投了妙真的眼缘?
难道是顾琼在一旁穿针引线?
但顾琼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物,否则上辈子也不会轻易被曲晋和杨绮联手算计。
而且上辈子顾伽罗根本就不认识妙真啊!
姚希若越想越头疼,太多的事情偏离了历史的轨道,这种全然失控的感觉,让她心里一阵发慌。
得,齐家赏花宴里又多了一个不开心的人。
但绝大多数的人还是非常高兴的——
妙真对县主称不上亲近,却也露出了欣赏之色,这让县主暗喜不已,且妙真的到来,让她重返社交圈的第一步迈得是那么的光彩夺目、万人关注!
顾伽罗就更不用说了,妙真在齐家待的时间不长,可自始至终,她都紧紧的挽着顾伽罗的手,两人仿佛亲密无间的母女,哦不,是忘年交。
顾琼也算大有收获,虽然妙真对她远不如对顾伽罗亲近,但却当众表明了顾琼是自己徒弟的事实。
一时间,众人看向顾琼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了。
姚希若当初只是自称妙真爱徒,就受到了宫中贵人的垂青。当然,姚希若的神奇医术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可如果她没有传出那个‘消息’,她根本不可能有进宫的资格。
顾琼就不同了,她可是大师承认的徒弟啊。且顾琼至今还在静月庵住着呢,跟大师朝夕相处,简直就是‘近水的楼台’啊。
家中有适婚儿孙的贵妇们赶忙翻出顾琼的资料:赵国公世子的庶女,生母是原配跟前的大丫鬟,唔,出身低了些。不过,据说顾大奶奶对顾琼很是关照。
连带着冯家对这个便宜外甥女也有几分上心。
如今又加上一个妙真……好,就是她了!
还不等宴会结束,便有不少家主母凑到宋氏跟前打听顾琼,其中有几家更是推出了家中的嫡子、或是极出色的庶子。
宋氏暗暗盘算了下,发现有几家的孩子还是挺不错的。
顾琼的行情瞬间上涨了好几倍。
而且瞧这个架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给她定下来。
宋氏也不禁露出欢愉的笑容。
除此之外,马家、冯家、宋国公府、威远侯府等齐家的姻亲也都有幸跟妙真大师谈了几句话。
妙真对这几家都非常客气,尤其是看到冯家大舅母的时候,她的眼中更是浮现出一种莫名的神采,言语间也亲近许多。
这让大舅母有点儿受宠若惊。幸好她涵养好、见识多,把疑惑存在心里,面上却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文雅、淡然。
妙真见状,愈发高看她几眼,赞她是‘贤妻良母’。
妙真轻易不夸人。
众人投向大舅母的目光满是艳羡。
大舅母依然一派荣辱不惊。
寿春伯夫人在人群中围观了许久,眼见顾伽罗大出风头,心里似是抱了个热炭团。
看到县主红光满面的样子。更是后悔不迭。
幸好她还有底牌。
“仁哥儿媳妇。顾大奶奶是你妹子,你过去打个招呼吧,顺便也给大师问个安。”
寿春伯扭头对身边的顾琳说道。
顾琳脸色隐晦莫名。她和顾伽罗从小就不对付。
年龄相近、长相相似,堂姊妹两个没少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可悲的是,在十二岁以前,顾伽罗都是别人家的孩子。而顾琳却处处都逊顾伽罗一筹。
特别是长相。
因为两人长了一张相似的脸,去年顾伽罗出事后。顾琳自觉受到了连累,为了报复,她还小小的阴了顾伽罗一把。
顾琳对这张脸非常厌弃——明明是相似的五官,长在顾伽罗脸上就显得那么精致、美丽。放在她顾琳脸上就粗糙了许多。
但今天,顾琳头一次因为这张脸而感到庆幸。
虽然还是讨厌顾伽罗,顾琳却不介意沾沾堂妹的光。
“媳妇儿这就过去。”
顾琳抬手抿了抿鬓边的头发。确定妆容没有问题,缓步穿过人群来到妙真大师几人近前。
她很聪明。没有直接跟大师说话,而是笑着对顾伽罗道:“到底是咱们家的香儿,对这些花花草草的就是在行,瞧这几株牡丹,养的真好,花朵儿又大又多,团团簇簇的,看着就觉得富贵喜气。”
顾伽罗挑眉,她什么时候跟顾琳这般亲近了。顾琳居然还肉麻兮兮的唤她‘香儿’?
顾伽罗悄悄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客气的回道:“大姐谬赞了,我哪里会养什么花儿,不过是家里的花匠能干,母亲又诸多关照,这才建了这暖房。”
顾伽罗不知不觉的将注意力引到了清河县主身上,在她的话语里,县主就是那等明理又慈爱的好婆婆。
果然,妙真闻听此言,扫了眼县主,轻轻颔首:“清河素来是个宅心仁厚、贤良淑德的女子。香儿,你能做她的儿媳妇,可是你的福气,你要知道惜福,明白吗?”
顾伽罗连连点头,颇为受教的模样。
妙真的性情有些天真烂漫,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她怎样都顺眼。
见她这般乖巧,好不稀罕,伸手捏了捏她水豆腐一样水嫩的脸颊,妙真什么都没说,但眼中的慈爱却骗不了人。
“看来,大师对顾氏不是一般的喜欢啊。”
诸贵妇们不动声色,心里暗暗的记了下来。
“花儿赏了,茶也吃了,我也该告辞了。”
妙真搭着顾伽罗的手,缓步出了暖房,看了看日头,轻声说道。
县主和顾伽罗赶忙挽留。
妙真却道:“好久没进京了,还有些琐事要去处理一下。行了,又不是外人,不必这般客气。”
县主和顾伽罗这才没再多说什么,只恭敬的送妙真出门。
众人也纷纷跟上。
妙真摆摆手,“大家都是来赏花的,切莫因我一个人辜负了这大好的春日,好了,都回去吧,香儿送我就好!”
“是,大师慢走!”
贵妇们都知道妙真的脾气,纷纷顿住脚步,齐齐欠身行礼。
县主则低声叮嘱了顾伽罗几句。
顾伽罗用力点头,然后亲自送妙真一行人出了院子。
行至二门处,妙真又似想起了一事,对顾琳道:“好容易回京一趟,你也回家看看吧。”
顾琳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还是恭敬的应声:“是!”
妙真捉着顾伽罗的手,柔声问了句:“你真的要跟齐大去西南?留在京里不好吗?”
顾伽罗感觉到妙真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她,心里感激,却还是坚定的说道:“我与大爷夫妻一体,他去赴任,我理当跟随。”
说完这些,思及妙真对她的种种照拂,顾伽罗道:“我、我们后日就要启程了,可能来不及去静月庵向您辞别……大师,还望您珍重!”
妙真笑了,眼中隐隐带着些水光,“好,好孩子,我也提前祝你们一路顺风。”
为了这个孩子,她也要进宫求个恩典!
齐家的赏花宴圆满结束,除了极个别人,可谓是宾主尽欢。
县主和顾伽罗忙了大半日,不免有些疲累,但心里高兴,还是非常有精神的将来客们纷纷送走。
旁人还好,就算有想头也不会漏出来,唯有姚希若和顾琳,直觉在人前丢了大丑,她们不敢记恨妙真,却将所有的帐都记在了顾伽罗头上。
告辞的时候,看向顾伽罗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顾伽罗心里冷笑,你们欠我的我还没有还给你们呢,你们倒先使起了性子。好吧,既是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ps:有的亲说女配有金手指,女主却没有。其实,女主是有的,历史的先知、以及她的几大靠山就是她的金手指。什么样的金手指,在权势面前,都是渣啊!(未完待续)
第081章 以彼之道
齐家的赏花宴圆满落幕,超额完成了齐家人的既定目标,阖家上下都很满意。
兴奋过后,这才感觉到了疲累。
从清河县主、顾伽罗到下头的粗使丫鬟,个个都累了个人仰马翻。
第二天,齐家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内院、外院当值的奴婢虽还强撑着按点儿当差,精神却都差了许多。
如此,齐家内院的管理便有些松懈。
齐严之忍了大半个月,总算抓住了这个良机,趁着伯父他们宿醉未醒,一时顾及不到,他悄悄的溜出了自己的院子,一路摸进了二门里的客房。
“爱、爱儿,昨儿赏花宴,大伯母可请你出席了?”
齐严之一看到许爱,就兴匆匆的迎了上去,走到近前,又忽的想起了什么,猛地刹住了身子,眼睛根本不敢直视许爱俏丽的面容,两个耳朵早已红透了。
齐令宜和胡氏对齐严之管教甚严,长这么大,他还从未单独跟闺阁小姐相处过。
更不用说,这位小姐还是他心仪之人,齐严之能壮着胆子混入内院已是他生平做过最荒唐的事情了,此刻面对许爱,他早已羞得手脚都不知改怎么放,哪里还说得出什么甜言蜜语?
许爱噙着一抹温婉的笑容,仿佛没有看到齐严之的无所适从,忽然叹了口气,道:“县主是个慈爱的长辈,对我也极为关照,昨儿特意命丫鬟专门来请我去赴宴。”
她抬起头,潋滟水眸中带着感激,“说到这里,我还真是要感谢二爷。如果不是您。我、我根本无缘见识那样的盛会。”
齐严之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一些,他只是单纯,并不傻,许爱这话,字面上是在致谢,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许爱略带苦涩的勾了勾唇角。“直到昨日。我才知道齐大老爷和县主为何不答应咱们的事儿。二爷,您和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哪。”
清河县主让她参加赏花宴的目的,许爱已经彻底明白了。无非就是让她知难而退。
门当户对四个字,绝对不单单是浅薄的门户之见。
见识、涵养、为人处世的态度……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勉强凑到一起,也不能真正的融合。
如果换做寻常小户千金。见识了昨日的富贵锦绣,定会心生自卑。继而自轻自弃,根本不用县主动手,自己便先放弃了。
就是许爱,心里明明有准备。可还是被那从未见过的豪奢场景、富丽画面惊了一下。
特别是那些贵妇们的言语和神情,那种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气势,最让许爱觉得自惭形秽。
有那么一刹。许爱都想打退堂鼓了。
因为她悲哀的发现,她别说是跟顾大奶奶这样的贵妇相比了。就是那个故意穿了一身和她相似衣裙的丫鬟,观其言行、举止,竟比她许爱都要强上几分。
事后许爱打听了一番,那个什么鹦鹉,居然还只是县主跟前的二等丫鬟,上头还有更规矩、更出色的一等丫鬟呢。
许爱蔫儿了,心底的那股子骄傲瞬间消失无踪,她连个中等丫鬟都比不上。
齐严之无法体会许爱的心情,但听了她的话,不免急切的问道:“怎么?昨儿有人给你委屈受了?”
什么两个世界?他们不都生活在大齐?
许爱摇摇头,“二爷别急,没人委屈我,我、我就是觉得配不上二爷。二爷,您既然已经顺利抵达了京城,我、我也该走了。”
许爱知道县主不会只有这么一招,但她不想被动挨打,经过一夜的思索,决定以退为进。
果然,她的话还没说完,齐严之急得脸都红了。
也顾不得害羞、更忘了礼数,他一把抓住许爱的手:“爱儿,什么配不配的,你救了我,我心悦你,咱们便是天造地设的良配。我知道了,定是昨儿有人欺负了你,爱儿,你别难过,也别轻易放弃,一切还有我呢。”
……
“你?”
齐谨之昨日陪几位国公府的公子吃了半日的酒,醉得不行,直到次日下午才醒。
刚刚起床,脑袋还有些晕,齐严之便气呼呼的跑了来。
齐谨之揉着额角,忍着把蠢堂弟拖过来暴打一顿的冲动,凉凉的说道:“你有什么?你又能做什么?是,我们齐家就是‘仗势欺人’了,我们齐家还就‘俗不可耐’了,那又如何?哼,我且问你,离了齐家,你又算哪根葱?没有齐家的权势,那个什么情儿、爱儿还会主动攀上你?”
劝了这些日子,齐谨之也烦了,加上他这会儿头疼得厉害,气闷之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爱儿?”
齐严之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仿佛不认得眼前这人。
“我还能怎么说她?昨儿母亲好心请她去赴宴,也是存着让她多在人前露露脸儿的意思,想着她若真是个好的,你想收她也就收了,”
齐谨之端起炕桌上的一碗醒酒汤,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可她呢?瑟瑟缩缩、畏手畏脚,竟是连咱们家的二等丫鬟都不如,前来赴宴的女客们,有的还在私下里议论,说母亲向来细致、稳妥,怎么偏带了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丫鬟待客?”
齐谨之斜睨着齐严之,“似她这样的人,给咱们家做丫鬟都不够格,你却还想让她做二奶奶?莫非你觉得齐家还不够落魄,还想让全京城的人都嘲笑咱们?”
“我,我——”,齐严之头一次被人如此冷嘲热讽,脸涨得通红,他梗着脖子喊道:“我就知道爱儿受了委屈,合着昨儿她不是去赴宴,而是去被人羞辱了——”
齐谨之横了他一眼。截断他的话茬:“错了,没人羞辱她,她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谁会刻意找她的麻烦?”你当人家贵妇吃饱撑的没事干吗?
齐严之又羞又怒,他是个书呆子,家里宠着,何曾跟人吵过架?
哆嗦着嘴唇。好一会儿。齐严之才颓然道:“罢了罢了,你们既然这么瞧不上爱儿,我也不留她在这里碍你们的‘贵’眼了。明儿我们就搬出去。”
齐谨之嗤笑一声,“搬出去?搬到哪儿?客栈?好,就算是客栈,你有钱吗?我是说靠自己的能力挣来的银子?”
齐严之语塞。他长这么大。从未为银钱之事上过心?更不用说自己去赚钱了。
沉默良久,他羞恼的嚷道:“总归有法子!”大不了他跟同窗、世交去借。
齐谨之翻了个白眼:“好。就算你有法子弄来钱,你和许爱又以什么关系住在一起?夫妻?哼,无媒苟合?!”
齐严之气得狠了,喊道:“谁说我们无媒苟合?我们、我们请了媒人。还有爱儿的姑母给我们做主——”
齐谨之冷冷的丢出一句话,“婚书呢?”
这年头成亲,可不是你随便找个不知哪里来的媒人一说和。然后有个什么‘长辈’发了话,婚事就能成的。
还需要有正经的婚书。
可婚书这种东西。就不是随随便便凭个人就能弄出来的了。
仿佛被针扎破的气球,齐严之彻底没了气力,他闷头一屁股坐在齐谨之的对面,满脸痛苦、纠结。
齐谨之也不急,端着醒酒汤吸溜吸溜喝着,啧,真难喝!
足足过了一刻钟,齐严之才抬起头,可怜兮兮的问:“哥,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我、我是真的想娶爱儿!”
齐谨之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你须得有拿出手的本事,你大嫂的舅父跟京华书院的山长是好友,可以请你大嫂帮个忙,荐你去京华书院读书,读好了书,有了前程,自然有了资本。”
傻弟弟,这年头就算是私奔,也是需要本钱滴。跟父母‘谈判’,更需要资本哪。
齐严之想了想,貌似有理,点了下头。
齐谨之继续道:“第二,许爱当学习一些规矩、礼数,以及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齐严之有些犹豫,“这个就不必了吧,咱们齐家也不是国公府了。”
齐谨之挑起一边的眉毛,“可你爹还是苏州知府呢。难道你想旁人见到许爱的时候,再把她当做府里的丫鬟?”
齐严之对上齐谨之的眼睛,兄弟两个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齐谨之不躲不闪,认真的说道:“你只要做到了这两点,父亲定会在叔父面前帮你说项!”
齐严之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点头:“好,我听大哥的。”
……
齐严之去了京城最好的书院,而许爱则留在了文昌胡同,由清河县主请了齐家的积老嬷嬷专门教导规矩。
这与许爱预期的结果根本不一样,她不禁暗自焦急,可再想寻齐严之却找不到了。
京华书院可以寄宿,齐谨之把傻弟弟送进去的时候,早就跟山长、夫子说定,非齐家主人发话,决不许齐严之出书院半步,更不许他接触‘外人’。书信可以传递,但也必须通过正规途径。
而所有通过正常途径送来的书信,都必须先交由齐令先或是县主过目。
没用几天,齐家便顺利将齐严之和许爱隔离开来。
“早该这么做了,”
顾伽罗笑着摇摇头,心道:可算是把这对祖宗给拆开了,耳根子好歹能清净两日。齐谨之也能安安心心的离京。
想到离京,顾伽罗记起一事,唤来紫薇:“事情都办好了吗?”
过去的恩怨她可以暂时不计较,但有三个人,她却不想放过……(未完待续)
第082章 还之彼身
京华书院。
“二爷,二爷,小的回来了。”
一个身着靛青色衣衫的年轻小厮快步来到书院的学子宿舍,找到自家主子的房间,还不等气儿喘匀,便急乎乎的喊道。
“怎样?她、她可还好?”伯父伯母应该不会骗他,可他就是放心不下。
爱儿身边的小丫鬟曾私底下嘀咕,说齐大爷把齐二爷送进书院,根本就是调虎离山的诡计,为得就是拆散二爷和她们家小姐。
雀儿还说,齐二爷前脚离开齐家,县主后脚便会把她们主仆几个赶出去,即便不会明着赶出去,也会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将小姐挤兑出去。
齐严之自然不会听信一个丫鬟的话,可作为一个深陷爱情深潭的毛头小子来说,他心里也有些担心。
是呀,伯父伯母还有堂兄根本就看不上爱儿,万一自己去了书院,他们让爱儿受委屈又该如何?
所以,齐严之临行前,又跑去跟齐谨之谈条件。
齐严之不敢明着说家里人会薄待许爱,只是反复强调,许爱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是他心爱的女人,如果她遭遇了什么不幸,那么他也、也不想活了。
齐谨之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跳起来,狠狠的抽了蠢堂弟一顿,没打脸,却把齐严之打得嗷嗷叫。
打完了人,齐谨之终于畅快了,淡淡的说道:“放心吧,我们齐家都是光明磊落的人,断不会行那龌龊的伎俩。不管你在或是不在,母亲都会尽心‘调教’许小姐的。”
说着,齐谨之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的说:“当然,你若是不相信,大可每隔几日遣人回来看看。”
齐严之被堂兄教训得又羞又愧,但心里的天平还是偏向了许爱,嗫嚅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哥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去书院后。就让九斤每隔两日回府一趟,可、可好?”
齐谨之心塞不已,僵硬的点了下头。
齐严之得到了堂兄的许诺。又仔细想了想,觉得再无什么纰漏,寻了个空儿,颠颠的跑去跟许爱辞别。并略带邀功意味儿的将这件事讲给了她听。
许爱闻言,芙蓉面上阴晴不定。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幽幽的说了句:“多谢二爷这般为我筹谋,还望二爷去了书院后,切莫忘了妾。”
齐严之赶忙许下诺言。
两人又是一番山盟海誓、甜言蜜语。直到夜色渐浓,角门负责放风的婆子打来暗号,一对小鸳鸯才恋恋不舍的分手。
齐严之来到书院的第二天。便命自己的亲近小厮九斤悄悄回齐家打探消息。
“好叫二爷知道,爱儿姑娘很好。吃穿等一应用度也都跟过去一样,”
九斤抹了把汗,详细的将他探查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齐严之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家里一切可还好?”
九斤用力点头,“好、好,都好,大爷和大奶奶已经收拾停当,明日就离开京城了。哦,还有,昨日宫里忽然来了内侍传旨,宣大老爷进宫。”
齐严之一惊,“出了什么事?不是说案子都了结了吗?”圣人好好的召见大伯父作甚?
九斤见齐严之误会了,赶忙摆手,笑道:“二爷放心,大老爷没事。哦,也不对,哎呀,这么说吧,圣人宣大老爷是好事。”
齐严之微怔,“好事?”莫非圣人又忆起了齐家的功劳,觉得大伯父可怜,想重新启用他老人家?
别看齐严之是个不通俗物的书呆子,但他到底是豪门公子,该有的见识还是有的。
特别是关乎家族的大事,齐令宜也曾经跟他讲过许多。
“是呀,是天大的好事呢。”九斤很兴奋:“圣人有意彻底剿灭前朝‘梁逆’,便召大老爷去询问西南各府县的情况,咱们大老爷是什么人哪,在西南待了二三十年,没人比他更清楚那里的情况。大老爷不但详细的说明了西南的民生、军务,还针对前朝‘梁逆’提出了好几条非常有见地的建议。”
九斤说得眉飞色舞,两只胳膊也不住的挥舞,“……圣人甚是满意,直夸大老爷不愧是西南悍将、国之栋梁!”
完、完了?
这就是所谓的好事?
齐严之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连声道:“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圣人虽然没有给齐令先什么封赏,更没有授以官职,但圣人的这番话,却表明了一个态度——齐家的‘旧账’一笔勾销,齐令先可以重返朝堂了。
或许现在不能立时起复,可一旦有了合适的机会,圣人定不会忘了他。
而这个机会也不会太遥远,圣人终于要对盘踞云南的梁王动手了。正如九斤所说的那般,想在西南行军打仗,朝廷根本绕不过一个人,那就是西南曾经的土皇帝,齐令先!
屁股决定脑袋,齐严之心思单纯,但出身将门世家,对于这些,他还是有着先天的敏感度。
思及此,齐严之忍不住为大伯和家族高兴。
太好了,大伯和堂兄缺的就是这么一个良机,如今圣人表了态,大伯他们不愁无用武之地,而齐家、终将恢复祖辈的荣耀!
……
宿舍的另一边,冯明伯正跟小厮说话。
“明日我就不去城外送行了,你跟表小姐和表姑爷好生说一说。就说,让他们一路小心,到了西南稳妥行事。”
该说的都说了,去了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冯明伯神情淡淡的,眼中却仍有几分不舍和担忧。
西南哪……如果他的预测没有出错的话,那个地方,近几年内将会有一场战事。
希望齐大能像他承诺的那般,好好保护香儿,否则——
小厮连连点头。“大爷放心,小的一定会把您的话带到。哦,对了,大爷,孟先生的家眷刚刚抵达京城,您看?”
冯明伯道:“老规矩,直接把人安置到庄子里。”
小厮心领神会。但还是问了句:“那孟先生那儿?”
冯明伯浑不在意。“直接告诉他就好,他是个聪明人。”
两人谈论的孟先生,全名孟复。祖辈起就在云南安家落户,精通好几个民族的语言,并且对当地的一些利益集团有一定的了解。
孟复的祖、父都是读书人,但与科举上却没什么进益。直到孟复,书读得好。人也通透,惟独相貌差了些。
身高五尺左右(即),尖嘴猴腮,皮肤黝黑。若不是双目还算清明,妥妥一副油滑奸诈小人的猥琐模样。
大齐做官,不但要讲究才能。还要看脸。
孟复的才学是尽有的,可他那形象着实让人看着不喜。考中了进士却通不过吏部的铨选。
冯明伯交友颇广,听说了孟复的事,便暗中考察了其为人品行以及能力,发现这人长得不咋样,但却有真才实学,不禁生出招揽的心思。
正巧齐谨之要去西南做官。
冯明伯想了想,齐谨之虽然对西南的军务很熟,可他到底没有做过地方官,对于那些庶务并不了解。
尤其是云南那个地方,地处偏远,多民族混居,朝廷在当地的威慑力不强,反倒是一些豪族、土司掌控了地方。
齐谨之过去,身边必须有个熟知云南情况的人,而孟复便是最佳人选。
经过冯大舅一番运作,孟复摇身一变成了齐谨之的主簿,一家四口随齐家一起赴任。
小厮提到的‘家眷’,主要是孟复的父母亲人。
冯明伯原本接孟家人进京,是为了招揽孟复。
如今孟家父母兄弟十几口人到了京城,冯明伯依然会好好对待人家,但这次却是为了牵制孟复。
西南必有一战,主战场是云南,冯明伯必须确保表妹的安全。
而孟复,为了父母亲人,也会全心全力的帮助齐谨之。
“是,小的明白。”小厮恭敬的答应一声。
冯明伯忽又想起一事,交代道:“还有,平日里多留心一下齐二。”
“是。”小厮点头,心里却嘀咕:唉,表小姐的命真好。话说,表兄当到他们家大爷这个份儿上,也算是世间罕有了。
……
“哼,顾伽罗的命还真好!”
顾琳满心嫉妒,一想到那日赏花宴的盛况,她的心里就直翻酸水儿。
顾琳的贴身大丫鬟叫绿萼,从小陪她一起长大,很清楚自家主子和二小姐的恩怨。
听了这话,她不敢胡乱插嘴,唯恐一句话说得不如大小姐的意,惹怒了大小姐。
“也不知道她背地里使了什么阴谋诡计,竟然骗得了妙真大师的垂青……”顾琳只想发泄,没人附和也无所谓,一个人嘀嘀咕咕的骂个没完。
绿萼依然垂首不语。
忽然,外头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隐隐的还有呼喊声。
顾琳大怒:“外头是谁?这般没有规矩?”
绿萼赶忙走出去,不多时领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精明妇人走了进来。
顾琳看清来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谷有才家的,你怎么来了?”
谷有才是顾琳的陪房,现在帮她打理东大街的一处铺面。
来的这妇人是谷有才的娘子,在外院当差,平日里轻易不进来。
这倒也没什么,最让人惊讶的是,谷有才家的满眼惊慌,仿佛出了什么大事。
顾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噗通’一声,谷有才家的跪在地上,哭喊道:“二奶奶,不好了,方才有人拿着香料铺子的房契来收铺面,还、还说二奶奶已经将那铺子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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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后续
顾琳愣了半晌,才将那番话消化完,瞬间瞪大了眼睛,手颤巍巍的指向谷有才家的:“你、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什么叫‘拿着房契收铺面’?
她什么时候把东大街的香料铺子卖出去了?
顾琳不如顾伽罗金贵,可到底是国公爷的嫡亲孙女,赵国公府的正经大小姐,婆家亦是伯爵府第,出嫁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
而在顾琳的嫁妆中,光京城的铺面就有四处,其中最值钱的便位于东大街,足足五间、上下两层的临街旺铺。
顾琳的舅家正好又在西北任上做官,与西域的胡商关系非常,所以顾琳便将东大街的铺面用来卖香料。
香料铺子的位置绝佳,货源好,再加上掌柜谷有才也是个能干的人,一年下来,能有四五千两银子的进项呢。
顾琳嫁到寿春伯府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因为顾伽罗一事受了婆婆、大嫂的冷言冷语外,其它时候,都是非常风光的。
顾琳能这般受婆家重视,一来是因为她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的出身,二来也是因为她嫁妆丰厚。
寿春伯府是京中的三流勋贵,早已出现颓势,上下主子都不懂得经营,却养成了骄奢的性子,近几年来,府里早已是入不敷出。
当初顾崇便有些看不上徐家,他更想让大孙女嫁入清贵人家,或是有干才的年轻武将,但谷氏不同意。
谷氏要强了一辈子,当初为了压长嫂(也就是早逝的冯氏)一头,抢一个嫡长孙(or嫡长孙女)的名头,硬是冒着风险催产。赶在顾伽罗落地前一个半月产下顾琳,顺利让女儿成为了顾家的大小姐。
去年年初顾伽罗跟黔国公府订了亲,谷氏急得不行,发誓要给女儿也说一个不逊于齐家的婆家。
奈何形势比人强,谷氏带着女儿四处出席各种宴会,她相中的人家看不上顾琳,而上门来求亲的谷氏又瞧不上;好容易看中了门第。对象却又不出挑;孩子好的。婆婆又有些严厉……
前后忙活了两个多月,顾伽罗都出嫁了,谷氏还没有定下来。
矮子里面拔将军。谷氏最后终于定下了寿春伯府的嫡出二公子。老牌勋贵,家风不错,婆母不是刻薄的人,关键是徐二公子的个人素质很不错。
好。就是他了!
顾则安听了谷氏的分析,亲自去相看了徐善仁。觉得这小子确实不赖,也就同意了妻子的建议。
顾崇虽有不满,但孙女的婚事,到底是父母说了算。幸而徐家虽没什么出挑的人才,却也安分守己。
几十年来,京中风起云涌。寿春伯府一直都平安无事,孙女嫁入这样的人家。或许不会有什么大造化,但定然出不了乱子。
再加上,顾则安不是承嗣的嫡长子,顾崇对他的要求也就没有那么高。只要他们一家子能平安顺遂就足够了。
顾琳却有些愤然,总觉得自己的婚事不如顾伽罗的体面。
谷氏耐心的跟女儿分析,什么徐家门第不高,她嫁过去婆家人都会高看一眼;什么徐善仁为人憨厚老实,徐家男丁鲜少有纳妾的,她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顾琳被说服了,高高兴兴的嫁入了徐家。
也正如谷氏预料的那般,顾琳在徐家颇有体面,就是她大嫂、寿春伯世子少夫人云氏对她也敬让三分。
婆母贺氏对她是各种关照,过门还不到三个月,就让她跟大嫂一起管家理事。
丈夫徐善仁亦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夫婿,每每顾琳大小姐脾气发作的时候,都会耐心的包容,甚至还会伏低做小的哄她开心。
顾琳愈发觉得还是亲娘疼她啊,给她选的婆家、夫婿竟是无一不好!
白天和大嫂一起管家,享受着掌握权柄的威风,以及管事妈妈、奴婢们敬畏、谄媚的目光,晚上则有夫君的柔情蜜意,顾琳幸福得周遭都是粉红泡泡。
新婚是如此的美好,顾琳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徐家的亏空时,都没有任何怨言。
直到顾伽罗闹出丑闻,贺氏和云氏对她开始不满,乃至言语挤兑。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顾琳这才回过味儿来:什么婆母器重特意许她管家啊。管家是假,想让她拿钱填养活徐家才是真呢。
幸好徐善仁是个厚道的,对顾琳始终如一,让她对这段婚姻才没有彻底失望。
借着顾伽罗的事儿,顾琳称病辞了管家的差事,捂紧了嫁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待顾伽罗惹出的风波平息后,贺夫人提出让她分担家务的时候,顾琳不再热衷,实在推脱不过,她也只是跟在云氏后面打个下手,银钱方面半点不粘手。
随后,顾琳还是看在丈夫的面子上,偶尔拿出点银子来贴补家用,但再也不会像过去那般‘大方’了!
贺夫人和云氏暗自不满,可也不敢表露出来。没办法啊,谁让顾琳是徐家最有钱的人哪。
顾琳也清楚这些,所以对自己的嫁妆愈发上心。
这会子却有人告诉她:亲,你最值钱的摇钱树没了,据说还是被你亲自给卖掉的哦!
对上顾琳赤红的双目,谷有才家的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点头:“是、是的,就在方才,有人拿着房契——”
话还没说完,顾琳已经跳了起来,“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把铺子卖出去了?”她又不傻,怎么会自绝财路?
“假的,一定是假的,”顾琳气得火冒三丈,尖声骂道:“好个胆大妄为的歹人,欺诈都欺到我顾家人头上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到我的铺子去捣乱。”
她这就回国公府找爹娘,拿爹爹的帖子去顺天府。
谷有才家的壮着胆子,低声回了一句:“二奶奶。我男人看过那房契了,是、是真的。”
顾琳猛地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谷有才家的,“真的?”
怎么可能?
难道是谷有才起了歪心?
顾琳没有气昏了头,脑子飞快的转着,满眼的狐疑。
谷有才家的警觉,赶忙辩解道:“没错。那房契确实是真的。我男人找顺天府的书吏确认过了,说是一个月前,由您身边的顾妈妈亲自出面。将香料铺子的房契转卖了出去……”
顾妈妈是顾琳的奶娘,是她第一心腹之人,掌管着她的私房。
“胡说,顾妈妈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顾琳第一个反应就是驳斥。没错,顾妈妈确实有机会拿到铺子的房契。但顾琳对她非常信任,顾妈妈根本不会、也没有理由背叛她!
谷有才家的苦着脸,“奴婢也不信哪,可问题是。那书吏说了,来办手续的人是个四十来岁、净白富态、右唇角有颗黑痣的妇人。”
而这些体貌特征跟顾妈妈完全相符。
一直没做声的绿萼眼中闪过一抹惊异,轻声提醒了一句。“二奶奶,一个月前咱们去了京郊的庄子。顾妈妈一直伺候您左右,根本就没有回京啊。”
直到半个月前,云氏要给顾琼说亲,顾琳才回来。
“对啊,”顾琳也想起了,连声道:“假的,那个顾妈妈定然是假的。好哇,还真有不怕死的呢,竟然用这种手段来算计我。我这就回国公府,求祖父给我做主。”
绿萼却拦住了顾琳,“二奶奶,那个顾妈妈是假的,可、可房契定然是真的。而且,能设下如此圈套的人,必定是非常了解您,而且还能把手伸到您房间里。”
顾琳一怔,慌忙命人取来放契纸的匣子,打开一数,发现果然少了那张东大街香料铺子的房契。
“是谁?到底是谁这般算计我?”顾琳心里一阵慌乱,能接触到这个匣子的人,都是她信得过的人,根本不可能背叛她。
还有,就算有人背叛,可匣子的钥匙一直都由顾琳亲自保管,除了她,连徐善仁都不可能打开匣子、拿走里面的东西。
可那张房契,竟然不翼而飞了,顾琳只觉得背脊一凉,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
文昌胡同。
齐家东府搬到了新宅,新宅‘恰巧’位于西府东边,所以依然被人称作‘东府’。
外人为了区分齐家两府,称东府为‘东齐’,西府则为‘西齐’。
东府的宅院亦是个七进七出的大院子,大长公主住在了中轴线的主院,院落的名字沿用国公府的旧称,即‘春晖堂’。
齐令源和宁氏住在春晖堂东侧。
齐勉之和姚希若则住在了西侧的一栋小院里,齐勉之为了讨妻子欢心,特意将小院命名为‘衡兰院’。因为姚希若的‘若’字,便取自‘衡兰芷若’。
前几日的赏花宴上,姚希若被妙真大师当众戳穿了假身份,让她在众贵妇面前丢了个大丑。
姚希若羞恼不已,回家后就‘病’了,一个人躲在衡兰院里‘静养’。
“好个妙真,我敬你是个高人,你却这般待我……”
姚希若绝不是个好性儿的人,虽然不敢明着对上妙真大师,但架不住她‘神器’啊,她的玄医医术不光能救人,还能杀人。
这两日她一直研究‘玄医医书’中的毒蛊篇,颇有些收获,姚希若咬着下唇,心中已经有了报复妙真的办法。
恰在这时,姚希若的贴身丫鬟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凑到姚希若近前,悄声耳语了几句。
“什么?他、他进京了?还想见见我?”姚希若大惊失色,看那封信的眼神充满嫌弃和隐隐的畏惧……(未完待续)
第084章 后续的后续
“……表少爷说他现在住在云来客栈——”丫鬟低低的说着。
她叫碧痕,是姚希若的大丫鬟,从小伺候。
姚希若的许多事,顾则媛都未必知道,碧痕却都清楚,是以她非常明白此时小姐的感受。
“谁管他住在哪里?他就是躺大街上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姚希若险些失控,尖声喊了出来。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深深吸了口气,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张她刻意忘却的面孔,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着:该死的,这个混蛋怎么跑到京里来了?他不是被她设计去了西洋,据说早已死在了海上了啊。
怎么——
她重回这个世界快一年了,那个人对她而言早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出现。
姚希若咬紧下唇,“他还说了什么?”
碧痕垂着头,小声道:“表少爷还说,他、他这几年在外面颇受了些苦头,每每回想起来便、便格外‘惦记’小姐您。”
说到‘惦记’两个字的时候,碧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因为她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人吐出这个词儿的时候,是怎样的咬牙切齿。
单看他那愤恨的模样,碧痕毫不怀疑,如果当时小姐在场的话,那人定会一把扑上来将小姐活活掐死!
想到那人野兽般冷厉的双眸,碧痕欲言又止:“小姐,我、我看表少爷似是变了许多,身上竟、竟有股子煞气!”
就好像赵国公府那些刚刚从辽东‘历练’回来的兵士,从骨子里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煞气?
莫非那人在外面经历了生死大劫,手上曾经沾染过性命?
姚希若没有亲自做过生意。更没有出过海,但她却听了不少商队下西洋的故事。
据说,海上贸易,一本万利,却风险很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船覆人亡。就算是能顺利返航,人在海上也会吃许多在陆地上想象不到的苦头。
所以。大家都知道下西洋能赚取暴利。可真正跟着船队去的商人并不多。
姚希若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千方百计的哄骗那人出海。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买通了商船上的船工……
双手忍不住收紧。寸许的指甲刺入柔嫩的掌心,姚希若终于冷静下来:“他住在云来客栈?哪个房间?身边带了几个人?”
听到自家小姐镇定的声音,碧痕稍稍松了口气,飞快的抬眼看了她一眼。道:“表少爷没说。不过奴婢悄悄跟过去打听了一下,发现他住在了天字三号房。据客栈掌柜的说。表少爷主仆共三个人。”
表少爷是找到文昌胡同来送信的,碧痕接到角门婆子的传话,惊得险些魂飞魄散。
好容易平复了心情,便亲自去了角门。亲眼确定了那人的身份,然后又悄悄的跟了出去,直至收集到足够多的信息。她才回来报信。
“干得好,”姚希若满意的点点头。碧痕不愧是她调教出来的丫鬟,既明白她的脾性,还伶俐能干。
碧痕心里得意,脸上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声道:“能给小姐分忧是奴婢分内的事,当不得小姐称赞。”
说罢又换上担忧的神色,“小姐,表少爷来者不善,他、他若是跑到姑爷跟前胡说八道,那可如何是好?”
虽然现在小姐在齐家非常有体面,姑爷对小姐更是千依百顺,可那事一旦爆出来……碧痕根本不敢想象此事的后果。
姚希若却异常的冷静,“放心吧,他如果想闹事早就闹开了,根本不会给我写这封信。”
碧痕一点就透:“小姐,你的意思是说,表少爷他、他有求于你,或是想趁机勒索?”
她们家小姐可是京城有名的神医,医术出神入化,连太医院的贺院正都佩服。
每日里上门递帖子求医的人数不胜数,其中更不乏有钱有权的富贵人家。
姚希若有神奇医术、私房又丰厚,除了这两点,碧痕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旁人算计。
“谁知道呢,他想怎样,只有见了面才清楚。”
姚希若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心道:高渊,我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我都不会让你如愿!更不会让你坏了我的名声!
……
阳光正好,御花园里花团锦簇,柔柔的夏风中都带着些许花香。
房间里很安静,层层叠叠的帐幔垂下,一张紫檀木雕琢的架子床上,正卧着一个十四五的少女。
只见那女孩头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细棉布,面容苍白,嘴上没有半分血色,原本白净的面容上也有一些划伤。
她双目紧闭,呼吸还算平稳。
但忽然间,她的胸膛起伏得厉害,头也开始左右摇晃着,五官扭曲得厉害,干裂的嘴唇微微动着——
“……姚、姚希若,你个贱人,去、去死吧!”
九公主猛地张开了眼睛,但室内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她下意识的又闭紧了双眸。
好一会儿,待眼睛适应了室内的亮光,她才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器具、装饰既熟悉又陌生,九公主不禁皱起了眉头,却不经意间扯动了额头的伤口。
“嘶~~”
九公主疼得连连吸着冷气,伤口不疼了,脑仁儿却疼得厉害。
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却发现右手根本不能动,一动就疼得厉害。
“这是怎么回事?”
九公主心里又惊又慌,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想开口喊人,却发现嗓子干得厉害。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不多会儿,两个宫装女子走了进来,她们掀开床上的帐幔。正好对上九公主惊疑的双眸。
两个女子惊喜万分,“公主,公主您醒了?”
公主?
九公主皱眉,再次牵动伤口,而脑袋里也似乎被塞进了许多东西,险些将她的头都给挤爆了。
“哎哟~”九公主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再次昏厥了过去。
昏迷前还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喊——
“公主醒了。快请太医!”
“娘娘,公主终于醒了!”
“呀,不好。公主又昏过去了!”
待九公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四周静悄悄的,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映得室内一片柔和的光。
九公主没有贸然的伸手、起身,她的眼中也没了白天时的惊慌和茫然。
“呵呵。贤妃所出的九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呢。”
九公主唇边漾开笑容,稚嫩的面容上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与复杂。
上辈子的她,最初的时候虽称不上什么圣母,却也从未害过人。却遭人陷害被关入了铁槛庵。
后来她醒悟过来,为了逃出来、为了报仇,她不择手段。纵火、杀人,原以为会死后下地狱。不想竟能重活一世,还有了这么一个尊贵的身份。
“老天爷果然怕恶人啊……”
将上辈子和今生的所有记忆彻底融合,九公主感慨莫名。
没错,她还是九公主,只是相较于半个月前受伤的九公主,现在的她多了一些记忆。
许是上辈子报仇的手段太过惨烈,她刚刚重生到九公主的时候,脑中的记忆并不完整,只记得自己最后是跟姚希若同归于尽了,但并不记得具体的细节。
另外,前世在铁槛庵的每一日每一夜,她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只有种感觉,很苦!
但究竟苦到了什么程度,自己遭受了怎样的苦难,却不甚清楚。
半个月前,九公主带着宫女和侍卫去静月庵,行至山间惊了马,她的头狠狠的撞在了车厢上,受了重伤。
再次睁开眼睛,受伤的大脑中却奇异的补全了丢失的记忆。
九公主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能活得明白些自然是好的,可那些记忆实在太痛苦了,每一次回忆对她都是折磨。
“算了,前世种种都已经过去了,我受了罪,可也报了仇,”
九公主深深吸了口气,自己劝慰自己:“老天垂怜,我有了新的人生。这辈子,我定要好好活着。”
比她们任何人过得都要好。
至于什么姚希若,什么‘顾伽罗’,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今生与她再无瓜葛。
只可惜,事事不遂人愿,就在九公主准备开启全新人生的时候,一个自己留下来的烂摊子便砸到了她的面前。
“你说什么?”
吃了药,休养了两天,九公主总算有精神跟近身服侍的宫女闲聊了。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父皇要给我选驸马?”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现在才十四岁啊,还没及笄呢,别说在现代了,就是在大齐,成亲也稍显早了些啊。
现在在床前服侍的宫女,不是春杏也不是春桃,而是刘贤妃新选来的,名叫知夏。十五六岁的模样,相貌寻常,却很稳重。
仿佛没有看到九公主惊讶的模样,知夏用平缓的语气回道:“回公主的话,不是圣人要给您选驸马,而是您在昏迷前,拉着贤妃娘娘的手,求娘娘成全您和曲公子。”
“啥?”
九公主傻眼了,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什么曲公子好吧。怎么会主动‘求成全’?
等等,九公主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敲了敲脑袋,是了,她想起来了,那天在山壁下,她也没有彻底昏死过去。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倚在了宽厚温暖的怀抱里,耳边还有稳稳的心跳声,让她莫名的有种安全感。
耳边还一直有个很好听的声音在说话,“别怕,我马上送你去找大夫……快了、快了,咱们快要走到官道上了……这位小姐,你再坚持一会儿,这里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总有路过的行人或是马车。到时候你就能得救了……”
“某姓曲名晋,是今年赶考的举子,今儿个和几个同乡一起去郊外踏青,恰巧遇到了小姐。足见老天爷也不忍心让你出事,所以啊,你一定会没事的……”
“哦,对了。小姐的两位侍女伤势虽重。却没有性命大碍,某能力有限,只能先送小姐去医治……”
絮絮叨叨的。却不让人心烦。
那时候,九公主原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可就是因为那个声音的鼓励,让她坚持了下来。将‘曲晋’这个名字深深的记在了自己心上。
但、但是,也没必要嫁给他吧!
九公主无声的哀嚎。好想抽自己一顿:这都被办得什么事儿啊,重伤昏迷不醒,好容易回到宫里睁了一回眼,居然拉着亲娘要求‘赐婚’。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九公主多么的‘恨嫁’哪。
蠢。真蠢!
可最让九公主无语的是,办下这等蠢事的人,不是旁人。而是自己,至少是曾经的自己!
“那个。父皇还没有正式赐婚吧?”
九公主犹豫良久,才呐呐的问了一句。
知夏一板一眼的回道:“圣人说,一切等公主您的身体康复了再说。”
那就是还有挽回的余地?
九公主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不可能,”
刘贤妃这个做亲娘的却亲自打破了九公主的幻想,若不是女儿还病着,她真想将这不省心的小东西拖下来暴打一顿。
“人家把你送回京,原本想交给五城兵马司的人,结果你死死抓着人家的衣襟不放,”
刘贤妃坐在榻前,毫无感情色的讲述了一下九公主的‘丰功伟绩’,“进了宫,你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报’。”
真真是熊孩子,刘贤妃这辈子都没有那么丢人,女儿受了重伤,她险些惊掉了魂儿,踉跄的赶了来,女儿撩开眼皮看了她一眼,便含含糊糊的求她做主,想要嫁给救命恩人。
那个场景……刘贤妃真恨不得自己也昏过去。
还是曲晋识趣、懂分寸,推说公主受了重伤,头脑不甚清楚,说出的话当不得真。
“他果真这么说?”听了母亲的复述,九公主又羞又恼,最后却归于镇定。
刘贤妃颔首,叹道:“说来,这个曲晋除了家世差一些,其它的倒也不坏。圣人听闻了此事,特意宣他去问了话,回来对我说,此子可用。”
九公主沉默了。
刘贤妃见她这般,反而收起了训斥的心思,伸手抚了抚她脸颊上的伤口,“原本我还想让你嫁到刘家,既能提携一下永恩伯府,你也能过得舒坦一些。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曲晋可是一路抱着九公主进了京城、入了皇宫啊,大齐的风气再开放,萧家的公主再彪悍,也不能公然违了礼数啊。
所以,曲晋这个驸马,九公主是想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九公主的心情,那叫一个苦逼啊,有什么能比收拾烂摊子更让人心塞的?
如果顾伽罗知道九公主此时的心情,定会掐腰大笑,“这才是天道好循环哪,你丫也知道被逼收拾烂摊子的痛苦了吧?!”
……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齐勉之从来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他出身豪门,祖母曾是大长公主,在权贵多如狗的京城也能横着走。
去年齐家落罪,他才渐渐收敛了脾气。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今齐家没了爵位,但风波总算过去了,家里诸事也都安定下来,他骨子里的纨绔习气又开始冒头。
尤其是最近,齐勉之入了五军都督府,有了官身,也就有了应酬。
五军都督府里勋贵子弟扎堆儿,其中便有齐勉之旧日的好友,每日里借着‘应酬’的名义,几个人便会凑到一起吃喝玩乐。
过去他们就是纨绔,想出去鬼混,家里还会各种管制。
现在他们有了正经的差事,一块儿出去吃个酒、逛个青楼,变成了正常的‘交际’,家里反倒不会过问。
非但不过问,大长公主为了让孙儿尽快跟同僚打成一片、在衙门站稳脚跟。反而难得大方的提供‘资金’,鼓励齐勉之多跟同僚们一起沟通。
如此,齐勉之玩得竟是比过去还要肆无忌惮。
“咦?二爷,我那儿有个妞儿,小家子出来的姑娘,家道败落了,跑到京城来投亲……”
酒楼的二楼雅间。狗友甲凑到齐勉之的耳边。贼兮兮的说道:“那小模样长得,啧啧,水灵。条儿也顺!”
捅了捅齐勉之的胳膊,狗友甲挤了挤眼:“怎么样?想不想试一试?”
齐勉之端着酒盅,跐溜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眸光却闪烁了下。
齐勉之风流,却不下流。他好色,偏又有些怪癖。
他不喜欢跟青楼妓女发生不和谐的关系,却喜欢逗弄家世清白、相貌姣好的小户女、或是落魄千金。
当初他跟姚希若就是这么认识的。
如果不是齐家败落,如果不是姚希若有医术傍身。齐勉之根本不会娶她过门。
别看当初他跟姚希若黏黏糊糊的,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可一旦关系到婚姻大事。齐勉之绝不会轻易松口。
“……呵呵,我就知道二爷喜欢这口。”
狗友甲也端起了酒盅,“啧,谁让咱们是兄弟呢,我帮你牵个线。”
齐勉之还是不答话,只看着狗友甲。
狗友甲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呢,也没什么别的喜好,就是喜欢收藏个古物,前两日看上了东大街翠玉坊的一块前朝羊脂白玉佩,嘿嘿,二爷,您看?”
翠玉坊是大长公主的产业,齐勉之算是半个主子。
其实,如果狗友甲不提任何要求,齐勉之可能还以为是个圈套,不敢答应下来。
这会儿听他狮子大开口,他反倒放了心。
估算了玉佩的价格,齐勉之觉得这交易还算划算,便冲着狗友甲举了下酒盅:成交!
这日黄昏,齐勉之从衙门出来,照例跟小厮说了句:“回去告诉二奶奶,我今儿有应酬就不回去吃饭了。”
小厮会意,笑嘻嘻的应了,“二爷放心,小的定会‘如实’跟二奶奶回禀。”
齐勉之伸手抽了小厮的脑袋一下,骂了句:“狗才,去吧!”
小厮嬉皮笑脸的去了。
齐勉之翻身上了马,调转马头,直接去了西大街的一处幽静的酒楼。
二楼雅间里,一个身着翠色衣裙的妙龄女子正含羞带怯的坐在窗户边儿,偷眼看着楼下。
齐勉之高坐马上,抬眼看到了窗边的倩影,唇边不禁扯出了一抹轻浮的笑容。
他故意亲了亲手指,然后指向窗前的女子。
那女子娇嗔一声,直接关上窗子,扭身坐到了一旁。
“哈哈!”
齐勉之大笑出声,下了马,将缰绳丢给迎来的小二,交代了两句,一撩衣摆,大步踏上了楼梯。
“四爷,您真是坏透了!”
女子欲迎还拒的依偎在齐勉之的怀里,春葱嫩手戳了下他的胸膛,娇滴滴的说道。
“我坏?我那儿坏了?嗯?”
齐勉之伸嘴要亲女子的粉面,女子故意躲开,齐勉之偏又追上。
一边追,一边嘴里说着挑逗的话语。
含着酒味儿的热气吹到女子的脸上,熏得那女子的脸蛋儿愈发红了。
“哼,四爷就是喜欢逗人家。”
女子佯作用力的推着齐勉之的脸,瘪嘴儿,委屈的说着:“奴把什么都给四爷了,十爷却不肯真心待奴,您说,您还不够坏吗?”
可不是,两人都卿卿我我的这般黏糊了,齐勉之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别说许她进门了,就是给她买个宅院安置起来,齐勉之都不肯啊。
齐勉之闻言,笑道:“放心吧,只要你好好伺候四爷,四爷绝不会亏待了你。”
齐勉之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只是亲个小嘴儿,拉个小手,对他而言还不够。
女子当然明白齐勉之的意思,她犹豫了好久,不再闪躲,任由齐勉之将手探入了她的衣襟。
齐勉之畅快的笑了,“这才乖嘛!”
说着,他的手往下挪,另一只手也移向了女子的腰带。
女子下意识的扭了扭身子,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双手捂住了脸,掩耳盗铃的任由齐勉之上下动手。
齐勉之愈发得意,站起身,腾出一手将桌上的碗盘扫到地上,然后把女子抱到桌上。
飞快的抽开衣带,齐勉之正欲提枪上阵,就在这时,门忽的被人踹开。
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厮被人踹了进来,十几个壮硕的汉子涌了进来,直接将门堵得严严实实。
“好你个齐小四,连我的女人也敢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