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活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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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君侧?今日君侧只有我等几个,你要‘清’谁?”
马皇后怒极反笑,一指季彦,“莫非你要‘清’季老大人?”
大皇子一噎。季彦?内阁首辅,两朝元老,大齐官场有名的琉璃球,油滑得丁点麻烦都不沾,况他已经位极人臣,再无可以上升的空间,现在的季彦最在意的,约莫也就是他的名声了。
这样一个千年道行的老狐狸,你可以说他是权臣,但绝不能说他是奸臣、弄臣。
季彦是奸佞小人?会谋害皇帝?
这话说出来,连大皇子自己都不信!
马皇后冷笑连连,素手又指向霍梦龙,“还是你想‘清’霍将军?”
大皇子又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说?
霍梦龙,自家出身不显,奈何有个身份特殊的老娘。身后有老豫王和英国公府等几个大靠山,手中握有兵权,本人亦是一员悍将。
这样的人才,大皇子拉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诬陷他是乱臣贼子?!
马皇后见此情况,表情愈发不屑,最后反手指向自己,目光灼灼的逼视大皇子:“还是说,你想‘清’哀家这个皇后?!”
大皇子根本不敢跟马皇后对视慌忙将双眼转向另一边。
马皇后素来有贤良的美名,对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们也算慈爱,从未爆出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如果在场的人之中,有马家的人。大皇子还能说马皇后有私心,意图伙同娘家行不臣之事。
但他看了一圈,大殿之上。慢说马家的人了,连马家的姻亲和故交都没有。
甚至连东宫系的官员都没有。
皇后这般,绝对称得上坦荡、无私,大皇子尚未修炼到家,实在做不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
“……”季彦暗自摇头,唉,就大皇子这心理素质。居然还想逼宫?
不过是被皇后逼问了两句,就露出了怯意和惶惶之色,哪里有半分野心家的气势?
季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大皇子今日必败!
他不着痕迹的挪了挪脚步,往皇后那边靠去。
冯延寿与季彦一样,十分不看好大皇子,他眉眼不动。脚下却不由自主的跟紧了季首辅的步伐。
霍梦龙武人做派。最是耿直火爆的脾气,见不得有人犯上作乱。
奈何进大殿前,他的兵器就已经交给戍卫的禁卫军,如今只能自身挡在皇后面前,双拳紧握,一双虎目怒视闯进来的侍卫们。
瞧他的架势,只要有人敢行动,他就会扑上去拼命。
皇后见了。心里大定,今日萧如珉死定了!
宗正是个老实人。早在大皇子带兵闯进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傻掉了。
大颗大颗的汗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看看皇后,又瞧瞧大皇子,磕磕巴巴的说:“娘、娘娘,齐王,都、都是一家人,何必、何必这般剑拔弩张?”
宗正的话提醒了大皇子,他一改方才的狼狈,梗着脖子怒视皇后,大声质问:“自正月初七日至今日,足足十一天,父皇都未曾露面。皇祖母和几位母妃担心不已,几次想见父皇,却都被母后娘娘拦阻。儿臣不明白,母后娘娘为何要这么做?儿臣斗胆问一句,母后娘娘,父皇尚安否?!”
知道避重就轻,唔,不错,还没有傻到家!
皇后暗暗腹诽了一句,面上却是一派端庄从容,冷声道:“本宫说过了,圣人为灾民祈福,正在斋戒,二十七日内谁也不见。就是本宫和这几位大人,也只能在殿外与圣人说话。”
“祈福?母后,您不觉得这个借口太荒谬了吗?”
大皇子向前踏了一步,冷声道:“儿臣不信!”
皇后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管你信与不信,这就是事实。”
大皇子又向前迈了一步,身后的护卫们紧跟其上。
哗啦啦,安静的大殿里顿时响起一阵甲胄铁皮碰撞的声音。
霍梦龙的脸色愈发凝重,他的额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儿臣还是不信,俗话说眼见为实,母后所言若真是事实,让儿臣去眼一看父皇又有何妨?”
大皇子瞥了眼淡定的皇后,故意拉长了语调:“母后莫不是心虚?否则为何诸多拦阻?”
皇后抬起下巴,倨傲的说:“本宫一没有谋害圣人,二没有带兵闯宫,缘何心虚?萧如珉,任你胡乱攀扯,也掩饰不了你今日犯下的大错。现在趁着尚未酿成恶果,本宫劝你还是早些带着这些人离开皇宫。待圣人斋戒完毕,本宫和几位大人还能帮你说几句话好话。否则——”
嗖~嗖嗖~~
殿外忽的响起了一声声尖利的哨音。紧接着,便有喊杀声和铁器碰撞的声音响起。
“否则怎样?”
大皇子终于听到了成功的信号,底气顿时高涨,没耐心再与皇后废话,直接撕破了脸,“母后,我就只想看一眼父皇。其它的,无需多言。您是长辈,儿臣不欲与您为难,还请您也不要刁难儿臣。”
大皇子举起手中的宝剑,带领众侍卫往里闯去。
“孽障,你给我站住!”
皇后大急,作势就要拦阻,被大皇子带来的护卫挡了下来。
“你个逆子,手拿利器擅闯寝殿,你、你要做什么?莫非想要谋害君父不成?”
皇后恨得直跺脚,偏那几个护卫的剑指向她,稍微往前走一步,便有可能被剑锋刺入胸膛。
殿外喊杀声越来越响,其中夹杂着宫女、内侍仓皇逃命的呼救声、惨叫声。
富贵祥和的宫城,竟变成了充满杀戮的炼狱。浓郁的血腥气味儿在空气中弥漫。
皇后和季彦等几位全都变了脸色,暗道:大皇子如何将这么多的人弄进了皇宫?禁卫军们都干什么去了?
霍梦龙双拳紧握,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小心的将皇后、季彦等人护在身后,与几个侍卫对峙着。
大皇子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十分享受空气中的血腥气,唔,妙真的影卫果然能干,竟能骗过禁卫军,无声无息的潜入宫城。
此刻,外头的禁卫军应该已经被影卫们‘清理’干净了吧?
嗖~
又是一记哨音响起。
大皇子笑容灿烂无比,直接提起宝剑冲入了紧闭的寝殿。
赵断鸿带着几个太监迎了上来,却被侍卫们左劈右砍,直接撂倒在地。
“齐王,不、不要惊扰圣驾!”
赵断鸿吐着血沫子,凄厉的哀求着。
大皇子哪里听得见这些,一个箭步窜上前,一剑斩断了层层帐幔,露出圣人的御榻。
忽然,大皇子脸上的得意凝固,双眼瞪得溜圆,仿佛见到了厉鬼一般,惨叫一声,噔噔噔后退好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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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一语惊人
“父父父皇?!”
大皇子被吓得话都说不全乎了,五官扭曲得厉害,身体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青天白日的,他没有活见鬼,而是看到了一个他做梦都想不到的画面。
据说身染奇毒、昏迷不醒的皇帝萧烨,此刻正盘膝坐在榻上,两只幽深的眼眸正死死的盯着软作一团的大皇子。
“您您您没中毒?”
大皇子脑子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在说什么。
“怎么?看到朕没被毒死,你很不高兴?”
圣人的声音很轻,仿佛久病初愈的病人般有些虚弱,但听在大皇子耳中却如惊雷炸在了耳边。
“不不不,”大皇子习惯性的摇头,但很快发现摇头不对,又赶忙点头。
点完头又觉得这也不对,一时间,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哆嗦的匍匐在地上,呜咽道:“父皇,儿臣有罪,儿臣该死,还请父皇恕罪!”
圣人的眼底闪过失望、嫌弃,看大皇子的眼神如同看一坨粪便。
其实,如果大皇子表现得果决一些,直接将宝剑架到皇帝的脖子上的话,圣人反而会好受些。
那样至少表明,他萧烨的儿子不是个没胆量的废物。
有野心不怕,皇帝的儿子不想当皇帝才不正常,圣人自己就是与父亲、兄弟们经过一番明争暗斗,最后踏着兄弟们的尸体登上皇位的。
圣人宁肯儿子是一头冷血无情的狼,也不愿儿子像条窝囊没用的狗。
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圣人已恢复了冷漠的模样,“你当然有罪!蠢就算了。还敢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大皇子瑟缩了下,他的额头抵在冷硬的青石地板上,大脑渐渐恢复了清明,开始努力想着对策。
耳边继续传来圣人的声音,“朕来问你,太子的事是你做的吧?”
大皇子赶忙摇头,“不、不。不是儿臣。”
圣人根本不信:“刘家?萧煊?呵呵,你要挺能折腾,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手腕。”
大皇子急声喊道:“不敢。儿臣不敢哪。父皇,儿臣冤枉,冤枉啊!”
圣人见他抵死不认错的样子很是腻烦,没了跟他废话的心思。冷笑着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说冤枉?哼,你也不想想,朕怎么会突然清醒?”
大皇子心里咯噔一下,是呀,父皇明明中了毒香、昏迷不醒,昨儿宫里的内应还传出消息,说一切正常,怎么今日就——
圣人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尽的落寞,“赵耿。你来给齐王好生说一说吧。”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从角落里闪了出来。
大皇子抬眼一看,不是赵耿又是哪个?
赵耿冲着圣人躬身行了一礼,而后面朝大皇子,一板一眼的说道:“昨日皇后娘娘将甄美人交给微臣,微臣当即审问,终于撬开了甄美人的嘴。”
当然,他究竟是如何让甄美人招供,鉴于过程太过血腥,就不方便告诉齐王这样的贵人了。
总之不会太美妙就是了。
大皇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果然,赵耿还是从甄美人那儿找到了突破口。
早知道就想办法弄死甄美人了,都怪皇后,把甄美人藏了起来,他在宫里的眼线根本就找不到人。
赵耿扯了扯嘴角,露出嗜血的笑容,“说到这里,微臣不得不赞叹齐王殿下的人脉,竟是连西南夷族人的不传秘药都能弄到手,还伙同齐姚氏一起做戏,先是算计了妙真大师,接着又毒害圣人。”
“赵耿,你血口喷人!”大皇子红着眼睛喊道。
赵耿也不辩驳,不紧不慢的说:“齐王殿下莫急,微臣还没有说完呢。微臣根据甄美人提供的线索,连夜拿住了齐姚氏,经过一番审讯,终于拿到了解药。喏,想必这解药齐王也不陌生吧,微臣听说,您手中有不下二十颗相同的丸药。”
赵耿拿出一个白瓷瓶,从里面掏出一枚龙眼大小的药丸。
大皇子一看便知道,正是齐姚氏炼制的解毒丸,他王府里还有半盒呢。
“微臣还从齐姚氏口中得知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啧啧,齐王殿下,您为了您的大业,可真是狠得下心哪,明知道神仙膏有毒,却还要主动吸食。您也不怕染了毒瘾戒不掉?从此变成废人?”
赵耿戏谑的说道:“喔,是了,微臣竟忘了,您那儿有可解世间万千毒药的解毒丸,自然不怕什么毒瘾咯。”
大皇子抿紧双唇,一句话也不说。
赵耿道:“挖出了齐姚氏,微臣又顺藤摸瓜的抓到了安王世子和世子妃,哦,对了,还有那个什么刘楚楚。啧啧,这三位可远比不上甄美人,一到诏狱,微臣还没有给他们介绍锦衣卫的小花样儿,他们三个便竹筒倒豆子般的全都招了。”
“萧煊也被你拿住了?”大皇子满脸灰败。
萧煊人在京郊,手头上还有三千人马,赵耿却能把人抓回京城,这说明什么?
围困京城的计划失败,他的希望愈发渺茫了。
“自然,”赵耿语气中带着得意,“萧煊带领的人马虽是安王旧部,奈何萧煊是个败家子,做的又是谋逆犯上的诛九族买卖,那三千将士自然不会听他的。又有安亲王不顾老迈亲自去清理门户,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大皇子眼底浮现绝望之色。
“微臣刚刚审完萧煊等三人,从他们那儿知道了不少秘密,呵呵,齐王殿下,没想到您竟有这般奇思妙想,连铁槛庵的犯妇都能利用。哦,想想也是,那些犯妇都是权贵人家的女眷,对家族秘辛、京中旧闻十分熟悉,从她们那儿确实能得到许多有意思的信息。”
赵耿一边说一边摇头,名为赞叹、实则调侃。
大皇子一听连铁槛庵都被查了出来,仅存的一丝希望也没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圣人看着他犹如一滩烂泥的模样愈发恼恨,一眼都不想看他。嫌恶的摆摆手,“把他带下去吧。”
赵耿收起戏谑的表情,肃容应道:“是,微臣遵命。”
说着就要去捉大皇子的胳膊。
大皇子被惊醒,猛地跳起来,哭喊道:“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是被陷害的。是、是刘轩朗,还有萧煊。对,就是他们,是他们撺掇儿臣的,呜呜,儿臣从未想过伤害您。”
圣人被大皇子恶心到了,他萧烨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
正欲呵斥,便听得大皇子叫嚷着:“还有萧妩。父皇,您想啊,萧妩是什么人,她怎么会被儿臣轻易算计?分明就是萧煊和她兄妹联手要陷害儿臣哪!”
大皇子不过是情急之下的胡乱攀咬,不想却让圣人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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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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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离开大殿前,特意留下了三十人看守皇后等人。
殿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大殿里的气氛愈发凝重。
“娘娘,陛下那儿、不如让微臣闯一闯吧。”
霍梦龙额上的冷汗嘀嗒,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他微微侧过头,小声对马皇后说道。
“放心吧,他还没胆子伤害圣人。”
马皇后不屑的说道。不是她小瞧人,就萧如珉那个软蛋,就算给他弑君的机会,他也没胆子下手。
霍梦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虽不是执掌禁卫的将军,但对于宫中的防卫水平还是有些了解的。
就算现在是非常时期,宫中的禁卫军应该不会松散到这个程度。大皇子只带着区区百余人,竟然能闯进皇宫。
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圣人病重昏迷,他险些都要怀疑这是圣人导演的一出戏,为得就是引大皇子上钩。
想了想,霍梦龙还是不放心的再次开口,“娘娘,寝殿里只有一些太监和宫女,大皇子此刻早已被权利冲昏了头脑,微臣担心他、他会——”
与霍梦龙的焦急相比,季彦和冯延寿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悠闲模样。
季彦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今日从走进大殿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到了什么。
待看到大皇子带着稀稀拉拉的几十号人‘杀入’皇宫的时候,就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回再听了皇后的话。他已经十分肯定了:圣人那儿估计有了好转,大皇子今日必败无疑。
不过季彦是个谨慎的人,自己猜到了是一回事。却不肯轻易说出来,唯恐惹出什么麻烦。
老人家捻着胡须,权当没有看到霍梦龙直愣愣的呆模样。
还是冯延寿厚道,凑到近前,低声说了句:“霍将军,圣人洪福齐天断不会有事的。倒是殿外的那些黑衣人,须得多加防备。切莫让他们冲到寝殿。”
霍梦龙不傻,听了冯延寿的话,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向冯延寿投去感激的眼神。然后集中全部注意力,密切关注着殿外的喊杀声。
冯延寿的话音刚落,便从殿外飞进来几个人。确切来说,那几人是被人从外头打飞进来。一个个浑身是血。重重的摔在了殿内的地板上。
“怎么回事?”
大皇子留守的侍卫惊呼出声,他们看得分明,倒在地上的几人,不是旁人恰是自己的伙伴。
明明他们在外头配合影卫一起清剿宫内的守卫,而且听信号,他们之前进行得很顺利啊,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
“快、快跑,那群狗娘养的影卫全都不见了。许多、许多禁卫从各处涌了出来,咱、咱们被包围了。”
地上几人吐着血沫子。艰难的冲着侍卫们喊着。
然而,一道道寒光闪过,几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鲜血流了一地。
“圣人有令,杀无赦!”
全副甲胄的禁卫军统领从死尸身上抽出宝刀,顾不得擦拭血渍,高声呼喊道。
“嗷!”
足足二三百号人齐齐吼了一嗓子,声势颇为浩大。
他们飞快的冲入大殿,团团将三十人围了起来。
那些侍卫心知大事不好,他们这是中了圈套。面对步步紧逼的禁卫,三十人咬了咬牙,权衡了下利弊,最终决定奋死一搏。
他们犯得可是死罪啊,就算投降也不会有活路。
领头那人径直的朝马皇后扑去,而剩下的十几人则分头杀向季彦等人。
禁卫统领冷哼一声,骂道:“找死!”
他手一挥,禁卫们冲了上去,锋利的大刀左劈右砍,只一个来回,地上便出现了十来具尸体。
霍梦龙趁机护着几人躲到了安全的角落。
“杀!”
禁卫们手起刀落,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剩下的侍卫也全都倒在了地上。浓浓的血腥气在大殿里飘散。
同样的戏码也在寝殿里上演。
赵耿的锦衣卫比禁卫手黑,禁卫杀人至少还给留了个全尸,锦衣卫却当着大皇子的面儿将他带入寝殿的五六十人全都斩首了。
好大的头颅在大皇子周围乱滚,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犹带着惊恐,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大皇子。
“啊~啊啊~~”
大皇子吓得哇哇乱叫,不住的往赵耿身后躲藏。
“没用的东西。”
圣人直接闭上了眼睛,昏迷了十来天,乍一醒来又闹了这么一出,他身心俱疲,根本没心思再去看这个丢人的蠢货。
‘重伤’的赵断鸿早已爬了起来,抹去嘴角的血,麻利的跑到榻前,服侍圣人躺下安歇。
“你、你~~”居然没死?
大皇子从赵耿的身后探出头来,惊讶的看着赵断鸿,见他行动灵活,哪里还有半分被砍伤的模样?
忽然,大皇子想到了某个可能,先是一呆,接着凄厉的哭嚎起来:“假的,都是假的。哈哈,萧煊骗我,萧妩陷害我,哈哈,如今连我亲爱的父皇也设下圈套引我上钩。哈哈、哈哈哈~”
大皇子如癫似狂,刚刚还吓得面无人色,这会儿也不怕惹恼了圣人,又哭又笑的坐在地上,犹如受人欺负的可怜稚童。
圣人皱眉,以为蠢儿子求饶不成,又想装疯,便不耐烦的说道:“赵耿,把这个逆子带下去。”
赵耿赶忙答应一声。
圣人又道:“主谋抓到了,案子也该好好审一审了。赵耿,这件事交给你了。”
“是,微臣明白!”赵耿领了差事,亲自押着疯癫的大皇子离开了寝殿。
“赵断鸿,你去外头瞧瞧,让禁卫手脚利索点儿,决不能放过一个人。”敢逼宫?杀无赦!
圣人的声音越来越弱,但还是将一应后续作了安排,“季彦几个,唔,让他们都回去吧,今日宫内之事,暂时不许传出去。皇后,皇后若是想来看朕,别拦着,一切都由着她。”
皇后这次的表现,圣人十分满意,加上太子又出了意外,圣人对皇后多了几分信任与怜惜。
到底是夫妻啊,关键时候,连太后都想着‘立太子’,唯有皇后一心为他。
单冲这一点,圣人也愿意给她体面。
赵断鸿连连答应着。
圣人慢慢睡了过去,进入梦乡前,他牢记着一件事,待自己醒了,定要去问问阿妩,她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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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残酷的真相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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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得了失心疯,犹如六岁稚童,每日哭闹不休,太医院几位太医轮番诊治,都束手无策。”
齐谨之低声将最近的新闻一一告诉顾伽罗,“圣人原恼恨大皇子忤逆,但见他这般,不禁又心生怜悯,免了他的死罪,削去王爵贬为庶人,阖家迁居北宫。”
顾伽罗缓缓点头,说了句违心的话,“圣人慈父心肠,对大皇子也算仁至义尽了。”
北宫,宫城北面的一所废弃宫殿,前朝时被雷火所毁,高祖爷开创新朝时,国库吃紧,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粮修缮,就此废弃。
时隔几十年,那个地方早已屋塌墙毁,院内野草丛生,几年前还有野兽出没。
圣人将大皇子一家赶到这么一个破地方,比杀了他们只好那么一丁点,真心算不得多么仁厚,却赢得满朝上下、乃至全天下的赞誉:慈父啊,真真慈父,逆子都把刀架到脖子上了,还能大度的饶过,不愧是圣人哪!
齐谨之听出顾伽罗话里的嘲讽,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庶人萧如珉犯下的可是弑君大罪,圣人不杀他已是天恩浩荡。与当年的废燕王相比,大皇子已经是再幸运不过了。”
废燕王也是圣人的亲生儿子,却落得被逼自尽的下场。
大皇子好说歹说被留了一条性命,全家上下也没有被株连,确实是圣人法外开恩了。
顾伽罗撇了撇嘴,嘟哝了一句:“那也是因为大皇子疯了。圣人贵为一代明君,怎好对一个疯子痛下杀手?”
齐谨之无奈的扶额,阿罗这是怎么了。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今个儿怎么句句夹枪带棒的?
顾伽罗却没有发觉自己的异样,问道:“其它人家呢?圣人如何发落?”
自己儿子的下场都这般凄惨了,顾伽罗才不信圣人会放过刘家和萧煊等一众从犯。
“刘家男丁全部斩首,女眷被充入教坊。萧煊被削去世子之位,这一支的男丁全部被判处斩刑,女眷罚没入官。寿春伯夺爵抄家。阖家流放西北充作军户——”
齐谨之沉声说着,京城菜市口那儿此刻早已血流成河,死亡、血腥的阴影短时间内是挥之不去了。
“等等。怎么还有寿春伯府?”
顾伽罗一惊,急忙打断他的话。
齐谨之疑惑的看向顾伽罗,之前不是跟她说过吗,萧煊和寿春伯徐继业关系莫逆。
前些日子徐家还靠着萧煊给家中子侄谋了几个好差事呢。
总不能有福一起享。有了难。却让萧煊一人承受吧?!
不过齐谨之很快就想到,是了,顾伽罗的堂姐顾琳便是嫁给了徐家的老二。徐家落罪,徐善仁是成年男丁,根本躲不过去。
顾琳倒是还好些,只要顾家肯出面,她和她的女儿都能逃过一劫。
“我竟忘了,这个案子是赵耿亲办的。寿春伯怎么能幸免?”
顾伽罗很快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锦衣卫办案。向来是刑讯为主,证据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诏狱的酷刑又是出了名的变态,萧煊一个养尊处优的老纨绔,慢说受刑了,就是看了那些刑具,也会吓得魂飞魄散。估计连小时候尿过床、长大后偷翻别人家墙头的囧事都能招出来。
他又岂会放过自己的好基友寿春伯?
只是可怜了顾琳母女。
顾伽罗和顾琳自幼不和,彼此还相互陷害过,但她们到底是嫡亲的堂姐妹,同是顾家女,顾伽罗不想看到她吃苦受累。
“阿罗,你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齐谨之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低语了一句,“不热啊!”
顾伽罗哭笑不得,一把按住他的大掌,没好气的说道:“我没病,更没有头脑发晕。我、我就是心里不痛快!”
顾伽罗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大爷,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是个幸运的人。虽自幼没了亲娘,却还有祖母和母亲悉心教养。长大后虽有几年荒唐,亲人们却一如既往的疼爱我。随后更是遇到了妙真大师——”
提到妙真,顾伽罗的神色有些复杂。
说实话,她和妙真的缘分来得莫名其妙,可她是真心感激妙真,也真心将妙真当成了自己的长辈。
此次回京,最初也是为了妙真,顾伽罗对她,是打从心底里相信、尊敬。
所以,那夜在芙蓉苑,萧一转达妙真的请求时,顾伽罗几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根本没有多想,更没有怀疑。
谁能想到,妙真居然在利用她。
虽然在妙真的计划里,顾伽罗并没有什么损失,顾家、齐家也没有受到伤害,可、可顾伽罗就是无端的感到伤心。
感觉自己的真心付出被人轻贱,觉得自己过去一直在自作多情——人家妙真哪里是喜欢她,分明就是觉得她傻,好利用!
甚至,顾伽罗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和智商。
“阿罗,你抬头看着我!”
齐谨之听出来了,妻子这是钻进了牛角尖,如果不及时开导,她定会越来越偏激,最后变得疑神疑鬼,否定所有人。
顾伽罗抬起头,呆呆的看向齐谨之。
齐谨之双手捧着她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那些只不过是咱们的猜测,尚未得到证实。或许事情并不是那样的。就算妙真大师利用了你,她也肯定不是恶意的。不管怎样,咱们都该亲自听听大师的解释。”
顾伽罗咬着下唇,表情很是犹豫。
齐谨之道,“还有一点,妙真大师这一次利用了你,却并不能掩盖她老人家过去对咱们的好。你自己不也说过吗,大师如何待你,你就如何待大师。大师利用了你,可咱们也做了一件有可能让大师失望的事情。这样一算,咱们和大师好像又扯平了呢。”
顾伽罗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齐谨之叹道:“找个日子,咱们去探望一下大师吧。事情既然已经结束了,你也可以像过去一样亲近大师了。”
顾伽罗思考良久,方缓缓点头。大爷说地对,真相到底如何,她应该听听大师的解释。
与此同时,静月庵中,圣人一身常服立在静室之中,冷然的看着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妙真,“阿妩,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明明是世上最亲密的人,为何要背叛他?!
妙真面色仍是苍白,勾了勾发白的嘴唇,低低的笑道:“为什么?阿兄英明神武,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到?”
圣人抿唇不语。
妙真见状,又笑了,幽幽的说道:“我的女儿,其实早就不在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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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残酷的真相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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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没有说话,沉静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妙真却敛住了笑容,幽深的眸子投向静室的一角,“呵呵,我就知道是这样。你,我的好阿兄,生性果决、冷厉,决不允许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存在。”
平静无波的双眸中水花闪动,她静静的说着:“哪怕只是个女婴,一个不会给你造成威胁的无辜生命,你也绝不会放过她。”
圣人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不过他还是一言不发。
两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妙真抬手抹去,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姓刘的贱人,应该是得到了你的授意,所以才会壮着胆子在我生产的时候动了手脚。不过,他还是不敢亲自下手,所以便将孩子交给了阿兄派去的人,是也不是?”
妙真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圣人,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他。
但,不知为何,圣人竟有些无法面对妙真那明亮的双眸。
轻咳一声避开她的视线,圣人没说什么。
这次,却不是刻意不开口,而是以默认的形势回答了她的问题。
“果然如此!”妙真惨然一笑,泪水更加凶猛,她的心如同被一把钝刀来回的切割,痛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可笑我还当你是个好阿兄,为了我,做了那么多让步,结果呢,你却是杀害我孩儿的凶手!”
妙真露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看了无端觉得酸楚。
“阿兄。我们曾经相依为命,曾经共谋大业,为了你。我甚至坠落不伦的深渊,而你却连我唯一的骨血都不肯放过,你、你这么做,就没有丝毫的愧疚与不安吗?”
妙真终于爆发了,凄厉的喊道:“阿兄,她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不是男丁。不会威胁你的皇位,你为何还要对她下毒手?”
“我说过了,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圣人也无法继续保持静默。冷声回道。
“错误?呵呵,那我为了帮你扳倒穆氏母子而不惜引诱皇伯父——”
“住口!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说那件事,不许!”
提到当年的那件秘事。仿佛被揭开了心底最丑陋的那道伤疤。圣人气急败坏的打断妙真的话,眼底一片血红,近乎疯狂的喊道:“阿妩,我们早就发过誓的,你忘了不成!”
身为太子,却要靠最亲的堂妹以这种不堪的方式,帮他赢得皇帝的宠信,是他今生最大的耻辱和原罪。
他宁肯让阿妩伤心、让她记恨自己。也要杀掉那个孩子,也正是这个原因。
只要那个孩子存活一日。他便无法忘记,他的皇位究竟是怎么来的。他和阿妩曾经遭遇了怎样的屈辱与磨难。
“我没忘,呵呵,我怎么会忘了呢。”
妙真木然的扯动嘴角,喃喃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当初我也恨不得弄死她,可、可她在我肚子里待了九个多月啊,我一点点感觉到她的成长,听到她的心跳,感受到她的胎动……我一次次在心里描绘她的样子,希望能看着她长大成人,可你,却不顾我的意愿,硬生生的害死了她……”
说到最后,妙真捂脸大哭,积压二十年的情绪全都释放了出来。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可我一直不敢相信,”
影卫是何其神奇的存在,连他们都查不到孩子的下落,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孩子不在了。
妙真哽咽的说:“因为我不能说服自己,我最信任、最亲近的兄长就是害死我孩儿的凶手,因为我怕揭开了真相,自己再也无法面对你。”
圣人抬起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
妙真继续发泄着:“所以,这些年我不断的寻找,不停的欺骗自己,孩子还活着,她只是被你悄悄抱走了,如今正好好的活着,被某个心腹臣属精心照料着。”
自我催眠了这么多年,妙真自己都快相信自己编织的谎言了。
沉默良久,圣人方缓缓说道:“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不后悔。”
“……”妙真没说话,她太了解萧煊了,对他的话丝毫不感到意外。
但圣人话锋一转,猛地问了句:“阿妩,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朕?”
妙真一怔,旋即点头,“这些年,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阿妩,你也在骗朕,”
圣人脸上的愧疚一扫而光,恢复他精明强悍的一面,“你想报复,想给你的孩儿报仇。但当年你的实力还不够,而朕刚刚坐稳江山,最是锐意进取的时候,你不确定能否一击即中。你选择了蛰伏,表面上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装疯卖傻,顶着一张可怜的面孔恣意行事。朕对你愧疚万分,所以事事包容、甚至是纵容。”
是了,那时阿妩刚刚接手影卫,还没有彻底掌握这股神秘力量。否则,当年刘驸马也不会得手。
这次换妙真沉默了,她什么都不说,静静的看着圣人。
圣人越想思路越清晰,“再一个,那时皇儿们还小,朕的兄弟们也都吓破了胆子,根本无人能跟朕较量。而你,萧氏阿妩,最擅长的不是亲自出手,而是喜欢借刀杀人、借力打力。且你我太熟悉了,两人若是直接对战,很难分出胜负。所以,你必须等,等朕的皇子们渐渐长大,等着新一轮的夺嫡大战,如此,你才能顺利的进行你的复仇计划。”
这才是萧妩呢,一个常年生活中阴谋与诡诈之中的女子,一个连亲生兄弟都舍得报复的狠心人。
“哦,对了,朕险些忘了,”
圣人一步步的逼近妙真,目光冷然,“朕的好阿妩还是个以牙还牙的人,朕杀死了你的孩儿,你便想让朕的孩儿杀死朕?!呵呵,好弄一个什么‘天道好轮回’,是也不是?!”
唯有这样才能说得通,妙真为何会轻易被刘家算计,为何会轻易将手中的影卫‘送给’齐王……等等,还有太子。
圣人眯起眼睛,冷声问道:“阿妩,是你诱发了老大的野心,太子也是你命人下的手吧。你想让我亲眼看到儿子们自相残杀,最后死在不孝子手里。然后,你便可以从年幼皇子中挑选一人扶上宝座,而你则成为真正掌握天下的人?!”
险些被萧妩给骗过去了,她是个母亲没错,可她还是个野心家。没道理放着大好江山不要。
或许,谋夺他萧烨的皇位才是她的真正目标,报仇什么的,只是顺带!
ps:更新晚了,抱歉抱歉。码字码到一多半,电脑莫名重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呜呜,苦逼的某萨只好重新来过,险些哭晕在键盘上,~~~~(>_
第064章 真真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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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真无奈的看着圣人,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这么多年了,阿兄还是这般~~”
尾音悠长,带着无尽的怅然。
“怎么?朕哪里说得不对?还是被朕道破了心事不知该如何遮掩了?”
圣人愈发笃定自己的判断,哪怕妙真一记叹息,在他看来也充满阴谋。
妙真摇头,“阿兄,若我真的想要夺取你的江山,三年前燕王谋逆的时候,我大可坐壁旁观。若我真的想要算计你的皇位,每年皇子们跑到我跟前献殷勤的时候,我大可暗中招揽。”
妙真抹去眼角的泪痕,直接与圣人对视,“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我若真想要你的性命,根本不必等到今日。阿兄,你没有见过影卫,所以根本不知道那是怎样一股力量。”
圣人皱眉,“你是说,你只是想报复朕,根本无意染指朝政?”
他不信!
妙真扯了扯嘴角,“也不存在什么报复。如果我真的想要报复,二十年了,机会多得是。我只是被刘家恶心到了,还有老大那个蠢货,想要夺嫡没什么,想要争取我的支持也没什么,但他为何要拿我的伤心事做文章?”
妙真眼底写满愤怒,~ 她强忍着没有爆发,幽幽的说:“阿兄,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遇到阿罗后,便渐渐忘却了当年的事,而是愈发相信她便是我可怜的孩儿。”
提到顾伽罗。妙真的脸上闪现出发自内心的喜爱与慈祥,“我一共疼爱了三个孩子,唯有阿罗最赤诚。她聪明。善良,乖巧,孝顺。我毫无保留的疼爱她、宠溺她,坊间流言满天飞,什么‘顾氏是萧妩的亲生女儿’之类的鬼话,可她却从未相信过,也从未找自家长辈询问。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怀疑自己的出身,更没有妄想她就是我萧妩的孩儿。”
“不像林氏和陶祺,哼。两个利欲熏心的贱婢,明明自己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却总想着证明自己不是父母所出,而是我萧妩的亲生女儿。这般凉薄、自私。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能自欺欺人,竟是连生身父母也能舍弃,哪里有资格做我的女儿?”
“尤其是林氏,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早在她入铁槛庵的时候,就把我的秘密全都卖给了静虚那个老贼尼。哦不,确切来说,是卖给了萧如珉那个蠢货。我估计。大概从那时起,老大就算计着想利用这件事。毕竟这是我唯一的弱点。”
“奈何阿罗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林氏为了脱身,把阿罗也拉下了水。呵呵,不过倒是成全了我和阿罗的缘分。”
话题又转回顾伽罗身上,妙真愤懑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她不自禁的柔声说:“阿罗可真是个好孩子,面对我那样的宠爱,也从未失去了本心,没有为了荣华富贵而做出令人不齿的丑恶行径。她只是默默的记下我对她的好。然后竭尽所能的予以回报。”
妙真的眼中忽然迸发出欢喜的神色,“阿兄,你知道吗。当日阿罗回京特意跑来看我,却被萧煊那个废物挡在了门外,刘楚楚更是在她面前趾高气扬,故意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坊间也冒出一些怪话,说什么‘顾氏是西贝货,真正的贵女另有其人’。若是换成旁人,或许就信了。阿罗却从未怀疑。而是大晚上的拉着夫君悄悄摸进了安王府。阿兄,你知道吗,当我听下头人说阿罗夫妇夜探王府的时候,我有多么的高兴与欣慰?”
妙真消瘦的面颊上满是幸福的红光,圣人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方才还满脑子阴谋、满腔的怒火,此刻却莫名的安静下来。
“阿罗真是个赤诚的好孩子啊。萧一按照我的吩咐,告诉她,‘齐王图谋不轨,欲借大师的手谋害圣人,大师将计就计,准备引蛇出洞’。那孩子竟丝毫没有怀疑,反而说服了夫君,极力配合我演戏。她堂堂国公府的千金,为了我,竟愿意容忍刘楚楚那样卑贱之人的挤兑、嘲弄……好几次我都想就此作罢,因为我舍不得让阿罗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更不想事后阿罗对我产生误会,伤了我们好不容易结下的情谊。”
泪水再次悄然落下,妙真抬手抹去。
“但你没有,因为你的目的没有达成,安王府、齐王,还有朕,都还没有受到惩罚,你心不甘、意不平?”
圣人静静的接口道。
“没错,当年父亲和萧煊为了所谓的忠义,狠心将我驱逐出安王府,仿佛我怀了先帝的骨肉是多么天地不容的罪孽。他们也不想想,事情是我一人做下的吗?真正的罪人还不是他们那位敬爱的君王?”
回忆往事,妙真恨得咬牙切齿,“还有阿兄你,害了我的孩儿,又欺瞒我二十年,难道我不该出口气吗?至于老大那个小畜生,最可恶,硬生生打破了我的美梦,将我的私密事摆到了众人眼前,还故意散播谣言,任由我堂堂皇家贵女在市井小民口中过来过去,我萧妩一辈子骄傲,岂容小畜生算计、作践?”
“正巧他是阿兄的儿子,又‘胸怀大志’,小妹我就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亲眼看着他作妖,亲眼看着阿兄伤心失望,亲眼看着萧煊作死,我这才出了一口恶气。”
妙真笑了,眼底却满是悲哀,“但,仅此而已。其它的,我并没有插手。也没理由插手。太子的事,是萧如珉的手笔。呵呵,他真不愧是阿兄的儿子,对付起自己的亲弟弟来,也毫不手软。看得我真是又快慰又心酸。”
妙真抬眼望着圣人,“阿兄,憋在我心里二十年的那口恶气终于出了,也间接的为孩子报了仇,可我却感觉不到半分欢喜。你说为什么?我、我竟有些后悔了,你知道吗,我搬回静月庵都好几日了,阿罗都没有来看我。她是不是猜到了什么?知道我利用了她?我和她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阿兄,我是真的把她当成了我的女儿啊!”
说着,妙真竟掩面啜泣起来。
圣人第一次看到阿妩如此软弱的一面,莫名的感到心酸。
罢罢罢,正如阿妩所言,他亏欠她良多,这一次的事,权当补偿了。再者,阿妩也确实没有做什么。而恰是她的什么都没做,直接纵容了老大的野心。
老大的事,说到底还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圣人行至近前,伸手抚了抚妙真的肩膀,长长的喟叹一声,转身离开的静月庵。
脚步声渐渐远去,妙真抬起头,清瘦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哀婉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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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残酷的真相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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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他信了吗?”
萧二端来一碗药,跪坐在妙真近前,低声问道。
“他信与不信都没什么打紧,他只要知道我对皇位无意,手中握有奇兵,对世间还有牵绊就足够了。”
妙真接过药碗,一个仰脖,将黑漆漆的苦药汁全都灌了下去。将空碗放到一边,苦笑道:“真是高估了萧如珉,低估了萧烨和马氏,好好的一个局竟变成了闹剧。”
摇了摇头,妙真满心苦涩。
“主子,您是说圣人不会对您下手了?”萧二最关心这个问题。
自家主子间接参与了谋逆之事,当今圣上是个果决冷酷的人,连自己的儿子说杀就杀,更何况一个堂妹?
还有赵耿,那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疯狗,圣人让他审理‘齐王逼宫案’,摆明就是不怕把这件事闹大啊。
锦衣卫素来阴狠,萧二担心赵耿会找到自家主子头上。
还有一个让萧二不安的原因——
安王被萧煊连累得削去亲王爵,成为普通的郡王。
安王爷听闻萧煊的事后,当场就吐了血,可他还不能昏倒,推开所有人的拦阻,不顾老迈体弱,硬是策马狂奔至京郊,亲自绑了逆子回京请罪。
* 这还不算完,为了谢罪,年逾七旬的老王爷硬是跪在了大殿外,在寒风凛冽中跪了一日。
圣人这才松了口,表明只问罪萧煊。不会牵连整个安王府。
老王爷硬撑着冻僵的身子谢了恩,刚出宫门便昏厥过去。
直到现在,安王爷还躺在床上无法起身。整个安王府轰然塌掉了一大半。
曾经车水马龙的府门前。安静得门可罗雀,偌大的王府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衰败。
安王府完了!
圣人忌惮妙真,一个是先帝交给她的影卫,另一个便是安王府。
所以不难理解萧二为何会担心。
妙真微微一笑,“放心吧,他不会动我的。”萧烨还想要影卫呢。
再者,没了安王府。不是还有齐家、顾家嘛?
否则妙真为何会反复的告诉圣人,她喜欢顾伽罗,一心把顾伽罗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圣人多疑。听了这话,就算不会十分相信,也会在心里留下怀疑的种子。
他甚至会脑补,妙真疼爱顾伽罗。极有可能把产业和影卫都传给她。而顾伽罗生受了妙真这么多好处。自然不会对她不管不顾。
如此,妙真便与顾伽罗紧密捆绑在了一起。
再想处置妙真时,不由自主的就会把顾伽罗以及家族考虑进去。
更不用说圣人原就忌惮齐、顾等四家。齐家虽没了兵权,但还藏着一件让他垂涎的宝物——火器。
“……主子,”萧二沉默良久,方缓缓的问了句:“这才是您亲近齐顾氏的真正原因?”
拉拢顾伽罗,继而将齐、顾两家绑上自己的战车?
这样是不是太、太功利了?
萧二看得分明,顾伽罗是真心待自家主子。主子这般算计她,是不是太、太——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卑鄙了?!”
妙真如何听不出萧二的言下之意。大大方方的将她不敢说出来的话点了出来。
萧二慌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无妨,因为在这件事上,我做得确实不够光明磊落。”
妙真苦笑一声,道:“是我对不住阿罗。不过,我跟圣人说的也不全是假话。至少在阿罗这件事上,我说得都是真话。这次我利用了她,日后我会补偿的。”
顾伽罗的出现是个意外,妙真自己也没想到她会真的喜欢上这个孩子。
不同于林氏和陶祺,妙真对那两个别有用心的人顶多就是像养了个宠物,高兴了就给块肉,不高兴了就踢两脚,腻烦了就直接丢掉。
顾伽罗却给她另一种感觉,很多时候,妙真都会幻想,她的女儿如果没死的话,长大后约莫也就是阿罗这个模样:漂亮、贵气、骄傲又不失善良。
不知不觉间,妙真仅存不多的那点子慈母情怀便都转移到了顾伽罗身上。
过去三年,每隔几日便能收到厚厚的来信,信中满满的都是生活的温馨与欢乐,妙真每次看了都忍不住开心。看完这一封,就会忍不住的期待下一份信的到来。
顾伽罗夫妇受了委屈,妙真比任何人都生气,根本不用顾伽罗请求,她就会主动帮忙出气。不为别的,她就是不想看到顾伽罗在信里流露出来的焦急和担忧。
顾伽罗怀孕了,给她写信报喜。妙真既替她高兴有为她操心,忙前忙后的帮忙找人和准备东西。
一点一滴的小事汇集起来,变成暖流,慢慢的沁入了妙真的心田,让她对那个孩子渐渐有了割舍不下的牵绊。
有时候,妙真都想永远沉浸在这个美梦中不愿醒来。
若不是萧如珉打破了这一切,妙真直到现在都不愿毁掉这份美好。
事情已经发生,凭着顾伽罗的聪慧和齐谨之的狡黠,他们夫妇应该已经怀疑上她了吧。
“唉~~”妙真幽幽的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萧二低着头,忽然觉得主子很可怜。
静室里一片寂静,气氛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恰在这时,萧一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顾不得行礼,急急的说道:“主子,有消息了。”
妙真怔愣了下,“什么消息?”
萧一说:“昨儿你不是打发人去追查太子的踪迹吗?刚刚收到飞鸽传书——”
妙真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他是死是活?”
萧一回道:“消息说他、他居然没死。有人趁乱救了他,还故意制造出太子出了意外的假象。”
妙真蹙起眉头,“有人?是何人这般厉害,竟能看破齐王的阴谋,还能在乱军之中将人救走?莫非他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萧一摇了摇头,“这个还不清楚,但应该不是那人。”
妙真缓缓点了下头,“也是,如果是幕后黑手的话,他肯定不会救人,而会趁机把水搅浑。”
萧一、萧二齐齐点头,对于那个神秘的幕后主使,她们也十分好奇。
“有意思,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碰到如此有意思的对手,”
妙真揉着下巴,之前她以为大皇子与那人有关系,或者说,大皇子便是那人推出来的棋子,但最近几日的事实表明,大皇子根本不知那人的存在。
那人或许真的利用了大皇子,可笑大皇子丝毫都没有察觉。
“下一次我定要把你找出来……”
ps:谢谢anna1978亲的打赏。这一节写得有些艰难,不想把人往坏处写,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妙真不是绝对的坏人,可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未完待续……)
第066章 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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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
接连几天都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京城依然冷,却不是数九寒冬那般刺入骨髓的寒冷,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京城最后几处残雪也完全融化。
正月里的那场雪灾的阴影也彻底消散,百姓们忙碌着生计,官员们则努力办差,京城又是一派繁花似锦。
齐王逼宫的事悄然落下帷幕,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那日皇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听说庶人萧如珉误食奇毒神仙膏,神智混乱、狂性大发,被奸佞小人撺掇,竟率领数百铁甲侍卫闯入皇宫,欲趁圣人斋戒祈福的时候行不臣之事。
至于萧如珉到底做了什么‘不臣’的事,宫里并没有明确的说法。
坊间有谣言,说庶人萧如珉误以为圣人病危,趁机发难,逼迫皇后,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以武力要挟皇后立他为储君。
还有人说,有狂悖歹人,妄图用神仙膏控制庶人萧如珉,蛊惑他做下谋逆君上的祸事。如今事情败露,那歹人犹不甘心,竟直接下药弄傻了萧如珉。
不信你去北宫听一听,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萧如珉发狂时的怒吼。
还有人说……
流言千奇百怪,+ 有心人细细甄别了一番,发现第一个‘清君侧’的猜测最靠谱。
神仙膏奇毒什么的太离谱,至少权贵们是不信的。
然而市井小民对后几个带有传奇色彩的说法颇感兴趣。尤其是那个神仙膏,不少人就在琢磨,这玩意儿真有那么神奇?
竟能控制一个大活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顺天府尹不知是得了谁的授意,适时推出了几个曾经吸食神仙膏、逍遥丸的人,让那些不人不鬼、神智错乱的病人现身说法,告诉所有人,这两种以莺粟子为原料制成的丸药是怎样的可怕。
别说,效果还真不错。
不管是权贵还是寻常百姓,见了那几个骨瘦如柴、精神萎靡、不停打哈欠的病人后。顿时觉得莺粟子真不是个好东西。
更不要说随后亲眼看到了几人毒瘾发作后,那种不要尊严、不要廉耻的疯狂,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着实将世人吓得毛骨悚然、后脊背阵阵冷汗。
顺天府尹成功将京城百姓的注意力从齐王逼宫转移到了莺粟子毒害身心健康的事情上来。
两者相比而言,百姓们还是更关注后者,毕竟皇子夺嫡什么的,距离自己太远了。
可逍遥丸、神仙膏不同。几个月前。京中掀起的那一股狂潮,不止权贵们追捧,就是不少有点子家产的百姓也起了好奇之心。
虽然随后就爆出了齐王误食神仙膏,结果生命垂危的消息,朝廷直接查封了那个药铺,销毁了铺子里的所有神仙膏和逍遥丸。
但有时候就是这么怪,官府越禁止,越有人铤而走险。尤其是一些自视甚高的贵人们,想方设法的弄了一些丸药。想着私下里自己也享受一把。
结果看了顺天府尹的禁毒宣传,那些藏了丸药的人家赶忙将东西丢入了火堆里,上好的紫檀烟枪也一摔两截丢进灶间当了柴火。
成功转移了百姓们的注意力,朝廷对从逆的处罚有序的进行着。
正月一过,菜市口便迎来了第一波被斩首的罪犯。
刘家,成年男丁共计十九口,全部被押解到刑场问斩。
未成年男丁和所有女眷则被罚没入官,未成年男丁做了官奴,女眷入了教坊。
刽子手收起刀落,一颗颗人头滚落,鲜血流了一地,渗入暗红色的青石地板里。
另一边则是哭声震天。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我、我可是妙真大师的义女,圣人钦封的县主娘子,放开你的狗爪子,放开!”
刘楚楚披头散发,衣服破烂不堪,堪堪能遮住身体,早已看不出颜色和款式。
她似是受了莫大的刺激,始终无法相信自己从高高在上的贵女沦为了阶下囚。
差役们要将她抓出来,她却拼命的挥舞着两只胳膊,尖声骂道:“放肆,一群没规矩的狗才,竟敢对县主娘子不敬?小心我告诉我义母大人,让她砍了你们的狗头!”
“……”差役们险些喷笑出声,原来是个傻子啊,难怪被人耍来耍去,事到如今还白日做美梦。
呸,县主娘子?她若是县主,他们还是皇子王爷咧。
当然这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差役们虽然出身卑微,却也是在衙门口混饭吃的,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特别身后还站着一个真正的贵人,他们可不敢给自己惹祸。
“犯妇刘氏,有人来赎你了!出来吧!”
差役忍着抡巴掌的冲动,粗声粗气的喊了一嗓子。
刘楚楚挥舞双手的动作一顿,有人来救她了?莫非是义母?
刘楚楚惊喜万分,恨不得立时冲出去。
差役们摇摇头,一人一边,抓着刘楚楚的胳膊将她提了出来。
“义——”‘母’还在嘴里,她便愣住了。
因为来人并不是妙真,亦或是静月庵的人,而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之一,“清、清河县主?”
清河县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淡淡的对身边的曲二说道,“你去交接一下。”
曲二答应一声,便去找教坊司的主官了。
清河又对曲妈妈使了个眼色。
曲妈妈会意,指挥两个粗壮的婆子将刘楚楚扶上了马车。
“伯、伯母,呜呜,还是伯母您最心善,我、我以后定会——”
刘楚楚低着头,坐在车厢里,待清河也上了马车后,方抬起头,满脸感激的说道。
但还不等她说完,县主便冷冷的说道:“你不必谢我,我们齐家欠你们刘家一条命,经此一事,我们两家扯平了。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刘楚楚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县主的意思是,她还能像过去一样借住在齐家?
若是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还有机会嫁给齐大哥。
就在刘楚楚幻想美好未来的时候,马车缓缓驶出了京城,上了崎岖的山路,最后停在了一处僻静、荒凉的庵堂前。
庵堂外的门楣上挂着门匾,上书‘铜杵庵’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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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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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四,菜市口迎来了第二波人犯。
原寿春伯徐继业附逆,煽动冀中灾民作乱,罪无可恕,斩立决。
徐家所有成年男丁,共三十七口,全部判处斩刑。
未成年男丁和女眷悉数罚没入官奴婢。
“祖父,祖父,我不想死。祖父,救我啊!”
徐继业的次孙,刚过十六岁的生日,虽然只是多了这么几天,却仍被划入了成年男丁的范围,不得不面对死亡。
曾经鲜衣怒马的贵族少年,如今却满脸惊惧,两股战战,抖若筛糠,被刽子手按倒地上时,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而不远处的地面上,积年累积下来的血渍洗都洗不掉。
少年感觉到死亡的逼近,终于崩溃了,冲着祖父拼命的哭喊着。
徐继业原本富态的面容变得消瘦无比,鬓边满是白发,比一个月前苍老了足足二十岁不止。
听到孙子凄厉的哭嚎声,他心如刀割,但他又能如何?
救?呵呵,他也想救孙子、救全家人的性命,可现在他自己都要被砍头了,他拿什么救?
“祖父,我——”
少年的哭声戛然而止,血光一闪,他单薄的身体倒了下去。
《 徐继业老泪纵横,他不过是想让家里人好过些,保住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不想竟将全家人都送进了鬼门关。
眼睛一闭,徐继业直接趴到了行刑台上。不再去看儿孙们的惨状。
紧挨着徐继业的是徐善仁,他满眼的木然。说起来,他算是徐氏父子中最无辜的那一个。
因为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父亲和大哥在做什么?
前一刻他还开开心心的和妻子一起逗弄女儿,后一刻就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抓进了诏狱,接着便是一连串非人的折磨。
酷刑、逼供,亲人相互攀咬的丑恶嘴脸,耳边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徐善仁好几次都想一头撞死在牢里算了。
但一想到妻子和女儿,他就犹豫了。
正午的阳光太亮了。刺得他眼睛生疼。眨了眨眼睛,徐善仁想,妻子是顾家的女儿。顾家素来重情义,应该不会放着她们母女不管。
妻子还好些,最可怜的是他的女儿,自此以后恐怕要背负一个罪臣贱奴的身份过一辈子。
希望顾家看在妻子的份儿上能好好照顾她。别、别让她受太多的罪。
“……二爷。呜呜,二爷~~”
徐善仁觉得自己好像出现幻觉了,居然听到了妻子的啜泣声。
他不想打破这个幻觉,居然还顺着声音四处寻找。
忽然,他惊喜的瞪大了眼睛。他用力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脑子清醒些。随即再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阿琳~”
徐善仁猛地向前扑去,却被刽子手牢牢的按住。
“二爷。二爷,你放心。我、我和贵姐儿都很好。我、我会好好把贵姐儿养大的!”
顾琳早已哭得不能自已,身边的丫鬟抱着个襁褓,襁褓里的小女娃儿被吓得哇哇大哭。
徐善仁终于知道了心碎的感觉,出事后他从未抱怨过父亲和大哥,但此刻,他却深恨不已——没有与胆量、野心相匹配的智慧,就不要图谋什么‘大业’。丢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还会连累无辜!
他有许多话想跟妻女说,可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最后,所有的语言都化作无声的行动,他跪了下来,朝着顾琳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顾琳捂着嘴,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着,夫妻近四年了,他们从未红过脸,哪怕自己生了双生花,婆母诸多抱怨,丈夫却从没有怪过她,反而十分疼爱女儿。
她经常耍大小姐脾气,丈夫全都包容了下来,对她百般怜爱。
为了她的虚荣,丈夫明明是个闲适洒脱的性子,却硬生生转入仕途,努力学习他原本最讨厌的仕途经济。
……这么好的丈夫,这么恩爱的夫妻,如今却要天人两别,她如何能忍得?
“二爷,你就放心的走吧,我、我一定好好的,再也不闹脾气了,再也不跟堂妹置气了。二爷~~”
泪眼婆娑中,顾琳恍惚看到刽子手挥舞大刀,接着她的二爷便轰然倒下。她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向后厥了过去。
二月初七,内侍总管赵断鸿亲自前往诏狱。
圣人看在安亲王,哦不,现在应该改口叫安郡王了。圣人看在安郡王的面子上,同时为了萧氏宗族的颜面,没有把萧煊父子几个拉到菜市口砍头,而是命人送去了鸩酒、匕首和白绫。
诏狱中,萧煊早已被吓破了胆,眼见赵断鸿端着托盘进来,赶忙躲到了角落里,双手抱着头,像只鹌鹑般瑟瑟发抖。
赵断鸿眼里闪过一抹鄙夷,就这样一个没胆子、没脑子的孬货,居然还敢造反?
瞧他一副窝囊的样子,真是给老王爷和长公主丢脸!
赵断鸿一板一眼的宣读了圣人的旨意,将托盘里的东西展示给萧煊看,催促他赶紧选择。
萧煊哪里敢看?哪里肯选?
他一味的闪躲,恨不得将身子缩进土墙里。
赵断鸿无奈,只得帮萧煊选了一杯鸩酒,让一个内侍帮忙捏开他的嘴,一股脑的灌了进去。
萧煊双手掐着脖颈,痛苦地五官扭曲,身体剧烈抽搐着,最后倒在了地上。
接着便是他的三个儿子。同样一杯鸩酒,几息的功夫便没了气息。
隔壁的女监里,世子妃和几个女眷被各自的娘家赎买了回去,自此与安王府再也没了瓜葛。
世子妃上了年纪,娘家的侄子臭着一张脸把她接出来后,压根儿没有送她回娘家,而是直接去了城外。
“铜杵庵?你是说她们都被送去了铜杵庵?”
顾伽罗好奇的问道。
齐谨之点了一下头,犹豫片刻,还是将另外一件事说了出来,“昨日,赵断鸿和内务府总管一起去了铁槛庵,重新处置了一众犯妇。”
庵主静善和所有的尼姑都被锦衣卫带走了,估计是有去无回。诏狱的酷刑,男人都扛不住,更不用说一群假尼姑了。
庵主和尼姑们都被处理了,铁槛庵也注定要被销毁,不太好处理的则是庵内的犯妇们。
圣人和皇后商量了一番,给出了处理办法:所有的犯妇有家人愿意出面来接的,交一笔罚金,便可以把人领走。
实在没人来接的,则被转送到铜杵庵。
命令传达下去,绝大多数的犯妇都是罪有应得,娘家和婆家都不愿意接纳,少数几个被子女接走了,然而最后还是去了铜杵庵——一个类似铁槛庵、却比铁槛庵还要严苛的庵堂。(未完待续……)
第068章 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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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杵庵和铁槛庵一样,同为皇家庵堂。
但两者又有着本质的不同。
如果说铁槛庵是一座大齐贵族女子监狱,那铜杵庵便是一个幽禁嫔妃、贵妇的活死人墓。
在铁槛庵,犯妇们要干粗活,被庵主、尼姑们折磨、羞辱,但若是打点得当,却能免除这些。
当然,如果没有打点,也可以拿豪门秘辛来交换。
除了没有自由,有些犯妇还是能够过得比较舒服,就算想要喝酒吃肉,也不是不可能。
铜杵庵却极为不同,一进庵堂,不管之前是什么身份,有没有银钱打点,都会被按着剃度。
然后每日早课,挑水、劈柴、种田、做饭,普通尼姑如何生活,她们便如何度日。
庵主是真正的尼姑,为人严苛,最重规矩,她的眼中没有贵贱,进了她的庵堂,就必须恪守庵里的规矩。
谁坏了规矩,违反了戒律,庵主都会毫不留情的予以严惩。
坊间曾有人总结:进了铁槛庵,再难出来,估计要老死在庵堂;
但进了铜杵庵,有些人却熬不到‘老死’就早早去了。
顾伽罗听说过铜杵庵的大名,咽了口唾沫,喃喃的说:“铜杵庵虽然严苛,但到底是正经庵堂,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们去了那儿,还能有个活路。”
而在铁槛庵,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一个弄不好。就会丢掉性命。
过去顾伽罗不知道铁槛庵的真面目,误以为那些无辜‘病逝’的人是被静虚等几个心理扭曲的贼尼姑磋磨而死。
但自从知道了齐王的‘巧思妙计’后,她才顿悟。原来她们是被刑讯致死。
顾伽罗每每想到这里,都会忍不住心里发寒。幸好她穿了回来,否则那个穿越女还不定爆出顾家多少秘密呢。
当然,‘她’可能知道的秘密有限,可人在绝望、痛苦之中会信口开河。
顾伽罗不禁猜想,上辈子‘她’可有出卖顾家?有没有诬陷顾家?有没有伤害顾家的人?
有时顾伽罗脑补得太过了,把自己吓出一身的冷汗。恨不得跑到皇宫里去问九公主。
九公主,唔,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人的消息了。
九公主和姚希若关系复杂。似仇人又似合作伙伴,西南的事,姚希若是逃不掉的主谋,可里面也有九公主的影子。
顾伽罗很好奇。这次齐王的事。姚希若都被牵连了,若非圣人顾忌她的神奇医术,早就赐她一杯鸩酒了,哪里还会容她存活?
饶是如此,姚希若也失去了自由,被圣人秘密关押起来。
她的女儿险些夭折,还是顾则媛求了赵老夫人,由老夫人想方设法把孩子接回了顾家。
姚希若都落得如此下场。与她有同谋嫌疑的九公主却仍好好的待在宫中。
顾伽罗才不信是圣人慈父心肠发作,不忍对九公主下手。萧如珉如今正在北宫发狂。废燕王估计都已经投胎转世,圣人又岂会单单放过一个九公主?
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内情?
不知不觉间,顾伽罗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齐谨之听得有些糊涂,他们不是在说铁槛庵的事吗,怎么忽然跳到了九公主身上?
心里虽然奇怪,但他还是如实答道:“还能有什么内情?阿罗,你难道忘了,圣人给九公主赐了婚,驸马是赵耿的独子啊。就算看在赵耿的面子上,圣人也不能在这时处置九公主。”
赵耿这次可是立下大功的,先是顺藤摸瓜找到下毒的元凶,救回圣人的性命,接着破获了齐王逼宫案,最后他的属下还神奇的找到了太子。
如此功臣,圣人出于某些考虑,暂时不能给他升官、封爵,其它的赏赐却少不了。
九公主的事,不过是顺手的人情,圣人做得再轻松不过。
“最主要的是,九公主并没有陷得太深,充其量顶多是小孩子不懂事、胡闹罢了。”
齐谨之对九公主没什么好感,在他看来,那就是个搅家精。还不如过去呢,傻虽傻,却不惹事啊。
顾伽罗却没有这么乐观。
九公主上辈子在铁槛庵待过,应该知道那里的秘密,可她却丁点儿没透露。
而且她应该知道‘历史’的走向,至少应该知道齐王会失败,但她为何还要往齐王身边凑?
再一个,九公主与姚希若应该是死仇,顾伽罗可没忘了当日她在铁槛庵的静心斋醒来时,身体残存的那股子怨恨。
九公主定是恨姚希若入骨,但为何又要和她纠缠不清,还隐隐有合作的迹象?
当然,或许上辈子九公主活得时间并不长,或许在静心斋就被吓死了。
但顾伽罗总觉得还有其它的可能,具体是什么,她却猜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顾伽罗压下心底的疑惑,随口附和了一声,继续询问:“除了九公主,赵耿应该没有再查出其它的人‘附逆’吧?”
齐谨之面沉似水,冷声说道:“还有东齐。唉,他们还真是死不悔改,明明没有那个本事却非要……圣人恼怒旁人带坏了齐王,对附逆之人惩处格外厉害。萧煊都被赐自尽,更不用说原就待罪的齐勉之了。”
萧煊刚被抓就咬出了姚希若和齐勉之。特别是姚希若,所谓的西南秘药,根本就是她的手笔。
算计妙真、毒害皇帝,姚希若功不可没。
齐勉之则是帮凶,齐王能煽动冀中灾民造反,全赖齐勉之开拓的商路。
细究起来,姚希若夫妇的罪过远比倒霉催的寿春伯大多了。赵耿如何能放过他们?
顾伽罗不在意齐勉之的死活,她担心的是齐家,“他们一家三口都被抓进了诏狱,大爷,你说他会不会招出咱们齐家的秘密?”
火器啊,火器,这可是齐家仅剩的保命法宝,若是让齐勉之给卖了,那可就糟糕了。
齐谨之微微一笑,“放心吧,父亲早有准备。上次东齐被关入诏狱的时候,不是什么都没说嘛。”
齐令先沉寂好几年,但他的手腕却一如既往的厉害。
齐勉之不开口也就罢了,只要他一张嘴,齐令先便会让他变成死人。
齐谨之道:“唯一有些麻烦的是齐勤之,西南传来消息,展家已经研制出了简易的瓷雷,稳定性、威力不如咱们齐家的,但比兵部火器司的要好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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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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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入崎岖的山路,车厢跟着颠簸起来。
顾伽罗抱着暖炉,用手指勾起车窗帘子,看了眼熟悉又陌生的山路。
“阿罗,真的不用我陪你?”
齐谨之坐在她对面,端着一杯热茶,小口小口的喝着。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就好!”
顾伽罗放下车窗帘子,转头看到齐谨之担心的模样,不禁笑道,“放心吧,我会注意分寸的。”
马车缓缓进了山门,最后稳稳的停在了庵堂外。
跟着的婆子快速的搬来条凳,站在马车前伺候着。
紫薇先行下了车,而后与婆子一起扶着顾伽罗下来。
冬日的山间,气温格外低,嗖嗖的寒风吹过,顾伽罗刚走出车厢,就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赶忙拉了拉身上的狐狸皮披风。
“属下见过少主!”
萧二穿着整洁的尼姑袍,带着几个小尼姑亲自迎了出来。
顾伽罗微微颔首,对于那声‘少主’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萧二眸光闪烁了一下,恭敬的引着顾伽罗进了庵堂,一路穿行,最后来到了妙真待客的静室里。
“大师,几日不见,您的身体可还康泰?”
*
顾伽罗见到面色蜡黄的妙真,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妙真盘膝坐在蒲团上,身侧放着一个炭盆,上好的银霜炭燃得正旺,熏得妙真的面庞都有些发红。
但她还是时不时的轻咳一声,显是染了风寒、极度畏寒的模样。
妙真仔细打量了顾伽罗一番。见她双眸依然澄澈如水,恬静、淡然,没有丝毫的不满。更没有因为被利用而感到羞恼、怨毒。
一如三年前看到的模样,赤城、善良和娴雅,妙真忽然有种不敢与顾伽罗对视的心虚。
“我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阿罗,几年不见,你还是过去的老样子,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呢。”
妙真像过去一样,冲着她招招手。而后指了指身边的蒲团,示意顾伽罗过来坐。
顾伽罗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来到近前。学着妙真的姿势,盘膝坐了下来。
坐定后,她笑着说道:“大师又拿我说笑了,我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整日被两个小魔星弄得疲惫不堪。怎么可能没什么变化。有时候,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总觉得自己老了呢。”
妙真笑了,慈爱的看着顾伽罗,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促狭,在我这个老婆子跟前。哪里有你说‘老’的份儿?还有,你哪里变丑了。明明还跟过去一样好看。”
萧妈妈端着托盘进来,将茶碗放在顾伽罗前面的矮几上。
妙真转头问萧妈妈,“你来看看,阿罗是不是还跟过去一样好看?!”
萧妈妈跪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顾伽罗,用力点头,“好看,少主就跟过去一样好看。”
萧妈妈是习惯性的喊了句‘少主’。
妙真却忍不住呼吸一紧,她总担心顾伽罗察觉真相后会恼羞成怒,就算顾忌脸面,不好与她妙真决裂,却也不会再承认什么‘少主’的身份。
或许,在气恼的顾伽罗看来,静月庵的人称呼她‘少主’,根本就是在嘲弄她,可能还会觉得静月庵的人表面尊敬、心里还不定怎么笑话呢。
妙真觉得,只要顾伽罗露出不虞或是尴尬的神情,那就表明,她心底已经对自己和静月庵上下有了隔阂、乃至心生怨怼。
是以,在萧妈妈无意间唤出那声‘少主’时,妙真不禁仔细的看着顾伽罗的反应。
令妙真意外又欣喜的是,顾伽罗眼中依然带着笑意,不是假笑,不是冷笑,而是浅浅的笑。跟过去一模一样!
“萧妈妈也笑我~”
顾伽罗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撒娇的说道。
“好好,不说这些了,阿罗,你跟我好好说说,这几年在西南到底过得如何?那个姓齐的臭小子可曾欺负你?”
妙真怕顾伽罗‘恼羞成怒’,赶忙转移话题。
提起西南的日子,顾伽罗脸上的窘迫一扫而光,兴致勃勃的说起了西南的异族风情、山间的原始风光、小城的安静生活等趣事。
本就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顾伽罗的口才又不错,将西南的种种说得妙趣横生。
妙真和萧妈妈都听住了,连连发出惊叹声和笑声。
一时间,静室里满是温馨。
萧二坐在廊庑下,听了这些,不禁勾起了唇角。主子有多久没能开怀的说笑了?!
欢乐的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就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渐晚,妙真便催促顾伽罗回去了。
“山路不好走,太晚的话容易出事,今个儿你就早些回去,待天暖和些了,再来看我吧。”
说了这小半天的话,妙真已经明白了顾伽罗的心意,所以说起话来也就没那么客套了。
顾伽罗没觉得妙真这是在赶她走,知道是关心她,笑着说:“嗯。下次我把两个丫头带来给您瞧瞧,也让她们沾沾您的福气!”
妙真的笑容愈发灿烂,连说:“好,我早就想看她们了,双生花儿,多稀罕呢。”
妙真一路将顾伽罗送出庵堂,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萧二亲自送顾伽罗上了马车,然后冲着马车挥了挥手。
顾伽罗从车窗探出头,也朝着妙真挥了挥手。
车夫扬起鞭子,马车缓缓驶出山门,一路朝山下奔去。
“主人,这回您可放心了吧,少主待您还是和过去一样呢。”
萧妈妈喜滋滋的和妙真说。
妙真轻轻摇头,“不一样了。你没发现吗,这次齐谨之没有陪阿罗一起来。而上次在安王府的时候,他们小两口可是一起来的。”
萧妈妈愣住了,回想了一下,咦,还真是这样呢。
但,这又有什么区别嘛。她迟疑的问:“之前少主来静月庵的时候,也都是一个人哪。”
妙真却笑得有些苦涩,不过她没有跟萧妈妈多解释。
顾伽罗的意思很明白了,以后,她依然会将妙真当成长辈来尊敬,也不在乎静月庵的人如何待她,但这些仅是顾伽罗的个人行为,绝不会牵扯到齐、顾两家。
也就是说,如果以后妙真再图谋什么大业,顾伽罗或许会看在彼此的情分上不举报、不泄密,但也仅止于此,绝不会轻易出手帮忙。
想要像‘齐王案’时,劝说齐谨之以及齐家帮助妙真,却是不可能了!
妙真想了许久,方怅然道:“这样也好!”
马车上,齐谨之问道:“都说清楚了吗?”
顾伽罗有些疲惫,“我什么都没说,大师应该已经明白了!”
齐谨之点点头,“这就好!”
顾伽罗叹了口气,“是呀,这样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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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家有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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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了三月。
春光晴好,被严寒磋磨了一个冬天的人们终于褪去厚厚的衣衫,换上时新的春装,呼朋唤友、携家带口的去郊外踏春。
每日里,城门口都异常热闹。
阖家出行的马车,三五成群的士子们,亦或是那些鲜衣怒马的公子们,清晨迎着朝阳出城,黄昏时分才恋恋不舍的回到京城。
这日上午,南城门的兵卒目送最后一波出城的年轻人,正欲趁着难得的清闲眯一会,不远处的官道上却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
噫?来人貌似阵仗不小啊?!
两个兵卒耳朵齐齐竖起,在城门口站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已练就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和两只堪比斥候的耳朵。
尤其是那个黑瘦的精明小子,单凭马蹄声便能推测有多少匹马,单看车辙印就能猜测出车厢里装了多少好东西。
原本松松垮垮的倚在城门边的墙上,这会儿陡然睁开了眼睛,冲着高高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高个儿兵卒收到暗示,顿时来了精神:嘿,有‘贵人’哟。
所谓‘贵人’,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指的并不一定是真正的贵人,而是指带了大量货物的人。
说得直白些,就是(肥羊!
京城城门口的兵卒未必敢明目张胆的敲竹杠,但若是遇到运送大批货物进京的人,好处总还是会有一些的。
特别是一些精明的商人们,他们出入城门的时候。都会悄悄赛点银钱给兵卒们。
这些兵卒出身卑微,月俸少得可以忽略,平日里就是靠着这些‘孝敬’过活呢。
苦了一个冬天了。总算来了个‘贵人’,他们又能发点小财了。
然而,当一队浩荡的队伍出现在地平线,彻底映入他们的眼帘时,两人又失望的垂下了肩膀。
直娘的,来的不是‘贵人’,而是真的贵人。
黑瘦小兵眼神儿好。甚至还认出了熟人。
抹了把失望的脸,笑嘻嘻的跟前头领队的打招呼,“嘿。这不是刘爷嘛,您老回京了?”
刘虎坐在马上,并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兵。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葫芦酒壶丢给黑瘦小兵。“辽东上好的烧刀子,给你小子尝个鲜儿。”
“哎哎,谢谢刘爷。”
黑瘦小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紧紧的抱着酒葫芦仿佛抱着什么绝世珍宝。没别的,似他这样的粗鄙兵汉,平日里没啥爱好,就是喜欢喝两口。
刘虎曾是齐家军,最知道这些人的尿性。见面就给一壶烈酒,比给两个钱儿还让他们高兴咧。
不过。黑瘦小子还算敬业,一双小眼睛滴溜溜打量着刘虎身后那一长串的马车,尤其是后面几辆明显是载货的马车,他的目光停留的时间最长。
刘虎见了,不由得笑骂了两句,“好了,别看了,后头是我们府上的四太太,回京来主持二爷的婚事。我们四老爷在苏州任上,四太太便带了些南边的土仪回来。”
黑瘦小兵听了,赶忙收回探究的目光,连连点头:“是是,小的明白。刘爷请!”
自古以来,外任的官员或是其家眷回京,总会带一些‘土仪’。这是官场约定俗成的惯例,而这批‘土仪’,官府以及沿途的哨卡是不会收税的。
进城门,自然也不必缴纳进城税。
两个兵卒意思意思的验看了一番,便点头哈腰的让齐家的车队进城。
刘虎却十分大方,策马站在城门边,待后头的车队进了城,他方打马跟上,临行前丢给黑瘦小兵一个荷包,“拿去弄点儿下酒菜,和兄弟们好好乐呵乐呵!”
“哎哎,多谢刘爷!”还是豪门世仆懂规矩啊。
掂了掂手上的荷包,那沉甸甸的硬块儿让黑瘦小兵高兴不已。
马车进了京城,穿过繁华的大街,东拐西转,最后进了文昌胡同。
“几年不见,京城还是这般热闹,”
马车里,齐令宜的妻子胡氏撩起一角车窗帘子,看着外头的景致,颇为感慨的说了一句。
她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在贵人云集的天子脚下呆了小半辈子,这几年跟着丈夫一直在任上。
虽然苏州也十分繁华,但她梦里想得还是京城。
在胡氏看来,或许盐商满街走的苏州更加富庶,可总是比不上京城的贵气与大气。
深深吸了微凉的空气,连日来因赶路而疲惫的身体竟精神了许多,胡氏放下车窗帘子,心里暗想着:老爷任期快满了,也该计划着调回京城了。
“四太太,到家了!”
马车缓缓听在齐家大宅门前,车夫和小厮都恭敬的说道。
胡氏下了车,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宅院。这里是大嫂清河县主的陪嫁别院,胡氏头一回过来。
没来之前,胡氏还以为这里会很小,至少绝对比不上国公府气派。但到了一看才发觉,这宅院确实不如国公府气派,但也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许多。
首先,这院子足够大,东西两路,皆是五进五出。
胡氏下了马车,换乘府内的轿子,由四个粗壮的婆子抬着,一路平稳的进了院子。
穿过前庭,走过花园子,四周布置得十分雅致,胡氏瞧了暗暗点头。到底是大嫂,哪怕国公府没了,也能将一处别院收拾得妥妥帖帖。
来到垂花门前,轿子停了下来。
“弟妹总算来了,让嫂子好生惦记!”
清河县主领着顾伽罗、齐敏之亲自站在二门迎接,见胡氏从轿子里出来,便笑着说道。
胡氏快走两步,抢先跟清河行礼,“见过大嫂。几年不见,大嫂的气色愈发好了。这是谨哥儿媳妇吧?哎哟,长得好生齐整。敏姐儿也出落成了大姑娘,瞧瞧,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行过礼,胡氏先是打量了顾伽罗一番,接着又拉着齐敏之的手好一通夸奖。
顾伽罗和齐敏之齐齐向胡氏见礼。
几个女人相互见了礼、问了好,清河县主方招呼胡氏一起向萱瑞堂走去。
顾伽罗和齐敏之跟在后面。
“苏州一切都还好吧?四老爷的差事可还顺利?”
清河挽着胡氏的胳膊,妯娌两个甚是亲密。
来到萱瑞堂,分主宾落了座,清河仔细询问齐令宜一家的情况。
“好,都好,有兄嫂在京城打点,四老爷和我在苏州事事都顺遂,”
胡氏长得白净秀美,嘴皮子却十分利索,说出的话也好听,“特别是我们家的严哥儿,更是多亏了大哥和大嫂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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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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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哥儿,齐严之,齐令宜的嫡出长子。
三年前被父母打发到京城,一来是求学,二来是想在京里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
奈何小小少年涉世未深,刚出家门,便被别有用心的柔儿缠上,设下一张温柔情网,将齐严之罩了个严严实实。
清河县主查出柔儿的底细,但碍于齐严之,不好直接处置,着实费了些心思才把这个祸害弄死。
说起来,县主也是蛮无奈的,如果齐严之是自己的儿子、而非侄子,那就方便多了。根本无需麻烦,直接揪着他的耳朵,一边怒骂笨小子、一边将柔儿的真面目告诉他。
可对上齐严之就要多想一想了,唯恐一个弄不好,让侄子生出不好的想法,继而弄得和齐令宜一家都生分了。
虽然那件事处理得麻烦了些,但结果总是好的。
过去三年,齐严之一直乖乖在京华书院上学,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门第相当的朋友。
平日里参加参加诗社,跟着师兄、同窗们去外地游历一番,短短三年的时间,当年那个青涩、腼腆又单纯的小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成熟、稳重的翩翩佳公子。
去年过年的时候,齐严之特意回了趟家,与许久不见的父母弟妹团; 聚。
胡氏见到儿子,又是激动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儿子的成长和变化让她高兴,可错过儿子最关键的蜕变,又让她有些失落。
但总体而言。胡氏对如今的齐严之非常满意,对于悉心照料、管教他的兄嫂十分感激。
所以,此次回京。胡氏一见面就忍不住表露出了对大嫂的感谢之情。
“严哥儿是个好孩子,像他父亲,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书院的先生们都非常喜欢他,来年乡试,定能给你考个举人回来。”
县主对齐严之也诸多满意。教养了这几年,孩子总算长大了。也懂事了。
县主还想着,待找个合适的时候,让齐谨之给他透一透柔儿的事。
齐家藏有奇宝。不知多少人暗中惦记。类似柔儿的事,极有可能会再度发生。
齐严之是齐家的子孙,虽然他们这一房已经算是旁支了,但齐令宜对于家族中的一些秘密还是知道一些的。
齐令宜知道了。难免齐严之也会听说一点儿。
为安全计。还是从根儿把问题彻底解决为好。
现在胡氏进京了,县主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可以卸掉一些了。至少在齐严之的管教问题上,她可以移交给胡氏。
打发了顾伽罗和齐敏之,县主借着跟胡氏商量齐严之婚礼的名义,拉着胡氏在暖阁里密谈。
“……竟有这样的事?严哥儿没给家里惹下大祸吧?”
胡氏出身宋国公府,祖上也曾跟着高祖爷东征西讨,况她做了齐家二十多年的媳妇儿,对于齐家的宝贝多少听说了一些。
当年齐家出事后。齐令宜忧心忡忡,大醉了一场。酒醉中,他曾经跟胡氏嘀咕了几句:幸好老祖宗留了后手,否则咱们齐家将一蹶不振。
胡氏不敢多问,隐约知道齐家有着朝廷都忌惮的神秘火器。
偏偏自家儿子单纯、善良,生平头一次独自出门就给家里招来一条美女蛇,险些危机家族。
时隔三年,事情早已过去,可胡氏听了清河县主的话,还是忍不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呵呵,没这么严重。严哥儿只是心善,这才被歹人利用,幸好并没有给家里带来什么麻烦。”
县主忙拍拍胡氏的手背,笑着说道:“事情早就过去了,原本我不该再提。但现在京里不太平,咱们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严哥儿马上要成亲了,来年考了科举,也能计划着入仕了,有些事就须得谨慎起来,切莫被人钻了空子才是。”
胡氏连连点头,“大嫂说的极是。这次我回来,就想着多呆些日子。新媳妇过了门,我好歹亲自带一带。等她诸事都上手了,再回去不迟。”
原本胡氏还想着跟兄嫂提一提丈夫调回京城的事,但听县主这么一说,她火炭一样的心不禁冷了下来——京里不太平,他们回来做什么?还不如远远在江南多给家里弄些产业。
“你这个打算很好。严哥儿的媳妇儿是梁国公吴家的女儿。细算起来,咱们齐家和吴家是老亲,祖母去了,两家的关系才渐渐淡了下来。”
县主缓缓的说道:“但不管怎么说,齐家和吴家是姻亲,如今亲上做亲,严哥儿娶了吴家三房的女儿,也是难得的缘分。吴家的女儿我亲去看过了,模样好、教养好、品性也好,除了父亲早亡,竟是无一处不好。”
“是呢,我对吴家小姐也甚是满意。我娘家的嫂嫂写信去苏州,恭喜我找了个好儿媳妇呢。”
提到未来的儿媳妇,胡氏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当初给齐严之议亲的时候,齐令先和清河县主操了不少心,精心挑选了几户人家,命人逐一去调查,而后把一大摞的调查资料送去了苏州。
齐令宜和胡氏拿着资料反复研究,又是命心腹去京城核实,又是询问齐严之的意见,最后才敲定了梁国公的侄女吴氏。
现任梁国公是齐令先、齐令宜的表兄,按照这个关系算下来,齐严之和吴氏也是表兄妹,只是关系已经很远了。
而且单看门第,齐严之能娶到吴氏女,多少有些高攀的意思。
毕竟齐家已经不是勋贵了,而吴家还是公侯之家。
但如果将两家的亲戚关系摆到明处,外人倒也不会说什么。亲戚嘛,爵位没了,多年的情分还是有的。
如此,也就不会有碎嘴的非议齐家高攀,笑话齐严之配不上吴氏女了。
县主点点头,胡氏满意就好,老爷和她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契纸递给胡氏,“这是隔壁胡同的一套宅院,谨哥儿在西南弄了些产业,怕引人非议就没有放到明处,老爷和我商量过了,咱们的祖宅没了,你们一家回京后不能没个住的地方,暂且就住在这个宅子里吧。”
胡氏拿着契纸有些无措,不知该不该收下。
县主笑着说,“收下吧,虽然是谨哥儿捣鼓出来的产业,可到底用了老祖宗留在西南的人脉,按理应该归到公中,只是咱们的情况四老爷应该也与你说过了,那些产业不好让人知道。少不得,你们要吃点子亏了。”
胡氏明白了,赶忙笑着说:“瞧大嫂说的,咱们一家子骨肉,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嘴上这么说,胡氏却将房契收了起来。
县主见了,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老四一家都是明白人,这样才不会生出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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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明算账
“这套宅院是五进五出的,原是一位吏部老大人的宅院,因致仕回乡便卖了,老爷亲自去看了看,觉得好就买了下来。”
县主简单介绍了一下房子的情况,既然是分给齐令宜一家住的,总要让人家满意才是。
“房舍的布局甚是雅致,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老爷说你们在南边住了这些年,应该会喜欢。这还不是最妙的,最让老爷满意的,是宅院的位置。”
县主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萱瑞堂一侧的花园,“你那新院子的西南角门正好与花园子相连,打通了,咱们便又是一家了。平日里想过来找我说话,抬抬腿就来了,很是便宜。”
胡氏一听,很是欢喜,抚掌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刚才我还想着,让严哥儿和他媳妇儿去新宅子住,我呢,就腆着老脸赖在嫂子这儿。嫂子素来大度,总不会把我赶出去吧?反正我是个破落户,就赖上嫂子了。”
一番话说得县主忍俊不禁,一指头戳在胡氏的额头上,“你呀,都快做婆婆的人了,还这般促狭。等明儿你的儿媳妇进了门,看你还怎么摆婆婆的谱儿?!”
胡氏无所谓的抬起头,涎着脸笑道:“那有什么?!婆母去世的早,家里全靠嫂子你支撑,我来的时候,我@们四老爷还说呢,在他心里,最是敬重大嫂。那句‘长嫂如母’,真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在大嫂您面前。我还要什么脸面、摆什么谱儿?”
胡氏的话情真意切,虽稍有夸张,却发自肺腑。县主心里好不熨贴。
“让你这么一说,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县主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严哥儿要成亲了,按照家里的旧例,公中应该出两万两银子。一应酒席、小戏等开销,也皆从公中出。我已经让大奶奶去准备了。这些你就不必操心了。”
胡氏连连点头。
名义上,齐令先和齐令宜已经分家,当初为了保全齐令宜。给齐家留一条血脉,齐令先甚至把弟弟这一房开出了宗籍。在官府的备档上,齐令宜已经另立宗祠,算不得齐令先的家人。
而事实上。不管是齐令先也好。还是齐令宜也罢,他们兄弟从未想过和对方生分。
齐家东西两府内斗几十年,不知多少子嗣都成了牺牲品,以至两府长大成人的男丁都非常少。
东齐自作孽,硬是将为数不多的男丁折腾的仅剩下了齐勤之一人。
西齐也不比东齐强多少,齐令先这一辈上就两个兄弟,一母同胞所出,若是他们再分了家。齐家就更势单力薄了。
齐令先和齐令宜都是聪明人,断不会做出自断臂膀的蠢事。
齐令先未雨绸缪。敢将三分之一的家产交给齐令宜隐匿起来,就是信得过弟弟。
齐家出事后,齐令宜无需大哥‘提醒’,便主动让儿子将那部分财产送回京城,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对得起大哥的信任。
不管表面上是个什么样子,私底下,齐令先和齐令宜仍是相互信任、相亲相爱的好兄弟。
彼此间也从未生分过。
齐谨之在西南折腾出来的产业,井盐也好、银矿也罢,齐令先全都算到了公中,给毫不知情的齐令宜分了一份。
唯有胡椒种植园没有动,那是顾伽罗的私产,齐家从没有做过侵占媳妇嫁妆的事情,太丢脸了,齐家男人不屑为之。
“……这是那边矿上的账册,你也瞧瞧,心里好有个数。”
县主交给胡氏一本册子,端起茶碗,笑眯眯的看着她翻阅。
胡氏没有客气,掀开账册细细的看起来。她管家多年,算账什么的十分熟练,看着那一行行的数字,心中已经大概算出了总账。
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合上账册,胡氏叹道:“还是谨哥儿能干,不到三年的时间,竟给家里置办下了这么大一笔产业。我们在苏州快六年了,所得的红利居然还不足他的一半。”
真是应了那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身为被拍死的前浪,胡氏多少有些怅然。
不过一想到这么大一笔银子自家也有份,胡氏又高兴起来,将账册交给县主,自己从袖袋里抽出了几张纸。
“大嫂,这是江南珠场去年的红利,您请过目。”
胡氏将几张纸递给县主,赞了句,“当初大老爷写信给我们四老爷,说珍珠可以人工饲养的时候,我还觉得匪夷所思。不成想,老爷寻当地的匠人实验了几回,竟真的成功了。今年进上的贡品中,就有咱们珠场养出来的极品黑珍珠和粉珍珠,一个个足有龙眼大小,放到市面上,一颗就价值千金呢。”
齐令宜在苏州,最初是收取盐商的孝敬,但齐令先觉得这样不安全,很容易出事。
正巧顾伽罗曾经跟齐谨之提到过,说是珍珠可以像牲畜一样人工养殖,还说南边多湖泊,江浙一带还靠着海,可以选派得力的属下去海边圈个海场试一试。
齐令先便给齐令宜写信,也不知道齐令宜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实验了一两年,还真养出了成品。
有淡水养殖,亦有海水养殖,弄出来的珍珠成色还不错,年年都能获取令人咋舌的暴利。
因为这项生意是顾伽罗的首创,所用到的资源和资金也都是齐家共有的,所以齐令宜没有将珠场纳为己有,而是算成了家族产业。
从前年开始,齐令宜每年年底都会命人送来当年的红利银子。
齐家也正是靠着这笔钱,才能养活庄子上的大批壮丁,以及维持齐家工坊的火器研制。
毕竟,清河县主的嫁妆再丰厚,也有用尽的一天。
而且以齐令先的骄傲,他根本不会吃用妻子的私产。
即使对外齐家是这么说的,但齐令先却不会真的这么做。
这几年来,一家人除了住在清河陪嫁的这栋房子之外,所花费的每一文钱,都是齐家男人挣来的。
“嗯,能盈利就好。最初我心里也没谱,还是四弟有办法,硬是将这件事办成了。”
清河对账单上的数字很满意,齐家看似落魄,实则家产一点都不比过去少。
最让清河高兴的,还是与四房的关系,感情上亲如一家,但涉及到账目的时候,却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唔,这才是兄弟相处之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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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添妆 一
顾伽罗亲自去了趟自己的私库,在一堆金银、翡翠和宝石首饰中挑了又挑,最后还是抱着一匣子未曾雕琢的宝石原石回来。
命人搬开炕桌,她打开匣子,将里面的宝石全都倒了出来。
或大或小、或蓝或红的宝石滚了一床铺,窗外阳光透进来,照射到宝石上,发出璀璨的光芒。
那耀眼的光险些闪瞎人的眼睛。
顾伽罗坐在床边,看着一颗颗的宝石,不禁流露出欣赏的神情。
这些宝石不是她的陪嫁,而是这几年她的收藏。
其中有齐谨之送的,有婆母赠的,有皇后或是太子妃赏的,还有妙真大师给的,还有一小部分,则是她的生意伙伴谢家家主零零碎碎塞过来的。
收的时候不显,三年下来,竟攒了这么许多。
这还不是全部,她的私库里,类似的匣子还有两、三个。
总数加起来,价值远远超过了数十万两银子。
顾伽罗看着这些宝贝,心中忍不住有些小得意,这可是她的财产啊。不是嫁妆,不是婆家的产业,而是彻彻底底属于她顾伽罗的东西。
“大奶奶,您这是要打新首饰吗?”
紫薇着实被眼前的珠光宝气给惊艳了一把,愣了好半晌,才讷讷的问了句。
她的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那些宝贝上面,怎么都挪不开。
这世间,估计很少有女人能抵得过珠玉宝石的诱/惑。紫薇只是个有见识的奴婢,还做不到视珍宝如粪土。
“是呀,锦绣要出阁了。我想给她打一套头面添妆。”
顾伽罗信手把玩着大大小小的宝石,随口说:“还有敏姐儿,她的喜事也近了,作为嫂子,总要给她添几件像样的首饰。”
顾伽罗自己的首饰虽然名贵,却都是过去的老样子,拿来给人添妆。未免显得不够诚意。
霍锦绣和齐敏之,一个是她最要好的闺蜜,一个是她嫡亲的小姑。两人要出嫁了,她总要有所表示。
“对了,待会儿你亲自去一趟珍宝阁,问问那里的大师傅最近京中可有什么时新的首饰花样。选几套最好的。将画样子带回来给我瞧瞧。我选两套。”
顾伽罗欣赏完那些漂亮的宝石,然后一颗颗捡回匣子里,将匣子放到炕桌上,对紫薇吩咐道。
“是,奴婢明白。”
紫薇答应一声,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到了珍宝阁后,该问一些什么问题。
比如。每种样子都需要用多少金银?工期多久?加工的费用几何?
她唯有将顾伽罗能想到的问题都事先问清楚,才能将差事办得更加圆满。
顾伽罗吩咐完。便没再想这事。
紫薇素来稳妥,把事情交给她,她自会将所有的细节都了解透彻,根本无需顾伽罗费心。
紫薇见顾伽罗没有其它的吩咐,便出去办这件事了。
走出院子的时候,正好与齐谨之错身而过。
紫薇屈膝行礼,“大爷!”
齐谨之没说什么,只摆了下手便快步进了正房。
紫薇待齐谨之的脚步声渐远,才恭敬的起身,然后快步出了院子。
“阿罗,听说四婶回来了?”
齐谨之掀帘子进了西次间,看了眼炕桌上的匣子,而后问道。
“嗯,四婶正和母亲说话呢,我便先回来了。”
顾伽罗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
齐谨之忽的想起了什么,略带歉意的说:“阿罗,这次、委屈你了。”
顾伽罗挑眉,不解的问道:“大爷,发生了何事?”怎么就委屈上了?
齐谨之坐在临窗大炕上,低声说:“盐场的事。本来说好是你的嫁妆,结果却、却归入了公中~”
卓筒井是顾伽罗发明出来的,井盐所在的荒山也是以顾伽罗的名义买下来的,当初齐谨之和顾伽罗说得明白,西南置办的产业都是顾伽罗的私产。
但现在……齐谨之失言了。
顾伽罗恍然,原来是这事儿啊。
她失笑的摇摇头,“大爷,又不是什么大事,我都忘了,您何必耿耿于怀?当日是我小心眼儿了,误会了四叔,所以才想着将那些产业放到我的名下。经过珠场的事,我才发觉,是我小人之心了。还是老爷和大爷想得周全,四叔一家和咱们是挚亲骨肉,不该分得太清。”
再者说,井盐的生意估计也做不了太长久。
齐谨之为了向圣人表明忠心,已经将卓筒井的事写折子报了上去。
相信用不了多久,圣人便会在西南推行卓筒井,官府也将介入井盐的发售。
就算圣人开恩,许齐家继续持有盐场,但有官府做竞争对手,齐家的盐场很难在西南形成垄断。齐家的井盐生意还会有利益,但绝不会有什么暴利了。
如此一来,盐场便成为一个鸡肋。被人分去了三分之一的利润,其实也没多少,顾伽罗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反倒是胡椒种植园,那才是长久且暴利的行业。
齐谨之仍将这项产业归到她名下,顾伽罗就十分满足了。
她是齐家的媳妇,当然要为整个齐氏家族的利益考虑。
齐家现在势单力薄,公爹齐令先没了官职,而四叔却还稳居苏州知府,能和四叔维系亲密的关系,对齐家有益而无害,舍出一点点好处,却能换来齐家的团结和稳定,何乐不为?
更不用说,齐令宜也不是没良心的白眼狼,人家同样将珠场归到了公中啊。
所以,同是一个家族里的亲人,实在没必要斤斤计较。
当初顾伽罗之所以防着四房,主要是因为被齐严之吓到了——一个口口声声大喊‘真爱’的单蠢少年,一个给家族带来麻烦而不自知的傻小子,顾伽罗绝对有理由质疑齐令宜和胡氏的家教、乃至基因。
如今误会解除,齐令先又展现出了他愿为大家长的姿态,顾伽罗当然要全力支持。
不过,面对自己丈夫的时候,顾伽罗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心底的小担心,“大爷,严哥儿真的长进了?这几年,他没再遇到什么温柔善良的‘真爱’吧?”
“……”齐谨之无语,阿罗这是什么表情?
还有,她说‘真爱’两个字的时候,能不能别一副嘲讽的语气?
明明这两个字很美好的,可让阿罗这么一说,齐谨之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他无奈的点了下头,“放心吧,你不信严哥儿,还不信你万能的大表哥?要知道严哥儿可是冯家表兄一手调教出来的。现在的严哥儿,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表兄的架势呢。”
顾伽罗拍拍胸口,“那就好,我真怕他死性不改,没得祸害了人家吴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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