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揍他
“大奶奶~~”
紫薇快步跑了进来,见顾伽罗头发凌乱、衣衫破烂的模样,顿时吓得变了脸色。
“不必惊慌,我没事!”
顾伽罗拢了拢鬓边的乱发,抬脚来到临窗大炕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昏死过去的‘齐谨之’。
眉头禁不住皱了起来,她方才应该没有看错,‘齐谨之’抱着头惨叫的时候,脸上分明有两种表情在变幻。
她所说的表情,并不止单单是面部表情,而是一种气质,是每个人特有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东西。说得直白些,就是个人的习惯小动作。
她和齐谨之夫妻好几年,彼此间太过了解,对方的一些小习惯和小动作,他们都十分清楚。
所以,‘齐谨之’来的第一天,她便察觉到了,接连观察了几天,最终确定自家大爷可能已经被恶鬼霸占了躯体。
但就在刚才,她清楚的在‘齐谨之’的脸上看到了大爷的影子。
难道大爷一直没走,他只是被恶鬼压制住了,暂时无法掌控自己?
顾伽罗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赶忙吩咐道:“紫薇,把冰盆搬过来。”
过了一个中午,铜盆里的冰块早就化成了水。
紫? 薇不明白顾伽罗的意思,小声的说了句:“大奶奶,你是想洗漱吗?冰盆里的水太凉了,婢子还是去厨房给您取些热水来吧。”
“洗漱不急,先把冰盆搬过来。”顾伽罗懒得跟紫薇解释。
萧十九却猜到了顾伽罗的意图。从腰间抽出一根牛皮绳,抖开了,“少主。安全起见,属下还是先把他捆起来吧。”
虽然她的功夫足以控制‘齐谨之’,但顾伽罗也在场,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为好。
顾伽罗想了一下,点点头,“嗯!”
萧十九先把牛皮绳在水里泡了泡,然后三下五除二。将‘齐谨之’捆了个结结实实。
紫薇将冰盆端了过来,顾伽罗扫了眼四周,发现屋子里的瓷器已经摔了个精光。桌椅之类的家具也横七竖八的歪在一旁。
好好西次间,仿佛台风过境一般狼狈。
顾伽**脆抄起冰盆,哗的一声泼到了‘齐谨之’的身上。
‘齐谨之’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立时睁开了眼睛。
最初的时候。他还没有彻底的清醒。双眼呆滞无神,一副完全不在状态的模样。
顾伽罗却有些惊喜,蹲下/身子,急急的喊道:“大爷,大爷!”
齐谨之涣散的瞳孔终于对准了焦距,沉静的眸子里先是惊讶,旋即了然,接着便是狂喜。最后则是心疼与愧疚。
“阿罗~”
明明是同一个皮囊,明明是相同的声音。但顾伽罗却清楚的分辨开来,她激动的扑到齐谨之身上,泣道:“大爷,真的是你吗?呜呜,你终于回来了。大爷,大爷~~”
顾伽罗压抑近三个月的情绪瞬间宣泄出来,委屈、担忧、恐惧、心疼……过去八十多个日日夜夜,她的心仿佛被放在了油锅里,翻来覆去的煎熬着。
眼泪汹涌而出,顾伽罗嗓子里似是堵了个硬块儿,满肚子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忽然,顾伽罗的身体变得很僵硬,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她缓缓的松开手,一步步的往后退,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
感觉不对,大爷好像又不见了!
果然,‘齐谨之’嗤笑一声,“哟,抱得真紧!还真当你是个贞洁烈女呢,谁料竟也是个不要脸的烂货。齐顾氏,几年前你就曾红杏出墙,原想着你能改邪归正,不想却愈发**。也就齐谨之那个蠢货,看不透你的真面目,居然还拿你当宝——”
‘贝’字还没有说完,‘齐谨之’便神色一变,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
很显然,他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疼痛。只是相较于刚才,他已经有了经验,没有惨叫出声,只用力咬着下唇,企图抵挡那股撕裂般的剧痛。
顾伽罗冷眼看着,她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的大爷没走,一直被邪术禁锢在身体里,任由那孤魂野鬼作恶。
“……啊~~”
忍了好一会儿,‘齐谨之’再也忍不住了,凄厉的大喊一声,眼白一翻,再度昏迷过去。
“冷水!”
顾伽罗面无表情,冷冷的吩咐道。
这次紫薇也不敢多问了,赶忙将冰盆里剩下的半盆水递给顾伽罗。
顾伽罗将水兜头朝‘齐谨之’泼去。
“阿嚏~阿嚏~~”
齐谨之接连打了几个喷嚏,顾不得废话,趁着有限的时间,急急的说:“阿罗,你听我说,我是中了血咒,神魂被恶人压制,你赶紧去西南找——”
话还没说完,齐谨之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欠扁的‘齐谨之’。
“嗤,找谁?血咒之毒,根本无药可解。齐顾氏,我看你还是认命吧,好好与我过日子,我可以忘了你过去的所作所为,将齐家大奶奶的位置留给你,给你正妻的体面。”
顾伽罗勾了勾唇角,嘲笑道:“异想天开。”
“哟,你别给脸不要脸。真当我稀罕你这个被人穿过的破鞋啊,若不是看在顾家、冯家还有萧妩的面子上,你顾伽罗给我当丫鬟我都不要。我可不是齐谨之那个笨蛋,放着那么多贵女不要,非要守着你个毒妇。”
“齐顾氏,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识破了我的身份就能怎样,我现在就是齐谨之,任你说破了嘴皮子,也不会有人相信。”
“你若是识趣,就乖乖的听我的话,如若不然,哼,我绝不会让你好过。别以为铁槛庵没了我就没地方处置你,铜杵庵的大门还开着呢。”
“不只是你,还有那两个赔钱货——”
‘齐谨之’正放着狠话,脑袋猛地又疼了起来,接着便是昏倒。
“大奶奶,这、这~~”
紫薇已经被眼前这神奇的一幕给惊呆了,根本无法理解,为何同样的面孔却会给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萧十九就镇定许多,虽眼底闪过诧异,却没有表露出来。
看了眼昏迷的‘齐谨之’,又看了看抿唇不语的顾伽罗,萧十九试探的问道:“少主,接了下该怎么办?”
顾伽罗思考良久,沉声说道:“揍他!最好能揍得他下不了床,无法动弹!”
萧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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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血咒?巫蛊?
赵宅。
赵耿神色如常的迎接马皇后派来的内侍和道人,但心里已经暗暗敲响了警钟。
他是圣人的奶兄弟,自幼伺候圣人长大,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圣人的人之一。
今日上门的虽然是马皇后的人,但赵耿很清楚,若没有圣人的默许,精明的马皇后断不会主动插手臣子的‘家务事’。
更不用说坤宁宫的内侍还带来了圣人的口谕,“着赵耿父子好生照看丹阳公主!”
口谕只有短短一句话,其中却包含了许多曾意思。
首先,圣人对九公主并不是全然不在乎,至少还惦记她的安危。
其次,圣人对赵耿以及赵家略有不满。
再次,圣人对京城的控制力远远超过了赵耿的想象。看来,没有锦衣卫,圣人依然能清楚的知道任一臣子家中的琐事。哪怕这个臣子是大齐最大的特务头子赵耿!
深深吸了口气,赵耿恭敬的应道:“微臣谨遵圣命!”
“赵指挥使,时间不等人,咱们还是赶紧去看看丹阳公主吧。陛下和娘娘都十分惦记公主殿下,唉,似丹阳公主这般因为母丧而悲恸得伤了神魂的孝女,这世间可是不多了。”
马皇后[ 派来的是她的亲信,坤宁宫的内侍总管钱公公。钱公公四十来岁的模样,白白胖胖,五官平常却透着一股子老实、憨厚。
赵耿却十分清楚钱公公的手腕,别看他笑得像个无害的弥勒佛。真要是下手的时候,手黑着呢。
也是,能在吃人的后宫里爬到一宫总管的位置。怎会没有一点子本事和心机?
钱公公方才那话分明就是在敲打赵耿:圣人对丹阳公主这个‘孝顺女儿’十分看重,赵家切不可怠慢了。
不管丹阳昏迷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圣人那儿已经有了结论:心忧母丧乃至哀伤成疾。
纯孝!
日后人们再提及丹阳公主的时候,下意识的便会想到这个形容词。
而丹阳曾经做过的那些错事,也将被人遗忘,最多被嘀咕两句‘年纪小、不懂事’。
还是那句话,孝顺的人德行都不会太差。
“丹阳。人蠢了些,运气却极好,生个病也能洗白名声!”
赵耿不动声色的引着钱公公和明心道人进了内院。心里却忍不住的腹诽。
不过这样也好,丹阳入了赵家的门,成了赵家的儿媳妇。她的名声好一些,对赵家也是有好处的。
“见过钱总管。明心真人!”
赵耿的妻子迎了出来。自从得到消息。说是宫里要给丹阳寻高人做法,赵耿夫妇便连夜将丹阳安置到了赵家最好的院落。
赵妻也暂时丢下病弱的赵玖,一天十二个时辰在丹阳病榻前守着,短短两日的功夫,便熬得面容憔悴。竟是真有几分为丹阳着急的慈爱婆母模样。
钱公公却心知肚明,在圣人没有发话前,赵家根本就没人在乎丹阳的病情。
他听说,丹阳和赵玖新婚那日。两口子几乎同时昏厥,满赵家的人全都围着赵玖打转。而丹阳。躺在地上足足半个时辰,才被忙完的赵妻命人抬到床上安置。
随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赵耿捉了来,轮番给赵玖诊脉。
丹阳那边,却只有一个从外头请来的大夫帮忙瞧了瞧。这还是赵妻怕丹阳真的有个好歹而连累赵家,这才随便的寻了个街边的郎中。
直到赵玖那边的病情稳定下来,赵耿才打发了几个太医过来救治丹阳。
“唉,难怪圣人会生气,九公主再怎么不靠谱,那也是圣人的骨血,皇家的金枝玉叶,却被臣子如此慢待。赵耿,有点儿恃宠而骄啊。”
钱公公暗自嘀咕着,面上却还故意做出欣慰的模样,随口夸了赵妻几句‘辛苦’。
赵妻忙道不敢,而后领着钱公公和明心道人去了卧房。
“老奴给殿下请安。”
钱公公做足了样子,哪怕丹阳还人事不省,他依然躬身行礼。
请完了安,钱公公板着脸唤来伺候丹阳的宫女,冷声询问主子的病情。
宫女战战兢兢的将丹阳的情况详细禀明。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几天来,丹阳一直昏迷不醒。太医每天都来诊脉,却发现她脉象平和、气息平稳,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
那群太医们实在没办法了,才给出一个‘哀伤太过以至伤了神魂’的荒谬结论。
宫女说了等于没说,钱公公不耐烦的挥挥袖子,将她们打发下去。
然后客气的对明心道人说,“真人,您看?”
明心已年逾六旬,鹤发童颜,三缕长髯甚是飘逸,配上崭新的道袍,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仙气。
“殿下的神魂确实有些不稳,需要设坛做法。”
钱公公询问宫女的时候,明心已经细细查看了丹阳的情况,又在卧房里转了一圈。一边掐着手指,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做足了世外高人的模样。
当然,他也确实有真本事,就方才那一会儿的功夫,他便确定了丹阳的‘病情’,并且找到了破解的法子。
钱公公大喜,一叠声的催着赵家人去准备。
赵妻半信半疑,但还是按照明心道人的吩咐,命人去准备香案、烛台、黄纸、朱砂、黑狗血等物什。
一个时辰后,丹阳暂居的小院里,香案已经摆好,三根食指粗的香点燃,明心道人一手桃木剑,一手招魂铃,在院子里跳来舞去。
赵耿扶着虚弱的赵玖,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钱公公抄着手饶有兴趣的围观。
赵妻则继续守在卧房里伺候丹阳。
明心又是烧黄纸、又是画符、又是撒狗血的,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气喘吁吁的收了阵仗。
“成了?”
钱公公疑惑的问道?
赵耿没说话,但眼底已经显出了怀疑。在他看来,明心不过是个跑江湖的老神棍,除了糊弄一些无知蠢妇外,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本事。
然而,还不等明心说话,卧房里已经响起了赵妻惊喜的声音:“公主醒了!”
钱公公又惊又喜,惊的是,明心竟真是个高人,喜的是公主醒了,皇后总算没有在圣人跟前丢了面子。
钱公公拔腿就往卧房跑。
赵耿皱眉,正欲扶着儿子一起去卧房,却被满头大汗的明心拦了下来。
赵耿不解的问:“真人还有什么吩咐?”
明心道人却神秘兮兮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在赵耿父子面前晃了晃,随即又飞快的收了起来。
赵耿瞬间变了颜色,一把揪住明心的衣襟,“这鬼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巫蛊娃娃,居然是巫蛊娃娃!该死,居然有人想害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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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拉人下水
巫蛊,于皇室而言,自古都不是小事。
不管那只小破娃娃能不能起到害人的作用,每次出现,却都能引发一系列的流血事件。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后妃、权臣死在巫蛊二字上。
赵耿自认为是圣人最宠信的臣子,可也不敢拿这事开玩笑。
只见他满脸阴沉,目露凶光,狠狠的瞪着明心道人,大有一言不和就杀人灭口的意思。
赵耿一生杀人无数,身上的煞气绝不比领兵打仗的悍将少。当他全部释放出来的时候,气势颇为骇人。
明心道人却岿然不惧,见赵耿对自己生出了杀意,不禁冷笑一声,“指挥使好大的威风!老道好意救指挥使,指挥使不说心存感激,居然还打算恩将仇报?好、好、好,既是如此,老道也不枉做好人了,干脆将此物交给钱公公算了。”
说罢,明心道人一甩袖子,轻松的挣开赵耿的大掌,抚了抚皱巴巴的衣襟,径直朝卧房走去。
赵耿暗暗吃惊,想他赵耿自幼习武,手上的功夫并不弱。方才他惊怒交加,更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明心却轻轻松松的挣脱了他的禁锢,这、这老道不简单啊!
“真人,请留步。”
赵耿闪身挡在! 明心近前,低声道:“赵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真人,还请真人恕罪。”
明心顿住脚步,傲然看着赵耿。
赵耿能屈能伸。知道明心是个厉害角色,便舍去指挥使的威风,讨好的笑道:“真人神仙一样的人物。还请不要跟赵某一介武夫一般见识。”
“哼!”明心的脸色依然不好看,却到底有了回应。
赵耿知事情有转机,赶忙问道:“赵某敢问真人,此物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赵某不是不信真人,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赵某一家上下上百口的性命就会保不住。还请真人谅解。”
“在哪里发现的?哼哼,自然是丹阳公主的寝室之内。”
明心没好气的说道,“当然。你可以不信,但那东西上有生辰八字和姓氏名讳,只需对对笔迹便能找到幕后真凶。老道好奇的是,不知那笔迹是赵指挥使的。还是贵府大少爷的。”
明心的两只眼睛故意在赵耿父子身上转来转去。
赵耿掩在袖中的右手动了动。一柄柳叶飞刀悄无声息的滑落指间,但最后,他还是悄悄的收了起来。
不管明心的话是真是假,哪怕用巫蛊娃娃来陷害赵家的人就是明心,赵耿也不能动他。对方敢明目张胆的把娃娃拿给他看,必是有所依仗,赵耿若是出手了,事情极有可能无法收场。
赵耿不想拿全家人的性命去赌。他也不敢赌。
所以,他只能相信明心的话。
强笑两声。赵耿辩解道:“真人说笑了,赵氏承蒙圣恩,得以尚主,赵某和犬子恭敬公主还来不及,又岂会行那等腌臜伎俩害她?退一万步讲,就算赵某要害人,也绝不会用这种皇室大忌的法子。必是有人嫉妒赵家,所以才设计陷害。还望真人明察。”
明心笑了,“老道不过一乡野老匹夫,明察不明察的并不重要。只要赵指挥使不怀疑是老道诬陷,老道就心满意足了。”
赵耿闻弦歌知雅意,赶忙许下诸多好处。甚至不惜出重金给明心修建道观。
明心这才将巫蛊娃娃交给了赵耿,而后似有深意的对赵耿说:“丹阳公主莫名昏厥,她的卧榻之下忽然出现巫蛊人偶,这真的是巧合?赵指挥使身居高位,执掌锦衣卫,监察百官,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赵指挥使虽问心无愧,却也要防备那些暗地里的黑手。这次是巫蛊,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还望赵指挥使珍重!”
赵耿心里咯噔一下。之前他对丹阳昏厥的事根本就没上心。一个失去圣宠的公主,是生是死、是意外还是被人陷害,赵耿并不在意。
因为儿子的缘故,赵耿曾经一度还盼着丹阳直接死掉算了,省得留下来克死赵家的独苗。
但明心的话却惊醒了赵耿,是啊,丹阳好好的,怎么就昏迷了呢。且看今日明心的作为,丹阳的病极有可能与诅咒、巫术一类见不得光的邪术有关。
赵耿不禁担心,这次是丹阳,下一次呢,会不会是他的阿九。更有甚者,或许是皇帝?!
赵耿捏紧那个扎满银针的人偶,不敢往下想了。
“查,必须严查,”赵耿咬牙说道,“赵某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居然敢谋算、陷害我赵家!”
这才对嘛。
明心满意的点点头,说了句:“老道也很好奇,丹阳公主所中的血咒乃南疆夷人不传之秘法,中原地区十分罕见。赵指挥使若是查到了下咒之人,还望您能告诉老道一声!”
赵耿眸光一闪,南疆秘术?
脑海中飞快的闪过朝中所有与南疆有关的官员名单,赵耿暗暗记下了几个人名。
丹阳公主睁开了眼睛,但很快又昏睡了过去,太医一番诊治,确定她只是身体虚弱,好生休养些日子便能康复。
钱公公大喜,马皇后建议请道士给丹阳做法,还亲自命人请了这位明心真人。如今明心出手便唤醒了丹阳,马皇后在圣人跟前将会更加有体面。
主子体面了,他们这些奴婢脸上也有光彩。说不得回宫后,圣人和皇后还会有封赏下来。
一想到这些,钱公公发面馒头一样的胖脸上满是笑容。和赵耿闲话了几句,又装模作样的敲打了宫女们一番,钱公公便喜滋滋的带着明心回宫复命去了。
与此同时,皇宫废弃的冷宫里,一个有些岁数的老宫女盘膝而坐,忽然面露痛苦之色,‘呕’的一口,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是谁,居然解除了小贱人的血咒?!”老宫女五官扭曲,恨恨的骂道。
文昌胡同。
清河县主听到消息,急匆匆的赶到沉香院。
西次间已经被下人们收拾干净,‘齐谨之’恬静的躺在临窗大炕上‘睡觉’。
清河县主先看了看顾伽罗,见她虽有些憔悴,却没有受什么伤,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接着她又坐在炕前,细细的打量‘齐谨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香儿,你确定见到谨哥儿了?”清河按下心底的那股子违和感,低声问道。
“嗯,母亲,我可以确定,大爷没走,他只是被歹人用邪术禁锢了。”
顾伽罗欣喜的说,“等丹阳那边有了消息,咱们便请明心道人给大爷施法吧!”
话音方落,外头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县主,大奶奶,刚得到消息,丹阳公主醒了!”
清河县主的贴身丫鬟鹦鹉疾声回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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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以子之矛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热闹了一天的京城渐渐安静下来。
淡淡的暮色中,九个城门的城门小卒准备关闭城门,恰在这时,南侧城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等小卒反应过来,几匹快马便已经杀到近前,打头的是个俊美非凡的美少年,他并没有减慢速度,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在城门小卒面前一晃,便纵马跨过了城门。
“哎哎,你、你们是什么人,天子脚下也敢如此——”张狂?
年轻些的兵卒十分气恼,他来城门当差的时间不长,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平头百姓,在那些百姓面前,他耍惯了威风,竟也开始扬起鼻孔看人。
今儿个倒好,居然有人这般放肆,弄了个破玉佩晃了晃就想纵马闯过城门,真真是太放肆了!
小卒觉得自己身为武人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心里不快,阴沉着脸,作势要去拦阻。
与他一起当值的兵卒却是个干了多年的老兵油子,见同伴找死,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飞快的扯到一旁,让开道路任由嚣张的骑士们呼啸而过。
“三哥,您干嘛拦我呀。他们——”
年轻人非常不解,一手指着疾驰而去的人影,不服气的想要抱怨几句。
+ 年长些的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恨声骂道:“他们什么?你小子自己也说了,这里是天子脚下,贵人遍地都是。随便什么角落里就有可能碰到凤子龙孙。可那几个人却敢纵马闯入京城,根本不怕什么规矩、律法,显是有靠山的权贵。这样的人。咱们巴结都不够资格,你小子居然还敢凑上去招惹人家?你不想活了?!”
年轻人被同伴一番话吓得变了脸色,双腿直打哆嗦,“三、三哥,那、那我该怎么办啊?呜呜,那几位爷会不会回来收拾我?”
年长些的见他知道怕了,缓和了语气。“放心吧,人家贵人们忙着呢,哪里有闲工夫收拾咱们这些草芥?”
这兵卒说的没错。策马急去的几人根本就没把两个小卒子放在眼里,尤其是领头的萧罡,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
“父亲,事情办妥了。”
萧罡回到家里。片刻都没有耽搁。拎着马鞭就进了书房,兴冲冲的说道。
“哦,那个老匠人真的愿意为我所用?”
萧道宗谨慎惯了。
再者,齐家治家有道,重要事务皆有忠心的世仆打理。
萧道宗和齐家打过交道,也亲眼见识过齐家世仆的行事做派。虽然萧道宗对齐家这样的勋贵非常看不顺眼,但也要摸着良心赞一句:齐家果然调教有方。那些个仆人仿佛被齐家下了蛊,任凭金钱诱惑、美色勾引还是威胁逼迫。居然毫不动摇。
圣人、皇子们以及‘军方’渗透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进展。便是那些世仆的功劳!
齐家的火器作坊更是齐家的根本,能在工坊担任‘大师傅’,必定是世仆中的佼佼者,忠心绝对经得住考验。
萧道宗相信自家儿子的本事,可更清楚齐家世仆的节操,所以,他才会忍不住的质疑。
“父亲,您就放心吧。徐老头儿确实曾经是齐家最信得过的世仆,但他的弟弟却被分到了东齐。”
萧罡勾了勾唇角,嘲讽的说:“世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忠诚,再赤城的奴仆也抵不过血缘亲情。东齐败落,名下的奴婢四处流落。徐老头儿想请齐令先将弟弟一家赎买回来,然而却慢了一步,西齐的管家去官府的时候,那家人早就被好几户人家分别买了去,下落不知。”
齐令先不是不仁慈,无奈造化弄人。徐老头儿起初也没敢埋怨主子,但随着黔国公府的抄没,西齐彻底蛰伏下来,北郊工坊也暂时停止了一切业务。
工坊停工了,齐令先没有亏待匠人们,薪俸照发,只是没了丰厚的福利。
徐老头儿习惯了做‘大师傅’时的风光,工坊一停工,他就成了没用的闲人。三五日还好,时间久了,他的心中也渐渐生出了不满。
这时他忍不住想起了弟弟的事儿,愈发埋怨起主家来。
如今又有萧罡的刻意利诱、挑唆,徐老头儿会接受萧家的招揽也就不奇怪了。
最要紧的是,萧罡并没有直接要求徐老头儿反水,他只是请徐老头儿忙个小忙:将火器工坊的最新情况告诉萧家一声。
其它的,比如偷盗火器、窥探秘方之类明显背叛主人的勾当,却是不需要徐老头儿做的。至少目前不需要。
萧道宗听了儿子的话,缓缓点了一下头,“这般看来,姓徐的老匠人倒是‘情有可原’哪。很好,跟他保持好联系。今日我去户部打听了一下,最近半年内,接连几次给火器司批了大笔的银钱。齐谨之的消息应该没错,火器司耗巨资终于研制出了媲美瓷雷的火器。齐家研制新火器迫在眉睫。”
而他们萧家,只需盯紧了北郊工坊,便有机会得到新火器的秘方。
“父亲,那咱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火器的事有了突破,也愈发证明了齐谨之的‘忠诚’,萧罡胸中满是踌躇,“儿子看出来了,齐谨之对军方十分感兴趣。当然不排除他想探查军方底细的可能。齐家败落数年,已经跌出了权贵圈,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齐家很符合军方的条件。”
“还不够。齐谨之还做着正五品的官儿,他家又与太子关系匪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
萧道宗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幽幽的说:“‘军方’一脉,大多是底层讨生活的可怜人。齐家,富贵着呢。”
军方中的伙伴们,就算有出身勋贵的,但也是跌落底层、再无翻身可能的失败者。
齐令先和齐谨之父子,目前还不算真正的失败者。
还有一个原因,齐家的火器一日不交,圣人就一日不会放松对齐家的忌惮。而萧道宗表面上是圣人从地方提拔上来的‘心腹’,他不能公然和圣人作对。
军方可以吸纳齐家,收编齐家的人脉,但必须等到他们彻底被朝廷遗忘之后才能行动。
然而萧道宗不知道的是,因为顾伽罗的故意陷害,赵耿已经开始追查血咒的指使者,而很快,‘线索’便会引向萧罡。
到那时,圣人安插在兵部的‘心腹’便会与圣人的第一宠臣短兵相接。
只是不知圣人会更信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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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原来是他
“父亲说的是。”
萧罡垂下眼睑,片刻后,又抬头问:“齐顾氏那边,儿子是不是可以试着接触一下了?儿子已经查实,萧妩确实将名下的大半产业交给了齐顾氏,其中包括以萧十三为首的二十六名侍卫。”
不管是产业还是侍卫,都是一笔十分可观的财富。
萧家谋划大事多年,眼瞅着到了关键时候,最是缺人缺钱,若是能将齐顾氏拿下,便能解决许多问题。
萧道宗上下打量了萧罡一番,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不急。圣人刚刚下了旨意,召顾崇回京。顾崇不是好相与的,兼之最近‘军方’活动频繁,已然引起了四大国公府的注意。咱们还是小心行事为上策。”
齐顾氏不过是个妇人,若非她与顾、齐两大国公府关系非常,萧道宗根本不会把她放到眼中。
偏偏萧罡自负盛世美颜,最大的爱好便是魅惑旁人,不管男女,无论尊卑,都能成为他的‘猎物’。
特别是那种恩爱夫妻,最得萧罡‘青睐’。
每每看到所谓的‘神仙眷侣’被他轻易拆散,看到世人称颂的‘天赐良缘’被他破坏殆尽,萧罡便有种病态的欢乐。
那一刻,萧罡觉得自己如同天神,可以控制@ 别人的思想、改写别人的命运,轻轻一根手指、随意的一个媚眼,便能砸碎一个蠢妇的美梦。
萧罡非常享受那种快感。
从十四岁起到现在,不过四五年的时间。他不知成功勾引了多少痴男怨女,不知破坏了多少个家庭的幸福。但他从未觉得内疚,反而上了瘾。乐此不疲的重复这样的游戏。
齐谨之和顾伽罗夫妇是他进京后选中的第一对目标,也是极有挑战性的目标。
恰巧齐、顾两人又与‘军方’的大计有些用处,萧罡便假公济私了一回。
齐谨之果然不好攻略,但对萧罡而言,也不是无处下手。
这不,耗费了两三个月,萧罡顺利将他拿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顾伽罗了。唔,能让理应憎恨自己的‘情敌’转而迷上自己,那场景。想想就让萧罡兴奋不已。
舔了舔不涂而朱的红唇,萧罡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他试图再想说几句改变父亲的决定。
不想萧道宗却摆摆手,“好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你继续盯着工坊。其它的,暂且不必多管。”
建议接连被萧道宗否定,萧罡有些不快,怏怏的出了书房。
次日清晨,萧罡身着复古的月白色广袖麻衣,白玉簪束发,手中拿着一柄折扇,衣袂飘飘的来到了快活山庄。
“噫?齐大爷呢?他还没到?”
萧罡来到齐谨之专属的小院。发现空无一人,忙唤来伙计询问。
“好叫萧公子知道。今儿个齐大爷没来。”
伙计恭敬的回道。
萧罡皱眉,不对啊,那日从北郊回来,他和齐谨之约好今日要在山庄见面。
那时萧罡故意漏了几句话,表示要介绍几个‘军方’的兄弟与他认识。
抛开萧罡自以为的他与齐谨之的‘情谊’,单单是军方二字就足以引起齐谨之的兴趣。
萧罡相信,齐谨之定会前来赴约。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齐谨之竟然爽约?!
萧罡打发掉伙计,一个人坐在了院中的树荫下,抬头看了看天色,他想:或许时间太早了,齐谨之还在路上。
等了半个时辰,喝了两壶茶,萧罡再也等不下去了。
哼,他萧罡是何等样人,向来都是旁人眼巴巴的苦等他,他几时等过旁人?
阴沉着脸,萧罡丝毫没有留恋的离开了快活山庄。
第二天,萧罡没有出门,在家里等着齐谨之前来跟他道歉。
但,傻傻等了一日,并没有等来齐谨之。
“不对,莫非齐家有什么情况?”
萧罡暂时放下自尊和骄傲,异常冷静的思量着。
第三日一大早,萧罡带着随从骑马赶到了文昌胡同。
“萧罡特来拜会府上大爷。不知齐大哥可在家中?一切尚安否?”
萧罡挂上和煦的笑容,眸光清澈,配上他出尘的容貌,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齐家门房的小厮险些看傻了眼,好半晌才讷讷的说:“回、回萧公子的话,我们家大爷这会儿在家。只是、只是有些不方便会客。”
“不方便?难道齐大哥病了?还是府上有什么事?”
萧罡敛去笑容,换上关切的表情,“我和齐大哥是好兄弟,如果他身体不适,或遇到了麻烦,我萧罡定会竭力帮忙。”
小厮眼神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的,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罡暗生疑惑,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只一味关心的问:“齐大哥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小厮咽了口唾沫,尴尬的说:“小的不敢欺瞒萧公子,我家大爷他、他身子有些不舒服。”
“齐大哥病了?”萧罡白玉般的面容上写满焦虑。心中却在嘀咕:什么叫不舒服?病了就说病了,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莫非齐谨之的病还有什么隐情?
萧罡不禁生出几分警觉。
小厮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萧公子与我家大爷交好,小的明白。所以,小的就跟您说一句实话。大爷不是病了,而是受了伤。那日从城外回来,沉香院里便闹了起来。下人们都不敢管,最后连县主都惊动了……到了晚上,我们府上的供奉燕大夫便带着外伤药去给大爷诊治。”
小厮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同情,“从昨儿到今天。大爷都卧床养伤。听说这会子还不能下炕呢。”
说完,他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娘的,大奶奶太厉害了。竟硬生生将大爷一个大男人打得下不来床!
萧罡怔愣了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是说,嫂、嫂夫人把、把——”齐谨之给揍了?!
后头的话实在说不出口,萧罡俊美绝伦的面容上罕见的露出便秘的表情。
小厮艰难的点了下头,贼头贼脑的凑到萧罡耳边,“其实也不能算是大奶奶动的手。那什么,大奶奶身边有个叫萧十九娘的侍女,她、她的功夫极好。”
小厮说得含糊。萧罡却听懂了。
原来如此,我说齐谨之不可能草包到被个妇人胖揍的地步。原来是萧十九动的手。
萧十九出自静月庵,表面上是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侍女,事实上。却是萧妩极为倚重的影卫。
影卫的武力值。萧罡还是略有耳闻的。齐谨之败给萧十九,算不得太窝囊。
等等,萧罡忽然想到,顾伽罗让萧十九动手教训齐谨之,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然厌倦了齐谨之的‘花天酒地’,准备要跟他撕破脸?!
想到这里,萧罡不禁高兴起来。
但他还要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轻声道:“竟有此事?嫂夫人是不是误会大哥了?这事是不是与我有关?哎呀,我、我这就去看看大哥。然后再跟嫂夫人好好解释一番。”
萧罡作势要往里面走。
小厮慌忙拦住他,“萧公子请留步。那什么,老爷和县主发话,要大爷在家中‘静养’。”
萧罡顿住脚步,静养?是禁足吧?!
话说挨揍的是齐谨之,怎么受罚的也是他呢?
齐令先两口子应该不会为了讨好顾家就故意委屈自己的儿子啊。
小厮又左右瞧了瞧,小声说:“萧公子有所不知,昨儿冯家的表少爷来家里做客——”
多余的话,小厮没说,但意思却十分明白:冯家听到了风声,专门前来兴师问罪,帮顾伽罗撑腰。
冯延寿是圣人心腹重臣,手握大齐王朝的钱袋子,不管勋贵还是朝臣都不会轻易招惹。
齐令先和县主自然也不会因为定点小事就得罪冯家。
再者,齐谨之夜不归宿是事实,齐家理亏在先,哪怕随后顾伽罗揍得齐谨之生活不能自理,面对冯家的问责,齐令先夫妇还要安抚顾伽罗这个凶手,然后重重的惩处齐谨之。
萧罡很快就想通了这些,但他不甘心,“那嫂夫人呢?大哥会被责罚,我、我脱不开关系,于情于理,我都该跟嫂夫人陪个不是。”
小厮却苦笑几声,“不瞒萧公子说,我家大奶奶并不在府上,她被冯家表少爷接到冯家去了。”
得,齐谨之重伤被禁足,顾伽罗恨意难平干脆走人,萧罡根本没有进齐家的借口。
装模作样的和小厮说了几句话,萧罡便离开了文昌胡同。
“走了?!”
萧罡的背影刚刚消失在胡同口,门房管事便赶了过来,低声问小厮。
小厮忙点头:“刚走。”
管事探头向胡同口看了看,确定没有看到萧罡后,方低声问了句:“他都说了什么?”
小厮记性不错,竟将萧罡的每一句话都复述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有错。
管事点点头,“算你小子机灵。县主吩咐了,只要萧公子上门,都不许往里通传。咱们好好一个大爷,竟被这么个小白脸给带坏了。如今更是害得大爷和大奶奶吵架,若再放任他接触咱们大爷,日后还不定惹出什么麻烦呢。”
小厮赶忙应道:“小的明白。有小的在外面守着,姓萧的甭想迈进齐家的大门。”
他们两个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高墙上,正挂着一个矮瘦的男子,他的耳朵微微抖动,将管事和小厮的话全都听了去。
文昌胡同不远处的茶楼里,萧罡端着茶盅细细的品味着。
不多时,窗子轻响,一个黑影凌空从窗外翻了进来。
“怎么样?可曾听到了什么?”萧罡看都不看那黑影,只低头欣赏着手上的茶盅。
“是这样……”那黑影,即方才躲在齐家附近偷听的男子,恭敬的将偷听到的内容说了出来。
“果然如此。”
萧道宗行事谨慎,萧罡也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
那小厮的一通半真半假的胡说,萧罡根本就不信。他前脚刚出了文昌胡同,后脚便唤来一个护卫去偷听,还真让他听到了‘真相’。
至于管事的话,萧罡倒没有起疑。因为那些话很有可能是清河县主的吩咐。
毕竟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清河绝不会认为自己的儿子不好,即便做了错事,那也是坏人挑唆的。
而清河能想出来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严厉教训儿子,而是将坏人隔离开来。
所以,萧罡这个带坏齐谨之的坏人,自然而然的被齐家嫌弃了。
想到了这一些,萧罡反倒放下心来。没有出意外就好。至于清河的‘隔离计划’,萧罡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萧罡打发了偷听的手下,一个人悠闲的在茶楼吃茶。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他所认为的真相并不是真的,‘齐谨之’确实出了情况。
咱们再把镜头转回沉香院。
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齐谨之’满头大汗,他双目紧闭,头却不住的左右摇晃,似是沉睡中做了噩梦,他正拼命的抗争。
事实上,‘齐谨之’的意识海中,确实有两股力量在抗争。确切来说,是两团气团在扭打、撕扯、啃咬。
其中一团气体略大些,颜色乌黑,气团已经有了实体,显是力量比较强大。
另一团很小,颜色浅白,气息比较微弱,渐渐有稀释、消散的趋势。
“齐勤之,你个混蛋,给我滚出去!”白色气团一边厮打一边怒吼着。
“呸,我好不容易进来,凭什么出去?要出去也是你出去,齐谨之,你早就该死了,这般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我劝你识相些,还是赶紧放弃,早些投胎转世才是正经。”黑色气团说得霸道,气息却开始不稳。
都是那个该死的顾伽罗,居然让萧十九狠揍了‘齐谨之’一顿。不但揍得他鼻青脸肿、腿疼胳膊痛,连神魂也受到了重创。
原本,黑色气团已经快要将白色气团吞噬了,却因为这个意外,硬生生让白色气团逃了出来,还趁机反击。
更让黑色气团心惊的是,外界还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压制它,让它很难使出全部的力量,只能被白色气团一口口的反噬。
经过两天两夜的厮杀,黑色气团一点点的缩小,而白色气团渐渐增大,两只从绝对碾压变成了旗鼓相当。
“齐勤之,你残害族人,不惜勾结夷人滥用禁术,真是宗法难容!你若是还有一丝良知,就当迷途知返,我念在同族的情分上,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白色气团厉声喝道。
“你做梦。我宁肯与你同归于尽,也绝不会放过你!”
黑色气团越来越弱,却人不肯放弃。
两团气体又纠缠在一起……
ps:捉虫。(未完待续……)( )
第129章 原是来是他
“父亲说的是。”
萧罡垂下眼睑,片刻后,又抬头问:“齐顾氏那边,儿子是不是可以试着接触一下了?儿子已经查实,萧妩确实将名下的大半产业交给了齐顾氏,其中包括以萧十三为首的二十六名侍卫。”
不管是产业还是侍卫,都是一笔十分可观的财富。
萧家谋划大事多年,眼瞅着到了关键时候,最是缺人缺钱,若是能将齐顾氏拿下,便能解决许多问题。
萧道宗上下打量了萧罡一番,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不急。圣人刚刚下了旨意,召顾崇回京。顾崇不是好相与的,兼之最近‘军方’活动频繁,已然引起了四大国公府的注意。咱们还是小心行事为上策。”
齐顾氏不过是个妇人,若非她与顾、齐两大国公府关系非常,萧道宗根本不会把她放到眼中。
偏偏萧罡自负盛世美颜,最大的爱好便是魅惑旁人,不管男女,无论尊卑,都能成为他的‘猎物’。
特别是那种恩爱夫妻,最得萧罡‘青睐’。
每每看到所谓的‘神仙眷侣’被他轻易拆散,看到世人称颂的‘天赐良缘’被他破坏殆尽,萧罡便有种病态的欢乐。
那一刻,萧罡觉得自己如同天神,可以控制别人的思想、改写别人的命运,轻轻一根手指、随意的一个媚眼,便能砸碎一个蠢妇的美梦。
萧罡非常享受那种快感。
从十四岁起到现在,不过四五年的时间。他不知成功勾引了多少痴男怨女,不知破坏了多少个家庭的幸福。但他从未觉得内疚,反而上了瘾。乐此不疲的重复这样的游戏。
齐谨之和顾伽罗夫妇是他进京后选中的第一对目标,也是极有挑战性的目标。
恰巧齐、顾两人又与‘军方’的大计有些用处,萧罡便假公济私了一回。
齐谨之果然不好攻略,但对萧罡而言,也不是无处下手。
这不,耗费了两三个月,萧罡顺利将他拿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顾伽罗了。唔,能让理应憎恨自己的‘情敌’转而迷上自己,那场景。想想就让萧罡兴奋不已。
舔了舔不涂而朱的红唇,萧罡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他试图再想说几句改变父亲的决定。
不想萧道宗却摆摆手,“好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你继续盯着工坊。其它的,暂且不必多管。”
建议接连被萧道宗否定,萧罡有些不快,怏怏的出了书房。
次日清晨,萧罡身着复古的月白色广袖麻衣,白玉簪束发,手中拿着一柄折扇,衣袂飘飘的来到了快活山庄。
“噫?齐大爷呢?他还没到?”
萧罡来到齐谨之专属的小院。发现空无一人,忙唤来伙计询问。
“好叫萧公子知道。今儿个齐大爷没来。”
伙计恭敬的回道。
萧罡皱眉,不对啊,那日从北郊回来,他和齐谨之约好今日要在山庄见面。
那时萧罡故意漏了几句话,表示要介绍几个‘军方’的兄弟与他认识。
抛开萧罡自以为的他与齐谨之的‘情谊’,单单是军方二字就足以引起齐谨之的兴趣。
萧罡相信,齐谨之定会前来赴约。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齐谨之竟然爽约?!
萧罡打发掉伙计,一个人坐在了院中的树荫下,抬头看了看天色,他想:或许时间太早了,齐谨之还在路上。
等了半个时辰,喝了两壶茶,萧罡再也等不下去了。
哼,他萧罡是何等样人,向来都是旁人眼巴巴的苦等他,他几时等过旁人?
阴沉着脸,萧罡丝毫没有留恋的离开了快活山庄。
第二天,萧罡没有出门,在家里等着齐谨之前来跟他道歉。
但,傻傻等了一日,并没有等来齐谨之。
“不对,莫非齐家有什么情况?”
萧罡暂时放下自尊和骄傲,异常冷静的思量着。
第三日一大早,萧罡带着随从骑马赶到了文昌胡同。
“萧罡特来拜会府上大爷。不知齐大哥可在家中?一切尚安否?”
萧罡挂上和煦的笑容,眸光清澈,配上他出尘的容貌,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齐家门房的小厮险些看傻了眼,好半晌才讷讷的说:“回、回萧公子的话,我们家大爷这会儿在家。只是、只是有些不方便会客。”
“不方便?难道齐大哥病了?还是府上有什么事?”
萧罡敛去笑容,换上关切的表情,“我和齐大哥是好兄弟,如果他身体不适,或遇到了麻烦,我萧罡定会竭力帮忙。”
小厮眼神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的,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罡暗生疑惑,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只一味关心的问:“齐大哥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小厮咽了口唾沫,尴尬的说:“小的不敢欺瞒萧公子,我家大爷他、他身子有些不舒服。”
“齐大哥病了?”萧罡白玉般的面容上写满焦虑。心中却在嘀咕:什么叫不舒服?病了就说病了,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莫非齐谨之的病还有什么隐情?
萧罡不禁生出几分警觉。
小厮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萧公子与我家大爷交好,小的明白。所以,小的就跟您说一句实话。大爷不是病了,而是受了伤。那日从城外回来,沉香院里便闹了起来。下人们都不敢管,最后连县主都惊动了……到了晚上,我们府上的供奉燕大夫便带着外伤药去给大爷诊治。”
小厮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同情,“从昨儿到今天。大爷都卧床养伤。听说这会子还不能下炕呢。”
说完,他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娘的,大奶奶太厉害了。竟硬生生将大爷一个大男人打得下不来床!
萧罡怔愣了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是说,嫂、嫂夫人把、把——”齐谨之给揍了?!
后头的话实在说不出口,萧罡俊美绝伦的面容上罕见的露出便秘的表情。
小厮艰难的点了下头,贼头贼脑的凑到萧罡耳边,“其实也不能算是大奶奶动的手。那什么,大奶奶身边有个叫萧十九娘的侍女,她、她的功夫极好。”
小厮说得含糊。萧罡却听懂了。
原来如此,我说齐谨之不可能草包到被个妇人胖揍的地步。原来是萧十九动的手。
萧十九出自静月庵,表面上是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侍女,事实上。却是萧妩极为倚重的影卫。
影卫的武力值。萧罡还是略有耳闻的。齐谨之败给萧十九,算不得太窝囊。
等等,萧罡忽然想到,顾伽罗让萧十九动手教训齐谨之,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然厌倦了齐谨之的‘花天酒地’,准备要跟他撕破脸?!
想到这里,萧罡不禁高兴起来。
但他还要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轻声道:“竟有此事?嫂夫人是不是误会大哥了?这事是不是与我有关?哎呀,我、我这就去看看大哥。然后再跟嫂夫人好好解释一番。”
萧罡作势要往里面走。
小厮慌忙拦住他,“萧公子请留步。那什么,老爷和县主发话,要大爷在家中‘静养’。”
萧罡顿住脚步,静养?是禁足吧?!
话说挨揍的是齐谨之,怎么受罚的也是他呢?
齐令先两口子应该不会为了讨好顾家就故意委屈自己的儿子啊。
小厮又左右瞧了瞧,小声说:“萧公子有所不知,昨儿冯家的表少爷来家里做客——”
多余的话,小厮没说,但意思却十分明白:冯家听到了风声,专门前来兴师问罪,帮顾伽罗撑腰。
冯延寿是圣人心腹重臣,手握大齐王朝的钱袋子,不管勋贵还是朝臣都不会轻易招惹。
齐令先和县主自然也不会因为定点小事就得罪冯家。
再者,齐谨之夜不归宿是事实,齐家理亏在先,哪怕随后顾伽罗揍得齐谨之生活不能自理,面对冯家的问责,齐令先夫妇还要安抚顾伽罗这个凶手,然后重重的惩处齐谨之。
萧罡很快就想通了这些,但他不甘心,“那嫂夫人呢?大哥会被责罚,我、我脱不开关系,于情于理,我都该跟嫂夫人陪个不是。”
小厮却苦笑几声,“不瞒萧公子说,我家大奶奶并不在府上,她被冯家表少爷接到冯家去了。”
得,齐谨之重伤被禁足,顾伽罗恨意难平干脆走人,萧罡根本没有进齐家的借口。
装模作样的和小厮说了几句话,萧罡便离开了文昌胡同。
“走了?!”
萧罡的背影刚刚消失在胡同口,门房管事便赶了过来,低声问小厮。
小厮忙点头:“刚走。”
管事探头向胡同口看了看,确定没有看到萧罡后,方低声问了句:“他都说了什么?”
小厮记性不错,竟将萧罡的每一句话都复述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有错。
管事点点头,“算你小子机灵。县主吩咐了,只要萧公子上门,都不许往里通传。咱们好好一个大爷,竟被这么个小白脸给带坏了。如今更是害得大爷和大奶奶吵架,若再放任他接触咱们大爷,日后还不定惹出什么麻烦呢。”
小厮赶忙应道:“小的明白。有小的在外面守着,姓萧的甭想迈进齐家的大门。”
他们两个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高墙上,正挂着一个矮瘦的男子,他的耳朵微微抖动,将管事和小厮的话全都听了去。
文昌胡同不远处的茶楼里,萧罡端着茶盅细细的品味着。
不多时,窗子轻响,一个黑影凌空从窗外翻了进来。
“怎么样?可曾听到了什么?”萧罡看都不看那黑影,只低头欣赏着手上的茶盅。
“是这样……”那黑影,即方才躲在齐家附近偷听的男子,恭敬的将偷听到的内容说了出来。
“果然如此。”
萧道宗行事谨慎,萧罡也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
那小厮的一通半真半假的胡说,萧罡根本就不信。他前脚刚出了文昌胡同,后脚便唤来一个护卫去偷听,还真让他听到了‘真相’。
至于管事的话,萧罡倒没有起疑。因为那些话很有可能是清河县主的吩咐。
毕竟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清河绝不会认为自己的儿子不好,即便做了错事,那也是坏人挑唆的。
而清河能想出来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严厉教训儿子,而是将坏人隔离开来。
所以,萧罡这个带坏齐谨之的坏人,自然而然的被齐家嫌弃了。
想到了这一些,萧罡反倒放下心来。没有出意外就好。至于清河的‘隔离计划’,萧罡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萧罡打发了偷听的手下,一个人悠闲的在茶楼吃茶。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他所认为的真相并不是真的,‘齐谨之’确实出了情况。
咱们再把镜头转回沉香院。
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齐谨之’满头大汗,他双目紧闭,头却不住的左右摇晃,似是沉睡中做了噩梦,他正拼命的抗争。
事实上,‘齐谨之’的意识海中,确实有两股力量在抗争。确切来说,是两团气团在扭打、撕扯、啃咬。
其中一团气体略大些,颜色乌黑,气团已经有了实体,显是力量比较强大。
另一团很小,颜色浅白,气息比较微弱,渐渐有稀释、消散的趋势。
“齐勤之,你个混蛋,给我滚出去!”白色气团一边厮打一边怒吼着。
“呸,我好不容易进来,凭什么出去?要出去也是你出去,齐谨之,你早就该死了,这般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我劝你识相些,还是赶紧放弃,早些投胎转世才是正经。”黑色气团说得霸道,气息却开始不稳。
都是那个该死的顾伽罗,居然让萧十九狠揍了‘齐谨之’一顿。不但揍得他鼻青脸肿、腿疼胳膊痛,连神魂也受到了重创。
原本,黑色气团已经快要将白色气团吞噬了,却因为这个意外,硬生生让白色气团逃了出来,还趁机反击。
更让黑色气团心惊的是,外界还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压制它,让它很难使出全部的力量,只能被白色气团一口口的反噬。
经过两天两夜的厮杀,黑色气团一点点的缩小,而白色气团渐渐增大,两只从绝对碾压变成了旗鼓相当。
“齐勤之,你残害族人,不惜勾结夷人滥用禁术,真是宗法难容!你若是还有一丝良知,就当迷途知返,我念在同族的情分上,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白色气团厉声喝道。
“你做梦。我宁肯与你同归于尽,也绝不会放过你!”
黑色气团越来越弱,却人不肯放弃。
两团气体又纠缠在一起……
ps:捉虫。(未完待续。。)( )
第1 30章 因祸得福
赵耿行色匆匆的进了家门,一路朝中轴线的主院而去。
主院原本是赵耿夫妇所住的宅院,但自从丹阳公主清醒后,赵耿连夜将宅院腾了出来,请丹阳在主院静养。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后这处赵家最尊贵的主院便成为丹阳公主的居所。
“殿下今日的气色好些了吗?”
赵耿低声询问妻子,态度很是恭敬。
赵妻揉了揉酸疼的肩膀,轻声回道:“好些了,已经能坐起来了,但还是不能下地。”
心中却暗暗抱怨,丹阳公主也太张狂了些。这两日,赵家上下为了‘恕罪’,一个个将丹阳当祖宗敬着。赵妻这个做婆婆的更是亲自守在榻前,忙前忙后的帮着打点一切。
丹阳若真的懂规矩,应该会极力劝阻赵妻,就算劝不动,也该做到心里有数。
偏偏丹阳是个得志便猖狂的人,醒来后,听身边的宫女说是圣人和皇后派人救了她,还听说皇后特意派了钱公公来赵家给她撑腰,丹阳顿时有了底气。
对赵耿、赵玖父子十分倨傲,对赵妻更是呼来喝去。
赵妻养尊处优了半辈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吃过这样的苦头?
只两天的功夫,她便瘦了一大圈,走路都有些打晃。
赵耿将妻子的憔悴看在眼中,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夫人,让你受累了。”
赵妻扯了扯嘴角,“我好能应付。就是阿九。唉,他身子弱,若是再这样下去。我怕他会撑不住啊。”
丹阳病了,赵玖作为驸马,只当近前服侍。
哪怕赵家根本不缺丫鬟,丹阳身边也宫女成群,赵玖也不能躲懒。他‘服侍’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
赵耿眼底闪过心疼,嘴上却说。“有什么撑不住的?殿下重病未愈,最是需要亲人照料的时候,他这个做丈夫的岂能袖手旁观?”
赵妻不赞同的皱了皱眉。
赵耿不欲多说。朗声向里面喊道:“臣赵耿,求见公主殿下。”
足足过了半刻钟,一个小宫方慢悠悠的迎了出来,“赵指挥使请。”
赵耿神色如常的进了堂屋。眼角的余光瞥到儿子顶着苍白的面孔躬身立在榻前给丹阳递茶送水。心就忍不住的发疼。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大步走到屏风外,抱拳行礼道,“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父亲不必多礼,请坐吧。”
丹阳总算没有脑残到底,也没有被重新得到圣宠而冲昏头脑,至少对赵耿,她还保持着基本的尊敬。
赵耿却异常恭敬。如同一个合格的臣子,恭敬的询问‘主子’的病体。而后小心的问道:“有件事,微臣想请教殿下。”
“哦?何事?”丹阳公主半躺在榻上,一边跟赵耿隔着屏风说话,一边用手指了指桌上的果盘。
赵玖没说话,默默的将果盘端了过来,拿起银牙签,将切好的水果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丹阳。
丹阳咔嚓咔嚓咀嚼着水果,异常享受这种周到的服务。她没有注意的是,赵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少爷,居然能将水果刀玩得那般熟稔。
而且在他舞弄小刀时,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脸上泛着奇异的亮光,眼底更是时不时的闪过扭曲的笑意。
“殿下的生辰八字,都有哪些人清楚?”
赵耿严肃的问道,极力不去看屏风后晃动的瘦削人影。
丹阳愣了下,“生辰?父亲,您问这个做什么?”
她与赵玖成亲前,是钦天监给合的八字,所以,她的庚帖并没有送到赵家。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好好的,赵耿为何要问她的生辰?
等等,丹阳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阴沉了脸色,急切的问:“父亲,莫非我这次昏厥,是、是被人做了手脚?”
比如巫蛊、诅咒之类的邪术。
丹阳虽然是来自后世的灵魂,原该不信鬼神的。但她的经历太过诡异,又是穿越又是重生,这本身就超越了科学能解释的范畴。
丹阳愈发敬畏起那些神秘力量,偶尔脑洞大开,还会联想后世看到的小说桥段。
有时候,她比真正的大齐人还要迷信。
“正如殿下猜测的那般,”
赵耿点了下头,“据明心真人说,殿下所中的是一种南疆秘术,以血下咒,夺人神魂。其中还需要用到生辰八字。”
而在许多富贵人家,真实的生辰八字都是秘密,非亲近之人不知道。
丹阳变了脸色,皱眉将有可能知道她生辰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
良久,她‘啊’的一声,“是她,一定是那个老不死的贱婢。”
赵耿听完丹阳的话,略略松了口气。刘贤妃身边的老宫女,唔,这倒是个线索。顺着个这个宫女查一查,或许能找到下咒的真凶呢。
另外,赵耿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躲在暗处想要算计赵家!
丹阳打发了赵耿,又不耐烦的挥退了赵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榻上发呆。
她先是咬牙切齿的骂了一通:“好个刘贤妃,死了还不忘算计我。竟用如此歹毒的血咒,幸好我福大命大这才躲过一劫。”
接着,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得意:“不过也好,虽然险些进了鬼门关,却得到了一份珍贵的礼物。唔,让我好好看一看,刘贤妃居然还藏了那么大一份‘财宝’。”
刘贤妃想借血咒侵占丹阳的神魂,不想却被明心做法破坏掉了。
丹阳公主死里逃生,不但捡回了一条命。还因祸得福,融合了刘贤妃的一部分记忆。
从这段记忆里,丹阳发现。刘贤妃根本不似平日里表现得那般本分、恭顺。而是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军方’?!
刘贤妃居然是军方安插在皇宫的眼线。她的手中更是掌握了许多宫妃和皇室的秘辛。
丹阳还通过刘贤妃的记忆,知道了一些‘军方’高层的底细。
“宝贝,这都是宝贝啊。”
丹阳兴奋异常,愈发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有了那些资料,她或许能再搏上一搏。
对了,先联系哪一个人呢?
是萧道宗。还是——丹阳喜滋滋的盘算着。
……
明心道人掐手决的动作越来越快,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
与那日在赵家的做戏不同。明心此刻没有任何花哨、夸张的动作,集中全副精力破除血咒。
令他意外的是,这一次破解的过程十分艰难。
那个侵占齐谨之神魂的孤魂野鬼,非常难缠。且齐谨之被下咒的时间太长。那孤魂已渐渐吞噬了齐谨之的神魂,变得越来越强大。
明心道人所谓的‘做法’,便是用法力困住孤魂,帮齐谨之反噬。
奈何齐谨之的力量太弱了,一时半会的,根本无法制服那孤魂。
“母亲!”
顾伽罗站在一旁看着,见明心情况不好,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手心湿漉漉的。顾伽罗唯恐明心会失败,齐谨之会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她下意识的抓住了清河县主的衣袖。
“香儿放心,谨哥儿定不会有事的。”
清河县主不知道是在劝慰顾伽罗,还是在说服自己。
临窗大炕上,‘齐谨之’似是被梦魇了,脸颊上汗水涔涔,头不住的左右摇摆,动作幅度比方才大了许多。
明心神色凝重,掐手决的速度愈发快了,几根舞动得手指都有了幻影。
忽然,‘齐谨之’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双眼呆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大爷?”
顾伽罗惊呼一声,想要冲上去,却被清河县主一把抓住了。
“别急,法事还没做完呢。”清河县主心里猫抓一样,还是强自忍住了。
“啊~”
‘齐谨之’猛地双手抱住脑袋,痛苦的惨叫一声。
清河县主和顾伽罗的心头齐齐一震,婆媳两个同时扑到了榻前。
她们伸出颤巍巍的手,正欲去抚摸‘齐谨之’的胳膊,不想‘齐谨之’咚的一下,重重的栽倒在炕上。
“大、大爷~”
顾伽罗不敢大声喊,小声的呼唤着。
清河县主不像顾伽罗这般失态,但她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此时的心情。
“好了!贫道幸不辱命,总算驱除了那恶鬼。”
明心道人睁开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抬袖子擦去额头、脸上的汗水,声音有些虚弱的说道。
清河县主和顾伽罗大喜过望,齐声问了句:“真的好了?”
她们的儿子/丈夫能清醒过来、恢复如初?
两个小道童赶忙搀扶起明心,明心摇晃了一下,险些又跌坐回蒲团。
“没错,血咒已经解除。接下来只需等着齐大爷苏醒即可。”
明心累得够呛,只想早些回去休息,飞快的说:“不过,齐大爷的神魂受损,清醒后,可能会留有后遗症。”
顾伽罗一惊,急切的问:“什么后遗症?我们家大爷不会、不会变成傻子吧?”
清河县主没说话,但眼中满是担忧。
明心想了想,没有把话说得太死,“没那么严重,有可能会出现记忆紊乱,或是记忆部分缺失的情况。”
顾伽罗和清河县主对视一眼,婆媳两个纷纷松了口气。只要她们爱的人能回来,失忆、记忆紊乱什么的,都不重要。
“来人,送真人回去休息。”
清河县主这才发现明心虚弱的样子,赶忙吩咐道。
鹦鹉领着几个粗壮的婆子,恭敬的将明心师徒三个送回客舍休息。
顾伽罗和清河县主则围坐在榻前,一眼不眨的盯着齐谨之。
不多时,齐令先从外头回来了。
顾伽罗将房里的丫鬟都打发出去,西次间里只留下他们四个主人。
“怎么样?法事很成功吧?”
齐令先弯腰看了看齐谨之,扭头问向清河县主。
清河县主连连点头,控制不住的欣喜,“明心真人说已经解除了谨哥儿所中的血咒,只等他醒来就好了。”
说罢,清河县主双手合十,嘴里不住的念佛。
齐令先明显的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清河县主想起之前的安排,赶忙低声问:“老爷,外头的事都料理干净了?”
齐令先点头,“已经全部处理妥当。不管谨哥儿醒来后是个什么样子,都不会引人怀疑。”
他们要做的事,不单单是安全救回齐谨之,还要继续之前布下的局。
齐令先不想过去几个月的安排付诸流水。
尤其是军方和锦衣卫,齐令先绝不愿引起他们的怀疑。过去两天时间里,齐令先做了许多安排。
顾伽罗在齐令先进来的时候,便起身站在了炕前。
她担心的看着齐谨之,低喃着:“大爷他清醒后,应该还是过去的大爷吧?”
她不想看到一个性情大变,或是彻底失忆的齐谨之。
‘齐谨之’的种种行径,已然让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虽然顾伽罗一次次的告诉自己,那些事是‘齐谨之’干的,根本不与齐谨之相干。
可面对同一副皮囊,顾伽罗很难分得清楚。
如果醒来后的齐谨之再变了脾性,顾伽罗自己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
时间在顾伽罗的胡思乱想中一点点的过去了。
次日清晨,沉睡了半天一夜的齐谨之睁开了眼睛。
“大爷?”
顾伽罗趴在炕前凑合了一夜,听到动静,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正好看到齐谨之茫然的样子。
“……”齐谨之扭过头,愣愣的看着顾伽罗。
顾伽罗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大爷真的失忆了?不记得她了?
就在顾伽罗心慌意乱的时候,齐谨之开口了,他试探的唤了一声,“阿罗?”
顾伽罗眼睛一亮,直直的望着他。
他的双眼深邃而澄净,目光中带着疑惑、不信以及隐隐的狂喜,是他,是她熟悉的齐谨之!
“大爷!”
顾伽罗想对他展开笑颜,但眼泪却先流了出来。
齐谨之伸手抚着她的脸颊,指腹感受到温暖细滑的触感,是那样的熟悉、真实!
齐谨之又唤了她一声,“阿罗?!”
顾伽罗点头、再点头,“是我。大爷,是您吗?”
齐谨之闭了闭眼睛,猛地睁开,映入眼帘的已然是熟悉的面容。他不禁扯出一抹笑,“是我,我回来了!”
他不但撕碎了齐勤之的神魂,还融合了对方的记忆,然后顺利的回来了。
ps:捉虫(未完待续。)( )
请假假条
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又卡文,今天先请假一天,明天继续。还请亲们见谅,抱歉抱歉。(未完待续。)( )
第132章 浮出水面
“阿罗,你在生气?”
句式是疑问句,但语气却甚是笃定。
齐谨之皱眉,不解妻子为什么会生气。他回来了,家里也没有因为那人而造成什么损失,正可谓皆大欢喜,阿罗为何却一脸的不开心?
顾伽罗瞥了齐谨之一眼,凉凉的说了个名字:“萧罡!”
那个恶心巴拉的伪娘,自以为俊美超凡的自恋狂,顾伽罗每每想起萧罡的眼神就反胃。
更不用说,‘齐谨之’还曾经跟萧罡勾勾搭搭、暧昧不清,虽然明知道芯子不是一个人,可到底是齐谨之的身体。
顾伽罗听了萧十三的密报后,发现她很难心平气和的面对那段过往。
齐谨之怔愣了下,旋即脸上有了片刻的扭曲。
呕~~慢说顾伽罗了,就是齐谨之也十分恶心萧罡的行径。
当初齐谨之被困在意识海中,眼睁睁看着齐勤之顶着他的皮囊去胡作非为,那真是无比的憋屈、愤懑。
不过,萧罡的事倒是可以解释一下。
齐谨之摆着一副便秘脸,木然的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木塞,倒出一粒玉米粒大小的丸药在掌心。
他将手掌送到顾伽罗跟前。
顾伽罗不解,“这是什么?”
话说他们不是在讨论萧罡的事嘛,怎么一下子就跳跃到药丸上来了?
齐谨之用下巴点了点药丸,解释道:“齐姚氏给的奇药。人服用后会产生幻觉。那日在快活山庄,齐勤之为了取信萧罡,故意装出被他迷惑的样子。但齐勤之本人并不是个断袖,所以就悄悄给萧罡的酒里加了点儿料。”
这是齐谨之‘亲眼’看到的,他说起来也分外理直气壮。
“姚希若给的药?”
顾伽罗一怔,她没想到事实居然是这个样子。
如此说来,她家大爷的‘清白’还在?
齐谨之点了下头,叹道:“齐姚氏人品低劣,但医术还是很靠谱的。她的药。来历不明却药效奇特。萧罡喝了那杯酒之后,便睡了过去,不知梦到了什么。脸上满是春色,醒来后对齐勤之各种暧昧、挑逗——”
后头的话齐谨之没说,但顾伽罗完全想象得出来。
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赶忙一脸受不了的打断他的话。“好了。不要再说了,你没碰那死人妖就好。”
“人妖?你是说萧罡?”齐谨之眼神有些古怪,似是不明白顾伽罗为何对萧罡如此反感。
他虽不明白‘人妖’的真正意思,直觉告诉他,这个词儿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顾伽罗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不男不女,不人不妖,说他是人妖还委屈了不成?”
自恋到脑残。最令顾伽罗反感的是,她与萧罡只见了两次面。结果次次都看到他在勾引自己。
麻蛋,他当自己是香饽饽?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还是以为她顾伽罗蠢笨,会被他那点子手段骗到?
“不委屈,阿罗骂他什么都是应当的!”
齐谨之赶忙出声附和,只把萧罡说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小白脸。
最后更是拍着胸脯保证,“这样的货色,白送都不要啊。就算齐勤之自己没有下药,我拼着神魂受损也定会阻止他。阿罗,你是知道的,我可不好什么男风。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知。”
齐谨之就差诅咒发誓了。
他的话却提醒了顾伽罗,她忙问道:“对了,我正想问你呢,那日齐勤之想要对我下杀手,是不是你在阻止他?”
顾伽罗说话的时候,手不禁抚上了脖颈,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她仍忘不了鞭子缠绕在脖子上,呼吸困难,险些窒息的痛感。
那一刻,顾伽罗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齐谨之收起玩笑,“是我。阿罗,你知不知道,那时你有多危险?你为什么要故意暴露?”
齐谨之比任何人都清楚,齐勤之对顾伽罗是真的生出了杀心。而且也付诸了行动。
齐谨之急得不行,冒着被齐勤之吞噬的危险,他拼死跳了出来,努力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或许是人在危急关头爆发了所有的潜能吧,齐谨之一直被齐勤之打压、控制,但在那一刻爆发出来的威力,竟瞬间突破了齐勤之的围困,成功夺回了意识。
可惜只有短短的一息,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完就被齐勤之抢了回去。
齐谨之不意外自己的失败,他在意的却是妻子的‘莽撞’。
顾伽罗勾起唇角,“因为我猜到了一种可能,却无法确定,所以只好试一试。”
齐勤之占据了齐谨之的身体,他的神魂渐渐跟身体契合,那么在某种程度上,齐勤之就是‘齐谨之’。
顾伽罗忍不住猜测,如果‘齐谨之’身体受伤,那么他的神魂会不会也受到伤害?
两方对决向来都是此消彼长,‘齐谨之’神魂受伤,真正的齐谨之便有可能夺回主动权。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明心道人施法的成功率便能增加一倍——顾伽罗只需将‘齐谨之’狠狠揍一顿,让他神魂严重受伤就可以了。
随后的事实证明,顾伽罗的猜测是正确的。
齐谨之第一次清醒,是他死力对抗的结果。
但第二次、第三次的暂时清醒,却是因为萧十九的那一记手刀。
“阿罗,你,唉,以后不许这样冒险。就算是为了救我也不行。”
齐谨之明白顾伽罗的心意,无声的叹了口气,将妻子拥入怀中。
顾伽罗没有抗拒。乖乖的依偎在他的怀中。熟悉的味道涌入鼻腔,顾伽罗莫名的感到心安、踏实。
至于齐谨之的话她并没有在意。齐谨之是她的夫君,他们夫妻生死与共。只要能救他,任何风险她都不怕!
所以,她不后悔那日的行径,也不敢保证以后不再‘鲁莽’。
齐谨之见她这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伸手捧住她的脸,额头抵住她的。轻声喟叹:“阿罗,我的好阿罗,你怎么这么傻?”
顾伽罗没说话。唇边绽开一抹浅浅的笑。
……
被齐谨之夫妇讨论、嫌弃的萧罡,此时正眉头紧锁的坐在外书房中,与父亲议事。
“父亲,这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白皙纤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略略几个字。表达的内容却让萧氏父子十分为难。
“没错,确切来说,是‘军方’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发出来的信息。”
萧道宗眉头紧锁,身体靠在椅背上,双眼向上看着屋顶,语气中满是疑惑:“问题是,近五年来,京城接连发生大事。宫中的眼线折损殆尽。据为父所知,宫中已经没有能直接与我联系的眼线了。”
‘军方’讲究资历和等级。萧道宗是根正苗红的‘军方’子弟,在组织中的地位并不低。
放眼整个京城,能有资格与他对话的‘同伴’,寥寥无几。
宫中更是一个都没有了!
‘军方’规矩,唯有等级相同、或是高等对低等的时候,才能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和联系方式。
而萧道宗却收到了一个不可能存在的眼线发来的信息。
“父亲,您说这是不是锦衣卫?咱们暴露了?亦或是他们在试探咱们?”
萧罡向来骄傲、矜持的面庞上写满担忧,迟疑片刻,他小心的问道。
“应该不是赵耿!”
萧道宗想了想,摇了一下头,“丹阳公主身染怪病,现在虽然康复了,却生出诸多麻烦。圣人因此对赵耿颇有些不满,赵耿忙着处理这些还来不及呢,哪里有闲工夫试探?”
暴露就更不可能了。
他们进京还不到半年,一直都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那到底是谁在作怪?”
萧罡猜得有些烦了,将纸条丢到书桌上,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萧道宗横了儿子一眼,显是不满他的沉不住气。
萧罡忙坐直了身体,表明自己受教了。
萧道宗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淡淡的说:“我猜对方可能是宫中眼线的后人。”
‘军方’繁衍几十年,除了父子相承、同袍推荐,还有一种吸纳新成员的办法。即收徒。
萧道宗收到这张纸条后,反复研究了许久,唯有这种解释最合理。
萧罡沉吟良久,方道:“有可能。纸条上说她想见您,还说有重要的事情商量。父亲,您要不要去赴约?”
萧道宗抄起那张纸条,又细细的读了一遍,“去!”
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萧道宗单从纸条的字里行间便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野心!
‘军方’的同伴们,大多都是不甘于现状的野心家。
萧道宗太了解这种感觉了,凭直觉,他就有种预感:这位应该是志同道合的同伴。就算现在不是,萧道宗也有信心将他吸纳入组织。
最要紧的是,“大皇子逼宫失败,咱们在宫中的眼线损失大半,自此,我们便很难得到宫中的消息。”
确切来说是有价值的消息,‘军方’很难探听得到了。没办法,如今留在宫中的眼线大多都是底层的宫女、太监,他们无法接触主子一级的人物,得到的消息自然也高档不到哪里去。
萧道宗慢慢将纸条团成一团,“或许这个人能给咱们一个惊喜。”
萧氏父子讨论的神秘人有没有带来惊喜不确定,但有人却在给他们父子制造‘惊吓’!
赵耿拿着新调查出来的资料,急匆匆的进了皇宫。
圣人与太子商议了一下午的政务。父子两个相处的十分融洽。
圣人强势而果决,太子稳重而敦厚,在处理政务上,一刚一柔,非但没有什么大的冲突,反而有种莫名的契合。
圣人是越来越满意太子了。这才是他想要的继承人哪。
“父皇,赵国公不日就要抵达京城了。此次辽东风波得以荡平,赵国公居功甚伟啊。”
太子态度谦和,说出的话极为客观。
圣人眸光闪烁了一下,笑道:“是啊,几个老家伙里,顾崇最是个聪明的!”
聪明,不是能干?也不是厉害?
太子面上不显,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看来父皇还想继续打压四大国公府、进一步收拢兵权啊。
太子点了一下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圣人的看法。
就在这时,外头内侍回禀:“锦衣卫指挥使赵耿求见!”
太子闻言,见父亲没有其它的吩咐,便起身告辞。
圣人也没有挽留,摆摆手打发儿子出去。
太子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刚好与赵耿迎头碰上。
赵耿规矩的心里。
太子温文而笑,“赵指挥使有要事回禀,孤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父皇正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赵耿再三点头,恭送太子离去,方转身进了御书房。
“启禀圣人,微臣有要事回禀。”
赵耿跪下行了一礼。相较于平时的随意,今日的他分外庄重。
没办法,圣人对他已经有了不满,他若是再不收敛,‘不满’便会升级为‘不喜’,直至彻底失宠。
赵耿能在京城呼风唤雨,靠的就是圣宠,一旦圣人厌弃了他,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什么事!”
圣人没有叫起,而是直接询问。
赵耿的心微微一沉,得,圣人还没有消气呢,看来他要继续装孙子啊。
心里吐着槽,脸上却异常恭敬,“好叫圣人知道,微臣已经查清丹阳公主昏迷一事,特来回禀。”
“小九昏迷之事不就早就有定论了吗?”
圣人的语气有些不善。他已经说了,丹阳是心忧母丧、悲伤过度才昏迷不醒。
赵耿却跳出来说‘已查清此事’,他什么意思?是不服气圣人的决定?还是妄图为自己怠慢丹阳公主而找借口?
赵耿听出圣人话中的深意,慌忙叩头不止。
咚咚的声响在御书房里回荡,不一会儿,赵耿的额头便青紫一片。
“好了,有话说话,不必做这些面子事儿!”
圣人不耐烦的说道。
赵耿愈发谨慎,“启奏陛下,丹阳公主确实是因为母丧而伤了心神。但公主昏迷后却一直未能苏醒,微臣觉得可疑,便命人查了查,结果发现有人竟歹毒至极,用巫蛊邪术诅咒公主。”
巫蛊?
这还了得!
圣人顿时变了脸色,“何人竟如此胆大?”
皇帝的注意力总算转移了,赵耿松了口气,道:“兵部侍郎萧道宗……”(未完待续。)( )
第130章 因祸得福
赵耿行色匆匆的进了家门,一路朝中轴线的主院而去。
主院原本是赵耿夫妇所住的宅院,但自从丹阳公主清醒后,赵耿连夜将宅院腾了出来,请丹阳在主院静养。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后这处赵家最尊贵的主院便成为丹阳公主的居所。
“殿下今日的气色好些了吗?”
赵耿低声询问妻子,态度很是恭敬。
赵妻揉了揉酸疼的肩膀,轻声回道:“好些了,已经能坐起来了,但还是不能下地。”
心中却暗暗抱怨,丹阳公主也太张狂了些。这两日,赵家上下为了‘恕罪’,一个个将丹阳当祖宗敬着。赵妻这个做婆婆的更是亲自守在榻前,忙前忙后的帮着打点一切。
丹阳若真的懂规矩,应该会极力劝阻赵妻,就算劝不动,也该做到心里有数。
偏偏丹阳是个得志便猖狂的人,醒来后,听身边的宫女说是圣人和皇后派人救了她,还听说皇后特意派了钱公公来赵家给她撑腰,丹阳顿时有了底气。
对赵耿、赵玖父子十分倨傲,对赵妻更是呼来喝去。
赵妻养尊处优了半辈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吃过这样的苦头?
只两天的功夫,她便瘦, 了一大圈,走路都有些打晃。
赵耿将妻子的憔悴看在眼中,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夫人,让你受累了。”
赵妻扯了扯嘴角,“我好能应付。就是阿九。唉,他身子弱,若是再这样下去。我怕他会撑不住啊。”
丹阳病了,赵玖作为驸马,只当近前服侍。
哪怕赵家根本不缺丫鬟,丹阳身边也宫女成群,赵玖也不能躲懒。他‘服侍’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
赵耿眼底闪过心疼,嘴上却说。“有什么撑不住的?殿下重病未愈,最是需要亲人照料的时候,他这个做丈夫的岂能袖手旁观?”
赵妻不赞同的皱了皱眉。
赵耿不欲多说。朗声向里面喊道:“臣赵耿,求见公主殿下。”
足足过了半刻钟,一个小宫方慢悠悠的迎了出来,“赵指挥使请。”
赵耿神色如常的进了堂屋。眼角的余光瞥到儿子顶着苍白的面孔躬身立在榻前给丹阳递茶送水。心就忍不住的发疼。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大步走到屏风外,抱拳行礼道,“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父亲不必多礼,请坐吧。”
丹阳总算没有脑残到底,也没有被重新得到圣宠而冲昏头脑,至少对赵耿,她还保持着基本的尊敬。
赵耿却异常恭敬。如同一个合格的臣子,恭敬的询问‘主子’的病体。而后小心的问道:“有件事,微臣想请教殿下。”
“哦?何事?”丹阳公主半躺在榻上,一边跟赵耿隔着屏风说话,一边用手指了指桌上的果盘。
赵玖没说话,默默的将果盘端了过来,拿起银牙签,将切好的水果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丹阳。
丹阳咔嚓咔嚓咀嚼着水果,异常享受这种周到的服务。她没有注意的是,赵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少爷,居然能将水果刀玩得那般熟稔。
而且在他舞弄小刀时,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脸上泛着奇异的亮光,眼底更是时不时的闪过扭曲的笑意。
“殿下的生辰八字,都有哪些人清楚?”
赵耿严肃的问道,极力不去看屏风后晃动的瘦削人影。
丹阳愣了下,“生辰?父亲,您问这个做什么?”
她与赵玖成亲前,是钦天监给合的八字,所以,她的庚帖并没有送到赵家。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好好的,赵耿为何要问她的生辰?
等等,丹阳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阴沉了脸色,急切的问:“父亲,莫非我这次昏厥,是、是被人做了手脚?”
比如巫蛊、诅咒之类的邪术。
丹阳虽然是来自后世的灵魂,原该不信鬼神的。但她的经历太过诡异,又是穿越又是重生,这本身就超越了科学能解释的范畴。
丹阳愈发敬畏起那些神秘力量,偶尔脑洞大开,还会联想后世看到的小说桥段。
有时候,她比真正的大齐人还要迷信。
“正如殿下猜测的那般,”
赵耿点了下头,“据明心真人说,殿下所中的是一种南疆秘术,以血下咒,夺人神魂。其中还需要用到生辰八字。”
而在许多富贵人家,真实的生辰八字都是秘密,非亲近之人不知道。
丹阳变了脸色,皱眉将有可能知道她生辰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
良久,她‘啊’的一声,“是她,一定是那个老不死的贱婢。”
赵耿听完丹阳的话,略略松了口气。刘贤妃身边的老宫女,唔,这倒是个线索。顺着个这个宫女查一查,或许能找到下咒的真凶呢。
另外,赵耿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躲在暗处想要算计赵家!
丹阳打发了赵耿,又不耐烦的挥退了赵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榻上发呆。
她先是咬牙切齿的骂了一通:“好个刘贤妃,死了还不忘算计我。竟用如此歹毒的血咒,幸好我福大命大这才躲过一劫。”
接着,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得意:“不过也好,虽然险些进了鬼门关,却得到了一份珍贵的礼物。唔,让我好好看一看,刘贤妃居然还藏了那么大一份‘财宝’。”
刘贤妃想借血咒侵占丹阳的神魂,不想却被明心做法破坏掉了。
丹阳公主死里逃生,不但捡回了一条命。还因祸得福,融合了刘贤妃的一部分记忆。
从这段记忆里,丹阳发现。刘贤妃根本不似平日里表现得那般本分、恭顺。而是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军方’?!
刘贤妃居然是军方安插在皇宫的眼线。她的手中更是掌握了许多宫妃和皇室的秘辛。
丹阳还通过刘贤妃的记忆,知道了一些‘军方’高层的底细。
“宝贝,这都是宝贝啊。”
丹阳兴奋异常,愈发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有了那些资料,她或许能再搏上一搏。
对了,先联系哪一个人呢?
是萧道宗。还是——丹阳喜滋滋的盘算着。
……
明心道人掐手决的动作越来越快,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
与那日在赵家的做戏不同。明心此刻没有任何花哨、夸张的动作,集中全副精力破除血咒。
令他意外的是,这一次破解的过程十分艰难。
那个侵占齐谨之神魂的孤魂野鬼,非常难缠。且齐谨之被下咒的时间太长。那孤魂已渐渐吞噬了齐谨之的神魂,变得越来越强大。
明心道人所谓的‘做法’,便是用法力困住孤魂,帮齐谨之反噬。
奈何齐谨之的力量太弱了,一时半会的,根本无法制服那孤魂。
“母亲!”
顾伽罗站在一旁看着,见明心情况不好,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手心湿漉漉的。顾伽罗唯恐明心会失败,齐谨之会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她下意识的抓住了清河县主的衣袖。
“香儿放心,谨哥儿定不会有事的。”
清河县主不知道是在劝慰顾伽罗,还是在说服自己。
临窗大炕上,‘齐谨之’似是被梦魇了,脸颊上汗水涔涔,头不住的左右摇摆,动作幅度比方才大了许多。
明心神色凝重,掐手决的速度愈发快了,几根舞动得手指都有了幻影。
忽然,‘齐谨之’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双眼呆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大爷?”
顾伽罗惊呼一声,想要冲上去,却被清河县主一把抓住了。
“别急,法事还没做完呢。”清河县主心里猫抓一样,还是强自忍住了。
“啊~”
‘齐谨之’猛地双手抱住脑袋,痛苦的惨叫一声。
清河县主和顾伽罗的心头齐齐一震,婆媳两个同时扑到了榻前。
她们伸出颤巍巍的手,正欲去抚摸‘齐谨之’的胳膊,不想‘齐谨之’咚的一下,重重的栽倒在炕上。
“大、大爷~”
顾伽罗不敢大声喊,小声的呼唤着。
清河县主不像顾伽罗这般失态,但她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此时的心情。
“好了!贫道幸不辱命,总算驱除了那恶鬼。”
明心道人睁开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抬袖子擦去额头、脸上的汗水,声音有些虚弱的说道。
清河县主和顾伽罗大喜过望,齐声问了句:“真的好了?”
她们的儿子/丈夫能清醒过来、恢复如初?
两个小道童赶忙搀扶起明心,明心摇晃了一下,险些又跌坐回蒲团。
“没错,血咒已经解除。接下来只需等着齐大爷苏醒即可。”
明心累得够呛,只想早些回去休息,飞快的说:“不过,齐大爷的神魂受损,清醒后,可能会留有后遗症。”
顾伽罗一惊,急切的问:“什么后遗症?我们家大爷不会、不会变成傻子吧?”
清河县主没说话,但眼中满是担忧。
明心想了想,没有把话说得太死,“没那么严重,有可能会出现记忆紊乱,或是记忆部分缺失的情况。”
顾伽罗和清河县主对视一眼,婆媳两个纷纷松了口气。只要她们爱的人能回来,失忆、记忆紊乱什么的,都不重要。
“来人,送真人回去休息。”
清河县主这才发现明心虚弱的样子,赶忙吩咐道。
鹦鹉领着几个粗壮的婆子,恭敬的将明心师徒三个送回客舍休息。
顾伽罗和清河县主则围坐在榻前,一眼不眨的盯着齐谨之。
不多时,齐令先从外头回来了。
顾伽罗将房里的丫鬟都打发出去,西次间里只留下他们四个主人。
“怎么样?法事很成功吧?”
齐令先弯腰看了看齐谨之,扭头问向清河县主。
清河县主连连点头,控制不住的欣喜,“明心真人说已经解除了谨哥儿所中的血咒,只等他醒来就好了。”
说罢,清河县主双手合十,嘴里不住的念佛。
齐令先明显的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清河县主想起之前的安排,赶忙低声问:“老爷,外头的事都料理干净了?”
齐令先点头,“已经全部处理妥当。不管谨哥儿醒来后是个什么样子,都不会引人怀疑。”
他们要做的事,不单单是安全救回齐谨之,还要继续之前布下的局。
齐令先不想过去几个月的安排付诸流水。
尤其是军方和锦衣卫,齐令先绝不愿引起他们的怀疑。过去两天时间里,齐令先做了许多安排。
顾伽罗在齐令先进来的时候,便起身站在了炕前。
她担心的看着齐谨之,低喃着:“大爷他清醒后,应该还是过去的大爷吧?”
她不想看到一个性情大变,或是彻底失忆的齐谨之。
‘齐谨之’的种种行径,已然让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虽然顾伽罗一次次的告诉自己,那些事是‘齐谨之’干的,根本不与齐谨之相干。
可面对同一副皮囊,顾伽罗很难分得清楚。
如果醒来后的齐谨之再变了脾性,顾伽罗自己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
时间在顾伽罗的胡思乱想中一点点的过去了。
次日清晨,沉睡了半天一夜的齐谨之睁开了眼睛。
“大爷?”
顾伽罗趴在炕前凑合了一夜,听到动静,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正好看到齐谨之茫然的样子。
“……”齐谨之扭过头,愣愣的看着顾伽罗。
顾伽罗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大爷真的失忆了?不记得她了?
就在顾伽罗心慌意乱的时候,齐谨之开口了,他试探的唤了一声,“阿罗?”
顾伽罗眼睛一亮,直直的望着他。
他的双眼深邃而澄净,目光中带着疑惑、不信以及隐隐的狂喜,是他,是她熟悉的齐谨之!
“大爷!”
顾伽罗想对他展开笑颜,但眼泪却先流了出来。
齐谨之伸手抚着她的脸颊,指腹感受到温暖细滑的触感,是那样的熟悉、真实!
齐谨之又唤了她一声,“阿罗?!”
顾伽罗点头、再点头,“是我。大爷,是您吗?”
齐谨之闭了闭眼睛,猛地睁开,映入眼帘的已然是熟悉的面容。他不禁扯出一抹笑,“是我,我回来了!”
他不但撕碎了齐勤之的神魂,还融合了对方的记忆,然后顺利的回来了。
ps:捉虫(未完待续。)( )
第131章 秋后算账
西南,水西。
展阿朵盘膝坐在暗室里,面前放着一个香炉,三根香烛点燃,袅袅的烟气晕染得她的面庞都有些模糊。
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平躺着一个人,他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旁人看了,还真当他是具死尸呢。
忽然,展阿朵的脸色变得惨白,她感觉到正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向她袭来。哦不,确切说,是在攻击高台上的男子。
她与他因为秘法而性命相连,当他受到攻击的时候,她也会感受到同样的痛苦。
豆大的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明明暗室里没有风,香炉的烟气却狂乱的四处飘散。
高台上的人也无法再保持安静的沉睡,五官扭曲的厉害,嘴角竟莫名的流出了血丝。
“噗~”
展阿朵嗓子眼一阵腥咸,她扶着胸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而高台上的人剧烈的颤抖起来,胸脯急速的起伏着,没多久,他再次陷入昏迷。
不过,与方才的昏迷不同,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原本黑亮的长发也瞬间染上的白霜。
展阿朵睁开眼睛,不意外的看到香烛已经熄灭,她受不得这刺激,竟又呕出了一口血。
“败了,居然失败了?!”
展阿朵嘴边、衣襟上满是血渍,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踉跄着爬起来。扑到高台前,伸出颤巍巍的手指,轻轻凑到他的鼻子下面。
没有温热的气息!
展阿朵满脸惨然。其实她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还是不死心,又将手指放到他的颈间。
摸不到颈脉的跳动!
展阿朵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眼底死灰一片。
完了,一切都完了。血咒失败了,夫君非但没有抢占齐谨之的神魂,反而被控制。最终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阿姐,阿姐,你没事吧?”
展阿卓踹开暗室的门。举着火把闯了进来。
迎头便看到了展阿朵瘫软在地上的模样,展阿卓赶忙跑到近前,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姐姐。
看清展阿朵的模样后。阿卓不禁大惊失色。失声喊道:“阿姐,你、你的头发——”
不过几日的功夫,展阿朵黑亮如瀑的长发竟全都白了,宛如七八十岁的老妪。
最让展阿卓惊讶的是,阿朵不只是黑发变成了银丝,连年轻姣好的面容也变得如同风干的核桃皮。
面皮粗黑,脸上沟壑交错,明明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却比真正的八十老妪还要苍老。
“没什么,不过是反噬罢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仿佛刀片刮过玻璃,十分刺耳。
“反噬?阿姐,你是说,咒法失败了?”
阿卓暂时没有去在意阿朵异样的声音,急切的问道:“怎么会?不是马上就要成功了吗?”
同是彝人,阿卓却一点儿都不懂蛊、咒这些秘术。
阿朵却是这方面的奇才。这也是她在展家倍受重视的真正原因。
阿朵继承了先祖最古老、最正宗的秘术,只是因着水西日趋汉化,她们这些山民在平地生活了几十年,渐渐将那些东西都放下了。
许多秘术早已成为传说。
这次若不是齐勤之反复说服,阿朵也不会出手。
她担心会失败,会让自己失去丈夫。
偏偏齐勤之早已冲昏了头脑,整天都想着夺取齐谨之的神魂,拿回齐家老祖宗的手记,然后造出可以改变世界的最新、最强的火器。
展老爷被齐勤之描绘的场景吸引住了,经过几次密探,竟也转过头来劝阿朵施法。
阿朵实在受不了父亲和丈夫的双重劝说,最后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人外有人,这话果然没说错,呵呵,我展阿朵自认为秘法高超,结果还是输了。”
阿朵粗哑的声音充满绝望,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睛。
“阿姐,你、你别慌,我这就带你出去,我马上请大夫来给你医治,”
阿卓伸手就要搀扶阿朵,却被阿朵轻轻的推开了。
阿朵惨然笑道:“没用的,术法反噬,绝非寻常药石能救治的。齐郎去了,我也活不了几天。阿卓,你听我说,趁着我还没死,赶紧将暗室的一切都收拾干净。”
齐家不是好相与的,展家帮着齐勤之谋害齐谨之,京城那边绝不会轻易饶过展家。
京城那边……应该已经猜到是她展阿朵在施法吧?!
虽然现在消灭证据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们都要努力的试一试。
齐谨之死了,魂飞魄散,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展家的火器研制就此中断。
而齐家,在西南有庞大的人脉和大批的追随者,想要对付展家再容易不过。
阿朵吃力的跟妹妹交代后事,“……火器作坊直接炸毁,对外就说是意外,齐郎和我双双死于爆炸。”
“炸掉?岂不是太可惜了?!咱们好容易研制出了瓷雷、投掷弹,若是都炸毁了,那阿姐你们的心血不都白费了?”
更不用说展家还花费了巨额的银钱。
展阿朵一想到那成堆的银子,她就忍不住心疼。
阿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阿妹,前些日子咱们家太过招摇了。慢说齐家了,就是安宣抚使那边,还有水西大营的马翰泽,都对展家有了意见。如果这次秘法成了,齐郎拿到了老祖宗的手札,那还好些。有新型火器做依仗。咱们展家谁都不怕。可如今我们输了,就只能俯下身子‘认输’。”
认输要有认输的姿态,自己销毁火器作坊便是向齐、安、马几方势力表明心迹——展家。以后绝不会沾手火器,更不会在水西地界上称王称霸。
阿卓听了姐姐的话,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心里还是舍不得。
阿朵却异常坚持,“阿卓,听话!记住,一定要将作坊彻底炸掉。造出来的瓷雷和投掷弹也要一并炸毁。”
“阿姐!”阿卓真的急了,作坊炸了这就也炸了,怎么连那些好不容易造出来的宝贝也要炸掉?
如果都炸了。他们展家拿什么震慑其它几大家族?
阿朵笑了,伸手拍了怕妹妹的手背,“都炸了吧,既然要表态。索性彻底一些。傻妹妹。东西炸了怕什么,秘方不是还在展家嘛!”
只要有火器秘方,有熟练的匠人,有原料,其它的根本无需多虑。
阿卓总算被说服了,僵硬的点了下头,“好,都听阿姐的!”
阿朵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们和齐家不是一路人,过去几年里。你虽然和齐顾氏关系不错,但也仅止于利益交换。阿卓,你不要对齐顾氏心存幻想,也不要跟她交心。以后能尽量远离就尽量远离吧。”
阿卓听到这话时,眸光闪烁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娇憨的模样,“嗯,我明白。”
两天后,水西南侧的深山中,轰隆隆的响起了一阵巨响,仿若山崩地裂一般。
山中的飞禽走兽拼命奔逃,四周的山民和水西的百姓们被这响动吓到了,纷纷跑出家门,循声远望,以为是哪里天神发威了。
安宣抚使和马翰泽却心知肚明,展家认怂了!
捏着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马翰泽冷笑一声,“好个展家,居然胆大包天的想要算计我外甥。如今失败了,又故意做出这样一副‘认输’的模样。真当我马翰泽是傻子?”
马翰泽将纸条丢进茶碗里,任由茶水将字化开,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主意。
展阿卓也收到了京城的来信,看着纸条上顾伽罗的那句‘谢谢’,她的唇角不禁勾了起来。
阿朵估计到死都不知道,是阿卓向顾伽罗泄露了血咒的事。
当然,阿卓也没有直接告诉顾伽罗,齐谨之的异常是被齐勤之侵占了神魂。她只是在顾伽罗询问西南有何种秘术能夺人神魄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罢了。
阿卓不是故意出卖阿朵,她只是不想看着展阿朵和齐勤之毁掉展家!
夺人神魄?抢占祖先手记?
哈,展阿朵和齐勤之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真以为秘法就能解决一切吗?
阿卓绝非不信自家先祖的本事,而是觉得,秘法如果真的那般神奇,她们也不会被平地人欺负这么多年。
最初齐子孺驱赶山民下山的时候,家里的老祖宗为何不给他施法?即便不能杀了他,也可以控制他的神魂啊。
结果呢,齐子孺的齐家军在西南大地上纵横,山民归流,一片片的山林被汉化,展家人不还是老老实实的接受了朝廷的封赏?
而且,阿卓觉得,齐勤之也没有把展家人当成自己人。他根本就是在利用展家。
可恨阿朵这个傻子,被齐勤之骗了一次又一次。先是好好的展家大小家却给他做了妾,接着又打着造火器的旗号,不知花费了展家多少银钱。
花钱倒没什么,展家旁的没有,钱还是尽够的。
阿卓最担心的是,因为齐勤之的火器,展家上至家主,下到门下的奴婢,居然全都狂妄起来。唯恐旁人不知道展家有了依仗,连安家和马翰泽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绝对是作死的节奏!阿卓越看越觉得危险,展家,这是要公然成为水西几大世家的公敌啊!
不行,她必须阻止!
所以顾伽罗写信来试探的时候,阿卓便故意漏了一句,并顺势提出了条件。
事实证明,顾伽罗虽然和她只是合作关系,但这种利益的交换,有时候更可靠。
展阿卓仔细的将随信送来的一张契纸收了起来,那座银矿重新收回展家,有了这座矿,估计能填补齐勤之弄出来的亏空!
“……洛阳祖坟的阴气旺盛,而我恰巧因为路途奔波受了点儿风寒,身体虚弱、精神困顿,便让齐勤之有了可乘之机!”
齐谨之半躺在临窗大炕上,面对父母、妻子,他缓缓将过去三个月的经历说了出来,“展家有一种秘术,以血施咒,可以让一个人的神魂侵入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并且将那人的神魂彻底吸收。”
“就为了老祖宗的手札?”
齐令先脸色阴沉,咬牙问道。
齐谨之点了一下头,“他在展家过得并不如意,展阿朵待他虽好,他却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尤其是展阿卓,处处针对他,让他倍感屈辱。所以便想用老祖宗的手记打个翻身仗。”
但老祖宗的手记,又岂是那么好拿到手的?
齐勤之自己都把手记当成了宝贝,背熟后,直接将原本烧掉。他以己度人,知道西齐保存的那一半手记,极有可能也是这般处理。
毕竟齐家曾经被抄家,锦衣卫无数次的混入齐家想要搜寻火器秘方。
老祖宗的手札,定然不会以实体的形式存在。
而齐谨之和齐勤之一样都是家里的嫡长,火器、暗卫以及家族最核心的秘密,齐令先都会交给他。
就算齐谨之目前不知道,齐勤之也有信心,待他彻底变成‘齐谨之’后,也能从齐令先那儿骗取手记。
“他的计划很不错,也差一点就成功了,”
齐谨之喟叹一声,温柔的目光落到顾伽罗脸上,“他唯一漏算的就是阿罗。呵呵,他以为能瞒过所有人。毕竟他是我堂弟,我们一起长大,彼此间太熟悉了。他也研习齐家武功,深知齐家的许多秘密,所以,扮演起我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寻常人真的很难分辨。是阿罗,竟一眼就发现了问题。”
齐勤之掌控他身体的时候,齐谨之就在意识海中,清清楚楚的‘看’着‘齐谨之’的一言一行。
当他看到‘齐谨之’学着他的样子去哄骗父母、妻子和弟妹的时候,他无比的焦急与愤怒。
尤其是‘齐谨之’与阿罗独处的时候,意识海中的齐谨之更是急得拼命碰撞,无数次的大喊:“阿罗,阿罗,他是假的,你不要相信他!千万别信他!”
可恨他叫的再大声,外头的顾伽罗也听不到。
反而让‘齐谨之’愈发得意。
齐谨之急得快要吐血了,就在这个时候,‘齐谨之’竟和顾伽罗因为一个贾姝而吵了起来。
那时齐谨之还没觉察出来,随后,顾伽罗像个普通的妒妇一般和‘齐谨之’置气、冷战,接连两个月都不许‘齐谨之’踏入卧房一步,齐谨之便猜到了。
“阿罗,我的好阿罗,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这才是他的妻子,他真心相待的女人。
齐谨之满是感动与欣喜,醒来后,最想做的就是和妻子好好诉一诉衷肠。
但他没想到的是,当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顾伽罗却先来了个‘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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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痴心
又是一年的乞巧节,齐家的幸福姐妹满周岁了。
当日顾伽罗生产的时候是意外,随后事情更是一件接着一件。两只小包子的洗三、满月乃至百日都没能好好庆贺一番。
齐谨之和顾伽罗都觉得十分对不住孩子们,他们夫妻有志一同的决定,女儿们的周岁时定要热闹的办上一场盛宴。
所以,刚进七月份,齐家便开始向亲朋好友送出了请帖。
恰好此时已经过了最热的时节,被酷热肆虐了一个夏天的贵人们也想出去活动一下,收到齐家的请柬后,纷纷表示到了正日子肯定会来吃一杯喜酒。
就连隐居静月庵的妙真大师都回复,“初七那天我亲去看看孩子们。”
虽然坊间有流言,说圣人与妙真因大皇子谋逆之事而生出了间隙,加上安王府的衰败,许多人便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妙真已经失宠,圣人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早就将她彻底放逐了。
往年妙真也‘远离世俗’,但却会偶尔去皇城露个脸,而太后、圣人和皇后三尊大佛也会时不时的赏赐一些东西送去静月庵,皇城和静月庵一直保持着非常好的良性互动。
即便妙真住在城郊,内城的达官显贵们也不敢忽视了她的存在。
但今年,从正月到七月,整整半年的时间,妙真竟一步都没有踏出静月庵。连嫡亲兄长的丧礼,她也没有露面。
宫里头的三位至尊也似忘了她。宫中再有什么赏赐,受赏名单里却没了萧妩的大名。
……圣人和妙真之间好像真的出了问题呢。
最让贵人们在意的是,妙真仿佛真的要‘看破红尘’了。不管京城发生了怎样的大事,她都全无反应。
静月庵就这样一步步的远离了京城上流社会的社交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就在大家以为妙真大师真的要‘归隐’的时候,她竟公开表示要来齐家吃喜酒。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众人好奇又有些忐忑,京城沉闷了几个月,表面平静,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众人有种预感。妙真的‘再度出山’,极有可能打破这种平静。
于是乎,众人对齐家双生花的周岁宴愈发关注。
到了初七这一天。许多没有受到邀请的人也赶了来,礼节性的奉上一份贺礼,便混进了齐家大宅。
新府的胡氏、吴氏婆媳两个特意过来帮忙。
吴氏年轻,行事却稳妥、干练。清河县主便安排她的二门处迎接堂客们。
吴氏过门没一年。还算是新妇,她穿着大红的衣裙,头上簪着赤金嵌红宝石的凤钗,耳朵上、手腕子上也都带着金灿灿的首饰,整个人看起来甚是富贵喜气。
她笑语盈盈,亲切有礼的招呼每一位来客,丝毫没有因为对方‘不请自来’而变了颜色。
但她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
抽了个空,吴氏和贴身大丫鬟耳语了几句。
那丫鬟连连点头。而后飞快的进了内院,去寻清河县主或是顾伽罗讨主意。
“无妨。那些贵客们应该是来讨杯喜酒、沾沾喜气,不必太过在意,”
顾伽罗忙得脚打后脑勺,但还是抽空跟那丫鬟说了几句,“回去给你们家奶奶说,就说是我的意思,来者皆是客,人家既然进了齐家,咱们就当好生招待。这次劳烦弟妹了,请她多费些心。”
那丫鬟答应了一声,见顾伽罗没有其它的吩咐,这才快步回去复命。
听完丫鬟的转述,吴氏心里有了底气:看来堂嫂早就预料到了今日的‘盛况’,约莫心中也有了应对的法子。既是这样,她就不必担心了。
于是,吴氏继续热情的与来客们见礼、寒暄。
不多时,齐家接待堂客的花厅里便围满了身着华服的贵妇,衣香鬓影,花团锦簇,好一派富贵热闹的场景。
而妙真大师的到来,则将这热闹的气氛推到了**。
只见她一身藕荷色的衣裙,乌鸦鸦的长发随意绾了个髻,别了一根翠玉簪子。
除了手腕上的一串凤眼菩提佛珠,妙真周身上下再无首饰。
跟满屋子衣饰华美的贵妇一比,妙真的装束只能用一个词儿来形容——素净。
但众人看到她的穿着时,却瞪大了眼睛——这得有二十年了吧,萧妩自打变成妙真,她便再也没有穿过俗家的衣服。
就算是进宫,她也是一身灰色的尼姑袍。
果然有情况!
众贵妇们兴奋的左右环顾,跟身边相熟的人交换眼色。
方才还热闹的花厅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屋子里眼神乱飞,场面有些诡异。
妙真却似没有察觉,亲昵的挽着顾伽罗的胳膊,“早就说来看看两个小丫头,偏巧我的身子一直不好。天又热,我实在不耐烦挪动。幸好这几日天凉爽了些,我在城外呆地也有些厌了,便来你这儿凑个热闹、沾点人气儿——”
顾伽罗笑着说:“大师您真是太客气了,您能屈尊前来,我们齐家是蓬荜生辉……幸幸和福姐儿已经会说话了,今天早上还叫娘呢,特别乖巧,待会儿您瞧了肯定喜欢。”
“哦?是吗?孩子们已经会说话了?”
妙真十分欢喜,眼底都带着暖暖的笑意。在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妙真是真喜欢齐家的双生花。哦不,确切来说,她是真喜欢齐顾氏这个晚辈。
莫非坊间的传言是真的?
齐顾氏是妙真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至于年前的那个什么刘楚楚,则是妙真拿来做戏的一颗棋子?
有些贵妇看着妙真和顾伽罗的温馨互动。暗地里琢磨着。
清河县主迎了出来,恭敬的向妙真行了礼,见吉时到了。便吩咐将幸幸和福姐儿抱了出来。
两个胖团子穿着一模一样的大红绣金线的衣裙,柔软黑亮的头发扎了个小辫儿,眉间各用胭脂点了个红点,白嫩嫩、粉嘟嘟,漂亮可爱得宛如观音座下的一双童女。
众人瞧了,称赞不已。
这倒不是她们有意讨好,实在是两个孩子长得太好了。
瞧这小模样儿。专挑父母的长处来长。大的偏向母亲,娇美可人;小的更像父亲,英气中又不乏美丽。
最让堂客们眼热的是一对小姐妹壮实的模样。啧啧。小胳膊、小腿儿胖得像藕瓜儿,一节一节的,看着就让人喜欢。且看气色,两个孩子都十分健康。
谁说这俩孩子是早产儿来着?
看人家这模样。比足月的孩子还要强上几分呢。
**母将幸幸放到花厅正中央的大圆桌上。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尺子、绣花绷、算盘、印章、书本等东西。
顾伽罗弯腰对幸幸说,“幸姐儿乖,看看这里面有喜欢的吗?喜欢哪个就拿起来,好不好?”
顾伽罗指了指圆桌上的东西,故意做了个抓取的手势。
幸幸乌溜溜的大眼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笑盈盈的祖母,然后又看了看四周围拢的贵妇,似乎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笑呵呵的呆坐在圆桌正中央,动也不动。
清河县主见状。赶忙上前一步,随手拿了个胭脂盒,“幸姐儿,这里有好些好东西呢,你喜欢哪一个啊?”
胭脂盒是珐琅彩瓷的小盖盒,颜色艳丽,造型精巧,幸姐儿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
清河县主放下胭脂盒,又拿了个巴掌大的金算盘,“这个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就自己过来拿!”
幸姐儿似乎明白了祖母的意思,麻利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在圆桌上溜达起来。
她先是抓了一本书,晃了晃,又丢在了一旁。接着又相中了顾伽罗的印章,摸起来就想往嘴里塞,被**母慌忙拦下。小丫头顿时不高兴了,直接将印章丢给了**母。
最后,在众人关注的视线中,幸幸抓起了一柄小木剑,她瞧了一眼顾伽罗,见母亲并没有露出生气的神情,这才喜滋滋的将小木剑抱在怀中。
“好,不愧是齐家的女儿,果然有先祖遗风,”
妙真率先击掌称赞,她扭头对顾伽罗道:“阿罗,看来你要养一个巾帼英雄咯。”
众堂客闻言,纷纷出声附和,称赞幸幸是‘虎父无犬女’。
顾伽罗和清河县主十分高兴,她们都明白,抓周不过是求个好兆头,将来幸幸会是个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但看到小丫头挥舞着木剑的样子,她们还是忍不住畅想:以后幸幸定能像老祖宗那般有出息!
一番称赞后,**母将幸幸抱了起来。
福姐儿的**母则将福姐儿放到了圆桌上。
顾伽罗知道小女儿的性子,她柔声对福姐儿说:“阿福,你看你姐姐都抓了一样东西,你也必须抓一样,否则待会儿就不能回去睡觉觉咯!”
阿福喜静不喜动,能躺着绝对不站着,能睡着绝对不睁眼,对她而言,不许她睡午觉,绝对是最惨无人道的惩罚。
果然,听到顾伽罗的‘威胁’,阿福慢吞吞的抬起眼皮扫了母亲一眼,而后也不动弹,抬手就抓了一个锦盒。
顾伽罗愣了下,她没记得事先准备了这个锦盒啊。
更确切的说,她根本就没见过这个锦盒。
“好!好一个小阿福,随手就拿了本宫的印章。果然名副其实,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妙真眼底泛着亮光,灼灼的盯着沉静从容的小女娃儿,连声赞道。
什么?
这锦盒里放着的是长宁公主的印章?!
四周的贵妇中,有心思灵透的,当下便听出了妙真话里的玄机。
妙真方才自称‘本宫’,也就是说,她是以长宁长公主的身份在说话。
而长公主的印章,不是官印,却也有非常重要的代表作用。
据说当年先帝身染重病,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人被几个兄弟陷害身陷困境,是长宁公主帮他稳住了后宫。
那时加盖了皇后金印的懿旨都出不了坤宁宫,唯有印有‘听涛阁主’小印的信函能在宫城畅通无阻。
‘听涛阁主’是长宁公主的雅号,而面前这锦盒里的印章,十有八/九就是那一枚神奇又具有特殊含义的‘听涛阁主’印。
想到这一节的贵妇们纷纷变了脸色,看向福姐儿的目光极为复杂。
清河县主微微蹙了蹙眉头,瞥眼去看顾伽罗,见她毫无意外之色,心中便有了答案。看来,今日的事,儿媳早就跟妙真商量好了。
但,妙真真的愿意将她的一切都传给阿福,哦不,是传给顾伽罗?
清河在疑惑,宫里的圣人也在疑惑。
“你没有看错?齐顾氏的女儿果真抓了萧妩的印章?”
圣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听涛阁主’印的价值。这枚印章,可是老头子(即先帝)在成百上千的极品玉石中挑选出来的一块玉石,亲自写了‘听涛阁主’四个字,然后交由匠人雕刻而成。
有一段时间,萧妩的‘听涛阁主’印都能当玉玺使用。
而先帝留给萧妩的影卫,更是直接向这枚印章效忠。
当然,萧妩活着的时候,这枚印章的作用并不大。可一旦她死了,这印章便是她一切产业和资源的代表,谁拿到了印章,也就得到了萧妩的所有遗产,包括影卫!
“回禀陛下,微臣绝对没有看错。且花厅里有数十权爵家的女眷,她们也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而且长公主还亲口说齐顾氏的小女儿是个有福气的。”
赵耿躬身立在一旁,恭敬的回道。
圣人沉默,赵耿绝不会骗他,看来萧妩确实那样做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
刚安分了几个月,她又想搅风搅雨了?!
良久,圣人方缓缓说道,“你给我盯紧了静月庵,还有,齐家也不要放松了警惕。尤其是齐顾氏,她,很不简单。”
能让萧妩托付家底,顾伽罗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最后,圣人又补了一句,“还有萧道宗那边,尽快收集证据。‘军方’?哼,他们也敢自称‘军方’?!”
赵耿没敢抬头,低声应道:“臣谨遵命!”
萧道宗并不知道他已经被锦衣卫盯上了,此时,他也在跟儿子讨论齐家双生花抓周的事。
“看来,萧妩已经下定了决心。四正,那件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解决。”萧道宗沉声说道。
萧罡扬起下巴,自信满满的说:“父亲,您就放心吧,儿子会尽快拿下顾氏——”(未完待续。)( )
第134章 惊闻
“公主,您、您今天好些了吗?”
赵玖忍着咳嗽的**,亦步亦趋的跟在丹阳公主身后。
农历七月,夏末时节,外头的天气还十分炎热,但赵玖却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苍白的面容和两只过分消瘦的手。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待在舒服的房间里,随意的躺在榻上,捧着一卷游记或是话本打发时间。
可现在,他却要硬撑着单薄的躯体,围绕在新婚妻子周遭,有些时候,他甚至还要亲自动手服侍她。
九公主并不稀罕赵玖的讨好,休养了这些日子,她已经彻底康复了。
心,也跟着活络起来!
抬头看了看日头,九公主忽然冷声问赵玖:“父亲出去了?”
赵玖愣了下,旋即点头,“父亲公务繁忙,平日里极少在家中。尤其是最近衙门里案子多,父亲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老人家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
赵玖似是担心丹阳公主误会,赶忙补了句:“父亲虽出去了,却十分记挂公主您的身体,中午的时候还打发下人回来询问您的情况呢。”
圣人已经拿‘不敬公主,有辱皇家’的罪名责怪了赵耿,赵家若不想被圣人彻底厌弃,就只能把丹阳公主当祖宗一样供着。
如今连最病弱的赵玖都亲来侍候了,又岂能任由丹阳公主误会赵耿对她不够看重?!
不过,丹阳并没有在意这些。她抓住了赵玖话中的重点,“案子多?最近锦衣卫又有大案子了?
没听说啊。
京中更是平静得一塌糊涂,根本不像有大事发生的样子呢。
锦衣卫不是寻常差役。能让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赵耿忙得连家都不能回的案子,能小的了吗?!
丹阳已经不去回想前世的记忆了,今生有太多的事与前世不同,她接连吃了几次亏,就是因为过分依赖那些记忆。
自从中了血咒,丹阳清醒后便决定彻底舍弃前世的种种,她不是什么齐顾氏。也不再记恨今生顾伽罗的好运气,她就是大齐公主丹阳。
她的一切将从头开始。
但,之前留下的一些烂摊子还需要收拾。赵家这边。也需要经营。
这两日丹阳一直在盘算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势力庞大,且极为隐蔽,丹阳与‘他’接触了好几次,却连‘他’的真面目都不曾看到。更不知道‘他’的身份。
偏偏对方对她却是知根知底。特别是出嫁前,她为了维持刘贤妃的生命,无奈跟‘他’做了交易。
虽然‘他’至今都没有向她发布指令,但丹阳相信,‘他’绝不会放过她。
嘶,必须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再一个,刘贤妃死了,但她却遗留了不少问题。
首先。‘军方’是什么?
丹阳几天前,丹阳按照从刘贤妃那儿吸收来的记忆。仿着刘贤妃的口吻给萧道宗写了一份信。
信写得很是含糊,隐约透出一个意思:三年前,刘贤妃预感到危险,事先收了个‘继承者’,将自己掌握的消息通道和人脉全都传给了‘继承者’。一旦她发生了意外,便会由她的‘继承者’继承她的一切,包括对‘军方’该负有的责任和义务。
另外,丹阳还在信中暗示,刘贤妃手里掌握了一大批中低层宫婢、宦官,有了这些人的配合,日后‘军方’若是想在宫内进行计划,将会事半功倍。
丹阳说这些倒也不是无中生有,事后她曾经仔细翻看刘贤妃的记忆,发现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公认的老实本分,结果却在圣人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事,旁的就不说了,单是刘贤妃拉拢的低层宫女太监就是个不小的数字。
这些人,在贵人们看来不过是一群卑贱的蝼蚁,谁都不会放在眼里。
但在有些时候,这些小人物却能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丹阳对此深有体会。想想所谓的‘血咒’,不就是刘贤妃笼络的一个老宫女所为嘛。
赵耿的锦衣卫已经查清楚了,对丹阳动手的并不是刘贤妃宫里的人,而是司薄司的一个宫女。进宫快十年了,一向默默无闻,若不是锦衣卫顺藤摸瓜的查到了她,任谁都想不到,这样个老实木讷的宫人竟敢谋害公主。
最令赵耿扼腕的是,当锦衣卫悄悄潜入后宫,准备捉拿老宫女的时候,那人居然抢先一步自尽了。
锦衣卫在那宫女的遗物中搜到了丹阳公主的生辰八字,以及几张古怪的符篆。
经明心道人鉴定,这些符篆便是夷人用来下咒的符。
因为那人死了,唯一的活口也没了,所有的线索便都断了。所以,那老宫女如何得到这些南疆的符篆,她又为何谋害丹阳公主,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赵耿别提多憋屈了,但也只能草草结案。
丹阳公主融合了刘贤妃的记忆,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刘贤妃的手笔。
她早就怀疑丹阳公主了,然而没有证据,刘贤妃始终狠不下心来。
但她又不能真正放心,便留了个后手。
丹阳公主不禁暗自庆幸,幸好自己下手快,否则,真让刘贤妃察觉了什么,死的可就是她丹阳了。
想到这里,丹阳不禁想起了‘帮’她下决断的一个人:齐姚氏。
唔,姚希若是之前留下来的第二个麻烦。
丹阳和姚希若‘合作’了好几次,丹阳自己也不敢确定,姚希若手中是否有不利于她的证据。
姚希若下落不明,丹阳怀疑她在锦衣卫手中。
锦衣卫可是个连死人都能撬开嘴的地方啊。丹阳好几次都从噩梦中惊醒。
梦中,姚希若将丹阳的所有‘罪错’都招认了出来,圣人大怒。命赵耿将她锁拿进了诏狱。
诏狱中,哀嚎阵阵,各种只存在于‘传说’的酷刑纷纷在丹阳面前展示,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噩梦清醒后,丹阳的心还狂跳着,整个人被汗水打湿,风一吹。一股子冷意直往心底里钻。
不行,她必须知道姚希若的下落,然后彻底‘处理’掉。
“……父亲衙门里的事。我、我也不太清楚。”
赵玖不知道丹阳的心思,听了她的话,嗫嚅的回了一句。
丹阳沉下脸来,不满的说:“你是父亲的独子。他向来拿你当心尖儿肉一样的疼着。你会不知道他的事?”
赵耿的书房是赵家的禁地,哪怕是在现在,赵家上下卯足了劲儿巴结、讨好丹阳公主的时候,丹阳也不能随意出入。
赵玖却可以!
丹阳曾经私下里打听过,赵玖经常去赵耿的书房看书。
那样一个重要的所在,哪怕赵玖真的只是看书,应该也能接触到一些机密。
赵玖低垂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寒光,速度极快。且他掩饰得又好,丹阳根本就没有察觉。
“说呀。到底有什么大案子?”
丹阳公主没好气的喝问着,随后似是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刻意打探朝廷机密,又加了一句,“是不是与我的案子有关?”
赵玖瑟缩了下,仿佛被丹阳的气势吓到了。
好一会儿,方弱弱的说了句,“不是。我、我恍惚听到‘火器’、‘公主峰’什么的。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我、我真的不知道!”
原本没有血色的脸,生生急得红了,赵玖一副‘我没说谎,您千万别生气’的弱受模样。
丹阳嫌弃的别开眼睛,她是真心不待见这个丈夫。直娘的,真是太废柴了!
但,赵玖这次提供的信息却十分有用。
火器?难道是指齐家的火器?
公主峰?
一听这个地名,丹阳就忍不住想起了铁槛庵,以及那悲惨至极的前生。
用力摇摇头,晃去前世的记忆,丹阳努力的想着。
铁槛庵已经被内务府销毁,如今是一片废墟。
除了光秃秃的山头儿,再无其他的东西。
等等……丹阳想到了什么,她的心怦怦跳得厉害,是了,一定是那里,齐姚氏肯定被关在了静心斋!
夜幕降临,赵家大宅里点起了灯笼。
一个黑影悄悄溜出主院,踮着脚尖,顺着墙根儿,一路摸去了二门外的书房。
书房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很安静。
门口守着两个护卫。
随着夜色渐浓,两人也有了睡意。
一个人打了个哈欠,另一个人也跟着打哈欠。
不多时,两人便倚着柱子,眯着眼睛,呼呼的睡了过去。
黑影趁机摸进了书房,她的动作非常轻,没有惊动护卫。
嚓~火折子滑动,微弱的火光在漆黑的书房里闪动。
足足过了一刻钟,那黑影才又悄悄的溜了出来,按着原路跑回内院。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刚刚离开的那一刻,原本倚在柱子上的两个护卫齐齐睁开了眼睛。
“大爷,真的不用管吗?”
其中一个低声问道。
黑洞洞的角落里闪出一个人,高高瘦瘦,满脸病容。
他右手成拳抵在唇前轻咳了两声,道:“由她去。我倒想看看,咱们堂堂丹阳公主夜探家主书房,到底意欲何为!”
火器和公主峰,到底是哪个词儿触动了她的神经?
护卫提着灯笼走到近前,橘色的火光下,清晰的显现出赵玖那玩味的冷笑!
……
“父亲,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萧罡急匆匆的闯进书房,边跑边喊道。
“什么不好了?平日为父都是怎么教你的?正所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到好,遇事就大呼小叫的,哪里还有半分做大事的模样?”
萧道宗皱眉,轻斥了儿子几句。而后才问道:“发生何事了?”
萧罡根本没留意父亲的训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父亲,出大事了。‘继承者’发来消息,说、说赵耿那条恶狗已然盯上了您,正全力追查您的行踪呢。”
萧道宗一惊,“消息可靠吗?好好的,姓赵的为何要查我?”
他还什么都没干的,根本谈不上‘露马脚’。且平时他伪装得十分出色,十多年来,萧烨都没有怀疑他,相反,还准备提拔他来与四大国公府抗衡。
萧道宗甚是觉得,在某些方面,圣人更愿意相信他。
没办法,谁让他姓‘萧’呢。虽不是圣人同族,却也是同一姓氏。五百年前是一家,这话不完全是用来套近乎的话,同姓莫名的让人有种亲切感。
萧罡用力点头,“乍闻消息的时候,儿子也是不信的。所以就命人去打听了一下。父亲,赵耿果然在查‘军方’。”
萧道宗变了脸色,“他查军方却查到了我身上?”
糟糕,难道他的身份要暴露了?
萧罡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没错。赵耿调查丹阳公主昏迷事件时,意外的发现了几个小太监有问题。一番探查后,发现他们竟是旁人安插进皇宫的眼线。赵耿的性情您也清楚,发现了这样的秘密,他岂会不全力追查?锦衣卫出动了一个百户所,发现、发现那几个小太监全都来自‘军方’。”
萧道宗咚的一下跌坐到了椅子上,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一点儿精神头和力气都没有。
萧罡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继续说:“好巧不巧的,那几个小太监曾经与咱们家的管事有过接触……”
赵耿顺着这一条线索,很快便查到了萧道宗身上。
这是萧罡知道的情况。
他不知道的是,赵耿最初对萧道宗产生怀疑,是因为明心道人的误导。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破解即将到来的危局。
呆滞良久,萧道宗的眼珠子终于有了转动,他干涩的问了句:“火器作坊那边,可有进展了?”
“昨天齐谨之去了工坊,儿子还没有和那边联系,不过应该有进展吧。”
萧罡想到了某个可能,小心翼翼的试探,“父亲,您莫非是打算?”
萧道宗惨然一笑,“不是我打算怎么样做,而是不得不这么做!四正,现在形势危急,咱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萧罡忽的想起一事,又道:“对了,‘继承者’还说,赵耿还在调查一事,与火器有关,还提到了一个地名,公主峰。父亲,您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文章?”
萧道宗眸光闪烁,“你仔细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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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5章 泼脏水
足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齐谨之才将齐勤之的记忆融合完毕。
正如他猜测的那般,齐勤之十分谨慎,东齐的重大隐秘,他全都硬生生的记在了脑子里。什么老祖宗的手札,什么东齐的暗卫,以及大长公主藏匿的大笔财产等等等等。
在所有的隐秘中,齐谨之最看重的还是老祖宗的手札和东齐的暗卫。
当日齐家老祖宗齐子孺一夫娶了两个妻子,为了顾全‘义’和‘情’,齐子孺公平的将自己的所有财产分作两份。好好一个齐家被人为的拆成了两部分:东齐和西齐。
除了唯一的爵位,齐家的所有东西,哪怕一纸一草也都要一分为二。
西齐有的,东齐肯定不能少。
东齐没有的,西齐也别想得到。
亏得齐子孺能干,闯出了偌大一份家业,即便被拆分,随便拿出一份来,也十分丰厚。
随后的几十年,东齐和西齐内耗不断,但两边当家的家主都不是草包,特别是‘隔壁’有个心怀叵测的敌人,他们谁也不敢懈怠。
从齐铿、齐锵到齐令源、齐令先,再到齐勤之、齐谨之,三代人苦心经营,不断发展壮大齐家的势力。
是以,齐家几经风浪,前些年更是被抄家夺爵,所有辉煌仿佛被朝廷一下子收回了。
但东齐和西齐的人心里都清楚,官府抄去的只是齐家摆在明面上的资产。真正的大头还在齐令源和齐令先手里攥着呢。
这也是大长公主敢在抄家后继续掺和夺嫡的主要原因:有人又有钱,还有圣人都忌惮的火器。拥有这么多的资源,她原就不小的野心便膨胀起来。在合适的契机下,大长公主带领东齐一路往死路上奔去了。
如此折腾了一番。东齐的实力被消耗殆尽,但最宝贵的财富却被小心的保存了下来:《齐子孺手札》以及遍布京城、西南的消息通道和暗探。
“父亲,这就是老祖宗提到的几种新式武器,”
齐谨之捧着亲自默写的《齐子孺手札》来到齐令先的书房,由齐令先带领,父子两个进了书房后的地下密室。
关上厚重的大铁门,齐令先和齐谨之席地而坐。他们之间的空地上摊放着那本手札。
齐令先怀着敬畏的心。小心的将手札捧起了,轻轻揭开扉页,齐谨之铁画银钩的瘦金体映入眼帘。
齐令先眼球转动。一行行的默念着。
他看得很慢,薄薄几十页的手札,硬是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读完最后一行字,齐令先缓缓合上册子。长长吐了口气。拿过一旁的笔洗,食指沾了一些水,直接在地上写道:“不愧是老祖宗啊,竟想出如此精巧、厉害的武器。有了此物,齐家还能兴旺几十年。”
火器的秘密藏了几十年,但马上就要藏不下去了。
齐家若是在此时研制出更厉害、更便捷的武器,非但不会被皇帝彻底清除,还有可能借此翻身。重新拿回黔国公的爵位呢。
再不济,齐家还可以远遁西南。在遥远的南疆自立为王,依然可以延续齐家的富贵和荣耀。
“父亲,老祖宗不是凡人,他老人家几十年前便给咱们留了后路。”
齐谨之也满脸敬畏,还原了老祖宗的手札,他才知道,自家的先祖居然这般英明睿智。
小时候,齐谨之读家族史的时候,还曾经纳闷,当初大齐边疆烽烟四起,不管是广袤的东南沿海,还是辽阔的西北,亦或是辽东,都是建功立业的战场。老祖宗放着那些地方不选,为何唯独对偏远、蛮荒的西南情有独钟?!
不是老祖宗老糊涂,而是齐谨之这些小辈太无知,根本无法领会老祖宗的深知远见。
“西南好哇,不管是向西还是向南,都有广大的深林、土地,那里物产丰富,气候温暖,只要经营得当,定能成为最佳的根据地。”
齐令先眯着眼睛,细细咀嚼着老祖宗在手札最后一页写下的一段话,“若西南也不能立足的话那就继续向西推进,安南等地亦可为家。退一万步讲,朝廷真的要对齐家赶尽杀绝,内陆待不下去了,还可以出海。”
齐子孺想得十分周到,他在书皮的厚纸夹层里藏了一份地图,详细记录了黔、滇、蜀等地的地理地貌,还附带了一份转去岭南,继而出海的路线。
东、西二府各持一半地图,齐谨之融合了齐勤之背下的那一半,花费三日的功夫才将全图复原。
“没错,万不得已之时,咱们还能出海。”
齐谨之眼中闪烁着异彩,手指沾着清水,在地上飞快的写着,“老祖宗给咱们留了海船的图纸,咱们家这些年也一直遵循祖训选派齐家军去东南大营历练,几十年累积下来,现在至少有两百熟悉海路的青壮兵丁可供驱使。”
有船,又有大海里练出来的水兵,齐家出海绝不是难事!
更不用说,齐家还有傍身的火器和新式武器。
齐谨之想到这些,胸中不禁豪气万丈。老祖宗留给他们这么多保命的宝贝,他们齐家如果还不能站起来,那才是没了天理呢!
“……出海什么的暂且不必想了。咱们齐家还到不了那一步。”
齐令先激动过后,分外镇定的在地上写着:“目前首要的,还是将新式武器造出来。正好,顾家老爷子在辽东,而老祖宗提到的几处‘黑金矿’中便有一处在辽东。我这就写信给亲家,情他们帮忙开采一些‘黑金’。”
齐谨之连连点头,适时的提醒道:“对了。开采好的‘黑金’可以送到阿罗名下的庄子。那个田庄靠山临水最方便提炼‘黑金’。更妙的是,那个地方距离辽东卫很远,平时极少有陌生人注意。最是保险不过!”
齐令先满意的点了下头。
父子两个越说越兴奋,不停的用手指沾水在地上写字。
很快,钵盂口大小的笔洗里的清水就见了底。
齐令先沾水的时候,指腹摸到了笔洗的底部,这才意识水不多了。他失笑的摇摇头,没再沾水,直接轻声说道:“好。就按这个计划来吧。你,没关系吧?”
齐谨之坐直身子,眼底满是狂热。但听到父亲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眼角不禁抽了抽,再抽!
“没、没什么,我能、能做到!”
齐谨之忍着恶心,有些勉强的下着保证。
“不要勉强。尽量为之吧。毕竟那些人并不重要。能一箭数雕最好,若是不能,只需将最要紧的事做了,也就足够了。”
齐令先深知儿子的脾性,知道这次是为难他了。
齐令先到底心疼儿子,想了想,低声叮嘱道。
齐谨之抿紧双唇,尴尬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父亲放心,儿子省的。”
不就是做戏嘛。齐勤之能做到,他齐谨之没道理办不到。
……
深夜,京郊!
四周静寂无声,月光如水般柔柔的流淌下来。
几条人影飞快的掠过,在空旷的坟地上留下一道道残影。
穿过废弃的墓园,来到一处山石前,其中一个黑影伸手开启机关,厚重的山石一分为二向两侧开启。
几人熟门熟路的摸了进去。
谷底很安静,大部分的屋舍漆黑一片,唯有几个地方亮着火光。
几个黑影奔着其中一个点着灯的房间而去,窗纸上映射出几个交头接耳的剪影。
不多时,屋子里的灯光熄灭了。
接着便是细微的脚步声,声音一直向库房的方向蔓延。
一刻钟后,几个黑影裹挟着一个脚步踉跄的人,背上驮着大大的包袱,看形状,仿佛是个箱子。
几人顺着原路返回,行至谷口的时候,其中一个黑影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和一个小瓷瓶。嚓~橘红的火光闪过,小瓷瓶的引线被点燃。
那人利索的将小瓷瓶丢向库房的方向。
丢完小瓷瓶,黑影不敢耽搁,火速领着一行人跑出了山谷。
还不等他们关上机关,身后变响起了一记巨响。
轰~~
地皮摇晃,谷内爆出一个巨大的光点,灼人的热浪向四处散开。
几个黑影跑的飞快,早已远离了爆炸点,但还是受到了波及。几人扑倒在地,双手抱头,紧闭双眼静静的等着。
谷内的爆炸还在继续。
轰~轰~~轰~~
随着一声声的巨响,库房炸了,房梁坍陷、砖瓦乱飞,燃烧的杂物四处跌落,火顺势蔓延开来。
半刻钟不到,存在了六七十年的火器作坊被烈焰包围,火光冲天,照亮了大半个黑夜。
“走!”
趴在地上的黑影头领,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一会儿,确定爆炸已经结束,这才爬起来,扭头看了眼燃烧的山谷,低声喊道。
其他几人纷纷从地上跃起,一句话也不说,驮着大包袱,飞快的在月光下奔跑。
他们穿过墓园,绕过一条条的小路,兜圈子一样在京郊晃荡了大半夜。
直到黎明,他们才小心翼翼的转到城东的一处山庄。
来到山庄门前,他们不忘回头警戒,再三确定没有人跟梢,方发出信号,等待庄内的同伴出来迎接。
而距离山庄三四百步远的一棵大树上,正站着一个矮瘦的男子,他看起来平凡无奇,唯独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前方晃动的几个人影。
……
“大哥,好些日子没看到您了,您忙什么去了?小弟数次去府上探问,却总也见不到你。”
毫不意外的,萧罡在快活山庄见到了齐谨之。他故意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热情的凑上前打招呼。
齐谨之脸色很不好,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双眼泛起红血丝,他直勾勾的瞪着萧罡。
萧罡不自然的抚了抚自己的衣襟,干笑道:“大哥,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小弟?莫不是小弟哪里得罪了大哥?大哥有话只管说,小弟必定洗耳倾听。”
齐谨之板着面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昨夜你干什么去了?”
萧罡一怔,“昨夜?我、我在家啊。”
齐谨之向前逼近一步,“昨天夜里,城郊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将整个山谷都炸成了废墟。事发时,远在驿站的差役都惊动了,连夜跑去查看。据说城内靠近城墙的兵卒也感觉到了地皮振动……这般大的动静,四正,你可曾听闻?”
萧罡茫然的摇摇头,“我们家在内城,夜里并未听到什么响动。等等,大哥,你说城郊?莫非——”
萧罡一副如梦方醒的模样,俊美非凡的面容上满是惊愕。
“没错,就是我家的作坊被炸了。作坊内四十九名工匠全都被炸死了,库房里近百颗瓷雷被炸,齐家六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齐谨之声音嘶哑,看向萧罡的目光很是不善。
萧罡却似没有察觉,急切的说:“怎么会这样?大哥,齐家的损失大吗?官府可曾追查到齐家身上?哎呀,真是太糟了,锦衣卫原就对你们齐家虎视眈眈,正愁没有把柄呢。这次如果——”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的衣襟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脖子被衣襟卡得死死的,他根本无法正常说话。
齐谨之直视萧罡的双眸:“我家的作坊最是隐秘。除了你,再无其他人知道那个地方。你一个月前刚去了那里,昨儿那里就出了意外,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啊?”
齐谨之一边说一边手上用力。
萧罡的身子被他单手提了起来,只能用脚尖堪堪接触地面。
“大、大哥,你、你先放开我,有话、有话好好说!”
萧罡的脸涨得通红,两只眼睛忍不住向上翻起,他甚至感觉到了死亡。
齐谨之看着他,就在萧罡险些昏厥过去的前一刻,他松开了手。
萧罡扑通一下跌坐的地上,抚着胸口用力的咳嗽着。
好一会儿,萧罡才缓过劲儿来,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齐谨之坐着椅子上,冷声道:“说吧,我想听听你的解释。你最好告诉我,作坊的事与你无关,否则,就别怪我不讲情分了。”
萧罡慢慢的坐到齐谨之对面,绝美的脸上有些狼狈,“大哥,我可以对天发誓,作坊的事和我没有半分关系。如果我半句谎言,就让我不得好死、死后不得超生!”
齐谨之的表情似是有所缓和。
这年头,人们还是讲究誓言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发毒誓。
萧罡暗喜,他就知道齐谨之舍不得自己。
很好,接下来他只需将脏水泼到锦衣卫头上就可以了……(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