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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萨琳娜     锦罗春txt下载     锦罗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60章 九公主报恩记

    “……我去跟父亲回禀一下。”

    送走了冯明伯,顾则安也没有再在屋子里停留。顾伽罗决定回齐家,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而是整个家族的大事——齐家出了这样的祸事,顾家作为姻亲必须尽快做出最恰当的应对策略。

    宋氏知道事关重大,没有说什么,只默默送顾则安出了房门。

    赵国公顾崇与妻子赵氏一共育有三子一女,长女顾则媛,双生子顾则安和顾则成,还有一个幼子顾则允。

    此刻,在顾崇的外书房里,三个儿子悉数在列,坐在靠墙的一溜椅子上,静静的听着顾崇说话。

    顾崇坐在书案后的圈椅上,双手搭在扶手上,缓缓道:“刚刚宫里传来消息,齐令先欲戴罪立功,请圣人准许他回西南平乱。圣人没有应允,只是命人调集大军,准备粮草和器械。”

    顾则安抓住了父亲话里的重点,他摸了摸下巴,道:“圣人也没有拒绝黔国公的请战,是也不是?”

    没拒绝,可也没有训斥,显然圣人对于齐令先还是比较看重,并不排斥齐令先亲赴西南‘戴罪立功’。且齐令先熟悉西南军务,又是西南大营的半个当家人,由他出面平乱,将会事半功倍。

    只是,圣人还是忌惮齐家的势力,想趁机将西南的军务收回来,应该不会轻易应允。

    顾崇点点头,“没错,圣人或许还在斟酌。今天大朝会后,圣人将我们几个领兵的老东西留了下来……”

    齐家手里有兵,世代镇守西南。

    除了齐家,还有三家国公府也有兵权。分别是镇守辽东的赵国公府、收复西北的英国公府以及肃清海防的卫国公府。

    四大国公府都是世袭罔替的开国勋贵,家家都军功赫赫,握有兵权,且四家的家主或是子侄都镇守在大齐四方边陲,西南、西北、辽东、东海四个大营加起来的兵力占大齐全国兵力的三分之一。

    圣人对这四家是既看重又忌惮,登基后更是无时无刻不想削弱四家的势力,逐渐将四大营的兵权收归到自己手上。

    然而四大国公忠心为国、奉公守法。偶有小错。却还没有达到让圣人清算的地步。当今是个要脸面的人,且大齐朝稳定了不过十来年,他也不想轻易引起动乱。

    是以。圣人心里再怎么不待见四大国公府,他还要忍着。

    如今齐家率先惹出了祸事,圣人终于下定决心朝齐家下手,其他三家不免有些惴惴。

    “父亲。您的意思是,圣人想从咱们这三家中抽调一人去平定西南叛乱?”顾则安听完父亲的话。不禁诧异的问道。

    顾崇没有说是或者不是,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这不是胡、呃,开玩笑嘛,”顾则成是个武将。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一个不留神,险些说出对圣人不敬的话。

    还好他的神经还没有粗到家。硬是拗了回来,但脸上还是带着不忿:“齐、顾、萧、杨四家各有各的特长。我们顾家擅长在酷寒的极北地方训兵作战,齐家擅长在西南瘴气毒虫的湿热地方练兵,英国公杨家的骑兵闻名天下,卫国公的东海大营皆是水性极好的水兵。若是让杨家的骑兵去西南山地作战,他、他们跑得开马吗?还有——”

    这不是拿军国大事当儿戏嘛?!

    顾则成语气很是不善,就差直接骂皇帝‘乱弹琴’了!

    “老二,慎言!”顾崇沉下脸来,虽然是在家里,但也不能口无遮拦啊,圣人重建了高祖时的锦鳞卫,锦鳞卫的密探无孔不入,他们几大国公府更是圣人监控的重点,家里的下人中,说不准就藏着锦鳞卫呢。

    顾则成撇了撇嘴,不再说什么,但眼中满是不服气。

    顾则安道:“父亲,圣人莫不是想趁机打乱四大营的部署?来个相互调防?”

    高祖末年时,年迈的高祖就曾经弄过这么一回,他将大齐治下的各大卫所全都来个大调防,从北到南、从西向东,足足闹了好几年,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把各大卫所折腾得够呛,弄得民怨沸腾、卫军疲惫,环伺四周的劲敌们趁机发难,北边的鞑靼更是险些打到了顺天府,几乎酿成大祸。

    也正是有了这个教训,当今才不敢轻易朝四大国公府下手,唯恐再重演高祖时的祸事。

    顾崇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说什么,但答案不言而喻。

    顾则安皱了皱眉,“父亲,如此说来,圣人应该不会严惩齐家吧?伽罗回去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吧。”至少不会牵连顾家。

    顾崇还没说话,顾则成却面露不喜,“大哥,齐家出了这样的事,旁人躲还来不及,你怎么还主动往上凑?我可听说了,圣人刚下旨命锦鳞卫去西南抓人,齐家东府大奶奶和三奶奶的娘家便派人将女儿接了回去,且听那两家的意思,竟是想要女儿和离呢。正好伽罗在家里,而齐家不是也不想要伽罗这个儿媳妇嘛,索性直接来个了断,省得连累无辜。”

    顾则成不喜欢顾伽罗这个侄女儿,提起她来也没什么好话。

    顾则安听了,脸色微沉,伽罗是他的宝贝女儿,是赵国公世子的掌珠,怎么落在顾则成嘴里,就变成了累及家族的祸害?

    “二弟,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顾家向来行事磊落,岂能学那等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亲家有难,理应帮扶,岂可落井下石?”

    顾则安沉声道:“齐家出事,极有可能夺爵抄家,伽罗又岂会不知此时回齐家会吃苦?可她还是决定回去,她为何明知受苦还要回去?那还不是为了顾家的名声?”

    “得了吧,大哥,伽罗是个什么性子,咱们都清楚。她不给家里抹黑就不错了,还维护名声?哼~”顾则成不屑的说道。

    “二弟,你——”顾则安猛地站起来,正欲跟顾则成好好说道一番。

    顾崇看不下去了,冷声喝道:“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外头还没有闹起来呢。你们两兄弟倒先吵起来了。伽罗为了家里。决定回去,这很好,不管过去她做了什么。单冲她能主动回去这一点,就表明她是个好孩子。阿成,伽罗是你嫡亲的侄女,我不奢求你对她像亲生女儿一样。但也须得有做长辈的样子。”

    “还有你,老大。我还在跟前呢,你就吹胡子瞪眼的,怎的,你还想动手打你弟弟不成?”

    顾崇不偏不倚。两个儿子各打五十大板。

    最后道:“伽罗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吧。大郎,抽个时间。你亲自把伽罗送回齐家。”

    顾则安说的没错,顾家是磊落人家。决不能做落人口实的事。再者,就算齐家真的被抄家夺爵又如何?当年他们顾家不也是沦落到充军的地步,但还不是缓了过来?

    顾崇相信,齐子孺的后人都不是怂蛋,今日跌落低谷,明日也能重返朝堂!

    ……

    “公主,咱们这是去哪儿啊?”身着男装的小宫女春桃怯怯的问道。

    同样一身男装的九公主忙叱道:“都说了叫我少爷,怎么还叫公主?”

    春桃赶忙改口,“是,是,少爷,咱们去哪儿呀。您的病刚刚好,娘娘交代下来,让您好生静养呢。”

    结果九公主的神智刚恢复,便偷偷换了男装,拿着上次皇后赏的令牌出了宫,身边只带了春桃、春杏两个宫女,望着熙熙融融的行人,春桃的心都要蹦到嗓子眼儿了,唯恐九公主被不长眼的贱民冲撞了。

    九公主不耐烦的摆摆手,“放心吧,一切有我,母亲那儿不会怪罪的。”终于不用装傻了,九公主欣喜不已,满脑子的计划想要实施。

    可一想到姚希若竟成了她的恩人,她就满心的别扭。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必须报,有仇也绝不放过。虽然前世的时候,她已经报了仇,将姚希若弄得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可自己也没落得好啊,大好年华被关在了铁槛庵,好好的人险些被逼疯,最后更是和姚希若同归于尽。

    九公主对姚希若的恨已经沁入了骨头里,重活一世,她绝不会放过姚希若这个佛口蛇心的贱人。可偏偏是姚希若‘治好’了九公主的痴病,不管是为了堵人口舌,还是为了偿还因果,九公主在报仇前,必须将‘恩情’给还了。

    早在姚希若决定给她治病那天起,九公主就开始考虑如何‘报恩’。思来想去,足足想了近两个月,总算让她想出了一个极好的法子。

    今儿个出宫,九公主就是为了做准备。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姚希若和齐勉之早就勾搭到了一起,如今齐家出了大祸,齐令先、齐勤之父子业已被锦鳞卫押解回京,全都关进了诏狱待审。大长公主闻讯后,又急又怒,当场中了风,后经姚希若抢救,恢复了大半,但手脚麻痹无法动弹,只能卧床静养。

    齐勉之作为东府唯一能支撑门面的少爷,忙着四处寻找门路。

    而姚希若因为治好了九公主,又给太后献了一些美容养颜的调理秘方,深得后宫贵人的宠信,太后甚至赐给她一个玉佩,许她自由进出宫城。

    齐勉之想找门路救父兄,最好的法子就是去宫里求情,偏大长公主不能动弹,那么他最佳的救助对象便是姚希若。

    ……嘿嘿,九公主要做的就是,抓姚希若和齐勉之一个现行,只要确定他们有私情,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ps:快过年了,某萨的懒病又发作了,更新不给力,真是抱歉。

    pps:今天是情人节哦,某萨祝亲爱滴亲们情人节快乐!(未完待续)

第061章 坑你没商量

    “姐姐,你真要回去呀?”

    顾瑶坐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两只小脚儿悬在半空随意的晃着,眼睛却追着忙碌的顾伽罗,有些不舍的说道。

    “嗯,圣人已经下了旨,齐家的案子终于有了定论,我也该回去了。”顾伽罗打开黄花梨百宝嵌番人进宝图顶竖柜,从里面抱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嵌花果纹四层漆盒,她见漆盒放在炕桌上,逐一拉开看了看,每一层都放着不少东西:钥匙、契纸以及一本本的账册。

    这是顾伽罗的所有家当,她明天就要回齐家了,嫁妆什么的也都重新盘点清楚,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全都带回去。

    顾瑶嘟着嘴,略带不忍的说道:“可、可是齐家已经被圣人褫夺了爵位,国公府的宅邸也被收回了,除了祭田和几个女眷的嫁妆,齐家所有的产业都被抄没,如今一家人更是委委屈屈的呆在清河县主的宅院里……”

    两个月前,圣人抽调三万卫军组成平西大军,任命英国公世子杨继宗为主帅,黔国公齐令先为副帅,火速赶往西南平定叛乱。

    昨日,西南传来战报,平西大军以招抚为主、剿灭为辅,耗时半个月,终于将西南的局面稳定下来。

    ‘齐勉之杀人案’也有了最终的判决:大长公主教子无方,削去大长公主的封号,封地和公主府悉数被朝廷收回;黔国公虽戴罪立功,但功过不相抵,被夺爵毁劵,家产抄没;齐家两府男丁的官职全部被罢免。

    齐家在西南经营近百年的势力被圣人连根拔起,整个齐家也元气大伤。

    不过。圣人到底没有将齐家赶尽杀绝,齐家的祭田保住了,齐家女眷们的嫁妆也都留了下来。圣人也没有彻底断了齐家的仕途,只要有人推荐,只要有合适的官职,齐家人仍可以补位。

    只是,就目前而言。以齐家的现状。齐家男丁近几年内很难再进入仕途。

    一夜之间,齐家从天堂跌落地狱,齐家的几个姻亲也纷纷站出来跟齐家划清界限。

    最先提出和离的便是齐勤之的妻子、齐家东府的大奶奶赵氏。赵氏是广平侯府赵家的女儿。嫁给齐勤之近十年,膝下只有一女。

    按理说,似广平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是不该如此见识浅薄、落井下石的。赵氏之所以和离,倒也不是因为齐家的落败。而是因为齐勤之的薄情寡义。

    今番齐勤之惹出大祸,锦鳞卫奉命奔赴西南详查,结果查出了他的许多事。虐杀山民、欺压百姓等不法事就不必说了,最让赵氏不能容忍的是。齐勤之竟然在西南养了个贵妾,那贵妾给齐勤之生了两子一女,最大的儿子已经九岁了。

    也就是说。在赵氏嫁给齐勤之后没多久,齐勤之一到西南便纳了这个贵妾。

    而且据西南那边传回来的消息。齐勤之非常宠爱那贵妾,在西南的齐府,下人们都尊称那贵妾为‘大奶奶’。

    赵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齐家东府就一个大爷,哪儿来的两个大奶奶?她堂堂侯府千金,居然沦落到和一个商户女‘并称’的地步?

    赵氏恨齐勤之不顾夫妻情分,更恨齐家人欺人太甚。齐勤之纳了贵妾,同住一府的齐令源会不知道?对齐勤之宠爱有加的大长公主会不清楚?

    可八九年了,赵氏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这绝不是她赵氏无能,而是齐家人上下串联,只瞒着她一人罢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哪,赵氏一怒之下,女儿都顾不上了,要求跟齐勤之和离。

    紧跟赵氏的,便是三奶奶罗氏。罗氏是个商户女,罗家千方百计的攀上齐家,为得就是寻找靠山。结果齐家败了,罗氏嫁进来也不足两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罗家人一商量,得,还是和离吧。

    趁着罗氏年轻,又在齐家学了许多规矩,只要陪送大把的嫁妆,或许还能再嫁个好人家呢。

    齐家东府一下子少了两个少奶奶,只把病情略有好转的大长公主又气了个倒仰。而更让大长公主觉得丢脸的是,东府出了两个眼皮子浅的‘贱妇’,西府却没有一个女眷想脱离齐家。

    更有甚者,顾伽罗这个原已被接回娘家的西府大奶奶,竟然没有趁机和离,反而高调的宣布重回齐家。

    没错,顾伽罗虽然早就决定回齐家,但却一直没有行动。因为千年狐狸冯表兄说了,“既然决定要回去,那么就必须在最恰当的时候回去。”

    冯表兄所谓的‘最恰当的时候’,就是在圣人宣布对齐家的判决后。

    圣人的旨意前脚到达齐家,冯表兄后脚便命人在坊间制造舆论,说顾氏深明大义,不嫌夫家落败,情愿带着所有嫁妆重回齐家侍奉长辈公婆和夫君。

    经过冯表兄的一番运作,不到一天的时间,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顾氏的‘义举’。这下子,再也没人提及顾伽罗曾经的风流艳事,相反的,只要一提到齐门顾氏,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竖着大拇指赞一句‘贤良淑德’,堪称贤妇的典范。

    可不是‘贤妇’吗,贫贱不移,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是顾家的人,也不是很理解顾伽罗的决定。顾琳不止一次的在背后嘲笑顾伽罗傻,为了个名声,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

    顾瑶也不理解,她倒不是觉得姐姐回齐家会受苦,齐家败了,可清河县主还在,顾伽罗手上还有丰厚的嫁妆,就算是‘受苦’也苦不到哪里,只是没了国公府的尊贵罢了。

    顾瑶只是为姐姐感到不值,“姐姐,你说齐谨之回京多久了,除了那次来咱们家接你回去外,竟是多一次都不肯来。还有齐家的其他人。一个都不曾来探望过你……姐姐,齐家人根本就不看重你,你又何必跟他们讲情义。”

    顾瑶年纪小,她的世界很单纯,讲究的是快意恩仇: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你若对不起我,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顾伽罗笑了笑。将漆盒放好。道:“话不能这么说,过去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顾瑶还是嘟着嘴,显然并没有被顾伽罗的话说服。

    顾伽罗伸手掐了掐她鼓鼓的脸颊。“好了,姐姐知道你舍不得我,放心吧,我只是回夫家。又不是离开京城,齐家离家里也不远。只要有时间。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在家里住了几个月,顾伽罗最大的收获不是学习了许多管家的经验,而是与家人日益增进的感情。有了这些日子的相处,仿佛过去四年的隔阂渐渐消失了。

    亲人的支持。让顾伽罗底气大增,对于重回齐家这件事,也不再担心和排斥。甚至她还隐隐有些期待,或许在齐家。她会有全新的生活。

    顾伽罗期待回齐家的日子,但却有人拒绝再跟齐家沾上关系。

    还是云来茶楼的包间里,姚希若态度疏离的坐在了齐勉之对面,淡淡的说道:“我来了,我的东西呢?可以还给我了吧?”

    命运大神真是会开玩笑,既然给她重生的机会,为什么不早几个月?偏偏在她刚刚跟齐勉之有了接触后重生,这、这不是故意给她找麻烦嘛。

    两个月不见,齐勉之消瘦憔悴了许多,俊美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沧桑,原本风流倜傥的桃花眼里平添了几分阴郁,“几日不见,阿若竟变得如此冷漠,怎么,你忘了当日咱们——”

    姚希若唯恐齐勉之说出什么不堪的话,赶忙打断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下午还要进宫去给九公主复诊,齐少爷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齐勉之的眸光闪烁了下,这两个月他尝遍了人情冷暖,见惯了世态炎凉,看到姚希若翻脸不认旧情,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这样也好,你姚希若无情,就别怪我齐勉之无义了,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包厢的房门,齐勉之道:“阿若,你能这样,我很开心。你我两情相悦,原本说好待你出了孝,我就求母亲遣官媒去顾家提亲,谁料想家里出了事……现在终于尘埃落定,我们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阿若,你放心,你对我有情有义,我定不会辜负你。我们齐家虽然败了,但祖母还在,家里的根基还在,你嫁入齐家,我绝不会让你受苦的。”

    姚希若脸色大变,谁、谁想嫁入齐家了?齐家已经衰败了,虽然日后会复兴,但少说也要十几年以后呢。现在她深得宫里贵人的恩宠,又有妙真大师做靠山,大好的姻缘随她挑,她为甚要跳进齐家的大坑去受苦受难?!

    姚希若扑捉到齐勉之眼中闪烁的诡异亮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女声,“……好像是姚姐姐的声音,姚姐姐,是你吗?”

    ‘吗’字还没有吐出来,房门便被推开了,酒楼的小二、以及九公主主仆三个赫然站在门外,九公主一派天真,好奇的问道:“还真是姚姐姐。咦?这位少爷看着恁般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九公主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心中的小人却已经掐腰大笑:姚希若,你‘救’了我,本公主知恩图报,决定给你寻一个‘极好’的姻缘。齐勉之,好歹是大长公主的孙子呢,性子纨绔了些,人没用了些,但身份贵重,你就好生享用吧!

    ps:谢谢mermaidyumin亲的桃花扇,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亲们的支持是对某萨最大的鼓励,o(n_n)o谢谢(未完待续)

第001章 狗血无处不在

    “小姐,冯妈妈回来了!”在外间服侍的夏至扬声回禀道。

    顾伽罗头也没抬,“冯妈妈,进来吧。”

    “是。”冯妈妈答应一声,没有立时进来,眼下已经是初冬十月,室外的温度很低。冯妈妈刚从外头回来,身上带着一股子寒气。冯妈妈先在外间烤了烤火,去了去寒气,这才掀帘子进来。

    “冯妈妈辛苦了,夏竹,还不赶紧给妈妈倒一碗滚滚的姜茶来?”

    顾伽罗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正指挥着夏竹几个打包衣物,见冯妈妈进来,忙吩咐道。

    夏竹忙应了一声,出去倒茶不提。

    顾伽罗又用下巴点了点床前的鼓墩,“妈妈跑了这半日,累坏了吧?先坐下歇一歇。”

    “哎哎,还是大姑娘心疼我。”冯妈妈是顾伽罗的奶娘,是她最亲近、最信得过的下人,两人之间也没有那么多客套,冯妈妈笑着说了几句,便在鼓墩上坐了下来。

    “妈妈,那边怎么样了?”顾伽罗问道。

    她所说的‘那边’,不是旁处,正是她明天要回去的齐家。

    夏竹端了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青花的茶碗。

    冯妈妈也不用人伺候,站起身,自己拿了茶碗,然后也不急着坐下,双手抱着茶碗,恭敬的回道:“好叫大姑娘知道,那边都收拾妥当了,老奴刚刚去转了转,虽说那宅子比不上国公府的宅邸,但也是七进七出的大院子,地处文昌胡同,也算是极好的位置了……”

    冯妈妈细细的将齐家的新居介绍了下。她说的很客观:“房舍也新,听说前两年清河县主刚刚命人重新规整过。那时是想给敏大姑娘做嫁妆的,唉,谁承想——”

    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煊煊赫赫的黔国公府一夜之间竟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偌大的国公府被查抄,大长公主的封号被褫夺,东西两府的主人们只能委委屈屈的搬进了清河县主的私产。

    七进的大宅子。放在寻常官宦人家。绝对称得上豪宅了,可对于齐家来说,却寒酸得要命。更不用说现在还是两府人马挤在一起生活。

    上有病歪歪的大长公主,下有不省心的媳妇妯娌,过去国公府豪富,主人们也不会计较一些琐事。可现在齐家败了。除了女眷的嫁妆,齐家只剩下一些不能动的祭田。生活不免有些窘迫。每日里鸡吵鹅斗的很是‘热闹’。

    一想到方才在齐家看到的场景,冯妈妈的脸上不禁带上了忧色,小声道:“大姑娘,咱们明儿真要回去?”

    顾伽罗挑了挑眉。不答反问:“怎么,齐家东府又出幺蛾子了?”

    冯妈妈撇嘴,“还不是东府的那位大夫人。哼,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怎么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就变得恁般市侩?也就是清河县主宅心仁厚,看在大长公主是长辈的份儿上,不计前嫌的将东府的人也接了进来。偏某些人冷心冷肺不懂得感恩,自己不会养儿子,生养出来的祸头子硬是害了整个国公府,现在还有脸跟清河县主闹腾。”

    冯妈妈一脸的看不上,不屑的摇头道:“大姑娘,您是没看到呀,您的那些嫁妆还没进门呢,东府的大夫人就急急的跑了来,两只眼睛都要冒绿光了,瞧那热切的模样,只恨不得将那些嫁妆抬到自己院子里呢。”

    东府的大夫人娘家姓宁,世代官宦,同胞姐姐嫁给了当今最宠爱的福王,靠着福王姐夫,宁夫人在京城的贵妇圈倒也吃得开。

    ‘顾伽罗’嫁入齐家的时日尚短,与东府那边的接触也少,更不用提现在的顾伽罗了,她对宁夫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对于宁夫人为何会忽然变得‘市侩’,顾伽罗倒是能猜到一二:“也不能怪宁夫人这般,罗氏与三爷和离,嫁妆定然全部索回。但罗氏的那些嫁妆……”

    顾伽罗摇了摇头,大长公主对银钱比较执着,罗氏又一力讨好婆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罗氏当初陪送的嫁妆基本上都被归到了官中。

    如今罗氏和离,嫁妆全部索回,而那些东西早就被挪用得差不多了。大长公主重病不起,即便她醒着,依着她‘爱财’的性子,也绝不会将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宁夫人无法,只得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补罗氏的亏空。

    再加上齐令源、齐勤之父子被锦鳞卫押解进京后,一直关在诏狱里,为了让他们父子在大牢里过得好一些,宁夫人还要拿出大把的银钱上下打点。

    ……如此,宁夫人那十里红妆也剩不下多少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齐家东府才会死乞白赖的跟着西府,直接将大长公主推出来,不顾清河县主的白眼,厚着脸皮在文昌胡同住了下来。

    冯妈妈一想也是,不由得点点头,但脸上还是带着不屑,撇了撇嘴,嘟哝道:“那也是东府的不是。哪有新媳妇刚过门,太婆婆、婆婆就动用人家嫁妆的道理?还是清河县主磊落大方,从没有算计过这些。”

    “嗯,婆母确实是个好的。”顾伽罗对东府主子的八卦不感兴趣,换了个话题,“对了,婆母可曾说起西南的事儿?”

    其实她更想问,跟着齐令先一起去西南平乱的齐谨之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倒不是多么想这个人,相反的,顾伽罗对齐谨之有种莫名的畏惧。

    一想到这个人,她就忍不住摸一摸自己的颈子,那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仿佛已经深刻的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让她怎么都忘不掉!

    说实话,顾伽罗会犹豫要不要回齐家,很大一方面就是因为齐谨之——这人,险些将自己活活掐死啊。顾伽罗不敢确定,如果她回到了齐家,重新和齐谨之做夫妻,他会不会还朝自己下狠手?!

    冯妈妈不知道顾伽罗的心事,想了想,回道:“清河县主说,西南虽然暂时安定下来,但还有一小股乱民在山间流窜,国公、哦,不,是齐大老爷和姑爷还要留在那边继续平乱。”

    顾伽罗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轻松,“这么说来,齐谨之暂时回不来了?”

    冯妈妈皱了皱眉,心道,姑爷不能回来,大姑娘该难过才是,为甚一副欣喜的模样?

    冯妈妈揉了揉眼,发现顾伽罗仍是浅笑盈盈的模样,没了刚才的‘热切’,冯妈妈只当自己眼花看错了。

    清了清嗓子,冯妈妈继续道:“据清河县主说,姑爷他们年前是回不来了,最早也要明年春天。”

    顾伽罗松了口气,现在是十月,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再到明年春天,又是一两个月。如此,她便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可以先在齐家适应一番,再等到齐谨之回来的时候,顾伽罗也就能做好准备全力‘攻略夫君’了!

    冯妈妈没有看到顾伽罗的神情,仍按照自己的思路兀自劝着,“姑娘,姑爷一时不能回来,您也不必太难过。姑爷是在忙正事呢,黔国公府被查抄了,但齐大老爷和姑爷还在那边,只要他们还在战场上,总有立功的机会,只要立了功,清河县主再去求一求马皇后,圣人那边或许就宽宥了齐家呢。即使不能归还爵位,但齐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咱们只需在齐家好生待着,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呢。”

    可千万别学那个孤魂野鬼,夫君不在身边陪着,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非要闹出些丑事来。冯妈妈相信自己奶大的孩子,可对于鬼神,她打心底里敬畏,只担心那孤魂野鬼阴魂不散,再来蛊惑顾伽罗。

    顾伽罗笑了笑,道:“妈妈放心,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明日回到其加厚,我会好好侍奉婆母,照料弟妹的。”

    收拾好行李,次日清晨,顾伽罗起了个大早,先去稻香院跟祖父、祖母请安,赵老夫人拉着顾伽罗的手,细细的叮嘱了一番,无非就是让她回到齐家后要守规矩、好好表现,切莫再做出什么错事。

    顾伽罗连连点头,然后又去跟父母辞别。

    顾则安和宋氏看着乖巧的顾伽罗,心里很不是滋味,齐家落败后发生的一些事,他们都有所耳闻,如果可以,他们真不想把女儿送去吃苦。

    顾伽罗见父母满眼不舍的模样,心中感动,强笑着说道:“父亲,母亲,二老请放心,我是堂堂顾家的女儿,旁人真心待我,我自会真心以对。可有人若是欺侮我,我也不会任人欺负。”

    她早就想好了,如果齐谨之还是一心想杀了她,那她也会傻傻的忍下去。左右名声已经洗白了,她只需在齐家熬上几个月,让人知道她和顾家不是薄情寡义的势利之徒,然后再寻机和离也就是了。

    宋氏叹道:“你能这般想就好,放心吧,不管你做什么,只要有理有据,你父亲和我都会支持你!”

    顾伽罗眼底微酸,默默的点头。

    顾则安又交代了几句,顾伽罗全都应了下来。

    宋氏见差不多了,不再耽搁,起身,亲自送顾伽罗回齐家。

    原本说好是顾则安送顾伽罗回去,但现在齐令先父子都不在,顾则安一个大男人不好登门,便改由宋氏出面。

    顾伽罗和宋氏同坐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向了文昌胡同。

    只是,顾伽罗没想到的是,她刚刚来到齐家大门前,还没有下马车呢,外头便有一大盆狗血等着她……

    ps:嘿嘿,补昨天滴。(未完待续)

第002章 双‘喜’临门

    “夫、夫人,二、二小姐~~”外头跟车的一个婆子站在车窗外,磕磕巴巴的说道。

    “到了?”宋氏撩起车窗帘子,随意的看向窗外。自打齐家从国公府搬出来后,这是她第二次拜访清河县主,她记得齐家的新家距离赵国公府不算太远,心里算着路程,也该到了。

    但,当她的目光飘过齐家大门时,不禁愣了下,双眉紧蹙,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顾伽罗察觉到宋氏的异常,凑到窗边,嘴里说着:“母亲,可是看到什么熟人了?”亦或是什么古怪的东西。

    话音未落,顾伽罗也愣住了,倒不是看到熟人,而是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正跪在齐家大门外,女子背对着马车,顾伽罗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见她穿着鹅黄色的袄子、月白色的裙子,外头罩着夹棉褙子,衣服半新不旧,料子也不是很好。不过远远看过去,鹅黄女子的背影颇有几分曼妙的感觉。

    “这~~”顾伽罗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应该不认识那跪着的少女,至少不熟悉,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人是冲着她来的。

    “夫人,您看?”跟车的婆子一脸的为难。

    宋氏松开眉毛,淡淡的说道:“无妨,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你去叫门吧。”

    婆子答应一声,绕过那女子,蹬蹬蹬上了台阶,叩了叩门,门内出来一个小厮。

    婆子跟小厮说了几句,讲明自己主人的身份和来意。

    小厮显然早就接到了通知,赶忙叫来自己的管事。门房的小管事不敢耽搁,赶忙命人开了大门。颠颠跑出来迎接。

    途中看到那跪着的女子时,管事愣了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他认识那女子!”宋氏隔着车窗,正好将小厮的表情看在眼中,冷冷的说道:“看来,这女子不是头一次上门。”如果鹅黄少女真是来找顾伽罗麻烦的,那么齐家应该早就知道。可齐家却没有处理好人。任由这人跑来添堵,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奴婢给宋夫人请安,给大奶奶请安。知道夫人要来。我们县主非常高兴,”门房管事恭敬的在门外行礼。

    宋夫人淡淡的应了一声。

    顾家的婆子们赶忙围上来,在车辕前放好条凳,伺候宋夫人和顾伽罗下车。

    管事赶忙凑了上来。拱手哈腰的引着宋夫人和顾伽罗往大门里走,路过鹅黄女子的时候。宋氏和顾伽罗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没有看到这人。

    她们可以无视人家,人家却不想错过她们。

    “大奶奶,顾大奶奶请留步!”鹅黄女子抬起头。仿佛才看到顾伽罗,高声喊道。

    “哎呀,你这人。怎么又来了,我们县主都说了。不行不行,你怎么就说不听呢。”

    小管事的心咯噔一下,急得头上都冒出汗来了,急赤白脸的对鹅黄女子喊道:“你赶紧回去吧,别在这里闹腾了,成不成?”

    “我、我没有闹腾,我、我就是想报恩。”

    鹅黄女子又羞又急,清秀的小脸上泛起红晕,她飞快的看了顾伽罗一眼,然后又垂下头,低声说道:“大爷救了我母亲,还帮了我们母女这么多忙,我满心感激,却无以为报。现在齐家出了事,我、我旁的没有,却还有把子力气,能做些粗苯的活计,所以、所以我便想着——”

    小管事头疼不已,不耐烦的说道:“哎呀,刘家小姐,我们大爷之所以帮你,主要是为了回报你兄长的恩情,不需要你再报答回来。再者,我们齐家虽然没落了,可服侍的下人却还有几个,实在不必劳烦你。所以,还是请你回家吧,别在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说罢,小管事赶忙转过身,讨好的对宋夫人和顾伽罗道:“宋夫人,大奶奶,这人是齐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不必理会,您两位还是请跟我进来吧,我们县主正等着两位呢。”

    小管事伸了伸胳膊,做了个请的动作,并接着身体,将鹅黄女子挡在另一边。

    不想,那女子却异常执着,根本不听小管事的劝说,绕开他,膝行几步来到顾伽罗跟前,哀求道:“顾大奶奶,我与齐大哥两情相悦,求您成全我们吧?”

    “……”顾伽罗无语,听了小管事与那女子的对话,她已经猜到了鹅黄女子的身份。这人应该就是齐令先属下的妹子,齐谨之曾经想娶来做‘平妻’的那位。

    顾伽罗不明白的是,齐谨之不是已经答应许她做平妻了吗,怎么现在这人跑来求自己?而且听小管事说的话,仿佛这女子经常在齐家门前出没,管事劝她劝的都不愿意多说了。

    宋氏沉下脸来,冷声道:“我们顾家诚心将女儿送回来,齐家就是如此态度?如果不欢迎我们不妨直说,何必弄出这么一出?这是演戏给谁看?”

    宋氏拉起顾伽罗的手,直接转过身,往马车走去。

    小管事用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迭声告罪:“都是奴婢办事不利,还请宋夫人和大奶奶见谅。”这也不能怪他啊,自打齐家出了事,国公府上下人心惶惶。

    尤其是那些下人们,但凡是有点门路的,都想方设法的脱离齐家,看到那些人上蹿下跳的丑态,清河县主非常气恼。正巧,她也想趁机清理一下西府的钉子,便顺势将一些人发卖了出去……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齐家的下人几乎去了一大半。

    人手少了,齐家大宅各处的许多差事都没人做了。

    再加上抄家、搬家等等好几件大事,齐家从主子到奴婢都有些忙乱,直到现在,齐家里里外外还都乱着,门房还好些。这里毕竟是齐家的脸面。但即便如此,现在的齐家也无法与当初的国公府一样。

    而鹅黄女子也正是钻了这个空子。

    这几日齐家忙乱,就算门房小厮看到了她,也不会把她当成正经差事去回禀。

    而清河县主管着一大家子的人,事事都需要她操心。哪里顾得上这么一个主动上门来当妾的寒门女子?!

    让人想不到的是,偶尔的疏忽,却让宋夫人和顾伽罗碰了个正着。小管事心里那个悔呀。早知如此。他就不去理睬宁夫人派来的婆子,而是尽职的在门口等着顾家人了。

    等等,宁夫人?

    小管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他一边跑到马车跟前赔罪,一边悄悄命人去里面通知清河县主。

    宋夫人和顾伽罗重新坐回马车里,谁也没说话。只静静的坐着。

    至于鹅黄女子,早就被人遗忘到了角落里。

    一盏茶后。清河县主亲自迎了出来。

    宋夫人见状,心里稍稍舒服了些,领着顾伽罗重新下了马车。

    “亲家,都是我的不是。一时疏忽,竟让小人钻了个空子,还望亲家见谅。”

    清河县主满脸歉疚。微微欠了欠身,权作赔礼。

    宋夫人赶忙避开。并没有受清河县主的礼。她虽是世子夫人,却没有实质的品阶,反倒是人家清河县主,是圣人钦封的三品县主,正经的诰命夫人呢。

    顾伽罗屈膝行礼:“请母亲安。”

    清河县主笑得一脸慈爱,连忙点头:“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唉,这次委屈你了。”

    清河县主伸手拉住了顾伽罗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回来就好,我一直都惦记着你,走吧,家里人都还等着呢。”

    宋夫人却道:“不忙,这里还有一位小姐,口口声声说与齐大爷有情,求我们香儿成全呢。”

    清河县主眉头微蹙,很快又松开,她笑着说道:“哦,还有此事?”她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事儿,转头看向门房管事,美丽的双眸中寒光凌厉。

    门房管事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心里暗骂一声该死,目光游移,不知该如何解释。忽然,他的双眼猛地睁大,如同见了鬼一般。

    鬼,自然是没有,但在场的人这时才发现,那鹅黄女子竟然不见了。

    清河县主心里打个了个突儿,低声对宋夫人道:“妹妹,咱们先进去可好,有什么话,咱们屋里再说。”

    宋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皱了皱眉头,心说话:齐家的爵位都没了,怎么两府的人还不消停?

    见清河县主满眼祈求,宋氏不好做得太过,冲着顾伽罗使了个眼色,母女两个跟着清河县主进了齐家。

    齐家刚搬过来没多久,许多地方都还没有收拾妥当。不过清河县主居住的萱瑞堂并不在此列,家具器皿、奴婢仆从等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如果不是院落变小了,宋夫人都会以为这里还是国公府的萱瑞堂。

    “唉,家门不幸,让亲家看笑话了。”清河县主招呼宋氏坐下。顾伽罗是儿媳妇,不算来客,便规矩的站在了清河县主身侧。

    宋氏皱眉,“都这样了,那边还不安分?”其实她更想说,又不是婆母,只是个伯母,清河县主有必要对大长公主如此恭敬吗?为了她,还将东府的人也给接了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清河县主苦笑连连,她也不想把那边的人弄来,可问题是,不弄来不行啊,大长公主重病,齐令源父子还在诏狱,少奶奶闹和离……东府现在只剩下老弱病残,如果此时将东府撇开,外人定会说清河县主不厚道。

    最重要的是,齐家两府虽然不和,但到底没有分家,既然是一家子,清河县主就不能丢下那边不管。

    “大嫂,大嫂,我来给你道喜了!哎呀,老天开眼,咱们齐家总算有喜事了,而且还是双喜临门呢。”

    门外忽的响起一记女声。

    清河县主皱眉,宁氏怎么来了?难道那鹅黄女子真是她给弄来的?

    还说什么‘喜事’,莫非……(未完待续)

第003章 猿粪哪

    门外走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锦衣妇人,鹅蛋脸,细长眉毛,皮肤白皙,五官清秀,长得很是标准,即大多数婆母很喜欢的儿媳妇模样。

    身量中等,体型稍微有些发福,穿着湖蓝色的夹棉长袄,袄子下摆处露出一截藕荷色的百褶裙,步履轻盈,行动间姿态优雅,显然这人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子。

    只是,原本古典秀美的面容上,此刻却带着不相称的讥诮,眼中更是闪着不怀好意的光,直接破坏了她应有的典雅贵妇气质。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齐家东府的大夫人宁氏。

    只见她笑盈盈的来到近前,嘴里还兀自说着,“听说谨哥儿的平妻刘氏来了?哎呀,要说这刘氏还真是个有情义的人,明知道咱们齐家出了事,却还对谨哥儿不离不弃,要我说啊,这样的好女子可真是不多见,大嫂,咱们可不能辜负了人——”

    话还没说完,宁氏仿佛才看到宋氏和顾伽罗,她忙住了话头,笑着打招呼,“哟,这不是宋世子夫人吗,好些日子不见,您一向可还好?哎哟哟,伽罗也回来了?这还真是双喜临门呢。”一妻一妾,齐齐回归婆家,齐谨之好艳福!

    宁夫人故意冲着清河县主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大嫂,你真是好福气’,这幅神情,再配上她方才的那些话,着实令人心塞。

    清河县主眉眼不动,唇边甚至还带着笑意,只是那笑容略冷,任谁看了,也知道这位县主娘子正满心不爽。

    宁夫人却似没看到一般。继续笑嘻嘻的跟宋夫人和顾伽罗寒暄。

    宋夫人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也不起身见礼,只微微颔首,口称:“大太太安好。”

    宁夫人的笑容僵住了。

    顾伽罗和清河县主在一旁看得暗爽不已,心里都暗暗为宋夫人点赞:厉害,只三个字便让宁氏羞愤欲死。

    齐令源是三品定远将军,夫贵妻荣。宁氏得了个三品淑人的诰命。私下里大家看在黔国公和福王的面子上,都直接越过‘淑人,称呼宁氏为宁夫人。

    但现在齐令源被削去官职。宁氏的诰封也跟着没了,按照规矩,宁氏的称呼也将改成‘大太太’。

    只是这些日子宁氏忙着伺候大长公主,忙着想办法救夫君和儿子。忙着搬家,甚至忙着给清河县主添堵。几乎没有时间出去交际。

    再者,齐家败了,除了清河县主一人还保有原来的品级外,其它女眷。包括大长公主在内,都是普通妇人,再也没有资格参加京城贵妇圈的宴集。

    宁氏没有出门。更没有人来拜访她,她也就没有机会听到自己的‘新称谓’。而在家里。奴婢们要么出于习惯,要么出于对宁氏的敬畏,从来没人敢主动该称呼,上上下下还照样称呼她为夫人。

    是以,宋氏是第一个改口叫宁氏‘大太太’的人,更是第一个戳破宁氏幻想、将她拉回现实的人!

    宁氏涨红了脸,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大太太,大太太,这三个字仿若响亮的耳光,一记记狠狠的抽在了她的脸上,原本端庄的面容不禁扭曲起来。

    “弟妹,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清河县主早就看宁氏不顺眼了,东府一家子都靠着西府养活,宁氏不说感恩,反而变本加厉的针对西府。如今顾伽罗好容易回齐家了,顾、齐两家的姻亲关系也终于能修复如常,这对于风雨飘摇的齐家来说,是何等重大的喜事?

    宁氏但凡有一点顾全大局的心思,她都不该在今天闹事儿。

    难道把顾伽罗气走了,彻底得罪了赵国公府,对宁氏以及东府有什么天大的好处?

    损人不利己!

    清河县主在心里骂了宁氏无数次。

    其实,宁氏为何处处针对自己,清河县主也大约猜到了一些,无非就是觉得大长公主和她宁氏的诰封都没了,惟独清河县主还是体面的县主娘子,原本平起平坐的堂房妯娌,如今却一个跌落泥坑,一个仍高高在上,宁氏心里不平衡罢了。

    再加上宁氏的儿媳妇和离了两个,而清河县主这边呢,不但儿媳妇主动回来,还有一个出身良家的清白女儿哭着喊着要给齐谨之做妾;

    还有夫君,宁氏的夫君仍在诏狱受苦,而清河县主的丈夫却远在西南战场拼战功……宁氏和清河县主争了二十多年,斗了小半辈子,如今却输得一塌涂地,她如何不嫉妒清河县主?

    所以,宁氏明知道做这些小动作对自己没好处,但她还是做了。她的心态也很简单,见你不好,我便开心了!

    宁氏深深吸了口气,极力平复下紊乱的心跳,不自然的说道:“没、没什么,我这不是为谨哥儿高兴吗。”

    努力将话题扯了回来,宁氏瞥了眼面沉似水的顾伽罗,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伽罗,我知道你是个贤惠大度的好孩子,刘氏是咱们齐家的恩人,如今又对谨哥儿不离不弃的,显是个重情义的人,纳她进府,总好过那些黑了心肝的贱人。伽罗啊,你也别怪婶娘我多事,刘氏——”

    宁氏一边说,一边注意着顾伽罗的表情。顾氏嫁来齐家的时间不长,但她的脾气大家都有所了解。爆炭一块,稍有不顺心就会发作出来。

    宁氏特意命人通知刘楚楚今天来上门,为得就是这一刻:等着顾氏暴跳如雷人,然后拂袖离去!

    但,令宁氏万万没想到的是,顾伽罗非但不恼,脸上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面对顾伽罗的风淡云轻,宁氏忽然说不下去了,蠕动了下嘴唇,才总结道:“伽罗,刘氏对谨哥儿有情。品性也好,索性将她纳入府中,于你也是个帮手呢。”

    顾伽罗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如同所有恭敬婆母的新妇一样,先看向清河县主,等着婆母给她指示。

    清河县主舒了口气,方才她也一直悬着心。唯恐顾伽罗性子发作。会当场闹将起来。

    现在看到顾伽罗如此,清河县主彻底放心了:顾氏果然进益了,竟没有被宁氏挑拨成功。

    清河县主勾起唇角。直接对宁氏道:“弟妹费心了,不过谨哥儿还在西南,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纳妾之事不必着急。”

    宁氏心里着急。脱口道:“那刘氏呢?人家的兄长是先大老爷的恩人,咱们可不能亏待了人家啊。”

    清河县主笑道:“弟妹放心。刘家小姐那儿我自有安排。”反正不会再你继续撺掇他。

    宁氏见没能挑拨成功,顿时觉得气闷,脸上不禁也带了出来。

    用力撕扯了下帕子,宁氏忽的想起一事。又笑着说道:“大嫂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对了,还有一事,想请大嫂和侄媳妇帮个忙。”

    清河县主皱眉。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话说自从宁氏丢了诰封后。就变得、变得像个市井粗妇,市侩、贪婪,根本不管什么脸面。

    过去在家里,关上院门谁也不知道。可今儿不同呀,宋夫人还在跟前。齐顾两家是姻亲,清河县主和宋氏也是闺中旧友,但到底还是外人啊。

    倘或宁氏闹起来,丢的还是齐家的人!

    清河县主抢在宁氏开口前,先说道:“弟妹,伽罗刚回来,有什么事,先等孩子安顿下来再说。再者,亲家夫人也想去伽罗的院子坐坐,是也不是?”

    最后一句话,清河县主是对宋氏说的,一边说,她还一边给宋氏递了个眼色。

    宋氏会意,直接起身,道:“大太太有事寻县主说,我就不打扰了。香儿,咱们去你的院子看看吧。”

    顾伽罗又扭头看向清河县主,给足了婆母面子。

    清河县主很满意,笑着点头:“去吧,你和谨哥儿的院子是我命人安排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正巧也让亲家夫人帮忙参详参详。若是哪儿不满意,只管来跟我说。”

    顾伽罗屈膝行礼,“让母亲费心了,多谢母亲!”

    宋氏牵着顾伽罗的手,母女两个出了萱瑞堂,顺着抄手游廊来到院子的西侧,穿过一个垂花门,来到一处独立的四合小院。

    小院院门上挂着个牌匾,上书‘沉香院’三个楷书。

    红漆院门敞开,提前过来的慧香、慧芸等丫鬟纷纷迎了上来。

    宋氏和顾伽罗进了院子,细细打量着,沉香院坐北朝南,方方正正一个院子,正中三间正房,左右两间耳房,东西三间厢房,南面是一排倒座。

    院子不大,至少相较于国公府的沉香院足足小了一大半。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关上院门,便是个独立的小世界。

    宋氏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母女两个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正房,顾伽罗陪嫁的一整套紫檀木家具全都摆放妥当,正中放着一架紫檀五屏风式万字纹罗汉床,顾伽罗将宋氏让到罗汉床的左侧,自己则坐在了右侧。

    “……你真不后悔?”宋氏犹豫了好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这还没进门呢,宁氏就弄出这么一出,这齐家,真心不是什么清净地方呢。

    顾伽罗摇摇头,正欲说话,忽然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夫人,二小姐,前头院子来了内侍,县主请二小姐过去接旨。”慧芬气喘吁吁的说道。

    顾伽罗拧眉:“有旨意?可知是什么事?”齐家的案子已经定了,宫里难道还有什么处罚?

    慧芬年纪小,人却很机灵,她跟着冯妈妈昨天就来了齐家,只两天的功夫便在内院混了个脸熟,打听了不少八卦,外头传旨的事儿,她也听说了些:“好像是皇后娘娘将姚家表小姐赐婚给了东府的勉四爷……”

    ps:除夕夜码字,某萨真的好勤奋哦,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__^*)嘻嘻……(未完待续)

第004章 钱钱钱

    赐婚?还是给姚希若和齐勉之赐婚?

    宋氏和顾伽罗皆是一怔,心里暗道:没听说姚希若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呀?皇后为何这般惩罚姚希若?

    没错,就是‘惩罚’。

    姚希若出身书香门第,祖父是前国子监祭酒,父亲更是一路做到了三品的学政。父族清贵,母族则是一等勋贵赵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

    按理说,姚希若的出身也称得上一个‘好’字。可惜的是,祖父过世得早,父亲又英年早亡,如今整个姚家,也只剩下她们母子三个,唯一的兄长却不善读书,撑不起姚家的门户,最后只能依附外家赵国公府过日子。

    更不用说姚希若曾经定过一门亲事,那还是姚父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对方也是官宦世家,与姚希若极为相配。偏偏在两年半前,姚希若的未婚夫外出游学的时候不幸遇到了意外,横死他乡。

    大齐对女子的束缚不是十分严苛,似姚希若这样死了未婚夫,也不必守望门寡。

    姚希若一向标榜自己贤良淑慎,硬是立誓为未婚夫守二十七个月的孝,赚足了名声。

    只是名声好也没什么用,以姚希若目前的条件,很难再寻到什么好亲事。

    而齐勉之呢,出身国公府,祖母是皇室最尊贵的大长公主,父亲是领兵的将军,母亲是福王妃的亲妹子,显赫富贵已极,哪怕是个嫡次子,也是京城诸贵女眼中的香饽饽。

    如果换做半年前,姚希若能嫁给齐勉之,绝对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祖坟上冒了青烟。

    但现在……齐家败落,齐勉之的祖母没了大长公主的封号,父亲、兄长还在诏狱里待着,一家人更是沦落到依附‘仇人’西府为生。齐勉之本人更是文不成武不就,没有功名,纨绔习气倒是学了满身。似他这样的人,慢说是世家贵女了。就是普通小官宦家中的小姐也瞧不上呢。

    反观姚希若。虽然没了父亲,但外祖父是国公爷,舅舅是世子。再加上她是妙真大师的亲传弟子,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不但救了平安大长公主,还治好了九公主的痴病。宫里的贵人对她非常喜欢。

    就是圣人,也听到了她的名声。不止一次的提到了她。

    姚希若得到了宫中贵人的青睐,她的身价也跟着提升了不少,最近就有不少贵妇打听她的情况。嫡长媳宗妇什么的就不用想了,但把姚希若聘来给家里的次子、幼子或是庶子。还是可以的呀!

    就在这个时候,皇后却猛不丁的将姚希若赐婚给齐勉之,这、这事儿怎么看怎么有古怪啊!

    宋氏摇摇头。道:“娘娘这么做,必定有缘由。香儿。你且出去跟着接旨吧。”

    顾伽罗回归齐家,她便是齐家妇,宫里有了旨意,她自要赶过去一起跪拜接旨。

    顾伽罗应了一声便出去了,正好她也趁机打听打听,看看姚希若到底zuo了什么,竟沦落到了齐家!

    顾伽罗面儿上不显,心里却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和姚希若还真是一对冤家,在顾家时两人是亲戚,如今又成了隔房的妯娌,以后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唉,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份‘猿粪’哪!

    来到萱瑞堂,清河县主和宁氏等女眷都已经准备妥当,清河县主没什么反应,脸上仍带着标准的笑容。宁氏却欢喜坏了,一张白胖的脸险些笑成了菊花。许是觉得自己娶了个得力的儿媳妇,宁氏的底气陡然提高了许多,连说话的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顾伽罗还没有走进院子,远远的就听到了宁氏的声音,“哎呀,这可真是没想到的福运呢,皇后娘娘竟还惦记着咱们勉哥儿,娘娘如此深恩厚德,妾身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语气很是谄媚,慢说齐家的女眷们了,就是前来传旨的内侍都听不下去了。

    轻咳了一声,小内侍尖着嗓子说道:“宁大太太误会了,您若真的想谢,还是多谢谢九公主吧。是九公主偶然发现贵府四爷与姚小姐两情相悦,几番恳求皇后娘娘,娘娘才下了这个旨意。”

    小内侍都有些后悔,不该提前透了口风,他不过是看在清河县主的面子上,想卖齐家一个好,不想宁氏太省事,句句不离皇后娘娘,仿佛自家跟皇后娘娘有什么莫逆的交情一般。

    宁氏被噎了一下,然后笑道:“那也是娘娘的恩典——”

    清河县主看不下去了,眼角的余光瞥到顾伽罗进来,便笑着打断宁氏的话:“顾氏来了,李内侍,宣旨吧。”

    清河县主是马皇后的嫡亲侄女,与坤宁宫里的内侍、宫女都认识。前来传旨的这位李内侍,是皇后的得用之人,清河县主对他也颇为相熟,是以,说话的时候,也就多了几分随意。

    李内侍赶忙站直了身子,双手捧出皇后的懿旨,立在供桌前,清了清嗓子:“齐家接旨!”

    顾伽罗快步走到清河县主身后,跟着婆母一起跪地接旨。

    宁氏被打断了话,心里不喜,但她分得清轻重,乖乖的跪了下来。

    皇后的懿旨很简单,李内侍几句话读完,然后将懿旨交给了清河县主,笑着说道:“咱家恭喜县主,贺喜县主。”

    宁氏瘪了瘪嘴,皇后给她儿子赐婚,就算恭喜,也该恭喜她宁氏呀,结果这死太监居然跑去巴结马氏,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

    清河县主听不到宁氏的心声,只笑着请内侍进屋吃茶。李内侍连连摆手,推说还要赶回去交差,便要告辞离去。

    清河县主苦留不住,只得命人将李内侍等人送出去。临行前,照例给李内侍塞了个红包。

    宁氏见了,慌忙避开眼神,这时她倒是忘了人家李内侍是来给她儿子赐婚的事实了。

    送走了李内侍。清河县主象征性的对宁氏道了句恭喜。

    顾伽罗紧跟婆母,也冲着宁氏说‘恭喜’。

    宁氏却没了方才的得意洋洋,忽的敛住了笑容,换上一副悲戚的神情,哀声道:“托娘娘的福,我们勉哥儿也得了一门好亲事。只是老爷和勤哥儿还在诏狱里受苦,连勉哥儿成亲。他们也不能亲至——”

    宁氏话音一顿。抬头看向清河县主,眼中泛着水光:“大嫂,求您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想想办法,把老爷和勤哥儿救出来吧。”

    清河县主挑了挑眉毛,淡淡的说道:“弟妹,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如果有办法,我定早早就将他们父子救出来了。可问题是。我们老爷也不再京里,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支撑起整个齐家已经很吃力了,哪里还有本事去诏狱里救人。”

    就算能救。清河县主也不想轻易的让齐令源父子出来。他们给齐家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让齐家近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害得她无辜的夫君、儿子前程尽毁。如此不肖子孙,难道不该受些教训吗?!

    宁氏的哭声一窒。旋即道:“大嫂,您可是堂堂县主啊,在皇后跟前也是极有体面的。今儿个皇后给勉哥儿赐婚,定然也有您的面子呢。”

    言下之意,竟是想让清河县主去求皇后娘娘。

    清河县主敛住了笑容,正色道:“高祖有令,后宫不得干政,娘娘虽然疼惜我,可也不能为我违了祖训。再者,方才李内侍也说了,娘娘给勉哥儿赐婚,根本就是耐不住九公主的请求,与娘娘无关。齐家风雨飘摇,弟妹还需慎言。”

    最后,清河县主露出嘲讽的笑容:“县主?大伯母还是大长公主呢,尊荣、盛宠远胜于我,齐家的事儿,连她老人家都没办法,我又能什么法子?弟妹,勉哥儿的亲事已经定了,依我看,你还是操心他的亲事是正经。”

    宁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不傻,自然听得出清河县主话里的不满和嘲讽。她也知道,西府从上到下都在埋怨勤哥儿,骂他是祸头子,祸害了整个齐家,还险些气死了亲祖母。更有不少人恨不得齐令源父子一辈子待在诏狱不出来。

    “黑了心肝的小人,你们只记得勤哥儿惹了祸,为何不想一想勤哥儿曾经上阵杀敌,为齐家赚了许多战功?”宁氏心里骂着,不管儿子闯了多大的祸,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作为母亲,宁氏绝不容许有人咒骂她的宝贝儿子。

    “大嫂,话不能这么说,我知道,勤哥儿给齐家闯下大祸,可圣人罚也罚了,打也打了,勤哥儿的案子已经了结了,”

    宁氏忍着心底的不满,低声下气的跟清河县主讨人情,“如今,圣人的怒气消了,只需咱们再走个人情、托托关系,老爷和勤哥儿便能出来呢。”

    宁氏顿了顿,话音一转,“其实,早些把老爷和勤哥儿救出来,我也是为了大嫂着想。如今家里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让大嫂受了许多苦,如果老爷和勤哥儿出来了,许多事便能交给他们,大嫂也能轻省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清河县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咦,这宁氏,什么时候变得会这么能说了?

    不过,清河县主对东府有怨恨,自不会为了这两句话就改变了初衷,只听她淡淡的说道:“是呀,圣人的怒气却是消了,可齐家黔国公的爵位也没了,住了六七十年的大宅也被查抄了……弟妹,有句话你说得对,这些日子,我确实累坏了。”

    顾伽罗闻言,很有眼力见儿的凑上前,伸手扶住清河县主的胳膊,柔声道:“母亲,都是儿媳不争气,身子总也调养不好,否则便能早些回来帮您分忧了。现在好了,儿媳妇回来了,有什么跑腿儿的差事,只管交代给我,您好生歇息吧。”

    清河县主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伸手拍了拍顾伽罗的手,道:“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谨哥儿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顾伽罗故作羞赧的低下头。嘴里却说着:“母亲又拿我取笑了。”

    婆媳两个几句话便将话题引开,两人一边说一边往正堂走去,直接将宁氏丢在了院子里。

    宁氏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渐行渐远的婆媳两个,她揉了揉眼睛,扭头对身边的婆子说道:“这人是顾氏?”几个月不见,顾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

    那婆子是宁氏的心腹。自是明白宁氏这话的意思。她凑到宁氏耳边,悄声道:“老奴听说,顾氏自打从铁槛庵出来。整个人就变了,之前大长公主通过皇后娘娘的手,赏了顾氏两个嬷嬷,据说。两位嬷嬷甚是严苛,顾氏跟着她们长进了不少呢。”

    大长公主虽然被夺了封号。但齐家的下人们都叫习惯了,一时也没有改口。

    宁氏皱眉,“真是便宜她了!”大长公主当初请皇后赐嬷嬷给顾伽罗,不过是为了羞辱、折腾她。谁承想,顾伽罗竟然变祸为福,还真让嬷嬷们调教出来了。

    目的没有达成。宁氏怔愣了片刻,还是快步往正房追去。

    不想。她刚进了正间,顾伽罗便迎了出来,竖起一指抵在唇前,“嘘~~”

    宁氏又是一愣,不知道顾伽罗在搞什么鬼。

    顾伽罗压低声音,“堂婶请留步,我母亲太劳累了,刚躺下,堂婶若是有什么话,只管吩咐我便是。”

    宁氏的眉毛竖了起来,这对婆媳真是欺人太甚。这才多大的功夫,马氏就睡下了?她们当她宁氏是三岁奶娃子吗?连这种低级的谎话也能骗得过去?

    顾伽罗却伸手扶住宁氏的胳膊,手下一用力,竟是将宁氏生生拖到了屏风外。

    宁氏大怒,正欲扬声斥责,顾伽罗忙伸出巴掌在她面前晃了晃,“堂婶,母亲刚刚睡下,就让她好好歇一歇吧。”

    顾伽罗的脸上满是祈求,只把宁氏看得怒意丛生——顾氏这是什么意思?是暗暗指责她宁氏不懂事、不体恤长嫂吗?

    宁氏想甩开,但顾伽罗的手却似钳子一般,宁氏根本就挣不开。

    “……好,好,顾氏,你果然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宁氏的笑容很冷,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顾伽罗腼腆的笑了笑,仿佛没有听出宁氏话里的反讽,柔声细气的说:“堂婶谬赞了!”

    赞?赞你奶奶个爪!

    宁氏暗自爆了个粗口,见顾伽罗一脸坚持的模样,她知道,今天是不能再跟清河县主纠缠了。不过,这也无妨,马氏躲过了今天,还有明天。

    宁氏打定主意,她跟马氏杠上了,只要夫君、儿子还在诏狱一天,她就来找寻马氏‘求情’。反正她不管家,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跟清河县主耗着!

    ……

    宋氏在沉香院转了转,确定齐家对女儿还算看重后,便起身告辞了。

    清河县主送走宋氏,便叫上顾伽罗,婆媳两个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商量事情。

    “……香儿,家里的情况大大抵就是这样。国公府的田产、铺面全都没有了,现在的吃用全都是我们几个的嫁妆。”

    清河县主难掩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将家里的现状说了说。

    她这么说,倒不是暗示顾伽罗将自己的嫁妆也交出来,只是想让顾伽罗心里有个底——齐家已经败落了,吃穿用度再难恢复往日的份例,她在齐家,注定要吃些苦头!

    顾伽罗缓缓点头,这些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心里也有了准备,“母亲也无需着急,待父亲和大爷回来,家里有了支撑门户的男人,一切也就好了。”

    齐家之祸,究其原因与齐令先父子并无直接关系,圣人对齐令先非常器重,否则也不会在齐家落罪的情况下,还准许齐令先戴罪立功。

    如今齐令先父子还在西南,那边大局已定,但还有一些流寇和前朝梁王的匪兵流窜,倘或齐令先和齐谨之能荡平流寇,剿灭梁王的匪兵,圣人一时高兴,或许还会有所封赏。

    即便没有封赏,父子两个在圣人那儿挂了号,清河县主再稍稍活动下,没准儿就能给他们谋个新差事。

    如此,齐家就有了复兴的机会。齐家的困境也能逐渐摆脱。

    顾伽罗对此很有信心,不过,齐家现在没有什么营生。齐家的主子们却还需要大把的银钱花用,这也是个事实。

    顾伽罗掰着手指算了算:

    大长公主重病,看病吃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其二,齐令源父子在诏狱,时常需要打点,虽然花用的是东府的银子,但东西两府没有分家。现在更是用一个账房走账。东府的银子说到底也是齐家的钱;

    其三,齐勉之被赐婚,婚期定在了来年春天。聘礼、婚礼等费用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除了这几项大宗,还有日常的花用,零零总总加起来。每个月也要五六百两银子。

    五六百两银子,对于曾经的齐家来说不值什么。但对于现在的齐家来说,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清河县主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四下里的年礼。亲戚间的往来,又是一大笔银子呢。”她的嫁妆已经贴补了三分之一,再这么下去。剩下的那些也保不住。

    清河县主倒不是心疼这些银子,而是觉得用自己的钱养活仇人。太过心塞。尤其这些仇人丝毫没有‘吃白食’的自觉,还摆出一副大爷的模样,动辄说什么‘过去如何如何’、‘在国公府的时候怎样怎样’之类的话,处处都要求跟过去相比。

    清河县主很想说,过去国公府只田产、铺面这几项的收入,每个月就有几千两银子,可现在呢,一点儿进项都没有,花钱却如流水一般,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顾伽罗想了想,悄声问道:“母亲,我记得齐家还有祭田——”

    清河县主眸光闪烁了下,“嗯,齐家一共置办了一千顷的祭田。”

    顾伽罗道:“一千顷?也不少了,当初先祖们置办这么多的祭田,为的就是预防有这么一天。如今齐家出了事,那些祭田也该发挥作用了。母亲,不如拿出三分之一的祭田,暂且卖掉,换几个铺面,以便维持家里的日常开销。”

    清河县主挑眉,“祭田是家里的根本,旁人就不用说了,单是大长公主就不会同意的。”祭田是东西两府的共同财产,而在贪财的大长公主眼中,那些祭田早就是她的囊中物,她绝不会同意有人染指。

    顾伽罗缓缓一笑,道:“人才是根本,现在家里都过不下去了,人眼瞅着就要饿死了,留着那么多田产做什么?”

    清河县主眼中带了一丝笑意,她已经明白顾伽罗这话的意思了。不过她还是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

    顾伽罗伸出白嫩的手指在炕桌上划了划,直白的说道:“齐家早就不是国公府了,没必要再摆着国公府的架子,从即日起,份例减半,一应开销也都做适当的削减。”

    清河县主终于笑了,接着顾伽罗的话头,说道:“如果有人不同意,那就卖祭田,总不能守着大片的田产,一家人却要忍饥挨饿。”

    家里花销最大的就是大长公主,仗着自己辈分高又有病,每日里都要燕窝、人参、海珍、鲜果,她一个人的吃用,就能抵得上大半个齐家所有人的花销。

    清河县主嫁妆丰厚,也不是供不起,但还是那句话,清河县主凭什么要花自己的钱供养一个仇敌?再者,大长公主即便吃自己、住自己的,却仍不会念她半分好,清河县主又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顾伽罗点头,她也不是舍不得嫁妆,但这钱必须用到刀刃上,顾伽罗不想白白供养一群不知感恩的小人。

    婆媳两个商量了一番,清河县主心情好了许多,不得不说,顾伽罗这个儿媳妇的回归,对她而言还真是个帮手呢。

    次日,清河县主便去了趟大长公主所在的春晖堂,将家中窘困,不得不变卖祭田的事儿说了说,大长公主自然不同意,还义正词严的将清河县主训斥了一番,直骂她是‘败家老婆’。

    清河县主也不恼,只委屈的说道:“不卖祭田也成,家里的花用就要适当的削减了。”

    大长公主思量再三,还是同意了削减花用。

    自此,齐家才真正的跟黔国公府撕撸开来,开始了‘平民’生活。

    但东府却不会就此放过清河县主,份例削减的第三日,宁氏便兴匆匆的来寻清河县主:“大嫂,大嫂,好消息,好消息,我们老爷和勤哥儿,终于有办法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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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极品

    “赎买?”

    清河县主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问道:“诏狱里的犯人也能赎买?”

    大齐律规定,只要不是谋逆的大罪,凡是违反律法者,都可以按照罪责轻重赎买。

    但,锦鳞卫不同,它有独立的政法和监狱,成立五六十年了,还从未有过被成功赎买出去的人犯。

    宁氏有些不高兴了,什么‘人犯’,马氏说话也忒难听了,她们家老爷和勤哥儿不过是暂时关押在了诏狱,岂能跟那些粗鄙、卑贱的犯人一样?

    不过,今天她还有事求马氏,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不会表露出来,仍堆起笑容,道:“一般情况下,人一旦进了诏狱,除非皇命特赦,都不能赎买。但我们老爷和勤哥儿不同,他们的案子已经了结,圣人也已经做了处罚……勉哥儿去打听过了,似老爷他们这样的,只需花上些许银子,便能放出来。”

    清河县主眉眼不动,心说话,这倒也有可能。圣人之所以一直关着齐令源父子,主要是觉得他们办的事太可气,想让他们多吃些苦头。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圣人和齐令源这一支的关系非常不好。

    说到这里,咱们有必要讲一讲齐家的陈年旧事。

    三十多年前,太宗在位,大长公主与他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靠着大长公主的权势,齐铿又是兄长,顺利从齐子孺手上接过了平西侯的爵位。

    又过了几年,齐铿、齐锵相继过世,爵位传到了齐令源头上。齐家东府便牢牢的压在了西府头上,大长公主对西府更是正眼都不瞧一下,整个西府险些被人踩到了泥里。若不是齐令先手上还有西南大营的一半兵权。或许西府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饶是如此,西府被大长公主打压的厉害,家里的孩子也接连夭折。那时清河县主刚刚过门,头几个孩子都没能站住,要么是她孕期思虑过甚而伤了胎儿,最终导致孩子早产夭折,要么就是出了‘意外’。

    当然清河县主也不是省油的灯。第一个孩子‘意外’夭折。她没用半个月就查清楚了背后黑手,万分愤恨下,她毫不手软的反击了。

    宁氏已经满周岁的嫡长子。没两天便‘不慎’落入了水塘,当场溺毙而亡。

    大长公主心疼得直接昏死过去,清醒后,查都不查就要定清河县主的罪。指挥公主亲卫捉拿清河县主。

    清河县主自然不会束手就擒,齐家以武传家。齐令先去西南驻守前,给家里留了上百‘家丁’。

    大长公主的亲卫和清河县主的‘家丁’在齐家大宅对峙,争战一触即发,气氛非常紧张。连五城兵马司都惊动了,最后更是把官司打到了御前。

    大长公主在皇室中的地位尊贵,她的性情也极为骄纵。连皇后、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反而跟太宗的宠妃高贵妃甚是亲厚。太宗和高贵妃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一向偏袒东府。

    皇后和太子虽然居于劣势。却占着正统,暗中联系四大国公府中的赵国公府、英国公府,以及几位大学士,借着齐家的案子,力压了高贵妃一回。

    太宗有心偏袒妹妹和外甥,但他也不能真的将西府彻底打死,毕竟西府后头站着好几个国公府呢。

    最后,太宗各大五十大板,将齐家两府的内斗含糊过去。

    自此东西两府势如水火,如果不是为了西南大营,两家早就直接分家,老死不相往来了。

    如此又过了几年,太宗老迈,太子与蜀王的夺嫡之争达到了白热化的境界。齐令源鼎力支持蜀王,与当今圣人是死对头,与大长公主一起,没少给当今添堵。

    而齐令先却坚定的站在了还是太子的当今身后,与东府继续死磕。

    后来圣人在安王为首的宗室,以及顾崇为首的四大国公府支持下,最终登上了皇位。

    一朝天子一朝臣,圣人坐稳了宝座,便开始清算,随便找了个借口,直接抹了齐令源平西侯的爵位,转而封齐令先为黔国公。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齐家东府衰落,西府兴盛,齐家的内斗进入了新的阶段。

    但圣人对齐令源这一支,却是打从心底里厌恶,如不是不想背负一个刻薄宗室、虐待姑母的罪名,他早就夺去大长公主的诰封了。

    如今,好容易抓到了齐令源父子的错处,圣人若是不好好修理他们一番,那才是奇怪呢。

    “哦?竟有这等‘好’事?”清河县主不动声色,手指轻轻摩挲着肘下迎枕的纹路,问道:“只是不知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直白些,清河县主想知道,要将齐令源和齐勤之赎出来,需要多少钱。

    但心里却默默的算着,如果圣人有心磋磨齐令源这一家,即便是准许‘赎买’,定然给出一个极高的价格。

    果然,宁氏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的说:“每人三万两银子!”

    “什么?三万两,每人?!”

    清河县主猛地坐起来,定定的看着宁氏,一个人三万两,两个人就是六万两啊。

    六万两,不是六十两,六百两,而是六万两哪。这么大一笔钱,就是齐家还是国公府的时候,也轻易拿不出来呀。

    更不用说现在齐家什么都没有,慢说是六万两,就是六千两,清河县主也掏不出来!

    宁氏陪着笑脸,搓着手道:“是呀,只需六万两银子,老爷他们便能回来了。大嫂,我知道家里现在没这么多钱,可、可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子在诏狱受苦啊。过去是没有门路,咱们想使劲也没地方使,如今总算有个明确的法子,难虽难些,好歹也要试一试啊!”

    宁氏往前凑了两步。作势要给清河县主下跪,“大嫂,弟妹求您了,救救我们老爷和勤哥儿吧。”

    清河县主没有说话,更没有去搀扶宁氏,只静静的坐着,静静的看着她。

    宁氏下蹲的动作一顿。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马氏的眼神很犀利,仿佛早已看穿了她的算计。宁氏甚至觉得,自己在马氏眼中就是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清河县主缓缓说道:“弟妹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哈,六万两银子?账房的账面上最多不超过二百两,那还是我刚刚从嫁妆铺子上抽回来的红利——”

    宁氏的老脸涨得通红,但还是忍着心底的羞耻感。提醒道:“我也知道大嫂这些日子为了家里耗尽了心力。那什么,不是还有谨哥儿媳妇吗。她既回来了。多少也能帮帮大嫂啊!”

    宁氏的小算盘打得很精,齐家两府的太太、奶奶加起来,一共也就那么几个。自齐家出事后,大家的嫁妆也耗费得差不多了。偏在这个时候。顾伽罗回来了,顺便也带回了一箱箱的嫁妆。

    旁人不知道,宁氏对顾伽罗的家底却很是了解。当初大长公主要算计顾氏。借罗氏的手抢了顾伽罗的一个西洋铺子,只那一个西洋铺子就值两三万银子。

    而似这样的铺子。顾伽罗手里有好几个。

    六万两银子,对现在的齐家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可对于顾伽罗,绝对是九牛一毛!

    宁氏暗自拨着算盘,脸上不由得也带出了几分。

    清河县主瞧了,无比厌烦,她缓声道:“谨哥儿媳妇刚回来,家里的事她还都不上手,管家什么的暂时也不用她。而银子的事,说到银子,弟妹,这个月东府好像还没有上缴家用啊。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来年还要给勉哥儿操办婚事,没了银子可不成。”

    清河县主定定的看着宁氏,心里冷笑:我不愿跟你一般见识,整日里为了几两银子吵闹,如此反倒纵得你不知分寸了。好,你既然算计我儿媳妇的嫁妆,我就让你不能顺顺当当的娶儿媳妇!

    宁氏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马氏什么意思?这是拿勉哥儿的婚事威胁她吗?

    清河县主根本不怕宁氏的黑脸,反而直直的对视过去,最后宁氏先挪开了视线。

    只听宁氏讪讪的说道:“这、这几日忙着老爷他们的事儿,我一时忘了,大嫂放心,待会儿我就命人将银子送来。不过,赎买那事儿——”

    清河县主道:“这事儿太大了,我也做不了主,弟妹还是去跟大伯母商量一下吧。正好这两天大伯母的病好了许多,昨儿我还看到她教训小丫鬟,想来应该有精力帮源大兄弟和勉哥儿做主!”事情关乎大长公主的儿子、孙子,理当由她出血!

    清河县主很清楚,圣人褫夺了平安的公主诰封,但平安的私产却没有查抄。平安做了六十多年的公主、侯府太夫人,手里的梯己绝对不菲。只是平安素来吝啬,守着金山却不肯拿出来花用。

    前些日子,大长公主借着生病,装糊涂躲了过去。

    这次,清河县主却不想让她再躲了。

    宁氏一怔,清河县主素来不计较这些,今天怎么变得斤斤计较了?还让她去找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手里的钱,岂是那么容易往外掏的?

    宁氏和平安做了近三十年的婆媳,对婆婆的脾性最是清楚,如果她真去找大长公主,大长公主非但不会给,反而会逼着她变卖嫁妆去救人!

    这、这可不行,剩下的那些嫁妆是宁氏最后的家底了,她可不想轻易的舍出去。

    宁氏敛住笑容,满脸不忿的说道:“大嫂不想帮忙直说就好,又何必东拉西扯?婆母的身体不好,我们做晚辈的不说敬着,竟是还要事事劳烦她?”

    丢下这句话,宁氏甩袖便走。

    清河县主:“……”极品哪!(未完待续)

第006章 瞧这一家子

    “呼~~好冷啊!”

    小丫鬟慧芬挣扎着从暖和的被窝起来,一边丝丝抽着冷气,一边哆哆嗦嗦的穿上衣服,嘴里还不住的嘀咕:“这天儿真冷啊,还不到十一月呢,就落了雪,外头更是滴水成冰。哎哟,屋子里也不暖和,瞧我这袄子都快冻成冰疙瘩了。”

    “今年这天确实冷得邪乎,”同屋子的慧香等人也纷纷附和,无比眷恋的离开被窝,穿衣,梳洗,准备开始一天的活计。

    “唉,天冷是没法子的事,可、可咱们这屋子里也忒冷了些,这么多人只给一个炭盆,炭也给的少,不到半夜火就灭了,整个屋子里都冷风朔气的。”

    慧芬穿上冰冷的棉鞋,扫了眼炕前早已熄灭的炭盆,忍不住抱怨道:“还是在府里好,旁的不说,至少不会挨冻啊。”

    而这倒霉的齐家,果然落魄了,竟是连一盆炭都舍不得。

    “作死的小蹄子,又在嚼舌头了?”夏荷从外面进来,正巧听到慧芬的话,低声骂道:“一早起来不说赶紧去伺候大奶奶,却有功夫在这里扯闲话?”

    慧芬赶忙围上来,陪着笑脸:“夏荷姐姐,我、我这不是为咱们大奶奶抱委屈嘛,呆在家里好好的,作甚非要来这里受苦——”

    “呸,越说你还越来劲了?主子也是你能编派的?”夏荷横了她一眼,继续训道:“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还有你们几个,这种话不许再说。如今大奶奶是齐家的大奶奶,咱们便是齐家的奴婢,做奴婢的。哪有议论主家的道理?今个儿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如果以后谁再敢胡说,我便直接告诉冯妈妈,请冯妈妈好好教教你们规矩!”

    一番话训得在场的几个小丫鬟全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敢再说一句。

    夏荷见状,又缓和了语气。叹道:“你们且知足吧。齐家不比过去,现在阖府都在削减用度。就是清河县主那样尊贵的人,身边也只留了四个大丫鬟和四个二等丫鬟。其它的竟全都裁撤了。咱们大奶奶是做人儿媳妇的,断不能越过婆母,大奶奶把你们留下已经是逾矩了,你们不说感激大奶奶。却还在这里嚼舌头。”

    说着,夏荷不禁加重了语气。“之前大奶奶留着你们,不过是看在你们还算乖巧的份上,自己掏私房钱养着你们。可如果你们不懂规矩,嘴上没个把门的。给大奶奶惹了祸,你、你、你——”

    夏荷用手指一一点着几个三等丫鬟,冷声道:“就别怪大奶奶不留情面。将你们全都打发出去!”

    打发出去的丫鬟,能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齐家再苦。也比寻常富裕人家强些,慧芬等一干小丫鬟这才知道怕了,纷纷应声,小脸上也没了之前的埋怨、不甘,一个个屏声敛气,乖巧如鹌鹑般出了倒座,各自干自己的差事去了。

    慧芬被训了一回,虽觉得怕了,但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怏怏的来到大厨房,没精打采的跟烧火丫头说道:“我们大奶奶要洗漱了,我来取热水!”

    烧火丫头赶忙点头:“有有,大奶奶的水马上就得了,还请姐姐稍等片刻。”

    慧芬点点头,随意的在厨房看了看,目光掠过烟熏火燎的厨房,最后落在一排炖着小砂锅的联排灶上。

    她的眼睛陡然瞪得溜圆,手指指着一个尚未盖上盖子的砂锅,颤声道:“那、那是血燕?”昨儿大奶奶命她从私库里取了两块上好的血燕送到厨房,专门给清河县主炖了些燕窝粥。

    随后,慧芬来取粥的时候,总觉得粥里的血燕数量有些不对劲,似是少了许多。

    这会儿看到灶上炖着的粥品,慧芬脑中闪过一个有些离奇的想法。

    不过她还是不想把事情想得太遭,试探的问道:“这是给县主炖的?”

    灶前站着的黑胖厨娘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僵硬的笑了笑,“不、不是,是给大长公主炖的燕窝粥。那什么,大长公主每天都要吃一盅,府里的人都知道。”

    一边说着,那厨娘还一边悄悄挪动了一下,用身体挡住了那砂锅。

    慧芬总觉得不对劲,明明前两天冯妈妈还说清河县主裁减了家里的用度,大长公主的一些不必要的补药也一并裁撤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貌似这燕窝粥也在那些补药的行列里。

    慧芬正琢磨着,外头颠颠跑来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的丢下一句:“我们姑娘要沐浴,命我来取热水,哎呀,真巧,这些热水刚刚好,我们拿走啦!”

    烧火丫头大急,正欲说话,那小丫鬟很是爽利,招呼同伴,直接拎起灶上的两个大紫铜水壶便走了出去。

    “哎哎,那是我们大奶奶的水!”

    慧芬回过神儿来,却发现灶上已经空空如也,赶忙追了出去。

    那两个小丫鬟头都不回,喊了一句:“那就再等等嘛,不就是一壶热水,大奶奶也跟我们姑娘争?”

    慧芬被噎了一下,什么叫‘争’,这明明就是她们大奶奶的热水。还有,一个姑娘家的,哪有大早晨就洗澡的?

    烧火丫头心里惴惴的,赶忙赔笑脸说道:“姐姐别急,灶上的火很旺,我再给大奶奶烧水。您且再等等。”

    慧芬心里憋着火,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声:“不急?我能不急吗?我们大奶奶还要去跟县主请安,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吗?”

    烧火丫头那个苦逼呀,她当然担待不起,可问题是,齐家就这么一个厨房,烧水的也就几个灶口,偏家里的主子都是讲究的人,每天十二个时辰连续不断的烧水,也供不上主子的需要。

    尤其是早上,主子们都赶时间,个个都火急火燎的。每天为了热水,那些来提水的小丫鬟不知要闹多少回,发展到后来,除了大长公主和清河县主的水没人敢抢之外,其他人的,那些小丫鬟见了热水就抢,两边若是遭遇上了。便是一场斗嘴置气。

    大奶奶刚回府。她院子里的丫鬟不知道厨房里的情况,被人抢,也属正常。

    烧火丫头迭声谢罪。趁着烧水的当儿,不着痕迹的将府里的某些事(当然是厨房里的事)跟慧芬说了说。

    慧芬咋舌,“竟乱成了这样?”一点儿规矩都没有,齐家好歹也是国公府啊。怎么几个月的功夫就变得跟暴发户一样没规没距的。

    烧火丫头看了看左右,低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原来在国公府,大长公主、源大太太、清二太太以及县主院子里都有小厨房,热水什么的根本不用大厨房。现在却……”一家子老小都挤在一个宅子里,锅勺碰锅沿的情况在所难免啊。

    慧芬叹了口气。再一次深刻体会到齐家败落的事实。沉默片刻,她又问道:“方才那是哪位姑娘身边的人?”被人抢了先,慧芬不怨别人。谁让自己手脚慢呢。可对方到底是谁,她好歹心里有个数吧。

    烧火丫头的眸光闪烁了下。偷眼看了看厨房里忙活的厨娘和管事们,小声道:“姐姐是个和善人,我也愿意跟您这样的人交好。好叫姐姐知道,小丫鬟叫瓶儿,是慧大姑娘院子里的人。”

    慧大姑娘?东府宁氏的嫡长女齐慧之?

    慧芬默默在心底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然后又问了烧火丫头一些府里的事儿。

    好一会儿,热水烧好了,慧芬想起冯妈妈的交代,觉得烧火丫头是个可用之人,悄悄塞给她一个荷包。

    烧火丫头大喜,匆忙将荷包藏到袖子里,然后异常殷勤的帮慧芬提水,嘴里还说着:“姐姐放心,以后大奶奶再用水,姐姐只管来找我。”

    慧芬笑着应了一声,垫上帕子,拎着一大壶热水往沉香院赶去。

    回到院中时,天际边泛起一抹光,正房的灯亮了起来。

    慧芬不敢耽搁,赶忙将热水送了进去。

    “怎么这么晚?”夏至接过紫铜壶,低声训了她一句。

    慧芬心里委屈,不过她也很懂得说话的技巧,借着回禀事儿为由,将从烧火丫头那儿打听来的齐家事说了说。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但却将齐家厨房混乱的现状仔细讲了一遍,夏至聪慧,当下就听明白了,好笑的伸手戳了戳慧芬的额头,笑骂了句:“小机灵鬼!好了,今个儿的事不怪你,下去吧。”

    慧芬被戳得有些疼,却很高兴,夏至姐姐可是大奶奶看重的人,若是能跟夏至姐姐交好,以后自己的日子能好过许多呢。

    卧房里,顾伽罗准时起床,紫苏、紫叶几个一等丫鬟服侍她穿衣、梳妆。

    顾伽罗换了一身杏红色的夹棉长袄,坐在妆台前,紫苏拿着一柄白玉半月梳,轻轻的帮她梳理头发。

    冯妈妈掀帘子走了进来,躬身立在近前,低声说道:“齐家各房主子的事儿,我都打听清楚了。”

    顾伽罗微微颔首,指了指身边的鼓墩,道:“妈妈坐下说吧。”

    冯妈妈谢了座,坐在鼓墩上,缓缓道来:“齐家现在住着的这栋宅子,是七进的大宅,分东西两路,中间隔着个花园子,东府的人住着东路,西府则在西路。

    大长公主住在东路正中的院子,依然取名‘春晖堂’,源大太太住在春晖堂前面的葳蕤院,清二太太住在葳蕤院西侧的槐院。说到清二太太,她那里还牵扯到一桩齐家的旧事呢……”

    ps:谢谢ssu亲的小粉红,不知不觉,年已经过了大半,亲们这个春节过得很嗨皮吧,(*^__^*)嘻嘻……(未完待续)

第007章 无耻算计

    “提到清二太太,就不得不说一说清二老爷,”冯妈妈知道顾伽罗回来的时间不长,对齐家内宅的某些秘事不太清楚,借着这次回禀事情的时机,将齐家两府各个房头的恩怨仔细的讲解给顾伽罗听。

    “要说这清二老爷也是个可怜人,原本是个嫡子的命,阴错阳差的却成了庶子……”

    冯妈妈缓缓将齐家的一段才陈年旧案说了出来。

    这事还要从六十年前说起,那时齐子孺跟着高祖爷打天下,前朝朝廷判定他为乱臣贼子,派官兵去捉拿齐家人。

    齐子孺的原配秦氏虽是个农妇,却性情坚韧、行事果决,听到风声后,便直接变卖了房产,带着公婆、儿子及齐家叔伯子侄,叫上娘家兄弟,一路逃亡,按照齐子孺给的地址,投奔齐高祖而去。

    那时天下已乱,乱兵流匪四处出没,齐家人逃亡途中被一伙流寇冲散,秦氏为了救公婆,被流寇裹挟而去,与她一起的还有儿子齐铿和秦家大哥一家。

    秦家大哥是个本分的农家汉子,平日里小心谨慎,如今受妹婿的牵连而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流亡,最后被流寇抓住充当‘两脚羊’……历尽艰辛,秦大哥也没有迁怒妹子和外甥。

    相反的,他还处处照顾秦氏母子,最后更是为了给秦氏他们争取逃亡时间,而被流寇乱刀砍死。

    秦家大哥死了,秦家大嫂险些哭死,一家人好容易脱险,秦大嫂便抓着秦氏的衣襟让她抵命。秦氏为大哥的死自责不已,看了看寡嫂和唯一的侄女儿。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好声好气的跟大嫂商量:“……大丫比牛蛋儿(齐铿乳名)小五岁,是嫡亲的姑表亲,大嫂若是信得过我、看得上我们牛蛋,就把大丫许给牛蛋可好?大嫂放心,大丫是大哥唯一的骨血,又是我挚亲的侄女儿。日后嫁过来。我定不会亏待了她。”

    秦大嫂是个杀猪匠的女儿,没什么见识,但脑子却灵活。她们逃出流寇的队伍后。便进入了齐高祖的地盘儿,虽还没有找到齐二牛(也就是齐子孺啦),但她们却得到消息,齐二牛是齐高祖麾下看重的人。如今已经被提拔做了将军。

    将军是个什么官职,秦大嫂不知道。但她却知道将军是个大官,比县太爷、知府老爷还要大的官儿。而她们家,秦大不死也只是个寻常农夫,大丫能嫁给将军的儿子。绝对是高嫁。

    再者,正如秦氏所言,秦氏是秦大丫的亲姑母。中间又有秦大的救命之恩,只要秦氏没有黑了心肝。绝不会亏待了秦大丫。

    秦大嫂和秦氏姑嫂一场,知道小姑子不是个言而无信、无情无义的小人,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秦氏的提议。

    不过,秦大嫂信得过秦氏,却信不过齐家——万一齐二牛富贵了,不想要大丫这个村姑做儿媳妇又该如何?

    秦大嫂心眼儿多,跟秦氏说定后,在一同逃亡的流民中找了个识字的人,请他帮忙写了张婚书,还跟秦氏交换了信物,正式将亲事敲定。

    秦大嫂的愿望很美好,秦氏也确实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但世事无常,两家妇孺在逃亡的路上,又遇到了与高祖的原配贞烈皇后刘氏,秦氏还意外的救了刘氏一命。

    刘氏不是寻常农妇,她出身官宦人家,颇有些见识。齐高祖举旗造反,刘氏变卖所有家产全力支持,还组建了一支娘子军,帮前线的将士运送粮草。

    这次刘氏更是亲自监督押运,不想却遭遇了前朝官府的围剿,娘子军被打散,刘氏负伤逃了出来,险些丧命的时候被秦氏所救。

    刘氏感念秦氏的救命之恩,随后又听闻秦氏的夫君是齐子孺(齐高祖觉得齐二牛这名字太土,特意给爱将赐了名字),顿时生出拉拢的心思。

    看到齐铿年纪虽小,却伶俐机智,便提议要将自己的女儿许给齐铿。

    经历了两三年的逃亡,秦氏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没什么见识的农妇,尤其从刘氏那儿打听到夫君已经另娶出身高贵的妻子,秦氏暗恨之余,愈发坚定了想找个靠山的念头。

    恰巧刘氏流露出了结亲的意思,秦氏一番思量,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至于大嫂和侄女儿那儿,秦氏暗地里好生劝说了一番,“大嫂,我也想让大丫做儿媳妇,但齐二牛变了心,早就将我们母子丢在了一边,咱们就算找去了,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没准儿还会被他们暗地里收拾了。假若牛蛋娶了贵人的女儿,那就不一样了,齐二牛定不敢乱来,牛蛋得了富贵,咱们才能跟着过上好日子——”

    秦大嫂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可若是同意了小姑子的建议,她又心有不甘,嘀咕着:“那也太委屈大丫了!”从好好的正妻变成了见不得人的妾,秦大嫂越想越觉得女儿可怜。

    秦氏更干脆,直接道:“大嫂,咱们都是自家人,一路上同甘共苦,情分非比寻常。我也不跟你说虚话,摆在咱们跟前就两条路,要么挣个面子,但富贵不保,甚至还会丢命,要么不要虚名,却得了实惠。您看,咱到底选哪个?”

    秦大嫂犹豫不决。

    秦氏又道:“大嫂,大丫是我侄女,我们母子欠了大哥一条命,如今又欠了你们母女一个大大的人情,以后我定会加倍补偿大丫。我发誓,日后定会好好待大丫,除了一个正妻的虚名,其它的一应用度,我定不会委屈了她。倘或有违此誓,我秦氏不得善终,死后神魂俱灭!”

    秦氏又是利诱,又是发毒誓,终于说动了秦大嫂。

    几年后,齐高祖平定天下,登基为帝,亲下旨意将爱女平安公主下嫁给齐铿。公主与齐铿夫妻还算和睦。但不知为何,两人成亲近十年都没有孩子。

    眼看着西府的齐锵有了儿子,东府的主人们,从公主到秦氏都无比着急。公主更是暗地里下黑手,西府接连出了意外,齐锵的两个儿子也相继夭折。

    但这么下去肯定不行,一次、两次的‘意外’还能说得过去。但次数多了。慢说整个西府不答应,就是齐子孺也不会同意——不管是东府、西府,都是他的子孙。哪个出了‘意外’,他都心疼啊!

    正好秦大丫也不小了,秦大嫂整日里跑来‘提醒’秦氏履行诺言,秦氏一想。便以子嗣为由,求到了刘皇后跟前。

    刘皇后不是普通妇人。看待问题更多的会从政治角度出发,她知道,齐铿不能无子,否则平西侯的爵位不保是小事。最要紧的西南大营的兵权却不能拱手让给西府。

    权衡了一番利弊,刘皇后唤来平安,亲自给她讲道理。平安自然不同意夫君纳妾,可母亲的话她也不能不听。最后只得含泪应下。

    如此,秦大丫过了门,成为齐铿的姨娘。转过年来,秦大丫便有了身孕,年底产下一女。

    第一胎不是儿子,秦氏多少有些失望,但家里总归有了孩子,也直接证明了齐铿能生。

    庶长女的出生,仿佛给了齐铿鼓励,他愈发努力的在后院耕耘。

    说来也怪,秦姨娘生下女儿没有多久,肚子十年没有动静的平安公主竟然有了身孕,引得齐家东府上下一片欢腾,齐铿更是疏远了所有妾侍,一心一意的守着公主。

    秦姨娘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很不服气,趁着公主养胎的当儿,数次以女儿为借口,引表兄来自己的小院。一番努力,公主那边刚生下嫡长子齐令源,秦姨娘那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

    齐令源满月的当天,秦姨娘‘意外’早产,九死一生的生下了一个儿子,齐铿给他取名齐令清。秦姨娘生产的动静很大,直接破坏了齐令源那原本盛大的满月宴,平安公主恼恨不已。

    偏秦氏暗中袒护秦姨娘母子,齐令源也对表妹有所愧疚,母子两个经过商量,在齐令清满月的时候,直接将秦姨娘母子三个分了出去,在东府外围辟了小宅院,让秦姨娘他们搬了过去。

    表面上,齐铿母子此举是为了维护正统,确保齐令源的继承人地位。

    而实际上,齐铿这是以退为进,在变相的保护秦姨娘母子几个。倘或任由秦姨娘在府里住着,说不定什么时候,齐令清就会‘意外’夭折。似现在这般,备上厚厚的一份家业,把人提前分出去,反倒能让齐令清躲过平安公主的毒手呢。

    随后的事实证明,齐铿的这个安排非常高明。平安公主见齐铿直接剥夺了齐令清的继承权,虽然心里对这个庶子十分不待见,却也没有生出把他弄死的念头。

    当然,平安不杀齐令清,并不意味着会纵容其风光长大,平日里,平安还是给秦姨娘母子找了不少麻烦,见不得他读书上进,更不许他接触西南大营的军务。

    四十多年来,齐令清磕磕绊绊的长大、娶妻、生子、抱孙子,文不成武不就,平平庸庸,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没有。

    齐铿临死前,想跟圣人求个恩典,为齐令清谋个前程。平安却不同意,秦姨娘母子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她决不允许齐令清这个小贱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可她与齐铿夫妻几十年,又不忍看到齐铿死不瞑目,最后妥协:齐令清仍是东府的二老爷,他们一家仍能依附齐家东府过活。还保证,只要齐令清存活一日,齐令源便会护他一日周全。

    平安这是把齐令清当个小猫小狗圈养着,齐铿心里很不满意,但转念一想,知道这是平安的最大让步,他也不能强求。

    罢了,只要能保儿子一世富贵,也算对得起表妹和儿子了,至于孙子、重孙,很抱歉,齐铿暂时顾不上了!

    齐铿病逝,平安信守诺言,没有将齐令清一家赶出去,仍让他们在那个小院子里住着。但也仅止于此,在平安的压制下,齐令清一家过得很是憋屈。

    直到现在!

    “唉,可怜清二老爷四十多岁的人了。都要抱孙子了,却还要受大长公主的磋磨,”冯妈妈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许同情。

    顾伽罗不置可否,齐令清被公主嫡母压制,确实可怜,但他也不是最可怜的。至少平安安的长大。手头上还有秦氏和齐铿塞给他的私产,只要他稍微上进些,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自己不长进。却还要怨天尤人,这样的人,并不值得同情!

    “清二老爷娶了外祖父家的族亲小秦氏,夫妻两个育有二子一女。二爷齐克之、三爷齐慎之。二小姐齐静之。克二爷娶妻何氏,慎三爷娶妻罗氏。不过罗三奶奶在一个月前已经和离归家……”

    冯妈妈缓缓将齐家东府的情况说了说。

    齐家东府有公主做主母,内宅里还算清净,除了秦姨娘,并没有什么妾侍。也没有庶子庶女。

    平安与齐铿育有一子一女,长子齐令源、长女齐令嫘。

    齐令源娶妻宁氏,夫妻两个生有三子一女。大爷齐勤之,四爷齐勉之。五爷齐良之,大小姐齐慧之。

    而西府这边的情况,顾伽罗在顾家的时候就已经调查清楚。

    齐锵的母亲吴氏出身梁国公府,吴氏做主,给齐锵娶了威远侯府的嫡长女袁氏。

    齐锵与袁氏生了两个儿子,长子齐令先,次子齐令宜。

    齐令先被马皇后看重,将嫡亲的侄女清河县主马氏许配给他,夫妻两个一共育有两子一女:大爷齐谨之,三爷齐恒之,大小姐齐敏之。

    齐令宜喜好读书,娶了书香出身的宋国公家的嫡次女胡氏。两人生了二子一女:二爷齐严子,四爷齐信之,二小姐齐平之。

    除了三个嫡出子女,齐令宜还有一个庶女齐爱之,家中姊妹排行第二。

    齐令宜与兄长不同,十年前科举入仕,在京里做了几年翰林,三年前放了个外任,带着妻子女儿阖家上任去了。

    这次齐家出事,宋国公府极力周旋,圣人对齐家西府又颇有些好感,所以并没有牵连远在江南的齐令宜。

    不过,齐令宜在任上,鞭长莫及,也不能帮长嫂、侄子料理家务。

    是以,现在的文昌胡同齐宅里,东府虽是吃白饭的,但家中的男丁最多,成年的就有三个。反观西府,家中只有一个年仅十岁的齐恒之,勉强算半个。

    顾伽罗清楚了齐家的情况后,忍不住猜测,大长公主和宁氏这么嚣张,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敏大姑娘和慧大姑娘只相差两岁,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勉四爷明年成亲,而勤大爷、慎三爷都和离了,房里不能没有主事的主母,所以也要议亲……”

    冯妈妈掰着手指将齐家的现况说了说,叹道:“唉,所以齐家这家不好当啊。大奶奶,您刚回来,什么还都不清楚,暂时不要趟这潭浑水为好。”

    顾伽罗却听得有些头晕,齐家东府、西府谁都不服谁,两边各自排行,每每提及某位少爷或是小姐,都要缀上名字,一圈数落下来,很是繁乱。

    揉了揉额角,顾伽罗道:“家里还有婆母呢,且轮不到我。就算婆母精神不济,不是还有两个待嫁的小姐嘛,可以先让她们先打理一段时间。”

    顾伽罗不傻,这个时候管家,绝对是用自己的嫁妆添窟窿。

    顾伽罗家底丰厚,不在乎那点子银钱,但这钱也要花得值得。如果没有当初齐谨之掐她的事儿,顾伽罗会毫不犹豫的拿出嫁妆。

    可……一摸了摸早已不疼的脖子,顾伽罗有些摇摆不定。此次来齐家,洗白名声是重点,至于经营家庭、做个好儿媳妇什么的,却还需要等一等。

    冯妈妈笑眯眯的点头:“大奶奶心里明白就好。”

    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冯妈妈道:“时辰不早了,大奶奶,该去给县主请安了!”

    顾伽罗嗯了一声,对着镜子看了看,确定妆容没有问题,这才起身,紫薇、紫叶几个丫鬟赶忙上前,帮她整了整衣服,然后簇拥着。一起出了沉香院。

    出了沉香院,穿过鹅卵石铺就的甬道,顾伽罗一路缓行。

    路过一处浅浅的水塘时,另一侧的甬道上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顾伽罗脚步不停,耳朵却动了动,听声音,不像是女子的脚步声。

    果然。就在顾伽罗转过水塘。准备往通向萱瑞堂的青石路群走去时,一个十六七岁的清俊少年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个小厮。小厮怀里抱着一个长条盒子。

    咦?他怎么会来这里?

    顾伽罗眉头微蹙,心中暗暗升起警觉,佯装没有看到对方,脚下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

    “慎之见过嫂子!”

    少年快走几步。抢到顾伽罗近前,双手合拢行了一偮。

    顾伽罗只得顿住脚步。浅笑着应声:“是慎三兄弟客气了。这会子进园子,可是来给母亲请安的?”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被冯妈妈可怜过的齐令清的嫡次子、刚刚被老婆甩掉的三爷齐慎之。

    顾伽罗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齐慎之,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还别说,这厮长了一副好颜。

    之前听说罗氏死活要跟齐慎之和离是,顾伽罗的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形容猥琐、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形象。

    不想见了真人。顾伽罗却发现,齐慎之长得非常出色。身量颀长,皮肤白皙,双眸灿若星辰,鼻梁高挺,双唇不涂而朱,浅笑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换成任何一个不了解齐家、不清楚齐慎之为人的人,看到他这幅模样,定然以为他是个翩翩佳公子、俊美好少年。

    说句不怕羞恼的话,齐慎之是齐家难得一见的俊逸美男子,甚至比曾经与‘顾伽罗’有过**的齐勉之还要俊美。

    而齐慎之也很清楚自己的资本,每到人前,他都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为了能谋取旁人的关注与好感,私下里,他甚至无数次的对着镜子演练,力求寻找到自己最完美的角度、锻炼出最俊逸的眼神。

    就只见他微微侧着脸,既能让人看到他眼中的神采,还能凸显他立体的五官,唇边含笑,梨窝浅现,用轻柔的语调说道:“好叫嫂子知道,我是来找恒哥儿的,前些日子恒哥儿要学画,我从铺子里偶然发现一幅‘雪梅锦鸡图’,虽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却颇有些意境,便想拿来送给恒哥儿。”

    说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啊了一声,道:“哎呀,嫂子要去给伯母请安,我就不打扰嫂子了。嫂子慢走!”

    顾伽罗挑了挑眉,笑道:“慎三爷有心了。就此别过,慎三爷慢走!”

    齐慎之听了这话,笑得有些腼腆,双目亮晶晶的,清澈的眸光,仿佛有种独特的吸引力,顾伽罗身边的几个丫鬟不由得被吸引,个个面红耳赤,眼中泛着异样的光芒。

    顾伽罗不动声色,微微欠了欠身,错过身子,径直朝萱瑞堂走去。

    齐慎之躬身让过道路,待顾伽罗走远,他才转身朝另一侧走去,姿态优雅、步履从容,配上一身飘逸的道袍,竟有些魏晋名士的风范。

    但等出了院子,绕过一道垂花门,齐慎之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顾伽罗消失的方向,唇边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但眼中却多了几分贪婪与算计。

    “母亲说得对,顾氏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如今齐谨之在外领兵,顾氏孤枕难眠,心里还不定怎么猫爪狗挠呢,”

    齐慎之笑得有些猥琐,心里暗暗的想着:“顾氏连齐勉之这样的货色都能瞧得上,向来是个好打发的,呵呵,只等我多在她面前露露面,单凭我这相貌,区区一个顾氏,还不是手到擒来?”

    齐家落败,东府有大长公主这个铁公鸡做主母,东府各房的日子很是清苦。齐令清这一房尤为凄惨,大长公主再吝啬,对于亲生的子孙还是会心疼,至于没血缘关系的庶子、庶孙,受些苛待也是正常。

    自从与罗氏和离,齐慎之的日子就一落千丈,被宁氏刻薄了一个月,齐慎之终于想出了办法……

    ps:二合一,过年期间更新不稳定,真是对不住亲们啦。明天假期结束,某萨也该奋起啦,加油!(未完待续)

第008章 意外的访客

    “大奶奶,慎三爷真是可惜了!”

    紫叶悄悄回头看了好几眼,直至齐慎之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恋恋不舍的回过头,低声喃呢道。心里则暗骂罗氏不长眼,这么好的夫君竟舍得离弃。

    顾伽罗挑起一边的眉毛,不着痕迹的扫了双颊飞红的紫叶一眼,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顾伽罗此次回齐家,身边一共带了四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并四个三等丫鬟。一等丫鬟中,除了宋氏给的紫苏和紫薇,还有赵氏老夫人赏的紫叶和紫珠。

    九公主借皇后之名赐下来的春兰和春芷,则被顾伽罗陪送了一份丰厚的嫁妆给嫁了出去。

    说这件事,在某种意义上,顾伽罗还要感谢齐家呢。

    顾伽罗一直不知该如何对待春兰和春芷两个,作为宫里出来的人,春兰她们骨子里非常高傲,对顾伽罗这个名义上的新主都没有多少敬畏,更不用说顾伽罗房里的那些丫鬟们了。

    手下的丫鬟不能和睦相处,尤其是最要紧的一等丫鬟不能同心同德,这绝不是顾伽罗想看到的。

    只是她们两个都是皇后赏的,顾伽罗无法像处置寻常下人那般将她们打发出去。

    可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就在顾伽罗左右为难的时候,齐家出事了。

    顾伽罗借着给九公主送回礼的当儿,故作惶恐的对九公主说:“齐家犯下大错,妾身为齐家妇,更需谨慎行事。妾承蒙皇后和公主垂怜,特意赐了嬷嬷和宫女,妾感激不已。但现在齐家惹出如此大乱。妾实在没脸再留嬷嬷和宫女在身边……”

    齐家惹祸,圣人势必严惩,国公府的爵位估计是保不住了。一旦被抄家,齐家便沦为普通百姓。而顾伽罗身为一个庶民的妻子,又哪来的体面让宫里的宫女服侍?!

    余下的话,顾伽罗没说,但九公主却听明白了。不过那时九公主的痴病还没好。她故作不解的问道:“你不喜欢她们两个?莫不是她们服侍得不尽心?”

    顾伽罗额角抽搐。这九公主难道真是个傻子?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她悄声附到九公主耳边,更加直白的将方才的话‘翻译’一遍。

    九公主眨巴眨巴眼睛。道:“哦,是这样啊。可、可我这里也不缺人,要不,你帮我把她们打发了吧。”

    顾伽罗:“……”我要有资格处置宫女。就不会特意来问你了。

    九公主无辜的大眼直直的看着顾伽罗,顾伽罗心里再怎么郁闷。也只得默默咽下。

    见在九公主这儿讨不到主意,顾伽罗壮着胆子请九公主引她去拜见皇后。

    幸而九公主虽然痴傻,但皇后对她还算看重,很给面子的见了顾伽罗。

    顾伽罗诚惶诚恐的将那些话又说了一遍。然后姿态谦卑的匍匐请求皇后将两位嬷嬷和两个宫女收回去。

    皇后是尊贵人,平日里事务繁杂,早就将那事忘到了脑后。不过。听了顾伽罗的话,皇后敏锐的抓住了一个重点:齐家获罪。顾氏没有急着撇开,却还以齐家妇自居,这是不是表明,顾氏还愿意与齐氏维持姻亲关系?

    清河县主是皇后的侄女,齐家西府是皇后和太子的助力,皇后自是不想看到齐家落败。倘或顾家对齐家不离不弃,这对于齐家、对于皇后来说,都是件好事。

    思及此,皇后很爽快的答应了顾伽罗的要求:召回两个嬷嬷。至于两名宫女,因为快到了退役的年纪,皇后发话,让顾伽罗出面给她们寻个婆家直接发嫁出去。

    顾伽罗很高兴,回家后便找来春兰、春芷说话,先将皇后的口谕传达了一番,然后询问两人对未来的夫婿有什么要求。

    春兰和春芷都有些骄傲,不愿嫁个凡夫俗子、市井百姓,两人思考了几日,分别提出了要求:一个想嫁个年轻、有才学的士子,一个想寻个赳赳伟男儿。

    士子什么的,顾伽罗直接找上了冯表兄。表哥是读书人,交际颇广,听了表妹的请托,没过两日便命人送来一页名单,任君选择。

    顾伽罗直接交给春兰自己决定。

    而春芷的夫君就更好选定了,单是顾家便有不少品阶不高、却英武不凡的年轻武官。顾则安也不给什么名单,直接从亲卫里唤来七八个未成亲的青壮儿郎,让春芷隔着帘子自己挑选。

    顾伽罗积极张罗,春兰、春芷一心恨嫁,短短几天便敲定了婚事。

    顾伽罗象征性的又递帖子进宫跟九公主回禀了一番,九公主根本不在乎,但为了面子,随便赏了春兰、春芷每人一套首饰。

    九公主这个旧主表了态,顾伽罗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大方的给两人置办了嫁妆,火速的将她们嫁了出去。

    春兰、春芷走了,顾伽罗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空出了两个缺儿。赵氏老夫人听闻后,便从稻香院里挑选了两个规矩稳重的家生婢,给顾伽罗送了过来。

    这两个便是紫叶和紫珠。其中,紫叶年长些,已经十七岁了,跟着母亲学了一手好厨艺,在顾家的时候负责顾伽罗的饮食。

    “好好一个人,遇人不淑,竟遇到了罗氏——”紫叶低声咕哝着,语气里满是对齐慎之的欣赏与怜惜。

    顾伽罗没说话,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紫叶心里咯噔一下,硬是将后头的话给咽了下去,低头认错:“婢子知错,婢、婢子不该背地里编派主子。”

    另一边站在的紫薇却微微蹙眉,紫叶的认错态度很诚恳,可问题是,这根本不是重点。顾伽罗真正生气的不是紫叶编派主子,而是她竟口无遮拦的在大奶奶面前讨论一个隔房的叔伯兄弟。

    尤其大奶奶曾经出过那样的丑闻,如今大爷不在家,大奶奶该加倍小心才是。

    紫叶作为大奶奶的贴身大丫鬟,更该谨慎。如今她却——

    紫薇暗暗决定,待会儿闲了,她定要好好跟紫叶说一说。

    “嗯,知道错就好。”紫薇想到的,顾伽罗自然也能想到。她没有点破,淡淡的说了句,然后继续朝萱瑞堂走去。

    萱瑞堂的上房里。清河县主已经起来。正坐在正间的罗汉床上喝牛乳。

    见顾伽罗进来,她笑着招招手,“香儿。过来坐吧。”

    顾伽罗笑着行了个福礼,“儿媳给母亲请安,母亲昨夜睡得可好?”

    “好,”清河县主将瓷盅递给身边的丫鬟。招呼道:“过来吧,左右没有外人。咱们娘儿俩说说话。”

    顾伽罗乖巧的坐到床前的鼓墩上,她感觉清河县主今天的心情貌似很好,便试探的问道:“母亲的气色真好,家里可是有什么喜事?”

    清河县主眉眼弯弯。“昨天晚上接到西南来信,老爷他们又荡平了一处山寨,大营的重建也很顺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父子两个年前就能回来呢。”

    丈夫和儿子要回来了。可不是喜事一桩?

    顾伽罗的笑容一窒,心里暗暗叫苦:不会吧,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最快也要明年春天吗?

    “大、大爷要回来了?果然是件好事!”顾伽罗的表情有些僵硬,略带不自然的说道。

    清河县主倒是很能理解顾伽罗的心情,毕竟齐谨之刚回京的时候,对顾伽罗、顾家都不是十分亲近,甚至还不止一次的吵着和离。

    虽然齐谨之没有声张开来,但顾家上下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早就从齐谨之的言行、态度中感觉到了他的疏离与淡漠。

    两家险些做不成亲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顾伽罗心中对齐谨之定有许多怨气,估计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唉~”清河县主轻叹了口气,柔声对顾伽罗说:“香儿,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你是我齐家的大奶奶,是我们谨哥儿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更是……你是个好孩子,单冲你对齐家的这份情谊,不管是我还是谨哥儿,都会心生感激。”

    清河县主向前探了探身子,拉住顾伽罗的手,安抚道:“香儿,你放心吧,日后我和谨哥儿定会好好待你!”

    “是,母亲,儿媳都明白,我、我也会尽心服侍您和大爷的。”顾伽罗喉咙噎得慌,略显生硬的说道。

    清河县主体谅的拍了拍顾伽罗的手背,跟她说了说家里的事,便让她回去了。

    顾伽罗心事重重的回到沉香院,慧芬慧香两个小丫鬟已经从大厨房端了食盒过来。

    紫薇几个赶忙上前伺候早饭,顾伽罗心里藏着事儿,也没什么胃口,没滋没味的吃了早饭。正想一个人在房间里整理思路,不想外头有人回禀——

    “大奶奶,外头有您的访客。”

    顾伽罗怔愣了下,她刚回齐家还没几天呢,怎么就有访客?还有,这年头有规矩的人家出门做客前,都要先投拜帖,确定主家有空闲,才会定好时间再上门。

    不约而至,似是有些来者不善呢。

    顾伽罗道:“可回禀母亲了?”

    小丫鬟:“已经通禀县主了,县主说请大奶奶您随意。”

    顾伽罗点点头,对夏竹道:“你出去看看来人是谁。”

    夏竹答应一声,和小丫鬟一起出去了。不多时,她神色怪异的回来,低声对顾伽罗道:“来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她、她说她是您在铁槛庵的‘故友’!”

    ps:过度情节,有些平淡,还请亲们继续往下看,更多精彩的情节还在后头,嘿嘿。(未完待续)

第009章 讨债的

    铁槛庵的故友?

    顾伽罗皱眉,她在铁槛庵就认识了几个人,除了静虚老尼和两个看守的尼姑,唯二认识的人便是‘邻居’贺氏和林氏。

    可贺氏和林氏都是庵里的‘女囚’啊,没有特殊情况,她们根本不可能出来,更不可能来拜访她。

    等等,还真有可能是林氏。顾伽罗眯了眯眼睛,两个多月前,她曾经借着拜访妙真大师的时机,帮林氏传了一句话。顾伽罗至今都记得,向来淡泊清雅的妙真大师听到那句话后,是怎样的震惊与失态。

    顾伽罗又是心惊又是后悔,唯恐搀和到什么豪门秘辛,事后根本不敢多想。时间久了,再加上她每日里忙着学习管家等事务,根本没有闲暇去多想。

    若不是一直留在静月庵的顾琼偶尔写信回来,顾伽罗险些将那件事忘到了脑后。

    有时,顾伽罗按捺不住好奇心,暗自揣测林氏那句话的含义。但这句话太蹊跷了,顾伽罗思来想去也没有参透其中的奥秘,但有一点,顾伽罗可以肯定,林氏定然知道一个有关妙真大师的秘密。

    林氏求顾伽罗传话,估计也是想以这个秘密为筹码,请求妙真大师将她救出去。

    顾伽罗反复思忖,发现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可问题是,顾伽罗离开静月庵,直至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妙真大师并没有前往铁槛庵救人,而顾伽罗也没有听到林氏被放出来的消息。

    不过,妙真大师没有立即寻林氏问话,并不意味着以后不会。

    顾伽罗暗忖:莫非妙真大师终于行动了,而林氏也被放了出来?!

    “大奶奶?那妇人还在前庭候着。您看——”夏竹立在正前,低声提醒道。

    顾伽罗回过神儿来,道:“既是‘故友’,跟我也算是患难之交了,你去把她带进来吧。”

    顾伽罗起身,紫薇赶忙上前,帮她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顾伽罗来到外间。行至一架紫檀五屏风罗汉床前。直接坐在了左侧的位子上。

    不多时,夏竹引着一个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身着深葛色的半旧立领长袄,下身穿着一条白色挑线裙子。脚步挪动间,露出一双绣着折枝花的绣鞋。妇人低着头,顾伽罗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只看她这身很贫民化的装扮。顾伽罗忽的有种感觉,这人绝不是林氏。也不是贺氏。

    “小妇人见过齐家大奶奶。”

    就在顾伽罗走神的当儿,那妇人屈膝行了个万福。

    顾伽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她从未听过这个声音,“这位娘子免礼。请坐!”

    夏竹极有眼力见儿的搬来一个梅花鼓墩放在一旁,请那妇人入座。

    那妇人却没有入座,而是直起身子。缓缓抬起头,略带歉意的说道:“小妇人贸然到访。失礼之处还请大奶奶见谅。”

    顾伽罗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很普通的一个年轻妇人,也很陌生,至少在今天之前,她从未见过。

    “这位娘子客气了,方才下人说娘子是我的‘故友’,恕我眼拙,不知娘子在何处与我相识?”

    顾伽罗心里打着鼓,对方明明不认识她,可偏偏打出了‘铁槛庵’的旗号,摆明就是来者不善啊。

    只是,顾伽罗不知道,对方忽然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被顾伽罗直白的问出来,那妇人白净的脸上略显尴尬,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大奶奶是贵人,小妇人出身微寒,自是无缘得见,更不没有福缘与您相识。”

    顾伽罗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一切:既然不认识,为何要贸然跑来?

    那妇人将话说开后,神情反倒坦然了许多,轻声道:“小妇人夫家姓周,外子姓周讳名文渊,乃是一名举人。”

    顾伽罗一愣,不明白周娘子为何说起这些。

    周娘子提起夫君,满脸的骄傲,腰杆禁不住也挺直了许多,继续道:“四个多月前,小妇人的外子与友人一起去京郊万佛岭游玩,途经附近瀑布时……”

    轰的一声,顾伽罗终于想到了,这人,哦不,确切来说应该是这人的夫君,莫非就是捡到她的漂流瓶,继而写了段子卖给茶楼,帮自己制造舆论的‘好心人’?

    果然,就在顾伽罗惊疑的时候,那妇人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琉璃瓶中还放着卷成一团的蜀锦。

    “这便是小妇人的外子在瀑布下的水潭中见到的物件儿,说来也是侥幸,外子自幼水性极好,所以才能在深潭中将小小一个瓶子找到。”周娘子双手捧着琉璃瓶,好让顾伽罗看清楚。

    顾伽罗冲着夏竹使了个眼色。

    夏竹会意,从周娘子手里接过琉璃瓶,然后送到顾伽罗跟前。

    时隔这么多日子,再次看到这瓶子,顾伽罗感慨万千。当初她在铁槛庵时,心中充满绝望和恐惧,唯恐自己会像所有被送进庵里的女子那般老死庵中,是以,她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而这瓶子,以及瓶中的蜀锦,便是她为数不多的指望。

    手指摩挲着木质瓶塞,好一会儿,她才将瓶塞拔出,将里面的蜀锦倒出来,展开,是无比熟悉的一行行红色绣线绣成的楷字。

    “小妇人的外子功课之余,也喜欢写一些鬼神志怪的小说,见了这蜀锦上的东西,心念一动,便信手写了个小故事……正巧小妇人的娘家兄长在云来茶楼做账房……”

    周娘子的话平铺直叙,没有半个字言明她的夫君对顾伽罗的帮助,但话里话外却透露着一个意思:顾伽罗的求救信能见光,能被编成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能在京城数得上的茶楼里传唱,直至最后能引起轰动。全赖热心侠义的举人周文渊!

    顾伽罗缓缓将蜀锦卷成小卷儿,重新塞进琉璃瓶中。人家周娘子说了这么多,顾伽罗也算明白了,对方这是上门要债来了。顾伽罗能顺利离开铁槛庵,最重要的一环便是有人帮忙造势。

    周文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却帮她做到了,于情于理,顾伽罗都该好好感谢人家一番。

    顾伽罗想了想。道:“唔。云来茶楼的段子我也曾经听过,写得极好,原来竟是尊夫写的呀。周举人果然是个有才学的年轻俊彦呢。”

    顾伽罗这是在探底,她想知道周娘子想求她办什么事。

    周娘子嘴角的笑纹加深,来之前,她心里也有些惴惴。唯恐齐家大奶奶翻脸不认账。如今听了她的话音儿,周娘子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道:“外子固然有些薄才,然而、然而,唉,不瞒大奶奶说。小妇人的家翁讳名一个‘进’字,外子纯孝,便、便——”为了避讳父亲的名讳。周文渊直接放弃考进士。

    顾伽罗明白了,周文渊因为父亲的名讳。无法在科举上再进一步,所以便想谋个其它的出路。

    在大齐,举人可以做官,但多是流外小吏,即便是八、九品的小吏,没有门路、没有银子,也谋不到。

    周娘子拿着琉璃瓶上门来找顾伽罗,应该是想求她帮忙,给周文渊弄个差事。

    顾伽罗缓缓点头,“周举人真是至真至孝之人啊,如此心性的人,实不该埋没。”

    周娘子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心里暗叹一句顾大奶奶果然聪明,嘴上却谦虚道:“大奶奶谬赞了,外子也不妄求,只希望能有个为朝廷效力的机会。”

    言下之意,周文渊不怕差事官阶低,也不怕差事辛苦,只要能有个正儿八经的官儿做,他就心满意足了。

    顾伽罗了然,不过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顾家是勋贵,不是吏部,举荐周文渊入仕,还需要好生运作一番。

    周娘子也明白,只要顾伽罗认账、肯答应帮忙,她就心满意足了。

    委婉的说了些感谢的话,周娘子便告辞离去了。

    望着周娘子的背影,顾伽罗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命人叫来慧香,吩咐道:“有件事让你哥哥去打探一下。”

    周娘子的话,顾伽罗暂且信了,但还需要进一步的核实。

    另外,当初她丢了十几个琉璃瓶,且听周娘子的话,与周文渊一起的还有几个士子,如果顾伽罗帮周文渊谋了差事,事情传出去,其他人也来‘要债’,她是帮还是不帮?

    如果他们只是单纯要些财物,顾伽罗也就随手舍了,可对于那些士子而言,入仕做官的诱惑力最大。顾伽罗能帮一个已是不易,她可没能力将那几个人都塞进官场。

    ……

    另一边,齐勉之匆匆从外面进来,直接朝春晖堂走去。

    “祖母,事情就是这样,昨儿阿若去宫里给太后诊平安脉的时候,曾经试着提了提父亲和兄长,结果太后根本就不接这个话茬,显是不愿插手。”

    齐勉之坐在榻前,低声回禀着。

    “太后最近很喜欢姚希若,如果是寻常事,太后应该乐得赏她一个体面,如今却避开不提,应该是为了圣人,”大长公主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又有姚希若那出神入化的医术诊治,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听她冷静的分析着。

    齐勉之脸色颓然,他也想到了这一层,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没办法啊,谁让父亲曾经得罪过圣人呢。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他这是等我去求他呢……罢罢罢,求就求吧,就当我欠他的,今个儿一并都还了!”(未完待续)

第010章 烂摊子

    顾伽罗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趴在小炕桌上写信。

    顾伽罗自幼研习书法,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很是秀美空灵,小小年纪便有大家风范。她的这手书法,着实让曾经占据过她身体的穿越者吃了些苦头。

    幸而身体有惯性,‘顾伽罗’又埋头苦练了好些日子,倒也能达到顾伽罗的六七分水准。亲近的人或许能一眼看出来,但不相熟的人,或是很少接触顾伽罗手书的人,基本上都能瞒过去。

    不过,‘顾伽罗’很谨慎,为了不让旁人瞧出端倪,她尽量减少写字的机会。若不是心里还清楚自己需要仰仗冯家的舅舅们,她甚至都不想给舅舅、舅母们写信。

    饶是如此,她也减少了给冯家写信的次数。‘顾伽罗’这样,确实减少了暴露自己的可能,但也直接造成了一个不太好的后果,那就是除了冯大舅一家之外,其它四个舅舅对顾伽罗这个外甥女渐渐有些疏远了。

    “……真是个不省心的,”顾伽罗一想到‘房客’丢给她的那些烂摊子,就忍不住叹气,自己回来四个多月了,除了正常的学习,就是不断的收拾烂摊子。

    逃出铁槛庵就不说了,其它的许多事,比如,洗白名声;比如跟舅舅们沟通、重新挽回与冯家亲戚们的感情;比如……

    事情很多,以至于顾伽罗都没有喘息的时间。

    回到齐家后,顾伽罗依然按照计划,每隔十天半个月就给舅母、表姐们写信,除了说一些家常事,还会将京中的一些‘时尚’、趣闻分享给她们。

    这些事看着琐碎。但效果却非常明显。经过顾伽罗几个月的努力,五位舅母和若干位表姐妹们对她愈发好了,虽然不能见面,但彼此间已经非常亲密,相互之间的感情也愈发亲厚。

    顾伽罗相信,如果此时自己再被人陷害、被关入铁槛庵,不用顾家人。单是冯家的舅舅、舅母们便会命人打上门来!

    不过。今天顾伽罗没有给舅母或是表姐写信,而是在给已经入了京华书院的大表兄冯明伯写信。信中,她简单的将周文举对她的帮助说了说。然后请求表兄帮着留意一番,看看哪个衙门里有空缺的小吏,然后将周文举推荐过去。

    写完信,放下笔。顾伽罗轻轻吹了吹纸页上的墨迹,待墨迹干了。她将信纸折好,塞进一个信封里,又有火漆封好,然后唤来慧香。“让你大哥亲自跑一趟京华书院,将这封信交给大表兄。”

    慧香答应了一声,大奶奶看重他们一家。连带着父兄都有了好差事,她心里自然美滋滋的。拿着信下去寻兄长不提。

    慧香出门的时候。与匆匆进来的夏至错身而过。慧香甜甜一笑的问了好,夏至点了点头,便又脚步匆忙的往前走去。

    “咦,夏至姐姐行色匆匆的,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慧香站着愣了一会儿神,猛地想起正事,才赶紧朝外面跑去。

    “大奶奶,县主请您过去!”夏至气息微喘的回禀道。

    她方才奉了大奶奶的吩咐,去萱瑞堂给清河县主送吃食,正好遇到了事情,清河县主就没有另派他人,直接让夏至回来传话。

    顾伽罗正在细细整理她的未来生活计划书,听到这话,不禁抬起头,“母亲唤我何事?”

    夏至左右看了看,谨慎的凑到近前,悄声说道:“大奶奶,大长公主命人来传话,说是有要事商量,让家里的太太、少爷、奶奶和小姐们都过去!”

    顾伽罗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对于大长公主,‘房客’留给她的记忆并不多。但就她回归后发生的一些事,顾伽罗就可以肯定,大长公主对顾伽罗非常不待见。

    远的不说,顾伽罗刚从铁槛庵回来没多久,大长公主便借着皇后的手狠狠羞辱了顾伽罗、以及顾家一番——身为一个已经出嫁的女人,却还劳烦隔房的伯祖母求皇后赐教养嬷嬷,这得有多不守规矩、不懂礼数啊。

    虽然顾伽罗跟着两位教养嬷嬷学了不少东西,但心里对这件事还是颇有芥蒂,对于始作俑者大长公主,也暗暗的记在了心上。

    这桩旧事还没有了结呢,便有了新的矛盾。顾伽罗重回齐家,也算得上齐家的一件喜事了,偏大长公主充耳不闻,直接告诉清河县主,她不想见一个损害齐家清名的贱妇。

    竟是连掩饰都不肯掩饰了,就那么直白的告诉众人,她、大长公主,瞧不上顾氏,更不想见到她!

    这样的话,清河县主自然不会告诉顾伽罗,可大长公主不在乎呀,在她的纵容下,东府的下人们简直那这事当笑话,四处里散播,以至于第二天顾伽罗便听到了。

    知道自己被人如此嫌弃、如此瞧不起,顾伽罗自然不会好过。可也没办法,毕竟肯不肯见顾伽罗,这本身要看大长公主的意愿。人家又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不想看到顾氏,就算是清河县主也不好帮儿媳妇说话。

    有了这两件事,顾伽罗直接将大长公主拖入了黑名单,除非不得已,她绝不会主动凑上去。

    可今天,大长公主怎么忽然要见她?

    顾伽罗暗自猜度着,但还是利索的起身,紫薇忙上来给她整了整衣服,再三确定她的妆容没有问题。

    整理了一番,顾伽罗抬脚往外走去,一边走,她一边问夏至:“大长公主可有说是什么要紧事?”

    夏至摇摇头,偷眼觑着顾伽罗的脸色,犹豫道:“县主倒是低喃了一句,婢子隐约听到了诏狱、赎买几个字眼。”

    顾伽罗脚下一停,赎买?诏狱里的人犯也能赎买?

    但县主既然这么说了,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只是似齐令源和齐勤之这样的情况,即便真的能赎买,定是一笔极大的数额。

    而齐家……顾伽罗唇边勾起了一抹微嘲。放眼整个齐家,也就是她顾伽罗有钱了。当然还有一个大长公主,但这位祖宗最是个‘节俭’的人,让她掏出一半的身家银子,这比要了她的命还要严重呢。

    再者,不是还有她顾伽罗嘛,既然有人能拿出这笔钱。大长公主自然不会动用自己的私库。

    但让顾伽罗意外的是。大长公主叫大家过去,并不是商量‘筹银子’,而是——

    “什么?大伯母。您、您要去慈宁宫请罪?”

    清河县主一脸的惊诧,很显然,她也没有想到。

    大长公主歪在一架黑漆螺钿万字纹的架子床上,身后倚着个迎枕。她淡淡的扫了在座众人一眼,道:“家里出了这样的祸事。本、我早就该进宫请罪。只是那时身体不好,心有余而力不足,眼下身子终于好些了,我也该去跟太后、圣人告罪了!”

    而宫里那对母子。应该正等着看她平安下跪呢。

    “……这、这不好吧,大伯母您上了年纪,又是大病初愈。怎能去宫里请罪?”

    清河县主眼中眸光闪烁了下,嘴里象征性的说着劝阻的话。

    “是啊。祖母,您的病还没有好彻底呢,真能受得了那份罪?”

    坐在近前的一个十四五岁的明艳女孩,满是担忧的说道。

    “慧姐儿乖,祖母这辈子经历的多了去,幼年时更是跟着父皇母后东征西战的,眼下这点子苦又算得了什么?”

    提起早已薨逝的齐高祖和贞烈皇后,大长公主眼底满是怀念。如果父皇母后还活着,哦不,哪怕是皇兄还活着,她也不至于被人逼迫至此啊。

    罢了,只要能早日把儿子、孙子救出来,她受点委屈、吃些苦头也不当什么。

    或许,太后和圣人看到她堂堂平安大长公主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还能消消气,不再事事针对她们一家呢。

    顾伽罗站在清河县主后面,冷眼瞧着,大长公主床前围着的多是她的嫡亲儿媳以及孙子孙女,而清河县主仗着辈分,才立在了前头,至于庶出的齐令清一家则识相的站在了外围。

    甚至在众人纷纷劝说大长公主的时候,齐令清一家也都默不作声。而大长公主更是正眼都不看他们一眼。

    这东府二房,果然是空气一样的存在啊。

    顾伽罗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忽然,目光掠过齐慎之的时候,竟被他发觉了,齐慎之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暖暖的微笑,让人看了,很是惊艳。

    顾伽罗收回目光,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继续听清河县主跟大长公主说话。

    清河县主再三劝大长公主三思,但大长公主已经下定了决心,任谁说也不听。清河县主做足了面子,最后‘无奈’的点头,“既然大伯母心意已决,侄媳妇也不好再说什么。明日一早,侄媳妇便陪您一起进宫。”

    大长公主没了封号,便是庶民一个,她想进宫,就必须清河县主帮忙。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随后便是商量明日的细节。

    这些就不需要小辈们旁听了,大长公主一挥手,将‘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了出去。齐令清一家率先离开,接着便是齐慧之、齐敏之等齐家的小姐们。

    大长公主不待见顾伽罗,也将她赶了出来。

    顾伽罗瘪嘴,不让她听,正好,她还不想听呢。

    “大表嫂!”顾伽罗走出上房,门外廊下候着的一个少女便迎了上来。

    “是晴妹妹呀。”来人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杨晴,自幼被大长公主养在身边,名义上是外孙女,实则跟孙女也差不多。

    顾伽罗整理前身留下的记忆碎片时,偶然发现,‘顾伽罗’在齐家也不是全无朋友,至少跟这位杨晴便极谈得来。

    “大表嫂,你都不疼晴儿了,回来了也不说来看我,”杨晴嘟着嘴抱怨着,伸手环住了顾伽罗的胳膊,轻声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顾伽罗的脸色一变,心里暗骂一句:靠,作死的穿越女,你这是给我留了怎样的一个烂摊子啊……

    ps:谢谢雯雯心心亲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谢谢哈!(未完待续)

第011章 还就赖上你了

    “大表嫂,前几日收到大哥的信,他不日就要回来了咯?”

    杨晴一边说着,一边冲着顾伽罗眨眼睛,眼底满是‘情郎回来了,高不高兴’的戏谑。

    高兴?顾伽罗能高兴才有鬼呢。

    一开始,顾伽罗没有明白杨晴这句话的意思,还嘀咕,杨晴的哥哥回京,跟自己有毛关系,杨晴干嘛特意跑来告诉她?

    但很快顾伽罗就察觉到了杨晴语气中的**与戏谑,咕咚~~顾伽罗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脑中不禁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天哪,不是她猜测的那个样子吧?

    杨晴见顾伽罗没有反应,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高兴坏了。旁人不知道,杨晴却很清楚顾伽罗对自家大哥的‘钟情’。

    她左右看了看,春晖堂里的小丫鬟人来人往,并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尤其是牵扯到私密话题的时候,还是寻个更隐蔽的地方说比较安全。

    “大表嫂,听说您新得了一些上好的香料,我正想跟着您学调香呢,您看——”

    杨晴捉着顾伽罗的胳膊,顽皮的冲她做了个鬼脸,一副‘你知我知’的神情。

    顾伽罗刚好想确认下心里的猜测,顺着杨晴的话头,笑道:“说到香料,我正好调了一种新香,如果晴妹妹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一起去赏玩赏玩。”

    “不嫌弃,不嫌弃,大表嫂的调香素来都是极好的,不怕表嫂笑话,我早就盼着表嫂回来呢。”

    杨晴这话说得相当违心,顾伽罗虽然乳名唤作‘香儿’,于调香一道。却并不在行。

    而那位穿越女更不耐烦折腾这些香粉胭脂,虽然顾家的闺学有专门的女先生教导,‘顾伽罗’也没有学到几分。

    反倒是人家姚希若,跟着女先生学了不少东西,对于调香,也颇有些心得。

    那时‘顾伽罗’和姚希若是好姐妹,所以。‘顾伽罗’所用的香丸都由姚希若亲手制作。

    顾伽罗也正是借着这些香丸。小小的坑了姚希若一把。

    不过好话都愿意听,顾伽罗笑着将杨晴的恭维全盘收下,姑嫂两个有说有笑的去了沉香院。

    “大表嫂。我给你说啊,我大哥这次来京城可能就不走了。”

    刚进了西次间,顾伽罗将左右丫鬟打发出去,杨晴便急不可耐的说道。

    “不走了?哦。是了,杨家表弟要在京里求学!”

    顾伽罗努力回想了下。前身关于杨晴大哥杨旻的记忆并不多,她只知道,杨旻是大长公主唯一女儿齐令嫘的嫡长子。

    大长公主生齐令嫘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她和齐铿夫妻两个都十分宠爱这个女儿。

    齐令嫘长大后,大长公主几乎是拿着显微镜将京中的世家贵公子仔细观察了一个遍,最后挑中了内阁大学士杨延年的嫡次子杨明义。

    杨家是山东书香大族。家规森严,家中子孙皆读书上进。杨明义有‘神童’之名。十二岁便考中了秀才,人长得清俊文雅,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少年,一度被人赞为‘小玉郎’,时常被人拿来跟顾伽罗那才学惊艳绝伦的冯大舅作比较。

    然而这还不是大长公主选择杨明义的主要原因,最让大长公主心动的是杨家的家规: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

    想她平安,堂堂公主之尊,家里还有一个秦姨娘,更不用说齐令嫘了。

    齐令嫘不是宗室贵女,万一嫁入没规矩的人家,岂不是要受尽委屈?

    好,就他杨明义了!

    大长公主相中了女婿,便赶忙寻人给杨家递话。

    杨延年是读书人,却并不酸腐呆板。想来也是,杨家能传承上百年,家族史比大齐的历史都长远,定有其独特之处。

    当时大长公主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没有之一。齐铿是握有兵权的平西侯,齐令嫘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自是身价不低。

    杨延年权衡了一番,觉得跟齐家结亲,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这样,齐令嫘及笄后便嫁入了杨家。婚后小夫妻很是甜蜜,接连生了一子二女,分别是嫡长女杨昭、嫡长子杨旻和嫡次女杨晴。

    唯一遗憾的是,大长公主在皇子争斗中站错了队,当今皇帝萧烨登基,大长公主被新君厌弃,连带着儿子也丢了平西侯的爵位。更连累得杨明义仕途受阻。

    直到几年前,圣人对大长公主等人的怨恨随着时间的流逝,稍稍减退了一些,杨家人又适时运作了一番,终于给杨明义谋了个外放,一家子一起去青州赴任了。

    大长公主舍不得女儿和外孙,便将年纪最小的杨晴接到了齐家亲自抚养。

    今年五月初五是大长公主六十六岁的寿辰,齐家大摆筵宴,远在青州的齐令嫘惦记母亲,便派了长子来京城给大长公主拜寿。

    那时‘顾伽罗’刚刚嫁入齐家,新婚之夜被齐谨之丢在了洞房里,原本对齐谨之的各种美好想象瞬间幻灭。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嫁给刚毅果决、手握兵权的国公府继承人并不如小说里看到的那么美好。‘军嫂’这个职位,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是非常辛苦的存在。

    ……一时间,‘顾伽罗’对感情、对婚姻、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迷茫。

    就在‘顾伽罗’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的时候,杨旻出现了。

    杨旻今年十六岁,长相结合了父母的优点,端得是容貌如画,俊美非凡。再加上他一身浓浓的书卷气,愈发显得温润如玉、清雅绝尘,仿若书画走出来的翩翩美男子。

    这让对武将失望的‘顾伽罗’很是心动。

    身边又有杨晴极力缩合,‘顾伽罗’与杨旻一来二去的竟有了些**。

    不过杨旻很谨慎,或者说很聪明,一直摆出谦谦君子的模样吊着‘顾伽罗’,直到他拜寿结束后离开京城。也没有跟‘顾伽罗’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倒是‘顾伽罗’对他情根深种,还暗自帮了他许多忙。

    “是呀,大哥就要进京来读书了,”杨晴语气中满是欢愉,“说起来,这件事还多亏了大表嫂,如果没有您。大哥也不能这么顺利的进入京华书院读书!”

    杨晴一边说着。一边朝顾伽罗致谢。

    顾伽罗笑容有些僵硬,心道,这作死的前任。还、还真是给她留了个烂摊子呀。齐家人说‘顾伽罗’红杏出墙,还真是没有冤枉了她。她没有跟齐勉之有私情,倒是跟杨旻‘情投意合’。

    “没什么,表弟是自家人。相互帮衬一下,也是应当的。”顾伽罗干巴巴的说道。言语间,极力想撇清她跟杨旻的关系。

    杨晴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警觉,跟顾伽罗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她终于发现了顾伽罗的异常。如果换做以前。顾伽罗一听到有关杨旻的事儿,都会异常兴奋,眉眼都含着春意。

    可今天……杨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眼前的顾伽罗好像并不愿跟自家哥哥扯上关系一般。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顾伽罗在铁槛庵里受到了教训,连性情也变好了?!

    杨晴今年才不过十三岁,但聪慧伶俐,否则大长公主也会那么宠她。她打小在齐家长大,虽有长辈宠爱,可到底不是自己家里,寄人篱下,让她变得愈发早慧。小小年纪,便懂得控制情绪,不让人看穿她的心思。

    杨晴甜甜一笑,道:“大表嫂说的是,您跟我大哥可不就是‘自家人’嘛。不瞒表嫂说,我大哥回到青州后,对京里的‘自家人’很是惦记,只恨不得长留京城与她守护。否则,大哥也不会心心念念的想来京华书院读书了,毕竟我们青州也有极好的先生。”

    这话说得真假!

    顾伽罗心里冷笑一声,是呀,青州确实有好的先生,可师资力量到底不如京城。更不用说似京华书院这样有当世大儒坐镇的书院,没有门路、没有资质、没有机缘,寻常人根本就人不来。

    杨家固然是书香门第,还曾经出过一位大学士,可杨大学士自今上登基后就致仕了,家中虽有几个在朝为官的,但官职都不大。

    而且杨家清贵,重名不重利,百年积攒下来,最大的财富便是成堆成堆的书籍,金银黄白之物并不多。

    杨旻想入京华书院读书,必须有人推荐,还要诸多打点。如果没有‘顾伽罗’又是找冯大舅帮忙,又是出钱出物打点,杨旻根本不可能顺利被书院录取。

    “晴妹妹又说玩笑话了,杨表弟一心向学,欲考取京华书院,我不过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又想着与晴妹妹交好,这才稍微帮了下忙,表弟只需入学后好好学习就好,不必对此事耿耿于怀。”

    顾伽罗笑容淡了,语气透着疏离。

    这下子,杨晴终于确定,顾伽罗是真的想跟自己大哥划清界限!

    这怎么可以?

    大哥虽然被书院录取,但拜见先生的时候还需要送见面礼,束脩什么的也不能减薄了。京华书院的先生有好几位都是当世大儒,想要打动这些人的心,普通见面礼根本没用。

    杨晴接到兄长来信后,便开始打听几位大儒的喜好:程先生喜欢收藏砚台,方先生偏爱‘李墨’,柳先生独爱收藏古画……反正这么说吧,几位大儒喜欢的都是非常费钱的珍宝。

    偏她们杨家是清贵人家,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银钱。

    就算能拿得出来,杨晴也不想轻易动用家里的产业,毕竟齐家还有个人傻钱多的顾伽罗呢……

    ps:谢谢乳香没药、夕*颜亲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二月马上要过去了,新的一个月即将开始,某萨也会奋起,努力将故事写得更加精彩,还请亲们继续支持,拜谢!(未完待续)

第012章 齐大回京

    慈宁宫外,大长公主和清河县主披发跣足的跪在台阶前。十月寒冬,宫门前寒风凛冽,两个女人却只穿着白色的单衣。

    “民妇治家无方、教子不严,以至于齐令源、齐勤之父子犯下弥天大错……”

    双膝跪在又冷又硬的青石地板上,四周都是冰寒刺骨的冷风,人一张嘴就能吐出一团白气,六十多岁的大长公主身子微微摇晃,她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但她还是极力忍着寒冷,口齿清晰的说着告罪的话。

    清河县主无辜陪绑,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原以为她只需要将大长公主带进宫就可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差事,在春晖堂的时候,她便给应了下来。

    但等她回到萱瑞堂,静下心来一想,才发现问题:她带着大长公主进了宫,大长公主一个做长辈的跪下请罪,她清河县主这个做晚辈的决不能在一旁看着呀。

    再者,闯出祸事的虽然只是齐令源父子,但齐家没有分家,齐令先也要连坐,黔国公的爵位不就这么没的嘛。

    严格来说,清河县主也当为齐家的男人们请罪。

    所以,清河县主理当跟着大长公主一起来谢罪。

    可、可问题是,清河县主根本不愿意啊,在人来人往的宫门前请罪,很丢脸的好不好?

    再者,清河县主料定,如果只有大长公主一个人,皇后定然不会帮忙求情,而皇太后和圣人也乐得看大长公主狼狈不堪的模样。

    可现在……

    娘的,又被平安老虔婆给坑了。

    清河县主在心里爆了个粗口,齐家东府果然都是祸头子,齐令源父子不安分。大长公主更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算计人!

    “……令圣人忧心、令无辜百姓深陷战火,民妇愧为萧家的女儿,民妇不敢奢求皇嫂和圣人的宽宥……”大长公主颤抖着双唇,气息开始不稳,大腿以下更是失去了知觉。

    慈宁宫里,皇太后正斜倚在紫檀五屏风宝座上,悠闲的品着茶。

    皇后坐在下首的椅子上。神情有些焦急。双手无意识的撕扯着帕子,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抬眼觑了下太后,试探的说道:“母亲,已经一刻钟了。”

    太后眯着眼睛,心里很清楚儿媳妇在说什么。但还是故作疑惑的嗯了一声,“什么一刻钟了?”

    皇后吞了吞口水。太后一开口,她就明白太后还不想轻易放过大长公主。

    想来也是,当年大长公主跟高贵妃交好,没少仗着长公主身份给还是皇后的太后添堵。

    甚至有几次。大长公主还暗地里撺掇先帝废了太后,然后扶高贵妃上位。

    大长公主的丈夫和儿子更是旗帜鲜明的支持蜀王,险些将还是太子的当今皇帝扯下储君的宝座。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太后母子和大长公主一家的冤仇不是一般的深哪。

    过去没有机会整治。如今好容易有了磋磨大长公主的机会,太后又岂能放过?

    但……大长公主如何,皇后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个老不死的贼婆子若是能就此一命呜呼那还好了呢,正好也能给侄女去一个祸害。皇后心疼的是她的侄女啊。

    皇后是家里的嫡幼女,清河县主是马家大老爷的嫡长女,所以这对姑侄年纪相差并不多。

    两人一起长大,彼此间的情谊自是不必说。否则,皇后出嫁后,也不会想方设法的给侄女弄个县主的诰封了。

    眼瞧着侄女跟着老贼婆一起受苦,皇后心里就跟针扎一样,好不难受!

    皇后蠕动了下嘴唇,保养极好的面容上写满挣扎与犹豫。

    太后却从腕子上褪下一串凤眼菩提串就的念珠,一下一下的拨弄着。足足将一百零八颗珠子数了三遍,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道:“罢了,让她们进来吧。”

    皇后惊喜万分,但又觉得不安,婆母积攒多年的怨气好容易有机会宣泄,如今却因为她而被迫中断,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妥当?

    “母亲,我、我——”皇后与太后婆媳的感情还算不错,皇后发觉自己的失误,语气中满是愧疚。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不意外的看到皇后脸上的神情,笑着说道:“放心吧,不是为了你。那位到底是高祖和贞烈皇后仅存于世的骨肉,哀家这个做皇嫂的,也不能做得太过。”

    太后也没想到平安竟然这么狠,寒冬天气还敢身着单衣的前来谢罪。

    以平安的年纪,再加上她的身体,用不了多久,只半个时辰就能要了平安的命。

    平安死不死,与太后没有半分关系,但她却不能让平安死在慈宁宫外。否则,萧家那些宗室们都会跳起来为平安鸣不平。

    反正已经褫夺了平安的诰封,齐令源父子即便放出来,也不会让他们重新涉足官场。

    太后可以想见,用不了几年,平安一家便会沦为寻常百姓。

    哦,或许连寻常百姓都不如——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平安她们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即便沦为庶民,也不会一下子变得节俭起来。平安这些年攒下来的家当,估计也撑不了太久!

    “去吧,传哀家的懿旨,宣平安和清河县主觐见。”

    太后将一长串的菩提佛珠一圈圈的绕在腕子上,低声吩咐道。

    “是!”皇后答应一声,亲自出去宣读太后的懿旨,并暗中吩咐宫女准备姜汤、棉被和大毛衣裳。

    “多、多谢太后恩典!”

    大长公主冻得连句完整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鼻头通红,两行鼻涕也险些过河,形容很是狼狈,哪里还有半分当年平安大长公主的气派?!

    清河县主也比大长公主好不到哪里。不过她到底年轻,身体也比大长公主好些,被皇后带来的宫女扶起来的时候,自己还能挪动两步。

    “姑母、阿鸾,你们快喝些姜汤暖和一下吧。”皇后看着侄女快要冻僵的模样,很是心疼,赶忙用棉被将清河县主包裹住。又迭声吩咐宫女抬来熏笼。让两人烤火。

    “民妇多谢皇后娘娘,不过,太后召见。民妇不敢耽搁,还是去拜见太后娘娘是正经。”

    进入到温暖如春的大殿,大长公主非但没有感觉到温暖,反而有种针扎般的疼痛。尤其是膝盖以下,疼得她直冒冷汗。

    饶是如此。大长公主的头脑异常清醒,她知道,太后更想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九十九拜都拜了,也不差最后这一哆嗦。大长公主来之前就下定决心,此次一定要让太后和皇帝出气。

    所以,她越是狼狈。越是凄惨,太后母子两个越是开心。

    大长公主敢打赌。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凄惨过,相信自己满脸冻红、鼻涕横流、浑身颤抖的模样,可以取悦太后娘娘!

    清河县主正端着碗喝姜汤,听到大长公主的话,眼眸闪烁了下。她一直知道大长公主是个狠人,但没想到她可以这么狠。

    一个人对旁人狠不算什么,但若是能连自己都舍得下狠手,那就绝不是一般人了。

    心里暗暗记了下来,清河县主将碗抵还给宫女,点头道:“大伯母说的是,我们拜见太后娘娘是正经。”

    说着,清河县主也没有整理仪容,狼狈的跟着更加狼狈的大长公主一起进了正殿。

    ……

    大长公主和清河县主清晨入宫,直到午时才从宫里出来,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已经重新梳洗,并且换了衣服。

    为了好看些,两人还涂了些脂粉。但再好的脂粉也掩不住两人惨白的脸色。

    “先哥儿媳妇,今个儿委屈你了!”

    大长公主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

    清河县主嘴角抽了抽,心里各种吐槽,但嘴上还要恭敬的说:“侄媳妇跟着大伯母,哪里谈得上委屈?”

    大长公主没说什么,只亲昵的拍了拍清河县主的胳膊,然后两人相携出了宫门。

    齐家的马车就等在皇城外,车夫和跟车的婆子、丫鬟正焦急满地转圈儿,抬眼看到大长公主和清河县主蹒跚着走来,赶忙迎了上去。

    下人们七嘴八舌的问候,大长公主的所有耐性都在宫里耗光了,根本没心思跟下人们多说话,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下人们见大长公主如此,赶忙住了口,伺候两位主子上了马车,然后一路朝文昌胡同驶去。

    回到家中,清河县主还好些,大长公主立刻就病倒了。

    齐勉之惊慌之下,疾声命人去请大夫,大长公主却拉住他的手,道:“不急,你父亲和兄长的事要紧。太后已经发了话,圣人也同意了,诏狱那边下、下午就能放人,你、你亲自去将他们接回来,记住了吗?”

    “孙儿记住了,祖母,您、您受苦了。”齐勉之看到大长公主烧得满脸通红的模样,眼泪顿时下来了。

    呜呜,祖母都快七十的人了,尊贵骄傲的一辈子,如今却为了不孝儿孙……呜呜,都是他们不孝、不争气,累得祖母如此委屈!

    大长公主见孙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中带着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道:“好了,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正如她预想的那般,太后看到她穿着单衣、哆哆嗦嗦、鼻涕抽搭的狼狈模样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言语间已经和缓了许多。

    她们之间的恩怨或许没有那么快消除,但太后已经不像过去那般憎恶她。这才是有些人报复的最高目标:不让仇人痛快的死去,而是让她痛苦、凄惨的活着。

    其实,大长公主很想说,这点子委屈算得了什么,当年高祖起事的时候,她跟着祖父母和族人一起颠沛流离,吃了不知多少苦,更不知做了多少现在看来没尊严的事儿。

    丢脸什么的,大长公主早已习惯了,虽然过了五六十年的富贵生活。但早年的经历却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里——对于一个经历了战乱、贫穷等绝境并顽强活下来的人来说,‘活着’才是最要紧的,至于什么尊严、什么体面,都不重要!

    事实证明,大长公主的‘牺牲’非常有价值,当天下午,齐勉之便将消瘦、虚弱的齐令源父子接了回来。

    分离许久的亲人再次相见。发着烧的大长公主不顾病体。直接爬了起来,抱住跪在床前的齐令源和齐勤之便是一通痛哭。

    自齐家出事以来,足足四五个月。大长公主表面上装着没事儿,心里却非常焦急与担心。

    齐令源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啊,真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大长公主不敢想象自己能不能撑得过去。

    宁氏在一旁抽搭着鼻子。满眼含泪的看着丈夫和长子,她也很想扑上去。但婆母在前头,她不敢造次。

    还是齐令源担心母亲的身体,反手握住母亲的双臂,扶着她重新躺回床上。

    “勤哥儿!”宁氏见大长公主放开了齐勤之。赶忙冲上来,双手用力抓住儿子的双臂,隔开一臂的距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齐勤之。

    一边打量,宁氏一边嘴里说着:“勤哥儿。你没事儿吧?没在里面受什么伤吧?啊?若是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千万别瞒着!”

    齐勤之双眼通红,消瘦的面庞上满是羞愧,他真是没想到自己的一时任性,竟然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国公府的爵位没了,西南大营的兵权没了,就连他们父子的性命也差一点就葬送在诏狱了。

    几个月来,齐勤之每天都在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跟那些‘鬼方蛮子’斗气,更不该恣意而为,齐家六十多年的基业就这样被他葬送了,齐勤之恨不得拿把刀杀了自己。

    但他又担心,自己死了恐怕也没脸去见齐家的列祖列宗!

    被宁氏一通询问,齐勤之僵硬的扯了扯嘴唇,道:“娘,儿、儿子没事。就是想念祖母和母亲,还有家里的亲人。娘,都是儿子不肖,给家里——”

    宁氏伸手捂住齐勤之的嘴,哭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事根本就不怪你,谁让那个什么鬼方蛮子太嚣张,区区一化外之民,没规矩、没教养,却还敢挑衅咱们齐家?”

    宁氏绝对是个护短的母亲,儿子跟人打架,不管真相如何,她只认定自己的儿子无辜。

    哪怕儿子把人打死了,宁氏也只觉得是那人不长眼,好好的,招惹儿子做什么?这不是找死吗?被打死了,也活该!

    清河县主原本还站在一旁看着,见到东府的几个主子抱头痛哭的场景,心里也有些触动。往日对东府的怨恨,似是也消减了一些。

    但当她听到宁氏的话时,顿时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开口道:“弟妹,话不能这么说,勤哥儿打死了永宁宣抚使的嫡长子,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到底是勤哥儿做错了,咱们做长辈的,理当训诫才是,你怎么——”真是慈母多败儿!

    齐家已经被东府连累到了这个地步,宁氏居然还敢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真要等着齐勤之再惹出什么祸事,害得齐家抄家灭族,才能得到教训?!

    清河县主的话音一落,大长公主和齐令源、宁氏和齐勤之这两对母子顿时一阵静默。

    宁氏满脸羞恼,不服气的说道:“大嫂,我、我也没说错啊。您又不是没去过西南,您也见过那些蛮夷有多野蛮、粗鄙,一个言语不和就能打起来……勤哥儿又不是有意的,再者,勤哥儿也受了教训——”

    “娘,您别说了!”宁氏的话还没说完,齐勤之便噗通一声跪下了,膝行几步来到清河县主跟前,又愧又羞的说道:“大伯母教训的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国公府,是我连累了家里,如今大伯父和堂弟还在西南苦熬,大伯母心疼他们,心里自然有气。“

    齐勤之一边说着,一边咚咚磕着头,“大伯母,我知道错了,但祸事已经做下,再难挽回。侄儿不敢奢求伯父和您的原谅。只求两位不要生气,以后伯父、伯母有什么差遣,只管交给侄儿,侄儿万死不辞。”

    清河县主眼中闪过一抹讶然,这还是那个骄傲自负、目中无人的齐勤之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竟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心中暗暗升起一抹警觉,清河县主却装着惊愕的样子。慌忙将齐勤之扶起来。

    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清河县主道:“勤哥儿,我不是怪你,唉。我只是觉得,眼下咱们齐家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半点波折都经不起了。以后,不管是你、还是谨哥儿他们。都要谨言慎行啊。”

    齐勤之连连点头,眼中满是信服。仿佛清河县主说了什么至理名言一般。

    见此情况,清河县主心中愈发惊醒:齐勤之果然变了,变得更加狡猾,更加不好对付了!

    ……

    春晖堂里满是久别重逢、劫后余生的欢喜。而顾伽罗所在的沉香院里,气氛却有些沉闷。

    “大姑娘,您怎么了?”

    冯妈妈观察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选了个无事的下午。将一众丫鬟打发出去,拉着顾伽罗悄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冯妈妈觑着顾伽罗的脸色,试探的说道:“是不是跟杨家表小姐有关?”自从杨晴来寻大奶奶说了一回话之后,大奶奶的情绪便有些不对劲。

    顾伽罗呼吸停顿了下,迎上冯妈妈关切的双眸,犹豫再三,还是将‘房客’留给她的烂摊子告诉了冯妈妈。

    “……贱人!”冯妈妈恨恨的骂了一句,想了想,问道:“大姑娘,你是怎么想的?”

    私下里,冯妈妈还是习惯叫顾伽罗‘大姑娘’。

    顾伽罗叹道:“我已经有了主意,但是一时还没有决定下来。”

    如果说杨晴赤果果的拿那件事做要挟,顾伽罗还有法子破解,可问题是,杨晴明明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却还故意装傻。

    仗着年纪小,听不懂顾伽罗的暗示,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时常跑来寻她说话,动不动就说杨旻已经走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可以抵达京城。

    还悄悄拿一些据说是杨旻写的情诗送给顾伽罗。

    顾伽罗不收,她就一副‘你怎么这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模样,让顾伽罗看得十分牙疼。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杨晴仿佛化身牛皮糖,死死的粘住了顾伽罗,怎么甩都甩不掉。

    顾伽罗还忍不住担心,若是某天一家人齐聚在一起,杨晴再来个‘童言无忌’,‘无意间’说穿了顾伽罗和杨旻的小**,那、那后果,真心不怎么美妙啊!

    冯妈妈听了也有些皱眉:“听大姑娘这话,杨家兄妹应该是想要些黄白之物,实在不行,咱们破财免灾吧。”

    顾伽罗有‘前科’,名声好容易洗白了,再也经不起半分折腾了。

    杨晴这般纠缠,应该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

    冯妈妈还担心,万一杨家人求财不成,恼羞成怒,直接将这事抖了出来,那她们大姑娘可就真没脸在京城待下去了。

    顾伽罗缓缓摇头,“不行,这钱绝对不能给。俗话说,有一就有二,今天她要一千两银子,我给了,那么明日她就敢开口要一万两。这种事,决不能纵容。”

    倘或她真的给了杨晴钱,那么也就变相的承认了自己对杨旻有私情。

    那些钱,也就妥妥的成了‘物证’!

    “……”冯妈妈犯愁了,给不是,不给也不是,那到底该怎么办?

    见冯妈妈皱着眉头的模样,顾伽罗反而笑了出来,“妈妈别愁,这件事其实也不难,我还需要一个契机,当众点破这件事。我先开口,便占了先机,事情也就好解决了。”

    冯妈妈却没有这么乐观,思忖再三,建议道:“要不,老奴回去问问夫人?”宋氏不是顾伽罗的亲生母亲,但对顾伽罗的心意,就连冯妈妈都动容。

    顾伽罗再次摇头,“母亲还要照看一大家子,她已经够累了,我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冯妈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唉,那个该死的孤魂野鬼,真真是个害人精!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却无端连累我的姑娘。”

    顾伽罗和冯妈妈在这里埋怨着作死‘房客’,并商量如何解决烂摊子。

    但让顾伽罗想不到的是,还有个更大的烂摊子需要她收拾——恨‘顾伽罗’恨得要死的齐谨之,回京了!

    ps:二合一。(未完待续)

第013章 不得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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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令先和齐谨之父子两个是赶在腊八的前一天返回了京城。

    这日凌晨时分,半空便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的下了一个多时辰,待到人们醒来时,房顶、地面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

    马蹄踏踏,南边的城门口,二十多个精壮汉子骑着马,一路风尘仆仆的从远方赶来。领头的不是旁人,正是齐令先和齐谨之。

    “先进宫觐见圣人!”

    进了城门,齐令先用冰冷的手摸了把脸,沉声说道。

    齐谨之闷声应了一记,没有多说什么,持缰紧紧跟着父亲。

    三个多月前,他们父子出京的时候,是跟着招讨大将军马翰泽率领的平乱大军一起出发。彻底平定西南叛乱后,马翰泽率大军留在了西南大营,重建大营,然后驻守西南。

    而齐令先父子,原本西南大营的主人,却只带了各自十来个亲兵,冒着严寒、迎着风雪一路赶回了京城。

    父子两个来到宫城的时候,圣人刚刚下了朝,听闻他们回来了,也没有为难,直接将他们宣入宫中。

    圣人见到满脸风霜的齐令先和齐谨之,心中隐隐生出几丝愧疚,这次为了收回西南兵权,他刻意发落了齐家,齐令源父子是罪有应得,而齐令先却有些冤枉。

    尤其齐令先是忠于自己的臣子,对他下手。圣人多少有些不落忍。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四大国公府把持四方兵权,堂堂大齐的军队,却被人冠上了‘顾家军’、‘齐家军’、‘杨家军’的名号,每每听到这几个词儿,圣人都觉得是自己这个做君王的失败。

    “……盛德,这次你做得很好。朕很满意。”圣人沉默良久。缓缓的说道。

    盛德是齐令先的字,圣人与他自幼相识,彼此间非常熟悉。两人又是姻亲。圣人对齐令先也多了几分长者的慈爱。

    然而,无情最是帝王家,哪怕圣人心里再怎么觉得愧疚,对齐令先再怎么仁厚慈爱。一旦牵扯到大事上,他却异常冷静。

    口头表扬了齐令先父子一通。又温言说了些抚慰的话,然后便将两人打发出来。理由都是现成的:“盛德离家几个月了,定是极想念家中的亲人,再加上明日便是腊八了。盛德早些回家与家人团聚吧。”

    齐令先嘴里满是苦涩,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恭敬的叩谢圣恩。然后领着儿子告退离去。

    出了皇宫,来到宫门外。望着一片雪白的四周,齐令先无声的叹了口气——西南大营丢了,齐家经营六十多年的基业彻底断送了!

    “大伯父,一切都是侄儿的错,还请伯父责罚!”

    齐令先父子回到文昌胡同的齐宅,一家人一番亲热,还不等西府的主子们坐下来好好说说话,门外便响起了齐勤之的声音。

    “那是勤哥儿?”

    话说自出事后,齐令先还没有见到齐令源父子。当时齐令源父子被锦鳞卫押解回京的时候,齐令先正请求皇帝许他带兵去西南平乱。而当齐令源父子抵达京城的时候,齐令先父子已经随大军离开了京城。两下里便错开了。

    清河县主点点头,不着痕迹的提醒道:“源大老爷和勤哥儿在诏狱待了些日子,许是见了世面,勤哥儿长进不小。”

    齐令先扬起一边的眉毛,眼中闪过一抹玩味。放下手里的茶盏,他吩咐道:“请勤哥儿进来吧。”

    丫鬟答应一声便出去了。但很快,她又脸色古怪的走了进来,“勤大爷不肯进来,他、他要负荆请罪。”

    这话说得不对,事实上,齐勤之已经赤裸上身的背着荆条、直挺挺的跪在了门外的台阶下。

    齐令先眉头一皱,冲着清河县主使了个眼色。

    清河县主会意,站起身,冲着顾伽罗、齐敏之姑嫂两个招了招手,领着她们直接进了里间——齐勤之负荆请罪,不管他没有褪去衣衫,那场景都不是她们这些女眷能围观的。

    齐令先见女眷们都退场了,这才起身,叫上齐谨之,准备一起出去看看。

    三爷齐恒之虽然年纪小,但最近半年间,齐家发生了太多的事,小小少年也被逼得早熟起来,听到丫鬟的话,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小嘴儿,一脸谨慎的跟了出去。

    “齐家大祸,皆由侄儿之过,累得祖宗基业尽毁,更累得大伯父被侄儿牵连,侄儿真是万死都难赎罪!”

    齐勤之赤裸着上身,背脊上赫然有几道血淋淋的伤痕,身后还捆着好几根荆条,直接跪在了雪地里。

    齐令源则站在一旁,满脸的羞愧与愤恨,羞愧自然是对着齐令先,而愤恨则是对着自己的儿子。

    见齐令先出来,齐令源赶忙道:“大哥,都是这个不孝子任性胡为,闯下如此大祸。养出这样的儿子,小弟我都没脸见大哥。大哥,这个孽畜做下如此祸事,国法饶得过,家法都不能饶,大哥,就请你好生教训这小子一顿吧。”

    言语间,竟是有尊齐令先为‘大家长’的意味儿。

    齐家东西两府相斗了六十年,名为一家人,实则是仇敌。两边的人谁也不服谁,哪怕对方曾经继承了爵位、暂时占据了优势,对方也不会屈服。

    但似齐令源这般主动‘示弱’,却是非常难得的事情呢。

    齐令先却隐隐猜到了齐令源父子此举的意图。

    而屋子里的清河县主也想到了。

    “娘,堂叔和大堂兄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啊?!”

    说话的是清河县主唯一的女儿,西府嫡出的大小姐齐敏之,她比齐谨之小七岁,今年才十二岁。

    人小却并不意味着心眼少,又有清河县主的悉心教导,齐敏之的观察力和思考力都很不错。

    清河县主微微一笑,轻声引导着女儿,“哦?有什么打算?敏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齐敏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眼悄悄看了下顾伽罗。

    顾伽罗勾了勾唇角,她和齐敏之这个嫡亲的小姑子并不亲近,当然也没有什么冤仇。

    齐敏之这般防着她,顾伽罗也能理解。

    清河县主见状,却笑着拍了拍齐敏之的胳膊,嗔道:“你嫂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齐敏之故意嘿嘿傻笑了下,吐了吐舌头,冲着顾伽罗做了个鬼脸,“我也只是胡乱有个想法,怕说出来,大嫂会笑话我嘛。”

    小姑娘用略带稚嫩的声音撒着娇,用自己的娇憨与纯真,将方才有些不太礼貌的举动遮掩了过去。

    顾伽罗默默给齐敏之点了个赞,不愧是清河县主教导出来的女儿呀,果然厉害!

    “又顽皮?还要不要说正事了?”清河县主笑骂了一句。

    齐敏之赶忙做出投降状,“我说,我这就说。娘,大嫂,我觉得堂叔他们这次来,并不是什么请罪,而是想跟父亲表明态度。”

    清河县主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笑问:“什么态度?”

    齐敏之脸上带着天真的笑,说出的话语却很是老辣:“堂叔他们想告诉父亲,他们跟咱们是一家人。”

    齐敏之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看着母亲和大嫂,干脆利索的说出答案:“堂叔他们不想分家!”

    清河县主唇边的笑纹加深,很显然,对于女儿的‘胡思乱想’她很满意。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评论,而是转头看向顾伽罗:“香儿,你觉得呢?”

    齐敏之也将目光投到顾伽罗身上,期待的等着顾伽罗的‘点评’。

    顾伽罗笑着点头,“我觉得敏妹妹的话很有道理。”齐家东府现在依附西府而居,撇开衣食住行等日常琐事,就是为了一家人的未来,他们也不想跟西府切割。

    圣人不待见大长公主和齐令源,除非有意外(比如圣人驾崩),齐令源这一支的男丁三十年内无法出仕。

    大长公主的诰封没了,齐家东府上下全都变成了光头百姓,虽然有大长公主的丰厚私产,但在京城这种地方,有钱没权根本就不行。

    而西府就不一样了,清河县主还是县主,宫里又有皇后和太子做靠山,齐令先、齐谨之没了官职,但只要他们不碰军务,转个文职依然能出仕。

    更不用说还有顾伽罗这个国公府的儿媳妇……零零总总加起来,西府现在的情况远远强过东府。

    东府自然不想分家!

    但……顾伽罗话头一转:“只是,咱们这家却是非分不可。”

    清河县主眼底眸光闪烁,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故作不解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齐敏之也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顾伽罗将这几天思索的结论娓娓道来:“咱们家过去不分是为了西南大营,为了守住齐家的根本。而现在不得不分家,却是为了齐家的未来。”

    顾伽罗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只要咱们家一日不分,老爷和大爷就一日不能起复!”

    顾伽罗这话说得很透,却也道尽了齐家的历史和现状。

    清河县主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缓缓点头:“没错,咱们齐家确实到了不得不分家的地步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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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242/ 第一时间欣赏锦罗春最新章节! 作者:萨琳娜所写的《锦罗春》为转载作品,锦罗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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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罗春介绍:
关于锦罗春:
no、Zuo、no、dIe!穿越到现代又反穿回来的顾伽罗很想问问曾经‘借住’过她身体的穿越女,你丫到底Zuo了什么,为毛让她一睁眼就要面对这么多烂摊子?!
但最要紧的,却是洗白名声,从这个号称大齐贵族女子监狱的铁槛庵逃出去!
穿越重生女:“谁Zuo了?咱有天下第一的尊贵爹,彪悍的人生无需解释!”
本土重生女:“我没Zuo,上辈子我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害得一尸两命,今生我定要有仇报仇,让所有害我的人统统去死!姐是本土重生女,分分钟秒杀你丫的穿越炮灰!”
系统重生女:“……”
顾伽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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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大齐贵女反穿回来收拾烂摊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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