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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萨琳娜     锦罗春txt下载     锦罗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章死了

    萧罡从荷包里取出一枚香丸,打开案几上的香炉盖子,随意的将香丸丢了进去。

    不多时,紫铜香炉的镂空花格儿冒出袅袅的淡白色烟雾,一股似有似无的甜香在房间里弥散。

    齐谨之愤怒的表情似乎有所缓和,虽还有些余怒未消,却也不再凶神恶煞,用看待绝世死敌一样的目光瞪着萧罡。

    萧罡暗自得意,摇了摇雅间里的铃铛。

    片刻后便有一个干净利索的小厮端着红漆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成套的茶具。

    萧罡姿态优雅的取过新鲜的山泉水,烹水,清洗茶盅,煮茶……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再配上他出尘绝艳的面容,让人看了就禁不住心神沉醉。全然没了方才被齐谨之领着衣襟在半空中晃动的狼狈。

    “大哥,您先吃杯茶,有什么话咱们兄弟坐下来慢慢说,可好?”

    萧罡右手两指捏着精致小巧的茶盅,左手托着茶盅的底部,白皙柔滑的双手与莹白无瑕的甜白瓷小茶盅放在一起,竟不输分毫。

    微微翘起的兰花指,带着莫名的诱/惑,齐谨之仅剩不多的怒气彻底消散。

    目光追着萧罡的双手,齐谨之呆愣愣的接过茶盅,轻呷了一口,茶叶特有的苦涩袭上舌尖,紧接着便是沁人心脾的醇香。

    茶叶不错,烹茶的技艺也是顶好的,如果不是在眼下这样一个甜腻得令人作呕的气氛下,齐谨之还是很愿意享受这份难得的惬意。

    只可惜……垂下眼睑。齐谨之将眼底的厌烦全都压了下去。

    “说吧~”

    齐谨之放下茶盅,轻轻的喟叹了一声。那语气,没了最初的狂躁、愤怒。仅剩下淡淡的无奈和怅然。

    似乎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此事与萧罡有些关系,他也不会太过追究。没办法,谁让他‘中意’萧罡这个绝世美少年呢。

    至少,萧罡是这般解读齐谨之的表情和话语的。

    “大哥,昨夜发生的事,小弟真的毫不知情。”

    萧罡的一双大眼。湿漉漉的,雾蒙蒙的,无辜的如同小鹿。

    他的声音更是无比诚挚。话语间还带着无尽的关切与同情,那模样真是像足了一个‘关心兄长(or 好基友)’的纯真少年。

    再加上少年的颜值破表,在一个看脸的世界里,原就占尽了优势。

    面对这样一副容颜。任是齐谨之郎心似铁。他也舍不得跟萧罡发脾气。

    萧罡很有自信的暗自琢磨着。

    琥珀色的双眸波光流转,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笃、笃、笃笃、笃……

    齐谨之的眼神渐渐有些呆滞,仿佛整个人都放空了。又好似被抽离了神魂的木偶。

    笃笃敲击琢桌面的声音分外清晰,除此之外,还有个极有魅惑的声音敲击耳膜:“大哥,工坊的事与我萧罡确无干系。不过,我倒是听到了一点儿风声。大哥应该也知道,咱们‘军方’的子弟遍布天下。消息也分外的灵通……”

    “大哥还记得吗,几个月前。京城内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一栋民宅被炸毁,死伤无数。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民宅,而是锦衣卫设在京城的一个暗桩。与此同时,赵耿遇袭受伤。赵耿最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又岂肯善罢甘休?”

    “过去几个月里,赵耿一直忍而不发,暗地里却一直在追查此事。也不知怎的,赵耿竟查到了齐家身上。没办法,炸毁民宅所用的火器就是出自齐家的瓷雷。这种事根本瞒不过锦衣卫……”

    “……所以,昨夜袭击齐家工坊,并彻底摧毁库房的人不是旁人,恰是赵耿的锦衣卫!”

    “赵、赵耿?锦衣卫?”

    齐谨之仍然呆滞,木然的重复着萧罡的话。

    “没错。就是赵耿的锦衣卫。大哥心里应该十分清楚,圣人从未相信过齐家。对齐家的火器更是觊觎已久。这几年,赵耿一直暗中监视齐家。这次他能查到齐家工坊所在,并不是什么难事!”

    “是赵耿炸毁了我们齐家的工坊?!”

    齐谨之的语气比方才笃定了许多,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愤怒。

    而愤怒的目标,正是萧罡提到的赵耿!

    笃,笃笃笃!

    萧罡的手指还在敲击着桌面,速度越来越快。

    雅间里充斥着令人昏昏欲睡的甜香。

    白色的烟雾缭绕,萧罡的样子模糊起来。

    他的嘴不停的一张一合,“就是他。他不但炸毁了齐家的工坊,还掠走了经验老道的徐师傅,意图破解齐家火器的秘密……赵耿将徐师傅安置在了城郊的公主峰附近,还准备了大批的木炭、硝石、硫磺等……”

    “公主峰~秘密制造火器~意图对付齐家~~”

    齐谨之像一只学舌的鹦鹉,不断的重复着萧罡的话。

    萧罡继续蛊惑,“炸了公主峰,销毁所有的原料,破坏赵耿的计划。既能报仇,还能破解齐家的困境。”

    “炸、炸公主峰!向赵耿报仇!”

    齐谨之的语气愈发坚定。

    萧罡又重复了几遍,见齐谨之已经将他的话印刻到了脑子里,这才满意的停下手指。

    站起身,他来到窗边,轻轻推开窗子,带着花草香气的山风徐徐吹进雅间。吹散了屋内的白色烟雾,那股子甜香也渐渐消失了。

    齐谨之的眼睛终于有了光彩,他呆愣的看了眼四周,显是还没有彻底回过神儿来。

    “大哥,事情就是这样。小弟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一切都是姓赵的杀才所为!”

    萧罡抿着唇角,略带委屈的说道。

    齐谨之脑子一片混沌,记忆深处仿佛有个声音在说:“萧罡是无辜的。真正的凶手是赵耿。赵耿劫持了熟知火器制造的徐师傅,如今正秘密在公主峰研制火器!”

    齐谨之猛地瞪大了眼睛,拳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震得茶壶、茶盅等瓷器叮当作响。他愤怒的吼道:“好个姓赵的杀才,居然胆大包天的对我齐家出手,真真罪该万死!”

    ……

    “系统,我知道你还在这里。我求你了,救救我吧。我欠你的能源宝石,待我脱身后。我一定加倍给你!”

    伸手不见五指的石室中,一个枯瘦的身影蜷缩在地上,双手合十抵在额头上,状似疯癫的不住祈求着。

    石室里甚是空旷。也极为安静。定点声响便十分明显。

    石室外,几个锦衣卫,或坐、或躺,或眯着眼睛小憩,十分悠闲自在。

    听到石室里的声音,他们丝毫都没有觉得意外。

    最近一两个月的时间里,里头那位一直都是这幅模样。

    疯疯癫癫,自言自语。是哭是笑,赫然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婆子。

    “娘的。那贱人又开始了。这都多少天了,她也不嫌烦?‘西同’,是谁?我怎么听说,她的男人是齐家的那个齐勉之?她求救的时候不喊自家男人的名字,却口口声声唤着一个野男人……啧啧,这齐姚氏,估计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斜倚在墙壁上的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黑壮汉子不屑的啐了一口,满是嘲讽的说道。

    “管她是不是水性杨花呢,到了咱们兄弟的手上,她最后只能有一个下场——死!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动手。唉,六哥,咱们都在这个破山洞里待了好几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答话的是躺在条凳上的精瘦男子,生得尖嘴猴腮,活似猴儿一般。只见他猛地坐起来,扭头问抱着酒葫芦跐溜跐溜喝酒的小队长。

    “急什么?上头说了,齐姚氏定然还有秘密没有招出来。且等她全都招了,再说下一步也不迟。”

    被唤做‘六哥’的那人,年纪三十来岁,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前,手握酒葫芦,守着两碟子小菜,吃得津津有味儿。

    听到属下的抱怨,他不急,慢悠悠的解释道。

    “还等?六哥,我看那女人早就吓疯了,神志不清的,约莫连她自己的身份都记不清了,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挖?”

    最先说话的络腮胡也有些急了,没好气的说道。

    整日里待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吃不好、睡不香,比坐牢还要辛苦。再耗上几个月,慢说屋子里的疯女人了,就是他这个大男人也会被逼疯!

    “是呀是呀,六哥,咱们不能就这么干耗下去啊。实在不行,就按咱们的老规矩,给她娘的上点手段!娘的,诏狱里三十六道刑罚,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精瘦男子滴溜乱转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凶光。

    六哥用手捻起一块凉拌藕片丢进嘴里,咯吱咯吱咬得带劲。

    他摆摆手,含着满嘴的东西,含糊的说:“不急,上头有命令,不许对齐姚氏动刑。”

    这群猴崽子,当他愿意在这荒郊野外待着啊。

    在这样一个破地方,守着个疯疯癫癫的臭婆娘,从早到晚连个消遣都没有。最最要紧的是,他们干耗着,根本不能出去领任务,也就没有立功的机会。

    想想半个月前收到的信,柱子那个憨货,样样都不出挑,不过是跟着上头出了一次京,狗屎运的立了些微功劳,居然就当百户了。

    而自己呢,明明处处比他强,如今却只能领着二三十人在山洞里耗着。

    唉~~

    真他娘的憋屈!

    六哥对准酒葫芦的嘴儿,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将剩下的酒全都灌了进去。

    外头的锦衣卫们满腹牢骚,石室里的姚希若却听得肝胆俱裂。

    不行,她要尽快逃出去。否则,等待她的不是诏狱的酷刑,就是无声无息的被灭口。

    姚希若咬了咬牙,她不再哀求,转而威胁道:“系统,你不要以为你不出现我就拿你没办法。哼,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是死了,你应该也没什么好下场。”

    姚希若忽然觉得大脑中有东西微微颤抖了下。

    她心中一喜,“哈哈,果然如此。系统,别说什么能量不足。当日我可没少给你补充能源。上好的翡翠、极品羊脂玉,还有前朝的瓷器、古籍,那么多好东西,我全都给了你。你就算不能恢复正常,应该也足够能量帮我脱身。”

    意识海中又是轻微的波动。

    姚希若很熟悉这种感觉,是系统,它果然没有彻底休眠。

    或者说,几个月前她投喂给它的宝贝,多多少少提供了一些能源。只是能源不多,系统又是个自私的家伙,不愿意拿自己好容易吸收来的能源去救姚希若罢了。

    左右姚希若没死,它自是能躲就躲了。

    猜到系统的打算,姚希若愈发有了底气,她抚了抚早已黏成一团的乱发,继续威胁道:“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生不如死。而且外头的那几个恶狼,已经不耐烦了,不定哪一天,他们就会闯进来把我杀死。哼哼,真若到了哪一天,我固然难逃一死,可你呢。伟大的宅斗系统,没了我这个载体,估计你也要跟着消亡吧!”

    系统犹豫了。

    没错,它和姚希若是共生的关系。它从姚希若那儿得到能源,而姚希若则可以通过它学到技能、或是拿到一些神奇的宝贝。

    可一旦姚希若死了,而它又找不到合适的载体,它便会彻底消失。

    犹豫再三,系统终于重启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姚希若狂喜万分,接连做了个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控制住激动的情绪。

    然而就在她准备说出要求的那一刻,忽然听到几声巨大的响动。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身体下的地面便剧烈摇晃起来。

    “地、地动了?!”

    姚希若惊慌不已,本能的想要奔逃。

    不想,她刚爬起来便有跌倒在地上,鼻子、下巴磕出了血,可她都顾不上了,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前方:完整的石壁炸裂开来,露出好大一个口子,光线瞬间涌入石室,紧随其后的则是一块块脑袋大小的石头。

    “救命啊,快来人哪,快放我出去!”

    姚希若尖声喊着,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因为外头的锦衣卫已经被飞来的乱石砸伤、砸死。

    就算这几人没有出事,也无法救姚希若。因为就在姚希若喊出那一嗓子的同一时间,整间石室从山壁上断裂开来,狠狠的朝山下的小溪砸去。

    姚希若连最后一声呼救都来不及喊出,便随着跌落的石室一起坠了下去……(未完待续。)( )

第1373章 故布疑云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顾伽罗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匍匐在公主峰不远的一处山顶上。她直直的看着火光四射、山石乱飞的公主峰,神情有些呆愣,喃喃的自语着。

    齐谨之趴在她身边,同样一身夜行衣,同样双目灼灼的看着坍塌的公主峰。手指轻轻在一旁的山石上比划着,默默数着爆炸的声响。

    白天的时候,齐谨之带领齐家护卫在公主峰下埋了上千斤的火药,一共设置了十二个爆炸点。

    如巨额的火药,如此密集的爆炸点,足以将整座公主峰夷为平地。

    入夜后,齐谨之命令齐家护卫一一将十二处爆炸点全部点燃,然后飞速的跑到十几里外开的荒山上躲避。

    齐家火药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接连几声巨响,犹如万钧的雷霆爆发,公主峰的山体开始断裂、坍塌,飞起的山石纷纷滚落入一旁的深谷中。

    一、二、三……七、八……十二!

    十二个爆炸点顺利的依次爆炸,屹立京郊数百年的公主峰从此成为历史。

    而公主峰上的铁槛庵,铁槛庵中的静心斋则全都化作尘埃,一粒粒的洒落在荒山野地上。

    顾伽罗心底最深、最痛苦的记忆也彻底灰飞烟灭。

    齐谨之确定所有的爆炸点全都燃爆后,抬起上半身,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阿罗,咱们走吧!”

    顾伽罗猛地回过神儿来,发觉两边脸颊凉凉的。她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哭了出来。

    顾伽罗这才意识到,过去的四五年里,她一直没有想起自己在静心斋的那几日。不是因为忘了,而是因为那段经历太过痛苦,她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想想也是,任谁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暗无天日、寂静无声的石室里,也会心生恐惧。最可怕的是,自己好好的躯体被一抹异世来的灵魂给占据了,还顶着她顾伽罗的名字、身份做了许多错事。

    最后更是把‘顾伽罗’折腾进了铁槛庵。陷入一辈子被囚禁的绝境!

    好大一个坑啊,顾伽罗却要咬牙认下。

    四五年过去了,顾伽罗至今还能清晰的回想起自己刚醒来时的震惊、狂喜、恐惧和绝望。

    为了能从‘逼疯人’的静心斋逃出去。为了能逃离铁槛庵,顾伽罗极力克制住对黑暗和未知危险的畏惧,拼命想着办法。

    她甚至不惜自残,绝食。威胁庵主就范。

    ……回想过往。顾伽罗不仅感慨万千,原来她曾经有过那样困苦的时候,原来她也曾那般艰难。

    这几年里,虽然偶有意外和危险,但总体而言,顾伽罗过得还是非常顺心的。

    有时候她甚至还会因着生活的顺遂而变得有些得意忘形。

    今日亲眼目睹铁槛庵化作尘埃,顾伽罗的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解脱?释然?还是意难平?

    顾伽罗无法确定,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那就是自此以后铁槛庵的噩梦将成为过去,她顾伽罗也将彻底摆脱曾经的阴影。与家人们开启全新的生活!

    “好,我们走!”

    顾伽罗站起来,拍去衣服上的尘土和草屑。眼角的余光瞥到齐谨之身前还脏着,顺手帮他拍打了几下。

    齐谨之站着不动,含笑任由顾伽罗为他整理。抬眼看到顾伽罗的鬓发上沾了几根枯草,他便轻轻帮她摘了下来!

    夫妻两个相互帮忙,清理完仪容,然后便手牵手下了山。

    齐谨之转身的那一刹,冲着身侧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因为齐大勇和刘虎两人都被顾伽罗派去了安南,如今跟在齐谨之身边的是齐大勇的弟弟齐大彪。

    与齐大勇一样,齐大彪也是个有勇有谋的干才。

    虽然跟着齐谨之的时间不长,却十分能领会齐谨之的心思。

    冲着齐谨之点了下头,带着一队十人的手下悄然没入了黑夜之中。

    公主峰被炸了,按理说,公主峰上的人和动物都难逃劫难。

    然世上没有绝对,保险起见,还是派人亲去查看一番比较好。

    顺便,也留点儿‘证据’。

    ‘军方’给齐谨之这样一份大礼,齐谨之是个懂礼数的人,没道理不还给人家一个‘惊喜’。

    “哼,好个萧罡,居然还会蛊惑人心的邪术!”

    一想到那日在快活山庄,自己险些着了萧罡的道儿,齐谨之的眼底就闪过一抹寒意。

    这笔账,他齐谨之记下来了,来日定加倍奉还!

    ……

    惊天大新闻哪,京郊公主峰竟一夜之间夷为平地!

    听到这个消息的京城百姓全都瞪大了眼睛,一副万不可相信的模样。

    不是京城人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更不会听了这种超越自然的现象就会推到鬼神上去。火药这种东西,见多识广的京城人早就知道了。

    远的不说,单是几个月前,城内便发生了民宅被炸毁的事件。

    房子都能炸成废墟,山什么的,应该也可以炸掉。只要多加些火药也就是了。

    京城百姓惊讶的不是好好的公主峰会被炸毁,他们震惊的是,天之脚下、皇城近郊,居然有人敢胆大妄为的炸毁一座山。

    今儿个他们能炸山,那明天是不是就敢扛着火药桶去炸京城城门,后儿个他们就能去皇宫埋**?

    想想就觉得害怕!

    京城是大齐帝国的政治中心,说一句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也不为过。每每遇到灾年,亦或是动乱,被迫离开家园的百姓便会朝着京城方向前进。

    不为别的。就是冲着京城这至关重要、独一无二的地位,和安全感!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大家。京城不安全了,极有可能发生毁天灭地的大爆炸!

    你说京城的百姓们震惊不震惊?害怕不害怕?!

    其实,不只是百姓们震惊、害怕,就是朝中的那些个大人们,乃至皇宫里的圣人,也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

    “怎么回事?好好的公主峰,怎么说被炸就被炸了?是谁?是哪个无法无天的家伙。竟然敢在京城边上兴风作浪?”

    圣人气的面色铁青,在大朝会上发了一通的火,苦逼的顺天府和五成兵马司再次被拉出来问责。

    两位主官满头冷汗。心中的小人早已哭晕在茅厕,他们也想知道是谁动的手。可问题是,他们不知道哇!

    两人面如白纸,匍匐在地。额头重重的抵在水磨青石地板上。任由圣人将他们骂成了狗!

    最后还被迫签下‘七日内破案’的军令状,抖着双腿出了大殿。

    圣人骂完了顺天府和五成兵马司,又揪出内阁的几位老大人和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厉声斥责,并勒令他们尽快处理此事。

    其他无关衙门的官员也未能逃过,圣人几乎将大半个朝堂上的朝臣骂了个遍。

    废物!

    蠢材!

    尸位素餐的无能之辈!

    反正吧,放眼整个大齐朝堂,竟是没几个能干的人了。

    圣人足足在朝堂上喷了一个时辰的口水。直到口干舌燥、精疲力尽,这才一甩袖子。兀自扬长而去。

    来到御书房,圣人火速将赵耿宣召入宫。

    接连灌了几杯茶,圣人嘶哑着嗓子,“说吧,公主峰那里到底怎么样了?”

    赵耿脸色很差,眼下青紫一片,显是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也是,最近他忙着调查萧道宗及其所在的‘军方’,已经五日五夜都没有合眼了。

    昨天案子好不容易有了突破,赵耿便想回家歇息一晚,刚回到家,饭还没吃上两口,外头便响起了地动山摇的响动,屋顶的瓦片噼啪的被震掉了好几片。

    赵耿大惊,唯恐是京城城内发生了意外。

    几个月前他的暗桩被炸毁,案子至今未破,如今若是城内再发生爆炸。圣人那里,他定然不好交代。

    最最要紧的是,万一出事的是皇城……赵耿用力摇摇头,不敢去想这个可能。

    丢下饭碗,抄起绣春刀,召集家中所有的护卫、家丁,赵耿率队直奔声音的方向而去。

    万幸!万幸!

    出事的不是城内,更不是皇城。

    赵耿来到关闭的城门前,命人唤来守城的兵卒,用腰间那枚锦衣卫指挥使的腰牌叫开了城门。

    彼时,巨响已经结束,但冲天的火光依然耀眼。

    赵耿等人骑马追着火光一直来到了公主峰附近。

    确定出事地点是公主峰后,赵耿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公主峰的静心斋里,二十名锦衣卫正看守着机密要犯。

    如今山塌了,那么那些锦衣卫和齐姚氏岂不就——

    赵耿疾声吩咐手下,一行人翻鞍下马,快速的朝坍塌的废墟奔去。

    毫无意外的,赵耿在一堆碎石中发现了一两个被砸成稀巴烂的手下。

    其他人,竟是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至于齐姚氏,赵耿站着几乎被填平的山谷前,望着惨烈的现场,他十分确定,齐姚氏绝无生还的可能!

    唉,齐姚氏身上还有许多秘密没有挖出来呢!尤其是那些神奇的药丸儿,圣人还想着从齐姚氏那儿得到延寿、长生的神药。

    结果,全都毁了!

    赵耿又惊又怒又急,当下命人就地搜寻。

    山间的大火还没有熄灭,距离爆炸约莫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或许,现场还留有线索。

    三四十个护卫、家丁围着公主峰废墟进行地毯式的搜索,直到天光乍现,仍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忙了一夜,却毫无所得,赵耿的郁闷可想而知。

    但,当他面对圣人的时候,只剩下了担忧和畏惧。

    圣人已经出离愤怒了!

    赵耿陪着圣人大半辈子,很少看到他如此失控的模样。

    吞咽了一口唾沫,赵耿小心的回禀:“回禀陛下,公主峰已经化作废墟,二十名锦衣卫并人犯全都死了。微臣命人仔细搜寻过,现场处理得十分干净,根本没有留下线索。只有一点可以确定,贼人此番动用了至少千斤的**。且**的威力非常大——”

    “废话!能将一座山炸平,火药少了能成吗?”

    圣人不耐烦听这些没用的东西,再次扯开嗓子吼道:“朕想知道的是,是谁炸了公主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公主峰除了曾经有个铁槛庵,难道还有其他更有价值的秘密?竟让人如此疯狂,在京城京郊犯下如此骇人听闻的大案?!”

    圣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什么人或东西脱离他的控制!

    更不能容忍身边有未知的危险潜伏!

    赵耿低下头,这些问题,他一个都不知道。让他如何回答?

    况且圣人正在气头上,不管他说什么,只要不是真正的答案,圣人都会发火!

    既然他说什么都是错的,索性就不说吧。

    赵耿想不到的是,他什么都不说,照样会引来圣人的怒火!

    嘭!

    一个茶碗被丢到了赵耿身前,瓷器碎裂,茶水流的满地都是。

    “废物,都是没用的废物。”

    圣人用力拍着御案,歇斯底里的吼道:“朕给你三天时间,必须给朕将此事查明。”

    三天?

    赵耿满心苦涩,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其实此事也不是全然没用怀疑对象。

    放眼整个京城,能动用这么多的火药,寻常人可办不到。

    就是那些勋贵、世家,也没用这么大的手笔。

    火药不比寻常物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除了极少数的几家人。

    比如,齐家!

    出了皇城,赵耿第一件事就是召来负责监视齐家的锦衣卫,仔细询问齐家的动向。

    令赵耿失望的是,问了半天,根本就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手下顺口回禀的一件事,“……齐谨之照例去了城西的快活山庄,在里头鬼混了半日,才餍足的回到城里。”

    “等等,你是说齐谨之经常去快活山庄?确定是快活山庄?城西山谷里的那个销金窟?”

    赵耿不是头一回听说快活山庄的名字,但最近调查萧道宗的时候,偶然发现,萧道宗的儿子似乎与一个商人合伙开了个山庄,就叫什么快活山庄。

    而且,还有证据显示,快活山庄似乎跟‘军方’有些关系。京城不少中低层的武将和退役的兵卒,都或多或少的牵扯到了这个地方。

    回话的锦衣卫赶忙说:“没错,就是那个地方。齐谨之自打从洛阳回来后,便时常去那个地方,有时还会在那里过夜!”

    赵耿陷入了沉思,莫非齐谨之也是‘军方’的一份子?抑或说,齐家已然加入了‘军方’?!

    ps:亲们,圣诞节快乐哦,(*^__^*) 嘻嘻……(未完待续。)( )

第138章 喜事

    萧罡听闻公主峰的事,当下便有种不安的预感。

    急匆匆的赶去书房,找到萧道宗,他担忧的说:“父亲,齐谨之弄出这般大的动静,固然会招来皇帝和锦衣卫的注目,但、但也会引来麻烦啊。”

    他只是想借齐谨之的手炸掉公主峰,制造一个重大事件,用以牵制锦衣卫和赵耿的精力,让他们无暇再去追查萧道宗和‘军方’。

    另外,萧罡还想借锦衣卫的刀逼迫一下齐家,若是能逼得齐家转而投入‘军方’的阵营那就更好了。

    即使不能,也要将齐家逼反,分裂朝廷的兵权!

    至于干掉公主峰中藏身的锦衣卫和什么齐姚氏,则是顺手给‘宫中人’的人情。

    整个计划萧罡是想了又想,斟酌再三才制定出来的。

    他和亲也反复研究过,应该没有漏洞。

    而他唯独漏算了齐谨之竟会这般兴师动众。

    好家伙,足足上千斤的**,几声巨响便将一座山夷为了平地。

    这般大的阵仗,皇城里的萧烨如何能容忍?!

    萧罡担心,皇帝一怒之下会倾尽全力的彻查,万一查出点儿什么,他们萧家的处境岂不是雪上加霜?

    他虽然对自己、对‘军方’都非常有信心,但在国家机器面前,任何个人、组织都不堪一击。

    所以啊,萧罡觉得,在自己实力不够的情况下,能不招惹朝廷就不要招惹。

    偏偏齐谨之这个憨货。唉!

    想想就头疼。

    萧道宗瞥了眼满脸纠结的萧罡,淡淡的说:“无妨。把事情闹大了也好,锦衣卫、五成兵马司还有顺天府全都出动了。在京城及近郊县镇一轮轮的进行排查。官兵和差役几乎是倾巢而出,注意力全都在公主峰事件上,再也无人调查咱们萧家,正好给了咱们准备的时间。”

    已经决定了要起事,索性将京城的水搅的更浑一些,唯有这样,他们才好浑水摸鱼。

    齐谨之的大手笔。确实出乎意料,却也全然不是坏事。

    萧道宗暗自算了算,他发现。有这件事挡在前头,他们‘军方’反而能更顺利的行动。

    也为起事赢得了准备的时间。

    闹吧,若是能把京城闹个鸡犬不宁、人心惶惶,那就更好了!

    萧道宗按下这个话题。忽而问道:“徐师傅那边安置好了吗?何时可以制造火器?”

    萧罡见父亲不欲谈论这件事。虽有些意见,却还是忍了下来。

    整理了下思虑,他恭敬的回道:“都安置妥当了,就在快活山庄后山的山洞里。昨儿徐师傅已经带领工匠开始制造瓷雷了。幸好父亲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充足的原料。”

    唉,昨天让齐谨之那么一炸,官府必定严加控制火药原料市场。

    硝石、木炭、硫磺之类的东西,如今已经成为违禁品。倒也不是说买不到。从古至今,不管什么时候。都有黑市。

    可问题是,黑市上的东西太贵了。

    平日里只需几百两银子就能配齐的原料,今日却要用数倍的价格才能买到。购买的过程中,还要担着风险,动辄就会引来锦衣卫。

    ‘军方’需要的火器数目很大,萧家又是头一次制造,即便有徐师傅这个经验老道的大师傅在,也不可避免的发生意外,制造出了残次品。

    如此一来,耗费的原料就更多了。

    萧道宗图谋大事已久,此番调任回京后,他便暗地里命人搜罗制造火器所用的原材料。

    那时他也不敢确定萧罡能不能拿到齐家火器的秘方。但他还是准备了火药原料,为的就是,一旦不能拿到火器秘方,便直接配置黑火药。或许威力、便捷性不如齐家的火器,但应该也可以用。

    幸好准备了那些!

    萧道宗也暗自庆幸。

    但面儿上,他还是做出了高深莫测的模样,矜持的点了下头,“很好,你继续盯着,务必尽快制造出充足的火器。”

    萧罡赶忙应声,“是!”

    说完这话,萧罡犹豫了一下,支吾着:“父亲,还有一事——”

    萧道宗微微蹙眉,“何事?”

    萧罡道:“好叫父亲知道,账上的银子不多了。您看——”

    萧道宗方才见儿子为难,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想竟是银钱这等小事,他不耐烦的摆摆手,“没钱了,通知快活山庄那边,让他们送些过来也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还值得你特特的跟我回禀?”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训斥。

    萧罡被父亲骂的缩了缩脖子,但想到空空如也的银库,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父亲,山庄那边已经抽不出银钱来了,王东承说,想再要钱,除非卖掉山庄,否则——”

    图谋大事,可不单单是动动嘴那么简单,还是需要钱:招兵买马,铸造兵器和盔甲,粮草辎重,在朝中打通关节、收买官员……

    哪一样都需要大把的银子,饶是快活山庄日进斗金,也无法承受‘军方’那么大的银钱需求!

    更不用说最近又加上了制造火器一项,每日里花费的银钱如流水一般。

    慢说王东承受不了,就是萧罡看着都肉疼。

    “瓷雷竟需要这么多银钱?火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其他的不过是些不值钱的配件,咱们会花费这般多?”

    萧道宗听了萧罡的解释,脸色有些难看。

    他是成大事的人,如今却因一点子黄白之物耗费心神,真是好不烦躁!

    “徐师傅说了,除了火药。制造瓷雷还需要其他的配件。别的不说,单是装火药的瓷瓶,就需要特别定制。用料、工艺以及后续的运输保管,都需要银子。”

    瓷雷瓷雷,没有装裹的瓷瓶,那还叫什么瓷雷?

    瓷瓶是第一个,另外还有引线,密封螺母等一系列重要的东西。

    而这些统统都是要钱的。

    齐家能制造火器,除了他们有配方外。更重要的是,他们家有钱哪。

    自齐子孺起,六七十年间。齐家的历代家主都上过战场。打仗不仅仅给齐家带来了功勋,还带来大笔的财富。

    西南蛮荒,但那些个夷族并不缺金银宝石。

    随便攻克一个寨子,齐家军便能收获无数。

    几十年累积下来。齐家的财富早已达到了一个世人无法猜测的地步。

    也正是有这丰厚的家财。齐家才有资本年复一年的研发、制造火器。

    齐家的案例是不可复制的,旁人想要学习,需要付出太多太多的东西。

    银钱,首当其冲!

    萧道宗听完儿子的解说,无力的坐到椅子上,思索良久方道:“没银子那就想办法,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军方’麾下子弟众多,总会有一两个能想出解决的法子。”

    萧道宗说不出的郁闷。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就差临门一脚了。结果却出了这样的纰漏,唉~~

    萧罡眼底一亮,试探的对父亲说:“儿子倒是有个法子——”

    萧道宗没耐心等萧罡卖关子,直接打断他的话,“说!”

    萧罡瘪了瘪嘴,忍下心底的不悦,连忙说:“儿子有几个好友,虽谈不上豪富,却也颇有些薄产,儿子试着去借一借,约莫能筹到一定的银钱。另外——”

    惯性使然,萧罡又故意顿了顿。

    萧道宗却是想到了什么,没有训斥他‘故弄玄虚’,而是问了句:“莫非你还没忘了齐顾氏?”

    萧罡笑了,宛如春花绽放,“父亲,放眼整个京城,唯有她最合适。第一,她有钱,非常有钱;第二,我与她不算陌生,不必另外耗费心思和时间去结识,只需略略用些手段,我便能拿下她;第三,她手中的影卫,我实在舍不得放弃。”

    萧道宗没点头,但也没有急着驳斥,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萧罡见了,心中大定,他就知道,父亲定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诱/惑。

    别问他为何就盯上齐顾氏了,他也没有太明确的理由:或许是看着齐谨之和顾伽罗夫妻恩爱的样子十分刺眼,又或许是顾伽罗曾经对他不够尊敬……反正不管为什么,他都要降服那个女人!

    “……你有几分把握?多久能成功?”

    萧道宗沉声问道。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萧烨对自己下手前抢先起事,否则,自已一家人的性命不保,‘军方’几十年的隐忍、经营也将毁于一旦。

    “把握嘛,七八成总是有的。至于多久,呵呵,我拿下齐谨之只用了两个月,齐顾氏嘛,一个月足矣!”

    萧罡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俊美绝伦的面庞,用绝对的‘实力’说话——论相貌,他甩齐谨之八条街,论对付女人的手段,他甩齐谨之十八条街,齐顾氏只要不瞎眼,她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最最要紧的是,萧罡还有个大杀器。齐谨之对他可是十分痴迷,有这个人在,他萧罡想要在齐家登堂入室,再容易不过了!

    公主峰没了,铁槛庵不复存在,顾伽罗仿佛被拔去了心底的一根刺,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欢喜与生机。

    尤其是收到齐大彪的回禀后,她的心情愈发好了。

    “你真的看清楚了?是齐姚氏,确定无疑?”

    隔着屏风,顾伽罗再三问道。

    齐大彪躬身立着,听了顾伽罗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他也不烦,如同第一遍回答时那般认真,“没错,确实是她,就在谷底碎石堆里,人被砸得稀巴烂,勉强还能辨认出模样。”

    齐大彪是齐家的家生子,从小在齐家长大,对于东齐四奶奶,他见过不止一面。

    顾伽罗长长舒了口气,死了,这个祸害总算死了!

    回想过往,顾伽罗发现,不管是‘顾伽罗’还是她自己,身上发生的悲剧,许多都与姚希若有关。

    如果顾伽罗曾经得罪过这位表姐,那么落得被她算计、陷害的下场,是她顾伽罗活该。

    可问题是,顾伽罗从未招惹过她,相反,‘顾伽罗’待姚希若亲如姐妹,结果却被姚希若坑进了铁槛庵。

    随后,顾伽罗了解得知,姚希若之所以针对她,只是因为嫉妒,看顾伽罗备受宠爱而心里不平衡。

    “小的本来打算将姚四奶奶的尸首带回来,但却遇到了赵耿,为了不暴漏行踪,小的只好带领众兄弟回来。”

    齐大彪小心翼翼的说道。他知道自家大奶奶和隔壁四奶奶的恩怨。但人死如灯灭,所有的罪孽也当一笔勾销。

    齐姚氏到底是齐家的四奶奶,看在这个‘齐’字上,齐大彪也做不到任由她暴尸荒野。奈何形势不等人哪。

    顾伽罗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她是戴罪之身,圣人和锦衣卫那里都挂了号,如果尸首不见了,赵耿定会怀疑。万一因此坏了大爷的计划,就太不值得了。再者,你不是故意弃之不理,实在是无能为力,想来这是天意。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你权当没有看到!”

    齐大彪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顾伽罗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发呆。

    “大奶奶,宋妈妈来了!”紫薇进来回禀道。

    宋妈妈是宋氏的陪房,最得宋氏的看重。她来齐家,定是有什么大事。

    果然,就听宋妈妈满脸喜气的对顾伽罗说:“好叫二小姐知道,咱们国公爷这两日就回来了。”

    顾伽罗惊喜不已,忍不住合掌,“祖父总算平安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宋妈妈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笑容,“还有一桩喜事呢,二小姐,我们四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了。”

    顾伽罗瞪大了眼睛,旋即绽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瑶姐儿的定亲了?定的是哪家俊彦?”

    顾瑶比她小六岁,今年刚过十四。顾伽罗一直当她是小妹妹,从未想过,顾瑶已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是宋家的二爷,比四小姐年长三岁,如今已经考取了举人,颇有已逝宋老爷的风骨,最是个清俊多才的贵公子。世子爷亲自相看了好几次,又与夫人再三商量,才定了他。”

    宋妈妈喜滋滋的说道。

    她是宋家的世仆,四小姐能嫁回宋家,是亲上加亲的大喜事,她自是高兴不已。

    顾伽罗点头,“宋家书香门第,家规森严,门风清正,舅母又最是和善不过,妹妹能嫁入宋家,是难得的福气。”

    宋氏是顾伽罗的继母,宋家便也是她的外家。

    四年前,燕王谋逆,宋老爷子在宫中被乱兵所害。如今宋家当家的是宋氏的大哥,现任礼部侍郎。

    宋家虽比不得几年前风光,却也不曾跌出官宦世家的圈子。

    与顾瑶定亲的是宋侍郎的嫡次子,单从条件来说,顾瑶是低嫁,但若是综合来看,却是一桩非常合适的婚事。

    顾家,已经不宜再与勋贵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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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烦

    顾瑶订了亲,是喜事,顾伽罗身为长姐,当是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

    送走了宋妈妈,顾伽罗便命人取出她私库的账目册子,想着选一些精巧的玩意儿送回顾家给妹子添妆。

    “唔,这些首饰材质都是顶好的,只是样子有些旧了。”

    顾伽罗翻了翻册子,又让紫薇去库里抬了一箱子金玉首饰过来,大致的扫了一眼,不甚满意的说道:“罢了,还是将那一匣子宝石取来,另外再称上二百两金子,一并送去珍宝阁让那里的匠人重新打制一些时新的首饰吧。”

    前些日子给小姑子做首饰,顾伽罗特意选择了珍宝阁。首饰拿回来后,她很是满意。不管是做样式还是工艺,都是上乘的。

    “另外,我记得库里还有几块上好的翡翠原石,你带人搬出来,拿去问问珍宝阁的掌柜,看看适合雕琢什么样的小物件儿。

    顾伽罗家底丰厚,除了当初的嫁妆,成亲后,齐谨之每年都会送许多首饰、古玩给她。清河县主那儿也时有‘贴补’。

    另外,齐谨之和顾伽罗在西南捣鼓的产业,也有一部分记在了顾伽罗的名下,那些可都是暴利产业啊,一年的收入就有数万两。

    三四年累计下来,顾伽罗装银票的匣子不** 知增加了几个。

    更不用说,还有妙真大师的馈赠。

    ……几项加起来,顾伽罗说一句‘富可敌国’也毫不夸张。

    偏偏顾伽罗不是个爱打扮的。除了外出、赴宴等正式场合,她极少装扮。所以那一匣子一匣子的珠宝首饰基本上都被放在了一旁。有些她甚至一次都没有戴过。

    是以,顾伽罗库房里的宝贝不是一般的多。

    顾瑶嫁入宋家。宋家是个书香世家,在士林间见颇有盛名,却算不得多么富贵。

    顾伽罗不忍妹子出嫁后吃苦,便想添妆的时候,给她添置一些更实际有用的东西。

    比如金银宝石、文玩瓷器等可以直接换钱的物件儿。

    “宋二是嫡次子,不能继承家业……我想再给瑶姐儿添一个田庄和铺面。”

    傍晚时分,齐谨之从大理寺回来。顾伽罗抱着个一尺见方的红漆螺钿匣子,从里面拣出两张契纸递给他,“大爷看看。这两个可还使得?”

    齐谨之接过来随意的看了一眼,田庄是京郊的,三百余亩,不算大。但胜在地理位置好。

    京中多权贵。还有萧氏皇族,京城周遭的良田基本上都有了主儿,除非万不得已,很少人会轻易变卖。

    所以,许多新近兴盛的人家,根本就买不到京郊的田产。他们不得不去更远的河北、山东等地。

    顾伽罗一出手就是个三百多亩的小田庄,绝对是大手笔。

    铺面也是极好的,面积不大。只有五间,胜在位置好。铺子正好位于东大街的中心地段,说句寸土寸金都不为过。

    只这两项加起来,便有一两万两银子呢。

    放在寻常官宦人家,嫁女儿父母给的嫁妆也不过如此。

    顾伽罗只不过是姐姐,能这般大方,着实厚道。

    “母亲真心待我,那几年我却伤了她的心,还、还——”

    顾伽罗低着头,难言愧疚的说,“对母亲,我亏欠良多,母亲善良大度,从未与我计较。我却不能没了良心。瑶姐儿是母亲唯一的女儿,我、我——”

    顾伽罗不只是愧疚,更多的却是憋屈,娘的,该死的‘顾伽罗’,当年做下那么多蠢事,四年过去了,自己还要为她的过错买单!

    齐谨之握住顾伽罗的手,打断她的话,低声道:“我明白。阿罗,你遵照自己的心意就好,不必顾忌太多。再说了,这些都是你的嫁妆,你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只是,别忘了给咱们闺女赞嫁妆就好!”

    齐谨之不想看到顾伽罗难过的样子,故意玩笑道。

    顾伽罗正酝酿着情绪,被齐谨之猛不丁的这么一说,先是楞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噗嗤轻笑出声,没好气的说道:“大爷只管放心,打从今年开始,我已经开始给幸幸和福姐儿赞嫁妆了。委屈了谁,我也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齐谨之赶忙举手告饶:“是是是,我们顾大奶奶是天字第一号的慈母,是我嘴拙,说错了话。对了,妹妹定亲了,你要不要回去一趟?”

    齐谨之对宋氏的观感很不错,正如顾伽罗所言,宋氏是个真正高贵善良的人。这世间多得是仇恨、虐待继女的继母,但也有宋氏这般,将继女当做亲生女儿教养的好母亲。

    单看宋氏的这份善良,齐谨之也真心敬重她。

    宋氏的女儿定亲,齐谨之乐得提醒顾伽罗回去给她做脸。

    顾伽罗点头,“我正要说这事。祖父回来了,我原就想回去看看,正巧又有了瑶姐儿的喜事,我更该回去了。”

    “祖父回京了?”

    齐谨之眼底闪过一抹惊喜。

    顾伽罗知道他的喜什么,笑着说:“是呀,依我看,大爷索性和我一起,有些事还是当面跟祖父商量比较好。”

    齐家要研制新型武器,原料涉及石油,而顾伽罗没有记错的话,辽东大营驻地不远就有一片石油产区。

    在不惊动朝廷的前提下,齐家若是想顺顺当当的取走石油,势必需要顾家这个地头蛇的配合。

    齐谨之曾经和顾伽罗提了一句,顾伽罗分别给祖父、父亲写了信。两位长辈回信说,“顾、齐两家乃亲家,自当首尾相助。”这是顾家愿意帮忙的意思。

    齐谨之想都不想的就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夫妻两个就此说定。

    这日清晨。齐谨之遣人去大理寺跟主官告了个假,他则陪着顾伽罗一起,带着两个胖丫头。一家四口朝顾家赶去。

    顾家的门房见是二小姐和二姑爷来了,赶忙跑去里面回话。

    不多时,外院的管事捂着帽子一溜小跑赶了过来,恭敬的行礼问安,然后殷勤的将顾伽罗他们迎进了家门。

    管事弓着身子在一旁引路,嘴里还不住的说着:“老夫人前儿还念叨您呢,说是算着日子您也该回来了……四小姐订了亲。如今正跟着夫人学习料理家务呢……大小姐啊,大小姐也好,带着小小姐在稻香院陪着老夫人……”

    顾伽罗静静的听着。

    管事很会说话。在他的描述中,顾家上下已经实现了大和谐,兄弟相亲、妯娌相敬,长辈和晚辈幸福生活。

    不过顾伽罗却知道。管事的话虽略有夸张。但并不虚假。

    顾家,唯一的龌龊便是顾则安和双生弟弟顾则成之间的矛盾。

    顾则成一直对顾则安这个兄长心有不满,觉得他抢了自己的世子之位。顾则成的妻子不是个省事的,没少在背地里挑唆。

    这些年里,大房和二房之间大的矛盾没有,但小的摩擦不断。

    可自从顾琳的婆家出了事,顾琳带着孩子回到娘家,二房竟莫名的消停下来。

    前天。顾则安跟着国公爷回了家,也不再像过去一样跟大哥闹别扭。更不再妄想夺回世子的美梦,反而踏踏实实的跟着父亲学习如何练兵、如何布阵。

    大房和二房难得的和睦相处起来。

    稻香院里,顾琳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衣裙,乌鸦鸦的长发简单的挽了个髻,鬓边簪了一朵小小的白花。

    没了往日的骄纵、跋扈,她素面朝天,抱着一岁左右的女童,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见到‘宿敌’顾伽罗,顾琳表现得十分淡然,冲着她微微点了一下头。

    顾伽罗眼底闪过一抹讶然,顾琳真的变了,不是因为丧夫而故意做出来的可怜姿态,而是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平静、淡然。

    太夫人赵氏依然精神矍铄,唯有鬓边的白发添了许多。这也是没办法的是,老人家上了年级,平日里再怎么保养,也无法阻挡岁月的脚步。

    顾伽罗给祖母请了安,又教着两个女儿叫‘老祖’。

    幸幸和福姐儿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字了,就是咬字不是很清楚。

    两只胖团子穿着一模一样的大红绣金线的衣裙,摇摇晃晃的站在地上,按照母亲的交代,奶声奶气的叫着‘zhu’,还抱起小拳头,冲着太夫人作揖。

    小家伙们可爱的样子,直逗得在场的女眷轻笑不已。连顾琳都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堂内气氛融洽,顾家,果然越来越和睦了!

    在稻香院陪祖母说了会儿话,顾伽罗便带着孩子们随宋氏去了主院。

    “……你有心了!”

    看着顾伽罗推过来的匣子,宋氏沉默良久,方轻声说道。

    顾瑶早已羞红了脸,但还是忍着羞涩,真心的对顾伽罗道了一声,“多谢二姐!”

    她虽然年纪小,却也不是不懂事。

    这些日子跟着母亲学习管家,顾瑶知道了许多庶务。至少,她十分清楚,姐姐送来的这份添妆有多么值钱。

    过去顾瑶曾经对顾伽罗十分不满,母亲待顾伽罗多好呀,结果她还处处针对母亲,甚至还害死了母亲腹中的胎儿。

    那段时间,顾瑶恨不能掐死顾伽罗。

    后来顾伽罗被送去铁槛庵,顾瑶还高兴了好些日子,暂时忽略了心底复杂的情绪。

    但没多久,母亲居然亲自去接回了她,顾瑶又气又急,但隐隐的,还有些期待。

    幸好顾伽罗回来后改了性情,不再惹父母生气,行事也变得规矩起来。顾瑶无法对顾伽罗做到毫无芥蒂,却也能和平相处。

    但她们之间,到底不能像真正的亲姐妹那般亲厚。

    顾瑶说不失落是假的,她多希望能像朋友们那样有个贴心的好姐妹。

    可现在,顾伽罗无比大方的给她添妆,顾瑶能感受到姐姐赤城的心意,一时间,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顾伽罗权当没有看到顾瑶眼中的矛盾,笑着与宋氏寒暄,并推出两个女儿来调节气氛。

    幸幸和福姐儿不认生,尤其是幸幸,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即使在陌生的环境里,也能很快的适应。

    她咯咯笑着在临窗大炕上爬来爬去,面对宋氏和顾瑶的逗弄,也十分捧场。

    福姐儿还是那样的安静,或许真是有缘,她竟十分喜欢宋氏,乖乖的窝在宋氏的怀里,不吵不闹,小模样别提多招人疼了。

    宋氏稀罕不已,一番相处后,直接将腕子上的念珠退了下来,套到了福姐儿白白胖胖的小胳膊上。

    “母亲~~”

    顾伽罗认出那是宋氏的心爱之物,据说是宋氏娘家祖母传给她的,经由得道高僧加持的极品沉香佛珠。

    宋氏摆摆手,打断顾伽罗的推辞,两只眼睛柔柔的看着福姐儿,“我与这孩子有缘分,她和幸幸是我的外孙女,有好东西,我自然要留给她们。”

    说着,宋氏又命身边的丫鬟取来一个极品羊脂玉雕琢的平安扣,亲手给幸幸系在衣襟上,“这是我特意命人准备的,在佛前供了七七四十九天。当年是想送给你的,结果,唉,给幸幸吧。”

    顾伽罗心里发酸,她知道,宋氏所说的应该是当年她从马车上摔了下去,宋氏又心疼又内疚,便费心寻了这么一件物件儿,请了高僧诵经,只为保佑顾伽罗平安。

    然而谁也没想到,顾伽罗清醒后却已换了一个人。

    “谢谢母亲。”

    顾伽罗用力眨了眨眼睛,将泪珠儿逼了回去,然后教两个丫头说‘谢谢’。

    幸幸和福姐儿含含糊糊的说了个‘xixi’,宋氏却高兴的一手搂住一个,亲了又亲。

    顾瑶也跟着凑趣,直说小外甥女聪明。

    虽然无法彻底消除自己与宋氏、顾瑶之间的裂痕,但能彼此真心相待,顾伽罗已经很满足了。

    齐谨之那边与顾崇谈得也十分融洽。

    一老一小两只狐狸云山雾罩的说了一大通,最后笑盈盈的出了书房。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但看两人的神情,他们对商谈结果都很满意。

    在顾家吃了午饭,下午,齐谨之一家告辞离去。

    “大哥?前头可是齐大哥?”

    齐家一行人慢慢的在东大街穿行,齐谨之骑马护在马车一侧,隔着车窗,与顾伽罗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齐谨之不禁皱起了眉头。

    顾伽罗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一个笑靥如花的绝美少年。只是,那少年的眼神让她十分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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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意想不到

    太和楼是一家茶楼,位于西大街的最里侧。位置不是特别好,却胜在环境清静、茶水上乘,恰好周遭又有几家胭脂水粉的铺子,有许多女客极喜欢来这里歇脚、吃茶。

    这日午后,太阳的威力似乎减弱了一些,暑气也没有正午时那般厉害。太和楼的伙计打着哈欠,拿着条干净的棉布巾子擦一楼大堂的桌椅。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响起了一记‘吁’的声音,一辆平实无华的马车缓缓停在太和楼门口。

    伙计瞬间精神过来,将棉布巾子搭在肩头,快步迎了出去。

    “几位客官,里面请!”

    伙计甚是机灵,只看马车周遭服侍的丫鬟护卫,便知道马车里坐着的定是个尊贵的人儿。

    他点头哈腰的凑上前,热情的打招呼。

    马车里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一身湖绿色的衣裙,样式看似简单,且没有什么繁复的绣纹。

    但眼尖的伙计却发现,这位贵人衣裙上不是没有绣花,而是用同色的绣线绣了精巧的折枝花纹。

    随着人走动,那衣服上的绣纹若隐若现,在光影的映照下,竟是活过来一般,甚是精妙。

    贵人,真正出身豪门的贵人!

    伙计暗暗在心里给出结论,愈发恭敬的招呼着。

    顾伽罗扶着紫薇的手,缓步进了大堂。

    紫薇打断伙计殷勤的介绍,直接说道:“我们和人约好了的。她在二楼的落梅轩。”

    伙计一听,赶忙说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带几位客官上楼。几位贵人。请注意脚下楼梯。”

    伙计躬身在前头引路,不多时便来到了二楼的雅间。

    进了所谓的‘落梅轩’,几个护卫先在打量了一下雅间,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退了出来,站在门口守着。

    紫薇则伺候着顾伽罗一起来到窗边的圆桌前。

    圆桌旁已经坐了一个人,二十来岁的模样。一袭水蓝色的衣裙,除了几样简单的银饰,再无其他首饰。

    她抬眼看了下顾伽罗。浅浅一笑,“你来了!”

    “大姐姐!”

    顾伽罗冲着她点了下头,而后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那妇人,也就是顾家大小姐顾琳。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折起来的契纸。放到桌面上,两根手指轻轻压在上面,然后推向顾伽罗。

    顾伽罗没有伸手,不解的看向顾琳。

    顾琳抬起手,顺势抚了抚鬓边的头发,“早就想给你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儿个就算是物归原主了。”

    顾伽罗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

    顾琳看着与自己的相似、却远比自己精致的面庞。心中微微有些酸意,但很快又消失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故意说给顾伽罗听,“咱们同年出生,从小到大,不知多少人拿着咱们两个对比。父母、长相、脾性还有亲事,二十年来,我竟没有一项能赢得过你。”

    顾伽罗蹙眉。

    顾琳继续说着,“顾伽罗,你知道吗,我过去一直都非常讨厌你。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没有你,我定然比现在幸福一百倍。可天不遂人愿,我越讨厌你,你却过得越好。直到今日,我、我竟是连和你比的资格都没有了!”

    顾琳的眼中浮现出水光,看到容貌几乎没有变化的顾伽罗,再回想自己在镜中的憔悴、沧桑,顾琳不禁悲从中来。

    尤其想到惨死的夫君,她的心更是一阵阵的抽痛!

    深深吸了口气,顾琳勉强将那无尽的哀伤与心痛压下去。

    “前儿你在稻香院,看到一家子和睦,是不是很疑惑?是不是好奇我父亲和母亲为何不再对世子之位耿耿于怀?”

    顾琳目光落到顾伽罗脸上,忽而问道。

    顾伽罗一怔,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顾琳惨然一笑,“原因很简单,是我极力劝说他们放弃的。夫君的死,告诉了我一个道理,在自身能力不足的情况下,切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我已经没了夫君,不想再失去父母亲人。”

    顾伽罗心里咯噔一下。顾琳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能失去父母亲人’?

    难道顾则成为了抢夺世子之位会不择手段,哪怕违法乱纪、冒天下之大不韪?!

    顾伽罗很快又联想到顾则成曾经跟着顾崇去辽东大营,在那边足足呆了大半年。

    手里有兵,隔壁就是蠢蠢欲动的鞑子,倘或顾则成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一时冲动做下了难以挽回的错事,那、那顾家将会面临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顾琳一直关注着顾伽罗,见她忽然变了神情,便知道她猜到了。

    勾了勾唇角,顾琳叹了一声,“你果然很聪明。没错,年前父亲随祖父去了辽东,在大营里练兵的时候,曾经收到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

    顾伽罗不听也知道,那封所谓的‘密信’里写了什么。

    无非就是以赵国公世子之位做诱饵,蛊惑顾则安:要么与鞑子勾结,造大齐王朝的反;要么趁机拿下辽东大营,用这些兵力做资本,向‘新主’谋一份从龙之功!

    顾伽罗不想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只想知道一件事,“谁?那人是谁?”

    是谁想借顾家的手搅乱朝局,图谋不轨?

    顾琳扫了眼四周,闲闲的端起茶碗,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梗儿,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顾伽罗会意,冲着紫薇使了个眼色。

    紫薇忙屈膝行了一礼,带着几个小丫鬟退了出去。

    来到外面后。紫薇赶忙对护卫头领耳语几句。

    那头领连连点了几下头,待紫薇说完,便带着几个手下。将‘落梅轩’两侧的房间全都包了下来,每间包间都留了人把守。

    头领自己则立在‘落梅轩’门前,与紫薇一左一右牢牢守着门口。

    顾琳见状,不由得赞了句,“不愧是齐家军,果然稳妥、周到。”

    她看向顾伽罗的目光中,不禁又多了几分羡慕。

    相较于过去的羡慕嫉妒恨。顾琳现在确实改变了许多,至少她对顾伽罗没了莫名其妙的恨。

    或许她依然不喜欢这个讨债鬼堂妹,却也不会刻意为难、算计。

    “大姐?”

    顾伽罗心里着急。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顾琳满意的看着顾伽罗焦急的模样,向前探了探身子,凑到顾伽罗耳边,悄声耳语了一句。

    “他?怎么会是他?”

    顾伽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愣的看着顾琳。

    顾琳说出的那个名字。顾伽罗并不熟悉,但曾多次听闻他的故事。

    萧氏皇族出身,身份高贵,却无甚大才,以‘吃喝享乐’为人生目标,是最不可能心生反意的一个人!

    慢说是顾伽罗了,就是疑心最重的萧烨也从未怀疑过‘他’。

    另外,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妙真的影卫。几乎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视着京城,却从未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能有这样的结果。要么是‘他’真的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要么就是‘他’太厉害了。

    瞒过锦衣卫也就罢了,居然连影卫都没有察觉……顾伽罗想想就觉得可怕。

    等等~

    顾伽罗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当日在西南的一件事。

    盐场,对,就是盐场!

    在齐家的地盘上,有一伙人却能悄无声息的占据齐家的产业,险些让齐谨之吃了个大亏。

    那时齐谨之和顾伽罗心中就惊骇不已,暗暗将那个所谓的‘幕后指使者’记了下来。

    回京后,齐谨之曾经和齐令先反复研究过,齐令先将最有可能是‘幕后支使者’的人列了出来,按着名单逐个进行排查。

    齐谨之将这份名单的内容告诉了顾伽罗,所以她十分清楚,名单中并没有‘他’的名字!

    顾伽罗定定的看着顾琳,再一次确认,“大姐,‘他’是直接与二叔联系的?”

    应该不会吧,‘他’既能瞒过锦衣卫和影卫的耳目,定然是个行事谨慎的人。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他’根本不可能以真面目示人。

    顾琳撇了撇嘴,“怎么可能?他又不傻!”

    看向顾伽罗的眼神带着些许不屑,仿佛在说,你个丫头,怎么净问一些蠢问题?

    顾伽罗却顾不得计较这些,急急的追问:“那二叔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

    齐令先都查不出来,一向平庸的二叔却能办到?

    顾琳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啊?瞧不起我爹?”就算她爹确实不怎么能干,可、可到底是顾伽罗的长辈啊,顾伽罗怎么能——

    顾伽罗赶忙道歉,“大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就是好奇。这事非同小可,总要核查清楚了才好。”

    顾琳见顾伽罗态度还算诚恳,方大度的原谅了她,道,“这有什么?我爹除了排兵布阵,平日里最喜欢研究古玩、珍品。正巧这两年他老人家喜欢上了古墨……那人给我爹写的信恰是用最上等的‘李墨’写成,我爹便顺着这条线索,好不容易才查到了‘他’。”

    这叫什么?

    术业有专攻!

    顾伽罗叹为观止,原来天底下没有没用的学问,只是没有用对地方!谁能想到,顾则安败家的爱好,在关键时候竟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

    估计‘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神秘隐藏了几十年,最后却因为写信用的墨锭而暴漏!

    “二叔太厉害了!”

    顾伽罗由衷的赞叹一声。

    顾琳得意的仰起头,“那是自然。”

    说罢,她又回归正题。幽幽的叹了一声,“我爹看着强势,其实胆子并不大。看了那封信,立时就吓坏了,特别是知道我婆家的遭遇后,愈发不敢沾染这样的事。他直接将信交给了祖父,并想祖父认了错,表示自己再也不会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人要有自知之明啊!

    顾则成抱怨了大半辈子,人到中年才猛然醒悟。

    自那日后,二房便真的放下了,或许心里还有些别扭,却也不会故意跟大房过不去。

    顾琳一番思索后,更是决定跟顾伽罗和解。

    目前看来,和解的效果很不错。

    顾伽罗起身,冲着顾琳施了一礼,真诚的道了一声:“多谢大姐姐。”

    顾琳不好意思的别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少说这些肉麻的话。我欠你的还给你了,该告诉你的秘密也都说了,咱们姊妹两清了!”

    说着,顾琳也站了起来,作势要告辞。

    顾伽罗赶忙拿起桌子上的那张契纸,直接塞给顾琳,“大姐,你不欠我,这个你还是收回去吧。”

    当年顾琳趁着‘顾伽罗’身陷铁槛庵,与东齐的大奶奶合作,强占了‘顾伽罗’的几处产业。

    顾伽罗事后追回了一些,但仍有两个铺子被顾琳拿走了。

    当然,顾伽罗也没客气,如法炮制的坑了顾琳一把。

    有来有往,她们两个确实谁也不欠谁的。

    顾琳今日要把那两个铺子还回来,不管方才顾琳有没有告诉顾伽罗那个秘密,顾伽罗都不会收下。

    “细说起来,竟是我欠了大姐姐的人情。大姐——”

    顾伽罗见顾琳推辞,赶忙说道。

    顾琳定定的看着顾伽罗,良久,方把契纸收下,“也罢。过去的事,你我都有错,自今日起,咱们谁也不要再提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过,你既然知道欠我的人情,那就好生的记着,待日后,我可要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她没了丈夫,还有女儿要养,日后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多着呢。

    顾伽罗听她说得蛮横,不禁笑了出来,“是,小妹省的。”

    顾琳也笑了!

    ……多年的恩怨就此了结,以后,她们便是至亲的姐妹,相互帮助、相互扶持,呃,当然也少不了斗斗嘴、置置气。

    送走了顾琳,顾伽罗心情大好,路过脂粉、喜铺等铺面的时候,忽然生出逛街的兴致,叫停马车,带着紫薇几个丫鬟便逛了起来。

    在喜铺里,顾伽罗相中了一套十二幅的双面绣小屏风。

    小屏风十分精巧,绣工精湛,用料上乘,绣的内容也喜庆。不管是给小姑子还是亲妹子,都是一份不错的新婚礼物。

    顾伽罗正要问价,身后却响起一声令她生厌的男声,“嫂夫人?哎呀,真是太巧了,竟在这里遇到了您。”

    顾伽罗僵硬的转过头,正好看到萧罡那张美得不似凡人的面孔。(未完待续。)( )

请假条

某萨又滚出来请假了,真是对不住,卡文卡得欲生欲死,今天整理一下思路,明天继续哈。抱歉,~~~~(>_

第141章 有志一同

    顾伽罗矜持的冲萧罡点了下头,便又将目光转过来,继续问掌柜:“多少钱?”

    她的态度算不得多么失礼,却清楚的表露出她对萧罡的疏离与不喜。

    萧罡见状,非但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正常。

    能不正常嘛,顾伽罗好好的一个夫君,如今却被他萧罡勾搭得魂不守舍,顾伽罗甚至为了萧罡与齐谨之吵了不止一次。

    原本恩爱的夫妻,如今闹得险些反目成仇!

    顾伽罗身为‘受害者’,若是还能对萧罡这个‘罪魁祸首’和颜悦色,那才真是奇怪呢!

    喜铺的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美妇,长袖善舞,最是伶俐不过的一个人。

    当她看到萧罡的盛世美颜时,还是忍不住晃了一下神,两颊悄然飞上一抹红晕,心里的小人捧着脸不住的哀嚎:好一个清雅出尘、俊美不凡的少年郎!

    顾伽罗的声音惊醒了掌柜,她慌忙说道:“一、一千五百两!”

    呼、呼~~大口大口吐气,美妇掌柜总算抓回了一点儿理智。

    萧罡对掌柜的反应早就习以为常了,若不是还有正事,他一点儿都不介意和掌柜的玩一玩儿。

    不过,攻略顾伽罗比较要紧!

    饶是如此,萧罡还是不着痕迹的冲着掌柜的飞了个媚眼儿,琥珀色的眼眸波光潋滟,无尽的柔情仿佛潮水,掌柜的好悬没有溺毙其中。

    “一千五?贵了!”

    顾伽罗收回抚摸屏风的手,淡淡的说道。

    “哎哟,我的贵人哟,这可是再正宗不过的双面绣,您瞧瞧这绣工,这花样儿,还有这绣线,都是最上乘的,十二扇屏风,一千五百两真心不贵。”

    一听客人议价,掌柜的彻底回过神儿来,嘴皮子无比利索,指着屏风,从头夸奖到了尾,结论只有一个:卖您这个价格,绝对是物有所值。您啊,就别还价了,再还价,小妇人就要亏本了!

    世上最不可信的话中便有一句‘商人喊赔钱’。

    如果是平时,顾伽罗未必有闲心和掌柜的多纠缠,但今儿个购物的兴致格外高,虽然身后站着个碍眼的家伙,但并不妨碍顾伽罗享受买东西的乐趣。

    “……双面绣虽然精致,却算不得多稀奇。这屏风的尺寸也不大,若是大座屏的话,一千五百两还差不多。你这个——”堪堪三尺高,顶多做个炕屏。

    顾伽罗一条条将屏风的‘缺点’说了出来。

    “哎呦呦,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这位太太,我们这组屏风那可是十二扇的呢……”

    掌柜的商人本性复苏,可劲儿的夸奖自己的东西。

    顾伽罗则继续批驳。

    两人一来一往砍价砍得十分热闹。

    萧罡起初还静静的看着,随后却发现顾伽罗似乎根本不在乎价格,她只是在享受砍价的乐趣。

    唔,这可不行啊。按照她这个架势,没半个时辰绝对不能完事儿。

    萧罡弯弯的桃花眼扫了眼一旁小丫鬟手里捧着的盒子,发现顾伽罗已经买了不少东西。而这条街还剩下一半多的店铺。

    如果照着顾伽罗这速度,估计要逛到天黑了。

    这样一来,他还如何跟顾伽罗‘闲谈’?

    “一口价,一千两!”

    萧罡低沉的声音响起,说罢,他冲着自己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会意,赶忙从荷包里掏出几张银票,‘啪’的一声拍在了柜台上。

    掌柜和顾伽罗已经砍到了一千二百两,两人都知道,这还不是最合适的价格。

    掌柜的正想着再找点屏风的优点夸一夸,听到萧罡的话,目光便不由自主的飘到了他俊美非凡的脸上。顿时羞红了脸。

    尤其是对上萧罡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时,她的心更是噗噗的一通乱跳。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掌柜的呆呆的点了下头,“好,就、就一千两!”

    顾伽罗蹙眉,自己砍价砍得正酣畅呢,姓萧的伪娘来凑什么热闹?

    还一副土大款的架势帮她付钱,当她顾伽罗缺这一千两的银子吗?!

    “大嫂,您不会怪小弟多事吧?”

    萧罡察觉到顾伽罗的不喜,笑得愈发和善的凑到近前,拿着一把装逼的纸扇轻轻的摇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甜香随着纸扇慢慢的飘散开来!

    顾伽罗抽了抽鼻子,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

    好吧,既然姓萧的愿意当冤大头,她成全他!

    虽然这么想,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京城的人都知道,顾伽罗豪富,且又是个大度的性子。正常情况下,断然不会轻易接纳‘情敌’的银钱。

    所以,顾伽罗冷漠的说了句,“萧公子太客气了,一千两银子,我还是有的。”

    紫薇听出顾伽罗语气中的厌烦,心里咯噔一下,慌忙从袖袋里往外掏银子。

    萧罡见顾伽罗这般排斥他,愈发觉得正常,浅浅一笑,略带歉意的说道:“大嫂误会了,小弟只是想略尽点心意,绝无半点轻视大嫂您的意思。我也知道,一千两银子,对寻常百姓来说或许是笔巨额的财富,可对您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大嫂,大哥对我十分照顾,我也想回报一二,所以,您就别为这点子小钱跟我客气了。”

    萧罡带来的小厮也机灵,催着掌柜的收了银票,又拦住了紫薇付钱的动作。

    掌柜的有些傻眼,手里被人塞了一把银票,不知该不该收下。

    “掌柜的,麻烦你将东西包起来。”

    萧罡冲着掌柜的笑了笑,美得不可方物,掌柜的又被诱/惑了,傻傻的应了一声,攥着银票,一叠声的吩咐伙计们干活。

    不多时,店里的伙计便将十二扇屏风包好,小心的抬到了外面的马车上。

    紫薇不放心,用眼神示意两个小丫鬟跟了上去。

    “哼!”

    顾伽罗从鼻子里哼了一记,看都不看萧罡一眼,径直出了喜铺。

    萧罡摸了摸鼻子,故意无奈的苦笑两声,抬脚追了出去。

    掌柜的恋恋不舍的目送美少年离去,忍不住嘀咕:“啧啧,有如此俊美的男子大献殷勤,那贵人真是好福气。”

    只是听两人的称呼,一个‘大嫂’,一个‘萧公子’,妥妥有奸情的节奏啊!

    顾伽罗自是不知道掌柜的脑洞已经大开,天马行空的想到了风流艳事,她原本逛完喜铺就想回家的。但萧罡却是个牛皮糖黏上了她,不管她怎么给冷脸子、怎么不理不睬,他都笑靥如花的跟着。

    最让顾伽罗受不了的是,每每她的眼神无意间与萧罡接触时,就会发现他眼底荡漾的风情。

    靠,顾伽罗好想挠人:这个混蛋,是在勾引她了还是在勾引她还是在勾引她?!

    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萧十三拿回来的报告,报告中,详细列明了萧罡的丰功伟绩。

    顾伽罗第一次看的时候,险些惊掉了下巴:萧罡从十四岁起就开始靠着一张脸勾三搭四,勾引的对象不拘男女,荤素不忌,真真是脏得不能再脏的双插头!

    更脏的是萧罡的内心。这厮居然最喜欢破坏别人的感情和婚姻,将一个个原本幸福的家庭破坏得支离破碎。

    最恶心的是,他为了证明自己魅力无边,竟将脏手伸向了出家人。

    ……呕,想想萧罡做的那些事,再联想到自己是他的下一个猎物,顾伽罗的胃就忍不住翻滚。

    这样的贱人,真是怎么收拾都不过分!

    于是,顾伽罗便改变了回家的主意,继续逛了起来。

    随便挑了家看着就很气派的铺子,随意的打量了一圈,顾伽罗非常有眼光的相中了铺子里的镇店之宝。

    “这件青花五彩童子擎花纹大罐多少钱?”顾伽罗问道。

    小伙计眼毒,一下子便看出顾伽罗出生不凡,一边恭敬的回答:“好叫这位太太知道,这是上好的官窑,整个京城就我们铺子独一份儿,三千两,不二价!”

    一边朝另一侧的同伴使眼色,示意他去叫掌柜的。

    “三千两?贵了,官窑的东西虽然好,可也不能漫天要价。”

    顾伽罗砍价的瘾发作了,习惯性的回了一句。

    小伙计眉眼带笑,发自肺腑的恭维道,“太太,听您这话,小的便知道您是个行家。您面前,小的也不敢乱说话,您且看看这瓷胎,这花纹,还有这……”

    小伙计小心翼翼的将青花瓷罐一点点展示给顾伽罗看,嘴里不住的夸着,只把这普通的官窑瓷器,夸得宛若贡品一般。

    顾伽罗兴致高,听完小伙计的自吹自擂,便一条条予以辩驳。

    反正吧,让她这么一说,这只在民间还算稀奇的瓷器,硬是成了丢大街上都没有人捡的破瓦罐!

    这时,掌柜的赶了来,正好听到顾伽罗的话,急忙挤开小伙计,冲着顾伽罗拱拱手,而后再一条条的解释回来。

    两人你来我往,如同高手过招,好一通刀光剑影,甚是激烈。

    萧罡最初是忍着,没办法,三千两啊,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他刚从几个‘好友’那儿借了几万两银子,可那些钱都是有大用处的,不是专门拿来给顾伽罗挥霍的。

    再者,他勾搭顾伽罗,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想从顾伽罗那儿弄银子。

    现在好了,他还没从顾伽罗那儿弄到一文钱的好处,却已经先赔上了一千两。

    若是再加上这个破罐子,那就是四千两。

    最要命的是,顾伽罗似乎逛街的兴致极高,这家瓷器店定然不是她的最后目的地。任由她一路逛下去,他口袋里的一万两银票估计都要填送进去。

    不成,万万不成!

    萧罡从旁人那儿拿好处拿惯了,又岂肯自己出血。

    忍,他先忍着,待会儿抽个空儿就想办法‘请’顾伽罗去不远处的酒楼小坐!

    萧罡悄悄在纸扇上又加了些药粉,安静的待在一旁冷眼瞧着。

    但,紫薇根本就不给他接近顾伽罗的机会。她就像一只忠实的犬,死死的守在顾伽罗周遭。

    萧罡凑到左边,紫薇就闪身到左边;萧罡刚想往右偏一偏头,紫薇就故意做出搀扶的动作,用手挡住了萧罡的视线。

    如此好几次,萧罡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几乎无法保持他潇洒、飘逸、脱俗的贵公子模样。

    扭头再看看天色,萧罡恨得直咬牙。

    再三衡量,最后他只得扬声说道:“咱们各退一步,两千两,皆大欢喜!”

    顾伽罗背对着萧罡,半低着头,唇角忍不住的上扬、在上扬。

    出了瓷器店,顾伽罗又进了一家专卖文房四宝的铺子,挑了一支当代制笔大师玉山先生制的紫毫笔,成功让萧罡又‘破费’了三百两。

    萧罡表面清风霁月,心里早已疼得滴血,好不容易让他瞅准了机会,冲着顾伽罗用力扇了扇纸扇,终于阻止了顾伽罗的败家之旅。

    顾伽罗神情有些呆滞,慢慢的跟着萧罡进了一家僻静的酒楼。

    萧罡送了一口气,眼角的余光瞥到顾伽罗的模样,嘴角重新挂上自得的笑容!

    然而他并没有发现,顾伽罗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着,半点都没有‘中招’的痕迹。

    与此同时,齐谨之被萧罡的一个口信‘骗’去了快活山庄。

    坐在他专属的雅间里,齐谨之‘照旧’吩咐伙计上了一桌酒席,菜色全都是山庄的招牌。不管色香味如何,单是这令人咋舌的价格,就彰显了它们的不寻常。

    在打发伙计出去前,齐谨之以等萧罡为名,吩咐伙计关好门,除了萧罡,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伙计知道齐谨之和萧罡的‘关系’,暧昧的看了齐谨之一眼,应了一声,恭敬的退了出去。

    脚步声渐远,齐谨之确定四周没有旁人后,这才打开南窗,一个纵身跳了出去。双脚无声无息的落了地,他轻轻关上窗子,而后飞快的朝后山跑去。

    后山山洞外的一处隐蔽大石后,两个人影凑到一起低声耳语。

    “……小的按照爷的吩咐,忽悠他们父子花大价钱去瓷窑定制瓷瓶,只这一项就花费了两万两银子。另外,小的又告诉他们,想要制造上好的投掷弹,还需要百炼钢,这一项,最少需要三万两。还有引线……”

    齐谨之非常满意,吩咐道:“很好,继续让他们往里砸银子。五万两还不够,据我所知,王东承那边还有几万的存银,就算没了现银,这快活山庄还值八万两银子呢……”

    姓萧的父子敢算计齐家,齐谨之就敢让他们家倾家荡产!(未完待续。)

第142章 坑

    “大嫂,今儿个是小弟唐突了,您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则个。”

    萧罡轻轻抬起宽大的袍袖,露出一双洁白胜雪的手,两指捏着茶盅,一手轻轻托着,无比优雅的将刚刚泡好的茶送到顾伽罗面前。

    他姿态悠然,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的赏心悦目。

    再配上他诚挚的双眸,倾世的容颜,任谁也无法拒绝。

    顾伽罗坐到酒楼的雅间时人已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处境后,很是恼火。

    她一时还弄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迷迷糊糊的跟着萧罡来了酒楼,但本能的,却怀疑上了萧罡。

    是以,她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不善。

    但眼见萧罡双手举着茶盅,一副‘你不接我就不罢手’的坚持模样,她只得压下胸中的火气,伸手接过茶盅。也不顾及什么吃茶的礼仪,一口将小巧茶盅里的茶水喝了个精光。

    哐当!

    顾伽罗将茶盅重重的放到桌子上,“茶,我喝了,你的心意我也领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她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就差直接抬腿走人了。

    萧罡并不气恼,依然浅笑淡然,勾人心魂的桃花眼却澄澈如水,仿若世间最纯真的稚童。

    他双手规矩的放在身前,上身挺得笔直,迎上顾伽罗不满的双眸,认真的说道:“大嫂,我一直都想和您坐下来好好谈谈——”

    顾伽罗不客气的打断,“谈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和萧公子你,似、乎、并、不、熟!”

    语气近乎恶劣。

    萧罡仍不以为意,和煦的笑道:“大嫂,我知道,您对我有怨言。我也知道,您此刻心里肯定在骂我。不过我想说的是,这些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顾伽罗撇撇嘴,阴阳怪气的说:“误会?哈,真是笑话,我怎么误会你了?还是你做了什么引人误会的勾当?”

    这已经是在冷嘲热讽了。

    萧罡慢慢敛住笑容,他倒不是恼了,而是露出委屈的神情,“我就知道大嫂还在误会我。其实,我和齐大哥只是兴趣相投,齐大哥恰巧这些日子差事上有些不顺,他不忍心让大嫂您担忧,这才偶尔寻我一起喝酒聊聊天,排揎一下心里的郁闷。”

    顾伽罗半信半疑,但已经将萧罡的话听了进去。

    不过嘴上还是没有好话:“说得好听,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等等,你说大爷差事不顺心,他怎么不顺心了?”

    说到底,顾伽罗还是更担心自己的夫君。

    萧罡将顾伽罗的反应收入眼底,心中暗暗得意:果然如此,他就知道以齐谨之做切入点最恰当不过。

    面儿上却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他先郑重的举手发誓表明自己‘绝无半句谎话,如有虚假,天打雷劈’。

    接着又道:“大嫂,您也知道,大哥将门出身,又曾在西南做父母官,不管是从军还是为政,都是切切实实的办实事儿。可如今,大哥在大理寺,唉,却整日里无所事事,要么听不思上进的同僚说一些无聊八卦,要么就是埋头一对没用的卷宗做书吏。”

    顾伽罗脸上的嘲讽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思。

    萧罡见状便知顾伽罗真的上了心,继续说道:“一天两天也就罢了,忍忍就过去了。但时间久了,似大哥这样的心怀大志的人如何能受得了?”

    顾伽罗默默的点了下头,没错,齐谨之在大理寺待得确实不开心。

    萧罡心里乐开了花,嘴上仍是一副‘心忧长兄’的好弟弟口吻:“大哥心里苦闷,可又不想让家中长辈和大嫂您担心,就在他满腹牢骚无处发泄的时候,偏巧就遇到了小弟。”

    萧罡略带不好意思的说:“不怕大嫂您笑话,小弟除了一副皮囊,再无其他长处,文不成武不就,唯一擅长的便是喜欢与人交朋友,喜欢和人聊天——”

    “扑哧~~”

    顾伽罗见他顶着一张绝美的面孔,却故意说着自污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一笑,不打紧,终于将室内的尴尬气氛冲淡了许多。

    萧罡故意长长舒了一口气,做出庆幸万分的模样,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嫂总算不恼我了!真是太好了!”

    顾伽罗翻了个白眼,虽没了笑影儿,却不是真的又生气了。

    萧罡看得分明,便继续说道:“我和大哥真真是投缘,只几个照面,便互相引为知己。方才小弟也说了,小弟生平没有什么其它的爱好,最喜欢与人结交,这些年下来,倒也认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伙伴。小弟见大哥实在苦闷,就请他一起去我们常去的山庄散心。”

    “山庄?就是那个快活山庄?”

    顾伽罗的脸又沉了下来,“我怎么听说,那个地方是个销金窟,世间最奢华、最离奇的玩乐项目,都能在快活山庄见识到?”

    明明就是个消磨人意志的纸醉金迷的大泥坑,说得再好听也掩盖不了它的本质!

    萧罡难得严肃的说:“大嫂又误会了。快活山庄确实奢华,但并不是见不得人的龌龊所在。我们‘军方’要安置那么多退役伤兵,若是没有一点子银钱支持,如何能做的下去。小弟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快活山庄赚的每一文钱都是干净的!”

    顾伽罗敏锐的抓住了重点,“等等,你刚才说‘军方’?什么军方?”

    萧罡惊觉自己失口说错了话,满脸的懊恼,他含糊的说:”没、没什么——“

    顾伽罗不依不饶,逼问道:“说,‘军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家大爷和它有没有牵扯?”

    萧罡很是犹豫,最终还是败在了顾伽罗坚持的目光中,叹了口气,缓缓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中低层的武将彼此团结,共同照顾麾下的伤残同胞,时间久了,便聚在了一起,形成了所谓的‘军方’。齐大哥暂时还没有加入我们,但他十分赞同我们的举措,并且表示,‘军方’有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定会全力相帮!”

    顾伽罗没有听到‘齐谨之要帮忙’这一点,她还是对‘军方’本身更感兴趣,“中低层武将?都有哪些?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说?还有,你们安置那么多的退役兵,就不怕引来朝廷的不满?”

    伤兵也是兵。

    而且伤兵这个范围太宽泛了,曾经在战场上被砍了一刀、却没有伤到要害,那也是伤兵。但过上几个月,这样的伤兵就又能活蹦乱跳。

    大齐不许蓄养私人武装,‘军方’却以抚恤、安置伤残同袍为名,堂而皇之的聚拢了一大批人,如果这些人真是‘生活不能自理’的伤残人士也就罢了,一旦不是,呵呵,那就必须怀疑一下‘军方’的企图了。

    萧罡愣了下,他没想到顾伽罗竟会如此敏感,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问题。

    要知道,当初他哄骗齐谨之的时候,用的是同样的说辞,但齐谨之却没有发现‘伤兵’这一漏洞!

    紧接着萧罡又释然了,能入得妙真大师的法眼,顾伽罗必定有其出色之处。

    顾伽罗的敏锐,应该就是她的诸多优点之一吧。

    不得不说,顾伽罗的表现,让萧罡愈发相信了她。

    因为顾伽罗想作假,故意演戏什么的,她定然会积极的配合,以求能套取更多的情报。

    可现在,萧罡想通之后竟松了口气:眼前的顾伽罗是真实的,她没有欺骗自己!

    “大嫂放心,‘军方’从不敢违逆大齐律,我们安置的退役同袍,也都是失去战斗力的残疾,朝廷知道了,也不会过问。”至少表面上,军方十分干净,能够经得起朝廷的问询。

    萧罡说得理直气壮,眼神无比坚定。

    顾伽罗定定的看了他一会,这才放心的点了下头,“这样最好!对了,你再给我说说‘军方’吧,还有那个快活山庄,真有那么多新鲜的玩意儿?”

    萧罡笑着颔首,“大嫂既然感兴趣,我便好生与大嫂说一说。要说我们‘军方’啊……”

    一切都如他事先预料的那般,只要有了共同的话题,哪怕是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男女,也能坐在一起畅谈。

    更不用说,谈话的对象还是这般的俊美、风趣!

    萧罡自认为成功吸引了顾伽罗的注意力,一点点的消除她对自己的戒心和不满,成功将两人的关系,从‘陌生的情敌’升级为‘可以坐下来聊天的朋友’。

    萧罡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便能将‘朋友’的关系发展成为‘情人’。最后,彻底拿下顾伽罗!

    顾伽罗仿佛并不知道萧罡的心思,眼中闪烁着好奇,静静的听萧罡侃大山。

    接了下的日子里,顾伽罗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出门,都能‘巧遇’萧罡。

    不管顾伽罗开始的时候乐意不乐意,但每一次,她都会被萧罡说服,和他一起去茶楼、酒楼之类的地方聊天。

    谈话的内容非常丰富。

    萧罡知道顾伽罗不是个寻常妇人,所以每次谈话,他都会费尽心思的寻找话题。

    不能是琐碎的市井八卦,也不能是低俗的坊间流言……为了吸引顾伽罗的注意力,萧罡还会故意透出一两句朝中大事,或是军方的秘密。

    萧罡笃信,最快拉近两个人关系的办法,就是彼此间有共同的秘密!

    起初萧罡还会以齐谨之为开场白,次数多了,他就故意撇开齐谨之,时不时的还会透出‘这事儿只有你我知道,就连大哥我都没告诉,大嫂可要替我保密’的意思。

    顾伽罗从排斥到习惯,再到享受,只半个月的时间,她对萧罡的态度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有时,顾伽罗甚至会主动向萧罡提要求!

    比如买东西的时候,请萧罡买单!

    再比如闲暇的时候,要求萧罡带她去快活山庄见识一二,当然啦,‘见识’时所花费的银钱,也悉数由萧罡承担。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我权当提前投资了,”

    萧罡每次掏腰包的时候,都会反复在心里念叨,仿佛唯有这样,他才能忽略那股割肉般的疼痛!

    直娘的,顾氏这贱妇,竟这般败家,短短十来天的功夫,就花了萧罡两三万两的银钱。

    萧罡这话要是被齐谨之听到了,齐谨之定会竖起食指在他面前乱晃,“此言差矣,我家阿罗何曾‘败家’。她根本就没有花家里一文钱,好伐?!”

    齐谨之确实听不到萧罡的心声,他也没工夫听。

    顾伽罗在外头忙,齐谨之便在家里折腾。

    “父亲,老徐那边进行得十分顺利,萧家按照他的要求,花大价钱买了一大堆废品,慢说造瓷雷了,就是寻常的黑火药包,他们也造不出来!”

    齐谨之给父亲添了一杯茶,语带嘲讽的说道:“偏萧道宗是个天真的,这会子还做美梦呢。”

    萧家父子倒是打得好算盘,用秘法蛊惑齐谨之去炸公主府,故意制造事件以吸引锦衣卫的注意力,好给他们‘举事’留出准备的时间。

    但,他们选错了对象。

    齐谨之心智何其坚韧?经历了齐勤之夺魂的事情后,齐谨之的精神力变得更加强大。

    萧罡那点子催眠的道行,糊弄旁人还行,对付齐谨之就差了许多。

    齐谨之将计就计,故意做出被蛊惑的样子,转头却把事情闹大了,几乎要把天给捅了个窟窿。并且还命人留下了颇有指向性的线索。

    齐谨之相信,以赵耿的能力,定然能顺藤摸瓜,最后查到萧氏父子和所谓的‘军方’头上。

    不过在这之前,齐谨之还想坑萧家一把。

    萧罡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儿,齐谨之不回敬一二,他实在咽不下那口气啊!

    “老徐人老成精,这点小事自是难不倒他。不过,此事必须谨慎。一旦事发了,必须确保老徐和几个学徒的安全。”

    齐令先沉声吩咐着。老徐是他的亲兵,跟着他不知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临老临老的,他可不想老徐在阴沟里翻船!

    “父亲,儿子省得!”

    齐谨之应了一声,眼底精光闪烁。

    这日,齐谨之向宫里递了一份折子,言明:齐家惊闻公主峰事件,惊骇不已,痛斥歹人丧心病狂、胆大妄为的同时,不禁担心,火器太过危险,一旦被歹人所得,定会危害朝廷、危害百姓。

    还表示,齐家为了社会安定、朝廷安稳,决定将齐氏火器的秘方悉数献给圣人,并销毁库房中所有的火器成品。

    最后齐谨之义正词严的说:“火药乃国之利器,必须由朝廷掌控方得太平!”(未完待续。)

第143章 再坑!

    “噗~~”

    萧道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身子摇晃了好几下,最后软软的瘫倒在椅子上。

    “父亲?!”

    萧罡惊呼一声,赶忙上前搀扶,却被萧道宗用力挥开。

    萧道宗红着眼睛,仿佛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狠狠的瞪着萧罡,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

    萧罡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暴怒的模样,心噗噗乱跳,身体更是忍不住的发抖,一时竟忘了回话。

    “说!”萧道宗怒吼一声。

    萧罡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点儿停顿都没有,一口气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齐谨之将齐家火器的秘方全部交给了皇帝皇帝大喜命火器司验明真伪后便封齐令先为轻车都尉!”

    轻车都尉是勋职,不领实缺,且相较于齐令先最初的一品国公爷,这个职位根本算不得什么。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齐家败落多年,齐令先早已淡出了勋贵圈,轻车都尉虽然只是个空头衔,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官身。

    自此后,齐令先便又回到了勋贵的战斗序列。况这是个良好的开端,圣人肯封赏齐家,也就表明他不再追究齐家的过往,更不再因为东齐而迁怒齐令先。

    齐令先大可先在这个职位上熬个两三年,遇到合适的时机,再由姻亲、故友们帮忙举荐一二,他或许还能重新领兵打仗。

    毕竟齐令先还不到五十岁,算不得老迈无用,而西南表面看着平静,暗地里却危机四伏,一旦那里再发生什么冲突,仅靠一个马翰泽是控制不住局面的。

    圣人和齐令先心里都明白,真若到了那个时候,唯有齐令先出马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之前圣人一直压着齐家,并不是因为齐家犯了错,而是忌惮齐家的火器。

    如今齐家直接将秘方一股脑的全都交了出去,既消除了圣人对齐家的戒心,也在圣人跟前卖了个大大好,只要齐令先不做谋逆的蠢事,圣人还是会重新启用齐令先的。

    “谁让你说这些?!”

    萧道宗才不管齐令先做不做轻车校尉呢,他只想知道一件事:“齐家真的把火器秘方全都上缴了?包括最新研制的火铳?”

    萧罡和徐师傅搭上线后,从他口中听到了‘火铳’的名字,并确定齐家准备要研制的新火器便是这种可以拿到手上发射的火器。

    萧道宗觉得很神奇,萧罡也认为这确实是齐家的宝贝,所以他才会对提供这个消息的徐师傅非诚信任。

    哪怕徐师傅说目前火铳的技术还不够成熟,暂时不能投入大量生产,萧罡也没有慢待他,反而继续将他当做大师傅般敬着。

    萧罡拧眉想了想,而后摇头,“这个,倒是不曾听说。”

    萧道宗黯然的双目中陡然生出一抹希望,“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转而制造火铳?”

    作为兵部侍郎,萧道宗自然知道火器司正在拼命的研制火器。前些日子还传出消息,说是火器司的匠人们已经造出了与瓷雷非常相似的火器。

    只是技术还存在些许瑕疵,造出来的火器性能也不够稳定。但匠人们已经掌握了其中的原理,假以时日,定能成功。

    萧道宗暗地里打探过,据传回来的消息说,再有个三五个月,火器司便能造出比瓷雷还要厉害的火器。

    萧道宗之所以命儿子去挖齐家的墙角,为得就是抢在火器司研制成功前,造出足够多的火器。

    他和萧烨,争的就是一个时间。

    为此他不惜拿出全部的家当,又掐着王东承等几个豪商的脖子将他们全部的银钱都‘借’了来。这些几乎就是‘军方’的最后家底了。

    萧道宗却将这些钱全都砸进了火器上。

    关键时刻,齐谨之的一份奏折将这一切全都毁掉了。

    萧道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萧烨拿到秘方后,定会命火器司日夜不停的制造。

    萧烨背后有整个大齐帝国做依靠,他一旦发动起来,所得到的成果,绝非萧道宗一家能比拟。

    想要强占先机不不成了,可‘军方’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前面有再多的困难,萧道宗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面对几乎没有胜算的绝境,哪怕是一丝的希望,萧道宗也想抓住。

    只可惜,萧罡小声的打破了萧道宗的希望,“父亲,恐怕不太容易。一来,技术不成熟,徐师傅说就是他亲自去做,也不敢确保百分百成功;二来,咱们、咱们没钱——”

    研制火器,绝对是一个费钱的行当。

    萧家只是造了些瓷雷和投掷弹,银钱就如流水般淌了出去,萧家等‘军方’的骨干们已经山穷水尽,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银钱。

    再者,瓷雷和投掷弹是成熟的技术,萧家的花费全都在原材料上。

    而火铳不同,这种新式武器还需要反复试验,这可就不是单纯的费钱了,绝对称得上烧钱。

    “这不行,那也不行,你真是个废物,我要你何用?”

    萧道宗怒了,抄起书桌上的砚台,用力朝萧罡砸了过去。

    萧罡躲都不敢躲,硬是被厚实的砚台砸在了前胸,黑色的墨汁在他雪白的袍子上绽开一朵花。

    萧罡则被强大的力道砸得一个趔趄,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都是儿子无能,父亲请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萧罡低着头,态度无比恭敬的说着。

    萧道宗气得脸红脖子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其实萧罡说得那些他都明白,也能理解。他责骂萧罡,更多的是发泄。

    砸完了儿子,他又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叮叮咚咚,眨眼间,书房仿佛台风过境一般,书本、毛笔、镇纸等物件全都乱七八糟的丢到了地上。

    萧道宗踹翻书桌,屋内再无完整的家具,他这才停下手来,抹了把汗,竟也渐渐镇定下来。

    “等等,好好的,齐谨之为何会这么做?”

    萧道宗的理智回笼、智商上线,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他狐疑的看向萧罡:“你确定齐谨之那小子被你‘拿下’了?还是你露出了什么破绽却不自知?”

    萧罡猛地抬起头,无比笃定的说:“他确实已经被儿子控制住了。就在昨日,他还偷偷借给儿子一万两银子。另外,他也对儿子说过,齐家正在研制一种可以握在手上的火器。”

    恰好与徐师傅说的火铳对上。

    否则,萧罡也不至于那么自信。

    萧道宗皱眉,“没道理啊,齐家应该明白,火器才是他们家的保命符,一旦交出去,齐家便再难恢复往日的荣耀!”

    没有底牌,便只能任由皇帝发落,地位瞬间从主动变成了被动。

    齐令先和齐谨之都不是蠢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自绝生路的事。

    萧罡想了想,忽的‘咦’了一声,迟疑着说:“有件事,儿子也不知道是否与这件事有关。齐谨之曾经说过,马家和东宫都多次找过他,明里暗里的提点,让他多劝着点齐令先,不要总抓着过去的事不放。当时儿子没听出这句话里的问题,也就没有多留心。现在想来,齐谨之会上折子,或许就是东宫或是马家的意思。”

    因为大家都知道,火器之于齐家,既是底牌,但也是障碍。只要齐家一日掌握着它,圣人就不会真的信任齐家,给齐家翻身的机会。

    东宫和马家的意图也很明显,他们需要有实力的盟友。齐家在西南有根基,却唯独缺少一个名正言顺重拾人脉的机会。

    唯有消除了圣人对齐家的戒心,才有可能把齐令先或是齐谨之重新派回西南。

    为了那庞大的人脉,东宫和马家确实有可能力劝齐令先父子。

    萧道宗将这些细细的想了一遍,而后缓缓的点了下头,“确实有这个可能。唉,四正,是父亲冤枉你了,还对你发了火,你不会怪父亲吧?”

    说到后头,萧道宗的语气软和了许多,颇有几分懊恼、愧疚、心疼的意味儿。

    萧罡却没有丝毫感动或是委屈的感觉,反而提高了警惕,满心防备的看着父亲。

    他太了解自己的老子了,萧道宗做事就从来没有错的时候,即便错了,那也是旁人的错。

    如果萧道宗认了错,绝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另有所图。且图谋的事定然十分困难。

    果然,就听萧道宗柔声说:“四正,咱们现在是过河的小卒子,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没钱,咱们就是砸锅卖铁、割血卖肉也要凑出来。”

    听到‘割血卖肉’四个字时,萧罡白皙俊美的面容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什么意思?是让他像小倌馆里的小倌一样,为了钱而出、出卖——

    萧罡喜欢勾引人是一回事,但让他为了银钱而跟人鬼混却是另外一回事。前者让他有成就感,可后者,给他的却是无尽的羞辱!

    萧道宗却不管这些,盯着萧罡的眼睛,轻声吩咐道:“你和齐顾氏不是已经成了‘朋友’?加把劲儿,争取这两日就将她拿下。”

    有了齐顾氏的钱和影卫,‘军方’或许还能多几分胜算。

    萧罡忍着心底想吐血的冲动,好声好气的跟父亲解释,“父亲有所不知,齐顾氏最是难缠,时间充足的话,儿子定能拿下她,可两天——”

    顾伽罗又不是傻子,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想从她手里骗走大笔的银钱和影卫,根本就不可能。

    萧道宗不以为然的说:“你不是有药吗?”

    那种可以让人心神迷乱的药,虽然有些不入流,却十分好用。

    萧罡苦着一张脸,“父亲,那种药只能暂时起作用,想要长期控制一个人的心智,却是不能够的。”又不是神仙给的灵丹,哪能这般灵验?

    萧道宗摆摆手,“你不是还有熏香、控魂术等手段嘛,实在不行就全都用上。”

    萧道宗见萧罡还是一脸的为难,便沉下脸来,冷冷的说:“四正,父亲不是在求你,你也不是为别人办事。别忘了,你也是‘军方’的人,倘或咱们的事情败露了,为父我固然要死,你也逃不脱干系!”

    平时做得心甘情愿、顺风顺水,到了关键时候,却推三挡四、犹犹豫豫,这是什么道理?

    萧罡不敢再辩解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次日一大早,萧罡换了身紫色的衣衫,头上束着玉簪,手里拿着羽扇,无比骚包的来到了城郊。

    官道旁的小路上,萧罡牵着马,静静的待在树荫下等着。

    不多时,一辆普通的黑蓬马车驶了过来。

    赶车的是个男装女子,二十来岁的模样,相貌普通,但眼神犀利。

    萧罡打眼一看,便知道这人定是‘影卫’无疑。唔,她就是传说中的萧十九吧?萧妩送给顾伽罗的女侍卫。

    “萧公子,你来多久了?真是抱歉,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些时间,让你久等了!”

    顾伽罗撩起马车的布帘子,探出半个身子,略带歉意的说道。

    马车车厢很小,仅能容下她一个人。

    萧罡通过半开的门帘看得清楚,今日顾伽罗没有带贴身侍女,只带了一个萧十九赶车兼护卫。

    唔~萧罡摸了摸下巴,据他多年的经验来看,顾伽罗此举代表了一个意思:她对他生出了些想法,有与他进一步‘接触’的欲/望!

    发现了这一点,萧罡十分兴奋。原本他心里还有些惴惴,唯恐自己逼得急了,会适得其反,会彻底得罪顾伽罗。

    现在好了,顾伽罗不是毫无反应,只要他稍加引导和诱惑,拿下她,不是难事!

    萧罡的自信又回来了,挂着优雅、迷人的浅笑,愈发殷勤的招呼顾伽罗一起前往快活山庄。

    “大嫂~”

    包间里,萧罡亲自执壶给顾伽罗斟了一杯千年醉。

    “你叫我什么?呵呵,四正公子,你就没想给我改个称呼?”

    顾伽罗抿了一口酒,嫩白的面皮儿瞬间染上了一层胭脂色,她眼里带着醉意,似笑非笑的说道。

    萧罡的笑容加深了,起身在香炉了添了一把香,缓步回到桌前,他没有坐回自己的位置,而是凑到了顾伽罗身旁。

    一只胳膊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弯着,桃花眼媚眼如丝,“你觉得我该唤你什么?”

    顾伽罗还未说话,外头忽然一阵嘈杂。

    萧罡一惊,因为他恍惚听到了齐谨之的声音……

    PS:新年新气象,亲们,元旦快乐哈!(未完待续。)

第144章 逼反

    常言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萧罡职业勾搭有夫之妇(or 有妇之夫)好几年,不知拆散了多少甜蜜情侣、幸福家庭,被人当场捉奸也不是一次两次。

    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萧罡都能顺利解决。即便偶有争执,他也会凭借自身的武功或是跟随的护卫占据上风,从未受过什么伤,自然也就谈不上产生什么心理阴影。

    但这一回,萧罡却生出莫名的惊恐。

    他的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嘴唇哆嗦,话都说不囫囵了:“大、大~~”

    或许是太害怕了,萧罡的声音都带着颤音儿!

    “大什么大,我是你大爷!”

    齐谨之一脚踹开房门,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双目赤红,头发几乎要立起来,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怒气。

    “大、大哥,你、你听我说!”

    萧罡到底‘经验’丰富,短暂的呆愣过后,迅速便反应过来,慌忙站起来,抬腿就要往齐谨之跟前走去。

    他太慌张了,带倒了椅子都不自知。

    不慌张不行哪,萧罡看得分明,齐谨之的眼中分明带着浓浓的杀意。只是萧罡还没有确定那股子杀意是对他萧罡,还是对顾伽罗。

    毕竟通奸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问罪的话也当是两个人一起。萧罡现在要做的就是抢在顾伽罗开口前,将一切责任都推到顾伽罗身上。

    直到现在,萧罡还是自负的认为,齐谨之对他是有感情的。他甚至有种感觉,齐谨之之所以这么愤怒,或许并不是因为顾伽罗背叛了他,而是因为萧罡!

    所以,萧罡一看到齐谨之进来,直接甩开顾伽罗,麻溜的扑向齐谨之。

    然而这世间的聪明人不止萧罡一个,就在他动身的那一刻,身边有个身影飞快的闪了过去。

    “大爷,大爷,呜呜,您快看看吧,这就是您结交的好兄弟,他、他竟以您的名义哄骗妾身来这个劳什子山庄,”

    顾伽罗双臂环住齐谨之的脖子,头埋进他的胸膛,嘤嘤的哭了起来。

    一边哭,她还一边口齿伶俐的告状:“就、就在方才,萧罡这个杀才居然意图轻薄妾身,呜呜,大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萧罡简直要气炸了。

    自他开始‘**’以来,六七年的时间里,每每有冲突,告刁状、颠倒黑白的一方都是他萧罡。

    可今日,他眼睁睁看着他素来瞧不起的女人当面陷害他。

    轻薄?

    他萧罡是什么人?拥有绝世美貌的无双公子,岂会做这种没品的勾当?

    这还不是最令他生气的事,萧罡更加愤怒的是,齐顾氏这个贱人竟敢设圈套害他!

    没错,顾伽罗根本就没有被他魅惑,至少没有彻底被诱惑,萧罡无论如何都不会否定自己的能力,他只会觉得齐顾氏太过狡诈!

    可不狡诈怎的?齐顾氏可是从他手中‘骗走’了足足几万两银子呢!

    萧罡咬牙忍着胸中的怒火,双目含情的看向齐谨之,“大哥,你听我——”

    那个‘说’字还没有说出来,萧罡的声音便戛然而止,瞳孔猛地收缩,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但只见齐谨之一手环着顾伽罗的身子,一手握成拳头,重重的朝萧罡砸来。

    萧罡长得好,从小就受尽万千宠爱,何曾被人痛揍过?尤其是他自认为深深迷恋自己的‘猎物’,更不该向他挥拳。

    所以,在这一刻,萧罡整个人都呆住了,傻傻的看着一只钵大的拳头不断靠近。

    嘭!

    这是重物击中肉/体的闷声。

    咔嚓!

    这是鼻梁骨头断裂的脆响。

    “嗷~”

    这是萧罡如野兽般的惨叫。

    他双手捂着流血的鼻子,眼泪唰唰的往下淌,全无半点往日的风流倜傥。

    然而还不等萧罡哭嚎完毕,齐谨之的拳头又砸了过来。

    “啊!”

    萧罡被打飞出去,捂着鼻子的手早就松开了,本能的抱住了肚子。

    齐谨之放开顾伽罗,让她去一旁看着。

    甩了甩有些发红的指关节,齐谨之活动了下双手,脸上写满快意的逼近萧罡。

    直娘的,忍了好几个月,总算能狠狠揍这该死的小白脸一顿了。

    齐谨之咧开嘴,露出残忍的笑容,挥舞双拳,招招到肉。

    屋子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求饶声和呼救声。

    顾伽罗闲闲的倚在门边的墙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萧罡被揍得鬼哭狼嚎。不得不说,对付这种贱人,还是最原始的武力最痛快!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快活山庄的伙计和护院们听到动静,纷纷赶了过来。

    有几个脸上、胳膊上带着刀疤的壮硕男子,手里拿着棍棒、斧头等凶器,气势汹汹的直奔雅间。

    顾伽罗撩了一眼,冷哼一声,“好个快活山庄,京畿之地,竟敢蓄养这般多的青壮?还个个身带利器?这是要造反吗?”

    大齐律规定,民间不得私自蓄养武装。即便是有官职、有爵位的人家,家中的护卫、家丁也都是有定数的,一旦超过了本身官职所能蓄养的数量,轻则罚钱降职,重则抄家灭族。

    快活山庄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寻常商贾弄出来的产业,按照律法,庄内的青壮不得超过二十人。且不得持有开刃的利器。

    而眼前,单单是第一时间冲进来的这群人就不少于三十人,这些人手里的斧头,绝对不只用于砍柴,那寒森森的斧刃砍起人来绝对如砍瓜切菜般轻松!

    超人数的武装、超规格的利器,按他们一个造反的罪名,绝对不冤枉!

    “……”那些壮汉砍人的动作一顿,原本满是凶光的双眼里闪过一抹迟疑。

    造反?

    好吧,虽然他们这些人确实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也都做好了造反的准备,但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眼前这个女人,一看就是出身世家的贵人,万一被她叫嚷出去,快活山庄极有可能被官府查封。

    而他们也绝没有好下场!

    先下手为强,要不……领头的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脸上一道巴掌长的刀疤自眉心向嘴角划了下来,映衬着一张脸分外凶恶、狰狞。

    他最先反应过来,手中的大斧头举过头顶,大喝一声,“兄弟们,别听这个贱妇胡说,他们在山庄作乱,分明就是想砸咱们弟兄的饭碗哪,决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既然发现了他们的秘密,那就更不能放过他们了!

    没说的,一个字——杀!

    顾伽罗挑了挑眉,嘿,还真有狠角色啊。看来她猜的没错,萧罡所谓的‘伤残兵丁’根本就不是真正失去生活能力的残疾人,而是一些上过战场、沾过血的亡命徒。

    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对朝廷没有归属感,甚至有人还痛恨官府,所以,他们并不似普通百姓那般,会忌惮官兵、畏惧谋反之类的罪名。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敢明火执仗的举旗造反!

    杀人灭口什么的,对他们而言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萧十九,动手吧!”

    顾伽罗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也就不再犹豫,扬声喊了一嗓子,旋即退回屋子里,关上了房门。

    “杀!”萧十九用力挥了挥手。

    “嗷!”几十个底气十足的怒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紧接着便是兵器碰撞的声音,以及一大片厮杀、怒吼、惨叫、哀嚎声。

    “……外、外面怎么了?”

    萧罡已经被揍得面目全非,他顶着一张猪头,虚弱的问道。

    事情发展到现在,饶是他再自负、再自恋,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他被齐谨之、顾伽罗夫妇联手算计了!

    最令他惊恐的是,自己似乎向齐谨之透露了许多‘军方’和快活山庄的事,而此刻,齐谨之也正在利用这些意图攻击他们!

    萧罡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的眼底呈现出了绝望的灰白神色。

    “我觉得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小命最要紧!”

    齐谨之缓缓直起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如死狗一般瘫软在地上的萧罡,冷笑道:“萧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以为自己能控制一切?操纵一切?”

    见过自大的,齐谨之还真没见过似萧罡这般自大到近乎妄想的人。萧罡以为自己是谁?是天神?能让世人敬畏?还是黄金白银?可以让人人追捧?

    不过是有副好皮囊,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萧罡浑身的骨头都疼得厉害,脸上糊满了鲜血,他的意识也在一点点的模糊。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昏厥的时候,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萧罡强打精神说:“大哥,您一定是误会了,你我兄弟一场,我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外头的伙计和护院们不过是些可怜人,如果他们哪里得罪了嫂夫人,还请嫂夫人大人有大量,饶恕他们这一遭!”

    这回,萧罡难得没有提到‘军方’二字。

    他想混淆山庄里豢养的那些人的身份,想尽力抹去‘军方’的痕迹。想法没错,只可惜太晚了!

    齐谨之掰了掰双手的指关节,而后飞起一脚,直接踢中了萧罡蜷缩的身体。

    萧罡痛苦的闷哼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等萧罡再度醒来的时候,京城风云突变,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事情全都发生了!

    当然,这些萧罡就不知道了。

    换做萧道宗来说,‘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福。一如此时,萧道宗便因为刚刚听闻的事情而震惊不已。

    “什么?齐谨之夫妇大闹快活山庄?将山庄里的一百余名伙计、护院全都抓了起来?”

    萧道宗猛地站起来,瞪大双眼,直直的看着跪在地上回禀的护卫。

    “正是这般……齐谨之还叫嚣着要把山庄的人送去官府,治他们一个意图谋逆的大罪!”

    护卫低着头,身体微微的颤抖,他根本不敢抬头接触萧道宗的目光,低声回禀着。

    “……”

    萧道宗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桌面,好一会儿,他才克制住体内汹涌的怒意和隐隐的不安。

    “大少爷呢?你们大少爷是干什么吃的?居然会放任齐谨之在山庄闹事?”

    萧道宗有些气急败坏,“对了,还有王东承。庄子里出了事,他这个东家怎么能躲着不出面?”不管真实情况如何,至少明面上,快活山庄归王东承所有,有了麻烦,也当有这位东家负责。

    护卫的头垂得更低了,“王、王老爷已经被齐谨之的人抓住了,齐谨之还说,第一个要告的便是王老爷。”

    “等等,你说王东承被抓了?他、他不是在城里采买物资吗?怎么会被齐谨之的人抓住?”

    萧道宗震惊不已,似是想到了某个可能,眼底最深处闪过一抹恐惧。

    “……听、听说王老爷是被齐家的管事从谢家商号里抓出来的,罪名是用假银票骗买货物。”

    护卫小声的说完,便缩起了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自家老爷气急之下会拿他这个倒霉的送信人出气。

    不得不说,护卫多虑了,此时的萧道宗早已心绪大乱,根本无暇顾及他一个小喽啰。

    “竟有此事?难道说齐家早就盯上我们了?”

    所以才会分头行动,一边在山庄打砸,一边在城里抓人?!

    萧道宗脑中闪过许多种猜测,他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忽然,他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王东承被抓了,那、那他采购的那些物资呢?”

    那可是他们起事的重要后勤保障啊!

    护卫听出萧道宗话里的急切,赶忙回道:“好叫老爷知道,王老爷一共采办了三批物资,头两批已经顺利运到了后山,最后的第三批则、则被谢家给扣下来了。谢向东说得明白,什么时候给足货款,他们什么时候出货。否则、否则交易取消!”

    萧道宗略略松了口气,大部分的东西还在,那就好,至少他们起事的时候不必担心粮食和冬衣。

    但紧接着,护卫似乎想起了方才自己没回答的问题,急忙说道:“还有一事,老爷,大少爷也被齐谨之扣下了,齐谨之还、还污蔑大少爷是‘公主峰事件’的元凶,要拖着他去锦衣卫说个明白呢!”

    噗通!

    萧道宗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脸上布满阴郁:直娘的齐谨之,他这是要逼萧家造反哪!

    PS:嘿嘿,那啥,前几天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更新,真是对不起亲们了。贵女还剩下一个尾巴,某萨一定会尽快写完,还请亲们多多支持,某萨拜谢啦!(未完待续。)

第145章 那一天

    “大爷,萧道宗会中计吗?”

    回城的马车上,顾伽罗担心的问道。

    她会有此疑问不是没有原因的。根据萧十三送回来的消息,顾伽罗总结,萧罡虽然是萧道宗的亲生儿子,但在萧道宗的心目中,却没有太高的地位。

    倒不是说萧道宗不在意萧罡,而是说他的这种在意,是有一定条件的。

    当没有更重要的事情时,萧道宗自然十分看重萧罡,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且还是继承家业的嫡长子,怎么可能不上心?!

    可一旦出现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关乎自己存亡、荣辱的大事,萧罡便会被萧道宗抛到一边不管不顾。

    而眼下,萧道宗筹谋多年的大事开始在即,顾伽罗觉得,他根本不会为了萧罡而改动计划,甚至为了麻痹潜在敌人以便能更好的完成计划,萧道宗会主动牺牲萧罡!

    所以,顾伽罗才会担心:“萧道宗不是个重感情的人,他会被咱们威胁吗?”

    齐谨之明白顾伽罗的意思,十分肯定的说:“自然不会!”

    萧道宗一家好几代人,为了能重现祖上的荣光,耗尽五六十年的光阴图谋所谓的‘大业’。如今诸事都准备妥当,只等最后的雷霆一击,换做任何人也不会轻易放弃。更不用说萧道宗这种野心刻入骨子里的人了。

    顾伽罗不明白了,“那、那咱们又何必把萧罡带回京城?”似他这样的败类,直接一刀砍了才是正经,何苦再这般费事?

    齐谨之笑着说:“我只是想催促萧道宗早些行动罢了。”

    萧道宗野心勃勃,行事却十分谨慎。眼下并不是‘起事’的最好时机,不管是火器还是物资,‘军方’的准备都算不得多么充足。最关键的,萧道宗还缺一个动手的契机。

    不管过去的真相如何,至少就目前而言,当今圣人对萧道宗还是很不错的。将他一个出身寒微的草根一路提拔为一部的主官,这是多大的恩宠?

    萧道宗不思回报君恩,却生出了谋逆的心思,单从道义上来说,他就落了下乘。

    当然了,萧道宗本来就是要做逆臣,落个骂名也是正常。可问题是,萧道宗明明做了biao子,却还想弄个贞节牌坊。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行动,也正是在等这个‘契机’。

    前两年前燕王谋逆的时候,萧道宗自以为机会来了,正想要行动,不想燕王太没用,只一天的功夫便被圣人收拾了个干净。

    接着又是大皇子逼宫,萧道宗觉得是时候了,只是因为大雪,大部分的人手被困在了城外,待他好容易凑齐人马,大皇子又败落了。

    接二连三的错失良机,萧道宗扼腕不已,但他并没有因此就乱了分寸,依然谨慎小心。

    所以,齐谨之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利诱,想让萧道宗尽快行动起来。

    唯有他动了,隐藏在暗中的那个‘黑手’才会跟着行动,如此齐谨之才能抓到那‘黑手’的把柄。

    向圣人进献火器秘方是第一步,大闹山庄是第二步,绑架萧罡做人质则是第三步……齐谨之相信,随着他的计划一步步的逼近,饶是萧道宗生性谨慎,饶是‘军方’明知道风险极大,他们也会不得不行动起来!

    “……我明白了,”

    顾伽罗听了齐谨之的解释,缓缓点了下头。

    萧道宗虽然没有将萧罡看得太重,但萧罡在‘军方’的地位着实不低,‘军方’和萧家的许多秘密,萧罡全都清楚。

    齐谨之抓住了萧罡的活口,不管萧罡有没有招认,只要人在齐谨之手中,萧道宗就不敢放心,他就必须抢在齐家从萧罡口中得到切实证据前动手。

    齐谨之之所以命人给萧道宗传话,说什么让萧道宗拿十万两银子来赎人,不过是个借口,他根本就没想过萧道宗会真的来赎人。

    而萧道宗估计也猜到了齐谨之的目的,所以,不管他是不是看重萧罡,他都不会傻乎乎的捧着银子去齐家赎回‘轻薄有夫之妇的无耻之徒’萧罡。

    萧道宗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行动!

    “当然了,我还需要给他下一剂猛药!”

    齐谨之将头靠在车厢上,双目微合,嘴里喃喃的说着。

    顾伽罗没有追问,齐谨之该告诉她的时候自会说的,这是他们夫妻间的默契。

    齐谨之和顾伽罗夫妇间默契十足,另一对夫妇就没有这么和谐了。

    “阿九,丹阳公主这两日怎样了?”

    赵夫人偷偷叫住赵玖,低声询问道。

    赵玖咳嗽了几声,时已近中秋,一早一晚的气温渐渐转凉。加上这些日子休息不好,原就体虚的赵大少爷的‘旧疾’又发作了。

    他的脸上挂着一抹不正常的惨白,气息也不是那么平稳,听了嫡母的问话,低低的回了句:“还好,就是有些焦躁。儿子看着,公主似是有心事!”

    赵玖说得比较委婉,丹阳这几日哪里是简单的‘有心事’?分明就是坐立不安。

    看她的模样,仿佛有弥天大祸要降临一般。

    赵玖不止一次的暗地里琢磨,将下头回禀上来的京城新闻一一分析,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昨晚赵耿回府,赵玖还特意去书房和父亲密谈了好一会儿,父子两个反复讨论、研究,仍没有发现能令一个公主坐立不安的‘大事’。

    赵玖还曾经怀疑,莫非丹阳从父亲书房盗取的情报惹了什么大祸。但他想了又想,又跟父亲将书房里存放的资料再三检查,实在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当然,这些话赵玖是不好跟嫡母说的,他只含糊的说:“母亲不必担心,公主的性子原就如此,应该不与咱们家的人相干,您还是好生保养身体吧。公主那边还有儿子呢。”

    娶了这么个招惹不得的祖宗,赵玖郁闷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并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迁怒旁人,反而好脾气的劝慰父母。

    赵夫人看着庶子苍白的面庞,无声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唉,委屈我儿了!”

    她也只能这么说说,若是让她去面对丹阳,她却是不肯的。丹阳的脾气古怪,如今又有帝后做靠山,整个赵家,连赵耿都不敢轻易招惹,赵玖这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都要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就更不用说赵夫人一介内宅妇人了。

    对于丹阳,赵夫人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断没有主动往上凑的道理。

    她能叫住赵玖询问一些丹阳的近况,已经是极为难得了,想要再关心一些根本不可能。

    赵玖自然明白嫡母的心思,好声好气的说了几句劝慰的话,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他和丹阳的院子,还没有踏上台阶,便听到了一阵砸东西的响动。

    赵玖脚下一顿,身体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不用猜,定是丹阳公主在发脾气,唉,看来他们房里的上好官窑青花瓷器又要换一茬新的了。

    “废物,都是废物……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屋子里传出丹阳气急败坏的吼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砰砰哐哐重物落地的声响。

    啧,应该是那套上好的紫檀家具遭了秧。赵玖心疼的咧咧嘴,正准备转身去书房,还不等他抬脚离去,便看到好几个宫女狼狈的从屋子里‘逃’出来。

    “驸马!”

    几个宫女鬓发凌乱,形容狼狈,神色仓皇不定,却还没有忘了规矩。

    赵玖宁肯她们没规矩一些,让她们这么一喊,他想要逃遁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果然,屋子里猛地响起一声河东狮吼,“姓赵的,还不给本宫滚进来!”

    赵玖病弱的面容愈发苍白,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人们便会发现,在他貌似紧张的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了一抹阴鸷!

    “是!微臣遵命!”

    赵玖弱弱的回了一句,理了理衣服,撩起下摆便进了屋子。

    进了房门,映入赵玖眼帘的便是如台风过境后的凄惨场景:桌子倒了,椅子被砸成了一堆废木料,地上满是瓷器的碎片儿,其中还夹杂着摔坏的果子、点心等物什。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赵玖仿佛没有看到地上的狼藉,抱拳躬身行礼。

    “少来这些没用的虚礼,姓赵的,我且问你,我交代你的事你可去做了?”

    丹阳仿佛一头发狂的母狮,急吼吼的冲到赵玖面前。

    赵玖低头,掩住眼底的憎恶,恭敬的回道:“好叫殿下知道,微臣已经遵照您的吩咐,特意去钦天监问过了。”

    “钦天监的人怎么说?”

    丹阳一把抓住赵玖的胳膊,疾声问道。

    “他们说未来几日确实有雷雨天气,但具体是哪一日,他们还不敢确定。”赵玖不知道丹阳为何忽然关心起天气情况,但为了稳住她的暴脾气,还是乖乖的回道。

    “果然是那一天,果然是那一天!”

    丹阳松开手,双目呆滞,嘴里无意识的低喃着。

    钦天监不知道是哪一天,她却知道:八月初四!没错,就是八月初四,这一日京城将迎来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雷雨。

    至于她为何如此清楚,原因很简单,因为上辈子,她就是在这一日借着无尽的雷电逃离铁槛庵,然后与姚希若同归于尽的……

    PS:完结倒计时。(未完待续。)

第146章 寿王

    “这几日京里不太平,丫头们太小,我怕惊扰到她们,要不你明日带着她们去城外的庄子住些日子吧?!”

    齐谨之穿戴整齐,扭头看了眼捧着官帽的顾伽罗,轻声说道。

    如果他没有算错的话,最迟三日,萧道宗必有行动,届时京城定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弄不好,‘军方’的乱兵还会冲击权贵人家。

    齐家有退役的‘齐家军’做护卫,自然不怕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残兵游勇。但事有万一,齐谨之已经有了惨痛的教训(因意外而早产夭折的儿子啊),便再也不肯让女儿们受到丁点的伤害。

    顾伽罗抬起胳膊,将官帽举到齐谨之的面前。

    齐谨之赶忙低下头,任由妻子给他戴好。

    顾伽罗帮丈夫戴上官帽,又微微调整了一下,退后两步,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又凑到近前,轻轻抚了抚齐谨之官服上的褶皱。

    “阿罗?”齐谨之握住顾伽罗的双手,“这不是逞强的时候。不知为何,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次的事不会像前两次那般简单。”

    齐谨之没有说谎,之前两次的动乱,根本不像是‘政变’,倒像是闹剧。

    不管是已经死了的前燕王,还是疯疯癫癫的大皇子,虽野心勃勃,也准备了不少时日,但终归太稚嫩了些。他们的谋逆,很大程度上都是当今圣人故意放纵出来的结果。甚至于,在他们行动的过程中,还隐隐有圣人的推手。

    饶是如此,两位皇子掀起来的动乱也只持续了短短几日,对朝中的影响也并不大。除了一些朝臣或是投机的勋贵做了炮灰,其他的,再无太大的波澜。

    但这一回不同。

    萧道宗是个野心家,‘军方’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到底经营几十年,不管是家底还是作战力都不容小觑。

    再加上背地里还有个隐藏颇深的‘黑手’,齐谨之可以断定,这次的动乱必将十分激烈。文昌胡同算不得太高档的社区,但街区里住着的也都是官宦富户。一旦‘军方’的乱兵进了城,再有无赖、混混趁机浑水摸鱼,最先被冲击的便是靠近皇城的‘权贵区’,以及似文昌胡同这样的‘富人区’。

    真到了那个时候,街区变成了战场,而战场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齐谨之万万不想让家人遭受‘意外’。

    最最关键的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齐家有利器,齐家的大奶奶豪富,只这两点,就足够吸引乱兵了。

    更不用说,齐家还关押着萧罡,萧道宗再不看重这个儿子,也不会放任他被齐家囚禁。齐谨之可以确定,只等京城乱起来,萧家的人便会第一时间攻打文昌胡同。

    ……思来想去,齐谨之还是决定把家人提前送到安全的地方安置。

    顾伽罗当然明白丈夫的心思,也知道丈夫的顾忌,她微微一笑,道:“安全的地方?大爷觉得城外就安全了?”

    要知道军方绝大多数的人手都在城外的山区,顾伽罗若是真带着孩子去了城郊,那里地广人稀,又没有高墙做屏障,单凭她身边的十来个护卫、以及萧十三等人,根本就无法确保百分百安全。

    在顾伽罗想来,一动不如一静,最保险的还是待在家里。

    齐谨之听了顾伽罗的话,蹙紧双眉,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他方叹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唉,我还是再与父亲好好商议一番,暗中再抽调一些护卫进京吧。”

    顾伽罗想的不错,齐家大宅确实十分牢固。表面上看着十分普通,但只有齐家自己人才知道,不管是院墙还是房舍,都是用最坚固的青石青砖建造的。

    另外,齐家还挖掘了不止一处的地下密室和暗道。

    每一处的密室皆是用青石、铁板造就,室内都储存了充足的干粮和净水,每间密室里的储备足够三个成年壮汉生活十天。

    至于暗道就更安全了,位置隐蔽,暗道里机关重重,每一条暗道都能通向几条街之外的民宅,最长的一条甚至能直达城墙根的护城河水道口。

    若是单从这些设施来看,待在家里确实比在外头更安全。

    也罢,既是如此,索性将家里的防护做得再严密些!

    “这些事大爷看着安排就好。”

    顾伽罗见丈夫采纳了自己的意见,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就齐谨之今天要去赴的宴席询问起来:“大爷,今日寿王府的寿宴,父亲和您非去不可吗?”

    齐谨之挑眉:“阿罗为什么这么问?”

    顾伽罗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父亲不是怀疑——”

    齐谨之一指抵在了她的唇上,打断了她剩下的话。

    顾伽罗瞪大了眼睛,用眼神继续追问着。很显然,她对这个问题十分在意,大有不给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

    齐谨之微微一笑,道:“父亲确实怀疑寿王——”

    他还没说完,顾伽罗就拿开齐谨之的手指,急切的问道:“既然觉得他可疑,那为何还要去赴宴?”

    如果寿王真是那个‘黑手’,今日的寿宴便是鸿门宴,齐令先父子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齐谨之仍是浅笑,声音放得很轻,“阿罗且听我说完。父亲不止怀疑寿王,还怀疑康王,另外还有几个先帝时就开始没落的勋贵世家。”

    顾伽罗皱眉,寿王只是齐令先诸多怀疑对象的一个?

    如此倒是能理解齐令先父子为何要去寿王府赴宴了,他们是想亲去试探一番。

    倘或寿王真是一切阴谋的幕后主使者,他定然知道萧道宗的行动,也定不会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萧道宗行动在即,寿王完全可以借着给妻子过寿的名头,将满城的勋贵、重臣以及有头脸的宗室全都请到家中,然后使出手段将这些人全都控制起来。

    毫不夸张的说,寿王控制了满城的贵人,便等于控制了大半个京城。

    外头又有萧道宗及其统领的‘军方’乱兵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的‘大业’还真有可能成功咧!

    而齐谨之等一众被困的宾客处境可就危险了啊。

    顾伽罗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担心。不管寿王是不是那‘黑手’,她都不愿意公爹和丈夫去冒险!

    “大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我、我懂,但、但是也没必要如此冒险吧?”

    萧道宗也好,‘黑手’也罢,他们的目标不是齐家,而是金銮殿上的宝座。说句犯忌讳的话,那张龙椅由谁来坐,对齐家的影响都不大。齐令先和齐谨之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荣华富贵而以身犯险。

    齐谨之抬手帮妻子理了理鬓发,低声道:“阿罗,话不是这么说的。当年高祖爷打江山的时候,第一代寿王和康王都是倾力相助,为了大齐的江山更是牺牲很多。但高祖爷出于多方考虑,并没有予以足够的回报,相反却把顾、齐、萧、杨等几家抬得颇高。寿王和康王明明是高祖爷的同胞兄弟,也为了大齐付出良多,结果却还不如所谓的二十八虎将风光……”

    齐谨之慢慢的将当年的恩怨说了一遍,而后道:“如果‘黑手’真是寿王或是康王中的一个,他们夺得皇位后,除了会对付当今圣人及其血脉外,也不会放过二十八虎将的后人。尤其是领兵的四大国公府,更是他最先铲除的对象!”

    齐谨之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幽幽的说道:“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那‘黑手’得逞。”

    齐家老祖宗虽然给后人指明了后路,但不到万不得已,哪个愿意背井离乡去异地讨生活?!

    齐令先和齐谨之父子反复商量,最后决定搏一搏。

    再者,那个诡异的‘黑手’藏在幕后,齐谨之虽然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但单单从乌蒙盐场那一件事来看,齐谨之就能断定,那‘黑手’势力不小,且行事狠辣,从不讲究什么规矩、律法。

    这样的人很危险,人只有有所忌惮,行事才会有所收敛。一旦无畏无惧,再掌握了权势,不管是对江山社稷还是黎民百姓,都是一场灾难。

    齐谨之绝不希望这样危险的人攫取帝位。所以,不管那‘黑手’是不是康王、寿王,对齐家有没有宿怨,齐谨之都要拦他一拦。

    “……”齐谨之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顾伽罗还能劝什么?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满腹的话咽了回去。

    最后她只郑重的说了句,“大爷,您有父母弟妹,有我,有幸幸和阿福,所以请您诸事小心!”

    齐谨之对上顾伽罗的双眸,重重的点了下头,“我省得,你放心吧!”

    出了沉香院,齐谨之前往萱瑞堂给父母请安,而后与父亲一起出了家门。

    父子两个骑马带着十几个护卫,穿过几条街,来到寿王府。

    寿王府早已装饰一新,处处都挂着红绸带,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喜气。

    寿王世子二十出头的模样,生的白白胖胖,滚圆的脸上常年带着憨厚的笑容,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好感,不自禁的放松了警惕。

    今天是寿王妃的寿辰,寿王世子作为嫡长子,亲自站在大门外迎接来客。

    看到齐令先父子的时候,寿王世子眼底闪过一抹亮光,旋即笑呵呵的迎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147章 雷

    与寿王世子一样,寿王也是个体型庞大、面相憨厚的大胖子。只是他比儿子更胖,远远望去,活似个大肉球一样,根本看不出是个人形物体。

    待走近了,却仍无法看清寿王爷的真面目,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位王爷太胖了,将五官都撑得走了形,眼睛、鼻子什么的除了能看出是个器官外,再无其他可供辨别的特点。

    萧家人特有的方脸盘、凹眼睛,在寿王脸上全都看不出来了。

    一身杏黄色的四爪蟒袍,身高不足六尺,却腰大十围,满脸油光,一走路身上的肥肉就跟着抖动。

    齐谨之不是头一回见到寿王,但每次见到他,都会忍不住怀疑,这位王爷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吃成这幅模样的?话说猪都没他这么肥!

    “请王爷安!”

    齐令先抱拳行礼,态度很是恭敬。

    齐谨之赶忙敛住心神,随着父亲一起行礼。

    还隔着好几步远,寿王就热情的伸出一手,“哎呀,令先老弟,你真是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何必这般生分?这是你家大郎吧?啧啧,几年不见,愈发出息了。”

    寿王的气息有些不稳,没办法,人太胖了,走路都会累得发喘。他的精神头却很好,一把抓住齐令先的胳膊,好兄弟似的寒暄了几句。接着又将目光投到齐谨之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笑嘻嘻的说道:“小子长得真不错,颇有几分老夫当年的风采!”

    齐谨之面皮一抽,心道:王爷哎,您老这是夸人还是埋汰人?!有您的风采?您哪只眼睛看出小爷我是个胖子了?要知道,寿王爷从懂事起就是个肉球,且体重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加重。以至于京城人一提起寿王,第一印象便是胖,第二印象才是他的贪恋享受和老实厚道。

    心里吐着槽,齐谨之却半点不敢松懈。据齐家暗探搜集回来的消息显示,面前这位笑得宛如邻家世伯般和蔼可亲的大胖子,暗地里可是做了不少事呢。

    所谓的痴肥,所谓的憨厚,所谓的与世无争,都不过是蒙蔽世人的伪装。

    当然,说得更直白些,寿王不过是在‘自污’罢了。方法虽老套了些,却十分有用。这么多年来,京城发生了好几次的动乱,不管是圣人还是朝臣从未怀疑过寿王府。

    如果不是齐谨之在西南险些吃了大亏,逼得齐家耗费大力气去深挖详查,他们也不会查到寿王和康王身上。

    就算是查到了蛛丝马迹,在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前,齐谨之还是无法将眼前这座大肉山跟神秘的幕后黑手联系到一起。

    ……这一切全赖寿王多年来的伪装成功呀!

    单是这份功力,就足够齐谨之钦佩了。哪怕寿王体型再惊人,面相再憨厚,齐谨之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小子拜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齐谨之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好好,今个儿是王妃的寿辰,我命人准备了上好的惠泉酒,哈哈,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最清楚了,你们齐家的男人都是海量,今天来了我的王府,你们可不能客气,痛痛快快的醉一回才是给我和王妃面子呢。”

    寿王笑得如同弥勒佛,两眼被肥肉挤成了一条缝,掩住了眼底的精光。他乐呵呵的招呼齐令先父子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和齐令先寒暄。待齐令先的态度一如几年之前。可问题是,那时的齐令先还是超一品的黔国公,手握西南大营,位高权重,寿王高看他几眼也是正常。

    今时不同啊,齐令先不过是个刚刚得了个勋职的小官。

    四五品的官阶在权贵多如狗的京城,真心算不得什么,更不用说毫无实权的勋职了。

    寿王却丢下满屋子的权贵和宗室跑去招呼齐令先这个失势的‘小官’,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当然啦,你也可以说寿王和齐令先本就是故交,寿王之所以待齐令先始终如一,是寿王人品好,不是那等跟红顶白的小人。

    但问题又来了,若寿王和齐令先的交情真的那般好,那当初齐家出事的时候,寿王为不发一言。好吧,寿王身份敏感,又无心朝政,所以不好为齐令先求情。那么齐家的案子了结后,齐谨之出仕、齐家设宴的时候,齐家的亲朋故交纷纷前来支应,连东宫都派了内侍来为齐谨之送行,但人群中却没有寿王府任何一个人的人影。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寿王和齐令先父子真心不熟!

    明明不熟的两个人,寿王偏偏在整个京城的权贵面前做出一副亲如兄弟的模样,这、这里面分明有问题啊。

    英国公等几位老国公眯着眼睛,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各有计量。唯有彼此眼神交汇的时候,才会递给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好一会儿,齐令先才摆脱开寿王的‘热情’,他没有凑到几位国公爷跟前,而是按照官场规矩,来到中层官员的席位上。

    “齐、齐大人,多日不见,今日卑职能与您同席共饮真是三生有幸。”

    坐着齐令先邻座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黝黑脸膛,满嘴的络腮胡子,看着就是个赳赳的武夫。他是五成兵马司的指挥使,官职不高,但胜在握有实权,所以才能在寿王府的寿宴上谋得一席之地。

    军伍出身的他,自然一眼便认出了齐令先的身份。虽然现在齐令先一无爵位,二无兵权,但这位指挥使丝毫不敢轻慢。碍于席上还有其他的宾客,他不好正式见礼,微微抬了抬屁股,躬身朝齐令先连连拱手。

    齐令先扫了他一眼,微微勾唇,“指挥使太客气了。今日寿王妃寿诞,你我皆是受邀的宾客,谈不上‘幸’不‘幸’的。”

    这位指挥使连连摆手,直道‘您太客气了’。他生得虽四肢发达,头脑却不简单。笨的人也坐不稳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子。

    齐令先客气又疏离的态度,让指挥使明白,眼前这位前黔国公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更不愿同席的宾客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指挥使便不再多言,但对齐令先的态度依然恭敬无比。

    热情招呼客人的寿王世子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心中对齐令先在军中的影响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父王说得没错,齐氏虽丢了国公的爵位和西南大营,但其隐在暗中的势力仍不可小觑。与其他三大国公府的联系也十分密切。

    表面上,齐令先在人前和英国公等人并不亲近,见了面只是礼节性的打个招呼。殊不知,他们越是这般,落在有心人眼中便越是猜度——明明都是世交,几辈子的交情,几家也都不是见风使舵的人,没道理齐家一落败就急着划清界限。他们这般,分明就是遮掩。暗地里还不定怎么亲密呢!

    齐谨之并不知道寿王父子的心思和打算,他伺候父亲落了座,自己不急着入席,先去寻大理寺的人,跟上司问了礼,又跟同僚寒暄了几句,随后又与几个相熟的勋贵子弟打了个招呼,足足在寿王府的待客花厅里绕了大半圈,齐谨之才溜溜达达的回到齐令先身边坐下。

    “父亲,寿王在京城的人缘真心不错,京城排的上号的人家来了三分之二,朝中的官员来了大半,”

    齐谨之端起茶盏挡在面前,悄声对齐令先说道:“且处处语笑喧阗,好一派花团锦簇、富贵祥和的景象啊!”

    齐令先的眼睛眯起,低低的叹了一声:“寿王果然名不虚传。”隐藏的不是一般的深,时至今日,竟还没有人怀疑他。至少放眼整个花厅,除了少数几个谨慎的领兵国公,绝大多数的官员估计还当寿王是个醉心享乐、无心皇位的闲散王爷呢!

    不多时,接到寿王府邀请的宾客陆陆续续的赶到了,花厅里也变得愈发热闹起来。

    寿王呵呵笑着站在正中,抬起手微微向下压了压。

    方才还与左右交谈的宾客见此情况,纷纷安静下来。

    寿王双手放在身前,笑眯着眼睛对众人致谢,感谢大家前来参加王妃的寿诞。

    男女有别,即使今天寿王妃是寿宴的主角,她也不好在前面露面。所以,花厅的一切皆有寿王父子主导。

    主人致谢完毕,宾客们纷纷向寿星贺寿,一番扰攘过后,宴席便正式开始。

    寿王不愧是以‘醉心享乐’而闻名天下的悠闲王爷,寿王府的吃食、酒水乃至器皿都是最好的。说句不怕犯忌讳的话,寿王府的宴席水准比宫里的御宴还要高呢。

    席上那些富贵惯了的勋贵和宗室们都一副享受的模样,就更不用说许多出身寒微、品阶不高的小官们了,他们满心欢喜,抄起筷子便对着满桌子的珍馐佳肴发起了进攻。

    没用多长时间,花厅里便充满了谈笑声、咀嚼声和杯碟碰撞的响声,甚是热闹。

    宴席一直持续到下午,主人热情,宾客尽兴,眼瞅着一场寿宴就要顺利结束了。齐令先父子满腹心事的吃了一餐饭,始终没有发现异常,还不等他们舒一口气,外头的天色忽然阴沉下来。

    紧接着,天空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

    轰~轰~~

    咔嚓~咔嚓~~

    雷声一声紧似一声,堆积的云层中耀眼的闪电一个接着一个,那声音仿佛劈到了人的心上,令人不禁生出一阵阵的心慌和畏惧。

    唯有寿王父子,满是油光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暗喜。

    PS:额,某萨真是没脸说什么了,月底前一定完结,一定!握爪~(未完待续。)

第148章 被雷劈了

    “八月初四,申正一刻,天空骤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天地变色,树木枝条若狂魔乱舞,诸般乱象竟似洪荒混沌之初……”——《齐史·本纪·景帝》。

    话说能够被载入历史的日子,定然有其特殊之处。

    八月初四,原本不过是一妇人(好吧,虽然这个妇人是王妃,但在男权社会里,除了皇帝他妈和他老婆,或是有卓绝贡献的极个别女性,大多数人都不是史官关注的对象)的生日,但因为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雷雨,却被史官正儿八经的记在了《齐史》上。

    其实如果单单是一场雷雨,也不值得史官如此看重,真正的原因却被掩藏在了轰隆隆的炸雷声中。

    “什么?南书房被雷、雷火击中?”

    寿王府中,一众宾客正准备告辞离去,不想却天气骤变,大家不禁皱着眉头,一边闲聊,一边翘首望着阴沉的天空。就在众人越来越心焦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这样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消息。

    更有几位阁臣忍不住看了看房间角落的沙漏,“申正一刻?岂不是圣人在南书房批阅奏折的时辰?!”

    自从进入了夏季,圣人耐不得暑热,便将办公的地方转移了南书房后面的水榭。

    阁臣每天出入南书房,时常在水榭与圣人商讨政务,自然十分熟悉那里,几乎是闭上眼睛脑海里便会清晰的浮现出南书房和水榭的格局。

    小小的水榭设计得十分巧妙,屋脊四角都有一只趴蝮的兽头,而每个兽头后面都连着专门的水道,冰凉的井水通过水道、经由趴蝮大张的嘴中喷洒而出,顺着瓦砾流下,在水榭四周形成一道道瀑布,最后流入水榭下面的池塘中。

    “趴蝮”不断的吐水,循环的水汽冲去了暑气,使得水榭内清凉无比。

    以往朝臣们去南书房觐见圣人的时候,心中不止一次的赞叹这水榭设计精巧。但此时,许多朝中大佬却脸色惨白,身体似得了疟疾般抖个不停:苍天呐,屋脊上的四只趴蝮全是紫铜铸成的,而紫铜最怕雷火!

    万一、万一……

    大家都不敢往下想了,一个一个的都虔诚祈祷:老天保佑,雷火只是击中了南书房,并没有延及水榭。或者、或者,圣人今个儿正巧没有去水榭避暑,毕竟天已入秋,暑气也早退了,圣人应该不会再去水汽弥漫的水榭了吧?!

    “不、不对,被雷火击中的不是南书房,而是南书房后面的一处小小水榭!”

    就在众人神色各异、议论纷纷的时候,寿王府的小厮再次带来了坏消息,还不等几位大佬惊得闭过气去,更坏的消息又来了,“雷火肆虐之时,圣人恰在水榭批阅奏章!”

    首辅季彦季老大人到底经历得多,极力压下心中的慌乱,一个箭步冲到近前,揪住小厮的衣襟,厉声道:“圣人呢?圣人可、可曾受到惊扰?”他实在问不出心底最恐惧的那句话——圣人可曾受伤?

    小厮被动的踮起脚尖,艰难的回道:“好、好叫这位老大人知道,小的只打听到这些,圣人是何情况,小的却是不知。不过,小的回来的时候,宫门已经提前关闭了。听、听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季彦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脚软的跌倒在地上。

    此时他也顾不得怀疑为何寿王好端端的会派人去宫城打探宫内的消息了,脑子里满都是‘出事了’!

    “圣人的情况恐怕不好,否则马皇后不会命人关闭宫门。我料想此时禁卫军、五军都督府已经全都动起来了。”

    齐令先神色不变,拳头抵在鼻子下面掩住嘴巴,小小声的对齐谨之说道。

    齐谨之点头,寿王府的小厮虽然口口声声说‘不知圣人是何情况’,但话里话外都透着:圣人受伤,宫中不稳,马皇后被迫紧闭宫城。

    “父亲,圣人不会真的、真的——”被雷劈了吧?

    齐谨之沉默片刻,低声嘀咕了一句。

    到了眼前这个时候,事情已经渐渐明朗了。一场宫变就在眼前,寿王、康王,还有外头的萧道宗,估计都有份。齐谨之甚至怀疑南书房被雷火所击,未必全然就是意外。

    他没有去过南书房,也没有亲眼见过水榭的模样,但听家里的密探详细描述过。水榭屋顶上的趴蝮虽然是紫铜铸成,却也不是那么轻易被雷火击中的。

    听说,当初工部筹建水榭的时候,钦天监的一位属官便提出,紫铜易被雷击,建议在水榭增加避雷的装置。

    此项建议已被工部采纳,修建水榭的时候也特意做了各种防范。所以,就算遭遇今日这种百年不遇的大雷雨天气,水榭也不会被轻易被雷劈的。

    ……等等,钦天监?工部?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齐谨之猛然记起南书房的水榭恍惚是今年春天才建造完成,而提议修建这处水榭的则是最爱享乐的寿王!

    寿王侧妃的父亲曾经担任过钦天监的监正!

    “父亲!”齐谨之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警惕,正想要对父亲说出自己的猜测。齐令先却抬起右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齐谨之赶忙住了口,顺着父亲的暗示,将目光投向了英国公、卫国公等几位大佬。

    果然,几位老国公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异常,与周围的人一样,满脸的焦急与惊愕,但眼底却无比的镇定,脚下更是不着痕迹的悄悄往外退,试图从寿王父子的密切监控圈儿里逃出来。

    齐谨之见状,忍不住舒了口气。也是,他一个小辈都能猜到的事情,父亲和那几位老狐狸又怎么会想不到?

    有这几位大佬在前头撑着,自己这个黄毛小子还是乖乖候在一边瞧着吧。

    “轰~”

    “咔嚓!”

    震耳欲聋的雷声一声响过一声,树杈形状的闪电时不时的在阴云中闪现,寿王府内一片安静。众人心思各异,左右环顾,试图从周围人脸上看出些什么。

    季彦经过短暂的慌乱,迅速的恢复了镇定,他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来到寿王面前,揖手行了一礼,道:“王爷,宫中出了这等祸事,老臣心急如焚,先行一步,还请王爷见谅!”

    说罢,不等寿王回话,季彦抬脚就要往外冲。

    “季首辅且留步,本王与你一起去。”

    寿王满是油光的脸上没了往日的憨笑,焦急的冲着季彦的背影吼道。

    “我们也去!”

    “对,赶紧的,咱们要进宫!”

    皇帝出事了,一场大变就在眼前,谁还能坐得住?众人纷纷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也顾不得外头风雨欲来、电闪雷鸣的恶劣天气,跟着季彦和寿王跑出了花厅。

    几位老国公暗地里给彼此递了个眼色,而后不发一言的混入人群之中。

    呼啦啦的一阵忙活,朝中数得上号的大佬们急匆匆往外赶去。

    寿王府的小厮们十分机敏(又或是早有准备?),迅速备好了车马。

    季彦是文臣之首,平日里最讲究仪容、规矩,此刻也顾不得了,一把抢过小厮手里的缰绳,偌大年级却身手敏捷的翻身上马,一抖缰绳,竟直冲皇宫而去。

    其他几位阁臣、尚书还想坐马车,见季彦这般,只得从车辕上下来,随便从寿王府的下人手里接过缰绳,‘驾、驾、驾’的追了上去。

    英国公等几位国公和老将军则无比熟稔的扳鞍上马,控制速度,紧紧的坠在季彦等几个阁臣后面。

    然而在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好几拨不明身份的人马纷纷行动起来。

    一时间,寿王府的花厅里只剩下了寿王世子和一干四品以下的中低层官吏。

    “父亲?”齐谨之握紧拳头,浑身戒备的立在齐令先身侧。

    “别急,咱们再看看。”齐令先朝角落里潜伏的齐家暗卫使了个眼色,沉声对齐谨之吩咐道。

    “……世子,下官先告辞了。”

    一众小官沉默良久,还是一个兵部的主事率先站出来,对着寿王世子抱了抱拳,没说什么好听的客套话,直接提出告辞。

    皇宫惨遭雷火袭击,圣人有可能被雷劈,绝对称得上大齐第一大事,但对于那些六七品的小官来说,真心关系不大。除非是大家族的弟子,或是宗室的人,宫乱、政变之类的事,家世普通的小官小吏即便暗自牵挂,也没资格(或者说没办法)掺和。

    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各回各家,关闭门户,静等风暴来临。当然,有企图心、妄想趁机谋算的人除外。

    寿王世子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多加阻拦,拱手还了个礼,便命家中管事将十几个小官一一送了出去。

    齐令先父子学着众人的模样与寿王世子告辞。

    原本,齐谨之还担心寿王世子会拦下他们,但奇怪的事,寿王世子并没有像寿王那般对他们父子另眼相看,而是像对待普通小官那般,只淡淡的说了句‘不送’。

    寿王世子甚至都没有送出花厅,而是冷眼瞧着,任由齐令先、齐谨之离去。

    “……”齐令先蹙了蹙眉,心中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们父子刚出了寿王府,一个不起眼的青衣小厮凑了过来,附到齐令先耳边说了句:“老爷,家中无端起火,所幸扑救的及时,人及房舍并未有所损伤,但、萧罡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149章 万万没想到

    “父亲?这可如何是好?”

    齐谨之心慌得厉害,急急的问向齐令先。

    齐令先挥手让小厮退下,递给齐谨之一个安抚的眼神,“不过是个小人物,被人带走也没什么要紧。”

    一边说着话,齐令先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四周。前来赴宴的宾客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此刻天气愈发的恶劣,雷声不断,大风夹带着令人恶心的土腥味儿袭来,连王府送客的小厮也都躲进了门房,偌大王府门前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

    但,齐令先敏锐的察觉到,在不知名的暗处似有好几道偷窥的视线。

    “父亲~~”齐谨之哪里是在意‘萧罡不见了’这件事?他真正担心的是家里的母亲和妻儿。

    齐令先面沉似水,一把捉住齐令先的袖子,低低的说了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

    纵横沙场这许多年,早就练就了他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危险,正在朝他们父子逼近!

    齐谨之忧心家人,却也没有乱了心神。见父亲神色不对,赶忙反手扶住父亲的手,搀扶着走到马前,“父亲,您先走!”

    齐令先没说话,利索的板着马鞍上了马,双脚用力一磕马蹬,胯下的骏马如离弦的弓箭般蹿了出去。

    齐谨之拉过自己的马,纵身而上,飞快的追赶着。

    齐家的护卫们训练有素,几乎同时上了马,紧紧的跟在两个主子身后。

    宛如一阵旋风,齐家一行人消失在卷起的沙尘中。

    “世子爷,人都走了!”

    躲在门房的小厮待齐家父子离去后,捂着被大风吹乱的帽子,颠颠的跑去回禀。

    寿王世子臃肿的脸上一片肃杀,全然没了方才的憨厚、和善,挥退了小厮,被肥肉挤成一条线的眼睛看向几近全黑的天际,冷冷的吐出两个词,“行动!”

    看似空无一人的庭院中,蓦地响起整齐的声音:“是!”

    话音未落,屋脊上嗖嗖嗖跃起三四十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分几个方向奔去。

    轰~隆~~

    咔嚓~

    雷与闪电此起彼伏,素日热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齐令先一行人纵马狂奔,不多时便穿过了三四条街道。路过东大街的时候,齐令先和齐谨之还分神看了看,令他们意外的是:如此时刻,如此重要的主干道,居然没有禁卫或是兵卒把守!

    齐谨之蹙眉。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接触到真相了,但随着事情的进展,他惊异的发现,在触手可及的真相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大的疑团。明明已经确定了的猜测,此刻他却没了把握。

    齐谨之不禁怀疑,他查到的东西是真的吗?那个隐匿朝野三四十年的‘黑手’真是他猜想的那几个人?!

    嗖、嗖嗖、嗖嗖嗖~~

    就在齐谨之走神的当儿,耳边陡然想起利器划破空气的微响。

    “不好,有刺客!”

    “老爷,大爷小心哪!”

    刚刚还缀在齐家父子后面的几个护卫,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猛磕马磴,拼命的冲到最前面。

    齐令先和齐谨之都不是等闲之人,自然也发现了敌袭。面对密集的箭雨,他们本能的俯下身子,整个身体紧紧的贴在马背上,十几支箭险险的擦着两人的发丝而过,最后狠狠的钉在不远处的地上。

    好悬哪!

    齐家父子暗叹,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如此凌厉的攻势,来者绝对不是普通人。

    还不等他们松口气,空中立时飞来无数支的弓箭。密集的箭矢交织成杀人的网,毫不留情的朝齐家一行人围剿过来。

    噗!噗!

    扑通,扑通。

    饶是齐家护卫身经百战,面对如此攻势,也有几个人不幸中招,直接从马上跌落下来。

    “……唔!”

    齐谨之伏在马背上,一手控缰,一手抽出刀,左右挥舞劈开射来的弓箭。极大多数的箭都被挡了出去,但还是有一两支穿过他的防御,一支擦着他的额角飞过,另一支却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右肩。

    齐谨之闷哼一声,顾不得肩头的剧痛,强力支持着继续挥刀。

    齐令先也在极力闪躲,转头间扫到这一幕,心中大急。他一面挥刀躲避箭矢,一面左右观察,终于让他看到一条小路。

    不断有前面的护卫受伤,齐令先来不及细想,大喝一声,“往这边走,快!”

    喊完,他飞快的拨转马头,径直奔向那条小路。

    齐谨之紧跟其后。

    齐家幸存的几个护卫答应一声,且打且退的进了小路。

    不远处屋脊上的一个黑衣人看着齐家人逃跑,抬起右臂。埋伏的弓箭手立刻停止了攻击。

    那黑人唤来一个属下,吩咐:“火速回禀主人,猎物已经入网!”

    下属拱手应了一声,“是。”

    说完,便飞身而去,远远的看去,那人在一片屋脊上跳跃,几个起落间人已经消失不见。

    ……

    送走齐谨之,顾伽罗便有些坐立不安。

    命乳母将孩子们抱来放在里间的临窗大炕上,她心不在焉的和女儿们玩。

    幸幸和阿福穿着大红的小褂、小裤子,一个板着胖胖的脚丫子啃得欢实,一个则盘膝坐着发呆,小眼神别提多严肃了。

    顾伽罗看到女儿们这般,饶是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禁逗乐了。

    伸手戳了戳阿福的小额头,笑骂一句:“我和大爷都不是老学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小冬烘?!”

    阿福摸了摸额头,淡定的扫了亲娘一眼,继续盯着屋子的一角“沉思”。

    顾伽罗见状,愈发有了逗弄她的心思,一会拉拉阿福的小胖手,一会拽拽她的小短腿儿,一会又揉揉她的毛脑袋……弄得阿福不胜其烦,淡定的表情终于裂了,一脸控诉的瞪着不良妈。

    顾伽罗瞧了不禁喷笑。

    幸幸看到亲娘和妹妹貌似玩得很开心,丢开沾满口水的脚丫子,扶着靠枕吭哧吭哧的爬了起来,摇摇摆摆的扑了过来。

    “哎哟,娘的好幸幸,慢点儿,慢点儿。”

    顾伽罗伸手扶住小炮弹一样的幸幸,母女三人抱作一团。

    室内焦躁的气氛顿时被欢笑声打破。

    这种欢乐一直持续到中午。

    顾伽罗带着孩子们吃了午饭,又亲自哄她们睡着,轻手轻脚的出了里间。

    她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气,吩咐两个乳母,“给幸幸和阿福收拾一些衣物和玩具,打好包,然后送到我这里来。”

    两个乳母虽心有疑惑,但还是乖乖领命。

    顾伽罗又唤来紫薇,“给我收拾几件样式普通、耐穿的衣服,另外再吩咐厨房,让她们做一些能随身携带又耐放的吃食。”

    紫薇应了一声,而后犹豫的问:“大奶奶,您这是——”

    紫薇早就发现了,今天自家主子的情绪不太对,很是焦躁不安的样子。

    莫非,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顾伽罗叹了口气,“没什么,有备无患吧。”事情太大,在没有确切的消息前,她不好透露太多。

    紫薇不敢再问,赶忙出去收拾。

    随后的事实证明,顾伽罗的准备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下午时分,天边响起了惊雷,幸幸和阿福被吓得哇哇大哭。

    顾伽罗和乳母们赶忙哄着。

    就在她们手忙脚乱的时候,外头忽的乱了起来。

    远远的,顾伽罗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顾伽罗一惊,抱着幸幸跑到外间,靠着门框向四周查看。

    “大奶奶,声音是从外院客房方向传来的。”

    紫薇细细的辨认了一番,笃定的说道。

    顾伽罗想了想,决定道:“我们去萱瑞堂!”

    经过接二连三的清洗,现在还能留在齐家当差的奴仆无一不是能干、可靠的忠仆。

    顾伽罗相信,有这样的奴仆在,外院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走水?!

    想用火攻让齐家大乱吗?

    哼~顾伽罗暗自冷笑,看来外头的人已经动手了!

    她抱紧孩子,领着几个心腹,带着收拾好的简单行李,匆匆的去与清河县主汇合。

    萱瑞堂里,清河县主正焦急的等着。就在天气骤变的时候,她便命人去接顾伽罗、胡氏等人。

    紧接着又收到了外院失火的消息,清河县主更加心慌,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各种阴谋、意外的桥段。

    胡氏和齐严之夫妇住在外面,顾伽罗和孩子们到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到。

    “母亲,您没有受惊吧?”

    顾伽罗将幸幸交给乳母,上前去搀扶在屋子里来回乱转的清河县主。

    “我没事,你和姐儿们没事吧?”

    清河县主反手握住顾伽罗的胳膊,细细的查看了她一番,而后又挨个看了看小孙女们。

    确定彼此都无恙,清河县主和顾伽罗这才坐了下来。

    两人刚刚坐定,噔噔跑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他的脸上一道道的黑灰,神色惶急,推开拦阻的丫鬟婆子,直冲冲的闯了进来,“太太,大奶奶,好多贼子杀了进来,他们又是放火,又是杀人,眼瞅着就要杀进二门,大管家吩咐小的来接您们。”

    清河县主和顾伽罗交换了个眼色,而后由清河县主发问:“贼人?什么贼人?好端端的,为何跑到咱们齐家来作乱?”

    眼前这人应该是齐家护卫,清河县主曾经见过一两面。但这并不表明他可信。

    “小的也不知道。哎呀,太太,大奶奶,情况紧急,有什么话咱们先逃出去再说。再耽搁下去,就来不——”

    话还没说完,这人突然惨叫一声,而后直直的扑到在地上,他的背后,赫然插着一把刀。

    清河县主和顾伽罗大惊,四周的丫鬟、婆子则尖叫着四处奔逃。

    “住嘴!都给小爷我闭上嘴巴!”

    一个年轻人踢了踢地上的死尸,伸手将刀抽了出来。

    “严、严之,你、你为何——”

    清河县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话时都不禁结巴起来。

    顾伽罗也惊诧不已,因为眼前这个一刀刺死齐家护卫的年轻人,不是旁人,恰是曾经给齐家惹来祸事的不肖子——齐严之。

    然而更让清河两人想不到的是,齐严之接下来说的话……(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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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锦罗春:
no、Zuo、no、dIe!穿越到现代又反穿回来的顾伽罗很想问问曾经‘借住’过她身体的穿越女,你丫到底Zuo了什么,为毛让她一睁眼就要面对这么多烂摊子?!
但最要紧的,却是洗白名声,从这个号称大齐贵族女子监狱的铁槛庵逃出去!
穿越重生女:“谁Zuo了?咱有天下第一的尊贵爹,彪悍的人生无需解释!”
本土重生女:“我没Zuo,上辈子我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害得一尸两命,今生我定要有仇报仇,让所有害我的人统统去死!姐是本土重生女,分分钟秒杀你丫的穿越炮灰!”
系统重生女:“……”
顾伽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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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大齐贵女反穿回来收拾烂摊子的故事!
锦罗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罗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罗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