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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萨琳娜     锦罗春txt下载     锦罗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1章 准备

    齐谨之抹了把眼泪,扬声唤道:“齐大勇!”

    “属下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百度或者好搜“””齐大勇闪身进了里间,目光在那口小棺材上扫了一记,眼底满是黯然。

    “都准备好了吗?”

    齐谨之站起身,沉声问道。

    “好叫大爷知道,都已然准备妥当了,由齐金贵亲自带队,随行护卫、冰块以及风水师傅全都齐全了,只等明日出发。”齐大勇躬身回道。

    齐谨之点头,又问了句,“对外是怎么说的?”他要护送儿子的尸骨回京,但并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尤其不能让顾伽罗知道。

    今日的顾伽罗,似乎恢复了往昔的模样,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些事情,并不容易。

    这也是齐谨之急着将儿子送走的原因。原本,他是想等过完满月宴、回京述职的时候亲自带儿子回去。但如今看来,计划必须提前了。

    幸好京里的妙真大师也同意他隐瞒顾伽罗的决定,暗自给萧十三等人下达了指令,否则,齐谨之绝不可能成功瞒过顾伽罗。

    但即便如此,齐谨之也不敢轻易冒险。眼下顾伽罗好不容易打点起了精神,他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让她发现真相、继而遭受更大的打击。

    罢了,还是安排稳妥的人悄悄把小三郎送走吧。

    “大爷和大奶奶喜得千金,京中亲友定会不远千里的送来贺礼,大爷和大奶奶身在西南,不能亲自答谢。所以便准备了一些西南的土仪回赠众亲友,为了保险起见,特意选派管家齐金贵亲自护送。”

    齐大勇缓缓的说道。

    这是对外的说辞。八月节的节礼早就送过了,这会儿齐谨之贸然派出一大队人离开乌蒙,定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这可是齐金贵他们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借口呢。

    齐谨之说,“很好,就按这个说法来。对了,你去把齐金贵给我叫来,我再吩咐他几句话。”

    齐大勇答应一声。见齐谨之没有其它的吩咐,便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齐金贵一溜小跑的来到了书房。

    齐谨之与他反复叮嘱了几件事。这才将他打发出去。

    望了眼被冰块包围的小棺材,齐谨之叹了口气,大步出了书房。

    踏出房门的时候,照例是眼眶微红。面带哀痛。连脚步都不如往日沉稳、有力。

    “果然如此~”

    躲在角落里的楚佩眼巴巴的看着齐谨之的背影,唇角翘起一抹弧度,眼底更是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

    “匠人们回来了?”

    顾伽罗见齐谨之进来,笑着问道,“还算顺利吧?”

    齐谨之立在架子床前,定定的看着顾伽罗。

    顾伽罗起初还能淡然的回视,但时间久了,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脸,“怎么了?莫非我脸上有什么不妥?”

    齐谨之忽然坐了下来。大巴掌覆在了顾伽罗的小手上,低低的说了句:“阿罗,有你真好!”他的阿罗终于恢复正常了!

    顾伽罗笑了,其实她方才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照过了镜子,她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怎样的憔悴与狼狈,但方才与齐谨之对视的时候,她猛然发现,齐谨之根本就没有在意她的容貌,而是直视她的双眸,探进了她的内心。热门小说

    那一刻,顾伽罗觉得,齐谨之真正在意的不是什么容貌,而是她顾伽罗这个人。

    那一刻,她终于放下了心。

    “大爷,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顾伽罗蹭了蹭齐谨之的掌心,温润、柔软的触感,让她倍觉安心。

    “是啊,我齐博衍何德何能,竟有阿罗如此贤妻相伴左右,真真是老天垂幸!”

    齐谨之由衷的喟叹道。

    “好了,大爷,您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快说说外头的情况吧。”

    顾伽罗高兴得嘴巴都要列到耳边了,却还要做出谦虚的模样,伸手推了把齐谨之,迭声催促道。

    “还问我?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吗?呵呵,不愧是我的阿罗,这么快就安抚了所有的匠人及其家眷,就连那些听到风声的百姓,估计此刻也在不住嘴儿的夸赞顾宜人大度、仁慈吧。”

    齐谨之笑得畅快,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几乎都要贴上顾伽罗的脸颊,故意小小声的问:“阿罗,你跟我好好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安抚的?他们非但没有对府衙心生畏惧、逃避,反而还满心感激?!”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但为了哄老婆开心,还是装着什么都不懂的模样,让顾伽罗亲自说一说自己的丰功伟绩。

    “也没什么了,事情很简单,我就是让人给府衙属官们准备节礼的时候,顺手也给那些工匠家眷准备了一份。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主要是一份心意,一个态度……”

    顾伽罗一抬下巴,略带小得意的说起了自己的安排。

    齐谨之听得连连点头,时不时的插一句,“好、好,阿罗想得就是周到。还有呢——”

    顾伽罗越说越开心,眉眼写满自信与神采,说到最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哦,对了,还有件事,我没跟大爷商量就自作主张让人传下话去,说是每个盐场的工匠都可以凭工牌去顾氏商铺买一斤半价井盐……大爷,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阿罗你这个安排非常好,我是一百个赞同,怎么会生气?”齐谨之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不过为了调节气氛,齐谨之还是故作肉疼的说道:“唉,就是有些心疼阿罗你的钱袋子啊。又是节礼,又是半价盐的。一整套弄下来要花不少银子吧?”

    顾伽罗却顽皮一笑,冲着齐谨之勾了勾食指。

    齐谨之侧过头,将耳朵送到顾伽罗嘴边。

    顾伽罗轻声说道:“放心吧。没花家里的一个铜子儿。”

    齐谨之抬头,满目讶然。不是齐家自掏腰包?那、那是哪个冤大头啊。

    忽然,齐谨之脑海中闪过一个白胖的圆脸,他的眼睛禁不住微微睁大。

    顾伽罗忍笑点头,“看来大爷已经猜到了。哈哈,没错,就是天使吴公公资助的银子。”

    说罢。顾伽罗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不得不说,萧二十九绝对是个人才,尤其在敲竹杠这一方面。功力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一想到吴公公那张皱成包子褶儿的苦脸、满肚子苦水却又倒不出来的憋屈模样,顾伽罗就觉得畅快。

    奶奶的,这个死太监来到乌蒙后,时刻不忘在齐谨之跟前耍威风。顾伽罗早就看他很不顺眼了。

    尤其早产那次的意外。也间接和吴公公有关。她就更不待见这个死太监了。

    如今能狠狠的宰他一笔,顾伽罗真是想想就开心啊。

    齐谨之却一偏头,故作惊讶的模样,问了句:“咦?他原来姓吴啊!天天唤他‘天使’,我都差点儿以为他姓天名使了。”

    “噗~~哈哈~~~”

    顾伽罗笑得前俯后仰,但很快乐极生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伤口被她笑得隐隐作痛。她慌忙抱着肚子,丝丝吸着气。

    偏耳边不断回响着齐谨之的那句‘姓天名使’。她就忍不住发笑。

    齐谨之忙伸手帮顾伽罗揉着肚子,满眼无奈的问了句:“有这么可笑吗?”

    事实上。他看到顾伽罗如此神采飞扬、如此开怀畅快的模样,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紧绷了半个月的神经彻底松了下来,心情一好,他也有心思和顾伽罗玩笑起来。

    顾伽罗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你、你整日恭恭敬敬的唤他‘天使’,我、我还当你多尊敬他呢,不、不想,你竟是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偏偏那个姓吴的还在那儿得意呢,觉得自己够威风、够霸气,殊不知、殊不知——”丫齐谨之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甚至连他姓什么都懒得打听。

    齐谨之见她都笑出眼泪来了,大大的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好了,别笑了,免得扯动了伤口。”

    “……不、不笑了,”顾伽罗笑了好一会,其实这件事本没有那么可笑,但她就是莫名的想笑。

    仿佛要发泄胸中的郁气一般,顾伽罗足足笑了一刻钟,才勉强忍住,“对了,我听说你要派人回京送回礼?”

    齐谨之眸光一闪,回道:“是啊。咱们不在京里,但亲戚间的往来却不能断了。正巧咱们乌蒙金秋大丰收,我便命人准备了一些特色土仪,让京里的亲友尝个鲜儿。”

    顾伽罗点头,“应该的。对了,我这儿还给我娘和母亲以及大师做了些针线,明日让齐金贵一起捎回去吧。”

    齐谨之拦住顾伽罗的肩膀,缓缓说道:“好,咱们承蒙大师诸多照顾,确实该尽一份心意。”

    顾伽罗将妙真和娘家继母、婆母放在了同样的位置上,齐谨之并没有觉得有甚不妥。他们夫妻能顺顺当当的在西南呆着,除了顾、齐两家背后支持外,妙真大师绝对起了不小的作用。

    这样一位不求回报、却全心全意疼惜顾伽罗的长辈,齐谨之没道理不敬重,不知不觉间,他也将大师列为与宋氏一样的地位。

    “还好,这次的事情总算结束了。”

    齐谨之轻轻摩挲着顾伽罗圆润的臂膀,低声说道:“我已然命人抄了展、曲两家,严加审讯。只可惜,这两家的家主也不知道背后那人的身份,他们都是通过贺氏来传达消息。”

    顾伽罗心头一跳,问了句:“贺氏呢?”

    齐谨之没有感**彩的说了句:“死了,受刑不过,直接断了气。”

    事实上,齐谨之是一点一点、反反复复的将贺氏活活淹死的。非关刑讯,也不管她招认与否,齐谨之只有一个想法——他的儿子是被憋死在腹中,那给顾伽罗下药的贺氏就别想活着,就算死也要受尽窒息酷刑后再死!死了也是一卷破席丢到乱葬岗,任由野狗分食尸体!

    顾伽罗听到曾经的‘邻居’横死,竟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只淡淡的说了句:“死了也好,省得她再祸害人!”早知道贺氏是这种人,她宁肯做个不守承诺的人,也绝不会帮她逃出铁槛庵。

    “好了,不说她了,晦气!”

    齐谨之换了个话题,“我想给丫头们过完满月宴就启程,一来一去估计要几个月的时间,家里就全交给你了。”

    顾伽罗忙坐直了身子,坚定的说道:“放心吧,一切有我,大爷只管安心上路。”

    ……

    半个月后,乌蒙府衙举行了盛大的满月宴,观其规模,竟是比洗三宴还要盛大。

    这次不但西南地界上的官员及其家眷来了,连刚刚抵达安南的卫所指挥使萧如琪也率领一众千户、百户赶了来。

    整条衙前街霎时变得车水马龙,各种规制的马车排起了长龙,将大街堵了个严严实实。

    后衙里也是衣香鬓影、花团锦簇,处处都洋溢着富贵、喜气的气息。

    楚氏一身盛装以主人的身份帮忙待客,她出身不低,又是三品诰命,迎来送往、迎客待客什么的真是不要太熟悉哟。

    楚氏在前堂如鱼得水,一边热情招待堂客们,一边得意的享受着众贵妇羡慕的目光——不是谁家的满月宴都能有这样的规模,齐家风光,作为齐家小夫妻的长辈,楚氏脸上也极有光彩。

    唯一让楚氏不满的是,正式开席前,原该在后头‘静养’的顾伽罗居然一身光鲜的走了出来,并瞬间抢走了所有贵妇的注意力。

    虽然顾伽罗停留的时间很短,但不知真的,楚氏竟有种‘顾伽罗才是真正的女主人,她楚氏不过是个负责待客的管事妈妈’的错觉。

    这种感觉十分不美妙,顾伽罗那种备受众人瞩目的风光,楚氏无比碍眼,她咯吱咯吱咬着牙齿,恨不得顾伽罗立时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楚佩悄悄的凑了过来,低声安抚道:“姑母放心,她得意不了太久。”

    楚氏一喜,“你终于查到顾氏的把柄了?”

    楚佩摇了摇头,又点头,“也不算把柄,但绝对能打掉她的嚣张气焰,让她自此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楚氏满意了,低声询问:“什么时候动手?是不是当众戳穿更好!”她有些热切的看着四周晃动的贵妇们,脑中已经浮现出顾伽罗在众人面前丢丑的画面。

    楚佩赶忙摇头,“不行,现在还不行,必须等表哥离开后才能动手!”

    拜托,她楚佩的目标是嫁给齐谨之,而不单单只是为了打垮顾伽罗,眼下动手,让齐家的丑事彻底曝光,顾伽罗固然没脸,齐谨之也会落下话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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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进击

    幸福姐妹满月宴的第三天,齐谨之便启程返回京城了。热门小说百度或者好搜“”

    回京前,他亲自将楚氏一行人送回了水西。

    楚氏她们自是不乐意,在楚氏想来,她带着女儿回去就可以了,楚佩和楚玉两姐妹必须留下。

    即便两人不能同时留下,好歹也要留下一个吧。比如,楚佩!

    但齐谨之的态度非常坚决,他无比客气、感激的奉上一大堆话,只把楚氏对他们小夫妻的帮衬说得恩深德厚,还非常愧疚的说,他不能那么自私,为了自家的便利,却让长辈一直操劳。

    至于楚家姐妹,齐谨之连提都没提,可准备送行的时候,却是要把她们一起打包送走的。

    齐谨之的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就连顾伽罗也一脸病容的跑来‘感谢’舅母,并且愉快的给楚氏一行人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就差直接叫人‘帮’楚氏等人‘送行’了。

    ……楚佩涨红着脸颊,拉住还要劝说的姑母,无比坚定的说:“多谢表哥、表嫂,这些日子我们姐妹在府上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而让表嫂操了许多心。叨扰一个月已经足够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一边说,她一边使劲给楚氏使眼色:走,必须走!如果再留下去,定会跟齐谨之、顾伽罗两口子闹僵,届时丢脸自是不必说,最要紧的是,她再也没了回来的可能。

    没错,楚佩正是打着这个主意。话说谁规定了今个儿走了、明个儿就不能回来了?!

    嫁入齐家是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翻身机会。她绝不会轻易放弃。

    送楚氏一行人回水西的时候,齐谨之还特意带上了丰厚的谢礼,一来是感谢舅母一个月的操劳。二来则是想拜托马翰泽一件事,即请求马翰泽在齐谨之回京期间帮忙照看一下乌蒙。

    安南王府已然衰败,小梁王也被活活炸死,但西南仍不安稳。

    匪患丛生、乱兵横行,各族土司和头人暗地里扩张自己的势力……乌蒙虽然暂时安定下来,但还没有实现彻底的太平。

    齐谨之强势剿匪,极力压缩夷族土司的权势。早已结下了不知多少仇敌。

    齐谨之在乌蒙还好,那些人摄于齐谨之和齐家火器的威力,当不敢轻易来犯。

    可一旦齐谨之离开了。某些人或许就会趁机生出点儿事端来。更不用说水西的大山群中还藏着神秘人的兵马,正暗搓搓的盯着乌蒙和齐家呢。

    如此一来,水西大营的支持对乌蒙就变得格外重要。

    虽然齐谨之有信心能调动大营的兵力,但现如今马翰泽才是名真言顺的大将军。齐谨之于公于私都不能绕过他。

    “博衍。你就放心的去吧,西南有我,断不会让歹人为祸乌蒙。”

    马翰泽很满意齐谨之的姿态,有些事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可表面上谁也不会戳破。

    齐谨之做得好看,他也乐得大方。

    齐谨之再三致谢,又与马翰泽说了一下西南的形势,和几股势力较大山匪的情况。【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谈话间。齐谨之慷慨的表示,为了支持舅父剿匪。他特意送来了十箱齐家秘制的瓷雷。

    马翰泽听了齐谨之的话,眸光闪烁了下,他这个外甥,果然够机警。

    楚氏不过是在府衙悄悄的打听了一些消息,齐谨之就这么快察觉到了。

    这也就罢了,偏偏齐谨之知道马家对齐家的火器非常关注后,非但没有赶紧藏起来,反而大大方方的把东西送到了马翰泽的手上。

    要知道,齐家火器名动西南,但却很少人能有机会弄到大量的成品。

    马翰泽交给楚氏的任务中,便有一项是让她打探火器的秘方、并弄到足够多的成品。

    配方肯定极难难道,成品也只能少量进入,数量最多不会超过两位数。

    十几枚火器,根本就无法支撑实验所需。

    马翰泽手下的匠人曾经提出,至少要一箱(约莫百余枚)才够用。

    楚氏到了乌蒙后,表面上安安分分的待在府衙帮曲妈妈料理后宅的事,事实上却暗中洒出了不少人手往齐家的各个角落里渗透。

    只可惜,楚氏在府衙停留的时间太短了,饶是洒出了成把的银票,也只从齐家护卫、库房管事手中收购了几枚瓷雷。

    但是眼下齐谨之却亲自把瓷雷送上了门,数量不多不少正好是马家所需的‘一箱’,这里头若是没有什么缘故,那才真是奇怪呢。

    马翰泽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捋着胡子连连赞叹:“好,好,博衍不愧是我大齐朝的忠贞之士,时刻不忘忧心百姓。这瓷雷我便收下了,不过你放心,我断不会白收了你的瓷雷。”

    马翰泽啪啪拍了拍手,两个衙役模样的人压着一个黑瘦的汉子走了进来。

    马翰泽笑眯眯的说道:“此人姓曲,今年春天的时候曾悄悄潜入水西,意图游说水西几大豪族种植莺粟子,后被展家那个二丫头极力拦阻了。这厮贼心不死,又带着大量的莺粟子种子跑到了乌蒙……”

    齐谨之的神色变得非常凝重,冰一样的视线落在了那个遍体鳞伤、只剩半口气的男子身上。

    马翰泽能抓到这人,且早已严刑拷打过,想来定已知道了‘莺粟事件’的某些内幕。齐谨之也就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舅舅,此人莫非是犯妇贺氏的同党?”

    马翰泽唇边的笑意更浓,缓缓点头,“没错,这姓曲的和贺氏一样,都是从京城而来。我已命人拷问过,博衍,你猜这人是谁的门人?”

    说道后半句时,马翰泽的语气中已经带了丝丝寒意。

    齐谨之一怔。对上马翰泽的视线,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不会是太子的人吧?”

    马翰泽眼中闪过一抹激赏。满是嘲讽的说道:“是呀,姓曲的供出了好几个人,我飞鸽传书京中,经过多方查询,条条线索都指向了太子爷。”

    但问题是,太子是马家的外孙,与齐家更是天然的同盟。他怎么可能派人算计齐家?

    齐家虽然败落,但根基犹在。齐谨之势头正好,又有妙真大师这座令人敬畏的大靠山。就算太子爷和齐谨之、顾伽罗有化解不开的死结,太子都不可能在夺嫡日益白热化的当下跟齐家死磕。

    更不用说太子对齐家非但没有什么仇怨,反而十分看好齐家,当日朝中有人弹劾齐谨之的时候。太子就曾多次帮齐谨之说话。

    每逢节日或是重大日子。东宫都会往齐家赐下节礼,亦如齐家还是黔国公府时的待遇。

    太子对齐令先也是诸多看重。

    诸多证据表明,太子爷根本没理由、也不会算计齐家。

    齐谨之目光冰冷,缓缓说道:“太子爷?哼,那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把狗爪伸向了太子?!”

    如此明显的陷害和离间,齐谨之若是信了,那他就是个傻子。

    马翰泽很满意齐谨之的姿态。齐谨之的话,明确的表明了他、以及齐家对太子的态度——他们或许不是坚定的太子党。但诸皇子相争,他们绝对会站在太子这一边。

    这就够了。

    马翰泽继续道:“另外,下头人还调查出,一个月前乌蒙的那场事端,是有人故意煽动的。我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有一套线索却是指向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马翰泽犹豫了下,似乎不知该不该说出那人的名字。

    齐谨之忙一抱拳,恭敬的问道:“是谁?还请舅父直言相告。”

    马翰泽的神情有些怪异,吞吞吐吐的说出一个齐谨之完全没有想到的名字,“是、是九公主。”

    什么?竟然不是齐姚氏,而是什么劳什子九公主?

    话说九公主一介后宫女眷,平日里都轻易出不得宫城,她、她又如何在千里之外算计阿罗?

    最最要紧的是,九公主和顾伽罗无冤无仇,连点儿摩擦都没有,她根本没有理由害人哪。

    马翰泽组织了下语言,身为一个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他对宫中妇人的琐事并不关心,但此事既然与齐家有关,他少不得要关注一二。

    他妹妹是皇后,宫中的大事小情绝对瞒不过马皇后的耳目,马翰泽与马皇后、太子通信密切,一来一回的,他也听了几耳朵。

    “博衍,估计你们也应该听说过,刘贤妃身染怪病,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只能喘气却没有意识、不能活动的活死人,”

    马翰泽简单的将九公主母女的情况说了说:“我听闻,九公主痴病好了以后就变得有些、有些‘跳脱’,刘贤妃康健的时候还好些,时刻能看着、劝着。如今……唉,刘贤妃一病,九公主愈发恣意妄为,她不但跟齐姚氏来往密切,还整日周旋于大皇子、太子爷和五皇子之间。名义上说是兄妹情深,想跟兄长们多多亲近,暗地里却诸多口舌、搬弄是非,更有甚者,她还仗着圣人和几位兄长的疼惜,开始插手内务府、宗人府的事宜,最近更是凑到妙真大师跟前献殷勤……”

    马翰泽一边说一边摇头,眉宇间满是嘲讽,很显然,他非常反感九公主的所作所为。

    齐谨之原本还在纳闷,听了最后一句话时,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莫非九公主嫉妒大师对阿罗的宠溺,与人(比如齐姚氏)合谋算计阿罗,待阿罗去了,她便能取而代之?!

    齐谨之不免觉得好笑,这九公主的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大师在宫闱沉浮几十年,见多识广、心智坚韧,又岂是轻易被左右的主儿?

    哦,你以为这是抢萝卜坑呢,弄死了顾伽罗,她九公主就能顶上?!

    “多谢舅父提点。博衍和阿罗感激不尽。”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齐谨之还是很高兴能多知道一些线索,诚恳的谢过了马翰泽,又在马家用了午饭,这才以赶路为名告辞离去。

    马翰泽和楚氏亲自将齐谨之送到了二门外,目送他带领一众侍卫出了大宅,马翰泽抬了抬手,两个黑影从角落里飞跃而出,直直的追了过去。

    傍晚时分,跟踪齐谨之的两个黑衣人悄悄的进了书房,“好叫老爷知道,齐大人果然没有直接回乌蒙,而是去了城西。小的问过当地的山民,那里似乎有展家的一处马场。”

    马翰泽有些不解。齐谨之刚刚抄了乌蒙展家,水西展家对他多少有些不满,但转眼间,他又跑到了展家的地头上。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去查查,最近展家的哪位主子去了马场。另外,吩咐下头的人,把齐勤之和展家在水西的火器工坊的消息传一些出去,尤其要让我的好外甥知道。”

    马翰泽对齐家火器势在必得,而且齐家在西南军营的烙印太深刻了,他名义上是大营的主帅,但却始终无法彻底掌控。

    他需要一个契机,把西南的水再搅得浑一些,不破不立,最终实现他和太子爷的目标——完完整整的将整个西南拿下来。

    ……

    次日,齐谨之带领一百护卫和两百乡勇上了路,与他同行的还有‘天使’吴公公和萧二十九等人。

    另外涉及‘莺粟子案’的曲、展两家的主要男丁也被押解上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乌蒙城门,吴公公回头望了望,满腹的心酸。呜呜,好不容易出一趟外差,搜刮了几万两银子,结果全被萧二十九这个夯货给拿走了。

    吴公公隔着马车车窗狠狠的瞪了高坐马上的萧二十九一眼,再一次的问候了他、以及齐氏夫妻的祖宗十八代。

    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吴公公自我安慰的想着:幸好让他查到了一些秘事,回到皇宫后,也能在圣人跟前露个脸。没准儿还能借此升官发财咧。

    如此一想,荷包瘪瘪的吴公公又重新欢喜起来,颠簸的山路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而另一边,齐谨之前脚出了乌蒙,楚佩后脚就带着丫鬟婆子来‘探望’闺蜜兼表嫂顾伽罗,并给她带来了一个爆炸性消息——

    “……表嫂,您可知道,有件事您一直被瞒在鼓里,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我必须要告诉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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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又出事了

    “你说什么?你、你给我再说一遍?!”

    房间里很静,顾伽罗原本闲适的斜倚在南窗下的贵妃榻上。小说百度或者好搜“书荒la”但此刻,她却猛地坐直了身子,狠狠的瞪着对面鼓墩上的楚佩。

    楚佩却一反方才求见顾伽罗时的急切,假模假式的拿捏起来,优雅的端起茶盏,小口小口的轻啜着。

    “楚佩,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顾伽罗心里真是百爪挠心,恨不得一巴掌打掉楚佩手上的瓷碗,然后揪着她的脖领子大声逼问。

    楚佩非常注意分寸,欣赏够了顾伽罗急切的模样,方满意的放下茶盏,缓缓说道:“表嫂,我方法才说了什么,其实您都听到了。呵呵,只是你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罢了。”

    顾伽罗定定的看着楚佩,脖颈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就在楚佩以为她要爆发的时候,不想顾伽罗忽然嗤笑一声,急切的神情立马调换成了不屑:“错,我是根本不信你说的话。”

    楚佩蹙了下眉头,“表嫂,我知道这事听着有些骇人听闻,但却是事实。唉,可怜表哥,骤遭丧子之痛不说,还要帮你隐瞒,真是用心良苦啊。”

    “哦?怎么个用心良苦?”

    顾伽罗放在膝上的双手用力收紧,已经渐渐恢复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不会的,事情绝不是楚佩说的那样。自己生了几个孩子自己难道不知道?怎么会还有一个夭折的小三郎?

    楚佩眯起眼睛,冷声说道:“那日府衙……表嫂鲁莽行事。结果被乱民冲撞,意外早产。经过半日挣扎,拼命生下了两女一子。可惜最后出生的小少爷在母体待的时间过久。表嫂你又乏力,只得靠两个稳婆强行按摩推出母体……唉,刚出生便去了,连睁眼的机会都没有。表哥心痛无比,偏生还要照顾表嫂,唯恐表嫂因此而自责、愧疚,更怕京中长辈因此而迁怒表嫂。所以便将小少爷的事隐瞒了下来……”

    不得不说,楚佩在某些方面还是非常聪慧的,仅凭丫鬟打听来的一点似是而非的线索。就脑补出了与事实差不多的‘真相’。

    顾伽罗:“……”

    楚佩瞥了眼身子摇晃得愈发厉害的顾伽罗,心中无比酸爽,但脸上还一副同情、惋惜的模样,“表哥特意将小少爷的棺木放到了外书房。每日里都要去探看一番。前些日子借着送回礼的名义。特意让齐管事带队护送小少爷的棺木回京安葬。”

    说到这里,楚佩特意顿了顿,目光有意识的落在顾伽罗身上,“表嫂,你也不想想,如果真是寻常送礼,随便派个小管事出面即可。又何必劳动齐管事?唉,表哥分明就是旁人办事不利。小少爷在途中会受到侵扰呢。”

    顾伽罗神色一凛,小巧的鼻翼剧烈的扩张了几下。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这话、竟也有几分道理。那日齐谨之跟她提到这事的时候,她还不觉得什么,今日掉过头去仔细一想,让齐金贵率队回京送回礼,确实有些大材小用。

    难道~~

    顾伽罗的心不断的往下坠,但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

    不可能,她的儿子,她居然不知道他的存在?连一眼都没看就这么去了?

    “唉,也不知道此次表哥回京,家中的长辈会如何生气。”

    楚佩故作疼惜的说道:“这事我也是这两日才知道了。我在后衙住着的时候,曾经听下头的人说,表哥每天都去书房,每次出来都眼圈红肿。那时还觉得奇怪,现在回想起来,表哥真是太可怜了——”

    “够了!不许再说了。”

    顾伽罗猛地站起来,冷声说道:“佩表妹,方才你说是舍不得我,特意来瞧瞧我。可你进了门,却一直在说些混话。表妹,你若是没事的话,还是请回吧。”

    楚佩一怔,方才她看顾伽罗的神情,分明已经信了自己的话。怎么忽然就翻脸了?

    楚佩吞了口唾沫,尽量用镇定的声音问道:“表嫂,我说得都是事实,并不是胡言乱语。你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表哥。哦,对了,曲妈妈、冯妈妈应该也知道这事。”

    顾伽罗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去问?这种一听便是胡言妄语的话,我岂会轻易相信?”

    她斜睨了楚佩一眼,冷声道:“不怕佩表妹气恼,大爷也好、曲冯两位妈妈也罢,他们都是我至亲之人,断不会骗我,更不会害我。”

    而你楚佩,却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伽还是个居心叵测的外人,我顾伽罗为什么要不信亲人,却要反过来相信你一个小人?!

    后头一句顾伽罗没说,但暗示的意味十足,楚佩立刻便听明白了。

    她脸色微变,也站了起来,“表嫂,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我虽与你相识不久,可彼此投缘,我不忍心你一直不知道真相,这才不惜冒着得罪表哥的危险来实言相告。你、你怎么——”能这般不识好人心?

    顾伽罗的身子已经开始摇晃了,她强忍着,忽然扬声喊道:“来人,送客!”

    “你、你……”

    楚佩对上如此强势、如此顽固的顾伽罗,顿时有点傻眼。亲,这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事情不应该是,她如实将真相告诉顾伽罗,顾伽罗受不得刺激(或者愧疚、懊悔等负面情绪爆发),整个人都崩溃了。

    而她楚佩只需火上浇油,不断的加重顾伽罗的‘罪恶感’,让她生出无颜做齐家大奶奶的念头,或者生出配不上齐谨之的想法。

    这时楚佩再适时‘引导’,让顾伽罗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或者没有脸面)主持齐家的中馈。继而再引出纳个能干妾侍的话题。

    至于妾侍的人选,自然是非她楚佩莫属咯。

    京城那边,楚氏也已然去了信。楚佩笃定,清河县主知道真相后,定会对顾伽罗心生不满。

    为了敲打顾伽罗,或者为了给齐谨之增添一二‘贤内助’,纳个贵妾也不是不可行的。

    ……双管齐下,或许计划不会这么顺利,但至少应该会沿着这个大方向行进。

    可、可顾伽罗知道了‘真相’。居然还有脸站在这里轰人?

    楚佩心里直骂顾伽罗不要脸,原本淡然的脸庞也变了颜色。

    顾伽罗却不理这些,迭声叫人进来。

    不多时。紫薇带着两个粗壮的婆子走了进来,行至楚佩面前,冷冰冰的说了句:“表小姐,请吧!”

    “表嫂。表搜。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而且我也是为了你好——”

    楚佩有些急了,一边闪开两个婆子的‘搀扶’,一边大声叫嚷着。

    紫薇深知顾伽罗的脾气,主子都喊出‘送客’二字了,显是已经濒临愤怒的边缘了,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把楚佩弄出去。

    紫薇给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们会意。熟稔的一人擒住楚佩的一只胳膊,用力往后一拧。另只手还顺便捂上了她的嘴巴,而后手腕一用力,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唔、唔……”楚佩不敢置信的瞪着顾伽罗,她怎么敢?

    自己好歹是客人啊,而且还不是撕破脸的恶客,顾伽罗居然就这么‘送客’?

    顾伽罗的情绪几近崩溃,看都不看楚佩一眼,任由她被两个婆子‘送’了出去。

    “大奶奶,您怎么了?”

    紫薇小心翼翼的凑到顾伽罗跟前,小声问道。

    顾伽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

    紫薇赶忙扶住,仔细将她推坐到了贵妃榻上。

    顾伽罗忽然尖声喊道:“来人,叫曲妈妈和冯妈妈过来。还有,把、把福姐儿给我抱来!”

    紫薇被吓了一跳,她服侍顾伽罗好有二年了,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她这般失态的模样。

    她不敢耽搁,慌忙跑出去传话。

    曲妈妈在偏厅料理家务,冯妈妈在厨房炖药膳,听到传唤后,一前一后的赶来。

    进了西次间,却看到顾伽罗脸色煞白,身子微颤的抱着福姐儿。

    福姐儿的乳母梁妈妈扎着双手,无措的站在一旁看着。

    “福姐儿,她说你还有个弟弟,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所以你们的父亲才会对你格外偏疼……”

    顾伽罗脸上哗哗的流着眼泪,手指颤巍巍的轻抚着女儿白嫩柔滑的小脸。

    “轰~”

    曲妈妈、冯妈妈听到顾伽罗的低喃声,只觉得眼前一黑,好悬没厥过去。

    怎么回事?大奶奶怎么会知道这事?

    曲妈妈和冯妈妈慌忙交换了眼神,从彼此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惊慌的面容。

    “只是你们的弟弟太可怜,一落地就去陪祖先了,他若是活着,应该也和你一样吧?”

    顾伽罗神情恍惚,耳边不断回响着楚佩说的每一句话,脑中也不停回放着相应的‘事实’。

    方才她没有失控,主要是性格使然,她即便信了楚佩的话,也绝不会在她面前崩溃、发狂。

    如今没了外人,顾伽罗强撑着的精神头彻底没了,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无尽的自责、懊悔和悲恸中。

    世间还有比她更不称职的母亲吗?居然连自己曾经生了儿子都不记得了。

    最最可悲的是,儿子去了,她连儿子的模样都没有看到。她、真该死!

    “大、大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曲妈妈和冯妈妈几乎是带着哭腔的问了句。

    尤其是冯妈妈,见顾伽罗魔魔怔怔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唯恐自家姑娘受不了这个刺激,直接犯癔症。

    “……”顾伽罗猛地抬起头,两只红肿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曲、冯二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到底生了几个孩子?说、实、话!”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怒骂放狠话,室内却有种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

    骇得曲、冯二人往后退了两步,根本不敢直视顾伽罗。

    “哇~”

    熟睡的福姐儿感受到这股低气压,终于咧开小嘴儿哭了起来。

    梁妈妈下意识的想伸手,却又被顾伽罗逼人的模样给吓着了,两只手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

    顾伽罗却被孩子的哭声换回了神儿,吸了吸鼻子,小心的将孩子交给梁妈妈,“去外间吧,好生哄哄她。”

    梁妈妈如蒙大赦,答应一声便快速闪了出去。

    “说罢,我不想再问第三遍。”顾伽罗冰冷的声音响起。

    曲、冯二人紧张不已,额上冒出一层汗珠儿。

    还是冯妈妈更了解自己奶大的孩子,思忖再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奴有罪,老奴不是故意欺瞒大奶奶,实在是……”

    ……

    萧十三快步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食指大小的竹筒。

    进了主院,迎头遇到了一脸愁苦的紫苏,萧十三赶忙问道:“大奶奶今日好些了吗?可有用饭?”

    紫苏咬着下唇,摇头道:“没有,今儿都是第三天了,大奶奶还是滴水不进,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无声的掉眼泪,呜呜,看着就让人心酸。曲妈妈想给大爷写信,可又怕耽误了大爷的正事。”

    毕竟齐谨之回京是为了述职,是在正经不过的大事,如果将顾伽罗的情况告诉齐谨之,他定会担心不已,没准儿还会中途折返回来呢。

    萧十三眼神一暗,手指捏了捏竹筒,一时不知该不该将这封密信交给少主。

    少主遭受的打击已经够大了,若非前些日子恢复了些,依着她刚生产完的状态,此刻早就崩溃了。

    饶是如此,现在的顾伽罗也是混混沌沌,张口就是‘都怪我’、‘可怜的小三儿’,一絮叨就是一天,唯有听到幸姐儿、福姐儿哭声的时候,才能稍稍正常些。

    可也不能时刻让孩子们哭啊。

    萧十三立在门前台阶上,思来想去,犹豫了好半晌,最后方下定决心,朗声喊道:“大奶奶,京中密报。十万火急!”

    良久,西次间里才传出一声嘶哑、低低的女声,“萧十三吗?进来回话吧。”

    萧十三抬步进了西次间,隔着屏风,轻声道:“大奶奶,是静月庵发来的密报,请您过目!”

    顾伽罗缩在架子床上,听到‘静月庵’三个字,忽然一阵心悸,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拿过来吧。”顾伽罗强打精神坐了起来。

    紫薇去屏风外取了竹筒,送到顾伽罗手边。

    顾伽罗用长指甲扣去蜡封,从竹筒里取出一个小纸条,展开一看,神情立时变得凝重起来——

    “大师骤然怪病,昏迷不醒!”(未完待续……)( )百度一下或者好搜一下‘’即可找到本站!

第165章 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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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皇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圣人、皇后以及太子等一大票帝国最尊贵的人齐齐聚集在一间偏殿里,围着个白面短须的中年男子问个不停。

    “怎么样了?阿妩到底得了什么病?”

    圣人揪着中年男子的衣襟,疾声问道。

    站在他旁边的马皇后和太子也一脸焦急,但他们都非常识趣的没有插嘴。因为他们知道,此刻皇帝急切想知道结果,任何有可能拖延时间的行为都将招惹陛下的不满。

    三道目光探照灯一样死死盯着自己,饶是中年男子久在宫闱出入、内心早已锤炼的足够强大,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忍着擦汗的冲动,中年男子低声说道:“启禀圣人,长公主殿下的病情有些怪,微臣同几位同僚一起反复检查,都未能发现端倪。她、她这病,竟是与贤妃娘娘有些相似。”

    “什么?你、你是说阿妩会像刘贤妃那般,变、变成个活死人?”

    圣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子微微发抖,两只眼睛充满血丝,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结论。

    中年男子吓了一跳,唯恐皇帝老板激动过了头,会当场昏厥过去。

    在场的诸位,谁都知道圣人和妙真大师的关系,那可真是比亲兄妹都亲近比生死搭档都要贴心哪。

    大家都暗搓搓的想,约莫皇太后或是皇后病了,圣人都不会这般失态。

    如今圣人眼中最特殊的人倒下了,禁宫。哦不,确切来说是整个京城都要陷入一场极大的风暴之中啊。

    身为风暴中心的一个小炮灰,中年男子内心无比惊恐。要知道做他们太医这一行。实在是个高危险行业。宫里的贵人病了,治好了是本分,治不好就是罪过。

    再倒霉些,给主子们陪葬都是家常便饭。

    而作为太医院的院正,他贺某人更是贵人们重点炮轰的对象。

    前几个月刘贤妃莫名染了怪病,如今半死不活的,已经让太医院和贺院正备受圣人的问责。

    随后又爆出大皇子‘中毒’事件。太医院和贺院正再次被拎出来挂墙头。幸好这次有那位女神医齐姚氏出手,治好了大皇子,太医院和贺院正才堪堪逃出被迁怒的下场。

    这次更厉害了。妙真大师居然……咦,等等~~

    中年男子,也就是贺院正,猛然发现自己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他偷眼觑了下圣人和太子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回禀圣人。长公主殿下和贤妃娘娘的病情相似,但也不是完全一样。只是微臣无能,竟无法找出病因。不过,有个人或许——”

    圣人正满心焦急,一会儿心疼阿妩得病,一会儿生气竟有人敢对阿妩下手,一会儿又担心那背后之人会不会朝第三个人下手,比如太子、比如他这个做皇帝的。

    没错。圣人向来多思多虑,一听贺院正说妙真的病情与刘贤妃相似。他便开始心生怀疑了。

    如果只是一个刘贤妃,圣人或许还会相信,这是意外,是刘贤妃命数不好,好好的竟得了这种怪病。txt全集下载

    可如今阿妩也倒下了,症状又是那么的相似,若是还说意外,那就是在侮辱圣人的智商。

    下毒?!对,必定是有人下了毒。

    可问题是,是什么毒,竟这般霸道?

    还有,刘贤妃在宫里也就罢了,后宫人多口杂,难免混入一二奸细。刘贤妃又不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被人算计了也不是不可能。

    但阿妩不同啊。阿妩的静月庵虽然在城外,但守卫森严,没有阿妩的允许,外人都无法靠近山门,更不用说闯入庵堂了。

    就算侥幸混进了庵堂,他们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阿妩身边服侍的皆是忠诚的死士,个个身怀绝技,哪怕是站在阿妩身侧伪装尼姑的小丫鬟,也是千挑万选、千锤百炼出来的精英。忠心可靠、能力不凡,只把静月庵保护得铁桶一般,水泼不进、针扎不入呢。

    这般严密的保护,居然还能被人得手,足见背后那人是多么的厉害、可怕!

    最让圣人耿耿于怀的是,今日他们能对阿妩下毒,那么明日他萧烨就有可能中招。

    不行,必须查清原委,找到解毒的法子,并将背后之人摸查出来!

    就在圣人胡思乱想的当儿,听到贺院正的话,他不禁问道:“什么人?贺院正,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许遮遮掩掩的。”

    贺院正赶忙跪下,恭敬的回道:“是,圣人,微臣记得,当日大皇子中了莺粟子奇毒,太医院和微臣都束手无策,唯有女神医齐姚氏,一剂妙方救了大皇子的性命。圣人,不妨请姚神医来给长公主殿下瞧瞧?”

    圣人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听是齐姚氏,眼中的希冀瞬间黯淡下来。

    还是马皇后好心,小声的提醒了一句:“贺院正,你当圣人没想到她吗?唉,说了也是不巧,齐姚氏刚给大皇子治好病,便查出有了身孕,且还是罕见的双胎,算算日子,如今已经六个月了,听说情况不是很好,正在家里养胎呢。”

    贺院正一愣,怀孕?养胎?

    是了,他险些都被忘了,姚神医是个出嫁的女子,怀孕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那、那他也不知道该怎办了。

    太子沉吟良久,来到圣人耳边,低声道:“父皇,姑母的病情要紧,再者,齐姚氏只是养胎,又不是行动不便,让她走一趟,想来也不会太过操劳。”

    太子是马家的外孙,马家和齐家是姻亲,而妙真大师是齐家的靠山。在某种意义上,妙真便也是他太子爷的靠山。

    眼下大皇子虽然得了一场怪病,身子受了亏损。但仍有大批的拥簇着,且占着一个‘长’字,依然是太子爷的强劲对手;

    五皇子母族出身不弱,也已经入朝领了差事,且看最近他的表现,竟也有模有样;

    下头的小兄弟们也渐次长大,开始从后宫走出来。渐渐走入了朝中文武和勋贵的视线中;

    最最要紧的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恰还是年富力强的模样。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圣人对朝局、对军队的控制也愈发彻底,这样一个强势的人,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觊觎他的宝座。

    ……掰着手指数下来。太子悲催的发现。他的对手还真多。

    处境艰难,敌人环伺,靠山和助力对太子爷尤为重要,所以他绝不想看到妙真变成个只知道喘气却没有任何知觉的活死人。

    马皇后明白太子的意思,赶忙附和道:“是呀是呀,阿妩的病最要紧。圣人,您看这样可好,不如就由臣妾派人去齐家借人。并特许齐姚氏乘坐臣妾的车辇,免去她步行之苦?”

    圣人想了想。这个法子倒也算周全。

    其实他没有一开始就把齐姚氏宣进宫,并不是因为什么‘齐姚氏养胎,不宜外出’,他可是大齐皇帝,一声令下,齐姚氏就是爬也要爬进皇宫。

    他没宣齐姚氏,最主要还是对此人心有忌惮。

    你想啊,齐姚氏年纪不过二十,官宦小姐出身,祖上从未有人行医,她也没有传出学医的消息,却忽然之间变成了专治疑难绝症的‘神医’。

    这事怎么看怎么都有古怪。

    九公主的痴傻,大皇子的奇毒,样样都超出了常规医理,圣人曾经问过贺院正、燕太医等好几个世代行医的老牌御医,他们也都觉得,九公主、大皇子的病绝非正常医药所能治愈的。

    但齐姚氏却做到了,轻轻松松就让两人恢复如初。

    这、这……圣人想想都觉得遍体生寒。他是个君临天下的主宰者,喜欢将一切都攥在手掌心里。

    齐姚氏却明显不在他的控制之中,至少,连锦衣卫都查不出她的秘密,这让圣人根本无法信任此人,更不会将自己和家人的健康交到她的手上。

    而且阿妩昏迷前,对他曾经暗示过几句,说齐姚氏‘不简单’,让他多加留心。

    连阿妩都觉得‘不简单’的人,圣人更不敢轻易接触了。若不是想着齐姚氏的医术还有些用处,圣人早就将她秘密‘处理’掉了。

    “好吧,就按皇后说得办。”

    圣人缓缓点头,暗自盘算着,或许可以借这次阿妩的事情,再试探一下齐姚氏。

    马皇后赶忙唤来自己的贴身内侍,叮嘱了几句,便打发他出去办差了。

    一个时辰后,大腹便便的姚希若慢慢的走了进来。

    “民妇拜见圣人,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太子殿下!”

    姚希若抱着硕大的肚子,艰难的下跪行礼。

    马皇后看了眼圣人,而后抬手道,“你身子不便,无需多礼,起来吧。”

    圣人没理这些没用的,他炯炯的目光落在姚希若身上,沉声道:“阿妩身染怪病,至今依然昏迷了三日,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齐姚氏你医术了得,朕特意召你进宫为阿妩诊脉。”

    姚希若面露惊讶之色,“大师病了?怎么会这样?”

    接着她猛地反应过来,顺着圣人的话头,疾声说道:“民妇曾经跟着大师学过几天医术,她老人家对我有教导之恩。一日为师,终身、终身便是长辈。她老人家病了,民妇定会竭尽所能为她看病。”

    圣人满意的点点头,给皇后使了个眼色。

    皇后会意,亲自领着姚希若进了妙真的寝殿。

    繁复华丽的紫檀五屏风罗汉床上,妙真正沉睡着。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乍一看根本不像是得了什么病。

    妙真身边的几个宫女,个个满脸哀戚,近身守护的同时,不住的抹着眼泪。

    抬眼看到皇后进来,几个宫女赶忙行礼。

    皇后摆摆手,走到近前,仔细看了看妙真的气色,然后转头问领头的大宫女:“阿妩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吗?”

    大宫女双眼红肿,带着浓浓的鼻音,“没有。”

    皇后叹了口气,相较于大皇子生病时的‘关切’,此时皇后的关心,显得更加真诚。

    她冲着姚希若招招手,“快来给阿妩瞧瞧吧。”

    姚希若低眉顺目的来到近前,撩起眼皮,看了昏睡的妙真一眼,然后又飞快的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得意、痛快和兴奋——哈哈哈,姓萧的,你丫也有今天啊。

    你不是挺厉害吗?为了除掉我,居然不远千里的弄来一个老和尚对我施法,害得系统关闭,我的身体也遭受了重创。

    如今又莫名其妙的怀了孩子,还是苦逼的双胎,让姚希若刚刚受创的身体再次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姚希若对外宣称身子不适、需要静养,绝非谎话,她的精神头和体力确实在巨猛下降,平日里稍稍劳累些,她就无比难受,多走几步路都会累得喘不过气来。

    出门社交对她而言,也成了沉重的负担,大有‘竖着出门,横着被人抬回来’的可能。

    姚希若将这一切都算到了妙真和那个妖僧的头上,更是把这两人恨到了骨头里。

    幸好她早就有算计妙真的心思,提前布下了局,如今妙真顺利落入她的网中,姚希若不禁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觉。

    “是,民妇遵命!”姚希若忍着心底的狂喜,故作担忧的坐在床前,认真的为妙真看诊。

    “怎样?你可能治?”马皇后急切的问道。

    “非常棘手,民妇手中倒是有个方子可以试一试。只是、只是所需的药材甚是珍贵,尤其是药引,更是无比难寻。”

    姚希若为难的说着。

    圣人听到消息后,快速赶来,迭声追问,“什么样的药引?你只管说,哪怕千难万难,朕都会帮妙真寻来。”

    姚希若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道:“必须有大师至亲至爱至信之人的心头血一滴来做药引。”

    ……

    西南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齐谨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驶来。

    傍晚时分,他们成功在一间驿馆里投宿。

    渐浓的夜色中,一只白鸽悄然寻来。

    驿馆的上等客房里,橘红色的烛光轻轻摇曳,齐谨之打开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看清内容后,不禁变了脸色。

    纸条上是他熟悉的簪花小楷,这是顾伽罗的手书,“京中有变,吾欲携女返京。”(未完待续……)百度一下或者好搜一下‘’即可找到本站!

第166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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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足了双月子,顾伽罗终于得到曲、冯两位妈妈的允许,愉快的‘出关’了。

    打开关闭了许久的房门,带着丝丝凉意和清爽的秋风吹过,将满室的怪味儿全都散去了。

    南窗大开,金色的阳光无遮无拦的投射进来,顾伽罗直接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之中,她满足的喟叹了一声,而后中气十足的吩咐道:“准备热水,我要洗漱!”

    直娘的,两个月不能畅快的洗澡,她的头发都已经打结了,身上都有臭味儿了,虽然整日待在这个臭味儿弥漫的房间里,顾伽罗的嗅觉都有些退化了,甚至已经闻不出自己身上的味道,但她根本就不用闻,用想得就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有多么的‘极品’。

    “是,大奶奶!”

    紫薇忍着笑意去厨房叫水,心里却说:主子哪里就臭了?

    除了最初的一个月,冯妈妈按着大奶奶不许沾水外,随后的第二个月,每天都有丫鬟用温水给大奶奶擦拭。

    就是第一个月里,也不是全然没有洗漱,至少漱口、净面以及梳发什么的,大奶奶一样都没有漏下。

    只是没有那么彻彻底底的泡过热水澡,没有从头到尾的洗个痛快罢了。

    :不过紫薇也知道,大奶奶被关了这些日子,期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她心里还不定怎么不痛快呢。

    泡个热水澡也好,将过去的所有不愉快和晦气统统洗掉!

    紫薇心里想着。来到厨房的时候就特意叮嘱厨娘,“大奶奶要热水,多多的准备一些。对了。再准备些柚子皮和金银花——”

    柚子皮去晦气,金银花排毒,对于现在的大奶奶来说,再合适不过。

    “好好,紫薇姑娘/紫薇姐姐,你就放心吧。”

    负责烧水的厨娘和粗使丫鬟齐齐应声,这个洗刷大锅。那个捅开炉子,这个去库房领柚子皮和金银花等泡澡的药材,那个就鼓着腮帮子对着炉口吹火。

    两刻钟后。三四个庞大腰圆的粗使婆子便抬着热气腾腾的水桶进了净房。

    “呼~~”

    顾伽罗躺在贵妃浴桶里,头枕着浴桶边缘的小木枕,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

    冯妈妈高高挽起两只袖子,蹲在浴桶边。拿着一方干净的棉布巾子给顾伽罗擦澡。

    “妈妈。用力些,我觉得身上都要生出虫子来了,你可要帮我洗干净些。”

    顾伽罗眯着眼睛,语气有些爱娇的说道。

    “哪里就脏成这个样子了?”

    冯妈妈一边给顾伽罗搓澡,一边佯怒的瞪了她一眼,“前些日子你偷偷让紫薇那丫头给你擦澡,你真当我不知道?哼,月子里不注意。有你以后受苦的。”

    顾伽罗嘿嘿傻笑两声,小声嘟囔了一句:“擦得哪里比得上这样泡澡干净?今个儿我一定要好好洗个痛快!”

    冯妈妈笑着点头:“好好好。妈妈伺候你好好洗个痛快澡。”

    说话间,冯妈妈不忘偷眼看顾伽罗的神情,见她满脸的惬意和自在,冯妈妈不禁偷偷松了口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话说那日自打知道了那件事后,顾伽罗就一直陷入无尽的自责、绝望和自我厌弃中,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哀戚与死寂。

    若非还有两个孩子能让顾伽罗有一瞬的暖意,冯妈妈等一众齐家下人都忍不住的担心,顾伽罗会因此而自残、自灭。

    随后京中一封密信,让原就颓然、混沌的顾伽罗更添加了几分焦躁,她仿佛已经一只脚站在了悬崖上,摇摇欲坠的望着无尽的深渊。

    冯妈妈心惊胆战,好一通旁敲侧击下才知道,居然是妙真大师出了事。

    冯妈妈愈发着急了,谁人不知妙真与自家姑娘的关系?

    说句不怕人误会的话,妙真大师对顾伽罗真是比宋氏还有掏心掏肝。

    不是说宋氏对顾伽罗不好,作为一个继母,宋氏绝对称得上典范,足以列入本朝的列女传。

    但凡事怕对比,妙真大师对顾伽罗实在是太好了,好得远远超过了大齐好继母宋氏。

    冯妈妈毫不怀疑,妙真在一天,顾伽罗只要不扯旗造反,就没人敢为难她,不管是京城还是地方,她都能横着走。

    可如今,妙真大师居然病了……可真是祸不单行啊。

    然而,福祸相依,妙真大师的病讯却狠狠的刺激了顾伽罗,虽然她还是一副阴郁的模样,但眉宇间已经没了那股死气,她也不在将自己蜷缩着角落里、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收到密报的第二天,顾伽罗就命人做了饭菜,风卷残云的饱食一顿后,重新打点起精神,开始有条不紊的料理家务。

    唯有脸上始终没有笑影儿。

    曲、冯两位妈妈瞧着心里别提多揪心了,做事的时候也不禁战战兢兢,唯恐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大奶奶愈发生气。

    其实她们对上顾伽罗的时候,还有莫名的心虚:隐瞒那件事是为了顾伽罗好,但再怎么‘善意’,说谎就是说谎,顾伽罗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两位妈妈真担心她会秋后算账。

    等了几日,曲妈妈好几次忍不住想写信给齐谨之,但理智提醒她,这时决不能做出任何招惹顾伽罗不快的事情。

    就在曲妈妈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顾伽罗终于对那件事发话了,她郑重的将曲、冯以及紫薇等一众知情的下人叫到跟前,一字一顿的说道:“此事决不能告诉大爷知道。”

    曲、冯等一众下人皆是一怔,旋即就明白过来。

    顾伽罗提到的‘此事’,应该是指她顾伽罗已经知道三少爷夭折的这件事吧。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想要装作这事没有发生?还是想等到大爷回来的时候算总账?

    曲妈妈偏心自己奶大的孩子。犹豫片刻,方小心翼翼的说:“大奶奶,您的意思是——”

    顾伽罗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大爷心疼我,特意隐瞒了此事,我顾伽罗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的这份深情厚谊,我领了。而一旦说破了,大爷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再说了,这事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是。她有什么气,自会找齐谨之发泄,与旁人无关。

    楚佩故意挑出这件事。无非就是想刺激她、看她笑话,顾伽罗偏不让她如意。

    就目前而言,还是维持原状比较好。

    另一个,眼下顾伽罗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已经发生的悲剧。她不想再沉迷,人活着,还是要往前看,不是吗?!

    曲妈妈壮着胆子与顾伽罗对视好一会儿,见她眼中确实没有什么怨恨,这才放下心来,恭敬的叩首,“老奴明白了。一切但听大奶奶吩咐。”

    冯妈妈等人也纷纷应声,“但听大奶奶吩咐!”

    顾伽罗却没有就此作罢。她借着这次的事,严肃的对曲、冯几人个有头脸的管事妈妈说道:“大爷明明严令封锁此事,楚佩却还是探听到了,足见齐家内院仍有外头混进来的砂子,即便不是砂子,也不够本分。曲妈妈,齐金贵家的,你们两个负责将后院的婆子、丫鬟从上到下的全都梳理一遍。尤其是东西跨院和外书房伺候的下人,必须严加调查。”

    顾伽罗冷冷的扫视众人,唇角噙着一抹嘲讽,“我可不想我的家像个筛子一样,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我更不想我早上多吃了一碗粥,中午外头就有人传我‘贪吃’的闲话。”

    一番话说下来,曲妈妈羞愧得无地自容。

    前有闯祸的丫鬟,后有碎嘴的下人,暂领管家权的曲妈妈只觉得脸被打得好疼。

    她重重的叩了一个头,“都是老奴管家不力,还请大奶奶责罚。”

    顾伽罗摆摆手,“责罚什么的先不提,眼下最要紧的是清理后院,将所有可疑人员都给我揪出来。曲妈妈,齐金贵家的,我想要一个绝对可靠、绝对安全的后院,你们、能做到吗?”

    曲妈妈和齐金贵家的对视一眼,而后齐齐叩首,异口同声的说:“大奶奶放心,老奴定会完成您交代的差事。”

    曲妈妈要雪耻,齐金贵家的要表现,两个在齐家呆了大半辈子的世仆,使出浑身解数,从管事妈妈、一等丫鬟,到不入等的粗使婆子、小丫头,逐一严格审查。

    两人还鼓励下人见彼此监督、彼此揭发,但凡是发现可疑人的行迹,一经落实,必会对揭发者予以重赏。

    一通雷厉风行的举措做下来,还真让她们抓到了几个有问题的下人。

    一个是外书房的小厮,一个是角门的婆子,一个则是二门跑腿的小丫鬟,他们先后招认,他们确实被楚佩贴身丫鬟拿出来的银票晃花了眼,说了一些自己听来的‘闲话’。

    当然,这些闲话有些是事实,有些却是下人们的捕风捉影,并不能算是线索。

    谁料楚佩心思细密,且一心扑在了齐家的事务上,脑洞又硕大无比,竟让她猜出了距离事实并不遥远的真相。

    听完曲妈妈两人的回禀,顾伽罗不禁咋舌,“真没想到,她还是个人才呢。”这样一个观察力强、想象力丰富的人,绝对不能来往太密,否则还真是个大隐患呢。

    曲妈妈脸色依然尴尬,楚佩确实聪明,但究根到底,还是她管理不善,没有彻底关住下人们的嘴。

    顾伽罗看出曲妈妈的不自在,她没有揪着此事不放,淡淡的说了句:“查明白了就好。日后让下人们规矩些也就是了。”

    “老奴省得。”曲妈妈咬牙道:“大奶奶放心,日后断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管不住自己的嘴,记不住齐家的规矩,那就别再齐家呆着了。

    曲妈妈恨恨的想着,自此,她不管调教小丫鬟,还是管理下人,变得愈发严苛。

    几乎是一夜之间,府衙后衙的气氛便变了个样,下人们愈发拘谨,平日里笑闹的小丫头们也愈发规矩了起来。

    正院的话,哪怕是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再也没有传出二门,更不用说外头了。

    所以,楚佩根本不知道,顾伽罗曾经因为她的‘直言相告’而颓废过、绝望过。

    眼见府衙风平浪静,楚佩还以为自己真的猜错了,齐家并没有什么三少爷,也没有出现什么隐瞒的事情。

    “该死,白白得罪了顾伽罗。看来,还要另想办法才是。”

    楚佩在乌蒙客栈住了几日,苦等无果后,终于准备回水西了。

    马车行至城门口的时候,楚佩不经意的扫了眼窗外,正好看到一大队身着彝族服饰的人入城。打头的是个年轻的小妇人。

    “咦?这不是展家的二小姐吗?她、她怎么来乌蒙了?”

    楚佩皱眉,将此事记在了心上,马车轱辘转动,她与展阿卓一行人错身而过。

    “二小姐,咱们直接去府衙吗?”展阿卓身边的侍女低声问道。

    “不急,先‘回家’。”阿卓高坐马上,放眼看了看日渐繁华的府城,幽幽的说了句。

    回家?段家也配算他们二小姐的‘家’?

    侍女鄙夷的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跟着阿卓往段家方向赶去。

    展阿卓足足在婆家呆了近一个月,彻底料理完段正道的事,这才命人去府衙递拜帖。

    她的日子算得刚刚好,这日恰是顾伽罗出双月子的一天。

    净房里,顾伽罗趴在贵妃桶上,任由冯妈妈给她搓背。

    “大奶奶,您真要回京?”冯妈妈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是啊,大师病了,我要回去看看。再者,京中还有一些要事,也需要我回去处理。”顾伽罗眯着眼睛,慵懒的说道。

    “……那幸姐儿和福姐儿——”

    顾伽罗直接说道:“她们自然要跟我一起回京。两个丫头出生后还没有见过京中的长辈呢,这次一并带去好好给长辈们瞧瞧。”

    冯妈妈搓澡的动作一顿,担忧的说道:“大奶奶,她们才两个月来月,是、是不是太小了点儿。”西南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一路上山路崎岖,大人都受不了,更不用说两个奶娃子了。

    顾伽罗却坚定地说道:“有奶娘和丫鬟婆子伺候着,两个丫头能受什么苦?我定是要回京的,难不成要把她们留在乌蒙?我可舍不得!”

    顾伽罗反复想过了,带两个孩子上路,也不是不可行。孩子们还小,本来就是吃吃睡睡,是待在屋子里还是被抱着坐马车,区别不是很大。

    只要服侍的下人精心,护卫得力,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顾伽罗睁开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已经决定了,这个月中旬就动身,如此便能赶在寒冬前抵京!”(未完待续……)百度一下或者好搜一下‘’即可找到本站!

第001章 新的开始

    “大奶奶,段家娘子遣人送来了拜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紫苏从外头进来,手中还拿着个大红泥金的帖子。

    顾伽罗坐在南窗下,紫薇拿着方干净的棉布巾子正给她绞头发。

    不远处的博山香炉里冒着袅袅轻烟,金灿的阳光照得她暖洋洋的,一双眼皮直打架,顾伽罗差一点就要奔赴周公的棋局。

    紫苏的话把她拉了回来,顾伽罗揉了揉眼睛,伸手:“拿来给我瞧瞧。”

    段家娘子,也就是展家二小姐展阿卓。

    说起来,顾伽罗和展阿卓的关系有些微妙,说是朋友吧也不是,毕竟真正的朋友绝不会坐视对方陷入危机。可说是陌路人吧,也不像。

    最近一两年间,顾伽罗和展阿卓接触了好几次,有合作、有相互帮助,彼此间绝非陌生人。

    唔,如果非要给她们的关系下一个定义,顾伽罗觉得唯有‘交易对象’最为恰当。

    她们都不会对对方赤诚相待,唯有用得着对方的时候,才会主动上门。

    表面上,这种关系显得太过市侩、太过冷漠,但顾伽罗却很满意。

    她们彼此都有自己的立场(非我族类啊),也有各自要守护的对象,所以根本无法达到交心的地步。

    既然不能交心,那也不必假惺惺的做什么好姐妹,还是这种直来直往的交易关系最恰当:公平买卖,童叟无欺!

    “你去给送帖子的人说。我申正(即16:00)在家里请段家娘子吃茶。”

    顾伽罗扫了眼拜帖便合了起来,淡淡的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回话。”

    紫苏答应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紫薇,你说展阿卓好端端的来拜访我做什么?”

    顾伽罗板着脖子,手指摩挲着下巴,有些好奇的说着。

    展阿卓此人,绝对是属夜猫子的,没事儿她绝不会巴巴跑到府衙来。

    紫薇一边绞着头发,一边故作不经意的说道:“奴婢不知。不过婢子听说。段家娘子似乎早就来乌蒙了。”

    顾伽罗挑起一边的眉毛,忽的想起了什么,笑道:“也是。最近城南段家似乎很热闹,阿卓这是来料理‘家务’了。”

    紫薇也笑了,语气中不禁带出了几分同情,“说起来段家娘子也怪可怜的。居然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落井下石。时刻不忘算计自己的枕边人,段正道也真够‘正义有道’的。

    顾伽罗却没笑,她渐渐收敛了笑容,默默的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其实阿卓也是个真性情的人哪,只可惜嫁错了郎君。”

    几个月前府衙的那场闹剧,彻底激怒了齐谨之夫妇。

    许久没有开杀戒的齐砍头重出江湖。只一天的功夫便将乌蒙望族曲、展两家抄了个底朝天,男男女女、老老小小。一个不拉的全都关进的大牢。

    乌蒙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黑云,城内的气氛也变得格外紧张。

    这次清剿,规模并不如小梁王那次的大清洗,但齐谨之那种绝决的态度,却让世人明白,这次齐府尊是动了真怒,曲、展两家是在劫难逃。小说

    于是乎,许多与这两家沾亲带故的人家纷纷跳出来撇清关系。曲、展两家的直接姻亲更是慌不迭的和他们划清界限。

    休妻、和离、病逝,几天之间,乌蒙城内爆出了好几件新闻,丧事更是接二连三。

    原本这些与展阿卓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都是姓展的,虽然往上数个一二百年两家是同一个祖宗,但到底是分了宗、分了家两家人。

    就算乌蒙展家造反,朝廷诛杀九族也算不到水西展家头上。

    更不用说展阿卓已经出嫁了,自古以来都是‘祸不及出嫁女’,不管怎么算,乌蒙的大火都不可能烧到展阿卓。

    然而凡事不能绝对,展阿卓倒霉就倒霉在嫁了个不靠谱的男人上。

    段正道,乌蒙屈指可数的才子,不幸(段正道以为的)被小蛮女展阿卓瞧上,一番你追我跑的游戏过后,无奈嫁、哦不,是娶了展姓小蛮女。

    婚后小夫妻直接去了水西,住在了展阿卓的嫁妆庄子上,段正道也就此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日子,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别提多排场了。

    但段正道并不开心。

    文人清高又自傲,更不用说似段正道这样有才子之名的文人了。他骨子里是骄傲的,岂能容许自己沦落为‘小白脸’、‘吃软饭’的境地?

    段正道还十分敏感,他清楚的感觉到,许多人表面上对他各种恭维,但转眼就会露出鄙夷的神情。仿佛在说:乌蒙第一才子又怎样?瞧,还不是被个鬼方蛮女治得死死的,如今更是靠着个女人过日子?

    就连展阿卓身边伺候的人,对段正道也是各种嫌弃、鄙夷和瞧不上。

    段正道又不是瞎子,岂会看不到这些人异样的目光?

    他压抑、纠结、痛苦,偏他无力反抗,唯有忍受。但他的心理却在一步步的扭曲,直至变态。

    “……真想不到,他竟借着回家祭祖的机会跑到府衙来‘揭发’阿卓,说她私自开挖金矿,还说她与京中权贵勾结,意图渗透水西大营……”

    顾伽罗摇摇头,被自己的枕边人如此出卖,想想就觉得心寒。

    且平心而论,阿卓对段正道非常不错。当日若不是看在阿卓的面子上,齐谨之真想拿段正道这个乌蒙第一才子立威。

    毕竟这小子私下里跟小梁王的人有所接触,且与梁捕头等一干偏向小梁王的官吏走得很近,扣他一个‘通敌’的罪名一点儿都不冤枉。

    还是阿卓。跳出来保下了段正道。虽然阿卓的目的不纯,可到底救了段正道的性命啊。

    抛开妻子的身份不提,段正道能对自己的恩人下死手。也够凉薄、够无耻了。

    下午,展阿卓如期到访。

    “胖了,不过气色瞧着还不错。”

    展阿卓上下打量了顾伽罗一番,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竟也发福了,看来这些日子过得不错嘛!”

    顾伽罗有些意外,因为阿卓看上去一点儿没有憔悴、失意或是伤心的模样,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直爽率真的娇蛮小姐。

    阿卓丢给她两颗大白眼。直接说道:“怎么?看到我这样你很失望?哼,我展阿卓是什么人?难道会为了一个臭男人而伤心欲绝、失魂落魄?”

    她知道外头都是怎么说她的。什么可怜啊,什么自作自受啊。什么彝女多情偏逢汉家薄情郎啦……啊呸,真当这是酒楼里说段子呢。

    她可是堂堂展家二小姐,绝不是那些只知道风花雪月、哭哭啼啼的矫情女子,哪里会因为一个男人而乱了阵脚、迷了心智?

    顾伽罗一怔。她没想到阿卓竟会自己提及这件事。但转念一想。旁人遇到这样的事或许会遮遮掩掩,但展阿卓不同,她本来就是个直爽得近乎鲁莽的性子,做不来粉饰太平、假模假式的模样。

    “听说你早就来乌蒙了?是来清理门户了?”

    阿卓既然如此坦荡,顾伽罗也不再含含糊糊,关切的问了句,“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阿卓摇摇头,“已经处理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点子小事。我还是能解决的。”

    顾伽罗有些好奇,“哦,你是怎么解决的?”

    段正道‘揭发’了阿卓许多秘密,阿卓反应快,立刻和齐谨之做了交易。水西的秘密金矿一分为三,展家、段家(确切来说是展阿卓本人)、齐家各占一份。

    另外,阿卓还积极帮齐谨之在水西调查线索。

    当日能顺利查到工匠们的下落,并顺利解救,阿卓的消息功不可没。

    齐谨之这边,则直接将段正道和他的状纸交给了阿卓。齐谨之说了,“此乃府上家事,还请段家娘子领回家自行解决。”

    展阿卓黑着一张脸将瑟瑟发抖的段正道领走了。

    齐谨之回来后还跟顾伽罗说,“约莫段展氏要休夫了。或者,直接变成了‘未亡人’。”似段正道这样的丈夫,阿卓把他弄死了都不奇怪。

    顾伽罗也觉得依着夷女的真性情,段正道十有**会丧命。

    不想,阿卓并没有动手,反而一如既往的命人伺候着段正道,就连乌蒙段家这边,也是照常供养着。

    直到一个月前,阿卓带人赶来了乌蒙,她哪儿都没去,直奔城南段家。

    紧接着,段家便是好一阵的热闹。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将段家的祖产全部折卖了,郎君说得对,他是一家之主,养家的重担理当由他来承担。”

    展阿卓闲闲的说道:“一百亩良田、外加两座山林,统共卖了三千两银子。正好水西下头有个县的主簿出缺,我便用这钱给段郎谋下了这个差事。所以啊,从今儿往后,我家段郎也是朝廷中人了。”

    做、做主簿?

    顾伽罗咋舌,看向展阿卓的目光满是敬畏。好狠的女人哪,她确实没要段正道的性命,却亲手撕碎了他的梦想、折断了他高飞的翅膀。

    对于普通人而言,能从一介白丁一跃成为一县主簿,绝对是大喜事。

    但段正道不同,他是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已然考取了举人功名,待来年科举,高中进士也不是没可能。

    举人入仕,和进士入仕,哪怕得到的是同样的官职,但性质却截然不同。

    举人入仕多少有投机取巧、不走正途的意味儿,人再能干,升迁起来也格外艰难。

    展阿卓卖光了段家的祖产,绝了段家的根儿,接着又给段正道谋了个‘官职’,断了他的仕途,绝对是从精神上对段正道及其家人的摧残。

    顾伽罗用想的也能知道,此刻的段正道,绝对是生不如死。

    “好了,不说这些了,听说你要回京?”

    展阿卓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皱,直接步入正题。

    顾伽罗点头,“京中有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而且大爷在西南政绩斐然,京中长辈传信来说,这次吏部考核,大爷定是个‘优’。然而大爷未及弱冠已经做到了五品知府,近几年内,升官是不可能了。所以,长辈的意思是,尽量让大爷调回京城任职。”

    哪怕是平级调任,从地方调回京城,也绝对是高升。

    顾伽罗和齐谨之已经通了气儿,他们夫妻对于长辈的这个建议很赞同。

    西南的局势已日趋稳定,齐谨之夫妇也暗中在安南和乌蒙经营了好大一块地盘,只需留下得力的人手看护,他们夫妻在与不在并没有什么区别。

    再者,西南到底偏远了一些,齐家经营得再好,也只能当做一个‘退路’。

    如有可能,齐谨之和顾伽罗都还是更倾向于在京城发展。

    尤其是现在京城风波不断,虽然潜伏着各种危机,可同时也充满机会。

    齐谨之肩负着复兴齐家的重任,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结交贵人还是要在他潜龙在渊的时候,若是等人家都大事已成,自己再靠上去,那可就晚了。

    所以,顾伽罗这次回京,不单单是回去探望大师那么简单,她基本上已经做好了彻底搬家的准备。

    展阿卓沉默了片刻,忽的低声问道:“也就是说,你此次回京,极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顾伽罗缓缓点头,“可以这么说。就算是过来,也不会是常住。”她会回来的,毕竟西南是他们夫妻经营的一个重要根据地。

    “……和你相识一场,虽然你有着汉人的狡诈,但却不是个坏人,齐京观也是个好官,你们——”

    展阿卓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看着顾伽罗,“你们夫妻给乌蒙的百姓做了许多实事,单看这一点,我就十分佩服与感谢。”

    顾伽罗哭笑不得,“狡诈?阿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展阿卓却没笑,认真的说道:“冲着你们对乌蒙的这份真心,我回报你一个消息。”

    顾伽罗一凛,嘿,戏肉来了。

    展阿卓左右看了看,而后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顾伽罗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展阿卓。

    展阿卓用力点头,表示自己所言非虚。

    顾伽罗倒吸一口凉气,她还真是没想到自己记恨了好久的背后黑手竟有可能是那人。

    ……

    三日后,顾伽罗接到了齐谨之的飞鸽传书,信中说:“吾已接任大理寺丞……京中一切安好,唯盼卿卿携女早日入京团聚!”

    顾伽罗缓缓折起信纸,望着京城的方向,喟叹一声,道:“京城,阔别三年,我终于回来了!”(未完待续……)百度一下或者好搜一下‘’即可找到本站!

第002章 有缘人

    九月初十,宜出行。(800小说网 Www.800Book.Net 提供Txt免费下载)

    忙碌了两日,顾伽罗终于将行李打包妥当。

    说实话,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他们夫妻来西南三年,来得时候只带了人手、衣物、瓷器摆设和简单的生活用品。像大型家具之类的物件儿根本就没带。

    后衙里的一应家具,基本上都是在乌撒时找人定做的。用料普通,当初做的时候就存着‘应急将就’的念头,想着历任的时候直接将这些留给下一任官员即可。

    如今真的要走了,顾伽罗自然不会将这些笨重的家伙什儿带上。

    反倒是西南的各色特产装了好几马车,什么种植园产出的胡椒啦,什么各种野生珍贵药材啦,什么顶级食材和皮毛啦,什么银器玉石翡翠啦……顾伽罗每样都命人准备了好几份,送人、留着自家用,甚至攒着给女儿们当嫁妆。

    《无〈错《基本上,顾伽罗的时间都耗在了准备这些‘土仪’和安排后续事宜上,至于打包行李什么的,真心没费多少时间。

    “种植园有谢家,即便新任知府到了,最初几年里,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顾伽罗将账本和库房钥匙一起放到托盘上,示意紫薇端出去交给屏风外的留守掌柜,“至于盐场那边,大爷已经将卓筒井的事上报朝廷,约莫工部和户部那边很快就会派人来实地考察。一经确认,朝廷便会接手井盐的开采。我们家的盐场也将被官府收购。”

    提到盐场,顾伽罗多少有些气闷。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致富的捷径。不想还没有产出多少,就被迫曝光了。

    幸好齐谨之机警,趁着回京述职的当儿。提前主动上报了卓筒井的‘发明’,并且将西南山区的井盐现状做了详细的汇报。

    圣人听闻井盐还能大量开采,最要紧的是,能暂时缓解西南山区的食盐问题,有助于吸引山民下山、安抚当地百姓,不禁龙心大悦。

    齐谨之能直接从偏远地方的小知府平级调入京城,还能进入大理寺这样的实权衙门。固然有齐谨之政绩斐然、靠山得力等原因,但卓筒井的事,让他大大在圣人面前刷了一次存在感。

    再加上齐谨之这厮生得好。哪怕是古代官场,那也是看脸的。

    圣人亲自召见了齐谨之,搭眼一瞧:哟,小伙长得真好。白白净净、英俊帅气。往大殿上一站,身姿挺拔宛若一棵小白杨。

    最让圣人满意的是,齐谨之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他眉宇间带着一股子英气,行动间还带着行伍的精神气儿,看着就让人喜欢。

    外貌加气质,妥妥的满分啊。

    再想到还在昏迷中的妙真大师,以及那个远在西南的孩子。小说/圣人那颗早已冷硬似铁的心竟难得的柔软了一回,不但当众赞许齐谨之‘年少有为’、‘可堪大任’。还大笔一挥,亲自将齐谨之调回了京城,让他去大理寺做了个正五品的右丞。

    高升,齐谨之这是绝对的高升啊。

    原本京官就比地方官高那么一阶,再加上齐谨之的乌蒙知府有些‘名不副实’,是诸多原因作用下的产物,是大齐官场的一个特例。

    但这次的大理寺丞不同,齐谨之是经过吏部正儿八经的‘大考’,并通过了圣人的‘面试’,靠着实打实的政绩升上来的。

    除了他年纪轻得不可思议,除了他不是科班出身,其它的再无任何可指摘的。

    即便如此,朝中也无人暗中非议,毕竟齐谨之拿出来的政绩太耀眼了。

    你不服?好呀,那咱们就说道说道。

    请问,换做是你,你能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荡平乌蒙的所有匪患吗?你能消灭小梁王吗?

    什么?这是武人的差事,不归你这个知县(or知府)管。

    好,那就不提这一桩,咱们比一比治理地方。

    话说,你执政一地三年,能做到开垦荒地上千顷,增加人口三千户吗?能做到让一个赋税、徭役年年都完不成的‘特困县’,翻倍完成任务吗?能让一个官道不通、驿站全无的‘荒蛮之地’变得道路畅通、驿站连绵吗?你能……挖渠通河、大修梯田、大力扶持农户特色种植等一些列惠泽万千百姓的举措吗?

    噫,怎么一个一个都便哑巴了?呵呵,你们做不到吧?

    但人家齐谨之做到了。

    人家不但做到了,还是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做到的,硬是让一个鞑子、山匪四处溜达的混乱之地变成了如今安定、和谐的天朝乐土。

    如此有能为又一心为公的官员岂能不重用?

    朝廷赏罚分明,圣人知人善用,发掘了齐谨之这个人才,你们倒好,自己无能居然还敢非议?这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久在朝廷混的人,就没有傻子,且冷眼看了三年,大家也都明白了圣人(确切说是妙真大师)对齐谨之的偏爱,他们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在齐谨之的事情上跟圣人唱反调呢。

    所以,齐谨之破格高升回京,朝中无一人有异议。

    更有甚者,吏部为了给齐谨之这个圣人跟前的大红人面子,居然还同意了他的举荐,任命马自承为新一任的乌蒙知府。

    马自承何许人也?

    齐谨之二舅马瀚平的长子,齐谨之的三表兄。

    与马翰泽不同,马瀚平进士出身,再正统不过的读书人。

    马自承作为他的嫡长子,自幼被他严格教导,小小年纪便成为京中权贵圈罕见的‘小才子’。

    清河县主和二哥马瀚平感情最好,连带着齐谨之和马自承这对小兄弟也非常亲近,马自承比齐谨之大四岁。在齐谨之没有被父亲丢入西南大营前,几乎是和马自承形影不离、焦不离孟。

    作为一个掌管兵权的国公府嫡出少爷,齐谨之却奇异的跑去考了个科举。究其原因,还是受了马自承的影响和撺掇。

    后来,齐谨之去了西南,马自承也在父亲的安排下去六部做了个小官儿打磨,兄弟两个才渐渐分开。

    距离远了,但彼此的感情却没断,两人间书信往来甚是频繁。

    当初‘顾伽罗’红杏出墙。清河县主为了不让儿子分心、受刺激,并没有告诉他。

    可齐谨之还是知道了,便是因为马自承的通风报信。

    现在齐谨之计划着调任回京。乌蒙那边虽然都已经步入了正轨,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选个与自己交好的人接任知府比较稳妥。

    齐谨之思来想去,又与父母仔细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推荐马自承。

    一来。马自承和齐谨之关系莫逆,乌蒙在他手上,齐谨之和齐家吃不了亏。

    二来,马自承出身后族马氏,名门望族,举荐他,不管是圣人还是吏部,看在马皇后和太子的面子上也不会拒绝。

    三来。马自承能力出众,过去几年间在六部历练了一圈。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正需要下放地方好好实践一番。他去乌蒙,绝不会随意乱来,乌蒙也会变得越来越好。

    “幸好接任的是马家表兄,季先生也能继续留在府衙,而后衙的这些东西,我也能放心的留下来。”

    顾伽罗将留任的掌柜们打发出去,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随口跟紫薇说道。

    “是啊,”

    紫薇颇为感慨的点了下头,目光在室内的家具上一一掠过,略带不舍的说道:“不是婢子小气,这些家具看着朴实无华,其实都是极好的东西,是大奶奶精心让人打造的。若是留给陌生人,婢子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顾伽罗也看了眼四周,语气中带着些许怅然,“一眨眼都过去三年了,这些东西也使得顺了手……行了,不说这些了,还是忙正事要紧。”

    紫薇赶忙答应一声,“是。大奶奶,后衙的粗使下人都按照您的意思打发了,给了双倍的工钱,还有赠别红包。另外……”

    后衙的下人绝大多数都是齐家的奴婢,但在后门、前衙等处,还是临时雇佣了一些本地人。

    顾伽罗要走了,自然要把这些人安排妥当。

    顾伽罗点了下头,继续说道:“还有西南的官眷们,我要走了,按理说该在临行前设个宴,好好的请她们过来坐坐。但京里还有要紧的事,我实在赶不及,就只能送些礼物过去了,你跟下头的人说一声,送礼的时候,定要代我向那些夫人、太太和奶奶们致歉。”

    顾伽罗说一句,紫薇答应一声。

    顾伽罗顿了片刻,忽的补充了一句:“对了,给舅母的礼物定要放在最后送。”

    紫薇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忍着笑意点头:“是、是,婢子明白!”

    顾伽罗要走的消息还没有散布出去,展阿卓之所以能知道,一来是她人在乌蒙,二来也是特意留心关注。但旁人却还不知道顾宜人要回京的事儿。

    水西那边自然也不会知道。

    紫薇暗搓搓的想着,估计楚氏那边还在琢磨着如何将楚家姐妹塞给大爷呢。

    顾伽罗特意让人最后去送礼兼告辞,就是要打楚氏一个措手不及。万一楚氏提前知道了,直接厚着脸皮让楚家姐妹随行,顾伽罗绝对会恶心一路。

    紫薇深刻领会了主子的意思,非但安排人最后一个给楚氏送礼,还特意叮嘱送礼的差役,务必要等大奶奶的车架离开乌蒙后,再把东西和信送到水西。

    是以,当顾伽罗带着两个女儿、率领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乌蒙城,踏上新修的官道时,水西那边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等楚氏气急败坏的将顾伽罗的亲笔致歉兼告别信揉成了一个纸团时,顾伽罗已经过了水西,直奔蜀地了。

    “宜人,我怎么觉得这路与咱们来时不同了呢。”

    周文渊的娘子受顾伽罗的邀请,坐到了那辆宽敞舒适的大马车里,她撩起车窗帘子看了眼外头,有些疑惑的说道。

    顾伽罗眼中闪过一抹骄傲,笑着回道:“是同一条道路。”

    多的话,她却没说。原因很简单,之所以会有不同,全赖她家夫君齐谨之的治理啊。

    原本崎岖的山路宽阔、平坦了,荒芜的山村也有了驿站,每一个变化都是齐谨之的政绩呢。

    周娘子很快反应过来,忙由衷的赞道:“哎哟哟,瞧我,确实是同一条路,奈何咱们齐大人太能干了,硬是将这么一个蛮荒之地治理得变了模样。宜人,难怪乌蒙的百姓都赞大人是‘青天’,依我看哪,咱们齐大人确不负‘青天’美名。”

    周娘子的心中更是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而得意不已,嘿,劝夫君跟着齐大人就对了,瞧瞧,这才三年的时间,齐大人就连升好几级,又重新杀回了京城。

    这升官的速度,根本就是插了翅膀啊。

    跟着这样的东翁绝对有前途。

    最重要的是,齐谨之为人大度、行事坦荡,对下属更是照顾有加。

    看看孟复,生得那般猥琐,即便是两榜进士,也通不过吏部的铨选。

    可自打跟了齐谨之,不过短短两年的功夫,便成为一县父母。虽然治下偏远了些,好歹有了官身,又背靠齐家这棵大树,日后升迁不在话下。

    周娘子越想越兴奋,她家夫君因为公爹的名讳,绝了科举之路。幸而搭上了齐大人,一介举人做到了一府的主簿,如今更是得以跟随齐大人回京入大理寺做官。

    虽然只是个从八品的小吏,可也正式入了官场,以后只需好好跟着齐大人,仕途定不会差到哪里。

    自从知道自己一家能随顾宜人回京,周娘子便激动不已,心中更是充满了对齐氏夫妻的感激,说起赞美的话儿无比诚挚。

    顾伽罗连说‘说笑了、过誉了’,心里却如同喝了蜜水一般的甜。

    然而这个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中午在驿站简单的用了午饭,顾伽罗又盯着乳母们给两个女儿喂了奶、哄睡着了,这才放心的回到马车。

    刚进了车厢,萧十九就赶了过来。

    “京中又有新消息了?”顾伽罗急切的问道,“大师如何?可曾醒来?”

    “京中确有信来,”萧十九点头,又摇头,凑到顾伽罗耳边低声说说道:“主人依然昏迷不醒,齐姚氏写了个方子,但药引难寻,宫里的公主、皇子、郡主们纷纷跳出来要帮忙,奈何都不起作用……圣人下了旨,帮主人寻找‘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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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2章有缘人:百度一下或者好搜一下‘’即可找到本站!

第003章 偶遇

    “有缘人?”

    顾伽罗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冷意和嘲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百度或者好搜“”

    萧十九心忧自家主人,也没有留意这些,她用力点头:“主要还是齐姚氏提出来的药引太过稀奇。什么至亲至爱至信之人的心头血,唉,这心头血可不是普通的一滴血、一块肉,而是心房上的精血啊,虽然属下没有听说过用心头血治病的,更不懂得医理,但常识却是知道的,取用心头血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呢。”

    偏偏齐姚氏说得有鼻有眼,圣人和皇后都信了她的话。

    若不是太后、皇后等一众女眷拦着,圣人都想让太医试试他的心头血是否可用。

    顾伽罗皱眉,“我读过几本医书,记得曾有个偏方里提到过心头血,而且还指明,人的心头血极为珍贵,不过取用一两滴倒也无妨。”

    她这么急着回京,也正是为了这件事。虽然诸多事实指明,她不可能与妙真大师有血缘关系。

    但,顾伽罗心里总有那么一个怀疑。

    这次的药引事件也好,恰巧她可以借此试一试,如果她的心头血能救妙真大师,那就表明……当然,如果不能救治,她也要回来给老人家侍疾。

    为此,顾伽罗又拿出了贺氏医书,仔细的翻看了一番,随后又命人寻来一些西南夷族的巫医偏方,逐一研究。发现在贺氏医书和西南偏方里都有心头血的记载。

    只是相关的记录很是模糊,顾伽罗也不知道具体用法。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健康的人如果被抽取了心头血。对身体并无什么损害。

    萧十九赶忙点头,“宜人说的没错,京中的太医们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

    萧十九的脸上露出了嘲讽之色,冷冷的说道:“自打贺院正说出‘抽取心头血不会危及健康’的话语后,后宫乃至整个京城,忽然跳出许多萧氏族人,哭着喊着要给主人‘做药引’。哼。他们早干什么去了?”

    前倨后恭的如此厉害,妙真大师的死忠党们心里会舒服才怪。

    萧十九低声骂了句:“他们的算盘倒是打得蛮好的,用一滴不伤及性命的心头血来谋取主人的好感。运气好一点的,没准儿还能借此成为主人的恩人,自此靠着主人过上富贵荣华的好日子,真真好算计!”

    顾伽罗却扯了扯嘴角。安抚似的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只要能救大师的命。许多事,都可以不计较。”

    大家都不是割肉饲虎的圣人,在不危及自身利益和安全的前提下帮助他人,已经能算是个好人了。

    顾伽罗易地而处,如果不是妙真大师待她这般好,她也做不到舍身去救她。即便接到信后她便做出了回京的打算,但随后,她立刻就翻看了医术。并详细询问燕大夫具体事宜,做足了功课。

    只是萧十九的身份不同。她是妙真的死士,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妙真大师,为主子死,对她而言,是无上光荣的事情。

    所以,萧十九哪怕明白这个道理,她心里对那些上蹿下跳的萧氏族人很是不满。

    ……幸好少主不是这样的人,自家主人果然没有看错人。热门小说

    萧十九不经意的扫了顾伽罗一眼,眼底闪过对她的敬意和感激。

    她记得十分清楚,主人的信还没送到时,少主正因为幼子夭折的事儿而陷入了崩溃的状态,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而萧十三将主人病危的消息告知少主后,她竟清醒过来,还立刻做出了回京的决定。

    萧十九记得少主曾经红着眼睛说,“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已然失去了一个亲人,我不想再失去大师这个长辈。或许我回京帮不了什么忙,但、但我也要守在大师的床前。”

    随后,有关‘药引’的事情传回乌蒙,少主更是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也试试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

    从那一刻起,萧十九的心中就彻底认定了顾伽罗这个少主——她是真的把自家主人放在了心上哪。

    有了顾伽罗做对比,京中那些公主、皇子、郡主以及宗室小姐们的前后差别明显的表现,便十分刺眼。

    这会儿听顾伽罗说这话,明知道有道理,却还是忍不住暗搓搓的给那些‘贵人’们记了一笔。

    “萧十九,那么多人肯主动献血,那、那可否有合用的?”

    顾伽罗不知道萧十九的小心思,关切的问道,“另外,姚希若可否帮大师开其他养身体的药方?”

    妙真大师一直昏迷,身体虚弱,如果不仔细调理的话,她极有可能撑不到配齐药引的那一天。

    “没有,安亲王府上下的主子们,还要整个皇族、宗室,基本上与主子有血缘关系的人全都试了试,结果却没有一个能得用的。”

    萧十九满脸沮丧,没了方才的刻薄:“唉,那么多人,竟连一份药引都配不到。圣人逼不得已,这才下旨在京城及其周遭县城寻找‘有缘人’。齐姚氏身子不好,无法近身照顾主子,倒是给主子开了一些调理身体的药。”

    萧十九忽的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下,方说道:“还有一事,圣人下旨将大师的三任驸马的家人召回了京城。”

    妙真大师嫁了三次,三个驸马都挂掉了,除了第一任驸马是因为救圣人而死,阖家也因此而受到了朝廷的封赏。其它两任都死于‘意外’,圣人为了帮妙真出气,直接将后两任驸马的家人打发出了京城。

    随后,世事变迁。第一任驸马的家人不知什么原因也离了京城。

    这次妙真身染怪病,她名下没有子嗣,万一、万一去了……圣人左思右想。不知他出于怎样的考量,竟将三任驸马的家人全都召回了京城。

    顾伽罗皱眉,“哦,连刘家也被召回了?”

    过去三年的时间里,顾伽罗和妙真几乎没怎么见过面,但两人通信不断。

    来往的信件中,顾伽罗隐约感觉到。妙真对她的三任丈夫都不十分在意,尤其是第三任丈夫刘轩朗,妙真偶尔提及的时候。也是满口的不屑和恼恨。

    再联想当年刘轩朗‘病逝’的事,顾伽罗不禁得出一个结论:刘轩朗与妙真之间已经到了相互仇视的地步,刘轩朗的死,极有可能是妙真的手笔。

    事实上。圣人对刘家人的处理也是最严厉的。

    同样是不讨妙真欢喜的婆家。第二任驸马穆家就好很多,虽也是阖家被驱逐,但去的好歹是个繁华的江南小县。

    而刘家,直接被圣人一脚踢到了苦寒的西北。表面上是去做官,实际上与流放没什么区别。

    据闻,刘家举家赴任的时候,沿途都有官府的差役‘护送’,甚是艰苦。其中还有个体弱的女眷和两三岁的孩子直接死在了路上。

    顾伽罗听说了那些传闻后,忍不住猜想。到底刘家(或者说刘轩朗)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竟让圣人和大师如此严惩?

    可现在,萧十九却告诉她,圣人居然又亲自下旨召刘家人回京,这里面又有怎样的内情?!

    “时隔十八年,刘家的贱人们终于回来了。”

    萧十九的俏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嫣红樱唇却吐出冷冰冰的话语。

    顾伽罗清楚的感受到萧十九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和憎恶,愈发肯定了之前自己的猜测——果然,大师与刘家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呢。

    ……

    傍晚,顾伽罗一行人进入了蜀地的范围,赶在天黑前,终于抵达了县城外的驿站。

    顾伽罗是正五品宜人,哪怕没有男主人随行,驿丞见了也不敢怠慢。看了眼浩浩荡荡的车队,驿丞心里大概的算了算,然后命人打扫出最好的几处小院,并亲自引着顾伽罗主仆几个进了其中一处最好的。

    “驿站简陋,让顾宜人受委屈了。幸而这里还算清净,小的已经命人打扫干净,桌椅、铺盖都是极干净的。另外,出了小院右拐便是厨房,炉火昼夜不停的……”

    驿丞弓着身子,根本不敢抬头看顾伽罗,带着几分讨好的说道。

    顾伽罗‘嗯’了一声,说了句:“有劳!”

    随后冲着紫薇使了个眼色。

    紫薇会意,稍稍停顿了一步,递给驿丞一个荷包,“我们宜人赶了一天的路很是疲累,再加上还带着两个小小姐,所以,不希望有人打扰。另外,我们还要采购一些新鲜的食材,还请驿丞帮忙行个方便。”

    “哎哎,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驿丞接过荷包,顺手捏了捏,嘿,硬硬的小块儿。他轻轻在掌心掂了掂,噫,足足有五两咧。

    好个大方的京中贵妇啊,随便一个打赏就抵得上他半年的薪俸。

    驿丞熟稔的将荷包收好,点头哈腰的愈发殷勤,嘴里更是不住的说:“这位大姑娘放心,小的定会交代下去,绝不会让闲杂人等惊扰、冲撞了贵人。”

    顾伽罗已经进了小院,是个小小的四合院,三间上房,左右厢房各三间。房舍半旧不新,窗户纸都有些泛黄了,算不得多好,却也没有太差。

    在西南磨练了三年,顾伽罗再看到这样简陋的院落,倒也没有嫌弃。

    “收拾一下吧。”

    顾伽罗在上房转了一圈,又去东西厢房看了看,发现驿丞说得没错,这房子虽破旧,但还算干净。

    曲妈妈和冯妈妈各领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分头整理起来。

    曲妈妈这边打扫东厢房,这里是四个乳母和幸福姐妹暂住的屋子,由曲妈妈负责,顾伽罗更放心一些。

    冯妈妈带人整理上房,她们将驿站的铺盖收到一边,然后换上顾伽罗自己的铺盖。痰盂、恭桶、水盆、水壶以及杯杯盏盏等物什,全都用得自家的。

    甚至等顾伽罗再次回到上房的时候,屋子里已然点上了她最喜欢的檀香。

    紫薇那边打发了驿丞,便领着几个粗壮的丫鬟去厨房,烧水、准备晚饭,以及罗列明日采购的清单。

    外头负责护卫的刘虎则率领众护卫在外侧的排屋住下,马夫、小厮等安顿下后,便开始各司其职,喂马的喂马,搬运箱笼的搬运箱笼。

    忙、而不乱,不管男女奴婢都仿佛做了千百遍,行云流水,只把一旁围观的驿丞、驿卒们看得目瞪口呆。

    “啧啧,不愧是京里来的贵人啊,连门下的奴才都这般有派。”

    驿丞啧啧有声的嘀咕着。

    拢在袖子里的手碰到那个荷包时,更是忍不住的想:每日若是多来几个这样的贵人,咱可就发财啦!

    正想着,一个瘦小的驿卒颠颠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对驿丞道:“头儿,外头又有一家返京的官员投宿。听、听说还是接到了圣人的特旨返京的呢,家里的老爷是正四品。”

    驿丞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正四品的官员?也是一大家子?”

    驿卒用力点头:“好家伙,老老小小、男男女女、主子奴才的,足足有四五十口子人呢。头儿,人就要到驿站了,该如何安排啊?”

    说着,驿卒还特意瞥了顾伽罗所在的小院一眼。要知道,整个驿站也就那么一两处好地方。

    而驿站是朝廷设立的客栈,遵循官场的规矩,最讲究个官阶、资历。

    如果今个儿只有顾伽罗一家的话,她一五品宜人自然要住最好的房舍。

    可偏偏又来了个四品的官员,且还不是远谪出京、而是奉旨回京,瞧这架势,应该是要重用的节奏。

    两下里一对比,顾伽罗依礼该让出房舍。

    驿丞皱紧了双眉,是,规矩是这个规矩,可行事还需谨慎啊。

    想想顾伽罗的气度和家下奴婢的行事做派,驿丞不敢轻易得罪,他咬咬牙,“走,先出去迎接,其它的,看我眼色行事。”

    驿丞抓了把头发,然后将帽子扣好,领着几个驿卒便冲了出去。

    萧十九和萧十三将整个驿站转了一圈,将房舍和驿丞等情况都摸了个遍,两人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驿丞急匆匆的背影。

    交换了个眼色,萧十三悄无声息的追了上去。

    萧十九则进了上房。

    驿馆外,驿丞点头哈腰的赔着好话,“今儿实在不巧,就在一刻钟前,刚刚有一家官眷投宿……这会儿还剩下几处房舍,也都是极好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个脆生生的女声问道:“是哪家官眷啊?京城就那么点儿大,没准儿还是相熟的人家呢。”

    驿丞笑容僵了一下,故作含糊的说道:“小的只知是大理寺丞齐大人的家眷。”

    “齐大人?莫非是齐谨之齐博衍?哎哟,说起来,我们还真沾点儿亲、带点儿故呢。”

    那女声愈发欢愉,可不知为何,驿丞却猛然搓了搓胳膊,上面赫然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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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似曾相识

    “真是晦气,竟然遇到了刘家的人!”

    萧十九快步进了正房,满口抱怨的跟顾伽罗嘀咕。热门百度或者好搜“”

    顾伽罗坐在收拾一新的大炕上,眼见赵妈妈给幸姐儿喂完奶,她伸手接了过来,将小襁褓竖起来,让小家伙的脑袋靠着她的肩膀,顾伽罗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

    嗝~~吃饱餍足的幸姐儿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嫣红的小嘴儿吧唧了几下,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陌生的四周,那小模样仿佛在说:咦,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着女儿呆萌呆萌的小模样,顾伽罗的心都要化了,将小家伙重新打横抱在臂弯间,低头mua~的一下,嘴唇接触到婴儿水嫩的肌肤,一股浓郁的奶味儿涌入鼻端,顾伽罗只觉得欢喜,一股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萦绕心田。

    另一边,福姐儿也吃饱喝足了,顾伽罗将幸姐儿放在床上,又抱过小女儿。像方才一样,帮福姐儿打了个嗝,然后将小家伙放在幸姐儿旁边。

    两个大红的襁褓并排放在一起,襁褓里的两只都是同样的粉嫩。

    经过近三个月的精心喂养,先天体弱的福姐儿渐渐呈现出了健康婴儿的模样。个头儿虽还比姐姐小一点儿,但五官渐渐清晰,小胳膊、小腿儿上也开始蹭蹭的往上长肉手机看小说哪家强? 手机阅,小脸儿也是吹了气的小气球,圆滚滚的,甚是可爱。

    而原就健康的幸姐儿则愈发水嫩、漂亮,遗传自父母的优良基因。完美的在小家伙身上体现。清澈明亮的凤眸,翘挺的小鼻子,红嘟嘟的小嘴儿。才几个月的奶娃儿,就已经能看出美人坯子的潜质。

    最难得的是,两只小包子不但长得好,脾气、品性也好。好吧,虽然这么小的奶娃,说什么品性有些夸张。但不管是幸姐儿还是福姐儿,两只都十分乖巧。

    不管是在乌蒙的时候。还是在摇晃的马车上,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并不十分吵闹。更不会像有的婴儿那般动不动就扯着嗓子大哭。要么就黑白颠倒的折腾人。

    幸福姐妹很乖,连四个乳母私底下都暗自咋舌:也不是没生过孩子,更不是没见过豪门世家的小姐、少爷们,但似自家姐儿这般乖巧听话的奶娃儿真是不多久啊。

    两只绝不是病弱而无法闹腾。也不是天生缺陷而不会吵闹。她们绝对是真的乖巧!

    不知为何,四个乳母和伺候幸福姐妹的丫鬟们都有这样的感觉。

    顾伽罗身为母亲,更是觉得自家女儿哪儿哪儿都是最好的。

    从一侧匣子里拿出两个拨浪鼓,顾伽罗一手一个放在两个襁褓上空,两手齐齐摇晃。

    红色的珊瑚珠轻轻敲打在画着鲜艳彩绘的鼓面上,发出咚咚清脆的响动。

    两个拨浪鼓一起敲响,声音又有了叠加的效果,终于引来两个小家伙的注意力。

    幸姐儿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儿捕捉到鲜红的珊瑚珠。跟着那摇晃的珠子上下转动着,两只小手极力挣开襁褓的捆绑。想要探出来捉住那飞舞的红珠。txt小说下载

    福姐儿也瞪着乌溜溜的大眼,专注的看着那转动的拨浪鼓,小嘴儿呜呜呜的说着外星语。

    相较于活泼的姐姐,福姐儿安静一些,乖乖躺在襁褓里,两个李子般大小的小拳头放在头的两侧,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不过,顾伽罗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福姐儿也是兴奋的,只是她身子还是弱了些,无法表现得如幸姐儿那般活泼罢了。

    叮叮咚咚——

    顾伽罗晃着拨浪鼓,嘴里不住的说着逗弄孩子的话:

    “幸姐儿,阿娘在这里,快、快伸手来捉阿娘!”

    “福姐儿,这是拨浪鼓哦,是你阿爹特意寻匠人给你们定做的,喜不喜欢,喜欢就伸手来拿哦!”

    “幸姐儿,看这里,快看这里。”

    “福姐儿,你摸摸看,这上面还有小花儿呢……”

    赵妈妈、梁妈妈分别在一旁附和着,还时不时的鼓掌,以吸引两个小家伙的注意力。

    就连气鼓鼓进来的萧十九,这会儿也好奇的挤进来,偶尔做个鬼脸,帮顾伽罗逗孩子。

    足足玩了一刻钟,福姐儿最先打起了小哈欠。

    顾伽罗放下手里的布老虎玩偶,对两个乳母说道:“时候不早了,带两个姐儿去睡觉吧。”

    赵、梁二人赶忙答应一声,分别抱起自己奶的姐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你刚才说什么?哪个刘家的人来了?莫非外头新来投宿的官眷姓刘?”

    顾伽罗坐直了身子,伸手接过冯妈妈递过来的一盅药膳,一边拿调羹搅动着,一边低声问道。

    “就是那个刘家,哼,真真是冤家路窄,这么多通向京城的官道,他们居然也选择了这一条。”

    萧十九一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家子,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没好气的说道:“最可恶的是,他们家的女眷,居然还有脸说什么‘与齐家沾亲带故’!我呸,他们分就是暗指您和主子的关系!”

    顾伽罗一怔,“真是刘家?刘轩朗的家人?”

    不会这么巧吧,白天刚提到这家人,晚上就跟他们在一间驿站里偶遇?

    萧十九咬牙切齿的说道:“不是他们还有谁?哼,您一路上走来多么的低调,可他们倒好,刚一进门就道破了您的身份。现在好了,估计整个驿站都知道您是赵国公府的千金、清河县主的儿媳妇、妙真大师最看重的晚辈呢。”

    顾伽罗微微蹙眉,不知为何,听到有关刘家人的消息时,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轻慢您和小小姐们。”

    许是真的对刘家厌恶至深,萧十九提到这家人时就忍不住咬牙,“宜人。您有所不知,方才那个刘轩谦问清了齐大人的官阶后,还妄想要求您给他们让地方呢。我啐,他们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

    顾伽罗仿佛没有听到萧十九的怒骂吐槽,凝神沉思片刻,忽的问了句:“刘轩谦一家此次回京,应该不是单单为了大师的事情吧。我恍惚听人说过。去年入秋的时候,北边草原上的鞑子犯边,刘轩谦一介文臣硬是抵抗住了鞑子铁蹄的迅猛攻城。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今年吏部大考,他的考绩应该不会太差吧。”

    刘家是贞烈皇后的娘家,虽然刘轩朗这一支只是旁支,但与嫡支刘贤妃一脉到底是同一个祖宗。

    十八年前。圣人因为妙真而厌恶了刘家。直接将这一支逐出了京城。但圣人对安分规矩的刘贤妃还是非常满意,对她这一房也颇为照顾。

    可如今,刘贤妃身染怪病,刘贤妃的兄弟又因为‘宫变’的祸事而丢了京卫指挥使的差事,整个刘家,除了还有个能在皇帝、太子面前说的上话的九公主,竟再无一个能干的人。

    就是九公主,她也不是十分得圣上的宠爱。圣人和太子对她高看几眼。更多的还是因为怜惜——刘贤妃变成活死人,九公主有亲娘等于没有。外家又是那么的不堪,实在可怜。

    而且九公主年纪不小了,之前自己选定了一个驸马,结果还没成亲就把驸马给克死了。

    原本作为一个公主,克死(或者弄死)个把驸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最要命的是,九公主的未婚夫刚刚挂掉,刘家便出了意外,紧接着刘贤妃又病倒了……一连串事情下来,京城坊间竟传出了九公主命硬的流言。

    还有些人为了佐证这个说法,深八细挖,将一些细节无尽放大,果然从鸡蛋里挑出了‘骨头’——

    刘家药铺会销售逍遥丸、神仙膏,全都是九公主牵线搭桥。更有甚者,九公主才是刘家药铺的背后主人。

    大皇子被待人算计,染上了莺粟子奇毒,随后许多人发现,九公主与大皇子关系极好,与大皇子妃更是无比亲密,啧啧,瞧这命格,竟是直接克到了自家兄长身上。

    还有‘庶人’六皇子,据说也曾与九公主交情甚笃……

    反正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证据’砸下来,九公主的头上妥妥的被扣上了一个‘扫把星’的帽子,直接影响了她的行情。

    哪怕公主出身贵重,哪怕圣人和太子对九公主不错,京中权贵也无人求娶九公主。

    堂堂皇家公主,竟然有变成剩女的趋势,啧啧,坊间有关九公主‘嫁不出去’的流言再次散播开来。

    当初顾伽罗听说这些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笑,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想。

    可现在,她远在乌蒙都被人算计,而且阿卓临行前还提醒她‘小心九公主’,顾伽罗就不得不多想一想了。

    眼下,刘家的旁支忽然进京,其中还隐约牵扯到了西北大营,顾伽罗就更要慎重了。

    “十九,我有件事想让你帮我查一下。”

    顾伽罗沉吟道,“你让京里的人帮忙看看,九公主近日可有什么动向?另外,京城刘家和刘轩谦一家关系如何?还有,刘轩谦此次回京,是走了谁的路子?”

    圣人不会无缘无故想起一个‘流放’的小官儿,定是有人在他耳边敲了边鼓。顾伽罗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地里布局。

    萧十九一凛,她不是个只知道骂人抱怨的村姑,而是训练有素的影卫。头脑不能说顶级聪明吧,可也不笨,且就在暗处游走,某些方面的预感十分敏锐。

    “宜人,您是担心刘轩谦一家来者不善?”

    萧十九抿紧双唇,低声问道。

    虽是问句,可语气带着一股子笃定。

    顾伽罗点头:“不止是他们一家来者不善,暗中推波助澜的人也是居心叵测。十九,从现在起,咱们要多加注意了。还有,吩咐下去,明日咱们要再加快些速度,尽快赶回京城。”

    京城的风已经吹到了遥远的西南,足见即将到来的雨阵仗绝对小不了。

    顾伽罗必须要尽快熟悉京城的形势,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相应的对策。

    萧十九和紫薇都躬身而立,应声道:“小的/婢子明白。”

    一夜无话。

    次日,天光乍现,齐家的下人们便起来了。马夫、小厮和粗使婆子们纷纷将马车收拾好,将箱笼重新装进车厢,管事和厨房的丫鬟们则跟着驿卒去周围的农家收购果蔬、肉蛋等食材,几个厨娘热火朝天的准备早饭。

    紫薇等一等丫鬟收拾妥当,赶到正房伺候顾伽罗起床。

    乳母们给幸福姐妹换了尿布,喂了奶,侍弄得妥妥的,然后抱着来正房给顾伽罗请安。

    顾伽罗梳洗完毕,看了看孩子,简单的吃了些早饭,便吩咐下人准备出发。

    紫薇瞧了一眼天色,略带担心的说道:“大奶奶,是不是太早了?”秋日的清晨还是挺冷的,此时赶路颇有些受罪。

    顾伽罗摇头,“必须加快速度,否则,天气会越来越冷。我不想在路上过腊月。”

    紫薇见顾伽罗坚持,不敢再劝,带领几个丫鬟将铺盖等物什收拾好,而后伺候顾伽罗出了院子。

    驿站外,十几辆大马车已经收拾妥当,刘虎率领侍卫们牵着马等在一旁,丫鬟婆子垂手而立,静候主人的到来。

    驿丞听到动静,忙从被窝里爬出来,胡乱套上了衣服,急匆匆的跑了来,正好看到顾伽罗头戴羃离,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大丫鬟扶着上马车。

    “小的见过宜人,宜人这就要走了?”

    驿丞点头哈腰的过来见礼,态度比昨日还要恭敬。

    顾伽罗一脚踩在条凳上,一脚踏着车辕,见驿丞过来,顿住身形,扭头对驿丞道:“嗯,昨儿有劳了。”

    说罢,丢给紫薇一个眼色。

    紫薇会意,扶着顾伽罗进了车厢,而后跳下马车,塞给驿丞一个荷包。

    不知道是不是被顾伽罗的‘真实身份’吓到了,驿丞竟没敢直接收下那装了足足一个银锭子的荷包。还是紫薇再三劝说,驿丞才半推半就的收了下来。

    “宜人慢走,宜人一路顺风啊。”

    驿丞躬身立在路边,不住的点头致意。

    直到车队在他面前缓缓走动,他还在继续。

    “哟?这是做什么呢?恭送贵女起驾吗?”

    一个女声从身后的驿馆传来,驿丞一愣,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咦,这不是昨儿告诉他顾宜人身份的刘家小姐嘛。

    不远处,顾伽罗挑起车窗帘子往驿馆的方向看了看,当她看到某个人时,神色猛地一变:“她?她怎么会在这里?”(未完待续……)( )百度一下或者好搜一下‘’即可找到本站!

第005章 来了

    “刘、楚、楚!”

    顾伽罗一字一顿的吐出一个名字,脑海中早该模糊的画面再次浮现出来。小说/百度或者好搜“”

    她只见过这人一次,且还是三年前,对方的气质和容貌都有不小的改变,按理说,顾伽罗不可能一眼就认出来。

    但、事实上,刘楚楚对于顾伽罗来说,是个极为特别的存在。

    情敌?不,顾伽罗很清楚,齐谨之对刘楚楚绝对没有任何暧昧的感情。如果真的有感情,那也只是对同袍的愧疚、对刘楚楚的可怜。

    毕竟刘楚楚的兄长是为了救齐令先才死的,临终前,更是亲口将唯一的妹子托付给了齐谨之。于情于理,齐谨之都该好好照顾刘楚楚。

    按照齐谨之的原定计划,他会把刘楚楚带回京城,然后交给母亲好生安置。或者干脆认个干妹子,或是让母亲收其为义女,帮忙寻一门好亲事,再给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把刘楚楚嫁出去,日后再做她强大的‘娘家靠山’,如此也能偿还刘大哥的一部分恩情了。

    奈何齐谨之那时正被‘顾伽罗’红杏出墙的丑事气得失去了理智,又因为一场莫名的噩梦而对齐家的未来满心担忧,双重负情绪影响下,齐谨之已经无法保证冷静的思考。

    回到京城=后,齐谨之更是气愤的发现,‘顾伽罗’这个‘淫妇’居然为了逃出铁槛庵而将自己的丑事大白于天下,更是不惜用齐家的内宅因私事而为自己的‘丑行’开拓。直接将堂堂黔国公府推上了风口浪尖,齐家整天都被一群市井百姓在嘴里过来过去,一度成为京城权贵的笑柄。

    而他齐谨之。头上更是被笼上了一层绿油油的阴云,不管是谁看到他,都会露出或同情、或嘲讽、或探究的目光,刺得齐谨之原就不冷静的情绪愈发狂躁。

    所以,他才会做出半夜摸进赵国公府,企图掐死睡梦中的顾伽罗。

    面对赵国公府和冯家的时候,齐谨之还表明:想要他接回顾伽罗。可以,但必须同意他娶个贵妾进门。

    而那个贵妾的人选,不是旁人。恰是他的恩人之妹,刘楚楚!

    当然,这件事未能成功,刘楚楚也被清河县主给妥善安置了。

    但顾伽罗却始终无法忘记。那日。她满心忐忑的重返齐家,还没进门,就遭到了迎头一棒——刘楚楚,居然就那么跪在路边,无比诚恳的请求顾伽罗准许她进门!

    打脸!绝对的打脸!

    挑衅!百分百的挑衅!

    直到现在,顾伽罗还记得刘楚楚那时的眼神,楚楚可怜的水眸中带着一丝为不可察的得意与挑衅,还有隐隐的嘲讽。

    她那副模样。仿佛在说: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有脸面回齐家?齐大哥是我的。绝不是你这个给他带来无尽羞辱的贱妇能染指的。

    顾伽罗用力抚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紫薇提着一个紫铜水壶从马车隔间里出来,沏了杯热热的红茶送到近前。

    抬眼看到顾伽罗神情有些恍惚,赶忙关切的问道:“大奶奶,您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婢子把燕大夫请来给您瞧瞧?”

    顾伽罗猛地回过神儿来,目光落到紫薇那熟悉又清丽的面庞上,这才彻底从回忆中抽离出来。txt小说下载

    “我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顾伽罗接过茶盏,吹了吹热气,小口小口的喝着。

    温热的液体缓缓滑入肠道,顾伽罗有些不安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她将喝了一半的茶盏放在小桌上,低声吩咐道:“去,把萧十九叫来。”

    紫薇答应一声,来到马车前侧,推开车厢门,招手唤来两侧跟车的小厮,小声说了一句,小厮连连点头,麻溜的跑到前头去叫人。

    不多时,身着男装的萧十九裹着秋日的寒气走了进来。

    不等她抱拳行礼,顾伽罗便急切的将人叫到跟前,轻声耳语了几句。

    萧十九挑眉,略带惊讶的说道:“竟有这样的事?宜人,您没有认错人吧?”

    一个无依无靠、依附齐家过日子的孤女,竟然摇身一变,与刘家混在了一起。不管刘楚楚现在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但绝对不简单。

    其中,定然有问题。

    顾伽罗在意的不是刘楚楚现在是什么身份,她在意的是,刘楚楚是如何离开齐家的‘庇护’,又是如何跟刘家搅合在一起?

    脑洞不禁大开,顾伽罗甚至怀疑,刘楚楚的背后是否有九公主、或是姚希若的影子。

    因为当初刘楚楚‘能’跑到齐家门前大闹,是大长公主动的手脚。姚希若那时还没有嫁入东齐,可谁也不能确定,她是否知道刘楚楚的存在。

    “母亲是个治家严谨的人,当日她说已经将刘楚楚安排妥当,必然安排妥当了,断不会出现无故失踪的事。”

    顾伽罗低声说道:“刘楚楚的事定然有蹊跷。”没准儿还是个针对她和齐谨之的大阴谋呢。

    顾伽罗从来不是个天真的人,她才不会相信什么巧合、意外,尤其是近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有些事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期、更无法控制,让她不得不多想。

    萧十九听完顾伽罗的话,凝神沉思良久,方缓缓点头:“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分别发消息给京城和西北,让他们详细调查刘楚楚。”

    顾伽罗‘嗯’了一声,神情依然凝重。

    与此同时,顾伽罗一行人刚刚离开的驿馆里,刘楚楚望着消失的车队发呆,眼神满是复杂。

    “你怎么出来了?让齐顾氏看到怎么办?”

    一个三十来岁、管事妈妈装扮的妇人走了出来,看到刘楚楚孤身一人立在驿馆门外。不禁神色微变,疾声问道。

    “看到如何?没看到又如何?反正她很快就会知道我的存在。”

    刘楚楚看都不看那妇人一眼,勾起一抹冷笑。始终望着官道的方向,阴测测的说道:“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我、刘楚楚又回来了。而且这次,我绝不会让她再有机会欺负我、羞辱我、赶我走!”

    齐大哥,是她刘楚楚的。她和齐大哥才是最合适的一对儿。

    顾伽罗抢走了她的齐大哥,霸占了属于她的幸福生活,如今又……哼。风水轮流转,早晚会有你倒霉的一天,齐顾氏。你就给我等着吧!

    刘楚楚咬牙切齿的想着,清秀的五官严重扭曲,大白天看着竟有几分阴寒的鬼气!

    ……

    一路向北,天气逐渐转冷。路边的草木枯黄、凋零。清晨的时候,更是能看到地面上结着的白霜。

    幸好顾伽罗准备充足,棉被、大毛衣裳还有厚厚的褥子,以及一整车厢的银霜炭,哪怕是在荒郊野外,也绝不会受寒挨冻。

    至于一应吃食,更是有谢氏商号这个连锁全国的金大腿在,即便齐家的下人一时买不到上好的食材。附近谢氏商号的伙计也会及时的送来最好的新鲜果蔬以及禽肉、蛋类。

    所以,顾伽罗一行人。虽然每日都忙着赶路,却没有吃太多的苦头。

    吃穿住宿,虽不能与在京中相比,但已然比在西南好许多,就是顾伽罗等女眷,也都没有觉得是在受罪。

    不过顾伽罗还是不放心女儿们,直接把两个孩子和随侍的乳母带到自己的大马车里,每日里,逗逗孩子,甚至亲手给孩子换尿布、洗屁屁,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若是闲了,顾伽罗还会把周家娘子和她的孩子叫过来,几个人一起待在温暖又舒适的大马车里,大人们聊天,小孩子们玩玩闹闹,而幸福姐妹则乖乖的看着,气氛别提多温馨了,车厢里时不时的发出欢快的笑声和孩子们的叫嚷声。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与京城的距离也在一点点的拉近。

    又过了一个月,道路两边树上的叶子都要掉光了,官道的泥土地也变得愈发坚硬,顾伽罗的车队终于进入了京城范围。

    “看来今个儿是赶不及进城了,先在城外找个驿馆吧。”

    顾伽罗看了看天色,又估算了下路程,叫来刘虎吩咐道。

    “是,小的这就命人去找驿馆。”

    刘虎坐在马上,拱了拱手,见顾伽罗没有其它的吩咐,一拍马屁股,下去安排去了。

    夕阳中,十几辆大马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的驶入了京外的驿馆。这里是地方进京的必要枢纽之一,驿馆也甚是繁忙。

    每日都有不同官阶、不同身份的人来投宿,有的是携家带口的进京,有的则是阖家外放,基本上都是一大家子,如此房舍也就不是一间两间能打发的。

    最最苦逼的是,京中权贵多如狗,哪怕是京郊,也极有可能抬头就碰到惹不起的大人物。

    京城的官吏难做,京郊驿馆的差役也不好做。

    为了饭碗,甚至是为了小命,驿馆从驿丞到驿卒都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所有来投宿的客人,他们打眼一看便能猜出对方的身份或是家世。

    虽不能百猜百中,却也不会错得太离谱。

    是以,当顾伽罗的车队出现在驿馆门外时,门口的驿卒便眼中一亮:嘿,大人物啊。瞧这架势,来头定然不小。

    驿卒赶忙上前行礼。

    刘虎仍高坐马上,神情中带着几分倨傲,用地道的京城口音说道:“我家大爷是大理寺丞齐大人,后头是我家大奶奶和小小姐。因天色太晚,来不及入城,便想在贵馆暂住一晚,还请帮忙安排一下。”

    驿卒点头哈腰的陪着笑,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大理寺丞,正五品,官职不算太大。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上来打前站的彪形大汉,明显就是军旅出身,且瞧这通身的气派,当兵的时候应该是个官儿。可这样的军官儿,居然给一个正五品的小官儿做‘护卫’,要么是那小官儿有恩与这大汉,要么就是那小官儿家世显赫。

    还有,驿卒听得分明,这大汉口称‘我家大爷’,唔,不是老爷啊。由此可以判断,他口中的大爷年纪应该不大,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不到三十就官居五品,且还是京城的实缺,要么是此人能力超群,要么就是背景深厚。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是他们这些小小的驿卒能招惹得起的。

    驿卒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壮汉身后的马车车队:好家伙,居然有十几辆,除了打头三四两是坐人的马车外,后头的十多辆都是载货的大马车。

    瞧那深深的车辙,驿卒一边咽口水一边猜测,车厢里定然装了不少好东西啊。

    一圈观察下来,几乎只用了一息的时间,驿卒赶忙收回视线,殷勤的将刘虎一行人让了进去,嘴里还不住的说着:“这位爷您放心,规矩小的们都懂,断不会让贵人受了委屈。”

    说着,驿卒还冲着一旁的伙伴使眼色。

    另一个驿卒也机灵,撒丫子往里面跑去,没过多久,驿丞便气喘吁吁的迎了出来。

    他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顾伽罗率领一众丫鬟下了马车。

    驿丞飞快的打量了顾伽罗一眼,他没敢看脸,只是匆匆的扫了眼衣服。啧啧,居然是大红缂丝镶银白狐狸皮的披风,瞧那白狐狸皮毛,一根杂色都没有,皮毛柔软蓬松,一看便是上品。

    还有那几个丫鬟,居然也都裹着镶灰鼠皮的斗篷,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这家的下人训练有素、行止有度,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大家风范。

    “……定是世家大族无疑!”

    驿丞心中有了结论,招呼起来也就愈发恭敬,言语间更是带着讨好,直接将顾伽罗一行人让到了最好的几处院落中。

    一路走来,顾伽罗和下人们也都习惯了,无人对房舍评头论足,直接麻溜的行动起来。

    收拾房间、整理铺盖、准备热水膳食,外头的下人们则喂马、卸箱笼……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驿丞捏着刚刚收到的荷包,看了眼繁忙的场面,便满心欢喜的退了出去。

    刚出门,迎头便遇到了几个英挺的男子。

    “这位爷是?”

    驿丞摸不准对方的身份,但看领头的锦袍男子器宇轩昂,料定他不是普通人,态度便带了几分恭敬。

    锦袍男子身侧的壮硕男子说道:“这是我家大爷,现任大理寺丞,听闻家中女眷进京,特来迎接。”

    驿丞一怔,又仔细的看了看那锦袍男子,以及他身后的几个壮汉。还别说,驿丞真发现了点儿端倪:几个健壮男子的服饰,竟与方才那位宜人的护卫有些相似咧。看颜色、质地和款式,应该是同一个系列的。

    也就是说,这人真是那家的男主人?

    就在他犹豫的当儿,背后已经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是大爷吗?大奶奶和小小姐们都在上房,请随奴婢来——”(未完待续……)百度一下或者好搜一下‘’即可找到本站!

第006章 夫妻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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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别胜新婚。顾伽罗和齐谨之分离不过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但不知为何,两人心底都有着无尽的思念和惦记,仿佛依然过了三四年。

    齐谨之挥退了殷勤的驿丞,大步往顾伽罗暂居的小院走去,走到院门外的时候,他不禁停了下来,一股名曰‘近乡情怯’的情感涌了上来,让他居然有一瞬的迟疑。

    小三郎已然在齐氏祖坟安葬,名讳也记在了族谱上,而这一切,她、应该不知道吧?

    还有,分别这些日子,她的身子应该已经彻底恢复了吧?没有因为长途赶路而受到影响吧?

    孩子们也都还好吧?虽然两个丫头年纪小,但身边有乳母和丫鬟婆子悉心照顾,又有顾伽罗和曲妈妈时刻盯着,断不会受了委屈。

    还有还有……

    忽然间,齐谨之发现,他明明有那么多话要与她说,可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明明只分别了短短几个月,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咕咚~齐谨之用力吞咽了口唾沫,深深吸了口气,大步朝房内走去。

    屋里,几只蜡烛摇曳,橘色的小火团儿映得半间屋子都有种朦胧的亮色。

    顾伽罗坐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吃饱喝足的幸福姐妹被放在{ 刚刚铺好的崭新褥子上,大红襁褓解开了,两个小家伙穿着夹棉的小袄、小裤,欢快的舞动着四肢。

    两个孩子已经四个月大了,因为被照看得十分精心。又营养充足,两只哪怕是早产儿,如今也都十分康健。

    三个月的时候。她们便已经能翻身了。

    这会儿更是无比熟练。

    顾伽罗坏心的将两个女儿一一反过来趴在床上,两只原本能麻利的翻过身,奈何现在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棉裤,整个小身子都变成了球,行动甚是艰难。

    只见她们费劲儿的摆动胳膊、踢腾腿儿,小脑袋更是像只真正的小乌龟那般一扭一扭的,却始终无法顺利反过来。

    幸姐儿性子执拗。越是困难的事,她居然做得越是认真,吭哧吭哧的跟身上的棉衣服做起了抗争。白嫩水润的小脸蛋涨得通红。可她还是不肯罢休,咬牙,哦不,小家伙还没牙呢。反正就是使了吃奶的力气。

    反观福姐儿。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无法挪动后,便明智的放弃了。两只胖胖的腿微微撑着床面,小屁股撅得老高,头却无力的贴在柔软的被褥上,小脸还非常有脾气的摆到了另一边,留给无良母亲一个华丽丽的后脑勺。

    “哈哈,哈哈哈。哎哟,我的福姐儿这是生气了吗?”

    顾伽罗笑得前仰后合。不是她自夸,她家的女儿们真是太可爱了。

    幸姐儿性格鲜明,小小年纪就呈现出了不放弃、不言败的御姐范儿。

    福姐儿可爱呆萌,丁点儿大小就知道何为‘知难而退’、‘审时度势’,当然,人家也不是全然没有脾气的,瞧瞧这‘倔强’的小眼神儿,还有这‘**’的小姿势儿……啧啧,她家女儿就是天才!

    开心的顾伽罗忍不住伸出了‘罪恶之手’,一根手指凑到幸姐儿身边,一下子戳到了她宽宽的脑门儿上,噗通,好不容易才翻过一半身子的小家伙又重新趴回到床上。

    “……”幸姐儿泪汪汪的看着笑得快要岔气的母亲,心里的阴影面积超过宇宙。

    不过,幸姐儿是个坚强的好奶娃儿,面对恶势力,绝对不会投降,更不会展现自己软弱的一面。

    鼓了鼓腮帮子,幸姐儿换了个方向,从另一边开始翻起。

    顾伽罗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转头又去‘招惹’福姐儿,她直接跳到女儿的另一边,低下头几乎要贴到福姐儿的胖脸上,跟她大眼瞪起了小眼。

    齐谨之进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宽敞的临窗大炕上,厚厚的杏色锦缎褥子上,一个穿着大红小袄、小裤的奶娃儿正吭哧吭哧的翻着身子。唔,这是幸姐儿,他家大闺女。

    而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正摆着同样的姿势‘对峙’。

    所谓同样的姿势,即:毫无形象的趴在炕上,屁股高高翘起,一边脸贴着褥子,目光直视对方。

    齐谨之扶额,来的路上,他想过许多种夫妻重逢、父女重聚的画面,但绝对没有一副是眼前这样的。

    还有还有,那个一脸幼稚、居然沦落到跟女儿们置气的女人,竟是他齐谨之美丽优雅高贵的妻子顾伽罗?!

    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嗯哼!”

    齐谨之无奈的轻咳一声,提醒床上玩得正欢的母女三个他的存在。

    顾伽罗抬起头,容颜早已恢复如初,只是比过去稍显圆润了些,但看着却平添了几分贵气和福气。

    看清来人是齐谨之,顾伽罗绽开灿烂的笑容,“大爷来啦,你快来看,咱们家的幸姐儿和福姐儿都会翻身了,还会闹小脾气呢。你过来啊,咱们一起玩儿!”

    齐谨之:“……”

    抹了把脸,用力搓了搓手,解下身上的大毛衣裳,齐谨之麻利的跳上了大炕,加入到‘欺负女儿’的队列当中。

    他根本不用顾伽罗提醒,直接生出了大巴掌,轻轻一点,就将费了好大劲才即将翻身成功的幸姐儿又推回‘趴地小乌龟’。

    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哪,饶是齐幸幸童鞋心性坚强,也被这对无良爹娘折腾得碎了心肝儿,只见她扯开嗓子,哇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清脆响亮的哭声直通天庭,震得凡人们更是耳膜发疼。好悬没有立时跑出去躲开。

    齐谨之揉了揉耳朵,伸手抱起委屈的大女儿,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幸姐儿不哭。都是阿娘阿爹不好,以后阿爹再也不欺负你了,好不好?”

    顾伽罗横了他一眼,“明明是你弄哭女儿,作甚还要拉上我?”

    她都逗了孩子一晚上了,幸姐儿福姐儿都没哭,偏偏这人一上手就把孩子给弄哭了。结果还——顾伽罗这明显就是在不讲理了,话说她不知道量变产生质变的道理吗?

    齐谨之挠了挠鼻子,聪明的没有跟妻子辩驳。而是从床上跳下来,一边在屋里溜达,一边用各种方法逗女儿开心。

    又是举高高,又是飞飞飞。又是做鬼脸……就在齐谨之黔驴技穷的时候。幸姐儿终于止住了哭声,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颗大大的泪珠儿,瞪着乌溜溜的大眼,好奇的看着前一刻还帅帅的老爹一秒钟变成了猴子。

    “嘎、嘎嘎~~”

    小丫头终于逗乐了,一双胖嘟嘟、嫩呼呼的小手用力戳着父亲因扮猴子而凹进去的腮帮子,嘴里发出‘嗷嗷嗷’的叫声。

    “呼~~”齐谨之长长舒了口气,心道,不愧是他齐谨之的女儿。还真不好骗,小小年纪就这般有性格。

    另一边。顾伽罗见福姐儿打了个小哈欠,便不再跟她玩闹,抱起小闺女,打横放在臂弯间,轻轻的摇晃着。

    没用多久,福姐儿就呼呼呼的睡着了。

    许是双胞胎真有心电感应,又许是姐妹间默契太足,这边福姐儿打起了小呼噜,那边幸姐儿也开始眼皮发沉,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大爷,让奴婢来吧。”

    幸姐儿的乳母金妈妈见齐谨之有些不知所措,赶忙上前低声说道。

    齐谨之会抱孩子,却从未哄过孩子睡觉,听了她的话,慌不迭将女儿交给了金妈妈。

    福姐儿的乳母梁妈妈也颇有眼力见儿,走到近前从顾伽罗手里接过了睡熟的福姐儿。

    金、梁二人各自抱着自己的姐儿,无声的对齐谨之夫妇行了礼,便悄声退了出去。

    “阿罗,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齐谨之见顾伽罗小巧的鼻尖上满是汗珠儿,从袖袋里掏出帕子,坐到她身边给她擦汗。

    自己方才只是逗孩子逗了一小会儿,就有些身心疲累的感觉,想想顾伽罗,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从遥远的西南一路赶来京城,定是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累。

    更不用说顾伽罗在临行前,还代替齐谨之将府衙的事做了安排,季先生、三班衙役还有几百乡勇,顾伽罗全都安排得妥妥的。

    还有西南地界上的官眷,顾伽罗也都非常周到的送了临别之礼,甚至安南那边,也做了相应的处理。

    总之一句话,顾伽罗绝对是里里外外一把抓,根本不用千里之外的齐谨之操半点心。

    “大爷又说这些外道的话了。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事也便是我的事,说什么受不受苦的?”

    顾伽罗娇嗔了白了齐谨之一眼,顺着齐谨之的动作偎入他的怀中,低声说道:“要说辛苦,大爷独自一人上京,里里外外的打点一切,难道就不辛苦?虽然您在信里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如今京中波谲云诡、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引来祸事。咱们此次回来,有机会,可也有危险。偏生那些都是外头的事,我帮不了你太多,只能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如果妙真大师没有得怪病,如果圣人没有调防四大营,如果几位皇子没有上蹿下跳,齐谨之在京城也不会如此艰难。

    偏偏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人猝不及防,尤其是许多事都与齐家、与齐谨之夫妇有着直接间接的关系,无形间,齐谨之竟站在了飓风的中心。

    面对如此艰难的局面,齐谨之却能从容应对,不但没有让自己和家族卷入麻烦之中,还顺利的突出重围,拿到了调任回京的机会。

    “你、你都知道了?”

    齐谨之丝毫都不意外顾伽罗的‘消息灵通’,虽然齐谨之没有过问,但也知道,顾伽罗身边,除了萧十三和萧十九等妙真给的干才,还有赵国公给的暗探。

    有这些人在,京城的大事小情根本就瞒不过顾伽罗的耳目。

    “大师病了,安亲王府的世子活动频频,不是今日与太子品茶,就是明日与皇长子论诗,王府的其它几位爷也很是活跃,”

    安亲王府一直是京中最特别的存在,是萧氏皇族和宗室的领军人物,王府的一举一动都令世人侧目。

    “是啊,安亲王素来低调行事,可最近世子和几位爷异常活跃,让人不得不心生猜疑,”

    提到京中的事情,齐谨之的神情也有些凝重,对上顾伽罗,他没有丝毫的隐瞒,“前些日子坊间流出传言,说是安亲王病重,早已无法理事,所以世子才会——”

    顾伽罗眯了眯眼睛。说起来,这位安亲王世子也是个悲催的,从十岁时被请封世子,到如今已经快做了四十年的世子。

    整日被长寿且有威望的父亲压着,外头还有个备受帝宠却与家族、兄弟都不亲近的妹妹萧妩抢走所有的关注,明明是王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活得却像个小透明。

    世人一提起安亲王府,第一个反应是重规矩、有情义、急流勇退的安亲王,第二个反应便是萧妩长公主,或曰妙真大师。

    至于世子,哦,就是那个当了四十年世子,却还苦哈哈熬着的可怜虫?!

    一个人被压制了这么久,性格不扭曲、不变态那才真是奇怪呢。

    不过话也不能说的太绝对,有些事,还是不能只看表面。

    顾伽罗想到萧二十九发回来的消息,心中默默在萧煊的名字旁边画了个问号。

    “另外,圣人对四大营的调防也令人忍不住心生担忧,”

    齐谨之下巴抵在顾伽罗的头上,手轻轻抚着她的臂膀,轻声将京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顾家的辽东大营被抽调了四分之一的人,换防到了西北大营。西北大营抽调四分之一,调去了西南大营……”

    圣人动的幅度不大也不小,轮番将四大营的兵力调防了一个边,然后又补充了一些京卫大营的新兵。

    反正就是掺沙子、调换中低层将领,有计划的削弱四大国公府对四大营的控制。

    顾伽罗神色凝重,顾家虽然一直表现得非常低调,对圣人各项政策的配合度也极高。但辽东大营是顾家立足的根基,有朝一日大营的兵权真的被圣人彻底剥夺,顾家也将不复今日的辉煌和富贵。

    而西南大营,经过圣人的这次‘调防’,齐家留下的老底子也将受到一定的影响。照此发展下去,齐家在西南的控制力将越来越低。

    “父亲怎么说?”

    顾伽罗沉默良久,忽的问了一句。齐令先作为齐家真正的当家人,经历那么多的风雨,估计应该有他的应对之策。

    齐谨之勾了勾唇角,“还能怎么说,静观其变吧。”京中注定会有一场大的变动,齐家,最要紧的是积攒实力、东山再起,明面上还是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为好……(未完待续……)

第007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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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媳拜见父亲、母亲,儿媳不孝,几年都未能在父母跟前侍奉,还望二老宽宥!”

    顾伽罗恭敬的向正堂上端坐的齐令先和清河县主跪拜行礼,说话时,眼睛不禁蒙上了一层水雾。

    三年不见,但齐令先夫妇对她的疼惜和照顾,她还是能体会得到的。

    头一个是齐令先,那般无条件的信任与她,将齐金贵等随行管事及其家人的身契全都交到她的手上,任凭她驱使和处置。

    要知道齐金贵、孙大宝都不是寻常奴仆,而是齐家军出身,是在齐家颇有地位的世仆,以顾伽罗这样的新妇身份,除非是夫家无比信任与重视,否则断不会将这样人才的生死交到她的手上。

    还有刘虎,比齐金贵、孙大宝还要尊贵些,因为他早已削去了奴籍,是‘退役’的齐家军,被齐家‘高薪聘请’回来做护卫的。

    这样的人也得到了齐令先的授意,送到顾伽罗身边专门保护她。

    齐令先这般行事,固然有方方面面的原因,但顾伽罗却看到了结果,即齐令先这位公爹很是照顾她,给予了她能给给予的一切。

    再一个便是清河县主,且不说每年按照季节从京里从来的一车车的好东西,单是清河县主身为一个婆婆,却** 没有丝毫插手儿子的房内之事,就足以让顾伽罗心存感激了。

    还有这次的‘早产事件’,事后据冯妈妈招认。齐谨之曾经亲自写信给京里,将小少爷的事详细禀明的长辈,还请求长辈帮忙隐瞒。

    若是换做其他的长辈。生气、怪罪还来不及呢,哪里又会同意齐谨之的要求,帮着他一起隐瞒顾伽罗?!

    好吧,就算是齐令先和清河县主是忌惮顾伽罗的靠山,不敢在此时与顾伽罗有所摩擦。

    但按照其他婆母的想法,即便不能此时把儿媳妇怎么样,也会变相的敲打敲打。

    比如借着顾伽罗生产的时机给齐谨之纳一二美妾;

    再比如趁着齐谨之回京的时候。给他安排三四侍奉的俏婢;

    再再比如,同意楚氏的建议,收接纳楚家姐妹入门……反正。绝不会像现在这般,什么都不做,任由顾伽罗逍遥自在。

    顾伽罗下跪行礼的时候,偷眼看了一下清河县主。发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重逢的喜悦、有隐隐的惋惜与怜悯。惟独没有厌恶或是嫌弃。

    一个人的表情可以作假,但下意识表现出来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顾伽罗自认还有几分眼力,应该不会看错,所以她笃定,清河县主对她或许不似亲生女儿般无原则的疼爱,但也绝没有什么恶意或是嫌恶,甚至还是比较喜欢和疼惜的。

    这、就足够了!

    所以,顾伽罗心中充满了对公爹和婆母的感激和敬爱。并暗自下定决心,日后定会好生回报二老。

    顾伽罗真情流露。齐令先和清河县主自然能感受得到。

    齐令先是个大男人,又是做人公爹的,不可能在儿媳妇面前流露什么,他不自在的轻咳两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清河县主就没有这么多避讳了,亲自起身,来到顾伽罗身边,弯腰扶起了她,爱怜的说道:“你啊,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进门就说这些,你是想招我的眼泪不成?孝不孝的可不在这些,你能照顾好自己和谨哥儿,还给齐家生了两个健康又可爱的小千金,已然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了,其它的呀,都是虚的!”

    “娘,我可不依,您偏疼大嫂我知道,可也不能这般嫌弃我们啊。感情合着我和慧姐姐每日在您身边伺候,就是‘虚的’呀?!”

    齐敏之见堂屋的气氛竟有些伤感,她赶忙跳出来调剂气氛。

    抽出一方帕子,故意盖在脸上,一手拉着清河县主的衣袖,一手捂着帕子,嘤嘤嘤的假哭起来。

    齐慧之原本立在一旁充当布景板,但听到齐敏之点她的名字,她不好再继续躲着,只好笑得有些勉强的凑到近前,附和道:“是呀是呀,大伯母,慧儿也不依!”

    “我和你们嫂子说话,你们两个小魔星跑来凑什么热闹?”

    清河县主满意于女儿的懂事,顺着她的话头,故意伸手戳了戳齐敏之的额头,“行了,别作怪了,还不见过你们嫂子?你们嫂子远在西南的时候就没少惦记你们,每次都给你们送来那么多好玩意儿。如今好容易见了,怎么连句话都不说了?”

    齐敏之赶忙丢开清河县主的袖子,一下子跳到顾伽罗跟前,捉住她的手腕,撒娇的摇晃着:“嫂子,我的好嫂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这一走就是三年,我、我和慧姐姐都想死你了。昨儿晚上一听说你回来了,我们便想出城去迎接,偏大哥不同意。大嫂,大哥最坏了,你不在的时候,他老欺负我,待会儿你可一定要帮我出气呀。”

    说着,齐敏之还唱作俱佳的瞪了齐谨之一眼。

    齐慧之扯了扯嘴角,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福礼,“见过谨大嫂子,几年不见,谨大嫂子一向安好?!”

    顾伽罗反手握住齐敏之的手,她没有先给亲小姑打招呼,而是冲着齐慧之点了点头:“好好,我们都好。三年不见,慧姐儿出落得愈发好了。西南偏远、贫瘠,不过却有些小玩意儿做得很是精致,我特意选了一些,待会儿命人给你送过去,慧姐儿不要嫌弃才好!”

    齐慧之唇角勾勒出一个标准的弧度,只是那笑意不及眼底,“不嫌弃,大嫂送的必是极好的,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她嘴上说着不嫌弃。但话语间却没有任何欢喜与感谢。

    齐慧之蹙眉,旋即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加大幅度的摇晃着顾伽罗的胳膊。“我呢?大嫂,我的礼物呢?您不会只给慧姐姐带了礼物吧?”

    顾伽罗赶忙笑道:“有、有、有,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家敏姐儿啊。放心吧,大嫂早就准备得妥妥的了,这会儿箱笼都抬进你的闺房了,等你回去了再仔细检查。若是不满意啊,随时来大嫂这里调换!”

    “多谢大嫂,我就知道大嫂最疼我了。”

    齐慧之故意做出兴奋至极的模样。清脆的笑声在整个堂屋飘荡。

    “好了,别闹你大嫂了,还有正事呢。”

    已然坐回主位的清河县主笑骂了女儿一句,然后热切的对顾伽罗说道:“香儿。我的乖孙女呢?啧啧。整日听谨哥儿说两个丫头多么漂亮、多么可爱,你们父亲和我是日也盼、夜也盼的,好不容易盼到你们进京,这都回家好半天了,怎么还不见我的乖孙女们啊?”

    齐令先没有说话,目光却也在堂屋里逡巡,企图寻找两只小奶娃的踪影。

    齐敏之跟着凑热闹,“是啊是啊。我的小侄女儿们在哪儿?啧啧,双生花哪。京城都少见,我家竟出了一对儿,想想就觉得稀罕。大嫂,快让我瞧瞧吧。”

    顾伽罗赶忙扭身吩咐道,“赵妈妈、梁妈妈,没听到母亲的吩咐吗?还不赶紧抱幸姐儿、福姐儿过来给她们的祖父、祖母和叔叔、姑母请安!”

    赵、梁二人早已等候多时,听到传唤,各抱着一个襁褓走了进来。

    “奴赵氏/梁氏见过老爷、县主,见过三爷、大小姐和慧小姐。”

    两人恭敬的行礼,将齐家的主人们问候了一个遍。

    清河县主急切的招手:“快、快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瞧瞧。”

    齐令先也满眼热切,这可是他的第一对儿孙辈啊。顾氏好生养,且时有双生子出现,有顾氏这个长媳,他们西齐何愁人丁不旺?!

    赵、梁二人下意识的看了顾伽罗一眼。

    顾伽罗微微颔首。

    赵、梁二人放来到中堂前,两人倒也机灵,直接站在了齐令先和清河县主的座位中间,如此,齐令先夫妇只需向前探探身子,便能一起看到两个孙女了。

    齐谨之和顾伽罗见状,也缓步走到近前,齐谨之站在了父亲身侧,顾伽罗则立在了清河县主那一边。

    齐敏之不甘人后,跟着顾伽罗一起冲到了清河县主座位旁。

    “哎呀,这是幸姐儿吧,长得真像大嫂。”

    齐敏之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戳了戳幸幸的小嫩脸,然后兴奋的喊道:“娘,大嫂,幸姐儿的小脸真嫩,就跟水豆腐一样。”

    “你小心些,别弄痛了我的宝贝孙女!”

    清河县主看得心惊,这个熊孩子,手上还留着指甲呢,就敢伸手戳孩子的小脸,几个月的奶娃儿皮肤多嫩啊,万一划破了怎么办?

    清河县主几乎是抢东西一样,慌忙从赵妈妈手里接过幸姐儿,飞快的闪开齐敏之的‘魔爪’,嘴里还不住的训着齐敏之:“你个冒失的性子,什么时候能给我改改?都快要议亲的人了,还这般毛手毛脚的。瞧瞧,吓坏了我的幸姐儿可怎么办?”

    骂人的同时,清河县主也不忘给女儿使眼色。

    齐敏之先是被吓了一跳,旋即才反应过来自己鲁莽了,冲着顾伽罗抱歉的一笑。

    她其实不是跳脱的性子,只是家人重逢,她心里高兴,一时有些得意忘形。况身边有慧姐儿这个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两句酸话破坏气氛,她担心大嫂会觉得尴尬或是不舒服,所以才会故意显得格外活跃。

    不想却……唉,希望大嫂不会误会才好。

    顾伽罗看到齐敏之寸许长的指甲时,也是吓了一跳,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快,但很快看到齐敏之懊恼和歉疚的模样,她便释然了。

    挽住齐敏之的胳膊,抬手故意掐了掐她的小脸,顾伽罗说道:“哎呀,我们敏姐儿好像吃醋了呢。放心吧,母亲疼爱孙女,大嫂我却是个疼爱妹妹的,以后有我呢。”

    齐敏之听得出来,顾伽罗并没有怪她,方暗暗松了口气。

    顺着顾伽罗的话茬儿,她反身趴到顾伽罗的肩膀上,嘤嘤起来:“呜呜,母亲有了孙女就不要女儿了,我好难过啊。虽然幸姐儿确实长得好看又可爱,可、可我也不丑啊。母亲这般喜新厌旧,我、我……幸好我还有大嫂,大嫂~~”

    “噗嗤~~”

    顾伽罗实在撑不住了,三年不见,印象中那个小大人一样的姑娘,居然变成了现在这幅活泼又搞怪的模样,真是出乎她的预料啊。

    不过这样的齐敏之,却更让顾伽罗生出想要亲近的心思。

    虽然三年前,齐敏之对她也很尊敬,但过于客气,姑嫂间总有那么一丝隔阂,今日重逢,经过齐敏之这一番‘折腾’,当初的隔阂、以及过去三年的分离而产生的疏离感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妹妹愈发活泼了,真好,以后幸姐儿和福姐儿也有玩伴了。”

    顾伽罗拍拍齐敏之的背,笑着说道。

    “噗嗤!玩伴?好个玩伴,呵呵,敏姐儿啊,听到你大嫂的话了吗,以后你可要时常去跟侄女儿们玩耍呀。”

    清河县主见顾伽罗和齐敏之姑嫂相契,顿觉快慰,便顺着她们营造的气氛,笑着调侃自己的女儿。

    立在左侧的齐谨之却低头跟齐令先小声的说:“父亲,您看,这是福姐儿,她生得、生得最像儿子。”

    看到福姐儿渐渐长开的五官,齐谨之的心又是一阵的钝痛。他不禁想到了早已埋入祖坟的小儿子,眼眶一阵发酸,用力眨了眨眼睛,方把涌上的眼泪逼了回去。

    齐令先明白儿子话里的深意,仔细的看着福姐儿的面容:唔,这小模样儿确实好,若是生在男儿身上,是难得的精致与英俊,可生在女儿身上,也不显得违和,反而多了几分英气。

    唉,只是可惜了那个无缘的孙子。

    齐令先不比齐谨之,早些年东西两府内斗厉害,他和清河县主的几个孩子都相继夭折,早已见惯了这种事。

    对于孙子的早夭,他惋惜、心疼,却不会像齐谨之这般耿耿于怀。

    微微叹了口气,齐令先伸手摸了摸小孙女的脸蛋儿,笑容可掬的说道:“小丫头,我是你祖父,待你长大些,祖父便命人教你功夫可好?”

    清河县主、齐敏之、齐慧之纷纷默然,心道,好好一个千金小姐,学什么功夫啊。

    顾伽罗却垂下了眼睑,因为方才齐令先和齐谨之父子说话时的眼神,全都落入了她的眼中……(未完待续……)

第008章 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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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众亲人在堂屋里好生的叙了会话,齐令先和清河县主抱着孙女过足了祖父祖母的瘾,抬眼看到顾伽罗满脸倦色,这才想起儿媳妇刚回来,还没有好生休息过。

    就是怀里的小家伙,也开始蠕动着粉嫩的小嘴儿,似乎要瞌睡的模样。

    不舍的将大孙女交给乳母,清河县主道:“香儿一路风尘仆仆,定是疲乏的紧,现如今到了家,还是先去歇息一下,待晚上,咱们一家人再好好聚在一起吃顿饭,可好?”

    她最后两个字是问的齐令先。

    齐令先没什么异议,学着妻子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将小孙女递给乳母,轻咳一声,对齐谨之道:“大奶奶刚回来,孩子们又小,你过去好生照应一下吧。”

    齐谨之点点头,昨日在驿馆,他们谈了些京中的事,但对于自家院中的事以及齐家的一些情况,他还没有跟妻子好生说道。

    毕竟他们夫妇离家三年,沉香院虽一直保持过去的模样,但他和顾伽罗的心境早已发生了改变。许多事、许多人事安排,还都需要重新处理呢。

    顾伽罗也确实累了,不过她还没忘了正经事,只见她组织了一番措辞,委婉的对清河县主道:“多谢父亲、母亲关心。也多谢弟弟妹妹们的惦念。对了今儿个怎么不见勉四奶奶?水西那边的亲眷还托我给她带了些东西,她——”

    说着,顾伽罗的目光瞥向了齐慧之。

    齐慧之正满脸不耐烦的站在齐敏之身边。忽而听到这话,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厌嫌,而后不怎么在意的说道:“好叫谨大嫂子知道。我四嫂五日前刚刚生产,此刻正在院中休养,所以无法请来迎接谨大嫂子。”

    顾伽罗故意做出惊讶的模样,“什么?勉四奶奶生了?不知是个哥儿还是个姐儿?她和孩子可还安好?”

    顾伽罗甩出一大串的问题,眼角的余光扫了眼清河县主。却发现,县主的表情有些古怪。

    顾伽罗不禁心生疑惑,莫非姚希若生产一事有何蹊跷?

    等等?

    顾伽罗脑中灵光一闪。涌出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测。

    她不自然的吞了口唾沫,悄悄的觑了眼齐谨之,不意外的。还真让她捕捉到他唇边的一丝冷笑。

    果然!

    还真是她猜得那般,只是,顾伽罗担心,齐谨之应该没有亲自动手吧。或者。他没有露出什么痕迹吧?

    姚希若是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人。且有狠心、有手段,若是被她惦记上了,还真不是一件令人轻松的事情。

    还有,齐勉之也在京里,他现在虽是个商贾,可背后有展家、安家等几大夷族支撑,身边带了不少夷族勇士,跟他结仇。与齐谨之而言,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唉~”清河县主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担忧与惋惜,“勉哥儿媳妇胎像原就不好,偏偏贵人身体欠安,唯有勉哥儿媳妇的医术能缓解病痛,所以,她只好捧着个大肚子里外辛劳……五日前,勉哥儿媳妇照例去给贵人送药膳,不想途经东大街的时候,竟遇到了一匹惊马……勉哥儿媳妇躲避不及,居然从马车里直接甩了出来……”

    一边说,清河县主一边摇头。

    齐慧之和齐敏之两位小姐也是面带哀戚。

    原本,似这等怀孕、生产、难产等话题,并不合适让两个未出阁的姑娘旁听。可今日,一向重规矩的清河县主却没有支开齐慧之、齐敏之两个,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件事闹得太大了。

    姚希若是为了救治妙真大师而出的意外,事发后,连宫里都惊动了,圣人甚至阴谋论了一把,觉得所谓的‘惊马’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为得就是弄死齐姚氏。

    要知道,姚希若可是救治妙真的唯一人选,若是她出了意外,妙真就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当个活死人了。

    这绝不是圣人想要看到的局面,震怒之下,圣人立刻命锦鳞卫展开调查。

    如今锦鳞卫还在调查中,不过,就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似乎整件事还真就是个意外。

    锦鳞卫虽然没有拿到确切的结果,闹出的动静却不小。

    原本闹事惊马就够让人侧目了,受伤的又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这孕妇还是妙真的唯一救星,如今更是惊动了锦鳞卫……这每一个细节都足以让满京城的目光都集中到姚希若身上。

    随后姚希若难产,腹中三个胎儿只存活了一个,还是个病病歪歪的女婴,生产后姚希若下红不止,各种消息更是不断的传出齐家,飘入市井坊间。

    现在哪怕是随便在街上拦住一个人,随便问问有关姚神医的话题,那人都会八卦兮兮的告诉你:“哎呀,你有所不知啊,姚神医真是可怜,怀了世间难得一见的三胎,二子一女啊,最后却只活了个闺女。赔钱货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先天病弱的……”

    姚希若生产的事,已经成为满城皆知的事,各种细节、各种内幕更是被人八得详详细细。

    齐慧之和齐敏之就算是堵上耳朵也能听到各种流言,再加上她们都到了出嫁的年纪,清河县主想了想,便没有避讳她们。

    “竟、竟有此事?”

    顾伽罗瞪大了眼睛,这次她不是假装,而是真的惊讶。

    三胎?姚希若居然也怀了三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慢说是古代了,就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自然怀上三胎的几率也是非常小的吧。

    可她顾伽罗前脚刚生了三胎,姚希若就马不停蹄的追了上来。一样也是三胎。

    未免也太巧了吧?

    前头咱说过了,顾伽罗从来不信什么‘巧合’。

    忽然,她想到了某种可能。身体顿时一阵发寒。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顾伽罗哪怕心底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却仍保持着惊讶、同情等表情,嘴里还不住的说着:“怎么会这样?勉四奶奶多好的人哪,行医救人,做得都是行善积德的事儿,怎么老天就这么不长眼呢?!唉。依礼我该去探望她的,可她现在、唉,我又怕她见了我会勾起伤心事。会愈发难过,万一因此再加重了病情,可就真是我的罪过了。罢,紫薇。待会儿你亲自过去一趟。把我带回来的上好药材每样都送过去一些。”

    紫薇屈膝答应道:“婢子遵命!”

    顾伽罗又装作模样的叹息了几句,然后才与齐谨之相携出了正房。

    “大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了萱瑞堂,顾伽罗脚下不停,却忽然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齐谨之却明白顾伽罗的疑问,他双目直视前方,眼底不含一丝温度,“一切正如阿罗猜测的那般。她对你用了手段。礼尚往来,我也不会轻饶了她。”

    贺氏已经被活活淹死了。齐谨之胸中的恨意却还没有消。因为还有个主谋。

    “据贺氏招认,早在几个月前,她便与姚希若勾结,暗中对你下了药,这种药甚是诡谲、阴毒,虽能助妇人怀孕,却极容易出现死胎、多胎或是孩子早夭的情况。”

    齐谨之的脸寒冷如冰,他咬牙道:“所以,阿罗,那日即便没有意外,你也极有可能撑不到预产期。”

    顾伽罗猛地顿住脚步,一把抓住齐谨之的双臂,满眼惊恐的颤声问道,“那、那药对孩子们可有什么影响?我们的幸姐儿和福姐儿?”

    齐谨之赶忙摇头,“没有,不幸中的万幸,幸姐儿和福姐儿只是身子虚了些,其它的并没有什么毛病,我已然命人好生检查过了。”

    顾伽罗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才发觉双脚瘫软得厉害,自己几乎是挂在了齐谨之的臂弯上。

    “阿罗,小心!”

    齐谨之直接揽住顾伽罗的腰,半抱半扶的将她带到游廊下的横栏坐下,“你放心吧,事情我都调查清楚了,而且也命人悉数回敬给了姚希若。有来有往,我齐博衍是个讲究‘公平’的人呢。”

    顾伽罗背靠着柱子,极力平复着紊乱的心跳,好一会儿,她才镇静下来。

    “所以,大爷你也给她下了药,让她同样怀了三胎,然后又在她快要临盆的时候,制造了一个‘意外’,让她的孩儿们胎死腹中?”

    顾伽罗重新梳理了下脉络,慢慢将齐谨之的作为说了一遍。

    齐谨之面沉似水,定定的点头,旋即略带忐忑的问了句:“阿罗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太狠?觉得姚希若该死,可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顾伽罗的面容有些扭曲,“我与大爷的孩儿就不无辜?最要紧的是,我从未主动害过她,可她却步步紧逼,过去只是针对我,现在居然丧心病狂的想要我们孩儿的命。哼,如今她有如此下场,全都是她应得的!”

    顾伽罗不是圣母,做不来以德报怨,所以,齐谨之如此‘狠辣’的报复手段,她非但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反而觉得酸爽无比。

    唯一的遗憾,便是她没有亲自参与进来,错失了给儿子报仇的机会。

    不过,等等?

    顾伽罗忽然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她抬起头,直直的看向齐谨之:“大爷,你知道姚希若的毒计,应该是事发后贺氏的招认,可、可那时姚希若已然怀了身孕,不对,当日给她下药的绝对不是你。”

    齐谨之弯了弯唇角,伸手帮顾伽罗擦去额上的汗珠儿,“我的阿罗还是这般机敏。没错,齐姚氏怀孕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世间有所谓的‘多子丸’。齐姚氏会中招,却是另一个人的功劳。阿罗,你猜猜,是何人动的手?”

    顾伽罗皱眉。

    下人们全都在二十步开外站着,顾伽罗和齐谨之身侧并没有任何人,所以他们说起话来倒也没有太多防备。

    顾伽罗斟酌着回答:“要么是大师,要么就是东齐的那对兄弟。”

    多子丸是传说中的宫中禁药,她还是在铁槛庵的时候,贺氏说漏了嘴,才让她知道有这么一个神奇的药方。

    寻常权贵人家,约莫只有那些上了年纪且身份够高的人才有所耳闻。

    妙真大师不是常人,她自幼在宫廷长大,手中又握有一只神秘的力量,想要知道一些绝密,却也不是难事。

    以妙真大师的身份和权势,想要弄到多子丸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问题来了,在妙真大师眼中,姚希若并不重要,她老人家无缘无故的绝不会主动算计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是齐勉之,对,一定是他,”顾伽罗肯定的说道,“姚希若一直想找机会与齐勉之和离,可齐勉之却不想放过她,毕竟于现在的东齐而言,姚希若是他们唯一能重返上流社会的阶梯,更是一个有力的助手,他们定会想尽办法将姚希若留在东齐。”

    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想要让她死心塌地的在婆家呆着,没有什么比让她怀孕生子更有用的了。

    齐勉之和姚希若貌合神离,姚希若又受召准备返京,短短的时间里,齐勉之为了确保成功让姚希若怀孕,下药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至于齐勉之从何处知道多子丸,那就更简单了,大家别忘了,东齐还有个活了几十年、深知皇家机密的大长公主呢。

    而至于姚希若吃了多子丸,会不会有什么不适或是意外,就不是齐勉之会关心的了。他与姚希若之间,还有逼死母亲的深受大恨没有清算呢。

    齐勉之只要保证姚希若不死,能生下姓齐的孩子就可以了。其它的,他并不在意。

    顾伽罗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她恨姚希若入骨,但站在同时女人的立场上,此刻她竟有一丝同情姚希若:啧啧,被自己的枕边人如此算计,连亲生骨肉都能拿来做棋子,姚希若这个勉四奶奶做得也真够悲哀的。

    “药不是我下的,但意外却是我命人制造的,这是咱们夫妇给她姚神医的回礼。阿罗,你可满意?”

    齐谨之坐在顾伽罗身边,悄声耳语道。

    顾伽罗用力点头,“满意。”真是不能再满意了,这才是一报还一报呢。

    齐谨之笑了,提到了孩子,他不禁想到了自家的宝贝儿,从袖袋里抽出一张纸,“这是父亲列出来的几个名字,你瞧瞧。”

    顾伽罗扒着齐谨之的胳膊,扫了眼那名单,脱口问了句:“怎么都是女儿的名字?我们的小三儿呢?”(未完待续……)

第009章 闭门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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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谨之的身体明显的一僵,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仿佛没有听到顾伽罗的话,指着名单上最前排的两个名字说道:“阿罗,我觉得德音、德纯这两个名字就很好。”

    顾伽罗低着头,没有说什么。

    齐谨之兀自说着,“她们这一辈是‘德’字辈,音、纯二字皆取自于诗经。‘彼美孟姜,德音不忘’,‘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你瞧,德音、德纯都是寓意极好的名字,最妙的是,还与辈分相得——”

    吧嗒、吧嗒……

    一颗一颗大大的泪珠掉落在齐谨之展开的名单上。透明的液体落在端方的楷体上,晕开一团团的墨色。

    齐谨之说不下去了,喉间堵得厉害,眼睛也一阵阵的发酸。

    顾伽罗猛地推开齐谨之,站起身,踉踉跄跄的朝沉香院走去。

    “大奶奶~~”

    紫薇等人目瞪口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转眼就——

    齐谨之用力握紧手里的纸,深深吸了口气,大步朝顾伽罗追去。

    “走吧,记住,回到沉香院后,若非大奶奶和大爷召唤,咱们还是不要擅自进去为好。”

    冯妈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格外难看,她叫过紫薇和两个~ 乳母,郑重的叮嘱道。

    “……是!”紫薇答应的有些勉强,她的目光一直追着顾伽罗。

    两个乳母抱紧怀里的襁褓,赶忙点头。

    冯妈妈一挥手。“走,沉香院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呢,你们手脚麻利些。切莫让大奶奶为了这些琐事而心烦。”

    众人纷纷应声,接着,呼啦啦一群人紧跟齐谨之夫妇的步伐,朝沉香院涌去。

    回到阔别三年的宅院,顾伽罗根本没有心思打量、参观,草草丢给冯妈妈一句:“妈妈看着收拾一下就好,我还有话跟大爷说!谁都不要进来!”

    说罢。顾伽罗便直接进了西次间。

    齐谨之还记得女儿,又叮嘱了两个乳母一句:“看好小小姐们。”

    西次间里,房间保持着顾伽罗离开时的模样。房内很是干净,器具摆设一尘不染,显是有人经常打扫。

    临窗大炕上铺着厚厚的褥子,顾伽罗习惯性的坐了上去。唔。很是柔软。且被褥都是新的,若是细细一闻,估计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只是现在顾伽罗哪里还会关注这些,此刻,她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炕桌上哀哀痛哭着。

    齐谨之走到她的身边,伸出的右手有些颤抖,但最后还是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你、都知道了?”

    他就知道,儿子的事儿根本瞒不过顾伽罗太久。

    早在顾伽罗恢复正常的时候。齐谨之就猜到有这一天,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顾伽罗没有理他,继续哭着,渐渐恢复苗条的肩膀不住的耸动着。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阿罗,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想让你太过自责和愧疚,”

    齐谨之目光放空,喃喃自语的说着:“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委屈了德冀——”

    “德冀?这是小三儿的名字?”

    顾伽罗陡然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她红着眼睛、哑着嗓子,低声问道。

    齐谨之用力点头,“父亲取的,父亲说,待日后咱们再有了孩儿,便取名德遥。”

    “翼遥,取自楚辞?‘冀遥遥其左右’,也是极好的两个名字。德冀,冀哥儿……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顾伽罗起初还缓缓的念叨着,但当她说道‘儿子’的时候,声音不禁尖利起来,整个人也有些癫狂的失控。

    齐谨之赶忙圈住她的身子,连声劝着,“阿罗,阿罗,你听我说,那件事真的不怪你,食用了多子丸,大多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冀哥儿,他、他与咱们的缘分浅,所以——”

    “啪!”

    顾伽罗一巴掌抽到了齐谨之的脸上,不疼,却足以打断他的话。

    顾伽罗的情绪已经失控,一双凤眸中满是怒火,她凄厉的喊道:“你还说?!你凭什么不让我知道?凭什么瞒着我?凭什么?!”

    齐谨之的头被打歪到一边,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打他的脸。小时候,哪怕是自己做错了事,父母惩戒,也多是打手板、打板子,却从未往脸上招呼。

    若是换做旁人,齐谨之早就反手打回去了。

    但对上顾伽罗几欲疯癫的模样,他只是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用力箍住顾伽罗的肩膀:“阿罗,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好不好?”

    冷静?她为什么要冷静?她好好一个儿子,还没有生出来就死了,她连儿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儿子就这么没了,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她、她如何能冷得下来?

    顾伽罗拼命挣扎着,齐谨之却死死抱着不放。

    她胸中的怒意更加炽烈,举起两个拳头,翻身用力捶着齐谨之的胸膛。

    齐谨之一边抱紧她,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道:“阿罗,我知道你难过,我也难过。但冀哥儿去了,他、他还在腹中的时候就已经去了……我好好的将他带回了京城,葬在了祖父和祖母身边。你放心,有长辈们看护着,他、他在那边定不会受欺负、受委屈。阿罗,别哭了,好吗,我们还有幸姐儿和福姐儿,我们以后还会有遥哥儿——”

    说到最后,齐谨之也说不下去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滴滴答答的落在了顾伽罗的头上和脸上。

    狂乱的顾伽罗有一瞬的停顿,捶打的动作也没有那么剧烈了。

    好一会儿,顾伽罗才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我,我想去看看他。”

    “好,明日我便带你去看他。”齐谨之轻轻抚着顾伽罗的背。嘴唇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着。

    “哇~”顾伽罗猛地将脸埋进齐谨之的怀抱,放声大哭起来。

    与方才的疯癫痛哭不同,这次顾伽罗哭得哀痛至极,每一声哭喊都代表着她对儿子的愧疚与歉意,以及对自己的痛恨。

    齐谨之搂紧顾伽罗,头微微上扬。用力逼回汹涌的泪水。

    房门外,冯妈妈捂着嘴无声的流泪,她就知道。大奶奶在跟大爷逼问此事。

    听到顾伽罗那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哭声,回想着顾伽罗知道真相后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冯妈妈不止一次的后悔:或许,最初她不该瞒着大奶奶。好歹让她看一眼小三少爷啊。

    顾伽罗痛痛快快的发泄了一回。心情平复了许多,理智也悉数回笼。

    摸了摸齐谨之的脸颊,她轻声说道:“博衍,对不起,我、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更不该——”打他。

    其实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顾伽罗便明白了齐谨之的心意:他瞒着自己,定然是怕自己受不了这个刺激。还怕她会自责、内疚,甚至会自我厌弃。最后崩溃。

    齐谨之隐瞒她,全都是为了她。

    试想一下,在她顾伽罗还在自怨自艾、沉湎于意外早产的过错中不肯自拔的时候,齐谨之却在默默的付出那么多。

    他不但要独自承受丧子之痛,还要在她面前佯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另一边,他又要挡住来自长辈的责难与抱怨,还要争得长辈的谅解、同意,稳稳妥妥的将儿子的身后事办完。

    要知道,死去的也是齐谨之的第一个儿子,他的亲骨肉啊,他也会心疼、也会悲恸啊。

    可他……顾伽罗越想越心疼齐谨之,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齐谨之拿帕子小心的给顾伽罗擦泪,语气无比轻柔,“不哭了,阿罗,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嗯!”顾伽罗低低的应了一声,而后道:“冀哥儿,他、他长得和福姐儿很像?”

    齐谨之用力点头,手指比划着耳垂,将冀哥儿和福姐儿惊人的相似之处告诉了她。

    “竟这般巧?”顾伽罗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然后迭声喊道:“来人,把福姐儿抱来。”

    齐谨之又赶忙补了一句,“还有幸姐儿。”

    他低头对顾伽罗道:“幸姐儿和福姐儿都是我们的宝贝,阿罗,咱们切莫过于偏爱了哪一个啊。”

    之前顾伽罗不知道真相,更看重长女幸姐儿,而他偏爱福姐儿,如此竟也有种诡异的‘平衡’。可如果夫妻两个齐齐偏爱福姐儿,那、那以后就很容易引发问题。

    顾伽罗怔愣了下,对上齐谨之的双眸,缓缓点头,“博衍,你说的是,为人父母最忌讳偏心。对孩子们,咱们定要一碗水端平。”

    有了这个小插曲,顾伽罗沉重的心情竟放松了一些,至少她没有继续纠结早夭的儿子,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两个女儿身上。

    抱着福姐儿好生稀罕了一回,将她的小模样反反复复的看了无数遍,顾伽罗才似是了了一个心愿,转而开始安排是正事来。

    “冯妈妈,待会儿你带人把西侧耳房收拾出来。”

    顾伽罗一边吩咐着,一边扭头对齐谨之说:“我还是想把女儿们放在近前看着。左右西耳房一直空着,不如收拾一下让乳母带着两个丫头住进来。”

    齐谨之对于这些内宅的事并不在意,“一切都听你安排。不过,阿罗,耳房是不是太小了些。毕竟除了乳母、婆子还有近身服侍的丫鬟呢。”

    顾伽罗想了下,深觉有理,“是了,过去在乌蒙,咱们一切从简。现在回京了,也该按照京里的规矩行事。”

    女儿们虽小,却是正经的齐家千金小姐,按照齐家的旧例,每个嫡出小姐身边,都要有乳母一人、教养嬷嬷四人、二等丫鬟四人、三等丫鬟四人。如果小姐长大后有了自己的院子,还要再添上粗使丫鬟、婆子各四人。

    加吧起来,每位小姐房中少说也要有十几个人服侍。

    就算现在齐家不是国公府第了,奴婢减免许多,但也不能太过分。

    毕竟顾伽罗的身份还在这里放着呢,若是太寒酸了,慢说顾家、冯家会不高兴,单是妙真大师那儿就不好交代。

    顾伽罗有两个女儿,服侍的人就要加倍,二十来个人挤在三间耳房里确实窄仄了些。

    顾伽罗沉吟片刻,道:“这样吧,直接将西厢房也打扫出来,与西耳房打通。如此,即便过两年幸姐儿和福姐儿长大了,也能住得开。”

    齐谨之没意见,表示任由顾伽罗安排。

    就这样,夫妻两个抱头痛哭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商量起家中的庶务。

    待到傍晚时分,沉香院的一切便都安排妥当,顾伽罗重新梳洗,换了套居家的常服,与齐谨之一起去萱瑞堂用饭。

    清河县主见了顾伽罗,并没有什么异样,看着顾伽罗像模像样的布了两筷子菜,便示意齐敏之拉她入了席。

    因是久别重逢,席间大家难得都破一次规矩,没再讲究什么‘食不言’,而是推杯换盏、说说笑笑,厅堂里满是温馨的笑语。

    就连不受欢迎的齐勉之,也是无比热情的拉着齐谨之喝酒、谈心,瞧他那热络的模样,仿佛齐谨之不是他的死敌,而是他的亲兄弟一般。

    屏风另一边,顾伽罗极力屏蔽掉齐勉之的声音,忍着对东齐上下的厌恶,笑着与婆母、小姑说一些西南的趣事。

    顾伽罗不想与东齐的人纠缠,却有人不愿意放过她。

    “谨大嫂子,多谢你给我大嫂送去的药,我大嫂看过了,说都是极好的药材,大嫂特意让我转达她对你的谢意,劳你费心了。”

    齐慧之见不得西齐一家其意融融的场面,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她自以为语气很正常,殊不知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却是带着浓浓的恶意,“到底是嫡亲的表姊妹,谨大嫂子对我家大嫂是真心疼惜呢。”

    齐敏之蹙眉,暗骂一句:搅家精,片刻都不肯安分。

    齐敏之怕尴尬,又担心顾伽罗会心里不舒服,正欲岔开话题。不想顾伽罗却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不当什么的,我与勉四奶奶是妯娌,理应相互照应。”

    不提什么‘表姊妹’,直说在婆家的关系,顾伽罗清楚的表达出对姚希若的身份定位。

    齐慧之当然不会只说这两句,她继续不怀好意的说道:“妯娌和妯娌可不同,谨大嫂子和我家大嫂关系‘不一般’呢。对了,说到药材,大嫂还有件事想拜托您。听说您回来了,大嫂琢磨着您肯定要去拜会妙真大师。正好大嫂刚拟定了一个滋补药方,想烦请谨大嫂子去安亲王府的时候,顺便将药方带去。”

    顾伽罗挑了挑眉,一时想不出姚希若此举的用意,不过她没有拒绝,点头应了下来。

    然而,顾伽罗更加没有想到的事,待她与齐谨之去安亲王府探望妙真大师的时候,却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未完待续……)

第010章 暗生间隙

    “大师怎么会在安亲王府?”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过晚饭,又坐在一起吃过茶,清河县主见天色不早了,这才打发齐谨之夫妇回去休息。XsHuotXT. .

    初冬时节,夜幕降临,曾经繁花似锦的庭院变得有些萧索,顾伽罗抱着手炉,小声的与齐谨之聊天。

    齐谨之并不意外顾伽罗会这么问,方才在席间,齐慧之嗓门那么大,他聋了才会听不到。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一时事多,竟忘了,”

    齐谨之看着前方,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说:“半个月前,太后偶感不适,似是得了风寒。原本不过是极寻常的病症,不想太后的身体却总也不见好,整日里汤药不断,圣人和皇后自然要随侍左右。如此,大师那儿就有些顾不过来——”

    宫里的贵人多,但数得上号的也就那么几个。平日里还好,这会子突然添了三个‘重病号’。不管是太后,还是妙真大师,亦或是刘贤妃,都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必须都要照看。

    但皇后只有一个,分身乏术,根本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圣人也是如此。虽然按照他的本心,他更关心他的阿妩妹妹,但太后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不管母子间有多少间隙多少宿怨,起码的面子活还是要做的。

    可圣人更清楚,如果他和皇后都去慈宁宫,阿妩那边势必就会有人懈怠。不是下头人见风使舵,而是资源有限。太医院就一个贺院正,宫中懂得药膳、熟知养生之道的顶尖厨子也不多。太后v萧妩,萧妩肯定要受点委屈。

    圣人却不想委屈了萧妩。

    原本,圣人有意将萧妩送回静月庵,毕竟那里是萧妩的地盘,一应奴婢、药材什么的都非常齐全。

    但大皇子等几个前来侍疾的小辈儿却说,静月庵虽好,到底在京外。万一有个闪失,宫里想要支援都来不及。

    安亲王世子萧煊恰在这时进宫,言辞恳切的请求圣人。准许他接萧妩回安亲王府养病。

    不管萧妩和父母兄弟闹了怎样的矛盾,在世人眼中,她始终都是安亲王府的女儿,如今高堂犹在、兄弟俱全。她一个无儿无女的‘寡妇’。还是回娘家最好。

    圣人想了想,觉得让萧妩去王府养病也不错。当年他为了感谢、或曰施恩,大笔一挥,将安亲王府旧址周遭的一大片宅院都赏给了安亲王,又特命内务府拨款、工部督造,把安亲王府修缮得美轮美奂。

    随后,圣人但凡得到什么好的东西或是能干的人,都会挑一部分赐给安亲王府。

    十几二十年积累下来。安亲王府不管是府邸、门内下人还是各项供给,都是仅次于皇宫的存在。

    圣人有些心动。萧煊又表现得无比诚挚,还将年迈的安亲王搬了出来,说什么父王惦念阿妩,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阿妩回家之类的话。

    萧煊提到了安亲王,话语间又隐隐提及十几年前的那桩旧案,圣人不好再说什么,思索再三,便同意了萧煊的请求。

    “太后病了?这么巧?”顾伽罗语气中满是嘲讽。

    可不是‘巧’嘛,妙真回宫没有多久,太后她老人家就‘病’了,一个小小的风寒,竟拖拖拉拉的折腾了大半个月。

    前一刻还病歪歪的倚在床榻上半死不活,待听到‘安亲王世子接长公主回王府静养’的消息后,太后居然‘挣扎’着起来了。再喝药的时候,也不吐了,晚上用饭的时候,‘没胃口’的她居然喝了大大一碗粳米粥并好几样精致小菜。

    到了第二天,太后的病情就开始转好。

    等妙真在安亲王府彻底住下后,太后的凤体也恢复如初了!

    好一个‘巧’啊,太后如此明显的作为,京中有眼睛的人都看了出来——传言果然不假,太后表面疼爱妙真,但心底里对这个便宜长公主并没有多少喜欢。甚至称得上憎恶。

    想想也是,太后明明是当今的亲生母亲,也是先帝明媒正娶的正宫娘娘,但在皇宫里,太后的前半生一直生活在穆贵妃的阴影下,后半生好容易等到儿子登基了,却又被一个萧妩抢去了所有风光。

    太后憋屈啊。

    当今是她的儿子,可她想要给娘家子侄谋个前程都不能轻易如愿。

    反观萧妩,还是公主的时候,就动辄举荐人才、插手朝政,可恨圣人是个偏心的,萧妩说什么他都信。

    哪怕出了家,萧妩变成了‘妙真’,她在皇宫乃至京城的地位也不曾动摇。

    许多贵妇曾经私底下闲聊,觉得大师的招牌比太后好使,真要是家里摊上了事儿,如果能求得大师的一句好话,真是比纶音佛语还有用呢。

    纶音自然是指圣旨,而佛语则是在暗喻太后的懿旨,太后最崇尚佛教,每每听到旁人恭维她是观音转世、佛爷再生,她就无比高兴。

    贵妇们的话只是私底下的戏言,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再加上有些话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

    等传到太后的耳朵里时,就变成了大齐王朝最尊贵的女人非萧妩莫属,太后什么的,只是面子上好看。

    这样的话听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太后到底久历风雨,不是一两句谣言便能影响的。

    可时间久了,类似的谣言听得多了,即便太后有一颗金刚心,也会被一点一滴的融化掉、侵蚀掉。

    所以,在妙真健康无事的时候,太后尚能保持表面的‘恩宠’,可一旦妙真出了事,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就是这位后宫至尊。

    “更巧的是,萧煊把大师迎回王府后。他的长子便接到了京卫指挥使司的调令,从一个挂名屯戍陵寝的勋职一跃升为正四品的指挥佥事。”

    齐谨之的语气中也不禁带上了嘲讽的意味儿。

    萧煊作为安亲王府的未来继承人,继承了安亲王的血统和皮相。却没有继承到老人家的精明与能干。这位安亲王世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弓马骑射,样样稀松;唯有吃喝玩乐,却是信手拈来。

    再加上三四十年郁郁不得志,他干脆为自己的不上进找到了一个理由:老头子按着他,妹子压着他。他就算再努力旁人也看不到,只会说他靠着老子、妹子。

    靠老子也就罢了,自古到今。那都是拼爹拼祖宗的。

    可靠妹子……这、太伤自尊了,原就没什么能为的萧煊直接堕落了,愈发在纨绔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几十年的时间。硬是从小纨绔成功晋级老纨绔。

    有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亲爹。萧煊的几个儿子毫无例外的全都被养废了。

    虽不至于像萧煊这般肆无忌惮的颓废、堕落,但也资质平平,靠着门荫和圣宠入了仕,但常年无作为,除了重大喜庆节日全员升职外,几乎是进去的时候是个什么官职,现如今还是什么官职。

    萧煊的长子在五军都督府已经待了近十年,兜兜转转都只是个六七品的小官。

    如今却猛然升官。你说这里面没有问题,谁信呐?!

    “京卫指挥使司隶属于五军都督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现任都督好像就是大师举荐的吧。”

    顾伽罗凝眉,淡淡的说道。

    大师在安亲王府养病,不管具体原因为何,但落在世人眼中,便是‘妙真到底是安亲王府的女儿’这一事实。

    而萧煊作为王府接班人,又是大师嫡亲的大哥,如今大师更是由萧煊亲自迎回了王府,这些信息让偏向妙真大师的人忍不住会多想。

    “是的,现在安王府府门大开,整日宴请不断,虽然名义上访客们是来‘探病’,但——”

    齐谨之摇了摇头,真心说,他很看不上萧煊的做派,眼皮子太浅、没有格局、太过急功近利!

    “哼,好一个探病,大师昏迷不醒,他、他们就这般作践她!”

    顾伽罗咬紧下唇,很是为大师感到心疼。忽然间,她明白了大师为何会跟娘家不睦。啊呸,这样势力的家人,有还不如没有呢,太糟心了!

    齐谨之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转头问道:“明日先陪你去一趟顾家吧。老爷子和父亲都十分记挂你,分别三年,你也要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呢。”

    顾伽罗点点头。她也确实想家里的人了。

    齐谨之又小心翼翼的说:“待从顾家回来后,我们再抽空回一趟老家,好吧?”齐氏祖坟在老家,冀哥儿就埋在那里。

    顾伽罗的心陡然被人捏住了,呼吸都有些急促,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她方缓缓的说道:“不急,下个月是寒衣节,咱们久不在京里,也未能时常回去,如今回京了,就一起回老家祭拜祖先吧。”

    齐谨之的好意,顾伽罗不想辜负了,既然外头的人都不知道冀哥儿的存在,她也不想大张旗鼓的宣扬。

    省得让有心人抓到把柄,无端生出是非来。

    尤其在眼下,京中处处都透着古怪,顾伽罗站在风暴的边缘,她不想因为任何疏忽而让自己和家人陷入危机。

    单独祭拜冀哥儿太惹眼了,借着寒衣节祭祖的机会回去,更名正言顺一些。

    齐谨之握住顾伽罗的手,柔声道:“好,那咱们寒衣节再回去。”他的阿罗果然最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现在齐家确实不宜再生事端。

    第二天一大早,顾伽罗回禀了清河县主,得到县主的允许后,与齐谨之一起,带着两个孩子以及一群仆妇,浩浩荡荡的去了赵国公府。

    三年未见,一家人再度重逢,自然又是一番激动、倾诉。

    相较于上一次见面,宋氏清瘦了些,但精神还好,看到顾伽罗时亦是高兴得直抹眼泪。

    “好、好、好,回来就好,外头太苦了,还是京里方便。”

    宋氏亲自扶起行礼的顾伽罗,拉她到身边坐下,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她,嘴里不停的说着:“你的气色看着还好,显见姑爷待你还是极好的。听说生产的时候有些艰难,身子现在恢复得怎样了?”

    顾伽罗笑着说道:“母亲放心,我一切都好,生了孩子后一直好生调养着。昨儿大夫还给诊了脉,说是已经无碍了。”

    宋氏轻拍她的手背,欣慰的说:“那就好,看到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顾伽罗抬眼看了看四周,问了句:“家里可还好?弟弟妹妹都可还听话吧?听说五弟要去族学读书了?”

    提到儿子,宋氏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是呀,那个小皮猴儿也该收收心了,去了书院有先生看着,总能安分些。我也不求他像珏哥儿那般争气,只希望他别整日憨吃憨玩就好。”

    宋氏一共生了二子一女,长子顾珏在顾家大排行老二,但却是世子的嫡长子,自幼由国公爷待在身边教养。今年不过才十六岁,便已经考中了秀才,是京中小有名气的‘才子’,当然私下里,国公爷也曾经亲自带着他去过辽东,曾经在大营里摔打了两年。是个文武兼修的出色少年。

    次子顾璟,家中排行老五,因是小儿子,且又是顾则安和宋氏亲自教养长大的,难免骄纵了些。

    不过顾家家教一向严苛,即便骄纵,顾璟也没有长成纨绔,只是个有些调皮的熊孩子。

    但对于做父母长辈的来说,孩子活泼些反而比‘小大人儿’样的孩子更招人稀罕,所以别看宋氏一口一个混小子、皮猴儿的叫着,但眉眼间满是对幼子的宠溺。

    顾伽罗笑着附和了几句,而后便跟着宋氏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稻香院里,赵老夫人一把将顾伽罗拉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好好,竟是比过去胖了些,这样才好,有福气!”

    长辈们的审美,顾伽罗只能呵呵以对。

    二夫人谷氏冷眼看着,脸上挂着夸张的假笑,“母亲说的是,咱们二小姐最是有福气呢,一下就给您添了两个外曾孙女,外头的人直夸咱们顾家的女儿好生养呢。”

    谷氏的女儿顾琳,比顾伽罗早怀孕几个月,生得也是双生花,奈何小的那个刚刚过百日就夭折了。

    谷氏陪着顾琳哭了好几场,前天她还刚去看了女儿和外孙女儿,哭得眼睛红肿才回来。结果今天看到顾伽罗满面红光的领着夫君、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谷氏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忿:

    凭什么都是双生花,她的琳姐儿就要遭受丧女之痛?而顾伽罗却母女平安?

    凭什么都是生女儿,徐家那个破落户居然还敢嫌弃?齐家却将顾伽罗生得捧做掌上明珠?

    谷氏撕扯着手里的帕子,多年来对大房的不满达到了顶峰,对顾伽罗也生出了几分嫉恨。或许,她该答应那个人,将当年的某些旧事说出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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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锦罗春:
no、Zuo、no、dIe!穿越到现代又反穿回来的顾伽罗很想问问曾经‘借住’过她身体的穿越女,你丫到底Zuo了什么,为毛让她一睁眼就要面对这么多烂摊子?!
但最要紧的,却是洗白名声,从这个号称大齐贵族女子监狱的铁槛庵逃出去!
穿越重生女:“谁Zuo了?咱有天下第一的尊贵爹,彪悍的人生无需解释!”
本土重生女:“我没Zuo,上辈子我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害得一尸两命,今生我定要有仇报仇,让所有害我的人统统去死!姐是本土重生女,分分钟秒杀你丫的穿越炮灰!”
系统重生女:“……”
顾伽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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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大齐贵女反穿回来收拾烂摊子的故事!
锦罗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罗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罗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