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好一朵烂桃花
顾伽罗不待见齐慎之,不是因他冒犯了自己,而是为了紫叶。
自那日在庭院里偶遇齐慎之,紫叶便暗暗喜欢上了齐慎之,平日里的差事到不怎么耽搁,但沉香院一有外出跑腿的差事,紫叶都会抢着干。
起初顾伽罗没在意,但次数多了,她就发现了紫叶的不对劲。
张嘴闭嘴都不离东府的事儿,听到有人偶尔赞一句府里的少爷们,她就赶忙推出‘慎三爷’。
那语气、那神情,但凡是有些脑子的人都瞧出来了,紫叶这是动了春心啊。
冯妈妈知道后,立刻来回禀顾伽罗,并且言辞郑重的说道:“大奶奶,紫叶不能留在齐家了。”
娇俏能干的丫鬟喜欢上家里不受宠的少爷,这原本没什么,直接请那少爷纳了便是。
可问题是,紫叶不是一般的丫鬟,而是西府大奶奶的贴身侍婢,她喜欢的又是主母隔房的小叔子。这话若是传出去了,还能听吗?顾伽罗的名声也就别要了。
特别顾伽罗还有‘前科’,旁人听了这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顾氏是不是故态萌发,又想偷人了’?
至于紫叶什么的,一个丫鬟,自然是主人有令,她乖乖听话就是了。
流言传到最后,真正的始作俑者没事儿,反倒是顾伽罗无辜‘被’红杏出墙呢。
顾伽罗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有心把紫叶打发了,偏偏紫叶是祖母好心送给她的。
如果将紫叶送回顾家,祖母脸上定然不好看。顾伽罗孝顺祖母,自然不想落了老人家的脸面。
无奈之下,顾伽罗只得将紫叶拘在了院中,不许她再出去乱逛。
当然,为了把事情做得自然些。顾伽罗悄悄去求了清河县主,说是冬天天气太冷,热水什么不太方便,想在院子里弄个‘小厨房’。
清河县主没有拒绝,只是让顾伽罗不要声张,万一东府的女眷知道了。纷纷吵闹起来,也是个麻烦。
顾伽罗答应不迭,还不住的保证,她就是想烧个水、热个菜,偶尔煲个汤。绝不会弄得太铺张。
清河县主见顾伽罗这么说,也就没再说什么。
她到底心疼自己儿子,沉香院能有个小厨房,齐谨之的日子也能过得舒服些。
顾伽罗回来后,便命人将沉香院里的一间杂物房收拾出来,盘了个大灶,又用自己的私房钱添置了一些厨具、食材,然后让善厨艺的紫叶领着两个小丫鬟。专门负责小厨房。
顾伽罗的命令合情合理更合法,就是紫叶心里不喜,也不敢违逆。还要高高兴兴的去当差,连句埋怨的话都没有。
整日待在小厨房里,又是亲自给大爷、大奶奶炖粥熬汤,又是指点小丫鬟烹茶、热菜,慢说是院门了,就是这小厨房的门。她也轻易出不得。
冯妈妈又适时的将院子里的小丫鬟都敲打了一番,没过几日。沉香院便再也没有人私底下议论紫叶的‘情事’了。
紫叶的事也暂时得到了解决。
整个过程中,顾伽罗耗费了不少心力。还险些折损了一个能干的丫鬟,顾伽罗不由得迁怒到了齐慎之身上——都是这个祸水,好好的长这么帅做什么?长得帅也不怕,你丫干嘛四处乱放电来勾搭妹纸?
顾伽罗并不知道,齐慎之确实是有心想勾搭一个妹纸,可目标并不是什么紫叶,而是她顾伽罗这个财貌俱佳的堂嫂。
东府二房的生活太清苦了,齐慎之曾经托前妻罗氏的福,享受过一段时间的富贵生活,骤然失去,让他很不适应,他迫切需要一个能替代罗氏、继续供给他各种豪奢享受的‘红颜知己’。
而顾伽罗便是他能想到的、能接触到的最佳人选。
老天似乎也很垂青与他,齐慎之刚走出了第一步,便有个叫紫叶的傻丫头自己送上门来。
齐慎之从小到大都是靠着一张脸过日子,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在话下,再次见到含羞带臊的紫叶时,他几乎第一时间便明白了紫叶的心思——这傻丫头也被自己迷住了!
好啊,真是太好了!
紫叶是顾伽罗的贴身大丫鬟,拿下了紫叶,也就等于拿下了大半个顾伽罗呢。
抱着这种心思,齐慎之颇用了些手段,把原就对他有些好感的紫叶迷得七荤八素。
齐慎之趁机从紫叶那儿套到了许多顾伽罗的情况,甚至连顾伽罗和齐谨之一直在分居的私密事也知道了。
唔,看来,顾氏和齐谨之并不像他们对外表现的那么‘恩爱’嘛。这两人非但没有半分夫妻情,彼此间还有很大的矛盾呢。
有矛盾就好,这样他才有机会趁虚而入。
齐慎之信心满满,一边继续跟紫叶周旋,一边暗地里计划,预备到了春节、趁着家里忙乱,他就行动。
不想,就在这时,紫叶却不见了。齐慎之先是感到惊恐,以为自己和紫叶的事儿暴露了。
在家里安分了两天,见西府没有动静,这才壮着胆子,命自己的心腹丫鬟悄悄过来打探消息。
“小厨房?顾伽罗竟先于大长公主而设置了小厨房?”
齐慎之听到回禀,先是一惊,旋即大喜。好呀,如此愈发证明顾伽罗有钱有地位,而那个紫叶也是个极受重视的人,否则不会安排她去负责。
另外,紫叶负责齐谨之夫妇的吃食,那么日后他想动些手脚,比如下个药什么的,也能方便些。
齐慎之理顺了思路,重新制定了计划,又寻了个上门拜访齐谨之的理由,便亲自跑来了。
“……谨大哥,那些事虽是罗氏背着我做的,但说到底还是我没有管好她。让她闯出如此祸事。”
齐慎之一躬到底,态度无比诚恳,“堂兄,真是对不住!”
齐谨之虽然不知道齐慎之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上前两步。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慎哥儿,你这是做什么?罗氏的事已经过去了,且也与你没什么关系,你无须如此。”
齐慎之却摇摇头,“不不。她现在虽然不是齐家妇了,但做出此事的时候,却还是我的妻子,她犯了错,我、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反手握住齐谨之的手腕。一双比女儿家还有娇嫩、红润的嘴唇微微颤抖,明亮的眼眸中蓄满自责,“谨大哥,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是不是觉得我来晚了?呜呜,我知道我是个没用的人,文不能科举、武不能上阵,从未给家里做过什么贡献,但、但我却是个知廉耻的人。是我的错,我绝不敢推卸。”
齐谨之忙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了。偏齐慎之还一副‘我有罪,求您宽恕’的可怜模样。
齐谨之有心推开他吧,又担心做得太过惹来非议。
忍了又忍,齐谨之才心平气和的说道:“慎哥儿,我从未怪过你,真的。”
不就是几个铺面和一家子刁奴嘛。怎么齐慎之弄得跟天崩地裂一般严重?
再说了,罗氏也没能从顾氏手上讨得便宜。反而白白赔了几万两银子,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让大长公主吃了一回瘪。齐谨之高兴都来不及,又岂会‘怪罪’?!
齐慎之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问道:“谨大哥,你、你真不怪我?”
齐谨之不想再跟他纠缠下,点了下头,又似不经意的看到了角落里的沙漏,忙道:“哎呀,这都午初三刻(即11:45)了,该用午饭了呢。慎哥儿,你还没用饭吧,索性在大哥这里一起吃吧。”
殊不知此言正中了齐慎之的下怀,他暗自窃喜,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这、这不好吧。大嫂那儿——”
齐家规矩,除了节日或是重大日子,各房主人都在自己房里吃饭,没成家的便在父母房中用。
每日三餐,大厨房做好后,按照份例将饭菜装进食盒,然后一一给主子们送去。
而大长公主也正是钻了这个空子,借机刻薄二房的份例。
齐慎之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到什么正经的好东西了,这会儿听到齐谨之的邀请,口水分泌得格外旺盛。
他这幅模样落在齐谨之眼中,则成了‘难耐饥饿’。
齐谨之不罗嗦,直接拉起齐慎之,“走吧,咱们回房用饭。至于你大嫂那儿,你也无需在意,她只有安排。”
“哎呀,这、这可怎么是好?我明明是来告罪的,怎么弄到最后,却成了混吃混喝?”
齐慎之故作无奈的任由齐谨之拖走,嘴里却说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
屋里的顾伽罗已经得到了消息,赶忙命人多准备些饭食,幸好有小厨房,食材也丰富,否则今天这事还真不好弄呢。
顾伽罗安排完这些,稍微整理了下,便迎了出来。
彼时虽有男女大防,却也不是十分厉害,似齐慎之这种上门来拜访的,顾伽罗依礼应当出来露个面。
“慎三爷来了,快快有请。”顾伽罗微一颔首,然后招呼两人去饭厅。
齐慎之早已羞红了一张俊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叨扰大哥大嫂了。”
顾伽罗站在了齐谨之身边,挂着标准得体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慎三爷说这话就外道了,你既唤我们一声大哥大嫂,那就是自家兄弟,自家人之间无需这般客套。”
齐谨之也笑着点头,并再三邀请齐慎之入座。
齐慎之仿佛纯良的小白兔一样,怯怯的道了谢,待齐谨之转身的时候,他忽得冲着顾伽罗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那笑容,端得是灿烂、诚挚,顾伽罗瞧了,却只觉得后脊背发凉、鸡皮疙瘩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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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准备动手
齐慎之的颜值非常高,更妙的是,这小子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并且善于表现自己的优点。
每天不知对着铜镜练了多少次,什么样的表情最无辜、什么样的眼神最魅惑、什么样的神情最楚楚可怜……他全都能信手拈来。
就比方说刚才,虽然只有一刹那的间隙,但他还是冲着顾伽罗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
那笑容很真挚,甚至带着几分纯良,可他天生生就的一双桃花眼,却又在那时悄悄的眨了眨。
眼波那叫一个流转,眸光那叫一个潋滟,纯真的笑容与魅惑的双眸,截然相反的表情,乍然出现在一张面孔上,却有种奇异的美感。
仿佛一只小手,悄悄的挠着人的心。
又像是一阵春风化雨的微风,拂过‘深闺怨妇’干涸的心田。
……如果顾伽罗真是个寻常‘怨妇’的话,或许就被这眼神给吸引了,然后直接拜倒在齐慎之的雪白长裤之下。
但,很可惜,顾伽罗不是。
身为一个有‘前科’,且尚在‘观察期’的人来说,顾伽罗对男女这方面的事尤为注意。
而且,她年纪虽小,却经历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现在的她只想尽快洗白名声,重塑形象,挽回给家族带来的种种不好影响,至于男男女女、情情爱爱什么的,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退一万步讲,就算顾伽罗想找个男人谈一段感情,她也会寻个表里如一、稳重上进的世家公子。
绝非齐慎之这种空有其表、却一肚子烂草的绣花枕头。
“齐慎之这是想干什么?”
顾伽罗不动声色。暗暗揣度着。齐慎之此举,是无心还是有意?
如果无心的话,那么这人也太轻浮了,自己好歹是他的堂嫂,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对堂嫂露出这种带有诱惑性的表情?
如果是有意的话。那就……
等等,顾伽罗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莫非齐慎之真在打自己的主意。
顾伽罗倒不是多么的自我感觉良好,而是她有‘前科’,若在旁人眼中,尤其是一些心怀叵测的男人眼中。她便是个‘好上手’的随便女人。
再加上顾伽罗嫁妆丰厚,娘家给力,备不住就有人想来个人财两得呢。
有杨旻这个案例在前,顾伽罗会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猜到了这个可能。顾伽罗心里愈发恶心,冷淡的寒暄了两句,借口出去看看饭菜,便退了出去。
顾伽罗脚步匆匆的出了上房,齐谨之也没有在意,热情的招待齐慎之入座。
齐慎之受宠若惊的连连道谢,在齐谨之看不到的角度,却偷偷瞥了眼‘仓皇’跑出房间的顾伽罗。
很显然。顾伽罗厌恶的举动,落在齐慎之眼中,却成了‘娇羞不已’。
不得不说。齐慎之真是被某些女人给宠坏了,以为自己美男魅力十足,只要自己一个媚眼过去,便能顺利勾搭成功呢。
“大奶奶,听说慎三爷来了?”
顾伽罗刚走进小厨房,紫叶便俏脸红扑扑的迎了上来。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顾伽罗微微蹙眉,“慎三爷来寻大爷说话。正巧赶上了饭点儿,大爷便留慎三爷一起用饭。所以我过来看看。紫叶,你多准备几道拿手菜吧,慎三爷头一回来,咱们可不能慢待了。”
“哎哎哎,大奶奶说的是,可不能慢待了客人呢,”
紫叶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兴奋她话都说不全乎了,“大奶奶放心,奴婢定会使出看家的本事来,绝对让慎三爷满意。”
顾伽罗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丫头,果然不能留在齐家了。她对齐慎之太痴迷了,很容易被他蛊惑、利用,然后做出令人追悔莫及的错事。
不过,马上就要过新年了,实在不是处置她的时候。
还是等过了年,再寻个理由把她打发回顾家吧。
紫叶听说情郎来了,愉快的心都要飞起来了,满脑子想得都是怎样置办一桌好酒席,让情郎好好享用一番,是以并没有看到顾伽罗的异色。
顾伽罗冷眼看着紫叶像只欢快的小燕子,不停的在小厨房里忙来忙去,繁忙之余,嘴里还哼唱着什么,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啊。
……
叮叮当当一阵忙活,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丫鬟们便鱼贯端出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
饭厅里,齐谨之和齐慎之围坐在一张黄花梨卷草纹的方桌旁,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品,松鼠桂鱼、翡翠虾环、一品豆腐、海棠冬菇……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精致、美味程度,绝不亚于京城第一酒家的名厨。
齐慎之快两个月都没有吃到这么好的珍馐了,刚刚闻到香味儿的时候,就险些忍不住捉起筷子大快朵颐。
幸好他的理智还在,硬是硬着肚子里的馋虫,装模作势的跟齐谨之推让了一番,等齐谨之拿起了筷子,他才羞赧的跟着开动。
兄弟两个用饭,也就没有遵循‘食不言’的古礼,齐谨之和齐慎之推杯换盏,一边吃一边闲聊。
齐慎之颜值高,嘴皮子也利索,虽然没什么才学,但市井间的奇闻异事却听了不少,说起那些新鲜事倒也侃侃而谈。
如果说齐慎之是个空有其表的学渣,那么齐谨之便是有真才实学的学霸。
学渣固然羡慕嫉妒学霸的一切,可学霸也对学渣的某些事情(比如娱乐八卦)感到好奇。
尤其是齐谨之这两年基本上都是在西南大营带着,对于京城的许多趣闻并不知道,回京后,也是四处忙碌正事。根本无暇去打听那些。
这会子听了齐慎之的话,竟也生出了几分兴趣。
是以,兄弟两个交谈甚欢,一顿饭更是吃了近一个时辰。
还是顾伽罗担心他们吃酒吃多了,命丫鬟送上了果盘。委婉的提醒两位主子用饭,两人才反应过来。
齐慎之更是连连告罪,直说自己不好,竟忘了大堂兄还有正经事。
草草的用了几个水晶鲜虾蒸饺,齐慎之便起身告辞了。
顾伽罗得到消息,赶来送客。
齐慎之吃了酒。白皙的面皮儿熏染上诱人的红晕,他略带赧然的说:“多、多谢大嫂盛情款待,今个儿叨扰大嫂了,小弟在这里谢过大嫂。”
他步履不稳的冲着顾伽罗行了个礼。
顾伽罗慌忙避开,笑道:“三爷太客气了。大爷。我看三爷吃了些酒,外头路滑,咱们还是派两个人送三爷回去吧,没得出了意外。”
齐谨之也有些醉了,但脑子还清醒,点点头,“大奶奶说的是。”
说罢,他扯着嗓子对着外头喊道:“来、来两个婆子。送三爷回去。”
外头的小丫鬟听到吩咐,赶忙跑到前头倒座去唤粗使婆子。
不多时,便进来了两个健壮的婆子。
齐谨之吩咐着:“好生把三爷送回去。倘或三爷磕着碰着了,仔细你们的皮。”
两个婆子慌忙应了。
顾伽罗冲着紫薇使了个眼色。
紫薇会意,悄悄的塞给两个婆子一人一个荷包。
婆子顺手捏了捏,发现里面是硬硬的一小块,心里暗喜,莫怪都说大奶奶大方呢。
两个婆子欢喜的扶起齐慎之。恭敬的护送他往外走。
顾伽罗和紫薇方才的动作很是隐讳,却没能逃过齐慎之的眼睛。
见顾伽罗如此行事。齐慎之心中愈发觉得对方是看上了自己,否则为何给婆子塞红包呢。还不是‘心疼’他。
齐慎之脑补得开心,临行前再三感谢兄嫂的盛情款待,还借着酒意撒个娇,“大哥大嫂这般疼惜我,我心里真是太高兴了。大哥,大嫂,你们待我好,我、我也想多跟你们亲近。以后、以后我能常来找大哥说话吗?”
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眨呀眨的,却奇异的露出了孩子般纯良的目光。
齐谨之酒意上头,不禁豪气大增,用力点头:“都是自家兄弟,你想什么时候来寻大哥,就什么时候过来。哈哈,来了,咱们再一起吃酒。”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齐慎之裂开嘴傻笑了几声,然后又冲着顾伽罗欠了欠身,“大嫂,以、以后又要让您受累了,叨扰之处,还请大嫂宽恕则个。”
齐谨之毫不在意的一挥手,“又说客气话了,你能来,你大嫂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怪你?我说的对不对,大奶奶?”
说罢,齐谨之看向顾伽罗。
顾伽罗心里暗骂一句:“蠢货,人家是来勾引你老婆呢,你居然还欢迎?”
但脸上还要堆出得体的笑容,柔声道:“大爷说得很对。慎三爷,以后想找人吃酒、聊天了,只管来许你大哥,大嫂这里旁的没有,酒、菜管够!”
“哎,”齐慎之干脆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冲着齐谨之赞道:“大哥好福气,有大嫂这样的贤妻,真真好福气啊。”
齐谨之尴尬的嘿嘿干笑两声。
齐慎之见差不多了,不再耽搁,再三请兄嫂留步,然后由两个婆子搀着,摇摇晃晃的出了沉香院。
紫叶听到动静,赶忙从小厨房跑出来,她到底还有几分理智,没有当众追上去,只是靠在门边,默默的目送齐慎之离去。
望着这一幕,顾伽罗的眸光一沉:这件事不能再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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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谁也不无辜
萱瑞堂,上房议事厅。
“……县主,大奶奶,不是老奴多嘴,实在是松院那边太过分了,”
大厨房的管事妈妈马妈妈愤愤不平的跟两位主母抱怨:“老太君也就罢了,她老人家是家中的长辈,太太奶奶们尚且要敬着,奴婢们跟不敢怠慢。可、可那位涛大太太和几位奶奶、小姐,就、就有些过了。”
马妈妈是个四十来岁的白胖妇人,长得不甚出奇,但非常有精神头,一看便是精明能干的,她掰着手指跟主母算账:“除了正常的份例,从涛大太太到那位贾家表小姐,天天去厨房要额外的吃食。”
“要就要吧,县主多次教导老奴,说来者是客,我们需热情待之,所以每次老奴都按照吩咐做了、然后命人恭敬的送过去。但,客人们好歹也要有些分寸啊。动辄燕窝、人参的,这些东西,就是县主和大奶奶也轻易不会要,可她们——”
马妈妈那张如刚出炉的馒头一样白胖宣软的脸,瞬间皱成了包子,苦涩的说道:“县主也知道,大厨房的一应果蔬肉蛋都是有定数的,主子们偶尔另点个小菜什么的,老奴还能支应得开,可若是如涛大老爷一家这般,就是杀了老奴,老奴也变不出来啊。”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马妈妈再能干,手里没有食材,她也弄不出那些稀罕又精致的吃食。
县主轻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来抱怨齐令涛一家了。
马妈妈是她的心腹,办事一向稳妥,且极分得清轻重。若非被人逼急了,她断不会跑来告状。
但是,县主也是没办法啊,如果单只齐令涛一家,她才不会放在眼里。甚至都不用她出面,身旁的婆子就能把他们给打发了。
偏偏还有个贾老太君,老爷都要唤一声‘伯祖母’的人,如此高的辈分和年纪,县主还真不好轻易慢待。
“我都知道了,”
县主揉了揉眉心。无奈的说道:“还是那句话,来者是客,咱们齐家虽然不比从前,可该有的规矩和礼数还是要遵守的。小院里有什么需要,咱们还是尽量满足吧。”
话是这么说。道理她也懂,可马妈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低声嘀咕了一句:“那也要他们有做客人的直觉才是。一家子十来口人,半个月的花销,都快赶上咱们两府上下一个月的开销了。”
“好了,不要多说了,这都腊月二十九了,明日就是除夕。你们还是打点精神,好好准备明天的祭祀等物什吧。”
县主当然清楚齐令涛一家的花用具体有多少,但如今都是年根底下了。她还能为着银钱之事,跟前来做客的亲戚计较不成?
就算要算账,那也要等年后再算。
“是,老奴谨遵命。”
马妈妈瘪了瘪嘴,忍下了更多的抱怨,跟主母回禀了一下明日祭祀和年夜宴等准备示意。
县主认真的听着。并一一作了指使,然后便打发她出去了。
“母亲。马妈妈的担心,也不是无的放矢。”
顾伽罗一直没插嘴。直到马妈妈离开议事厅,她才轻声说道:“儿担心,贾老太君他们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投奔’的。”
做客,待上一段日子便会走人。
可投奔就不一定了。
县主眸光一闪,“哦~”
没多说,摆明想听听顾伽罗的分析。
顾伽罗故作不好意思的说:“母亲,儿若是说了,还请您不要责怪儿小心眼儿。”
县主挑眉,心道一句‘有点意思’,嘴上却道:“你素来行事稳妥大度,断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如果做了什么,也定然有你的理由。”
这话说得非常漂亮,绝对是站在了顾伽罗这一边啊。
顾伽罗赶忙露出感激的笑,“就知道母亲心疼我。是这样,那日老太君当众说要把贾姑娘许给大爷。虽然大爷和我都没有这个心思,可保不住人家上了心,所以我、我就命身边的小丫鬟时常去松院寻那边的小丫鬟聊天,次数多了,也就听到了一些‘趣事’。”
松院便是齐令涛一家暂居的院落,靠近西侧角门,倒也方便安置借居的客人。
顾伽罗一番话说得含含糊糊,但县主听明白了。原来儿媳妇担心贾老太君和贾姝起什么幺蛾子,便命人去盯着松院。
不经意间,探听到了齐令涛一家私底下的悄悄话。
“国公府的产业被查抄,涛大老爷便没了营生,除了一个二进的小院子,再无其他财产,”
顾伽罗悄悄将丫鬟打探来的消息告诉县主,“而其它族人,甚至包括族长齐令江也都不太好过。老太君便跟齐令江商量,先领着齐令涛一家上京探探路,如果可以的话,明年开春,齐令江等人也会陆续上京。”
县主眉眼不动,并没有被这个消息惊到。
顾伽罗觑了眼她的神情,继续说道:“为了凑齐上京的路费,涛大老爷连那套二进小院都给卖了。”
卖房子?
这可不单单是为了凑齐路费,而是表明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哪,亦是齐令涛一家来‘投奔’的最直接证据。
县主皱了皱眉,这个消息她还真没有听到,不过,对于老太君一家想赖在齐家的心思,县主早就猜到了。
“他们还真瞧得起咱们。”
县主再大度,再有钱,也不禁有些恼怒了:“洛阳不是还有一千顷祭田吗,单靠那些租子,也足以养活这些人啊,他们,唉~”
顾伽罗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儿推测,他们一是担心咱们家真的败落了,再过几年。那些祭田也保不住;二来却是贪心不足。”
租子算什么,若是能在京里靠上什么得力的靠山,或是攀上什么贵亲戚,那才是最要紧的呢。
当然,顺便把家里的亲戚(比如贾姝)嫁给齐家的少爷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再密切些,他们才能捞到更多的好处啊。
县主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恢复了平静的面容,淡淡的说道:“无妨,一切待过了年再说。”
等办完齐勉之的亲事。齐家就会分家,大长公主他们都要搬出去,就更不用说一个隔房的堂伯祖母了。
……
顾伽罗从议事厅出来,出了萱瑞堂的院门,还没下台阶。迎头便遇到了杨晴。
自那日顾伽罗和杨晴‘吵架’后,不知是怕了顾伽罗,还是杨晴有了新的办法,她竟再也没有来沉香院。
几日不见,杨晴尤带稚气的小脸上满是神采飞扬,走路的步子都带着一股子轻盈。
抬头看到顾伽罗,杨晴愣了下,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哎呀,这不是大堂嫂吗,几日不见。堂嫂的气色愈发好了。”
态度非常亲昵,仿佛那日的‘不欢而散’不存在似的。
顾伽罗再次喟叹一句,啧,这位小姑娘的心性果然不一般啊。
“我还好,表妹的气色也很好呢,”
顾伽罗客气的回应了一句。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杨晴的鬓间,眸光一跳。赞了句:“表妹的这支金蝶蝶须嵌珍珠蜂恋花金顶簪很是别致,我瞧着颇似内造的精品。”
杨晴得意的扶了扶头顶。“谢表嫂夸奖,这是我大哥送给我的新春礼物,至于是不是内造的,我就不知道了。”
顾伽罗微微一笑,“表弟真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兄长。”
杨晴翘鼻一扬,愈发得意的说道:“大哥是世间最好的哥哥了。”长得好,本事大,连公主都能收服,她杨晴的大哥自是最厉害的人了。
手指轻轻抚着顶簪上的珍珠,杨晴再看向顾伽罗的时候,陡然生出莫名的爽快:幸好你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我家大哥,所以自己退了。否则,大哥也不会搭上公主这条线。
顾伽罗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杨晴的话。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纷纷告辞。
“大奶奶,这表小姐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似是在炫耀,又似是在嘲弄,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下了台阶,紫薇略带疑惑的问道。
顾伽罗嗤笑一声,轻啐了一声,“小人得志!”
紫薇不解其意,却也不敢细问,恭敬的跟在顾伽罗身边,亦步亦趋的往沉香院走去。
主仆一行人穿过庭院,绕过花园,正准备踏上鹅卵石小径的时候,顾伽罗忽然站住了。
紫薇等丫鬟纷纷停住了脚步。
就在她们不远处的假山旁,一男一女正拉拉扯扯的说着什么。
顾伽罗眼神好,一眼辨认出了那男人的身份,不是旁人,正是她的亲亲夫君齐谨之。
而那个女人,身形也有些眼熟。
站在顾伽罗另一边的慧香惊呼一声,低低的说道:“大奶奶,那是大爷和贾姑娘。”
贾姝?!
顾伽罗眉头微蹙,侧头问了一句:“看清楚了,那人确实是贾姝?”
慧香用力点头,这些日子她没少往松院跑,松院的几个女眷她都非常熟悉。
虽然看不清那女人的脸,但那纤柔的身段儿实在太有标志性了,慧香有八九成肯定是贾家表小姐。
顾伽罗冷冷看着——
假山边,女人拉着男人的衣袖,头微微抬起,正好露出纤长白皙的颈子,以及娇美的笑容,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
男人有些不耐烦,极力想甩开,却碍于眼前的人是个女子,不好直接动手。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儿,男人才寻机挣开了自己的袖子,任何匆匆的往沉香院的方向走去。
女人却一动不动,痴痴的望着男人的背影。
……顾伽罗暗暗咬牙,之前她还觉得那个计划会对不住某些人,但现在看来,那几个人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未完待续)
第033章 好戏开锣
腊月三十,除夕。
清晨一大早,顾伽罗便收拾妥当来到齐家的库房。
“大奶奶,祭祀所用的器皿都已经准备妥当,并清洗完毕,请您移步前来验看。”
库房的管事妈妈行了个福礼,小心翼翼的对顾伽罗说道。
顾伽罗嗯了一声,抬步来到光洁如新的银质祭器跟前,弯下腰,拿出一方干净的雪白帕子,轻轻在器皿的下面角落摸了一把。
然后展开帕子一看,果然干干净净,毫无一丝灰尘。
一整套十来件银器,顾伽罗逐一检查了一番。她没有只看表面,而是专挑一些不起眼的犄角旮旯检查。
管事妈妈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见顾伽罗如此仔细,心中登时涌上一股子庆幸:幸好她没有听‘那边’的撺掇,以为大奶奶年纪轻、面子软,就生出小觑的心思。
如果真的怠慢的差事,啧啧,且看大奶奶这认真劲儿,自己这大半辈子的老脸就泵想要了。大奶奶会不会借机立威她不敢确定,但县主那儿定不会饶了她!
“嗯,很好,妈妈办事果然用心。”
顾伽罗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满意的赞许了一句。
管事妈妈赶忙欠身,笑得菊花朵朵开,“应当的,应当的,这都是老奴的职责。”
“好就是好,妈妈无需推让,”顾伽罗吩咐道:“烦请妈妈安排几个稳妥的人,将这些好好的送到祠堂。”
顾伽罗扫了眼库房门前站着的一排人,不疾不徐的丢下一句话:“承蒙母亲器重,让我暂时照管祭祀、过年所用的一应祭器、瓷器等物什。我年纪轻,也没正经管过事儿,没什么经验,各位都是齐家的世仆,差事都是办老了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事情该怎么做,你们都比我清楚,所以,还希望大家多多帮衬。”
管事妈妈连声说:“不敢、不敢,大奶奶太抬举奴婢们了。”
她身后的一众丫鬟也纷纷应声,直说‘不敢当’。
顾伽罗微微一笑。道:“这些日子就先辛苦大家了。大家放心,待过了节,我顺利交接了差事,定会好好答谢诸位。但——”
一双明艳的丹凤眼中波光流转,哪怕顾伽罗没有刻意。依然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威仪。
顾伽罗故意拖长语调,“如果哪位办砸了差事,让我在母亲跟前不好交代,那就别怪咱们家齐家的规矩严了。”
管事妈妈和众丫鬟齐齐缩了缩脖子,异口同声的说‘不敢’。
顾伽罗又吩咐了几句,然后便令丫鬟们下去办差。
见库房这边没有什么事情了,顾伽罗起身去了厨房。
大厨房里早已忙得热火朝天,几口大灶上的火燃得正旺。几个厨娘叮叮当当的在案板上切着什么,小丫鬟们更是在两间不大的厨房里穿梭不停。
顾伽罗站在门口瞧了瞧,里面散发着各种食物的香气。以及如烟雾般蒸腾的白色蒸汽。
“大奶奶,里面又是油烟又是柴火的,您是个尊贵人,进去了难免染上一身的味道,”
厨房管事马妈妈笑眯眯的跟顾伽罗说话,态度很是恭敬:“您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给老奴,老奴定会竭力办好。”
马妈妈是县主的陪房。男人在二门外当差,一家子在县主跟前极有体面。
顾伽罗对她的态度和善许多。“马妈妈是母亲得用之人,你办事,我只是一百个放心。”
话音方落,顾伽罗又来了个转折,“但,这次是我头回帮母亲料理家务,我素来是个胆子小的,唯恐哪里做得不好,让母亲失望。是以,诸事还请马妈妈多上心。尤其是那些个盘盘盏盏,那可都是母亲的陪嫁,上好的官窑,倘或摔坏了一个,一整套都不能用了。”
齐家不比过去,珍贵的瓷器能随便摔。
马妈妈听出了顾伽罗的未尽之语,赶忙点头,“大奶奶的意思,老奴省得,老奴定会盯着那些小丫头子。”
顾伽罗微微颔首,“那就好。倘或实在不小心摔坏了东西,左右有具体的单子和价码,谁摔坏了,就让她照单赔上即可。”
顾伽罗的声音很轻,马妈妈听了却脸色微变。
照单赔?县主陪嫁的那些瓷器,都是官窑精品,随便一个瓷盅子都能值个十几两银子。
而她们这些下人的月钱,最高的(比如她马妈妈)也不过二钱银子,最少才不过五百钱。
若是真的按原价赔,她们少说好几年都领不到月钱咧。
听了这话,马妈妈再无半点小觑顾伽罗的心思,恭恭敬敬的把顾伽罗主仆一行人送出去后,便小跑着回来,将一屋子的人招呼过来,严词叮嘱了好几遍。
从大厨房出来,顾伽罗便前往萱瑞堂。
忽然,后头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不多时,慧香追了上来,“大奶奶,您前脚刚出门,后脚便有个丫鬟来寻紫叶姐姐,两个人偷偷溜出院子,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一会儿呢。”
顾伽罗脚步不停,“你可认得那个丫头?”
她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但是还想核实一下。
慧香偏头想了想:“有点儿眼生,奴婢曾经在东府见过一回。”
果然,还真是齐慎之的人!
顾伽罗冷然一笑,“那丫鬟除了跟紫叶说话外,还做了什么?”
慧香忙道:“奴婢正要说呢,她塞给紫叶姐姐一个荷包。只是离着远,看不真切,奴婢也不知道荷包里放着什么。”
自然不会是金银裸子,而是害人的东西。
顾伽罗没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才道:“知道了。你做得很好。这样,你抓紧时间回去,继续盯着她。”
慧香答应一声,便又匆匆的赶回沉香院。
“……大奶奶,紫叶她、她——”紫薇脸色有些不好。她和紫叶住一个房间,平日里的交情也不错。
紫叶迷上了齐慎之,紫薇是第一个发觉的,当时她就觉得不好,在回禀主子前,她明着暗着的不知劝了紫叶多少回。
只可惜。紫叶就像是入了魔,眼里心里只有一个慎三爷,姐妹们的劝告,她只当耳旁风。
之前还只是有些意乱情迷,到底没有耽误了差事。
可如今。紫叶竟、竟敢帮着外人算计自家主人,这妥妥是作死的节奏啊。
顾伽罗笑容很冷,眼神更冷,“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果如何,也自当自己受着。”
顾伽罗虽在现代待了四年,但骨子里还是个古人,奴婢与她而言。只是个‘奴婢’。
顾伽罗也不是什么恶毒的主子,奴婢犯了错,乃至背主。只需按照家里的规矩惩处便是了。
紫叶是祖母送给她的丫鬟,那就更方便了,她直接把人送回顾家交给老夫人即可。
“……”嘴唇蠕动了下,到嘴的求情,紫薇还是咽了回去。
进了萱瑞堂,清河县主也已经收拾妥当。正跟几个心腹婆子交代事情。
齐敏之也在屋里,跟弟弟齐恒之一起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两小的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
见顾伽罗进来,齐敏之和齐恒之赶忙下来。齐齐行礼,“见过大嫂。”
顾伽罗笑道:“敏姐儿和恒哥儿快起来吧。”
两人这才直起身子。
齐恒之今年十岁了,长得颇似县主,小小少年很是白净秀气,与尚武的长兄齐谨之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古语七岁不同席,齐恒之见大嫂进来,不好再呆在这里,跟县主说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东西都准备好了?”
县主交代完差事,将一众婆子打发出去,这才柔声跟顾伽罗说话。
顾伽罗规矩的立在一旁,“都准备好了。”
县主很满意:“真是个能干的好孩子。今年是你第一年来咱们齐家,咱们家又出了那样的事,唉,今年过年便要格外上心……”
顾伽罗认真的听着,县主交代一句,她答应一句。
除夕事儿多,县主管着一大家子,自然不会清闲了。
婆媳两个才说了一小会儿的话,外头便又有管事妈妈来回话。
顾伽罗见状,不好再叨扰,便告辞出去了。
回到沉香院,齐谨之并不在,他这会儿应该正跟着齐令先在二门外张罗。
“大奶奶,大奶奶,”
慧芸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凑到顾伽罗身边,悄声嘀咕了一句。
顾伽罗挑眉,“你没看错?她果然去了那里?”
慧芸用力点头,小巧的鼻尖儿上一层汗珠。
“这倒是省了我的事儿了。”
顾伽罗唇角上扬,但眼中却没有丁点儿笑意。
天色将晚,喜庆的大红灯笼已经挂了起来,街上响起了炮竹声。大长公主率领两府的男丁女眷,齐齐前往祠堂祭拜先祖。
齐家没了爵位,但规矩还在,祭祖也严格按照惯例,一丝不苟的进行着。
齐令先、齐令源两兄弟望着一个个的牌位,又看了看略显简陋的祠堂,眼中不禁滚下泪来。
其它男丁和女眷们也都百感交集,直到祭祖结束,大家回到中轴线的正厅一起用年夜饭的时候,情绪都没有恢复过来。
年夜饭很丰盛,家人也齐聚,可就是没有太多的欢乐与喜庆。
从大长公主往下,每个人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
“算了,今年也不用都聚在一起守岁了,还是回自己的院子吧。”大长公主神情落寞的摆摆手,宣告宴席结束。
顾伽罗和齐谨之跟着齐令先夫妇出了正厅,准备去萱瑞堂守岁。
刚出了门,还没有下台阶,齐慎之便追了上来,叫住齐谨之耳语了几句。
顾伽罗冷眼看着,心道:啧,好戏就要上演了!(未完待续)
第034章 捉奸?
即将过去的一年,对于齐家来说,绝对是晦暗不堪的。
而对于整个大齐王朝来说,却是难得的好年月。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不管是宫里的皇帝萧烨,还是最底层的庶民百姓,都过得非常顺畅。
京中的权贵、富户们就更不用说了,除开一些办事不利被皇帝开回家吃自己的倒霉鬼,绝大多数的人家都是富贵满堂、花团锦簇。
日子红火,过年的时候也就格外的热闹。
齐令先、清河县主领着儿子媳妇女儿下了台阶,顺着抄手游廊往前走,四周或远或近的地方,都能时不时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没走几步路,不远处又‘嘭’的一声闷响,然后一个灿烂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开来,五颜六色的光芒竟是照亮了半个天际。
就连这抄手游廊也被映照得格外明亮。
嘭、嘭、嘭~
接连几声响动,漆黑的夜幕上顿时化身幕布,一朵朵鲜艳夺目的烟花尽情绽放。
各色耀眼的光芒在空中一闪而过,由亮转暗,齐家众人的脸上也出现了斑驳的光影。
“这是皇宫燃放的烟花,明日正旦圣人赐宴的时候,应该还会有烟花。”
齐令先顿住脚步,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宫城,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落寞。
每年正旦,朝臣进宫朝贺,而宫里也会举办盛大的宴集,京中数得上的勋贵人家都会前往。
过去的齐令先,贵为黔国公,超一品的爵位。每次宫中摆宴,他都能位列其中,而且位子还非常靠前。
十几年都是如此,偏偏今年——
清河县主伸手扶住了齐令先的胳膊,柔声笑着说:“呵呵。说起来,这还是咱们头一回在家里欣赏烟花呢。距离虽然远些,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其实,依着清河县主的品级,她今年仍有资格进宫赴宴。
只是她不能,也不想去。
齐令先听了妻子的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县主说的是,却是别有一番风味。”往年是欢欢喜喜,今年是愁云惨淡。可不‘特别’嘛。
清河县主知道丈夫心里不好受,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爵位丢了,西南大营没了,齐家的根基断了一大半。这其中固然有齐勤之闯祸的原因,但究其根本,还是那句‘功高盖主’。
当今皇帝萧烨是个强势且有雄心壮志的人,治理江山十几年,萧烨也容忍了四大国公府十几年。如今。他帝位稳固、积威已重,断然不会再允许兵权旁落。
所以,四大国公府早晚都要被收拾。
他们齐家不过是撞到了枪口上。
“父亲。母亲,外头冷,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齐谨之的心情也很不好,但今天到底是除夕,辞旧迎新的日子,如果再这么消沉下去。没准儿还会影响来年的气运呢。
人总要往前看,家业败了。也总有振兴的那一日。
“谨哥儿说的是,走走。咱们快些回去吧,我那儿还藏着一坛上好的‘秋露白’,待会儿咱们爷儿俩好生痛饮几杯。”
齐令先到底是久经磨砺,心性异常坚韧,脆弱也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很快他就调整了心态,爽朗的笑道。
齐谨之也赶忙附和,“那感情好,儿子早就惦记您的那坛子好酒了……”
父子两个相视而笑,萦绕在一家人身边的各种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大家也都跟着说笑起来。
清河县主笑骂了一句,然后冲着身侧的一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小丫鬟会意,悄悄的退出队列,一溜烟的往大厨房的方向跑去。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回到了萱瑞堂,正房的饭厅里,接到消息的马妈妈急忙命人做了十来样精致的菜肴,紧赶慢赶的送了来。
幸好这几日过节,大厨房的许多吃食都是半熟的,只需稍稍加工即可。
见到一桌子的饭菜,大家都没有意外,县主一向都是个稳妥的人,由她当家,绝不会有半分的疏漏。
齐家向来家里人丁不旺,西府这边全都加起来也不过寥寥六个主子。
齐令先行伍之人,不耐烦那些俗礼,又因为过年,想热闹些,也就没有弄什么男女分席,而是儿子媳妇女儿一起就坐。
顾伽罗习惯性的站到县主身后伺候婆母用饭。
县主却摆摆手,让顾伽罗坐下一起吃。
齐敏之得到母亲的暗示,直接拉着顾伽罗的手,推着她坐到了清河县主的身边。
齐令先和齐谨之、齐恒之父子三个靠着坐。
丫鬟送上一个尺余高的小巧酒坛子,齐谨之豪爽的一个手刀,直接将塞住坛口的红绸木塞挥去,然后单手拎着坛子,给父亲和自己倒满面前的酒盅。
“父亲,大哥,我、我也要喝。”
齐恒之见齐谨之要放下酒坛子,赶忙说道。
“你?”齐谨之扭头看了看身高不及自己胸口的小弟,哭笑不得的说:“你才几岁?胎毛还没褪齐,就想喝酒?”
齐恒之闻言,小脸涨得通红,挺起小胸脯,不服气的说道:“我都十岁了,过了今儿就是十一岁了。父亲和兄长十一岁的时候都上战场了,我也是父亲的儿子,现在上不了战场,难道还不能吃杯酒吗?”
齐令先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好好,说得好,都是我齐家的好儿郎。谨哥儿,给你弟弟满上。”
齐谨之拎起酒坛子,作势要给弟弟也倒上一盅。
齐恒之却一摆手,“我自己来。”
小少年从兄长手里接过酒坛子,两只手抱得牢牢的,小心翼翼的将酒盅倒满。
许是头回做。动作不太熟练,酒水泼洒出一些。
“香儿,且让他们父子三个喝去吧,咱们娘儿三个好好的吃些饭才是正经。”
清河县主见小儿子这般活跃,心情好了许多。不管推杯换盏的父子三个,招呼顾伽罗一起用饭。
“是,母亲。”顾伽罗点头,方才在饭厅并没有吃太多,这会儿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且相较于饭厅的人心各异,萱瑞堂这边的气氛倒是好了许多。至少顾伽罗能静下心来吃饭。
酒桌上说说笑笑,这餐饭吃得好歹有了些年夜饭的氛围。
用罢饭,丫鬟们又端来果品、点心和茶水。
一家人围聚在一起,说东说西,继续守岁。
直到四更天。外头彻底安静下来,清河县主才强打着精神,让大家都回去休息。
顾伽罗和齐谨之恭敬的行礼告辞。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花园子一趟。”夫妻两个默默的走了一会儿,齐谨之忽然说道。
顾伽罗扬了下眉毛,“大晚上的,大爷去花园子做什么?”
齐谨之道:“东府二房的齐克之和齐慎之兄弟两个,邀请我去花园子的‘揽翠亭’说话。”
方才吃了不少酒。这会儿齐谨之一张嘴就满是酒气。不过他的人还清醒,没有忘了齐慎之的邀约。
揽翠亭是齐家花园子的一处水榭,四周都是窗子。夏日里卸下窗子便是亭,冬日关上窗子变成了邻水的屋子。
只要燃上炭盆,坐到里面倒也不怎么冷。
顾伽罗点点头,叮嘱了一句:“天黑路滑,大爷小心些。再者,少吃些酒。明儿还有事儿呢。”
齐谨之应了一声,自从那日夫妻两个把话说明白以后。夫妻两个相处起来愈发‘和谐’。
齐谨之虽然还会冷嘲热讽,但相较于过去的‘无差别、无理由’的‘纯攻击’。变成了有根据的‘毒舌’,次数也明显少了许多。
更多的时候,夫妻倒也能和平相处。虽然还是不像正常夫妻,却比‘仇敌’好了太多。
听到顾伽罗关切的叮嘱,齐谨之还是领情的,回了一句:“大奶奶也留意脚下。”
说罢,夫妻分开,顾伽罗和一众丫鬟继续往沉香院的方向走,而齐谨之则领着两个手拿灯笼的粗使丫鬟去了位于中轴线的花园子。
“大奶奶,这是奴婢特意给您炖的核茯苓陵粳米粥,最是安神补脑,您今个儿累了一天,还是睡前喝点子安神粥吧。”
紫叶亲自端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甜白瓷的小碗,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粳米粥。
顾伽罗抬眼看向紫叶。
紫叶心里忐忑,故作恭敬的垂下头,避开了顾伽罗的眼神。
顾伽罗心底微微的叹息了一声,这是她给紫叶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紫叶能及时收手,她还能念在这几个月相处的份儿酌情发落。
但……罢了,既然紫叶下定决心要作死,她也不会拦着,更不会同情!
“嗯,还是紫叶贴心,刚刚吃了些油腻的东西,胃里正有些不舒服,正想吃点粳米粥暖暖胃呢。”
顾伽罗伸手端起小碗,拿调羹轻轻搅拌着,待热气散了,她才小口小口的吃着。
紫叶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直到亲眼看着顾伽罗将一整碗的粳米粥吃了一大半,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回到小厨房,将‘东西’都收拾好,紫叶回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下。
起初她并不敢闭眼,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但忙了一天,精神又是高度紧张,好容易躺到了床上,浓浓的睡意袭来,她竟直接睡了过去。
四周也渐渐的安静下来,浓黑的夜色中,几个人影攒动。
次日清晨,东府二房的太太小秦氏领着几个壮硕的婆子杀到了沉香院……
ps:最近好冷清哦,亲们,如果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欢迎大家留言提出来啊。(未完待续)
第035章 鸡飞狗跳
“老奴见过清二太太。”
冯妈妈迎了上来,疑惑却又不失规矩的欠身行礼。
小秦氏摆摆手,“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恁般多礼?快起来吧。”
冯妈妈听她这话似有深意,不解的问道:“清二太太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大奶奶?”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啊,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哪怕再大的事,就不能等过了今儿个再说?
小秦氏满脸的焦急,但冯妈妈看得仔细,发现她的眼中并没有多少急切。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大爷呢?”
小秦氏是秦姨娘的远房侄女,而秦姨娘原本就是个贫苦农家女,还是姑丈齐子孺发了家,自家又对齐家有恩,秦姨娘才能顺利嫁入国公府做妾。
秦家的祖宗往上数八代,也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由此可知,小秦氏的远房亲戚的家境也好不到哪里。
事实也是如此,小秦氏是个地道的贫苦村姑,就在家里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辗转听到了齐家发家的事,小秦氏的父亲老实憨厚了一辈子,这次却不知怎的,难得聪明了一回,竟想起了自家的远房亲戚便是齐子孺的妻子。
秦父变卖了家里的薄田,携家带口的一路北上,好不容易寻到了齐家。
那时秦氏已经过世,秦姨娘被大长公主打发到边角的院子里,跟儿子相依为命。
小秦氏一家投来,秦姨娘原不想见,更没打算收留。偏小秦氏一家进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一听是‘秦家人’,顿时来了兴趣,尤其是看到相貌出众、却一身土气的小秦氏,忽的生出一个念头,命人将他们一家带进了齐家。
大长公主厌恶秦姨娘和齐令清。却碍于丈夫,不好对他们下杀手。
但她也不想让齐令清母子好过,更不想齐令清长大后攀上什么得力的岳家,可若是太差的人选,齐铿那里就不会同意。
而缩手缩脚、小家子气十足的小秦氏却是最合适的人选:第一,她出身贫寒。上下三代都挑不出一个得用的人。第二,小秦氏姓秦,齐铿就是看在这个‘秦’字上也该考虑一二。
大长公主直接告诉齐铿:“婆母临终前,定要咱们关照下秦家,如今让清哥儿娶秦家的女儿。这不是亲上做亲的好事吗。想必婆母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齐铿又不傻,自然不会轻易的被这套说辞说服。
可他能说什么?嫌弃秦家出身为卑、无钱无权?
他真若这么说了,那岂不是‘不孝’?狗不嫌家贫啊,他的亲生母亲便出身秦氏,他瞧不起秦家,岂不是嫌弃母亲的出身不好?!
秦姨娘也不敢说什么,她能成为堂堂平西侯的贵妾,靠得就是一个‘秦’字。
无奈之下。秦铿和秦姨娘只能忍下,任凭大长公主将小秦氏许给了齐令清。
秦姨娘不能左右儿媳妇的人选,心塞不已。想了一夜,她含泪对齐铿请求,表示想亲自调教小秦氏。
齐铿正觉得愧对表妹,听了这话,想想也没什么,便同意了。
秦姨娘将小秦氏接入了自己的小院。严格教导起来。
然而小秦氏那时已经八九岁了,性情早已定型。又岂是能轻易掰正过来的?
再者,秦姨娘本身也不是什么受过良好教养的世家贵女。上头又有大长公主压着,她没机会出去交际,所以她骨子里还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村妇。
这么说也不对,秦姨娘还不是纯粹的村妇,而是赤贫乍富的村妇,对天生好命的贵女们各种羡慕嫉妒恨,待自己发迹后又不由自主的学习贵女们的做派,反过来瞧不起自己曾经的阶层。
就像所有的暴发户一样,秦姨娘性格变得有些矛盾。
这样一个人,她教导出来的‘学生’又能好到哪里?
小秦氏在秦姨娘身边四五年,只学会了一些粗浅的表面规矩和道理,内里却是个市侩、贪财又见识浅薄的暴发户。
幸而家里有大长公主的压制,齐令清一家都是小透明,小秦氏没有机会在人前展露她的真性情。
今天不同,事关家里的‘钱途’,小秦氏也顾不得小心谨慎了,竟是像个市井泼妇一般冲到了沉香院。
不过,小秦氏没什么见识,齐令清却有些小聪明。齐慎之在行动前,跟父母商量计划。
齐令清就明确的交代给小秦氏,“去了沉香院,不要说是来找顾氏的,你只说寻谨哥儿。”
他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小秦氏如果说是来寻顾伽罗,不好搪塞。
齐令清一家的目的很明确,他们只是想把自家儿子和顾伽罗的‘奸情’撞破,趁机勒索顾伽罗。
而不是将此事闹大。
当然,如果实在瞒不过清河县主他们,那也要将此事控制在齐家的范围内。
顾伽罗和齐慎之‘通奸’,一旦罪名落实,两人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一个弄不好,再把顾伽罗折腾进了铁槛庵,那他们一家岂不是‘人财两失’?
所以,小秦氏此行不是来‘捉奸’,而是来找儿子。
冯妈妈听了小秦氏的话,眉头微蹙,但还是照实说:“昨夜我们大爷受慎三爷的邀请,去花园子吃酒、谈心,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什么?去了花园子?这、这不可能,昨儿慎哥儿明明说是谨哥儿请他来家里小酌,顺便谈些要紧的事儿,怎么会去花园子?”
小秦氏梗着脖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嘴里还说着:“这大冷天的,又是除夕之夜。有好好的屋子不待,他们作甚去四面透风的花园子?”
说到这里,小秦氏似是想到了什么,故意露出‘猜中真相’的表情,“哦~~~我知道了。定是慎哥儿和谨哥儿合伙起来故意拿着话诳我呢。哎呀,这两个孩子,都多大的人了,还恁般顽皮。”
小秦氏自说自话,根本不给冯妈妈说话的机会,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冯妈妈。直接闯进了院子。
身后的几个壮硕婆子也横着肩膀挤了进来。
“清二奶奶慢些走,地上路滑。”
冯妈妈着急,故意拔高嗓门喊道。
殊不知她这幅模样,落在小秦氏眼中变成了‘心虚’、‘惊慌’,心里不由得一阵暗喜。“嘿,成了!儿子定在顾氏的卧房中。”
小秦氏愈发有底气,直接甩开冯妈妈搀扶的手,嘴里不住的喊道:“谨哥儿,慎哥儿,你们两个天魔星,你们的小把戏我已经看破了,还不赶紧出来。慎哥儿。今个儿是正旦,我还有要紧的事吩咐你去做呢,别再淘气了……”
冯妈妈又跑上前来拦阻。却被小秦氏身后的四个妈妈毫不客气的推搡到了一旁。
冯妈妈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
无力阻挡,冯妈妈只得扯着嗓子喊:“大奶奶,大奶奶,清二太太来了。”
小秦氏见她这般,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横冲直闯的进了正房。
紫薇紫苏听到动静,赶忙冲了出来。两人见小秦氏来势汹汹,纷纷变了脸色。
小秦氏也不跟她废话。直接命身后的婆子将两人制服,自己则推门进了卧房。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架六扇紫檀透雕屏风,小秦氏看到那整块紫檀雕琢的屏风,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好东西呀,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改姓‘齐’吧。
小秦氏绕过屏风,来到同样紫檀雕琢的架子床前,床上的帐幔全都放了下来,层层叠叠的单丝罗将床遮的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小秦氏脸上满都是计划得逞的笑容,用力拨开帐幔,正想大吼一声,‘贱妇’。
不想,她脸色陡然一边,仿佛看到了鬼一般,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顾伽罗穿着雪白的寝衣,独自一人躺在锦被中,似是刚刚被吵醒,睁着惺忪的睡眼,疑惑的看向小秦氏:“二、二婶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小秦氏呆若木鸡,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没有回答顾伽罗的话,而是不敢置信的伸手在床上摸来摸去,最后还直接看向了床底。
“二婶娘,您、您找人?”顾伽罗险些被小秦氏从床上掀下来,跌跌撞撞的下了床,被急忙赶到的冯妈妈扶住了。
小秦氏趴在床前的脚踏上,大脑一片空白,满心都是‘慎哥儿呢,他、他怎么不在这里’的疑问。
直到有人上来扶起她,对上顾伽罗惊疑又不虞的目光,她才讪讪的说道:“是、是啊,我、我找人。”
冯妈妈嗤笑一声,道:“清二太太这话说得好生没有道理,好好的,您来我们大奶奶房中找什么人?再者,就算您真的有急事找人,好歹也要等我们大奶奶起床、收拾妥当了再来找啊。可似您这般,知道的是您再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捉奸’呢。”
……
与此同时,齐令涛的妻子方氏也领着一大群人直接去了萱瑞堂。
“大嫂,不好了,我们、我们家姝姐儿不见了,老太君急得不行,还请大嫂下令命人好好找一找。”
“什么?贾小姐不见了。好好的,怎么会不见?”清河县主吃了一惊,如果贾姝真在齐家出了事,齐家定然脱不了关系。
而一旦牵扯到什么不好的事儿,那、那齐家女儿的名声也就别要了。
虽然恼松院的人大年初一就给家里惹麻烦,清河县主却分得清轻重,当下便命人在家中各处寻找。
而就在婆子们四下里找寻的时候,花园水榭的揽翠亭中,一声凄厉的女声陡然响起:“啊~~~”(未完待续)
第036章 偷鸡不成
清河县主面沉似水,调派有度的安排人手去四处搜索。
其实,她心中对贾姝以及齐令涛一家都有怀疑,怀疑什么‘失踪’事件,本就是他们折腾出来的诡计。
贾老太君带贾姝进京的目的县主心知肚明,偏顾氏和谨哥儿都态度坚决,根本不同意纳贾姝进门。
没有达成目标,贾老太君定然不甘心,正巧过年少爷们都在家里,昨儿晚上阖家忙着过节,上上下下都有些松散。
如果有人想趁机作乱,昨晚便是最佳时机。
“……大堂嫂,姝姐儿可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啊,好好的,竟无端不见了,这、这事若……唉,求您看在老太君的面子上,尽快把我们姝姐儿找回来吧。”
方氏拿出乡间村妇哭丧的架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着。
且不管她怎么哭,吐出的词句竟还那般清晰,让穿着崭新袄裙,前来给父母拜年、请安的齐敏之和齐恒之大开眼界。
齐敏之是公侯小姐,自幼生长在富贵锦绣乡里,她何时见过这样的阵势。
尤其是看到方氏哭到动情处,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直接拿手擤鼻涕、然后将鼻涕抹到鞋底的时候,齐敏之的小脸就忍不住发白,肠胃一阵翻涌,险些将早起喝的一碗红枣雪耳粳米粥给吐出来。
随后又听到方氏略带威胁的话语,胸中更是郁闷:这些所谓的本家族人,还真是极品,一大家子投来混吃混喝也就罢了,居然还好意思在大年初一闹腾。
也不嫌晦气!
花朵样娇艳的小嘴儿蠕动了下。齐敏之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声,“还真是懂事,大过节的不在屋里呆着守岁,却跑到外头去乱逛。哼!”
这话说得不好听却极中肯。
是呀,昨儿可是除夕啊。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清河县主做人大气,同样的年夜宴做了两份,一份在送到中轴线的客厅,一份便送到了松院。
甚至,县主为了家里喜庆些。特意提前一个月请了一班小戏子、以及两个说书的女先儿养在家中,只是东西两府的主子都没有心思听。
县主本着‘尊敬长辈’的习惯,便将小戏子和女先儿送到了松院,好让贾老太君乐呵乐呵。
瞧,连娱乐的节目都有了。且还是京中最流行的,按照常理,齐令涛这些乡下的土包子,该无比兴奋的留在院子里听戏、听书才是啊。
惟独这位贾姝姑娘特别,竟一个人跑了出来。
她这是想干什么?
哼,定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清河县主勾了勾唇,心里很赞同女儿的话,但为着亲戚的面子。她还是不痛不痒的嗔骂了一句:“敏姐儿,不许无礼。”
齐敏之瘪了瘪嘴,有些怏怏的退到了一边。
县主却不想让贾姝的事儿‘污’了年幼儿女的眼。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赶忙将两人带去了里间。
方氏被人说到了脸上,却没有半分尴尬之色,仍用穿耳的魔音不停的哭着:“呜呜,可怜的姝姐儿,平日里最是乖巧不过。我们老太君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的看待,如今出了事。老太君心疼得什么似的。大堂嫂啊,您可要赶紧把她找到呀。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如果出了什么事,耽误的可是一辈子啊……”
县主耐性果然好,方氏这般哭嚎,她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更没有心烦的直头疼。
反而温言相劝:“弟妹放心,我已经将能用的人全都派了出去,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她——”
话音未落,外头便想起了小丫鬟的喊声:“县主,找到了,人找到了,表、表小姐在揽翠亭。”
县主正想说‘赶紧把人请过来’,话还没出口,方氏便已经一个纵身跳了起来,逃命一样的往外头跑去。
县主拿帕子按了按额角,道:“走吧,咱们也过去看看。”
她已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只是不知道,被贾姝算计成功的又是哪个倒霉蛋。
“姝姐儿,姝姐儿……”
方氏如同叫魂一般,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瞧她那着急的模样,仿佛贾姝不是的表侄女儿,而是她亲生的女儿似的。
揽翠亭建在湖边,一半建在水上,一半建在岸边。
四周花木围绕、湖石林立,如果是春夏季节的话,这里定是极美的所在。
偏现在是寒冬时分,花木凋零,湖面结冰,湖石、亭顶上还有残存的积雪,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生出冰冷的寒意。
是以,寻常时候,极少有人在揽翠亭驻足——冷啊!
今日却不同,亭子前方站了好几个婆子丫鬟,她们神色怪异,一个个抄着手都不敢向前,连目光都闪躲着避开亭子,仿佛里面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怪物一样。
方氏入戏太深,没有发觉几人的不对劲,用力推搡开挡路的人,直接推开房门闯了进去。
“姝姐儿,姝~~~”
方氏的声音戛然而止,两只眼睛瞪得铜铃铛般大小,一只手仿佛中了风,颤巍巍的指着面前的一对男女,“你、你,你们——”
方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氏伸手揉了揉眼睛,睁开,依然是那对男女——没看错。
她又不死心的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嘶~~,疼得她直吸冷气。看来不是做梦。
可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方氏不禁有些气急败坏,“怎么是你们?贾姝,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会子,方氏也不充什么‘慈爱长辈’了。直呼贾姝的名字,语气中满是阴冷。
“怎么回事?”这个问题很好,贾姝也想知道答案哪。
但此刻,她却没有心思顾及这些,她只想趁着县主或是大长公主还没有赶到前。赶紧离开这里。
“舅母,我、我们回去再说。”
贾姝艰难的张开嘴,伸手扯了扯胡乱披上的衣服,不住的给方氏使眼色,让她别再耽搁时间了,尽快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正经。
方氏和贾姝的脑电波明显不在一个波段上。方氏并没有看懂贾姝的暗示,非但没有帮着息事宁人的意思,反而呆愣愣的堵着门口,贾姝想趁机溜走都不能。
揽翠亭的‘奸夫’也急得不行,他和方氏、贾姝不同。早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他就知道,自己非但没能算计成功,反而被人给算计了。
而算计他的人,他用脚趾头想也能猜测出来。
不过有一点他跟贾姝想的一样,那就是不管什么事等顺利脱身了再说。
再留在这里,事情只能更糟。
他也不管乱糟糟的衣服,大步往前走。一把推开方氏,想乘机夺门而出。
然而,老天爷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刚走到门边。外头便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头的正是清河县主。
“弟妹,弟妹,可找到姝姐——”
一句话尚未说完,县主便瞪大了眼睛,拿着帕子的手指指着迎面走来的狼狈男子。“慎、慎哥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也就是齐慎之,看到清河县主的时候。心里连呼:“完了,完了,这次是彻底完了!”
……
“说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萱瑞堂中,贾老太君坐在上首,大长公主和县主分列两侧,县主沉着一张脸,冷声问道。
贾姝和齐慎之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跪在地上,两人都低着头,谁也没有说话。
“说啊,你们昨夜在揽翠亭都做了什么?”
县主用力一拍身旁的小几,厉声问道。
贾老太君和大长公主辈分都比县主高,但此刻,她们都不好开口。一个是贾姝的曾外祖母,一个是齐慎之的便宜祖母,如今两个孩子做了丑事被人当场抓奸,身为长辈,她们也脸上无光。
更没有脸面为两个小的说话。
就在这时,小秦氏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老太君,母亲,大嫂,这、这件事怪我,都怪我,”
小秦氏直接跪在儿子身边,连连冲着高座上的长辈行礼。
县主皱眉,“弟妹,这话又从何说起?”
小秦氏心里发苦,嘴上却还要按照顾伽罗的‘吩咐’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慎哥儿和姝姐儿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只是我、我总觉得慎哥儿没有功名又没有事业的,配不上姝姐儿,便没有答应。谁承想,这两个痴情的小儿女,为了逼我认下他们的亲事,竟、竟——”
小秦氏越说越苦逼,她真不想要贾姝这样的落魄户当儿媳妇啊。可偏偏被顾伽罗捉住的把柄,顾伽罗说了,如果不按照她的话来说,她、她就将自己擅闯侄儿卧房的事儿散播出去。
小秦氏年纪还没有超过四十,远没有老到不需要避嫌的地步,所以,这‘婶娘擅闯侄子卧房’的话,好说它不好听啊。
一个弄不好,小秦氏都要被休掉或是被齐家‘病逝’。她若出了事,她的儿女怎么办?
为了自己的老命,也为了一家老小,小秦氏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贾姝。
齐慎之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
小秦氏闭上眼睛,满脸绝望的摇了摇头。
见此情况,齐慎之瞬间明白了,用力咬了咬下唇,低声道:“都是儿不肖,做下这等糊涂事,还请几位长辈恕罪。”(未完待续)
第037章 锦 罗第二次谈心
“是你做的?对不对?”
顾伽罗在萱瑞堂看了一出好戏,心情无比畅快,走路的脚步都轻盈了许多,刚回到沉香院,一张便秘的脸便映入眼帘。
齐谨之心情很不爽,任谁被人下了药,浑身火热,想要寻找发泄途径的时候,却被人一席棉被卷回了厢房,他也不高兴哪。
这还不算完,‘某人’为了确保计划顺利进行,竟然在厢房的房门上挂了大锁。
害得齐谨之清晨起床,连门都出不来。
死力砸了一通门,外头的小丫鬟才听到动静前来开门,齐谨之又饥又渴,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这会子终于见到罪魁祸首,齐谨之二话不说,直接窜上来质问。
顾伽罗却误会了,以为他说的是齐慎之和贾姝的事儿。
脚下顿了顿,顾伽罗还是抬脚绕过齐谨之,丢下一句:“屋里说。”
齐慎之想下药算计顾伽罗,却被顾伽罗反过来算计了一把,这件事看似跟顾伽罗无关,但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齐家内院中,并不缺乏聪明人。
旁人不说,单是清河县主和齐谨之母子两个,就瞒不过去。
既然瞒不过,索性把话说开了,反正顾伽罗问心无愧。
“哼!”齐谨之满肚子的火气,这会子从鼻子里哼出来的气儿也带着火药味。
夫妻两个一前一后的进了西次间,两人像往常一样,一人占据一半的临窗大炕。
“说罢,哼。我到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不管有什么理由,女人也不能把自己的男人锁到屋里呀,还是在大年初一的喜庆日子里。
齐谨之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却是个骄傲、自尊心强的赳赳男儿。岂能被个女人如此轻慢?
紫薇奉上了两杯姜茶,然后领着一众小丫鬟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人。
顾伽罗端起姜茶,轻啜两口,驱散了下/身体的寒意,缓缓道:“没错,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但我这么做。只是想自保。”
齐谨之皱眉,顾氏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自保’?
难道把自家男人锁进屋子里是为了‘自保’?
顾伽罗低头看着茶碗里漂浮的姜片,幽幽的说道:“昨夜大爷去揽翠亭跟东府二房的两兄弟喝酒,那两人为何除夕夜宴请大爷,大爷大抵也猜到了吧?!”
齐谨之一怔。旋即想到了昨夜齐慎之兄弟的不对劲,以及自己喝完那杯酒后身体的异状。
齐谨之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丫的,他们给我下了药。”
顾伽罗点点头,“没错,齐慎之不但给大爷你下了药,还悄悄跟松院的那位表小姐事前说好,如果不是我发觉了他们的阴谋。昨夜,大爷便会抱着娇美如花的贾姝姑娘在揽翠亭共度良宵。”
齐谨之的脸由青转黑,一拳砸在炕桌上。震得桌子上的茶盏叮当作响。
“好个齐慎之,好个贾姝,这一对黑了心肝的狗男女,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本大爷头上,”齐谨之胸中燃起熊熊怒火,恨不得立马杀到齐慎之面前。将他捶个半死。
但很快,他发现了一个问题。“等等,贾姝想要对我下药。这好理解。齐慎之又为何搀和进来?这件事对他有什么好处?还是,他暗地里还有什么阴谋?”
顾伽罗这才发现,他们两口子在鸡同鸭讲,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
但,这也无妨,顾伽罗本来就想对齐谨之坦白,组织了下语言,道:“齐慎之当然不肯做赔本的买卖。最近一段时间,齐慎之总往咱们沉香院跑,大爷就没觉得奇怪?”
顾伽罗冷笑两声,“我是新媳妇,来齐家的时间短,跟东府的人不甚相熟。就是大爷,您和那边的兄弟几个应该也没什么太深的兄弟情谊吧。可齐慎之却一趟趟的往咱们家跑,这期间若没有什么猫腻,我却是不信的。”
齐谨之很聪明,且顾伽罗的话里满是阴阳怪气的,他稍微思索了下,便猜到了一个可能:“你、你是说齐慎之他、他想——”勾引你!
齐谨之记着顾伽罗是自己的老婆,那三个字,他还真说不出口。
顾伽罗静静的看着齐谨之,见他只是惊讶和羞恼,却没有怀疑她跟齐慎之勾勾搭搭,这让她很满意。
至少齐谨之没有听风便是雨的质疑她的‘妇德’。
顾伽罗继续道:“没办法啊,谁让咱们慎三爷长得好、演技也好,偏我又有恶名在身,或许在他看来,只要他丰神俊朗、俊美出尘的慎三爷勾勾手指,我顾氏这个不安于室的荡妇便会拿着大把的银子往上凑。”
齐谨之眉头紧锁,顾伽罗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尤其听到她对齐慎之的容貌大赞特赞,齐谨之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但随后,他渐渐品出了味道,顾伽罗的这番话分明就是反讽。
顾伽罗根本瞧不上齐慎之这个徒有其表、却一肚子下水的草包。
这个结论很简单,如果顾伽罗真的被齐慎之的外貌所迷惑,早就悄悄的跟他勾搭上了,齐慎之也不用一趟趟的往沉香院跑,更不用大费周章的下药。
下药?
齐谨之的思路又回到了昨夜的事情上,“你的意思是说,齐慎之计划给你我一起下药,我将会被留在揽翠亭,等待前来‘私会’的贾姝,而你,却会被留在家中,那齐慎之则会趁着我昏迷不醒混进咱们家——”
嘭,齐谨之又是一拳捶在了炕桌上,只听他恨声道:“好个丧心病狂的畜生,且看我如何教训他。”不把这丫的揍一个生活不能自理,他就不叫齐谨之!
齐谨之并没有冲动的直接杀去东府找齐慎之算账。
他们夫妻都好好的待在这里,这证明,齐慎之的奸计并没有得逞。
齐谨之看着顾伽罗,轻声问道:“你都做了什么?你、你也给他们下了药?”
顾伽罗微微一笑,“没办法,我心眼儿小,爱记仇,旁人如何对我,我也定会同样的反击回去。他齐慎之不是喜欢算计人嘛,不是喜欢下药嘛,好,那我就让他也尝一尝被算计的滋味儿。”
顾伽罗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穿越回来,她受了太多的委屈,甚至为了家族的名声,为了自己的未来,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可能还要继续委屈。
旁人嘲笑、鄙视她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连一个废柴纨绔也敢算计她,顾伽罗若是还能忍,那她也别活着了,直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齐谨之有些好奇,“你是如何下手的?昨夜的饭菜,可都是齐慎之命人准备的,难道你在东府那边埋了钉子?”
应该不会吧,顾伽罗回来还不到三个月,估计没有这么快的效率。
东府二房虽然不受宠,可也不是谁都能插进去的地方。齐令清和齐慎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呢。
顾伽罗很随意的说了句,“莫非大爷忘了,年前母亲给我分派了差事,命我负责管理府里上下的祭器和瓷器。”
齐慎之能防得了酒菜,却忽视了盛酒装菜的杯碟碗盏。
齐谨之眼眸闪烁了下,很显然,他没想到顾伽罗会这么聪慧、机灵。
回家一个多月了,跟顾伽罗也在一个院子里相处了这些日子,除了第一天见面的火爆对决,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相处得还算‘和睦’。
齐谨之一边对顾伽罗冷嘲热讽,一边也在暗暗的观察她。
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齐谨之发现,顾伽罗跟他梦中看到的截然不同,一点儿都不蠢笨、鲁莽,也不那么恣意妄行、罔顾规矩礼数。
相反的,顾伽罗给他的感觉,反而像个受过严格教养的世家千金。
虽然有时候行事稍显稚嫩了些,却极有章法,在某些时候,齐谨之甚至觉得在顾伽罗的身上看到了母亲清河县主的影子。
这样的顾伽罗,让齐谨之感到新奇,心中还有隐隐的期待和窃喜。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失去顾家这样一个强有力的亲家。如果,他是说如果,顾伽罗能继续保持下去,或许他们夫妻还有和好的可能咧。
今日听了顾伽罗的这番话,齐谨之的这种想法愈发强烈。
“大奶奶果然有手段,”齐谨之赞了一句,话里带着习惯性的微嘲,“只是不知您这般计划,可否达成了既定的目标?那两个贱人可否得到了应有的惩戒?”
顾伽罗也不以为意,如果齐谨之忽然变得柔情款款、蜜意缱绻,她才觉得不正常哪。
“大爷还不知道吧,待过了正月,咱们家便有一桩喜事,”
顾伽罗扯了扯嘴角,凉凉的说道:“慎三爷和姝表妹情投意合,虽然少不更事的做了点儿错事,但长辈们已经原谅了他们,并同意了他们的亲事。”
“哈哈,报应,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齐谨之终于撑不住了,仰脖大笑起来。
哈哈大笑的齐谨之并没有发现,他居然对顾伽罗的话没有半分的怀疑,更没有质疑她的‘妇德’。
像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齐慎之之所以勾引顾氏,究其根本还是顾氏不检点’之类的想法,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知不觉间,他对顾伽罗有了最起码的信任和尊敬!(未完待续)
第038章 想看姐的笑话?
大年初一,齐慎之一家就来了个鸡飞狗跳,让原本有些萧索、有些凄凉的齐家多了几分热闹和鲜活。
虽然,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什么的有些不厚道。
但当清河县主将整件事重新想了一遍,最后推测出与真相大差不差的结论时,还是忍不住笑了许久。
“这个顾氏,果然长进了许多啊,现在还学会如何顺势算计人了,不错,真不错。”
原本,县主对顾伽罗的期盼并不高,只要她不拖儿子的后腿,不给婆家惹祸,不再让东府的人轻易设计了,安安分分的做齐家大奶奶,县主就很满意了。
县主看重顾氏,更多的是看重顾氏背后的顾家和冯家,至于顾伽罗的能力和品性,她并不抱多大的期望。
但最近两个月,顾伽罗的表现却非常让县主满意。
今天的事,更是个惊喜。
县主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傻乎乎的被人算计进铁槛庵的蠢儿媳妇,现如今竟也能如此娴熟的反手算计旁人。
虽然手段称不得多么的高明,但整个计划如行云流水,每一步都拿捏的非常到位,对于一个初次涉足齐家内斗的人来说,已经非常不易的了。
通过这场闹剧,县主还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顾伽罗是真心想做好‘齐家大奶奶’,并没有(至少暂时没有)红杏出墙、另觅良缘的打算。
县主虽然看不上东府的人,但平心而论,齐慎之这货长得真心很好,尤其是这小子会演戏。不明就里的人见了他‘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模样,还真有可能被他给骗了。
而即便是知道他真面目的人,看到他的那张俊美的面孔,也会忍不住生出丝丝的绮念。
大齐民风开放,男女关系虽不如汉唐时那般‘恣意’。但对于上流社会的贵妇们而言,日常养个小戏、偷偷养个面首,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很巧的是,齐慎之就长了一副标准的‘面首’模样。
就算顾伽罗没想跟齐慎之有什么‘未来’,只间或调剂一下单调的婚姻生活,跟他偷个情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面对齐慎之的再三明示暗示,顾伽罗却丝毫都没有动心,反而为了消弭隐患,直接出狠手把齐慎之给埋进了坑里,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和态度。
这让县主彻底放了心。
是以。当次日顾伽罗回娘家的时候,县主格外大方的给亲家准备了丰厚的节礼,还拎着齐谨之的耳朵,再三叮嘱让他好生陪妻子回顾家,到了顾家要恭敬等语。
其实不用县主吩咐,齐谨之也会这么做,他现在正是想借用岳家势力的时候,岂会轻易慢待。
县主这么说。不过是表明立场——她,清河县主,非常中意顾氏这个儿媳妇。乐意为顾氏做脸!
顾伽罗也领情,诚挚的谢了婆母,然后与齐谨之一起出了齐家,乘坐马车回娘家。
……
“二奶奶,咱们到了,下马车吧。”
寿春伯府的二爷徐善仁柔声对身边的娇妻说道。
徐家二奶奶、顾家大小姐顾琳却摆了摆手。“二爷,且等等。”
她冲着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麻溜的跳下马车。小跑着来到顾家大门前,跟门房的小厮说了几句话。然后又颠颠的跑了回来。
“好叫二奶奶知道,二小姐和二姑爷还没到呢。”小丫鬟凑到车窗边,悄声说道。
顾琳展颜一笑,没来就好,也不枉她一大早就拖着夫君回娘家。
憋屈了好几个月,她等的就是今天。
徐善仁却有些纳闷,低声问道:“二奶奶,你这是——”都是回娘家,作甚打听二姨妹夫妇?
顾琳故意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虽不是地道的丹凤眼,一双眼眸却也十分漂亮。
顾琳和顾伽罗这对堂姐妹,因着各自的父亲是双生子,长相有五六分的相似。
而最大的不同,就是顾伽罗有一双非常完美的丹凤眼,且皮肤很白。
顾琳在这两方面都差了许多。
打个现代化的比喻,顾琳是普通版,顾伽罗就是美图精修版。
这也是顾琳最讨厌顾伽罗的原因。
只听顾琳娇嗔道:“二爷,您莫非忘了,今年二妹妹出嫁后回门子,硬是摆足了国公府大奶奶的做派,生生压得我们这些姊妹很没有面子。旁人我不管,我顾琳却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当日她在我跟前这般炫耀,今个儿我也要让她尝尝被人挤兑的滋味儿。”
徐善仁闻言,忽的想起往事,面皮儿有些讪讪,喃喃道:“都是为夫不争气,让二奶奶受委屈了。”
徐善仁对齐谨之这个连襟的感觉很复杂,他们都是勋贵子弟,自幼在一个圈子里长大。
每个孩子,心目中都有个最讨厌的人——别人家的孩子。
很不幸,齐谨之便是绝大多数勋爵子弟羡慕嫉妒恨的‘别人家的孩子’。
特别是齐谨之和徐善仁都做了顾家的女婿,两人便时常被人拿来比较。
让徐善仁无比郁闷的是,齐谨之在各个方面都能甩他好几条街。
论才学,齐谨之文武兼修,年少便有才名。而徐善仁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纨绔。
论家世,齐谨之是一等黔国公嫡长子,未来的世子。而徐善仁只是个三等伯府的嫡次子。
论官职,齐谨之年纪轻轻便已经官拜从四品的骑都尉,辅佐父亲掌管着西南大营的一半军务。而徐善仁只是个空有虚职的从六品武骑尉。
论岳父,齐谨之的岳父是赵国公世子。而徐善仁的岳父却只是赵国公府的二爷。
论……
可以说,但凡是能拿出来与人比较的,徐善仁就没有赢得过齐谨之的。
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形势便发生了逆转。
或许徐善仁仍有许多地方比不上齐谨之,但有两点,却能力压对方——家世和官职。
而这两点将会很明显的体现在一件事上。即出门乘坐的交通工具。
大齐王朝建立后,齐高祖对阶级、礼仪都做了非常详尽的规定。
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房子、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配饰,使用什么样的交通工具……等等等等,全都有严格的规定。
就目前而言,齐谨之只是个无官无爵位的白丁,依照大齐律。他的妻子出行,不能乘坐马车,只能乘坐骡车或是驴车。
还有一点,顾氏作为‘平民’的妻子,不能穿缂丝、泥金等名贵衣料做的袄裙。不能戴嵌红绿宝石的首饰。
哦,对了,连赤金大凤钗也不能佩戴。
顾伽罗从小都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二小姐,嫁了人也是雍容华贵的国公府大奶奶,出门的时候排场极大,衣服首饰更是捡着最好的穿戴。
顾琳故意早早的赶来,为得就是看顾伽罗的笑话。
哈哈,一想到趾高气昂的顾伽罗会穿着一身寒酸的衣裳、坐着简陋的骡车。委委屈屈的回娘家,顾琳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欢腾、雀跃。
忽听到夫君的低喃,顾琳笑了句:“不。我从未因为二爷受过委屈,过去没有,现在更不会。”
她的丈夫再不济,那也是堂堂伯府的二爷,领着从六品的勋职,反观顾伽罗的丈夫齐谨之。哈哈,空有一身的本事。却连个最末等的小吏都不是呢。
顾琳心中的小人早已笑得前仰后合,只等着顾伽罗到来。围观这千载难逢的一幕。
过了一刻钟,就在顾琳等得有些不耐烦,无聊的掀开车窗帘子看外头的街景时,从街口驶来一辆八宝缨络华盖双架大马车,头前两匹神骏的骏马马蹄踏踏,单看这气势,就知道车里坐着的不是寻常人。
“咦?这是谁家的贵客?瞧着马车的配饰,竟是二品夫人的规制呢。”顾琳纳闷的说道。
顾家所在的坊区是京城有名的贵族区,附近的邻居要么是宗室,要么是勋贵,最次的也是朝中四品以上的高官。
偶尔经过一辆如此高规格配置的马车倒也寻常。
顾琳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令她意外的是,那辆马车竟缓缓的停在了赵国公府的大门前。
紧接着,更让顾琳惊讶不已的是,从车里走出来的,不是旁人,竟是她心心念念想看笑话的齐谨之和顾伽罗。
这是怎么回事?
顾伽罗竟敢堂而皇之的‘逾制’?
顾琳心里不忿,直接从车里下来,三两步跑到近前,装着偶遇的模样,似笑非笑的跟顾伽罗打招呼:“噫,二妹妹和妹婿来啦?!”
顾伽罗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顾琳,“真是好巧,竟在门口遇到了大姐姐和姐夫?”
齐谨之冲着顾琳点了点头,然后又对晚几步赶来的徐善仁拱手行礼。
徐善仁慌忙还礼不迭,虽然现在齐家没落了,齐谨之也变成了白板,但齐谨之却依然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骄傲和自信,这种气势,对于纨绔徐善仁来说,还是颇有压力的。
“二妹妹,你、你竟敢逾制?”
顾琳看清顾伽罗的装扮后,一根指头指向她的头,惊讶的说道。
原来,顾伽罗的头上戴着火红狐狸皮做的卧兔儿,卧兔正中嵌着一颗鲜艳欲滴、莹润通透的碧色宝石。
顾伽罗挑眉,疑惑的说道:“大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顾琳自觉抓到了顾伽罗的把柄,心中得意,脸上却做出关切的神情,“哎呀,我的好妹妹,你怎忘了,大周律有云‘士庶妻不得服浑金衣裳、宝石首饰’,你、你、你却将这绿宝石明晃晃的带了出来,这、这不是给齐家惹是非、给咱们顾家惹麻烦吗!”
顾伽罗眼中闪过一抹玩味,难怪顾琳会‘巧遇’自己,原来她想看自己笑话、顺便找自己麻烦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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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新闻还是丑闻
顾伽罗心中冷笑,齐家没落了,她的夫君成了白身,在某些人眼中,她顾伽罗便成了任人欺负的可怜虫了。
顾琳好容易抓到了顾伽罗的把柄,又岂会轻易放弃,她一指头又指向那辆双架大马车,用关切的口吻说着戳人肺管子的话:“还有这马车,哎哟哟,你竟然堂而皇之的乘坐八宝缨络华盖的大马车……唉,二妹,齐家没了爵位,你也不再是未来的世子夫人,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也不能‘逾制’啊。”
顾琳摆出长姐的架势,又是训诫,又是规劝,“虽说这几年逾制成风,是人不是人的都想穿个泥金缂丝的衣裳、出门悄悄乘个高头大马车,可咱们家不比那些浅薄的人,顾家是堂堂赵国公府,祖父又是个严明法纪的人,你、你这般,岂不是要让祖父为难?就是齐家的几位长辈,恐怕知道了也不会高兴哪。”
顾琳这话说得很是刁钻,什么叫‘是人不是人’?什么又叫做‘浅薄的人’?
根本就是在指桑骂槐,嘲讽顾伽罗为了虚荣,罔顾礼法,置娘家、婆家的安危于不顾啊。
顾伽罗还好,她早就知道顾琳是个什么德行的人。
站在她身边的齐谨之却变了脸色,顾琳这么说,表面上是在挤兑顾伽罗,而事实上,又何尝不是在嘲笑齐家、嘲笑他齐谨之?!
掩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的牙关也咬得紧紧的。
得知圣人将黔国公府夺爵抄家的那一刻,齐谨之就预想到有这么一天,会被人当面挤兑、嘲笑。
而且在他的‘梦’中。他更是遭遇了更加不堪的境地。
对此,齐谨之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也将自己‘少年俊彦’的骄傲暂且抛开,尝试着做个普通百姓。
一直以来,齐谨之都觉得自己准备得够充足了。心理也足够强大。
但直到此刻,他才发觉,他的那些心理准备远远不够,看着样样不如自己的人,却能纵容妻子挤兑他齐谨之的妻子,这让骄傲了二十年的他羞愤欲死。
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提醒他。齐谨之真想一拳轰到徐善仁的脸上。
至于顾琳,人家有丈夫,很不需要他这个妹婿来教训。
齐谨之上过战场,手上沾染过人命,饶是他极力克制。周身还是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气势。
徐善仁是温室里长大的纨绔,他几时见过这样的‘煞星’,几乎是在齐谨之握拳的那一刻,他的身子就忍不住的一阵颤抖,双脚更是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
顾琳说得正尽兴,没有察觉丈夫的异常,只听她继续语重心长的规劝着:“二妹妹,你且听我一句劝。今个儿也就罢了,以后出门,切莫再这般了——”
顾伽罗却微微一笑。很淑女的任由顾琳说完,这才柔声解释:“大姐姐误会了,我顾伽罗身为堂堂国公府世子的嫡长女,该懂的规矩和礼数还是懂的,五岁开蒙的时候,母亲便亲自教导我研习‘大齐律’。”
顾琳瞪大了眼睛。显然对顾伽罗的‘不受教’很不满,略带指责的问道:“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要——”
顾伽罗柔声细气的说:“好叫大姐姐知道,小妹我从未做过逾制的糊涂事。”
顾琳不信。觉得是顾伽罗强词狡辩。
顾伽罗不疾不徐的给出答案:“这马车,是我婆母体恤我,特意借给我乘坐的。大姐姐莫非忘了,我婆母可是朝廷钦封的清河县主?”
顾琳当然知道齐家大夫人是县主,可、可这跟顾伽罗‘逾制’是两回事啊。
“县主确实是二品夫人,但二妹妹你却——”顾琳的意思很明白,你婆母是你婆母,你是你。你婆母有资格乘坐华盖双架马车,并不意味着你有这个资格。
说到底,你顾伽罗还是逾制了。
顾伽罗将目光瞥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朱轮华盖大马车,只笑不语。
顾琳不明白顾伽罗的意思,好容易稳住心神的徐善仁却明白了,为了不让妻子说出更多的‘错话’,他强忍着对齐谨之的畏惧,上前两步,来到顾琳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顾琳脸色大变,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顾伽罗乘坐婆母的县主配置马车,是逾制。
她顾琳又何尝没有逾制?因为徐善仁的品级还没有高到给顾琳请封诰命的地步,严格说来,顾琳和顾伽罗一样,都不是命妇。
而按照‘大齐律’,非命妇的妇人全都归到了‘士庶妻’的范围中。
也就是说,她方才给顾伽罗罗列的‘罪状’,她顾琳也全都犯了。
这、这可真是乌鸦落在了猪身上啊。
顾琳的脸色青红交错,她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解释一下,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伽罗却开口了,“还有,我这个也不是绿宝石,而是西南传过来的一种名曰‘翡翠’的石头。只是水头好一些、颜色艳一些,看着像绿宝石罢了。”
那语气,仿佛在嘲笑顾琳‘孤陋寡闻’一般。
顾琳听了,脸色愈发不好。
顾伽罗还不想放过她,“不过,大姐姐提醒的是,似咱们这样的人家,更该循规蹈矩,旁人不在意的细节,也该多加注意。姐姐放心,以后小妹定会谨慎行事。”
说罢,顾伽罗转过身,冲着齐谨之使了个眼色,夫妻两个就要往里走。
刚抬起脚步,顾伽罗又补了一句:“当然,大姐姐也要多注意,您是‘长姐’,须得给咱们这些不懂事的妹妹们做些榜样才是!”
自己身子都不正,还想嘲笑旁人‘影子歪’?真真可笑!
这句话如同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了顾琳的脸上,顾琳羞怒交加。恨不得掉头就走。
还是徐善仁头脑清醒些,一把抓住妻子的胳膊,‘柔声’提醒:“二奶奶,长辈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咱们先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吧。”
一边说着。他还用力捏了捏顾琳的胳膊。
丝丝疼痛唤回了顾琳的理智,她深深吸了口气,道:“二爷说的是,瞧我,只顾着跟二妹妹说话,竟险些忘了正事。走吧。咱们先去稻香院。”
……
顾伽罗目不斜视,嘴里却道:“大爷,您这般看着我作甚?难道我的脸上有花儿不成?”
齐谨之收回视线,故作淡然的说道:“生平头一次,我为有个‘口齿伶俐’的妻子而感到庆幸。”
看来毒舌什么的。还是有好处的啊,只要顾伽罗毒舌的对象不是他。
顾伽罗勾了勾唇角,“大爷确实该庆幸,因为以后咱们要时常面对这样的场面,我若是口拙一点儿,日后也就没法出门了。”
没办法,谁让‘顾伽罗’那么会拉仇恨,齐谨之又是所有纨绔心中的噩梦呢。
好容易他们夫妻落魄了。曾经受过他们气的人,还不寻找一切机会的跑来挤兑他们?!
齐谨之脸上露出凝重神色,他望着前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
待过了年,他就会去走门路,尽快寻个官职,哪怕是下放偏远府县做小吏,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便能全力以赴的振兴家业。
顾伽罗闻言,顿住脚步。认真的对他说:“待给祖父、祖母请了安,你寻个机会跟我父亲好好谈谈吧。另外。年后三月,我大舅便要进京了,到时候,或许就有适合的缺儿。”
齐谨之倒没觉得依靠岳家而没面子,对于他们这些世家来说,姻亲本来就是互为助力的。
点点头,齐谨之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如果我去偏远、贫困的边地,你、你会不会跟我去吃苦?”
顾伽罗想都没想,故作惊讶的说:“咦?大爷莫非不知道?我留在齐家,为得就是求个好名声。倘或真有什么‘共患难’这种刷声望值的机会,你说我会不会放过。”
齐谨之不懂什么叫‘刷声望值’,但顾伽罗的心意他却明白了。
虽然顾伽罗说得很功利、很自私,齐谨之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暖意。
……
因为过年,顾家的人聚得格外齐整,就连在静月庵给妙真师太做杂役,哦不,是做学徒的顾琼都回来了。
几个月不见,顾琼变了许多,行事变得大方起来,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自信和超凡世俗的淡然。
果然是近朱者赤,看来让顾琼留在静月庵,随身侍奉妙真师太,对顾琼确实有好处。
能不能学习什么医术不打紧,倒是这种气质和心性的改变,对她日后的人生有很大的帮助。
看到顾琼的变化,顾伽罗很为她高兴,心中对她的几分不满,似乎也变得不重要了。
“琼妹妹,你的气色很好,看来这些日子你在静月庵过得很不错啊。”顾伽罗真诚的说道。
顾琼浅浅一笑,“嗯,师傅是个博学多才又品行高洁的人,我跟着她老人家学习了许多。我看二姐姐的气色也很好,想来在齐家过得也极为顺畅。”
顾伽罗点点头,虽然偶尔跟齐谨之斗个嘴,但大多数的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
顾琼左右看了看,忽然冒出一句:“对了,二姐,你可知道京中的一桩大新闻?”
顾伽罗挑眉:“什么新闻?”
顾琼笑得有些古怪:“这个新闻还与齐家有些关系。齐家的外孙杨旻,风流倜傥、文采斐然,与好几家的贵女都有些来往。最最引人注目的,他竟然跟九公主成为‘知己’……”(未完待续)
第040章 姚希若来了
顾琼神色淡然,但眼中却闪烁着隐隐的嘲弄。
顾伽罗和杨旻的‘情谊’,旁人不知道,却瞒不过有上辈子记忆的顾琼。
在前世,顾琼是顾伽罗最要好的姐妹之一。
尤其是在顾伽罗进了铁槛庵,姚希若因‘耻于’跟她同流合污,便借机疏远了她。
唯有顾琼,念着先夫人恩德,身边又有翠姨娘的耳提面命,哪怕心中埋怨‘顾伽罗’不守妇道、连累了自己,但还是想尽办法去探望她,不惜变卖嫁妆也要贿赂庵主,以求‘顾伽罗’能在庵里过得好一些。
患难见真情。
‘顾伽罗’历经种种变故,身陷绝境,正是万念俱灰的时候,连父母亲长都放弃了她,真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在这个时候,顾琼母女的不离不弃,对于‘顾伽罗’来说,不啻于无尽黑暗中的一抹亮光,即将溺毙之人的一根浮木。
所以,‘顾伽罗’对顾琼几乎是毫无保留的信任,顾琼好不容易打听关节前来探望她的时候,‘顾伽罗’便会将许多心中隐藏的秘密告诉顾琼。
是以,顾琼知道了姚希若是个怎样的人,也知道了‘顾伽罗’的冤屈,还知道了‘顾伽罗’的情事。
杨旻便是‘顾伽罗’真心仰慕的翩翩美男子。
重活一世,许多事都跟上辈子有了不同,顾琼一时间也不知道,这种改变对她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跟着妙真大师学习,以求早日突破大师的心防。能成为大师真正信得过的人。
妙真大师的真实身份是个绝密,顾琼上辈子的时候也只是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
但是,不管妙真大师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一点,顾琼却非常明白。那就是妙真在京城的低位非常特殊,太后、圣上两尊大佛都对她疼惜有加,连皇后和后宫诸妃都不敢跟她争锋。
凡是妙真看重的人,比如陶祺,哪怕父亲只是个六七品的小吏,靠着妙真。照样能在京里横着走,且还能有个富贵和美的未来。
顾琼的目标就是取代陶祺,成为妙真最喜欢的晚辈,如此,即便她的人生轨迹逃不过宿命。她也能在妙真的庇护下逃过死劫。
抱着这个想法,顾琼发挥了上辈子伺候刁钻婆母的巨大耐心,无比隐忍的接下了陶祺的所有为难,然后又异常恭敬、孝顺的服侍妙真。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妙真对她多了几分笑脸,而对陶祺的刁蛮任性也有了一些不喜。
……一切都按照她的目标顺利进展着,顾琼暂时忘了上辈子的种种。
今个儿忽然看到了顾伽罗,顾琼联想到最近几天听到的‘新闻’。便笑着试探。
她想试一试,顾伽罗是不是还如上辈子那般‘真性情’。
顾伽罗先是一怔,仿佛对‘杨旻’这个名字不熟。好一会儿才恍然道:“哦,是晴妹妹的兄长,东府大长公主的外孙子啊。”
顾琼偷眼觑着顾伽罗,继续试探道:“咦?二姐似是跟杨表少爷不熟悉?”
顾伽罗微微点头,笑道:“我跟晴妹妹,哦。就是杨旻的胞妹杨晴的交情很好。年前端午节的时候,杨表弟还代表姑丈、姑母进京来给大长公主拜寿。当时晴妹妹就说。杨表弟年少好学,只可惜没个好的先生教导。我便想着舅舅跟京华书院的山长相熟,便帮忙写了封荐书。”
这时,顾家的几位夫人、小姐凑了过来,见顾伽罗和顾琼说的热闹,她们不禁停住了脚步,含笑听着。
顾伽罗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丝毫没有避讳,反而落落大方的说:“舅父素来是个爱才的人,兼之又是自家亲戚,就跟山长写了封信。待开了春,杨表弟便能在京华书院读书了呢。”
顾琼没想到顾伽罗会这般‘坦荡’,听她这语气,仿佛真的跟杨旻没有半分挂瓜葛。
之所以费尽心思的将杨旻弄到京城来读书,也不是为了能‘跟情郎长相厮守’,而只是为了杨晴的姐妹情、以及亲戚的情面。
二夫人谷氏是个要强的人,平日里也喜欢交际,对外头的八卦也比较熟悉。
听了顾伽罗的话,她插了一句:“香儿说得可是那个什么‘赛玉郎’杨旻?”
顾伽罗挑眉:“‘赛玉郎’?”
京城公认的玉郎是顾伽罗的舅舅冯延寿,而小玉郎是杨旻的父亲杨明义。
曾几何时,杨旻竟然得了这样一个‘美称’?
还‘赛玉郎’,杨旻好大的口气!
谷氏撇撇嘴,不屑的说道:“还不是京中的那些‘风流才子’信口胡诌的?哼,就杨旻那招蜂引蝶的下流坯,连冯大人的一根脚拇指都比不上,旁人吹捧他,胡乱叫他一句,他居然也好意思答应。”
虽然谷氏很不喜欢大房,但对于冯氏、宋氏两个嫂子,她还是信服的。
没办法,谁让这两位太循规蹈矩,尤其是宋氏,一言一行堪称天下妇人的典范。
哪怕谷氏拿着显微镜去观察,也寻不出她们的错处。
而对于前任大嫂冯氏的那位惊艳绝伦的大哥冯延寿,谷氏更是打从心底里敬佩。
若不是冯延寿比她们大了十几岁,谷氏都想嫁给他。
心目中的偶像被个小毛孩子‘玷污’了,谷氏想想就生气,对几乎没有见过面的杨旻也没有什么好评价。
“招蜂引蝶?”顾伽罗惊愕:“难道他、他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情?”
谷氏冷哼一声,道:“也不能算是逾矩吧,反正就是不够庄重,今个儿跟齐王家的郡主出去赏梅,明个儿就跟书院夫子家的小姐煮茶论诗……最后。还隐约牵扯到了九公主。唉,小小年纪,脑袋瓜子也不笨,却不肯踏踏实实的做些正经事,偏走些歪门邪道。”
顾伽罗‘啊’的一声。然后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巴,眼睛里满是懊悔与羞惭:“哎呀,没想到杨家表弟竟是这样的人。早知如此,我、我就不帮忙了。若是因为这事,再让我陷入是非中,我、我岂不是——”
宋氏见顾伽罗说得急切。知她是真的着急了,忙笑着劝道:“香儿无需担心,你当日帮他写荐书的时候,他还未入京,大家也都不知道他的真是性情。你不过是为了顾全亲戚的情分。大家知道了,也不会胡乱攀扯。”
宋氏环视了下四周,略带暗示的说道:“旁人不知道,咱们家的人却是信你的。单看你最近半年来的行事,一点一滴都不错格子,县主那边也是多有赞词。”
宋氏伸手拉住顾伽罗的手,“所以呀,你也不必草木皆兵。外头若是有人敢传你的闲话,咱们赵国公府也不是摆设,只会为你做主。”
谷氏这才想起顾伽罗的‘前科’。心里有些别扭,甚至还有些怀疑。
但宋氏的话却似一盆冷水浇到了她的头上。
是呀,顾伽罗到底姓顾,她若再传出什么‘丑闻’,最终吃亏的是整个顾家和家中未出阁的女儿们。
别人谷氏不管,她还个宝贝的小女儿顾琅呢。
为了女儿的名声和亲事。谷氏也要帮着顾伽罗辩解。
再者,顾伽罗最近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
而那个杨旻。又真心不是什么纯良的正人君子,看他四处留情的样子。日后真的传出跟顾伽罗的‘绯闻’,那也极有可能是顾伽罗受了牵累。
“是呀是呀,姐姐帮杨旻,不过是看在交好姐妹的面子上。退一万步讲,即便有错,也不过是‘识人不清’。”
顾琼看了半晌,心中有了决断,不管前世如何,今生的顾伽罗对杨旻没有半分私情。
试探有了结论,顾琼便不再沉迷于过去。她脑子也灵活,想起之前几个月顾伽罗对她的书院,心念一动,便帮着顾伽罗说道。
“没错……”
众人齐齐应和。
宋氏适时的转移了一个新话题,众人也就不再关注什么‘赛玉郎风流事’。
顾伽罗终于放下心来,很好,顾家上下已经站在了她这一边,外头即便有了‘流言蜚语’,也会有人帮她辩驳。
如此,再有人借杨旻的事攻击她,顾伽罗也不怕了。
还有一点,相较于顾伽罗推荐杨旻入学,杨旻跟几位贵女不得不说的情事,更吸引大众的眼球。
这也是顾伽罗从后世学来的法子,想要消除一桩绯闻,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更大、更多的绯闻。
顾伽罗还予以了延伸,想要彻底摆脱杨家人有可能的敲诈,最佳的办法就是彻底败坏杨旻的名声。
试问,一个风流到近乎下流的多情种子,他说出的话又有多少可信度?!
……呼,前任留给她的这个烂摊子,总算有了解决的法子。
顾伽罗长长舒了口气,然后欢欢喜喜的跟家人共度新春。
时间过得很快,吃了元宵、看了花灯,转眼便出了正月。
齐令先和齐谨之父子两个也开始忙碌下来,四处出去活动。
只是他们家的姻亲都偏重于武,跟文臣的交集并不多。
二月过去了大半,齐谨之的差事还没有着落。
不过,清河县主和顾伽罗都顾不上这些,她们还要为一桩喜事忙碌——姚希若要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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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纠结
姚希若和齐勉之是皇后下懿旨赐的婚,婚期就定在了三月初。
在正式婚礼前,还有许多程序要走。
比如下聘。
过两天便是个黄道吉日,是齐家向姚家下聘的日子。
宁氏只生了两个儿子,小儿子的婚事又是惊动了宫里的大事,她比任何人都要上心。
一听要下聘了,宁氏便暗自拨拉起了小算盘。
下聘可不件小事啊,男家送到女家的聘礼有多少,直接关系到了男家的面子以及对新娘是否看重。
远的不提,单说去年齐谨之娶顾伽罗的时候,清河县主可是准备了非常丰厚的聘礼,除了惯例的一对大雁,茶酒果馔等也都是严格按照古礼来,另外还有上好的贡缎、西南的药材等稀罕物。
最闪瞎人眼的却是两大箱子特意铸成各种吉祥图形的金银锞子。
只这两大箱金银锞子便折合白银五万两。
这可不是‘价值’五万两,而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啊。
零零总总加起来,齐家给顾家的聘礼足足有八九万两银子呢。
当然,齐谨之那时还是黔国公府的未来世子,迎娶的又是赵国公府世子的嫡长女,聘礼丰厚些也属正常。
齐勉之相较于齐谨之就逊色许多了,他一不是嫡长子,二没有官身,迎娶的也不是什么高门显户人家的千金。
虽然姚希若靠着‘出神入化’(此处绝对写实)的医术,在宫里颇有些体面。
但再有体面,她也只是个‘女医’。如果不是出身还算清贵,没准儿还会被人归到‘匠籍’呢。话说。医生这个行当,在大齐的地位真心不高。
实话说,如果齐家没有没落,哪怕是齐勉之也不会迎娶一个‘女医’!
虽然说用聘礼来衡量一个新妇的价值有些市侩,但聘礼的多少还是能体现夫家对新娘子的看重。
而以姚希若的‘价值’来说。齐家也确实无需花费太多的聘礼。
宁氏却不这么想。
都是齐家的嫡出血脉,她们东府隐隐还比西府更‘正统’一些。
齐家能给齐谨之花费近十万两的银子娶媳妇,轮到齐勉之了,即便齐家大不如前,也不能相差太多。一半是不敢想了,但三分之一总能达到吧。
宁氏连措辞都想好了。“勉哥儿的亲事,是咱们齐家出事后的第一桩喜事,哪怕是为了去去晦气,也当好好的操办一番。更不用说,这里头还有皇后娘娘的恩典哪。”
清河县主是皇后的侄女。应该不会抹了皇后的面子。
宁氏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加快了脚步,一路朝萱瑞堂赶来。
萱瑞堂的西次间里,县主也正在跟顾伽罗商量给姚家下聘的事儿。
“母亲,这聘金会不会太少了?”
顾伽罗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聘礼单子,略带担心的说道:“旁人也就罢了,只婶娘那儿就不会轻易答应啊。”
话音未落,外头便响起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宁大太太来了!”
县主一怔,旋即笑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然后高声回了句:“快快有请!”
顾伽罗偏身下了炕,恭敬的立在了县主身后。
门帘轻响。宁氏裹着一身的寒气,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顾伽罗欠身行礼:“见过婶娘!”
宁氏不在意的摆摆手,然后笑着对县主道:“听说要给姚家下聘了,我是勉哥儿的亲娘,便想着过来瞧瞧。大嫂,我可不是不信您。只是……唉,咱们都是做母亲的。疼惜儿子的心情,想必您也能理解。倘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嫂见谅。”
县主唇边闪过一抹嘲讽,得,好话歹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笑着点了点头,县主表示‘理解’,然后请宁氏入座。
宁氏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方才顾伽罗坐的褥垫上,手肘放在炕桌上,关切的问道:“大嫂,不知聘礼单子可都拟订好了?”
县主冲着顾伽罗使了个眼色,嘴里却对宁氏道:“弟妹来得巧,单子我刚刚拟订好,正想跟顾氏商量完,便拿去给大伯母和弟妹过目。可巧你就来了,如此,倒也省了我的事儿。弟妹,你且瞧瞧吧。”
顾伽罗赶忙将手里的单子双手捧给宁氏。
宁氏权当没有听出县主话里的刺儿,接过单子,还没看两行,脸色就变了。
待她将短短的单子看完后,脸上的笑容便再也挂不住,“大嫂,这、这未免也太减薄了吧?”
聘金只有一千八两白银,加上那些点心、茶叶、果品和酒水等物,也没有超过三千两。
这么点钱,他们齐家给庶子娶亲都没有这么寒酸。去年齐慎之迎娶罗氏的时候,还花了一万两呢。
现在好了,堂堂大长公主的孙子、齐家嫡出的二少爷娶亲,竟然只有可怜兮兮的三千两?!
县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委屈勉哥儿了,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家里只有出项却没有多少进项,上下几十口子的人,每天都要吃喝花用。勉哥儿大喜,我也想风光大办,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里没钱,我这个当家主母有心却也无奈何啊。”
县主是长辈,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透。
这时候就需要有个‘小喽啰’为县主抱屈。
顾伽罗想都没想,就主动扮演了这个角色,她忙上前说道:“可不是嘛,方才母亲还对我说,勉四爷成亲,是咱们齐家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一次喜事,论理也当好好的操办一番,冲冲晦气,赢个好兆头。可问题是官中实在没钱。就这三千两银子,还是母亲从自己的陪嫁里东挪西凑好容易弄来的呢。”
预想中的三万两变成了三千两,宁氏心中的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恼怒之下,她一时失了理智,阴阳怪气的说道:“侄媳妇也太小瞧县主了。咱们齐家哪个不知道县主娘子家私丰厚?他大伯征战多年,不知攒下了多少好东西?抄家的时候,却没有抄走多少……”
打仗最赚钱了,即便是在贫瘠的西南,齐令先随便剿灭一个山寨,就能弄来一箱一箱的金银财宝、珍贵药材。
可那些东西。却没有入齐家的公账,而是全都折成银子变成了清河县主的‘嫁妆’。
当然,东府也是这么操作的,虽让两家没分家呢,只能如此来隐匿私产。
县主听了这话。顿时变了脸色,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们家老爷征战西南,二堂弟去那边也不是游山玩水。至于官中的银钱,自有账目,官府来查抄的时候早已交割清楚。弟妹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顾伽罗也怒了,心道,东府这群人真是无耻,吃西府的、住西府的。西府养了他们一家好几个月,他们不说心生感激,却还要嫌弃西府没有拿出全部家底来供他们挥霍!
这是什么无赖逻辑?!
县主顾念身份。有些话不能说得太过。
顾伽罗却没有这个顾忌,她年轻,‘不懂事’,即便说错了什么,那也是‘童言无忌’。
只见顾伽罗冷哼一声,道:“我算是听明白了。婶娘这是怪我母亲当家不公呢。这也好办,不如由婶娘来当这个家。我母亲也是有春秋的人了。似婶娘这般闲着吃茶岂不更好?又何必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县主心里很满意顾伽罗的表现,面上也冷了下来。淡淡的说道:“是呀,弟妹若是觉得我做得不好,大可亲自来做。当了这几个月的家,我还真有些累了,正想好生歇息一下呢。”
宁氏原本还想反击回去,但县主的那句‘亲自来做’,惊醒了她。
齐家这家可不好当,公中根本就没有什么银钱。所谓‘当家’,根本就是做‘冤大头’,拿自己的嫁妆添亏空。
宁氏的私产所剩不多,她可不想全都填进齐家这个无底洞里。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不成!
强忍着心里的不忿,宁氏慌忙给县主赔礼,直说自己是午觉睡迷了,方才说得都是胡话、梦话。
又再三感谢了县主当家的辛劳,还表示给姚家的聘礼,就按照县主的意思办。
最后,更是飞快的闪身走人,唯恐自己走慢了,县主便会将齐家的烂摊子推到她头上。
“母亲,待姚氏过门后,咱们还是尽快分家吧。”
望着宁氏的背影,顾伽罗幽幽的说道:“这起子人根本就是一群白眼狼,养不熟!”
县主叹了口气,“罢了,左右也不剩几天了。”
东府的人是什么德行,她比顾伽罗清楚。
但大长公主到底是长辈,又丢了公主诰封,世人向来同情弱者,哪怕明知道大长公主不是个善类,可看到她晚景凄凉的模样,也忍不住心生可怜。
而县主呢,是齐家唯一保有品级的人,行事的时候稍有不慎,便会落下‘嚣张跋扈’、‘以势压人’的恶名。
县主自己倒无所谓,但她却不想连累儿孙。
罢了,只当花钱给儿子买个好名声了,反正她也不差钱!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进入了三月。
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空气中都弥漫着甜香的味道,正是婚娶的好日子。
齐家大宴宾客,规模虽然比不上齐谨之成亲那次,但于目前的齐家现状来说,已经是非常高规格的喜宴了。
齐家的姻亲和故友纷纷上门来贺喜。
在县主的尽力操持下,齐勉之和姚希若的婚礼办得也算风光,所有宾客见了,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赞县主贤惠、齐令先厚道。
在亲友的祝贺声中,一对新人被送入了洞房。
姚希若对齐勉之的感觉很复杂,上辈子她跟齐勉之‘通奸’,甚至还产下一子,但、但她始终都忘不了齐勉之为了保全自己却对她痛下杀手的一幕。
大红的嫁衣衣袖里,姚希若一只手握得紧紧的,掌心正藏着一枚从系统里兑换来的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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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分家风波(一)
杀了他,杀了他!
姚希若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握着药丸的手滑出了袖子,只等喜娘递来合卺酒,她就准备动手。
上辈子一尸两命,姚希若含恨而死,她第一憎恶的便是害死她的元凶‘顾伽罗’,第二痛恨的便是曾经的枕边人齐勉之。
两天垂怜,让她得以重生,还赐给了她一件神奇无比的宝贝。
姚希若以为,有了宅斗系统,她定能顺利报仇,并且获得自己想要的美好生活。
而事实上,她也成功的借用从系统里学到的‘玄医医术’得到了贵人的青睐。眼瞧着自己的人生一步步的走向更加璀璨的未来,老天偏偏在这时给她开了个玩笑。
皇后竟然将她和齐勉之凑做了堆儿!
让她嫁给仇敌?
真真是天大的笑话与莫大的讽刺啊。
但皇命不可违,在皇权面前,她的‘先知’、她的系统统统没了作用。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齐、姚两家的亲事依然有序的进行着,今天,她更是穿上了鲜红的嫁衣,踏入了齐家的大门。
……不甘心啊!姚希若心中既有对婚姻、未来的不甘,也有对无法掌握自己命运而感到不甘。
直到踏上花轿的那一刻,姚希若才深刻的体会到,重生不是万能的,而系统也不是万灵药。
唰~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姚希若只觉得眼前一亮,红彤彤的亮光刺得她眼睛有一刹的不适应。
她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待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双簇新的高底官靴出现在她眼前。
她缓缓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张俊秀白皙的面庞。
姚希若的瞳孔微微一缩,面前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新婚夫君齐勉之。
齐勉之挑开红盖头,顺手将手里那柄系着红缎绣球的秤杆儿交给了身侧的丫鬟。
“哎哟哟,瞧瞧这新娘子。长得真好。”喜娘嘴皮子利索,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可不是嘛,跟咱们勉四爷站在一起,好一对儿齐整的金童玉女咧。”说话的是齐令涛的妻子方氏。
眼下的她笑容可掬,全然没了前段时间的愁云惨淡。
“都是新娘子,我瞧着勉哥儿媳妇竟是比我们慎哥儿媳妇还有好看呢。”
方氏一边说笑。一边冲着低头垂手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年轻妇人招手:“慎哥儿媳妇,你来瞧瞧这新媳妇,是不是长得比你水灵?!”
按理说,似这种‘闹新房’的活动,都是家中的小辈参加。至少是跟齐勉之同辈的人。
而方氏作为长辈,出现在这里原就有些不合适,但方氏非但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很活跃的说笑调侃。
只把缩在角落里的贾姝,哦,也就是现在的慎三奶奶羞得俏脸绯红——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刚进门的新媳妇,脸皮儿薄。如今却被方氏如此打趣。贾姝若是还能坦然,那才是奇怪呢。
不过,被方氏点了名。贾姝不好继续躲着不出声,羞答答的站出来,走到近旁,强忍着心中的羞恼,细若蚊蚋的说道:“四奶奶好,我是你三嫂。”
一旁的齐勉之微微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很不待见贾老太君一家。对于齐慎之那边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感。
但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再腻烦方氏和贾姝。他也要忍着。
低头凑到姚希若耳边,齐勉之轻声介绍道:“这是涛大老爷家的堂伯母,这是慎三弟的妻子贾氏。”
姚希若蹙眉,方氏她认得,上辈子还曾经跟她打过交道。
可这贾氏?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贾氏应该是齐谨之的侍妾啊,怎么忽的摇身一变成了慎三奶奶?!
将心底的疑惑暂且压下,姚希若微微抬起头,笑着招呼道:“大伯母好,慎三嫂子好!”
方氏连声答应,瞧那热乎劲儿,仿佛眼前的新媳妇不是她的堂侄媳妇,而是她嫡亲的儿媳妇一般。
贾氏低低的应了一声,见方氏不再针对她,赶忙又躲回了角落里。
自正旦那日贾姝和齐勉之的‘私情’曝光,松院的人,上至贾老太君,下至小姑娘齐惜之,没有一个人给贾姝好脸色。
半个月前,贾姝出嫁的时候,贾老太君甚至连起码的嫁妆都不肯帮她置办。
还是清河县主看着不像话,稍稍的给贾姝准备了几样,又压着贾老太君将齐家下聘的一千两银子全都折成了嫁妆,给贾姝陪送过来,总算没让贾姝空着手进门。
但自那以后,齐令涛一家愈发不待见贾姝,方氏更是每每见到贾姝就挤兑她一番。
也不知道方氏她们是在怪贾姝‘没嫁对金主’,还是怪她带走了那一千两银子的聘金。
或许两者都有之吧。
“哎哟哟,咱们四奶奶不但人长得好,声音也好听,看这品貌,竟是一点都不输给咱们谨大奶奶呢。”
方氏许是兴奋过了头,不挤兑贾氏了,转脸将矛头指向了顾伽罗。
顾伽罗挑眉,她跟姚希若不睦,且坊间也有‘姚希若心思恶毒、给嫡亲表妹下药’的传言,凡是有点儿头脑的人,都不会当众将姚希若和顾伽罗凑到一起说话。
顾伽罗能站在新房里,已经是她心胸开阔、顾念大局了,倘或还想让她跟姚希若谈笑风生,抱歉,臣妾做不到!
站在顾伽罗身边的齐敏之人小鬼大,不知是事先得到了县主的叮嘱,还是自己听闻了外头的流言,眼瞧着方氏将矛头指向自家大嫂,她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大嫂和勉四嫂子是姑舅表姊妹,长得像一些,也属正常。”
小姑娘笑得甜甜的。说出的话却逻辑分明,“再者,我常听大嫂说,勉四嫂子是在顾家长大的,跟大嫂一起上课、学习。偶有相似之处更是平常。”
方氏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正欲再说些什么。
齐敏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又道:“哎呀,时候不早了,勉四嫂子折腾了这一日也累了,咱们还是留四嫂子在屋里好好歇息一会儿吧。”
说着。齐敏之挽住顾伽罗的胳膊,笑道:“外头还有那么多堂客,咱们也过去招待一二吧。”
顾伽罗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看向齐敏之的目光更是温柔无比。
“妹妹说的是,大伯母。弟妹,慧姐儿,咱们出去吧。”
顾伽罗也不等她们回应,直接拉着自己的小姑子便出了新房。
方氏见状,不屑的撇了撇嘴,一甩手中的帕子,到底跟了出来。
正如顾伽罗事先猜测的那般,贾姝和齐慎之的事儿。没用几天,便有脑子灵活的人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贾老太君一家虽然没什么见识,心眼儿却不少。尤其是贾姝,旁人算计了她,当时她可能猜不出,但事后一想,还是能猜到真相的。
知道是顾伽罗出手坏了大家的‘发财大计’,齐令涛一家都恨得不行。
但顾伽罗不是贾姝。人家是齐家正头大奶奶,娘家的靠山一大堆。绝不是贾老太君等人能随意报复的。
方氏却忍不下这口气,不能明着报复。那就暗地里做点儿小动作吧。
齐家东府、西府不和天下皆知,顾伽罗曾经跟齐勉之有‘私情’,那也不是什么秘密。
方氏就想着,如果能挑起、激化顾伽罗和齐勉之媳妇儿的矛盾,啧啧,没准儿能让顾伽罗吃些教训咧。
别看方氏进京的时间段,但她也打听了不少新闻,比如齐勉之的媳妇姚氏精通医术,在宫里的贵人跟前都有体面。
方氏不懂什么诰命品阶,她只明白一点,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便是宫里的皇太后和皇后,而姚氏却能在这两位贵人跟前说上话,那就是很了不起的人。
这样一个厉害的女人,如果跟顾伽罗对上了,定然是一场好戏啊。
方氏一边拧着帕子,一边在心里暗搓搓的想着。
呼啦啦一群人出去了,喜娘和众丫鬟伺候一对新婚夫妇用了合卺酒,也齐齐退了出去。
“希若,你稍坐片刻,我出去应付一下便回来。”
一杯薄酒下肚,齐勉之白皙的面庞上生出两团红晕,他细心的叮嘱着:“我已经让人去厨房准备了些清单的饭菜,你忙了这一日,估计早就饿了。你不必在乎那些虚礼,待会儿饭菜送来了,你好歹用一些。”
姚希若已经将手里的药丸重新放回系统的储物柜,听了齐勉之的话,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最后只细声应了一声,“我省得。”
顿了顿,姚希若又补充了一句,“四爷切莫吃太多酒,伤身。”
齐勉之笑着答应了,大步出了新房,走到外头,还对着门外伺候的小丫鬟吩咐着什么。
姚希若的贴身丫鬟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高兴的说:“小姐,姑爷对您真好,不但准备了吃食,还命人准备热水让您洗漱,真真细心。”
在大齐,如此细心、如此看重妻子的世家贵公子,并不多见呢。
姚希若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冷声道:“他自然是个细心的人。”
认识了齐勉之两辈子,姚希若当然知道这人是个什么德行。用得着你的时候,你就千好万好,用不到的时候,便能弃如敝履。
上辈子,她不就被他给‘弃’了嘛!
姚希若收起药丸,并不是原谅了齐勉之,而是不想让自己背负‘克夫’的骂名。
姚希若之前已经死过一个未婚夫了,幸好她聪明,硬是给那个短命的未婚夫守了孝,又对未来婆母恭敬有加,这才免于被婆家责怪、咒骂。
倘或齐勉之新婚之夜‘暴毙’,姚希若即便不被人怀疑是杀人凶手,一个‘克夫’的帽子却是甩不掉的。
所以,姚希若不杀(或者暂时不杀)齐勉之。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
还有一点,重生后,姚希若发现许多事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有时她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也能摆脱上辈子的悲惨结局。
上辈子齐勉之会出卖自己,除了他品德败坏外,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姚希若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他的‘姘头’。
“这辈子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还会对我下杀手吗?”
在丫鬟的服侍下。姚希若摘下头上厚重的首饰,净了面,然后独自一人坐在方桌前用饭。
一边没滋没味的吃着饭,姚希若一边暗自盘算着。
既然暂时不能把齐勉之‘了结’了,那么她还需要继续扮演着勉四奶奶。
而且。姚希若记得很清楚,齐家迟早都会分家,表面上看,齐家东府不如西府风光、有前途。
事实上,东府却极有家底,旁人不说,单是大长公主那份私产,就足够东府上下挥霍三辈子还有富余。
大长公主就两个嫡亲的孙子。她死后,便将所有的产业均分做两份,两个孙子每人一份。
齐勉之靠着这笔财产。又有几分歪才,没几年便在五城兵马司补了个缺儿。
随后京城大乱,齐勉之精准的选对了老板,立了个不小的功劳,最后官职扶摇直上。
而那时,齐谨之还在西南边陲苦哈哈的熬着。根本无法跟齐勉之相比。
直到姚希若身死,齐勉之都过得极为风光。他的妻子也因他得封诰命,羡煞了京中的不少贵女。
……或许。她再等等?至少等齐勉之功成名就、给她挣来足够的体面和依靠后,再弄死他?
届时,她身上有诰命,手里有银钱,膝下还有儿女,舒舒服服的做太夫人岂不美哉?
而顾伽罗,哼——
姚希若两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将顾伽罗狠狠的踩在脚底下,上辈子失败了,这辈子她定要成功!
……
次日清晨,齐勉之春风得意的领着俏脸绯红的姚希若来春晖堂给长辈见礼。
两人走进正堂的时候,大长公主、齐令源夫妇、齐令先夫妇、齐令江夫妇以及齐勤之、齐谨之、齐慎之等全都到齐了。
大长公主满脸笑容,尤其是看到齐勉之和姚希若牵着手的时候,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儿。
齐勉之和姚希若依次给大长公主等长辈见了礼。
大长公主等人也都给了新人见面礼。
大长公主难得大方了一回,赏给姚希若一支极品羊脂白玉镯,据说是前朝的宝贝,高祖爷做了皇帝后,偶然得到了,特意赏给宝贝女儿的。
宁氏送的是一支赤金八宝攒珠大凤钗。
县主送的中规中矩,一对赤金嵌红宝石的耳坠儿。
小秦氏略寒酸,当然,她也是真没钱,只送了一根不起眼的鎏金如意簪。
“哼!”
宁氏第一个不高兴了。她才不会觉得小秦氏是没钱,而只会觉得小秦氏是不看重大房的四奶奶。
姚希若倒没有什么异常,依然浅笑盈盈的道谢。
大长公主瞧了,暗自点头:这个孙媳妇不错,不似宁氏那般眼皮子浅。
见完了礼,齐令源和宁氏又领着新婚小两口去了祠堂,跪拜了先祖,然后在族谱上记下了齐姚氏三个字。
至此,姚希若便是齐家妇了。
新婚这几日,一对小夫妻柔情蜜意,各种甜蜜、各种黏糊,只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呆在一起。
齐勉之是真心高兴,之前他就喜欢姚希若,只是那时姚希若的身份低,不够资格嫁入国公府。
如今,姚希若‘出息’了,齐家却衰败了,齐勉之能娶到她,反倒是高攀了。
不管如何,美娇娘到底跳进了自己的碗里,齐勉之心中的高兴与得意不言而喻。
姚希若却有些虚情假意了。
一方面,她既然决定暂时留在齐家,那么便不会委屈了自己,齐勉之人品不咋地,人长得却不赖,床上的业务也熟练,跟他同房。倒也有些乐趣。
另一方面,姚希若发现,在她决定留在齐家的那一刻,许久没有发布任务的系统竟然有了反应,还发出了一个新的任务。
有任务好啊。有了任务,她才能有机会获得积分,然后换取各种神奇的宝贝。
所以,哪怕是为了系统,她也要扮演好‘勉四奶奶’这个角色。
三朝回门,齐勉之和姚希若又跑到了姚家秀恩爱。顾则媛看到小夫妻甜蜜的样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齐勉之学习不行,但很懂得察言观色,口齿也伶俐,在他的一力讨好下,顾则媛这个丈母娘。看他这个女婿是越看越顺眼。
心里暗自琢磨,女婿这般聪明,总这么闲着也不是回事儿呀。要不,让父亲或是弟弟帮女婿找个差事?
送走齐勉之夫妇,顾则媛也没有耽搁,连夜便回了顾家。
反正她在顾家有固定的院落,当初搬出来,还是因为姚希若出嫁。
姚希若不知道母亲的打算。如果她知道了,定会第一个跳起来反对——齐勉之有自己的门路做官,如果外人插手了。改变了他的命运,这可如何是好?
她此刻正在跟齐勉之闲谈:“……四爷,我担心这几日家里要出事了。”
齐勉之搂着娇妻的肩膀,手里把玩着一绺头发,听了这话,不怎么在意的问:“出事?家里会出什么事?”
他们齐家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会有更凄惨的事情发生?
姚希若犹豫片刻,欲言又止:“我、我也是胡乱猜测。不是我多心,而是……唉。咱们家和那边的关系一向不好。去年家里出了事,老爷和隔壁的大老爷不在京里,祖母又病了,所以咱们一家才住进了了清河县主的宅院。”
话还没说完,齐勉之便已经明白过来。
他坐直了身子,认真的问道:“四奶奶的意思是,那边可能会提出分家?”
应该不会吧,大哥回来的时候,父亲和大哥特意去了萱瑞堂‘负荆请罪’。父亲还明白的表示齐家以‘西府’为尊,东府已经做出了让步,西府难道还不满足?
姚希若从齐勉之的口中听过了那件事,她嗤笑一声,“四爷,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说那些虚话了。咱们两边为何争斗?还不是为了西南的兵权?如今兵权都没了,就算老爷让步了,西府也未必在乎。”
这话确实够实在,也不怎么入耳。
齐勉之陡然变了脸色,他已经认可了姚希若的话,但还是有一丝的幻想:“大伯父应该、应该不会做得那么绝吧。”
姚希若却很是轻松,淡淡的说道:“大伯父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若是换做是我,我是不愿意为了个没用的虚名而白白养活一大家子闲人的。”
说‘闲人’都算客气了,以两府之间的‘恩怨’,说句‘仇人’都不为过。
齐勉之脸上隐晦不定,他缓缓推开姚希若,站起身,僵硬的说道:“四奶奶累了一日,早些休息吧。我去书房寻父亲说话,晚上就不回来陪你用饭了。”
姚希若跟着站起来,无比贤惠的说道:“四爷忙正事要紧,不必挂念我。”
齐勉之点了点头,抬脚便往书房走去。
几日光阴匆匆而过,到了三月十五日那天,齐令先夫妇领着一家人前往春晖堂给大长公主请安。
心爱的孙子娶了个好妻子,大长公主心情颇好,气色看着也极好。
看到齐令先一家来了,很是热情的招呼,甚至对一向厌恶的顾伽罗也露了个笑脸。
若是换做平时,顾伽罗可能还会觉得受宠若惊,但今天,她却没心思留意这些。
给大长公主请了安,两府的人相互见礼。
寒暄了几句,齐令先便进入了正题:“伯母,去年齐家遭逢骤变,诸事纷至沓来,直到最近才安定下来。有些事,我想跟伯母和堂弟商量一下。”
大长公主笑容不变,但却不经意的扫了齐令源一眼。
母子两个默默的交换了个眼色。
大长公主笑道:“何事?说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参详一番。”
齐令先道:“去年家中出事的时候,我和堂弟都不在家中,伯母又病了,所以家中的事务便由县主临时安置了一番——”
话还没说完,大长公主便一脸羞惭的说道:“是呀,去年真是多亏了侄媳妇,如果不是她,我们一家老小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如今住的这宅子,还是侄媳妇的私产。”
清河县主皱眉,大长公主这语气不太对劲啊,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西府想要分家的事儿?且还有了什么‘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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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分家风波(二)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锦罗春》更多支持!顾伽罗也心生疑惑,东府一家不是不想分家吗,怎么听大长公主这口气,竟有点儿主动要分家的意思呢。
悄悄扭头看了看清河县主,却发现县主正在跟齐令先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大长公主仿佛没有看到西府上下的异色,继续说道:“而且吧,咱们齐家也该分家了。其实,咱们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分过一次家了,只是因着我舍不得国公府的春晖堂,唉,我在那个院子里过了几十年,哪怕是脚下的一块砖,都有着我和驸马的记忆,所以——”
说到已逝的夫君齐铿,大长公主老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儿。
齐令源赶忙起身,低声劝着,“母亲,父亲已经去世多年,您也不要过度悲伤了。”
清河县主和齐令先却面面相觑,在他们的记忆中,大长公主一直是嚣张、跋扈的女人,几乎就是‘不讲理’的代名词。
是他们在做梦,还是大长公主被野鬼附了身,竟、竟忽然变得这般‘通情达理’起来?
说得文艺一点儿,大长公主竟然也变得‘感性’了?
顾伽罗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东府定然有什么针对西府的阴谋。
大长公主似是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道:“唉,你们莫笑。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回想过去。好了,咱们书归正传。俗话说,树大分枝,且东西两府早就分了家,过去因为我老婆子跋扈。硬是赖在了国公府。如今国公府没了,齐家所有官中的产业也都充公了,现在住着的更是侄媳妇的嫁妆,实在不像个样子。”
大长公主越说越不好意思,递给县主一个歉疚的眼神,“这样吧。咱们再分一次家。先哥儿,先哥儿媳妇,你们说可好?”
齐令先一家今日的目的,恰是为了分家。
来的路上,齐令先和县主还在纠结。到底该如何开口提出此事。
但此刻,大长公主主动提了出来,还说得这般坦荡、直白,齐令先夫妇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愈发觉得不对劲。
反常即为妖啊。
他们跟大长公主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对于这个老虎婆是个什么德行,再清楚不过。
别看眼下大长公主‘慈爱大度’、‘通情达理’,下一刻她就有可能翻下脸来算计人。
一时间。夫妻两个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齐令源也颇为惭愧的说道:“母亲说的是,我们确实不该继续住在这里了。之前承蒙大嫂关照,我们一家子才没有沦落街头。如今一切都稳定下来,我们也该考虑以后的生活了。”
这话……说得也没错,可让人听了便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仿佛是县主嫌弃了东府一家子的白吃白喝,想将他们扫地出门一般。
偏齐令源说得无比诚恳,齐令先和县主心中再不舒坦,也不好说什么。
大长公主继续道:“是呀。所以,今个儿我做主。咱们两府分家。”
齐令先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大伯母说这话。侄儿真是有些惭愧。咱们是一家人,又何须分得这般清楚?”
宁氏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手里的帕子已经拧成了一团。
她打从心底里不想分家,住在文昌胡同,吃穿用度都由西府负责,就连给儿子娶媳妇的费用也是县主掏的腰包。
一旦分了家,第一件事就是从这里搬出去。
虽然大长公主名下也有几处宅院,可那些院子全都租了出去,每年的房租就是好大一笔进项,过去他们齐家家大业大,看不上这点子租金,可现在——
还有最要紧的一点,大长公主虽然有钱,可她为人小气,如果分出去单过了,她会先掐着宁氏的脖子,把宁氏身上的所有油水搜刮干净后,才会动用自己的银钱。
而宁氏,却不想落个身无分文的下场。
过了几个月的‘庶民’生活,宁氏愈发知道银钱的重要性。她还想用那些钱,去福王府走动一二,好歹给两个儿子求个差事呢。
……说一千道一万,结论只有一个,宁氏不想分家。明明有便宜不占,为何还要出去消耗自己的私房?!
这会儿听到齐令先这么说,宁氏眼前一亮,怎么,堂弟被大长公主一通挤兑,不想分家了?!
但很快,宁氏的幻想就破灭了。
只听齐令先话锋一转,沉声道:“不过,伯母说得也有道理,树大分枝,齐家的子嗣虽然不甚繁茂,可三四辈子传承下来,也确实该分家了。”
说道子嗣两个字的时候,齐令先的咬字格外清楚。原因无他,齐令先和县主生了不止三个孩子,可最终存活下来的,却只有这三个。
其中原委,身为当事人的大长公主最清楚。
更有甚者,齐令先的第一个儿子就是被大长公主亲自命人弄死的。
单从这一点上说,两府不是仇敌胜似仇敌呀。
县主的笑容也有一瞬的僵硬。
而大长公主和宁氏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是,齐令先的儿女‘夭折’了好几个,齐令源的孩子又何尝没有出‘意外’?
就是齐令源本人,也该有同胞兄弟的,只可惜被西府的人出手算计了。
提到了‘子嗣’问题,两府之间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要遮不住了,大长公主一方更是十分清楚,齐令先两口子这是非要分家不可啊。
分家就分家!
大长公主看了儿子、孙子一眼,然后敛住笑容,淡淡的说道:“那就分吧。”
分什么分。齐家都被抄家了,唯一的家产就是洛阳的一千顷祭田。
大长公主却不这么想,这几天她跟儿子、孙子没少暗地里商量。
只见她耷拉着眼皮,手指慢慢拨弄着一串念珠,缓缓说道:“既然要分。那就分个彻底,除了老家的祭田,家里的宗谱也当分一分。”
齐令先皱眉,分宗谱?
宗谱怎么分?这又不是什么金银财物,只是齐家的一卷族谱。
而且就是这卷族谱,也是齐子孺发迹后。花大价钱请人造,哦不,是写出来的。
除了齐子孺的父亲、祖父的名讳比较靠谱外,往上数三四辈子的祖先基本上都是杜撰出来的。
齐子孺的要求很简单,他的祖先必须厉害。而族谱吗,更是怎么高大上怎么编,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信度。
大长公主却想要这本族谱?
等等,她根本不是要族谱,而是想要齐家嫡支的名分。
是了,齐家东西两府都是齐子孺的嫡出血脉,但嫡支只有一个。
两府争斗这么多年,一是为了西南大营。二来也是为了这个‘嫡支’的名分。
齐令先和县主交换了个眼神,然后故作不解的问:“宗谱?大伯母的意思是?”
大长公主依然半眯着眼睛,“我的意思是。源哥儿虽然比你年幼几岁,但驸马却是兄长,按照宗法,理当是咱们这一脉的嫡长,所以宗谱、宗祠理当由源哥儿继承。”
齐令源似乎觉得母亲的话太过生硬,赶忙笑着说道:“大哥。咱们虽是隔房的堂兄弟,但自幼一起长大。随后又在西南一起当差,情同亲兄弟。咱们兄弟之间,实在不必分得这么清。”
齐令源满眼诚挚:“照我说啊,我父亲也好,叔父也罢,都是祖父嫡出的儿子,咱们都是齐家的嫡支血脉,谁来执掌宗族事务都一样……”
齐令源貌似在解释,事实上,又何尝不是一种暗示。
他们母子的意思很明确,想分家,可以,那就让出齐家嫡支的名分。
不想让名分,也可以,那就别分家,咱们两府还跟过去一样凑在一起过日子!
齐令先蹙眉。
县主也觉得东府的人可耻,他们分明就是在要挟西府啊。
顾伽罗和齐谨之都是小辈,这里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夫妻两个静坐无言,但大脑却都在飞快的运转着。
齐令先和县主对视着,眼神你来我往。无声的交谈了许久。
最后,齐令先忽的笑道:“大伯母所言甚是。按照序齿,东府确是居长,宗谱等宗族事务也当由东府掌管。”
一番话说得轻松随意,仿佛丝毫没有把那个‘嫡长’的名分放在眼中。
这跟大长公主等人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话说,西府如果真的不在乎这个名分,过去四五十年里,他们也不当争得这般厉害啊。
大长公主眉心凸起一个大疙瘩,终于抬起了眼皮,灼灼的目光对准齐令先:“先哥儿,这话不是说着玩的,你、你确定?”
说罢,又将目光转向县主:“先哥儿媳妇,你也同意?”
齐令先和清河县主齐齐点头:“理当如此!”
不就是一个虚名吗,不就是一个嫡长的身份吗,当齐家还是豪门望族的时候,这个名分自然要争一争。
可现在齐家不过是没落勋贵,最要紧的不是什么名分,而是一家子的生计和儿孙的未来、仕途。
齐家分了两府,彼此争斗数十年,将偌大一个齐家斗得乌烟瘴气,错失了太多的机会,也卷入了太过的是非。
如今齐家实在经不起半点折腾了,还是干脆些,将齐家的最大麻烦一刀割除,然后他们西府上下一心,好好的经营才是正经呢。
大长公主和齐令源有些呆愣,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西府竟这般干脆。
好吧,他们也曾经预想过西府为了分家可能会舍弃嫡长的名分,但齐令先好歹会犹豫几天、一家子好生商量一番。
可、可人家竟只犹豫了片刻的功夫,就将引起齐家内斗四五十年的核心问题给解决了?!
齐勤之和齐勉之兄弟几个也有些傻眼,亲,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唯有一身鲜艳袄裙的姚希若低头掩住唇边的冷嘲。她早就跟齐勉之说过,用这个要挟西府根本就不管用。
套句不太恰当的名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名分什么的。只有吃饱了才有闲心考虑,而现在的齐家呢,连儿孙们起码的工作都没有,跟西府谈这些,西府能搭理才怪呢。
或许在齐令先看来,宁肯拼上嫡长不要。祭田不要,也要丢开大长公主、齐勤之等几个惹祸精。
姚希若刚想到‘祭田’,大长公主就开口了,“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么咱们就按照宗法来分一下老家的祭田。”
分?分什么分?
按照宗法,祭田属于族中公产,一般情况下都是有嫡长子继承。
也就是说,齐令先认可了齐令源宗主的身份,那么老家的一千顷祭田便没了他的份儿。
齐令先点点头,“一切都听大伯母的安排。”您老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哪怕不给,咱也没有怨言。
但那条宗法的前提是。家里还有其它的产业。
可现在的齐家,除了祭田一无所有,他就不信。大长公主真有那么无耻?!
大长公主眼眸闪烁了下,她很想假装没有听懂齐令先的‘暗示’,但为了儿孙的仕途,她却不能太无耻。
叹了口气,她说:“按照规矩,嫡支承袭祭田、宗谱等。可咱们齐家不同,唉。罢了,都是齐家的血脉。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让你们吃亏。这样吧,洛阳的一千顷祭田,分给源哥儿七百顷,先哥儿拿两百顷,剩下的一百顷给江哥儿。可好?”
好?好不要脸的分配方案啊。
即便不能二一添作五来个平分,也当大差不差的来个六四、或是七三分,大长公主倒好,直接来了个八二分。
顾伽罗在心底暗骂一句,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公婆。
齐令先和清河县主面容沉静,似是没有被大长公主‘气’到。
“侄儿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听大伯母的分派。”齐令先语调中没有半分情绪,淡淡的说了一句。
大长公主暗恨,该死的,西府这是多想甩开他们东府啊。
但话已经说出口,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答应了:“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待过两日你和源哥儿便去趟洛阳,将此事料理清楚。”
齐家宗族在洛阳,齐令源和齐令先分家,依礼当回禀族里,并且由族长和族老做见证人,分好田产后,再去洛阳官府备档。
大长公主让他们回洛阳,也是另有打算,希望族里那些个眼皮子浅的田舍奴们能使把劲儿,‘规劝’齐令先不要分家。
要知道,洛阳的那群族人们,现在唯一的依靠便是那一千顷祭田。
如果齐家两兄弟把祭田分了,那些人便很难再捞到好处。
齐令先却摆摆手,笑道:“不必回洛阳。大伯母莫非忘了,二十年前,祖父病逝前,曾经亲自做主给咱们两府分了家。就连户籍,也在官府重新建档。现在要做的,只是将那一千顷祭田的田契分一分,然后去官府备个档即可。”
齐令先环视了东府诸人一番,“所以,我和堂弟每人只需派个得力的管事回去一趟即可。”
回洛阳做什么?跟那些习惯了吸食齐家血肉的族人纠缠?
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多走走关系,尽快给儿子谋个缺儿呢。
大长公主一怔,是呀,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齐子孺去世前便把家给分了,所有的产业(包括西南大营)全都一分为二,公平的分给了东西两府。
连户籍也都另立了。
严格来说,在户籍上,齐令先和齐令源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大长公主被噎了一下,暗自恼怒不已,悄悄给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趁着大家不注意,飞快的溜出了正堂。
“真是老了,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大长公主打着哈哈,“好吧。那就按先哥儿的话办。”
齐令源赶忙应声:“堂哥说的是,命人回去一趟就好。”
‘家’分完了,接下来便是执行了。
大长公主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论理,我们当尽快搬出去,只是时间仓促。一时没有妥当的房舍。先哥儿啊,你看——”能不能宽限些日子,让她们寻好住的地方再搬家?
至于什么时候能安排好新住宅,呵呵,大长公主表示,她名下的几处私产全都租了出去。最短的合约还剩下三年到期。
他们齐家的人都是守信之人,岂能轻易违约?
清河县主勾了勾唇角,她早就猜到大长公主会采取‘拖字诀’,幸好她提前有了应对之策。
只听她笑着说道:“大伯母无需为房舍担心。前几日咱们家办喜事,我娘家兄弟也都来吃喜酒。席间,我听弟媳妇说工部的刘侍郎上了年纪,已然写了折子告老还乡,圣人体恤臣下,准了刘侍郎的折子。”
大长公主脸色微变,她在平安大街的那套宅子便是高价租给了盐商出身的刘侍郎。
果然,就听清河县主道:“如果侄媳妇没有记错的话,刘侍郎租的宅院便是大伯母您的产业吧。呵呵。这可真是巧了,刘家人阖家回江南,这宅子便又空了出来呢。”
大长公主连假笑都快挤不出来了。心里再三骂着:好个小畜生,真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们扫地出门啊。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哪个要分家?啊?哪个不肖子孙要分家?”
齐令先、清河县主齐齐皱起了眉头,这声音,好像是松院的贾老太君。
顾伽罗暗道,敢在大长公主的地盘大呼小叫的。除了贾家那位老太太,再无第二个人!
门口的小丫鬟慌忙通传:“贾老太君来了——”
话音未落。门帘唰的被人掀起,贾老太君拄着龙头拐。疾步走了进来。
一边走,嘴里还兀自喊着:“谁说要分家?咱们齐家可是有规矩的人家,长辈还在,哪个敢分家?”
大长公主心里暗喜,面儿上却还要恭敬的起身,亲自让气呼呼的贾老太君坐在上座。
齐令源、齐令先等人纷纷起身行礼。
贾老太君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双手抱着拐棍儿上的龙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两只眼睛却狠狠的扫视着在场的诸人。
好半晌,贾老太君才堪堪平复下起伏的胸膛,冷声道:“你们凑得好生齐整啊,这是商量什么大事吗?啊?”
大长公主在下首的椅子上坐好,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嗫嚅道:“没、没什么,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聊一聊。”
她嘴里说着没事,眼睛却不住的往齐令先夫妇身上瞟。
贾老太君不是瞎子,如此明显的暗示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哼了一声,贾老太君直接问向齐令先夫妇:“先哥儿,先哥儿媳妇,你们说说,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齐令先对老家的族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对这位名义上的堂伯祖母更无好感。
见她这般托大,下意识的皱了下眉,但还是耐着性子,回了一句:“好叫堂伯祖母知道,我们在商量一下家里的庶务。”
“庶务?什么庶务?莫不是要分家?”
贾老太君这次是真急了,洛阳的祭田是齐家族人的根本,她的孙子是族长,上下一大家子全靠祭田的出息过日子。
如果京城齐家分了家,将祭田收回去自己管理,那么她的孙子、重孙们又当如何生活?
齐令先一点都不在意贾老太君的‘质问’,淡淡的回道:“也不算分家,就是将家里的祭田和宗谱等事务都交给东府嫡支。”
齐令源挑了下眉毛,赶忙加了一句:“没错,我们齐家产业全部被抄,只剩下那一千顷祭田了,所以便将祭田分作三份,堂兄,我还有江哥儿,我们每人一份。唉,堂伯祖母,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齐家衰败,家产全无,我们想要吃穿度日、振兴家业,也只能靠那些祭田——”
他不‘解释’还好,他这么一说,贾老太君直接跳了起来,“好呀,你们果然在分家。败家子,败家子啊。当初你们祖父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去闯天下,好容易才置办下这点子家业,如今才过去几年呀,你们就要分祭田?”
贾老太君痛心疾首,仿佛面前站着的是她那几个吃喝嫖赌的混账孙子,喋喋不休的骂道:“今个儿你们分祭田,明个儿是不是要将田产都变卖了?啊?”
“我告诉你们,我不答应,我绝对不答应!”
“哎呀,二弟,二弟妹哎,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这几个不孝儿孙吧,他们竟然把祭田都要卖了啊。祭田,什么叫祭田,那是为了祭奠先祖而置办的田产,你们把祭田都卖了,在你们眼里,还有祖宗吗?啊?”
“齐家的列祖列宗哎,老婆子真是没脸见你们哪,这几个败家子要把齐家都败了啊……”
贾老太君丢下龙头拐,麻利的从罗产床上滑到地上,双手用力拍着大腿,高贵的老太君一秒钟变乡间老泼妇,扯着嗓子哭喊起来。(我的小说《锦罗春》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044章 大靠山回来了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锦罗春》更多支持!前一刻还是绵里藏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豪门恩怨,下一刻就变成了鸡吵鹅斗、土的掉渣儿的农家争吵,这、这画风明显不对啊。
除开松院的一众女眷外,在场众人全都被贾老太君的‘表演’弄得目瞪口呆。
清河县主和顾伽罗更不必说,她们都是受过严格教养的世家贵女,就算跟人吵架也都是骂人不吐脏字儿,何曾见过这种动不动就往地上出溜、拍着大腿哭爹喊娘的乡村老太婆的阵仗?
就是小秦氏这种村姑出身的草根,也都有二十多年不曾见过这种场景了。
唯一能保持正常思维的便是大长公主了,她见多识广,似贾老太君这样的乡间老泼妇更是见过不知凡几。
贾老太君的这种反应,大长公主早就预料到了,否则她也不会悄悄命人将贾老太君请来——这位目不识丁、蛮不讲理的老太太可是大长公主用来对付清高、骄傲的清河县主的法宝咧。
“……不能分家啊,祭田更不能动!”
贾老太君是真‘伤心’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却仍能口齿清晰的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顾伽罗只看得心中暗暗佩服不已,果然是‘高手在人间’哪,瞧瞧贾老太君都八十岁的人了,却还能如此闹腾,明明齐家分家的事儿跟她没甚关系,她却弄得仿佛是自己的分内事一般。
啧啧。真真不简单哪。
面对这样一个高辈分、不讲理又不要脸面的老太太,似她们这样重名声、重体面的高门千金还真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顾伽罗暗暗观察着婆母,想看看县主会有如何应对。
清河县主眉眼不动,好像没有看到眼前的闹剧。
齐令先和齐令源却不能坐着,贾氏到底是他们的长辈,人家长辈坐在地上‘撒泼’,他们若是还能静坐围观。那就太没有规矩了。
两人围着贾老太君。不停的劝着。
这个说:“堂伯祖母,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那个便劝:“是呀,堂伯祖母。倘或孙儿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只管教训,千万别哭伤了身子啊。”
贾老太君却似没听到两人的劝说,继续哭着已经死了八百年的齐子孺和秦氏。
瞧她那坚持的样子。大有齐令先、齐令源不收回‘分家’的决议,她便不会罢休的意思。
清河县主扫了眼大长公主。见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看来,这贾老婆子确实是大长公主弄来的。
清河县主用力扯了下帕子,她知道。贾老太君是个麻烦,分家的事她会来闹腾,他日将她们一家请出齐家的时候她还会闹腾。
……这人必须尽快解决。
清河县主微微侧过头。冲着身边的丫鬟名黄莺者使了个眼色。
黄莺是她身边的二等丫鬟,最是聪慧、稳妥不过。收到主人的暗示,她便悄悄退了出去。
“咱们齐家发家不容易,你们祖父置办下这份产业更是不容易……那祭田,是咱们齐氏宗族的根本啊,决不能轻易动摇……”
贾老太君到底上了年纪,哭嚎了这小半天,也有些累了,只是齐令先不表态,她不能中途放弃,只得继续嘶哑着嗓子喊着。
大长公主见状,赶忙亲自端了一杯茶递到贾老太君的嘴边。
贾老太君咕咚咕咚将茶水喝了大半,豪爽的用袖子抹去嘴边的水渍,“唉,不是老婆子我多事,你们的祖父母没了,族里只有我这个老东西还能跟你们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先哥儿啊,源哥儿啊,这家不能分啊。”
齐令源为难的说道:“伯祖母,我们也实在是没法子啊。齐家衰落了,我们想要复兴家业,需要资本哪。”
贾老太君却两眼一横,“齐家败了?败了更该一家人齐心协力。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越是到了危难时候,你们兄弟越要团结才是。岂能分家?”
这句话可以称得上贾老太君说得最中肯、最有理的话了。
只可惜这话并不适用于齐家。
齐令源倒是想赞同的附和两句,但齐令先却没了耐性,不愿再跟个无关紧要的‘族人’纠缠。
表面上,贾老太君是齐令先两兄弟的‘祖母’,但严格按照血缘关系来算,她跟齐令先等人的关系已经非常远了,到了齐令先这一辈上正好出了五服。
齐令先他们唤贾氏一句‘堂伯祖母’是对年长族人的尊敬。贾氏却无法在宗法或是血缘上压制齐令先。
所以,就算齐令先将贾氏一家‘请’出齐家,外人也无法在礼法上指责他。
说得难听些,贾氏等人不过是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齐家肯养着他们,那是齐家看重宗族,但贾氏却没资格似眼前这般干预齐家的‘家务事’!
就在这时,外头忽的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声音很重,走路的应该是个男子。
果然,门口的小丫鬟高声喊道:“涛大老爷来了!”
门帘轻响,齐令涛快步走了进来,他满头大汗,脚步匆忙,显是有什么急事。
甚至都顾不上跟齐令先、齐令源打招呼,直接跑到了贾氏近前,弯腰附在她的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贾老太君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惊诧,“什么?竟有此事?”
齐令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祖母,祖母,该怎么办啊?孙儿不想进大牢啊——”
贾老太君的身子剧烈的摇晃了几下。然后眼前一黑,竟当场昏厥过去。
大长公主呆住了,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清河县主却微微扬起了嘴角,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下来。
顾伽罗一直密切的关注着,见此情况,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说话,婆母果然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卡住了对方的死穴。
齐令涛一家仗着国公府的权势,过去没少做违法乱纪的事儿。
杀人放火他们不敢,但抢占民田、放高利贷、收揽诉讼等龌龊事却样样沾手。
他们的小辫子简直一抓一大把。只要派人稍稍去洛阳打探下,便能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
有了这些信息,贾老太君再不要脸、再无理取闹,她也不敢闹腾了。
没了祭田固然是个极大的损失。可若是连命都保不住,那可就是灭顶的大事咯。
要钱还是要命?
顾伽罗相信贾老太君还是能做出明智的选择的。
果不其然。贾老太君被抬回松院后,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寻孙子问清原委。
待了解的事情的详情后,就命人请来了清河县主,屏退左右。两人密谈了一刻钟。
然后,清河县主噙着满意的笑容离开松院,而贾老太君也关闭门户。安安静静的养起了‘病’。
至于齐家分家的大事,贾老太君不再干涉。
没人搅局。东西两府分家的大事就此敲定,大长公主母子有心拖延,却也无计可施。
随后,在齐令先的催促下,齐令源只得派了心腹的管家,和西府的二管家一起赶赴洛阳处理祭田的事宜。
一个月后,两个管事从洛阳赶回来,齐家分家的事彻底了结。
接下来便是东府搬家了。
大长公主自然不想走人,正在她准备‘旧疾复发’的时候,松院的一家子却大张旗鼓的表示搬家。
齐令涛还跑出去四处放话,说什么齐家东西两府分家,他作为客人,不好再叨扰。
更不用说,齐家现在住的是人家清河县主的嫁妆,在大齐,堂弟在堂兄家借住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断没有赖在嫂子嫁妆的道理。
所以,为了不令主家为难,为了不令兄弟难堪,齐令涛表示要搬出齐家。
得,人家来‘借住’的客人都如此‘通情达理’了,作为依然分了家的东府主子,更没脸继续住在堂嫂的陪嫁宅子里。
大长公主心里把齐令涛这个见利忘义的小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还是无奈的做起了搬家的准备。
一时间,东府的几处都忙了个鸡飞狗跳,主人烦闷、奴婢不安,从上到下都乱哄哄的。
顾伽罗却顾不上东府的纷扰,她还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关注——外放五六年,冯延寿终于回京了!
冯延寿以及家眷是三月底返回京城的。
顾伽罗一早就从表兄那儿得到了消息,提前选派了一些得力的人手去冯家帮忙收拾,到了正日子,又命人前往城门口迎接。
冯家大房举家返京,家里家外的事情一大堆,京城的姻亲故旧的拜帖更是收了好几打。
顾伽罗并没有凑这个热闹,过了十来天,待冯家那边彻底安顿下来,诸事都步入了正轨,她才命人送去了拜帖。
冯家大舅和大舅母也非常惦记外甥女,虽然从儿子和下人嘴里听说了不少顾伽罗的事儿,但耳听为虚啊,他们还是想亲眼看看她。
于是,第二天清晨,顾伽罗和齐谨之便换了簇新的衣裳,收拾停当了,带着丰厚的礼物,乘坐马车前往冯家做客。
冯家在京城的宅子是御赐的,位于平安大街,距离皇城很近,是京中有名的权贵聚集区。
马车晃悠了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冯府,望着朱漆大门和门楣上的‘状元及第’,顾伽罗忽然感到无比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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