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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纨绔公子全文阅读

作者:小卓翔     大唐纨绔公子txt下载     大唐纨绔公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3.解气

    天空辽阔,高高地飘着浮云,横贯的溪水流向远方,落日黄昏中暮霭生寒,天边的夕阳朦胧如晕。

    一个身着绣花翡翠裙,上身是窄袖香衫的少女站在路边,素洁右手臂上挽着一篮碧绿新鲜采摘有的莲蓬,左手轻柔地擦拭了额头渗出的汗珠。路过烟雾缭绕的小树林时,她沉吟了一下,见有几个妇女揽着一个篮子往树林穿去,少女微蹙的黛蛾舒展开来,丰满的红唇轻轻上扬,也跟着走了进去。

    “二姐……等等我啦,二姐……”只听见后面传来银铃般的清脆声音,只见一个宛若小精灵的标致小女娃,迈着小脚丫吧嗒吧嗒地跟在了姐姐身后。

    “三妹,不是叫你在钱大婶那等着吗,姐把这些莲蓬到里面小溪洗洗,等会儿就出来。”武二娘回头瞄了这个妹妹一眼,翘着朱唇笑着说道。

    “姐,娘不是说不让咱们再到这个小林子了吗?你在这个林子有两次都碰上了坏人。”三娘背着小手,睁大着剪水般的双眼,望着姐姐,像个小大人一样,谆谆嘱咐道。

    “傻妹妹,碰上坏人是坏人的错,又不是这小林子的错,为何不能进去呢?不能像杯弓蛇影那般疑神疑鬼,只要咱们只要不跟娘说,不让她担心就是了。”二娘伸出纤纤玉指,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垂后。

    三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这时一个货郎扛着一木头满满的糖葫芦,她的眼神霎时就被吸引过去,一直瞟着那货郎走得老远才收回眼光。

    二娘看妹妹这副馋猫样儿,不禁扑哧一笑。伸出青葱玉指点了点她的小鼻头。说道:“你这个馋嘴儿。”

    三娘瘪了瘪小嘴儿,睁着迷离的大眼睛,侧着头委委屈屈地嘟哝了一声:”姐,我想凛哥哥了……。”

    二娘先是呆了一呆,然后咬着下唇拍了拍妹妹地粉脸。对她说道:“老天爷可不会平白给你糖葫芦吃,要想凛哥哥,可不是说说而已,得靠自己哦。”

    三娘虽然没听到好话,却是兴奋地跑到姐姐身边,摆着她地手臂急急问道:“二姐,怎样能尽快地见到凛哥哥呢?”自从姐妹俩的父亲去世后。而后也老是被异母兄长欺负。难得有个哥哥能够对她好,能够保护她,难怪三娘会如此念念不忘。

    这时有两个脚夫抬着一台肩舆路过姐妹二人,只听见肩舆里一声叫停后,肩舆的帷帘被掀开,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女子,然后便传来女子绵言细语的声音:“二妹、三妹,你们在此处做甚?”

    “大姐?!”“大姐!”

    梨园亭球场里,称心一见到那日不仅不给自己让路。反而还驾马飞驰,害得自己受伤地俊美少年,便是恨得咬牙切齿。他正要命令自己随身携带的东宫卫兵上前去为自己报仇,却被一旁的赵节拦了下来。

    “就是那少年将我弄伤的,难不成我还见到他还要忍让?!”称心本是被妓院刻意培养出的乐童。出身背景自是好不到哪去。自以为受太子恩宠之后。自是骄横惯了,便以为这天下人都得怕他。

    称心这些天一直在抱怨自己的伤势。赵节自然知道这回事,他虽然在心里暗暗嘲笑这个权利暴发户,却是好言相劝道:“太子猜得没错,伤你的人就是赵国公府地长孙凛,你若是几个人冲上去将他伤了,就算是太子也难保你周全。”

    “若不是太子守孝期间不得玩乐,今日必不放过此人。”称心刚才也是见到仇人后火冒三丈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来这梨园亭乃是皇宫球场,能进来击球观球地莫不是一些权贵之人,他便是扫兴之极,狠狠地往场地上吐了口唾沫。

    赵节虽然心里看不起这个以色魅惑男子的妖人,他也知道这人对太子的影响是巨大的,毕竟谁也不能小看枕头风的威力。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拉称心到球场来参加马球比赛,如此一来,也好为自己接下来的阴谋找到一把保护伞。他看了看正在交头细聊的张封和长孙凛,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于是侧着脑袋跟称心小声嘀咕了几句。

    “这也能行?”称心圆眼一睁,拍着手兴奋地问道。

    “当然能行,这马球比赛如此激烈,不小心碰着伤着那是正常之事。而且当年高祖便是立下规矩,在球场上不得行凶报复。”

    一个身着彩色服装的仆役捧着一个约莫拳头大小的藤马球走到中央,双方四名队员骑上马匹各就各位。场上地吵杂声音嘎然而止,上百双眼睛都紧张地注视着场地中央。

    “张封,今天咱们就来比试比试,谁输了谁就是***驴蛋一个!”赵节坐在马上挑衅道。

    “呸,赵节你这个王八蛋要想换个名号就直接跟我说好了!”张封也是一脸不屑地说道。

    “你!哼,咱们走着瞧!”

    待那名仆役退场后,只听见鼓声震天一响,张封和赵节二人立即策马向前马球处冲去,俯下身子挥着手中的藤月牙状球杖,都打算抢先对方一步抢到马球。其他队员也都纷纷策马走位,准备接应。

    随着比赛的进行,场下观赏亭的气氛也就开始热烈起来,男人们不断地吹口哨呐喊助威;即便是一些外向地贵妇人也开始大呼小叫,欢呼喝彩;而下注的人更是紧张地注视着场上地一举一动。

    长孙凛是第一次玩马球,还不知道走位怎样,他只是眼神紧盯着皮球,凭着感觉进行策马走位。这时对方的一个失误,将球传错了路线,直往长孙凛马下奔去。

    长孙凛直盯着马球的走势,瞅准时间。双腿紧夹着马肚维持平衡。猛冲上前,一个调度缓急有致,潇洒地附身一冲一射,只听见马球“腾”的脆声一响,便是远远地往对方的球网里飞去。

    全场地欢声呐喊先是消沉了数秒中。却又哄然地哎呀地遗憾一声,原来那球被射得太猛,飞过了球网。长孙凛玩世不恭般地拍了拍额头,对自己这一**击倒是十分满意。

    高阳坐在观赏台上静静观看,她的一双明亮眼睛一直注视着长孙凛。突然见赵节一方一名队员砰的一声,抢球当中不小心击中了长孙凛所骑的红鬃烈马前腿,把马痛的嘶嘶乱叫。高阳也吓得猛地站了起来。

    只见红鬃烈马四蹄腾空。马尾折曲束裹向上翘起,马首与地面成一个大斜度角,两耳耸立如削。长孙凛虽然平衡已失,却是不紧不慢,身姿后仰,左脚穿黑短腰靴紧蹬马镫,整个左腿、左臀和上半身背部组成地弧线,恰将着力点放在马背中央。能做出如此潇洒完美的动作,可见长孙凛的骑术已是越发娴熟。

    突然这时从马匹中冲出一匹黑马。那骑手的棕色球杖虽然貌似往附近的马球,却是猛地往一个球棍往长孙凛的脑门上甩去。长孙凛正在极力维持自己的平衡,而那家伙动作实在太快,周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长孙凛地额头便被此人狠狠地敲了一棍。顿时额头上地鲜血猛然冒了出来。

    高阳在观赏亭上远远看去。都觉得场面惨烈,她先是双手捂住了眼睛。可是借着又将手放下来,心疼地看着额头受伤的长孙凛,正欲走下场去呵斥那个没长眼的王八蛋时,这场上却是突然发生变化。

    按理来说脑门受对方以马速猛冲这么猛然一棍,普通人自是会顿时昏阙过去。只是长孙凛身负武功,加上一年的军旅生涯,身体自然比普通人强壮许多。他只是觉得额头一阵剧痛,便是伸手猛住缰绳猛力一仰,终于将自己下仰的身体给调回马上,整个过程大概也就是两三分钟。他也不顾额头上鲜血淋漓,一声春雷般的怒吼道:“***那个王八蛋给老子下如此阴手?!”

    才反应过来的张封也是怒目骂道:“赵节,你这个驴蛋竟敢纵容自己的手下行凶?!”杨豫之和温恭也策着马匹上前来助阵。

    赵节却是笑着说道:“这场面来得如此突然,马速恁快,有时候力道无法控制那是正常之事,怎能说是行凶呢?况且这位并非我地手下,而是太子身边之人……”

    长孙凛看到那娘娘腔那张阴谋得逞、暗自得意的脸,便知道这家伙是在借马球比赛来暗中报复,他可管不了什么太子身边之类的话语,也不等赵节说完,便是操着球杖策马往称心那便冲了过去。怒目圆睁,嘴里还怒骂道:“你这个死人妖!”殷红的鲜血已经从他的额头直落脸颊,然后滴到了马场上。

    这观赛之人先是惊呼了一片杂声,在场地男子们便是被“死人妖”如此贴切地形容词给逗乐了,然后便是津津有味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场面。而女子们则是双手捂住眼睛,不敢看这血腥地一幕,即便是有的女子较为胆大,睁着眼睛也是心惊胆战地惊呼不已。

    称心本来是想为自己血耻,却没想到因为马的速度太快,自己的力道也没把握好,既没有将对方敲晕,反而长孙凛鲜血淋漓,张牙舞爪横冲过来的模样,把他吓得浑身发抖,策马直往逃窜。他平日里只不过是一个优伶,骑术只是一般般,身体更是柔弱如同女子,哪能敌得过长孙凛的速度。

    “你……你……这……这……球场不许动武报复……”

    长孙凛很快就跟上了那家伙,摆出高尔夫球的标准姿势,一杆……两杆……三杆……

    场边观看的人,脑袋也是跟着球杖一起一落,也许心里也在数着数儿。张封也是看得心惊胆战的,没想到这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少年,发起火来竟是这般强悍。赵节一看可就慌了,太子对这个称心可是疼爱有加,若是万一他出什么事情自己可就要出大麻烦了。

    “长孙三郎,称心可是东宫里的人,你打狗也得看主人,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赵节策马上前去拉住了长孙凛,而称心已是满头是血的昏阙在地上。

    “死不了,我这球杖还没打断呢!”长孙凛挑了挑浓眉,也是解了气,便甩手将那球杖潇洒一扔,挥挥手示意下人将躺在地上的家伙抬下去。

    赵节见长孙凛虽然已是满身是血,却是一脸无谓地说着话,简直就如同地狱下的恶魔,心中也不得不发冷。本来他也只是想趁乱给自己出口恶气,没想到却捅出那么一个大漏子,看来以后见着此人还得绕着道走。

    长孙凛出完气后,觉得额头正在流血,便顺手撕下自己袖子上的一块布下来,准备为自己包扎伤口,却是听见身后传来娇嗲的声音。

    “哎哟,三郎伤得这般严重,还是让妗母来帮你包伤吧。”

    高阳正沿着阶梯迈着款款小步准备下去找长孙凛,却见一徐娘半老的风骚女子靠了上去,虽然觉得那女人甚是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本来就还在生气长孙凛的花心,见长孙凛也不拒绝那女人,便是气急败坏地扭身离开。

104.魏王拜访

    李承乾在东宫正殿——显德殿——召见了诸位大臣参谋国事后,退回内殿,与刚从封地回长安,一直在等候他的李元昌,互诉了一番离别之苦。宫女奉上香茗,李元昌端起茶杯吹了吹,呷了两小口,故意慢条斯理地问道:

    “听说青雀延揽了一帮士人,在魏王成立了文学馆,编撰《括地志》,殿下可知晓?“

    “他是要以此哗众取宠,进而取得父皇的好感,把我比下去,顺理成章地取代我的太子之位。哼,蛇蝎心肠,用心何其毒也!”

    一阵旷野的冲动攫住了李承乾,他双手挥舞着,眼里喷出火光,灼灼地环顾四周,恍若要找出魏王泰来,狠狠地咬住他的咽喉。

    李元昌见三言两语便挑起了太子的怒火,很欣幸自己的手段高明,心里像有只小鸟儿在唱歌一般快乐。他装作打抱不平的模样,发表感慨道:

    “人们都以为体胖的人心宽,而他却刚好相反,又阴险又毒辣。”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只见奄奄一息的称心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进了内殿。李承乾一见到满身是血的嬖爱,便像被火烫一样蹦跳起来,他心痛不已,咬牙切齿地怒斥卫士道:“这是谁干的?!赶快去请太医来!”

    这些侍卫唯恐殿下怪罪自己保护不周,便将事情的全部责任都推到了长孙凛身上。说是称心抢球之时不小心伤及对方,长孙凛却是勃然大怒将称心给打了个半死。却没有道出称心秘谋先惊吓长孙凛地骑马,然后想趁其平衡已失,对其下阴手。

    李承乾气得捶心顿足。嘴唇发白:“称心啊,称心,早就叫你不要去招惹那个家伙,想当年……”他缓了缓后却转口怒斥道:“这狼心狗肺的家伙,一直以来所有的兄弟表亲当中。除了青雀就属于他最坏,脚板生疮,头上流脓,坏透了顶。”

    李承乾此时是气得没了个主意,见李元昌并未答话,只是一脸阴晴未定的干坐在那里,便问他道:“王叔。我东宫被人欺负到这份上。此事难道就只能不了了之?!”

    “此事事关太子之位,殿下也只能忍一时海阔天空,等以后登上龙庭,再报此仇也不迟。”

    “哼,长孙凛此人自恃母后宠爱,向来欺我。今日我东宫受其如此欺凌,怎能让我咽下这口气?!”李承乾想到痛处,便是狠狠地将一白玉茶杯摔于地上。

    “如若殿下想顺顺利利地保住太子之位,不但要忍下这口气。而且还要亲自上门替称心赔礼道歉,好修复东宫与长孙府上地间隙。”

    “这是什么世道?!孤身为太子,却不得为心头之人报此伤体之仇,反而要低声下气地向那厮道歉?!”李承乾暴跳如雷。

    “要知道皇后这宫只有殿下、青雀、雉奴三男,雉奴尚小。不成气候。而今上如今又明显偏向于青雀。这皇位必是由你和青雀二人中产生。如今东宫与赵国公府怕是产生间隙,魏王必然趁此机会向令舅献好。若是殿下再失却令舅支持。怕是难保此位……除非……”

    “除非什么?!”李承乾听到前半段心里大为不爽,再听到后面二字,便是紧张地问道。

    “殿下应该知道,当年与当今令舅的地位相似,在高祖身边荣宠一时的裴寂裴阁老,他支持的实则乃是李建成……”李元昌瞥了太子一眼,谆谆诱导地说道。

    “这又与此何等干系?!”李承乾一脸不解地问。

    “除非殿下也同当今皇上一般,不靠权臣上位,而是靠……”李元昌话音越说越低,最后只是做了个手势暗示。

    “这……杀弟逼父,我怎么能做如此不孝不义之事……”,李承乾虽然嘴上道貌岸然,但他的犹豫之色却显现出了他地渴望。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上虽然曾密谋玄武惨案,然这天下有谁敢说他的不是?”李元昌看到李承乾已经被自己说动心思,便将身子向他那靠了靠,道:“殿下,我元昌愿永远紧跟你,为你将来荣登大业献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当你的打狗棒,谁也休想动你一根毫毛。”

    “叔王!”李承乾感动得热泪盈眶,“有你这句话,承乾也就敢放手一搏。”

    翌日,长孙府上,长孙凛正在母亲的帮助下,更换伤口包扎的布条,窦凤看见儿子额头上血淋淋的伤口,不禁心疼的潸然泪下。昨夜长孙凛回到家中,可把家里地女人给吓坏了,单怜卿就是抱着他低低泣泣地哭了一夜。

    “你这个孩子,自小就不能让你娘安心……呜呜呜呜……”窦凤想起这孩子将近十七年来经历过地几次灾难,不由心痛地搂着儿子哭了起来。

    长孙凛在母亲的怀抱里也不禁眼眶朦胧,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语,却是张了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母爱是什么呢?就像一位哲人所说的:母爱就是一个母亲省吃俭用,存了几十年的积蓄,甚至连与她相识数十年的老朋友,都不曾知道她有那么一大笔钱。然而街上碰到一位所谓的大师,说一些“汝儿近期必遭受天灾,本大师可为其渡劫”之类云云,她便毫不犹豫地将全部身家奉上。

    你也许会觉得老人家活了一世,怎么这般糊涂?就这么轻易被人给骗走所有身家?其实不然,早在出生那日起,母亲就已经知道儿子会有灾难。即便是他平平安安地活到四五十岁,当上大官富豪,也为人父母了,母亲依然是终日担心儿子,隔断时间便问长问短。“大师”的言论,根本配不上“骗”这个技术含量颇高的字,他无非只是说中了母亲地心声。千金易得,知音难求……

    更何况,长孙凛这个儿子每次都以血淋淋的事实,验证了母亲的预感,可想而知,窦凤这个母亲心里的难过。

    “娘,昨日我在马球场见到一个自称是妗母的女子……”长孙凛为了不让母亲伤心过度,便转移话题地说道。

    “恩?是何等模样?”窦凤一边包扎着新布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相貌颇为俏丽,似乎旁人都称其为公主……”长孙凛没大没小地揽住母亲地肩膀,安慰她道。

    “哦,那是你奉节舅父的妻子——房陵公主,皇上地八姐,前几年才嫁到我娘家。”窦凤嘘叹了一口气,似乎对于这位弟媳有些不满。

    “夫人,少爷,魏王到府上来拜访。”只见一下人匆匆忙忙到内堂来禀报。

    “青雀?”窦凤疑惑地嘀咕了一声,虽然长孙无忌和几个外甥的感情都不算差,不过自从这些皇子长大以后,各自有各自的玩法,也甚少到舅父府上来拜访。

    长孙凛却是知道这魏王泰此时上门拜访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他与称心在马球场上众目睽睽的干架,也不是什么秘密。而这矛盾必然会影响李承乾和自己父亲的关系,魏王如若没有嗅出这次拉拢舅父的大好机会,那么他这些年的皇子生涯也是白当了。

    正在外堂的李泰正在喝着茶,见到妗母和表弟二人出来,便是扭动着水桶般的腰身,挺凸着圆鼓鼓的肚皮,走上前去迎接。

    “泰儿今日怎么有空到你舅父这来呢?只是不巧,你舅今日陪皇上到郊外去了……”双方行过礼后,窦凤便亲切地问候道。

    “哦,妗母,这次我到府上拜访并非是专程来找舅父的,只是听闻凛弟昨日在马球场遭人毒手,特来问候其伤势。”李泰笑眯眯地说道,只是他的身形似乎不太适合“笑”这个动作,把眼睛都给没没了。

    “恩,一点小伤,不足以小题大做。有劳魏王亲自到府上问候,实在惭愧。”长孙凛客气地回答道,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他上回昏迷的时候,据说这胖子连问也没问过。看来人心都是比较势力,对自己有用的时候,你就被他当成了一个宝。

    “这称心也实在太不像话了,仗着自己是东宫之人,竟然敢骑到表弟头上,也不看看他自己有几斤两。”李泰站起身来,给舅母倒上一杯茶,只是圆滚滚的身子让他行动极为不便。

    “青雀说得正是此言,自凛儿昨夜回来,我就一直在纳闷,这称心是何许人也,恁地胆大妄为……”窦凤正是心中愤懑无从去说,被李泰挑起心思,便是源源不断的发着牢骚。

105.体罚

    “娘,你去看看晴儿,怜卿一个人怕是照顾不过来。”长孙凛见母亲的情绪被魏王诱使,开始发起牢骚,他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支走母亲。

    “妗母不过是心疼凛弟,为此心中不平而已。”在长孙凛锐利的眼神注视下,李泰觉得自己的意图似乎被对方看穿,只得讪讪地打圆场道。

    长孙凛冷眼看了他一阵子,没有说话,兀自坐回椅子上,与李泰隔着一张茶几。修长的手指在茶几上连续敲了数下,直到李泰表情上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了,他便冷笑一声,出言道:“那称心已经被我打得即便他亲爹娘都不认识,此事我也消气。若是他那边没有下文,我这里也会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所以你也不用再激起我娘的心里的怨愤,我与那称心之间的矛盾,若是升级到东宫与我爹的矛盾,那么除了魏王府之外,没有谁能得到好处。”

    “升级?这是何话?”李泰没想到长孙凛说得那么直接,他便是尴尬地笑了笑。

    “魏王今日亲自到府上,必定不是只为了小弟受伤之事,既然这厅堂内只有你我二人,不妨直说?”长孙凛眼皮撩了撩,没有回答无谓的问题,面无表情而又严肃地说道。

    “最近皇上恩准我在魏王府设置文学馆,招徕学识俊才。小王听闻三郎向来才华洋溢、颖悟绝伦,特意效仿刘备顾茅庐。如若三郎愿意加入我王府文学馆,我王府仿若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说到文学馆,李泰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得意。在他看来,魏王府正在沿着当年秦王府的方向,走向荣登龙庭的方向。

    长孙凛斜了李泰一眼,蔑然一笑道:“魏王过于抬举三郎,你不是刘备,我三郎称不上什么诸葛亮,这顾茅庐的说法过于牵强,我看更像是前朝晋王杨广参谒大理寺少卿杨约。”

    长孙凛如此一说,便是将魏王地司马昭之心形象地比喻出来。当年杨广便是通过杨约。拉拢了杨约的哥哥,文帝身边的权臣杨素,最终成功地废除太子勇,成为了臭名昭著的隋炀帝。

    李泰见长孙凛猜出了自己的心思,他倒是不反感长孙凛这一暗喻,反而补充地为自己解释道:“我魏王如若能夺得皇位。自不会像杨广那般耽玩声色,宠信奸臣,播乱朝政;必像父皇那般爱民如子,勤于国事!”

    长孙凛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道:“那就等你当上了皇帝再说吧。”

    “你!”

    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些所谓的天命传承。在长孙凛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唬人的笑话。即便是陈胜吴广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他眼里,也不见得有多么动听。毕竟这句话将王侯将相与普通人给种分化了。

    对于一个前世生活在可以公然骂统治者这样环境的人来说。长孙凛倒是不会对一个皇帝能有多恭敬多在意。若说他对于皇权有所敬畏,也仅仅是因为皇帝手中能够无边浩大地权利和武力。所以他也不喜欢这类太子之位的争斗,这些“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子们,有时候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有时候又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

    他们的出生本来就是高高在上。他们的想法自然也会被烘托至高高在上。却不知道他们的脚底下是虚空一片。无数朝代更新换代,分分合合。而崇山峻岭却一直能巍然不动地永恒屹立在历史地飘荡当中,只因为崇山峻岭的最底层,是最为扎实的基础。

    在长孙凛的历史记忆中,李泰这个魏王就是这样一类皇子,眼睛长到了额头上,导致自己被贬为东莱郡王,最后连一个魏王都做不成。

    送走一脸阴郁的李泰后,长孙凛想起今日还要到军器监去当值,便匆匆换上了官服,骑上马往宫城的官署奔去。此时正值秋高气爽地天气,他骑在马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情愉悦之极,便哼起了小曲策马飞驰。

    正当长孙凛将马牵入马厩之时,却见到一个身量苗条,稍显瘦弱的秀丽少女,正牵着一匹青骢马准备离开。那少女微微打量了他一番,长孙凛以为是自己额头包扎的伤口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也就没有留意,与她对了一个眼神,便牵着马与其擦肩而过。

    “你就是长孙少监?”少女突然扭过头来,笑盈盈地问道。

    “恩?”长孙凛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望她一眼。

    “那你今日可得遭殃了。”少女泯然一笑,随即骑上青骢马便翩然离开了。

    长孙凛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走进官署,长孙凛发现,前些日子到下面考察都水监地顶头上司徐孝德,已经回到长安。他是被小吏传到徐监正案前,徐孝德此时早出升堂,坐在自己案台前,整理积压已久地文书。他看了一眼长孙凛,继续将手中的文书给一一签名批完,长孙凛上前去行了个礼。

    徐孝德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脸上面无表情,却是大声唤来几名皂吏将长孙凛给拿下。只见四个身着黑衣吏服的彪悍男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七手八脚地抓住长孙凛的手和身,欲将他给束缚住。

    长孙凛哪里是那么容易轻易就范的主,他怒眉一挑,闷吼一声,稳住底盘,利用外心力原理,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地力气,竟然将自己地身子转动起来,而在移动当中,这四名大汉竟然纷纷被甩了开来。

    “你告诉那厮,要是想这样来对付我,他也未免想得太简单了!”长孙凛想起了刚才那名少女的话,他误以为徐孝德是奉太子地命令要将自己抓起来,以公报私,便是上前拍着案台对其怒斥道。

    “什么这厮那厮,你……你不但玩忽值守,工作时间不在岗位上!还敢以下犯上!”徐孝德没想到这个纨绔公子态度竟然这般强硬,他的胡子被气得直哆嗦,胸脯一起一伏,全身的血液浑若烧开了一般。两人都红了脸,互相直视着,谁也不肯退让,连睫毛也不眨动一下,空气酷如石头般僵硬。

    这时官署中的其他少监听到这里有嘈杂声,也都纷纷地跑过来。张封见到这等僵持状况,便是上前去好言相劝,给双方打圆场,先让两人都消消气。

    原来为了监督官员忠于职守,保证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唐朝还建立了点检以及值班考勤等制度,有时候一天要点检多次,对于点检不到的官员,一日取二点治罪,一点不到笞二十,二点不到笞三十,缺勤一天笞二十,三日加一等,二十五日杖一百,三十五日徒刑一年,等等,以确保官员到岗到位。

    长孙凛向来都是自由惯了,尤其是他在并州时,这火药坊上上下下都是归由他来管制,因此他不知道,也不曾想过纪律考勤的问题。本来即便是在军器监偶尔溜个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长孙凛昨日在马球场怒揍太子嬖人之事在京城传得是沸沸扬扬的,而这一时间正好就是官员当班的时间,也就是说这家伙工作期间无假溜号。

    徐孝德是典型的封建官员,思想刻板却也严于纪法,长孙凛昨天之事闹得太夸张了,作为上司的他自是想到若是自己不严守制度,恐被其他官员参上一个“管制下属不力”的名头,再加上旁边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一旁提醒,他也想着正好可以治一治军器监里这些平日里不守纪律的世家公子们,所以就打算拿长孙凛说事以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于是今日便早早来到官署,打算等长孙凛一来到便来个下马威,将其扯下去重责二十杖。却没想到长孙凛这家伙十分强硬,四个平日里专管刑罚的大汉居然也拿他不住,反而是各自被先飞到一边去。

    长孙凛在了解到一番情况后,却是不认错地甩了甩手道:“不就是缺勤一个下午,这样也要被责罚二十杖,那也太夸张了吧。”

    徐孝德见长孙凛不但不认错,反而一脸不在意地批判考勤制度,他便圆瞪着眼睛,吹着胡子怒斥道:“武德律乃是高祖制定颁布的正式条律,你这个目无法纪的无礼竖子,不但违抗上司责罚,而且还对皇律加以批驳,成何体统?!”

106.皇上驾到

    自从皇后去世后,中年丧妻的李世民顿时变得哀伤颓丧,终日沉浸于对皇后的思念当中,在追忆中令人心驰神往,浮想联翩,同时又徒增惆怅伤感,几乎无心处理朝政。他的生命好像萎缩了一般,成了一具“走尸”似的,心灰意懒,万念俱灰。

    朝中大臣看着皇帝被丧妻之痛折磨成这样子,与他向来刚强不屈、一往无前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都十分担心。于是几位近臣便商议,设法使皇上恢复朝气,还振其壮志雄心。

    秋天到来,这是最好的狩猎季节。李世民带着一群近臣侍卫,浩浩汤汤地前往郊外的皇家林苑打猎。李世民本来就酷好骑射,如今四海升平,他也许久没有征战沙场,也只有在打猎时才能找回当年所向披靡,武功扫平四方的感觉。

    一场酣畅淋漓的打猎行动结束后,李世民便在林苑里停留下来,摆酒设宴,燃起一堆堆篝火,跟跟随身边的群臣们一起品尝刚收获的各类野味。野味野菜纷纷摆上食案,恍若野炊一般,免除了礼仪,也免除了音乐。杯筹交错之间,在场之人时而站起,时而坐下,喧哗笑闹,君臣之间气氛轻松热闹。

    “岁月如梭,当年你我二人还是翩翩少年,如今都已过了不惑之年,成家立业养儿。有凤儿陪伴,无忌你是轻轻松松、潇潇洒洒地过日子,而我却鸿雁失伴……”李世民看着身边坐着的长孙无忌,叹了口气,言语中隐隐透露出一种伤感和压抑的情调。

    “陛下,我看你两腮塌陷。眼圈乌黑。可要节哀顺变,保重龙体。”长孙无忌见他如此伤感,便担心地说道。

    “我李世民久经沙场,浮沉三十多年,迭经风浪,不如意事经历过十之八九。唯独无垢这一贤妻,让我打心底感谢上苍。可惜天予其德才而不假其寿。”李世民双眼微眯。陷入了一种短暂的沉思。

    “皇上圣武神威,开创了空前的贞观盛世,万世不朽。只是当年汉高祖从马上得天下,却不以马上治天下。皇上还是要以天下苍生为主。切莫因为伤事而忽略了黎民百姓。”长孙无忌一手擦掉了嘴角和胡子上地油水,一本正经地劝谏道。

    “无忌放心,我虽遭此人生之大不幸,然这人生在世,谁不经受个七灾八难的。大丈夫应拾得起,放得下。”李世民便是挥挥手,朗声大笑一番。往昔的壮志豪情似乎又回来了。

    群臣见皇帝龙颜大开。这些日子的压抑情绪也都一扫而空,大家思潮翻滚,由此及彼,谈论起古今得失。

    “皇上,臣听闻尚书省奏称:近来掖庭宫遴选宫女,有得出身微贱,没有家教,不懂礼仪;有的因父兄犯罪,没入宫中。满腹积怨。请求自今而后,内宫及东宫若有空缺,都应该选择有教养的良家女子充任,以礼聘纳。凡是没收入宫的女子,或者出身微贱地女子。都不得再补充到掖庭宫。”魏征经过多年的官场生涯。已经成为了一个进谏高手,他见李世民龙颜大悦。便上前问道。

    “他们说得极是合理,后宫的确有必要做些调整。”李世民点头称是。

    “臣听闻皇上诏令招前朝同事舍人郑仁基的女儿郑氏,聘为后宫地充毕?”魏征进一步问道。

    “是有此事。”

    “郑氏在襁褓之时便已许配给世家大族陆家的小儿陆爽。微臣认为此事所为,有损皇上声誉,恳请陛下收回诏令。”魏征一步一步将进谏之言点点说出,倒是有几分技巧。

    李世民闻言愣了一下,顿时便是皱了皱眉头。房玄龄等大臣见状,便出面辩白说道:“之前已是问过郑家,郑家与陆家没有正式婚约,郑氏乃是一个身家清白的女子,怎会有损皇上声誉?况且诏令既已发出,不可随便中止。”

    魏征咧嘴一笑,道:“既是皇上问到,郑陆两家怎敢拒绝,即便是已有婚约,他们也只得否认。否则以后皇上一个莫须有罪名下来,岂不是百口莫辩?”

    “传令下去,将诏令收回。”李世民叹了口气,刚才稍有起涨的情绪又跌落下来,“唉,皇后走后,这后宫也就跟着乱了套。”

    “皇上,臣听闻已故大臣,曾任荆州都督的武土家中有一女儿尚待字闺中,尚未婚配,正处豆蔻年华之际,却已貌美如花,才华出众。”曾任并州都督的李凉见皇上因郑家女之事而扫兴,他便想起了在并州之时监护武士葬礼时,曾经见过的那个绝世美丽地少女。

    李世民正思及爱妻,心中扫兴不已,便是摆摆手命令收拾一切回宫,只是李凉这番话却是记在了心中。

    在回宫地途中,李世民看到长安朱雀大街上的繁华景象,想到自己就位以来,大唐威加四外、万国来朝;百姓安居乐业、仓禀丰实;踌躇满志的笑意又冲刷了他刚才的扫兴,路过宫城途中,看着与自己同车解闷的长孙无忌,他忽然想到了未来的驸马长孙凛,便笑着对长孙无忌说道:

    “三郎可是长大了,稳重了,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胡作非为、不知事的黄毛小儿。”

    “这孩子横冲鲁莽的性格尚未收敛。”长孙无忌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昨夜这小子还跟东宫之人打了一架,带着一身触目惊心地血迹回到家中,若不是他拦住,窦凤差点就气冲冲地跑去找肇事之人算账。

    “这宫城离军器监的官署不远,朕倒是想去看看他新建的火药署究竟做得怎么样。”李世民说完便下令车子转向往军器监方向走去。

    话说长孙凛与徐孝德两人一个下属一个上司,却是为了缺勤责罚一事,两人谁也不让步地对峙着,即便是有张封等其他同僚在一旁劝阻。

    但长孙凛却是拒不接受惩罚道歉,他能够接受军队中的军法的杖刑,那是因为在军队这个特殊地环境,你也只能恩威并济才能收拾那些五大三粗地家伙。可是若是到了普通生活中也要实行这样的体罚,那么他脑袋里地思想便是立刻对这种带有封建奴役味道的惩罚产生了逆反的心理。

    徐孝德更是不可能对这个无视上司威严的下属让步,本身就是长孙凛无假擅自离开岗位,如今又违抗命令抵抗惩罚。他若是向这个纨绔公子低头,那以后军器监里他这个监正,就是名存实亡。

    “皇上驾到!”正在这二人眼睛瞪眼睛,各自执拗,气氛紧张尴尬之时,只听见外面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

    唐太宗这次到军器监巡视本来就是心血来潮,加上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正在对峙的二人身上,听到太监的传号,军器监里的大小官员便是来不及反应,顿时乱成了一团。

    李世民走入军器监官署后,发现众多官员凌乱地从一个房间涌出,而并非他所想象地各自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认真做事。便是一脸不悦地望着为首出来的徐孝德,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小官员在向皇帝行完君臣之礼后,便是战战兢兢地退在一旁。徐孝德为官多年,渐渐稳住自己的情绪,看了一眼皇上身边的长孙阁老,思索一番,他还是上前向皇上将刚才发生之事一一如实禀报。

    长孙无忌听完徐孝德一番叙述后,便是头上汗流淋漓,满脸通红。这个孩子哪里改了性子,昨日还和东宫之人打了一架,今天又违抗上司责令。这性子甚至比以前偷鸡摸狗更甚,要知道以前他得罪的不过都是些百姓弱者,而现在得罪的人都是朝中大官或者东宫太子。

    李世民看了一眼那个头上还缠着布条的俊逸少年,这小子身着轻便绯色绣边锦衣,英姿飒爽,一表人才,其桀骜不驯的性格倒是和自己当年有几分相似。虽然是这么想的,他却是毫无表情坐到了官员为他准备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后,有条不紊地把长孙凛传到跟前,问道:

    “刚才徐监正所言可是当真?你这个弱冠之年都未到的小子却是非议我大唐条律?”

    尽管父亲长孙无忌在一旁干着急地对他使眼色,长孙凛却是傲然一笑,朗声说道:“这有何不可的,大唐条律出自小部分人之手,却要管天下之事,束天下之人。天下之事出自天下人,天下人自有权议天下事。”

107.辩治天下

    “胡说八道,你这黄毛小子胆大妄为,不但不尊重上官,以下犯上,还非议政律,竟然还振振有词,简直是无法无天!”老臣萧秉性鲠直狷介,难以容人之短,见长孙凛如此嚣张言论,只是跳出来斥责。

    萧出身显贵,曾在隋炀帝、唐高祖身边任权臣。只是李世民当政后,诸如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深受器重,萧深感不快,加上性格好斗,一见长孙无忌等人有过失,就痛加弹劾,并常贬低他们。如今长孙凛惹出这事情,他自是按捺不住第一个跳出来指责。

    在封建社会有这么一个观念,孝则不会以下犯上。如果儿子都听老子的,老子都听父母官的,下属都听从上官的,做官的都听皇上的,这个世界就会太平了。因此以下犯上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社会,是一个比较严重的行为。

    “这天下哪有绝对的上?长孙凛皱着眉头,冷笑着说道:“正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若是没有忠臣的以下犯上,哪来皇上侧耳兼听,纳谏如流的美名?古有子产不拆毁乡校,为何今人却不如古人那般广开言路,对政律之不当做出批评呢?”虽然周围站着的都是朝中权臣,长孙凛却是眉飞色舞,挺胸昂首,毫不畏惧地慷慨陈词。

    “住口!你这臭小子!犯了过错不知悔改,竟敢口出狂言!还不退到一边去?!”长孙无忌听到儿子如此肆无忌惮的说话,立刻跳出来出言阻止道。

    挥了挥手示意长孙无忌不要激动,李世民仰面一笑,说道:“果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朕可是难得见到犯了错还能说出如此慨然的。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说说看,一个点检时不在岗位上却在马球场的官吏,有何理由批判我大唐律例,难道我这点检制度竟是不该设?”

    “非也,这官员考勤和点检条律需设,然这惩罚却是过重。惩罚的力量不是为了让人反驳,而是要让人知错。这唐律地设立,是为了更好的监督官员。预防官吏疏漏犯罪。然正所谓功不滥赏,罚不滥刑,官吏点检不到。惩罚却是与伤人身的斗殴者相似,武官倒是可以承受,若是文官受这笞杖,哪里能受这皮开肉绽的罪?这一顿杖罚下来,非要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本来点检是为了官员能到岗当值,这初衷是好的。却是解决不了问题。反倒加重了问题。”

    四周的官员听了长孙凛的言论都纷纷议论,李世民看了他一眼,然后命令在场地官员都退下。其他人等皆于内室回避,李世民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没动,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长孙凛,长孙凛也不说话,昂然地站在那里。两个人一时僵持起来,都在等待着对方开口。

    “昨日你与东宫之人起冲突了?”李世民先打破了这种沉默,问道。

    “是。”长孙凛回答得简短又干脆。

    “你与太子相处本来就格格不入。如此一来,怕是你表兄弟二人关系更差了,你姑母才刚离开,这可怎么可行?”李世民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长孙凛无所谓地笑了笑。在他看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李承乾最终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如若皇后尚在世,现在也该是为你和丽质操办婚礼的时候了。只可惜天不从人愿,你这个驸马爷也要晚些时候才能成婚。”李世民见他没说什么,便是兀自继续说了下去:“近来魏王府开设了文学馆,你和青雀不曾有过冲突,加之年纪相仿,倒是可以与他亲近亲近。”

    “今日早上魏王已到府上对我说了此事。”长孙凛笑着道,看来皇上的确是有改立魏王做太子地念头,否则也不会为李泰这般拉拢他,毕竟长孙府在废立太子这件事情上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哦?……”

    “不过我没有答应。”长孙凛眼睛骨碌转了转,笑眯眯地说道。

    李世民蹙眉问道:“你这小子,皇后膝下只留下这三个皇子,你却和其中的两个表兄都合不来?!”

    “皇上难道认为魏王府还能像当年秦王府一样,谋士如云,强将如雨吗?”长孙凛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话。

    李世民愣了愣,却是回了一句:“有何不可?”

    “当年秦王府之所以能揽尽天下之人,那是因为当时的天时地利人和所至。乱世之下群雄四起,诸子擅兵,只要俱王佐之才、公卿之骨的人才会有将才之士纷纷围拢佐命。而魏王有的是什么呢?”长孙凛提出了个反问句。

    “泰儿雅好文学,工书画,才华横溢……”李世民一一列举李泰地优点,这也是他为何独爱魏王于诸王地原因。

    “如若能以文学治天下,那么南朝陈后主在辞赋上也有很高的造诣。”长孙凛一句话回驳道。

    “若是在乱世可以武治天下,然朕给子孙们留下的自是一个太平的天下,自是要以才治天下。”

    “皇上,以才治天下是没错,然而这才不能局限于文学词赋,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的施政和品德,更重要的是以能治天下,以德服天下。”

    李世民见没有说服长孙凛,便是摆摆手,叹了口气,吩咐道:“过些日子你到宫中去看看丽质,自你皇姑去了之后,她终日把自己闷在寝殿中。”长孙凛忙不迭地点点头,他这些日子也是一直想找个时间入宫去看看未婚妻,如今皇上主动提起,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东宫书房窗明几净,布置倒颇为奢华。北墙朝南,供奉孔子圣人神主的神龛,点着香烛。墙壁上,悬挂着李世民御笔亲书地条幅: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点着香烛,书架上的书籍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李承乾正郁郁不乐地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殿下。”一个带着悲伤的娇滴滴的声音从背后轻轻传来。

    “什么事?”李承乾刚刚上朝后被父皇训斥了一顿,此时正是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房里,听见有人叫他,颇感恼火。

    “太子,”来的人是称心,他额头上身上都包扎着布条,站在旁边抹着眼泪,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泪水不停地在里面打转,李承乾看了顿觉得心疼。

    “怎么了,称心,身子好些了吗?”李承乾收拾了心情,便是搂着称心地细腰。

    称心靠在李承乾身上,他泪水涟涟,看了看桌上的纸笔,身子轻轻地压着承乾,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甚是悲伤。

    “又是谁欺负你了?”李承乾心疼不已,柔声问道。

    “欺负称心不要紧,可欺负了称心就等于欺负了太子,称心也无颜留在宫中。”称心拭着眼泪说,他年龄虽小,说话却有一套,拐弯抹角,把人往那领。当然若是没有一些妙招,怎能让这个阅尽后宫佳丽地太子殿下,独独宠爱他这一个优伶呢。

    李承乾自是知道称心想说些什么,他扳着他的脸蛋,安慰道:“称心先好好养伤,待本太子他日坐上皇位,那长孙凛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称心用香巾沾着眼角,娓娓道来:“那日在马球场,我不过无意伤到了那厮,谁知道他竟凶神恶煞地骑马向我奔来,称心本来告知我乃东宫之人,可他却拿着那马球杖指着称心说:没有我父亲长孙无忌,还能有你东宫?!然后便是疯狂地用那球杖把我打成这般模样……”

    虽然当日观看的人众多,但是基本上都是遥遥远观,自是不知道其中的细节,所以称心也敢胡乱编造一些瞎话。他这次可是吃尽了皮肉之苦,刚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镜子里平日自己自恋不已的脸蛋竟是伤得这般丑陋,让他心里对长孙凛更是恨得如杀父仇人似的,只是他也自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且也无权无势,现在唯有吹吹太子的枕头风,希望他能为自己报这受辱伤体之仇。

    尽管李承乾对事情经过都了解,然而听到称心如此扭曲事实的言论,他不禁火又上来了,面色铁青地猛力拍了拍茶几,气哼哼地怒道:“长孙家这竖子竟敢如此嚣张,别以为本太子是怕了长孙府,总有一日,我必然让其伏在地上向你我求饶!”

108.武才人?

    频移带眼,空只凭,厌厌瘦

    不见不思量,见了还依旧

    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

    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

    月儿升上来了,星星稀疏而黯淡,清辉四射的月光装饰着飘渺的夜空,也装饰着沉寂的皇宫。长乐殿外殿的***朦朦胧胧,内殿的寝房却异常明亮。

    独不见,伤思而不得见也。长乐公主独自伫立高楼倚栏杆,凭栏远望,展目望秋愁无际。皇宫中繁多明亮的灯光,使晴明的月光变得疏溃,远处寥落的长空一片昏黑。

    这一年多来,即便是皇宫深处宫女仆妇众多,她却是觉得自己一人孤零零地,尤其是长孙皇后去世这些日子,长乐更是度日如年。

    想念母亲,思念爱郎,折磨得少女日渐消瘦。仰面望着长天如洗,银河清澈,皓月明媚,不由引起思绪绵绵,每到漫漫长夜,她只有孤身卧于绣床上,思量思量再思量。

    话说回到今日下午,长孙家三少爷的内院里,传来了阵阵婴儿的哭喊声。

    “安咕咕,安咕咕,晴儿乖乖,让爹爹给你洗个澡。”长孙凛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摆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小水盆,他有条不紊地给女儿洗着粉红娇嫩的小身子,比起前些日子地笨拙。现在的他显得熟练和专业了。

    乖女儿还半睁开眼半闭上眼,小手小脚蜷缩成一小团儿,她在脱掉衣服时特别不高兴,由于不习惯空气接触身体的那种感觉,她更喜欢一丝不苟地穿好所有的衣服或者被紧紧地包着所带来的那种安全感。嫩胳膊嫩腿用着吃奶的力气在挣扎,扁着红红的小嘴儿哭个不停。

    站在一旁地三位丽装女子对长孙凛这时的表现反应不一。单怜卿看到女儿哭得厉害,她不禁心疼起女儿。想上去助夫君一臂之力,可又想到孩子他爹一脸兴致勃勃地样子,为了不扫他的兴,她也就强忍住伫立在一旁含情脉脉地望着这父女二人,那如水似滴地流波足以腐蚀任何一个男子的壮志雄心。

    而为人母亲的窦凤则是抑制不住内心地骄傲和兴奋。脸上挂着一直合不拢的笑容,她转首看了一眼表情依然冷若冰霜的长孙凝,伸出手来牵着女儿的手,笑呵呵地轻轻拍了拍,然后安慰地说道:“现在三郎也长进了,你亲娘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说完也许是忆及故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娘。无事。”长孙凝嫣然一笑。轻柔地摇了摇母亲的手。她是中秋节之前赶回来和家人一起过节的,这段时间感觉到弟弟的变化,她也不禁心情有些宽慰,加上好友善婷那边也了解了近况,长孙凝也就原谅了这个弟弟之前地过失行为。

    对于这个终日无事生非地弟弟,她一直都是哀其不振,怒其不争,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只是由于母亲一直宠着,加上这些年都离家在外。对于这个弟弟她也无力管教,导致后来酿成大错。

    当得知善婷被自己自小疼爱的三弟给毁了清誉,她内心的痛苦和挣扎是可想而知。这种内心折磨得难过的结果导致长孙凝对长孙凛甚是恼怒和反感,以致于慕容无双为方善婷报仇之后,她竟然写了封家书请求母亲不要责难慕容。网

    好在这个小弟在清醒过来后。能够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最重要的是他是长孙凝最疼爱的晴儿的爹爹,这点很重要。通常一个与世无争。努力往无嗔无欲方向迈进的女子,往往是孩童天使般地稚嫩笑脸,能够触动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冲儿和况儿兄弟俩在扬州还好吗?平日里府上的饭菜做得是否可口?这况儿也真是的,也不想想我这个做娘的挂念他,一天到晚就顾着玩耍。”窦凤虽然一脸不爽地抱怨着这个没良心地二儿子,实际上她心里也是天天挂念这两个离家地孩子。

    “大哥刚到扬州的时候是有些郁郁不欢,不过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至于二弟……娘你也知道二弟这人向来简单,也许过些日子他玩够了自然就会回长安。”

    窦凤勉强地对着女儿笑了笑,也许是听到老大地消息让她心情多了几分复杂,又想到了什么事情,窦凤便冲着正在给女儿穿衣服的长孙凛说道:

    “凛儿,把晴儿给怜卿抱着,今日你皇姑丧期过了百日,你该到宫中去看看丽质,最近她已是瘦了一大圈,该是好好去安慰她。”

    长孙凛听了母亲的话后,便下意识地看了看单怜卿。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无论他第一个见到的女人是谁,他得到的第一个女人又是谁,以后谁将会成为他最最合法的正妻,在经过了诸多波折离合之后,在长孙凛心里,单怜卿始终是排在第一位。

    单怜卿似乎也感觉到夫君关切的眼神,即便她内心不免会有失落和酸意。然而有些事情她知道是改变不了,若是钻牛角尖只会让自己作茧自缚,还不如大方些让夫君能够心里舒坦。她接过女儿后,轻轻抚了抚爱郎的手,柔声地说道:

    “公主适经丧母之痛,她一千金之躯,恐难以承受如此痛苦,身子骨自是会因憔悴而消瘦。你入宫之前带上一盅参鸡汤,我昨夜就叫厨房里的婆子给娘炖上了,虽说宫里面山珍海味林林种种,但这道偏方可是单家祖辈传下来的,对滋阴补气效果尚好。”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长孙凛隔着女儿伸出双臂,把眼波流转、魅力依然的孩子他娘一把给抱入怀中。

    “呀,小心晴儿……你这个坏人,也不看看场合,娘亲和姐姐就在旁边。”单怜卿故作矜持地挣扎一番,挣脱出夫君的怀抱后,她还不忘了妩媚娇嗔地横了坏蛋一眼,微撅红唇,迟疑一番后道:“你早些回来,我和晴儿在家里等着。”

    长孙凛哑然失笑,这个小女人虽然刚才貌似大方,却还是和别的妻子一般,难以掩饰自己心底的醋意。

    “你笑什么,只是……只是长乐公主刚脱丧服,你贸贸然留宿宫中,对公主清誉不好……”单怜卿此地无银地解释了半天,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傻,扑哧地笑出声来,她怀里的晴儿正咿咿呀呀地舞弄着小手,似乎感觉到母亲的笑意,小晴儿竟然咯咯地发出了稚嫩的笑声。

    “啊!晴儿笑了……娘!……姐!……晴儿笑了!”当爹的听到女儿的第一次笑声,自是兴奋不已,他顿时手舞足蹈地向周围炫耀。

    只是单怜卿却是握着这个兴奋失常的孩子他爹的手,给他泼了冷水道:“早些日子女儿就会笑了,只是她爹爹只顾着玩马球,也不愿回家陪咱娘俩,所以拖到今儿个也没告诉你。”

    “……这是什么世道嘛……”长孙凛故作可怜兮兮地望着眼前三个女人,和半个女孩,扁了扁嘴,为自己脱离了女儿的成长经历而感到不满。

    “好了,你这个傻孩子,都当爹了,还这般孩子气。快些入宫,早去早回。”窦凤慈爱地给儿子整了整他澜衫上的皱痕,笑吟吟地嘱咐道。

    太极宫的后宫里,竹木蓊郁,生机勃发,百卉争艳,五彩纷呈。雕梁画栋,亭台楼榭都掩映在绿荫丛中。人工湖里假山突兀,怪石峥嵘,碧波荡漾,涟漪阵阵。从湖中蜿蜒伸展出的石渠里,小桥流水,游鱼嬉戏。

    由一个小太监带着,长孙凛闲庭信步地走在太极宫中。望着皇宫中花红柳绿的美景,想起自己初来咋到第一次也是在这里见到了长乐和高阳。只是时过境迁,一年过去之后,他从当年对凡事皆秉着旁观者态度的陌生人,渐渐深入了大唐的生活。想到此,长孙凛不由心中产生了白驹过隙的沧桑感。

    宫殿的回廊上,几个品级低的大衫妇女和普通宫女正在忙乱地收拾着,一个穿高腰襦裙,梳锥髻的女子怀抱丝绸匆匆跑过,只见她叫来一个身着花色高腰裙的宫娥说道:“快将这些锦帛送到养轩店,这是女官御正给武才人分发的。”

    “武才人?!”耳尖的长孙凛听到此话,瞬时脸色阴沉下来。

    难道历史的威力真的在于其无法改变?!……

109.武顺才人

    “长孙公子,请往这边走。”小太监见长孙凛站在后面没有跟上来,便是又悉悉索索地小步跑回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恩……”长孙凛这才回过神来,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继续往前走,只是心绪有些混乱。难道每个人对于同一个事物的反应都有所不同,本来他当初给二娘说克娄巴特拉的故事,只是想告知她摄取权利所需要的代价和失败所面临的惨象,想不到还给她找了一个榜样。不过想到这个少女凡事不服输的性格,即便是有反面的例子,估计她也是自信自己不会失败,而事实上她确实能够取得成功。

    正当长孙凛左思右想之时,他已经来到了长乐殿。小太监正准备扯着嗓门宣报,长孙凛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太监自是知道这位便是长乐殿的驸马爷,他也就识相地做了个礼便离开了。

    长乐殿外殿几位宫女正在里面忙乱起来,插花,打扫,搬桌椅的应有尽有,见到长孙凛这个大男人走进来,她们似乎并没有见到陌生人的惊讶,而是拘谨地伫立着,向他福了个礼。

    长孙凛正疑惑着自己好像从不曾来过长乐殿,怎么这些宫女见到自己却像是见到熟人一样?

    “驸……公子,请随奴婢往内殿走去,公主正在内殿休息。”一个身着交领袍,内穿诃子的双鬟侍女低垂着脸,小心翼翼地对长孙凛说道,她可能意识到对方还尚未与公主成亲,便反应迅速地改口称其为公子。

    黄昏的皇宫内,夕阳遗落下最后一缕遗辉,旁边的宫殿早已***阑珊,只有中间的大殿里***辉煌,侍女又开始熙攘,忙碌着准备晚宴。

    养轩殿宫室内,一个绝色少女正静坐其中。只见她本是毫无可挑剔的俏脸,略微施上娇而不冶,艳而不俗的脂粉,尤其那双妩媚婉转的眸子,更是令人心动不已。

    只听见传来沙沙声,一叶叶滑动的纱裙莲步飘过,慢慢放下草织的帷幕。随即一庄稳的裾摆缓慢行过,落座于上,侍女罗列拱手侍立于两侧。

    “二娘,家中娘亲和妹妹可好?……敏之、敏月可好?”声音娇弱淑稳。

    “家中一切都好,舅父帮咱家在四列坊里置了一栋宅屋。虽不如以前爹爹在时那么奢华,却也比并州地房子大了许多,娘还招了几个奴婢仆役,敏之也被送到京城的学府,二娘会帮你把他们照顾好。大姐你在宫中可好?”武二娘握住大姐武顺的玉手,双眸秋水盈盈。

    “唉,这宫中规矩颇多。每次贵妃觐见时。还要穿大衫、戴钗钿、抹胸,弄的头沉沉的,太烦了。这每日还要跟随公公们学宫中的礼仪、规矩、习惯,二娘你也知道姐姐向来不喜这多繁缛礼节,只是人身在宫中不由己。”

    “姐,这宫中人多嘴杂,三宫六院恁多莺莺雀雀,姐姐还是要多加谨慎,不然若是得罪了皇上贵妃。怕是以后郁郁不得志,我和三娘以后会找机会常到宫中来看你。若是有何难事,姐姐只须往家里捎张纸条,妹妹会尽力想法帮姐姐解难。”武二娘自是比她这个大姐多了几分心眼,不由多嘱咐了几句。

    “知道你这小丫头自小鬼注意就特别多。当年爹还在的时候。就是你把武大武二捉弄透了。”红唇微翘,仿佛因为忆及往事而略带欣然。只是脸色却又因为“爹”一字黯淡下来。

    “若是当年爹爹还在,哪容得他们欺负咱们孤母寡女……”二娘也是轻咬下唇,唉唉地叹了一口气。

    霎时间空气一片宁静,姐妹俩对望无语,微风吹过,二娘尚未及笄地秀发随风轻轻飞扬,她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哀伤,也带着好强的倔强。

    “柳儿,取琴和筝来。”女声首先打破沉默,侍女将筝与瑟分别送与二人隔着帷幕,片片传来琴瑟对弹的声音,破竹有力,如泣如诉……

    长乐宫内殿里,长孙凛在说服带自己进来地宫女离开后,便是蹑手蹑脚地走入内殿,只见立扇下一个梳高髻高腰裙的少女,正坐在横塌上双臂托着下巴发呆,几案上摆放着双陆棋。

    空气中隐约弥漫着郁金和熏香混杂的香味,少女的眼神却是一直飘向东面墙上的一副画工精美的人物画,画上之人乃是一翩翩美男子,衣纹劲简,色彩柔丽,栩栩如生,足见此画画家的技艺之精深。

    尽管古人画人物着重与其神而并非其形,长孙凛望着画中这拥有长圆头型,姿态表情僵硬,比例也不正确地美男子,他也不得不承认画中地男子正是他自己。这幅画像也就解释了外殿的宫娥为何会认识他这个陌生人,也足以看出长乐对长孙凛的一片痴心。

    即便是玩世不恭如他,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激荡,长孙凛迈开箭步,冲上前去,从少女身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正在看爱郎画像看得痴迷的长乐却被这一突然的性骚扰给吓住了,她“呀!”地惊叫一声,柔弱无骨的娇躯拼命挣扎着,玉手也在尽力拍打这胆大包天的登徒子。

    “丽质……是我……”长乐的力气哪里敌得过长孙凛这个身高臂长地壮年男子,长孙凛依然紧紧地抱住她,却是在她耳边柔声地提示道。

    暖暖的气息撩动着长乐敏感的耳根,熟悉的声音让她娇躯猛然一震。长乐停止挣扎,没有回头,双手颤抖地抚上了那揽着自己腰肢的熟悉地大手,粉脸渐渐往后贴上了身后男子地颈窝。

    感觉到他下巴的轻微扎荏,她缓缓地抬起秀首,露出了那俏丽清雅地玉脸,明亮的双眸内泪珠儿在打转。

    “凛弟弟……”只听见她宛若黄莺般婉转的声音,如泣似述。

    正当两人难以抑制心中的**之时,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男孩声:“你这个淫贼,放开我长乐姐姐,不然本王要将你罚入天牢!”

    长孙凛不禁哑然失笑,这又是哪位护姐的皇子,正当他一手揽着全身紧紧贴在自己怀里的长乐,缓缓转身之际,眼睛余光却见一个小家伙猛地冲了过来,张开缺牙的小嘴,往长孙凛的手臂上重重地咬了下去。

    “雉奴,不得对哥哥无礼,他是长孙舅父的凛表哥,你是见过的。”尽管知道这个弟弟力气尚小,长乐哪里舍得心上人受到一点疼痛,便连声慌忙阻止道,还伸手别住了李治的小脑袋。

    长孙凛这时也知道这个年约十龄的小家伙,便是以后有可能成为皇帝的晋王李治。只是这时的他完全没有皇帝的模样,而是闪着小而亮的眼睛,连连对着自己翻白眼,小嘴撅得足以吊起一个油瓶。眼神更是充满了警惕的敌意,仿佛长孙凛抢走了他最喜爱的玩具似的。

    长乐见弟弟不高兴,也不好意思继续窝在情郎怀里与他缠绵。她理了理有些纷乱的秀发,微微笑着走到李治身边,略为伏下身来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拢住弟弟尚未发育的身体,温柔和蔼地对他说道:“雉奴为何不高兴?这是你的凛表哥,你不是一直想有个哥哥陪着一起玩吗?”

    李治扁着嘴,恼恼地跺了跺穿着鹿皮小棕靴的小脚,簇着眉头说道:“可他会抢走长乐姐姐!”说完便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雾蒙上了眼眸。

    原来自从长孙皇后去世之后,长乐作为皇后膝下的长女,便是负起了照顾三个小弟小妹的责任。李治本来就特别喜欢和这个姐姐一起,自从母亲去世后,缺乏母爱的他更喜欢粘住长乐姐姐。

    今日正巧姐弟俩在长乐殿玩起双乐棋,李治看到庭院外秋风四起,落叶旋舞,他便想到去年母后给自己采摘珍藏的红叶,便要回到自己的宫殿去取来,想和姐姐一起在叶上题诗思念母亲。

    却没想到当他回到长乐殿中,却见到有一恶贼竟然对自己喜爱的姐姐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少年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更何况受害者是自己的姐姐,李治便壮着胆子冲了上来,也就发生了后面的误会。

110.小李治

    “在玩双陆棋?”看着李治那张稚嫩的小脸,长孙凛也不想和这小男孩多计较,只是笑眯眯地将自己放在地下的一个小罐子提了起来,然后走到长乐适才坐着的软榻,兀自坐了上去,丝毫没有客人该有的客气和自觉。

    “你!那是我和长乐姐姐坐的,你快些下来!否则我就叫宫中侍卫将你驱出太极宫!”李治似乎对长孙凛有所偏见,他宛若一头被激怒的小老虎般,握着两个小拳头对长孙凛吼道。这也难怪,长孙凛坐着的位置恰是李治之前与姐姐下棋时坐的地方。

    “雉奴!身为皇子,怎可以权势武力欺人?难道母后才刚去不久,你就忘了她老人家生前对你的教诲了吗?!”自从长孙皇后去世后,长乐似乎突然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瞬间成熟起来。由于李世民平日忙于国事,她也就开始学着母亲教导自己那般,插手管教三个年龄最小的弟妹。尤其是已经有了自己主意的小大人李治,对他更要多花几分心思。

    长乐说完便是故作生气地,扭身迈着款款小步坐会软榻上。只是当眼神触及长孙凛的脸时,见他作怪般眨了眨眼睛。她粉脸通红,羞涩地别过头来,不再敢大方地看他的眼睛。虽说长姊如母,管教弟弟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只是她虽然和情郎私底下已经偷食禁果,关系亲密无间,但两人平日里聚少散多,当爱郎在一旁注视自己的一举一动时,长乐便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涩,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矜持吧。

    “姐姐,你别恼雉奴,雉奴以后不敢了……”李治见平日里疼爱自己的姐姐生气了。他便吓得赶紧凑到长乐身边,双手晃动着姐姐衣服上的宽袖,从姐姐身后探出他地小脑袋,小眼睛里蕴含着可怜巴巴的恳求意。

    “你啊,平日里老实得像个猫儿似的,怎么今日就像斗鸡场里的斗鸡一般。”长乐见李治认错了,她也就展露笑颜。温柔地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她的眼神飘向长孙凛,见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迟疑了一会儿,便叫来一个宫女,便对李治柔和地说道:“你高阳姐姐最近也不知在做甚麽,这些日子也不见她往长乐殿这边跑。你到高阳的寝殿中将她叫过来,就说姐姐这边……”

    话还未说完,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在刻意制造两人相处地机会,长乐的俏脸不知为何升上两片红晕,她羞涩地看了长孙凛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就说凛哥哥在长乐殿中,她自是会过来。”

    李治虽然万般不情愿。但也不敢忤逆姐姐的要求。他只得不情不愿地由一个宫女牵着离开了长乐殿,临出去时还不忘凶巴巴地瞪长孙凛一下。

    “凛弟弟……”当内殿里只剩下自己和心上人时,长乐玉脸布满了红晕,眼波如水般流动婉转,一霎不霎地注视着眼前那张梦萦千万回的脸,嫣红的双唇羞涩地紧闭,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空气中颤抖的呼吸。

    长孙凛不是爱情雏鸟,自然知道长乐心情地紧张激荡,他站起来。对着她蔚然一笑,伸出修长的双臂。

    他的笑容宛若微风拂面般驱散了她的点点紧张,长乐嘤咛一声,投入了爱郎的怀抱,被他在半空中旋了一圈后。再也难以抑制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这是什么汤?”长孙凛将长乐瘦纤的娇躯抱上软榻。然后将小案几上密封地小罐子打开,顿时整个屋内弥漫着醇厚浓郁地汤香味。

    “你这些日子瘦了那么多。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人参炖鸡汤,怜卿让我给你捎来的。”长孙凛也没有遮遮掩掩,即便是他与长乐从来没谈过别的女人,甚至虽然他们已是有实质关系,但两人连谈情说爱的时间都少之甚少。

    然而赵国公长孙无忌抱孙女之事相信在京城也不是什么秘密,最近也有不少人往府上送礼祝贺。长孙凛更是觉得要给怜卿母女一个名份,所以他也从不对此有所隐瞒。

    长乐虽然身份尊贵,自幼却是母亲一手带大的,深受母亲影响,熟读《女诫》《女则》这类尊男卑女的书籍,自是不会对男子三妻四妾有多大的反感。即便如此,初淌爱河的她也是脸色稍稍有了些变化,眼神难掩失落地问道:“晴儿……也该有三个月大了吧?”

    长孙凛想到女儿是在皇后过逝地第二天出生的,他怕让长乐念及母亲又要伤心掉泪,便转移她的注意力,右手很不老实地探入了少女的薄罗衣衫,流连于盈盈可握的细腰,在她柔软滑腻地肌肤上徜徉半天,嘴上却是哄着她说道:“你看你这小腰都瘦了一圈,赶紧把这汤全都喝下去,不然我可要心疼了。”

    他如此唐突地动作,让长乐感觉到自己的脸蛋已无可救药地烫红了起来,只是她不愿也不舍得移开他地坏手,只是细细低语道:“待高阳妹妹过来了,再喝也不迟……”

    长孙凛见她含羞待怯的羞涩模样,婉转如莺儿的声音似乎也有些颤抖,如此光景自是少女见到心上人才会有的反应。再加上两人此时的坐姿相当暧昧亲密,少女胴体的淡淡幽香不时渗入他的鼻子。

    长孙凛不禁心中一颤,在少女洁白细滑的颈窝上深吸一口,脂香悠悠,却被她两鬓淡香柔顺的碎发撩动得心里痒痒的,他情不自禁地宛若捧起稀世珍宝般,双手掬起她淡雅美丽的玉面。

    长乐也意识到心上人的意图,她柔软无骨的娇躯紧紧依偎在他身上,杏眸微微闭上,粉红樱唇微微颤动,口中芬芳轻吐,她这副任君采撷的娇滴滴模样,更是撩动着长孙凛蠢蠢欲动的

    秋风吹来,内殿里丝丝暗香弥漫,镶珠嵌玉的八角屏风上山水淡墨萦绕迷离,白玉钩住的轻薄细纱帷帘随风飘扬;殿外黄莺百转娇啼断断续续,箫声若隐若现声韵飘扬……

    “高阳姐姐让我告诉那个凛表哥,就说她现在不在宫中。”殿门外传来一声脆亮的童声,打破了屋里旖旎暧昧的气氛。小家伙似乎特别兴奋,他急冲冲的跑回来,就是想看看长孙凛吃到高阳姐姐闭门羹的样子。

    长乐听到弟弟的声音便赶紧挣脱出长孙凛的怀抱,兀自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整理有些凌乱的云鬓和衣裳。

    被人打扰的长孙凛自是心情不爽,他见那小家伙一脸得意洋洋地,迈着八字步伐走入殿内,便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没关系,那就麻烦你再去跟高阳说一声,就说凛表哥没有遣你去请过她……”。

    李治年龄太小自然不懂长孙凛的冷幽默,他便傻傻的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姐姐。

    长乐被心上人和弟弟宛若孩子般的斗嘴逗得盈盈一笑,纤纤玉指悄悄地扯了扯长孙凛的衣袖,自从母后去世之后,伤心痛苦的她自然能了解皇弟幼年丧母的心情,所以对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疼爱,也很照顾他的情绪。

    “雉奴,来长乐姐姐这边,姐给你汤喝。”长乐温柔地牵着小九的手,拉他到软榻坐上。

    “哼!我不喝,那是坏蛋拿进宫中的,皇姐,你也不要喝。”李治耸着鼻子,板着面孔强迫自己抵制那浓郁的汤香。

    “好啊,你不喝,我刚好可以和你姐姐一人一个鸳鸯碗。”长孙凛安闲地坐在自己的席上,接过宫女送来的碗匙,左手放在腰间,右手捧着碗,一口接一口地品尝着汤,然后慢慢地赞了一句,“好吃,这参汤真是好吃!”

    “雉奴,这是妗母炖的汤,你平日也说最喜欢妗母了,怎么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呢?”长乐媚然地瞟了宛若孩子般的心上人,软声软气地劝着李治。

    “哪里,雉奴才不喜欢喝妗母炖的汤呢。”长孙凛稍停下喝汤的动作,似笑非笑的眼眸若隐若现地浮在汤碗边上,眼神带着挑衅也带着一丝得意。

    小孩子自是最受不得激的,李治故作优闲地端起小几上的碗,微朝长孙凛做了个鬼脸,大口地喝着碗里的汤。小眼睛从碗延边上悄悄注视着那个抢走自己姐姐的坏人,见他依然是笑意融融,他忘了自己在喝汤便大喘一记,喉咙里的鸡汤就窜上了眼鼻之间,教他忍不住挤出了两滴泪。

111.夜遇

    “长乐姐姐,快跟我一起玩双陆……”

    “姐姐,我刚不小心将一个花瓶给打破了……”

    “皇姐,我的肚子疼……”

    时隔一年多,长孙凛和长乐好不容易单独约会一次,却被李治小屁孩故意捣乱,将这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气氛给彻彻底底地给破坏了。

    在不断被打扰的情况下,与长乐眉眼传情一番后,长孙凛见时候不早了,他便起身告辞准备离开。

    “凛弟弟,你别怪雉奴。自从母后去世后,两位哥哥关系闹得甚僵,父皇心情也不甚好,雉奴这孩子虽然表面上没事,想必他心中的愁苦不知该如何诉说,所以才会这般淘气。”长乐见爱郎即将离开,她便急急依在他身边,为雉奴作一番解释,唯恐他这个姐夫心存什么不满。

    长孙凛看了一眼正在一旁装疼做怪的小九,粲然一笑,他可不会浪费那么多心思与一个小孩斗气。他笑容可掬的将长乐瘦弱的身子拥入怀中,低下头来轻轻吻了吻她光洁温润的额头:“多吃些东西,过了守孝期我就把你迎娶回家中。”

    长乐也不顾在弟弟面前要保持矜持,忙不迭地抱住了长孙凛的雄腰,虽然是硬咽啜泣,却也掩藏不住嘴角边上幸福的笑容,泪珠儿成串地滚落沾湿衣襟,然而这是幸福的泪珠。一抹摄人心弦的笑颜,浮上含泪的丽颜,璀璨地光芒让她娇艳的容颜更是美丽。

    长久的痴心等待总算能开花结果。她的痴傻终于有了回报。他一直是她要找的幸福,能够一辈子靠在他的怀里,这就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明月清光流转,满天的星星滢如玉。轻轻地秋风细细粗来,梧桐树叶飘零坠。繁炽的***点亮了黑夜,高耸的宫殿在密树的浓荫里暗暗隐现。喧哗了一日的内宫似乎还不愿安静下来,远处又传来了悠扬的歌舞乐声。

    长孙凛大步流星地走在宫城里地小径,任由这微微清风洗涤自己一天的疲累。花园里的花香馥气也使人颇为愉快,只是路过一个宫殿时让长孙凛停住了脚步。

    “养轩殿?!”长孙凛想起了下午入宫时听到宫娥的谈话,他邪魅地看了可怜的小太监一眼。一直走在前头的小太监见他停了下来,也就停下脚步在一边低头伫立等待……

    几分钟后,在将那昏迷的小太监藏入一假山山洞后,长孙凛借助着沉沉昏昏地夜幕。迈着灵巧地步伐,嗖嗖两下,跃上了宫墙,窜入了小院内繁盛的菊花丛中,金灿灿的黄菊枝头透出一丝寒意。

    养轩殿内有许多四合院,院内蜂窝一样排列着许多厢房。四合院及房屋由巷道连通,南北长约九百多步。东西宽约二百步。被称作永巷。

    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宫殿里,这宁谧而空灵的夜晚,有多少女子是异样的孤寂悒郁,心事苦闷无从诉说,好似一块铁板压在心头。天空浑如深邃的大海,朦胧、渺茫,神秘莫测。

    第一间四合院内,行障内,一群佳丽。席地正襟危坐前设一小案,草地中间是一壶,案上皆放瓜果食物,后皆坐二尚宫,后跟宫女面无表情的挥着扇。

    第二间四合院内。侍女鱼贯进食案。盛装的宫廷乐妓在教坊司行首地带领下,脚登翠羽履。头梳时下最流行的云偏髻,远山翠眉,乌翎花子,翩翩起舞。了……”

    “我睡不着……”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着。

    长孙凛最终还是从这么多的四合院中,找到了武才人的寝屋,他蹑手蹑脚地、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往里查看。

    屋内几上摇曳着地红烛猛跳几下,只见一身材丰满婀娜地女子,两手托腮坐在梳妆台前,侧面看上去黛眉紧锁,对着铜镜发呆,表现出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

    难道昨天夜里与怜卿彻夜练功,睡眠不足,导致自己老眼昏花?长孙凛用手擦了擦眼睛,再定睛往里观看。尽管女子地声音与二娘酷似,且从侧面看相貌也有几分熟悉,但他还是能确认这位武才人并非是武二娘那个小姑娘。

    正当长孙凛疑惑不解准备撤走之时,却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他正暗暗责怪自己粗心大意,没有注意四周环境之时,有个纤纤小手却是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俏脸。

    虽说依然是那张美丽如斯的玉脸,二娘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身华丽的丝绸花鸟锦绣大衫,更替了往日小家碧玉似的绣花布衣;华美的什锦绣披帛为主人抵挡夜里的瑟瑟秋风;俏丽精巧的银镶琥珀双蝶钗点缀她的双髻。

    真是应验了“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尽管半年前的小姑娘已经足够美丽,然而现在看到的二娘更是美丽妖娆,像个妩媚的小妖精一般,要知道她只是一个连十五岁都未满的豆蔻少女。

    长孙凛怀疑她被魔术师施了魔法,魔杖一点,她全身上下又变了个样。但唯一不变的是她的眼睛,澄澈的瞳眸深邃黝黑,眸里带着深黝的聪慧光芒,仍是直直瞅着人,像猫一样深不可测。

    “重逢菊醉养轩殿,凛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笑声很绵、很软、很妩媚、轻轻浅浅地像含着颗糖。光是听着,似乎就能尝到它的甜与腻。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吸引人,像一朵开在水边的野莲花,带着勾人的妩媚和纯洁的清雅。

    “里面……武才人不是你?还是你?”长孙凛疑惑地虚望了厢房门一眼,然后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二娘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抿唇莞尔一笑,迈开款款小步,扭着芊芊细腰转入小院内。

    长孙凛被她的哑语弄得莫名其妙,跟了过去,转眼瞬间她已不见踪影,寻了四下,注意到梧桐树下多了一双金丝鞋后,才仰头找到了她。

    他戏谑般地调侃道:“啊!瞧我看到了什么,是夜莺,还是画眉鸟?待我上去瞧瞧,自然分晓。”

    二娘坐在第一截枝干上,睁着大眼看着长孙凛,嫣然笑着说道:“凛哥哥,你快上来,这里安静不容易被人看见。”

    长孙凛走近她栖身的那棵树,长手长脚地往上攀到枝干处。

    “你不是不善于爬树吗?”二娘似乎从崔隐娘那里得知了长孙凛曾经做过的恶作剧。

    “不善爬树并不等于不会爬树。”长孙凛谨慎地坐在树干上,慢慢挪近到她身边,淡淡的沐浴后香味渗入他的鼻息。

    二娘取下头上的发簪,理了理肩上的发絮,把全部头发抓拢成一束,随意地编成发髻,再将它固定起来,这样的她有点成熟美。月光照耀下,却又像只小白兔一般皎洁可爱,让人禁不住会想捧在手心上呵护。

    长孙凛看着她的容颜,轻咳了一下,才煞有介事地吟了起来,“此女子,有眼如秋水,有眉如柳叶,粉颊桃腮、樱唇皓齿,宛如天帝遣下的红尘谪仙,只留给明眼人来成双成对。”

    听他这么一说,二娘是甜在心头,喜在眉梢,当下噗哧笑出来了,也学了他一段:“此男子,有眼如铜铃,有眉如刀,青皮猴腮、油嘴利牙,恰如阎王踹上地的笑面夜叉,只能拐得傻妹妹回家。”

    “这可不是我说你傻,是你自己承认的啊!”长孙凛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虽然服饰衣着大变样了,但是那个聪明伶俐,伶牙俐齿的倔强女孩性格依旧,不愿输却他半分。

    “屋里的武才人是你的姐姐?”长孙凛其实也能想得到,毕竟史书上的李世民似乎有点人妻控。在太宗的后宫中,韦贵妃曾经是李珉的妻子;杨妃曾经是李元吉的妻子;若不是王巧言进谏,犯了谋反罪的庐江王之妃子恐怕也将会被李世民纳入后宫中。

    “大姐近日在宫中寂寞,传唤我入宫陪她几日。”二娘轻笑着点了点头,微起水眸,猫般的媚眼很快地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可不会做你的傻妹妹,以前二娘不顾女儿家矜持主动,却被一个坏蛋拒绝了。这回除非那明眼人能让二娘心中怨艾舒畅,不然傻哥哥只能去拐傻妹妹。”

112.历史变流

    “你还太小,暂时只能做我的傻妹妹……”长孙凛阴阴一笑,说出模棱两可,语意双关的话来。到自己要在那个可怜的太监清醒过来之前赶过去,说完他便嗵地往下一跳,回头给小姑娘作了个潇洒的手势,便匆匆离开了。

    二娘灼灼的目光一直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身影,抿着红唇嘴角却在上扬。尽管数月不见,她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按照她的执拗性格来说,只要她认准的事情,想要的东西就不会放弃的。只是凡事都习惯了依靠自己的二娘,并不会像其他的女子那般。

    她的第一步,便是怂恿大姐进入皇宫,改变自家孤儿寡母的艰难处境。至于为何她改变主意没有自己入宫,那是因为,她,还有更想得到的东西……

    天蒙蒙亮,在长孙家的后场上,远远的立着一个箭靶。插满刀枪剑戟的兵器架子旁边,长孙家的三兄弟,这三个小人儿排成一队,母亲窦凤手拿一支小竹竿,不停地指指点点,时不时抚摸一下老幺的小脑袋。

    “你们好好练,娘到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你们拿来。”窦凤看着三个可爱的小人儿,放下竹竿,心中洋溢着欢喜地离开了。

    “二弟,三弟,这样射箭也没甚意思,咱们来比比看谁射得离箭靶最近,谁就能赢得那只小花。”小长孙冲望了一眼前些日子爹回来带回来的可爱小狗,挤眉弄眼地和两个弟弟说道。他仗着自己年长,自是对获得小狗所有权自信满满。

    “那不行,这是爹给我的生日礼物,为何要给你们……”小长孙况立马塌下脸来。气鼓鼓地宣布自己才是小狗的主人。他从小就不好骑马射箭,这不是摆明了自己将失去了那只可爱的小狗?

    “那可不行,小狗狗最喜欢和我玩了,它不喜欢你们……”小长孙凛不甘示弱,也奶声奶气地叫嚷着。平日里大郎喜欢带着小花到处去胡闹;二郎则总是对照书上所说在小花身上做各种稀奇古怪的实验;只有三郎年纪还小,只会和小狗在草地上嬉戏打闹,给它挠痒痒,难怪小花最喜欢跟着老三。

    不过最后还是长孙冲拿出了大哥的威严,迫使两个弟弟同意进行比试。毕竟三人争来吵去也不是解决的办法。

    长孙冲年纪最大,三兄弟中他学箭时间也最长。只见他挽弓搭箭,虎目圆睁,架式拿足,瞅准箭靶,一箭射去。正中鲜红的靶心。然后便回过头,得意地向两个弟弟炫耀一番。

    长孙况一脸不情愿地拿起弓箭,正瞅准箭靶之时,他眼神骨碌一转,想起平日里丢重物时所形成地一道弧线。便放下弯弓,趁着冲和凛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箭靶之际,拿起一根大人所用的羽箭。向前冲了几步。嗖的一声竟将羽箭投标似地投在红心边缘上。

    长孙凛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早已挽弓在手,他小小的年纪仿佛天生于弓矢有缘,无师自通,一脸严肃,箭在弦上“嗖——”地一声,发射出去。只是比起两个哥哥来,他的小身子实在太矮了,箭镞不走正道。却是正中了下面细长的支撑杆。

    “二郎你耍无赖,不算中红心,这小花就是我的了……”见三弟没有射中箭靶,长孙冲自是抢先一步要宣布自己赢得了小狗。

    “为何不算?本来这小狗就是爹给我的,这下我的成绩也不输于你。自然小花就是我地!”长孙况也是毫不让步地辩解道。

    “三弟你评评理……”两兄弟一直是争论不休。却又吵不出什么结果,长孙况便转过头。想让那一直在一旁不吭气的三弟说说。只是当老大和老二扭过头之时,长孙凛和小花竟然已经不见踪影。原来小家伙自知自己的箭术比不上大哥二哥,他趁着鹬蚌相争之际,悄悄地勾引小花离开了后院。

    场景突然从古代的后院更换到了现代:一家三口正坐在十七寸的黑白电视机前,观看着电视剧《侠客行》。

    “妈妈,石破天没有爸爸妈妈,真可怜……”小男孩看到石破天捡拾烧饼果腹那一段,于心不忍地侧过头跟妈妈说道。

    “石破天以后会凭借他自己的努力,最后练成了武林第一高手……”慈祥地妈妈轻轻抚摸着小男孩虎头虎脑的小脑袋,和蔼地说道:“文羽,妈妈以后也不能一直跟在你身边,那时候只有靠你自己努力,才能改变一切,创造自己的历史……”

    夜阑人静,单怜卿睡得正香,却被长孙凛的叫声闹醒了。睡梦中的长孙凛扭曲着身躯,伸出一条胳膊,含混不清地喊着:“妈妈,妈妈……别,别走……等会儿……”

    “夫君,夫君……”单怜卿推醒长孙凛,“你在做梦……”

    “啊!我梦见我娘了……”长孙凛睁了睁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说道。

    “呆子,娘不就在西厢房处睡着吗……”,单怜卿嫣然一笑,并不知道自己还另外有一个“婆婆”,她翻身伏在了长孙凛的身上,在他地额头上和胸膛上亲了亲:“好好睡会儿。”

    长孙凛把单怜卿搂在怀里,小女人很快就在丈夫地怀里甜甜的进入了梦乡。只是长孙凛却依然睁大着双眼,一直都无法入睡。

    古兰经上有过这么一句话:我们已经揭去你的面纱,现在你的眼睛明察秋毫之末。尽管长孙凛的性格里主动的成分大于被动,但自穿越到唐朝以来,他都是被牵着牛鼻子在走,被他脑海里的历史记忆牵着。

    就如寻秦记的项少龙一样,一直坐在“维持历史”与“改变历史”之间的围墙上摇摆不定。也许是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也曾想过回到现代,回到他思念地家人身旁;也许是因为他害怕受到天上神灵地惩罚,尽管他不想去相信。只是长孙凛的横空出现,已经彻彻底底地改变了这个时代。这个历史。

    至少目前来说,皇宫里的武才人不再是武家的二女,长乐公主不再是长孙冲地媳妇,至少在长安多了一个无赖长孙凛,多了一个英雄长孙营。

    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地历史记忆将会因为现实的改变,变成一团千头万绪地乱麻。恰恰相反,历史中有一些非常有意思的规律,就像是开启大门地咒语、物理学中的公式,或者取款卡磁条上记载的密码。谁明白了这些规律。谁就真正拥有宝藏,就真正理解了千万年历史长河当中人们忙碌的意义所在。

    正如当你看到一个沿着直线匀速运动的小球,你将如何能够立刻判断出下一秒钟它是向左还是向右?——只需要知道上一秒钟它的位置是在何处。

    长孙凛不知道今晚地梦将会暗示些什么,他知道眼前的历史长河已经改变了流向,脑海里的那些曾经的史书记忆已经有所不同,他也不能再像阿波罗的神谕者那样洞悉一切。但是他知道自己比这个时代上所有的人更能看清现象背后的真相。他知道自己最接近那个咒语,那个公式,那个密码。

    许多东西都已经在改变,他能做到地,便是处之泰然地欣赏大唐两岸美丽古典地风景。在这条历史长河上,打造出能够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坚固大船,不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巨浪淹没颠覆……

    很多人在瘟疫中死去。以致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世界的末日。没有任何人为死而悲伤。因为人人都在等待死亡——

    阿格纳罗、蒂、图拉

    根据《皇华四达记》就曾记述说:在唐朝,通往周边民族地区和域外的主要有七条交通干道,而江南道的扬州和县(现宁波)都是重要的对外通商口岸城市。县以港兴市,是中外闻名的商埠,唐时已是与日本、新罗及东南亚一些国家通商的主要港口。

    当东方地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时,悠扬的鼓声是从县城北的鼓楼上传来的,晨雾般地浸漫进人们的睡梦里。暮鼓晨钟,以授人时。人们纷纷起床开始了一天繁碌地工作。

    县地海港迎来了一艘从东地中海远道而来的商船,上面装载满了各种香料、药物和珠宝。换取大唐精美地丝织品、瓷器等物。每一天这个港口都要进出数十艘类似的船,没人觉得有什么特别。

    但是这次人们却被这艘船吓呆了,它就像是一座浮动的地狱。船上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幸存的水手们瘦骨如柴,眼光中流露出半死不活的恐惧。

    人们赶快把这艘船推离了海岸。不许它靠岸。但是太晚了。几只老鼠已经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顺着缆绳爬到了岸上。它们溜进了县的城内。

    一周内以县为中心的数百里地就有大片大片的人死去。几周内死亡恐惧传播到了整个江南道,然后接下来的。让人难以想象……

    老百姓们也许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清晨已经再也起不来了。可是这算幸运的,更多的人在恐怖中绝望地等死。从发现自己的腋窝和臂沟出现了小的肿包开始,他们就已经崩溃了。

    这种肿包没有任何药可以对付,即使是城里最出名的大夫也逃不出这种死亡诅咒,人们会开始浑身疼痛、发冷,在剧烈的咳嗽中他们会吐血——黑色的血。最多一个星期牛头马面就会光顾,这个时候他的尸体上通常已经布满了黑斑。

    很快,县丧失了几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城里的街坊上到处都是死尸,人们不敢往大街上走去,只要一出去他们就得踏着高高低低的尸体。一个父亲推着一辆大车走向墓地——车上是他死去的妻子和所有幼小的儿女——这种场景已经多得让所有人都麻木了。

    在集体的恐慌之下老百姓们变得没有理智可言。瘟疫在空气中也能传播,人们已经不敢在大街上和别人说话了,碰一碰别人的衣服是可能被杀死的。有人说这是新来的祆教徒在水井里下了毒,于是就会有许多人蜂拥到祆教徒家里去大砍大杀。

    也有人成天跪求老天,把自己锁起来,拿鞭子抽打自己以驱逐心中的恐惧,痛哭流涕,在绝望中自杀,逃到远离瘟疫的其他地方,然后又给那个地方带来黑色恐惧。或者更多地,认为这是某日阎王爷心情不爽而在县设置了第十九层地狱。

    只有面对死亡恐惧这样强大的力量时,才可以充分展现出人类的脆弱、疯狂与无助。跪求老天爷虽属于虚妄,至少还无害,更多的是集体的狂暴和盲目。随便一句流言就可能引起数十万人的惊慌失措,甚至排挤残杀。

    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来——就像是阎王对人们在说:“看,我拥有可以随心所欲的力量。人类,我比你们强大得多,伟大得多。”

113.曲江宴

    江南道的县已是瘟疫散漫,丧钟乱鸣,人心惶惶,到处呈现着触目惊心的恐怖景象,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到了。

    尽管如此,瘟疫的消息还是没有及时的被地方官上奏至皇宫。一是因为大唐本身国土辽阔,再加上当时交通工具不发达,所以消息传播自然不甚通畅。二是县县令也有政绩方面的考虑因素,当瘟疫刚开始传播的时候,他们只是想着能掩住就尽量掩住,避免上头责怪下来,也避免下面的老百姓们出现恐慌。三是当县的大小官员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时,连他们自己也逃不过瘟疫的追魂,大多数都一命呜呼……

    当然纸是保不住火的,只是当这把火烧到了管辖县的越州刺史张济深处似乎有些过晚了,此时的县加上周围的数个县乡已是尸体纵横,十室九空。张济深也不敢怠慢,除了往县调派官员补充之外,当夜立即写好上奏文书,让驿夫们一个驿站一个驿站换快马送往京城。

    东突厥汗国是北方大国,唐朝彻底征服了他,震撼中外,建立起了无上的声威。众多国家和部族纷纷前来朝贡,或者请求降附。然而北方戎狄称自家首领习惯上称可汗而并非皇上,所以各族酋长、各国君主和使节一致说好,上奏请求李世民接受他们所上的尊号,做天可汗。自此以后,李世民对西北边陲各族首领颁发玺书时。均署名“天可汗”。

    无论是谁碰到这等前无古人地无上荣光,都免不了会喜上颜开。暗自得意。加上岁末将至,新年即到,李世民更是决定大摆曲江宴,邀请蛮夷首领、使节和文武官员、州牧一起参加宴会。

    唐代时的文人墨客和各级官僚大都热衷于举行宴会,因而出现了不少新颖别致地名宴。然而在这多种多样的筵宴中,以“曲江宴”最为著名。

    这日的曲江宴上,上自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下至长安、万年两县官员。随带妻、妾参加,人数之众以万计。李世民的筵席设在紫云楼上,可一面饮宴,一面观赏曲江全景,其他官员的筵席分别设于楼台亭榭或临时搭盖的锦帐内。皇帝的酒肴由御厨承办,其他臣僚的筵席分别由诸司和京兆府等制办。

    紫云楼上,中场有身着紫衣地少年载歌载舞。侧旁有乐班伴奏。歌姬伴唱。君臣共享欢娱,气氛热烈,场面活跃,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也许是长孙凛身份特殊,亦或者是李世民特意交代下来,总之他这个少年人竟然可以跟在父亲长孙无忌身旁,和一些朝廷上的大臣权臣一起,坐在皇帝的身边陪宴。上一回征突回来的庆功宴。长孙凛是错过了,然而这回他可是一次性看遍了闻名历史的贞观文臣武将。诸如房玄龄、高士廉、温彦博这类的文臣们显得安详恭正、循规蹈矩;李靖、李道宗、唐俭等却不拘小节,还带着几分放浪色彩。

    而程咬金、尉迟敬德、秦叔宝等一干武将表现又有所不同,这些从社会下层,甚至当年还是绿林好汉。现在虽然成为了一世名将。却也不该各自习性,在宴会上恣意纵笑。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地大吃大喝。他们当年东征西讨,浴血沙场,常常是朝不虑夕,养成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放气概。

    皇后谪生地李承乾、李泰和李治也得以跟随在父皇身边,李承乾为了讨好父亲,甚至之前还披甲执戟,与乐工一起,表演车骑与步卒相间,往来击杀,演出地是李世民之前设计的《破阵舞》。

    唐人在楔饮中还盛行一种叫做“曲水流觞”的游戏,宴会上的参与者列坐于弯曲环绕的小水渠旁,投掷木头制作的带耳酒杯于酒水的上游,这种酒杯体小而轻,漂浮水面,任其循流旋转而下,止则捞取饮干。李世民最喜欢在酒宴上设置这类游戏,与各位王公大臣泛杯其间,吟诗作对,以效“流觞曲水”一觞一咏的高雅习俗。

    长孙凛是第一次参加唐朝如此高规格的盛宴,对着宫廷地玉琼佳酿,腹中的酒虫子嗷嗷待哺。反正与在场的这些长辈他也说不上什么话,他不禁开怀畅饮,坐椅上旁若无人地吃喝起来。眨眼的功夫,像喝水那样流畅,数杯酒让他灌进了肚里。

    尽管唐酒的酒精度数较低,那张精雕细琢般地俊美脸蛋,此时也醉得像红脸关公似地。长孙凛却是毫无停顿的意思,随手又从石槽地曲流中捞起一觞酒,一仰脖子,又灌下了肚,潆潆的眼睛闪着迷离的光亮。

    而对面的程咬金食量大,挺着罗汉肚,抓起一腿羊肉,手撕口咬,大嚼大咽,吃得满头冒汗。他边吃边哼哼着,不知是在吟诗呢,还是在叨念着羊肉的美味。

    长孙凛相貌俊逸,虽没有文人墨客那般高雅矜持,举止动作倒也是潇洒不羁;而程咬金相貌丑陋,长得有点接近于青面獠牙,红发黄须般骇人。

    两人一丑一俊,一个只顾着低头饿鬼投胎般吃肉,一个却是仰头酒鬼下凡般饮酒,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陪在李承乾身边的太子妃本来觉得男子所谈之事无趣,她左顾右盼之时无意看到了这一对活宝的吃相,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李承乾对长孙凛本来就有偏见,再加上称心被殴之事,两人的矛盾更是升级化。虽然表面上两人还是各不相干,但平日里称心别有心机的“曾参杀人”诽谤之下,李承乾对长孙凛心底本来就有的一种仇视也逐渐演练成一种仇恨。看到自己的夫人竟然看着那厮笑出声来,李承乾不禁内心是又嫉又恨,恶狠狠地往长孙凛的方向瞪了一眼。

    阳光穿过古柏密密层层的枝叶,在城楼上洒落下点点碎金。李世民抬头望了望明净如洗的蔚蓝色天空,想起上午之时,四夷首领以及文武百官一齐高呼天可汗皇上万岁,声响如雷却是让他心中豪情大发,不禁产生一种自满骄傲的心态。

    他得意洋洋地对在座的大臣们自得地说道:“自古皆贵中华,轻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幸亏独尊华夷一体的想法,今日我大唐百姓才能吃上胡风饮食,更是出现了胡着汉帽,汉着胡帽之景,胡越成一家,自古以来还未曾有过嘞。”

    这宴席上,遏制不住的欢笑更是如同黄河浪花般四处飞溅,众位大臣和夷族首领齐声高呼:“皇上(天可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是这个朝代的人,自是对天可汗发自内心地五体投地。然而长孙凛这位穿越人士,自是知道历史规律和历史局限,加上被“桑落酒”、“酴”、“松醪酒”等等名酒的酒精灌得是热血沸腾,他听到李世民之言也只是微微扬起嘴角一笑,甚至没有跟风式地跟着其他大臣一起呼喊万岁。

    在长孙凛看来,大唐因其强大的国力、先进的文化,对各国形成很大吸引力,而唐朝在这方面的主动性则明显不足,即使对外派出一些使节,更多的也是为了提高政治声威,满足统治者的虚荣心以及统治者对奢侈品的需求。

    外来文化对唐代的影响,更多的也是外人自己输出的,而非唐入主动输入的。虽然亦有少数僧人西去求法的现象存在,但是,由于中国处于一个半封闭的大陆性地理环境之中,国内土地辽阔和以农为本,使得唐朝从根本上缺乏强烈的对外交往驱动力。唐人的这种行为与大批外人入唐的行为相比,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这就使唐代的社会开放呈现出一种不平衡的状态。

    若是对于区区的几个落后游牧民族臣服,就变得沾沾自喜的话,虽然长孙凛知道“天可汗”这一称呼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按照他对一个强势皇帝的要求标准,这样就自足自满让长孙凛不禁对这位历史上的千古一帝印象大打折扣。

    本来在场的人数众多,同声高呼之下宛若平地春雷,李世民自然也不会察觉到长孙凛的不同表现。只是人其实有一种很怪异的本性——自虐性,你越是不喜欢的也许就越会关注,仿佛你不看他看得牙痒痒你心里就不舒服,这也就是现代社会脑白金和芙蓉姐姐为何这般红的原因。

    李承乾便是充分的表现出了这种自虐性,自从太子妃被那两人逗笑之后,他的眼睛就一直在注意长孙凛的一举一动,看到长孙凛这番表现,他不禁冷笑一下。

114.夷狄之争

    在长孙凛看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忒是很奇怪的,明明是一件好事情,或者即便不是好事情也没有什么坏事情发生,他就偏偏要把事情想到坏处去。就比如说小学生扶着老奶奶过马路,就会被同学背后说他向老师邀功;再比如说好心给灾区捐款,却被人说成是沽名钓誉做广告。

    总之有许多事情若是别人应是将你往坏处想,那么你也是有理说不清楚,更何况若是对方故意找你茬。

    李承乾的一个别有用心的斜眼,长孙凛就知道这家伙肚子里的坏水就在打转,果然当大臣们呼完万岁,拼命奉承之后难免都觉得嗓子有点干,纷纷拿起酒杯喝酒的安静时刻,李承乾便是皮笑肉不笑地上奏道:

    “父皇,适才诸位大臣高呼天可汗之际,儿臣不巧看到长孙三郎只是兀自喝酒,脸上还带着几分讥笑之意……看来三郎似乎对父皇这个天可汗有所异议?”

    李承乾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不免纷纷议论起来。长孙凛轻微一笑这个动作估计没多少人注意到,只是他之前的确是兀自在一旁自顾喝酒,至少在他身旁的几个大臣却是能看到的。说谎的时候真话和假话混在一起是最容易让人相信的,因此大家也就没有在意长孙凛的笑到底是讥笑或者是善意的微笑。

    长孙无忌自是颇为担心的望望儿子,看看皇上。皇上代表着压在他头上地一座大山。而儿子身后的老娘自是代表压在他身上的另一座大山。虽说李世民这个皇帝相对来说比较大度,但是若是让皇上觉得毫无面子,龙颜大怒施以惩罚地话。他这个胖子可要被两座大山给活活压扁。

    李泰眯着本来就很小的双眼皮眼睛,幸灾乐祸地等待着场上即将发生的狗咬狗事件,场上针锋相对的两个人都是他所不喜欢的,无论是谁出糗都是他所乐意看到的。

    李治则是莫名其妙地睁大眼睛看着,就他的岁数而言,似乎还很难理解这其中的含义何在,只是若是能看到那个抢走自己姐姐地家伙出糗,他便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而李世民不愧是一代明君。即便是后来几年因为得意自满而显得有些骄躁,但你也不能否认唐太宗当政期间甚少迫害忠心耿耿的大臣们,无论他是不是在做表面功夫。

    听到李承乾的话之后,李世民也只是微微一怔,他也明白这两个孩子之间有矛盾,便捋了捋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长孙凛等待他的辩解。毕竟长孙凛前几次在他面前的辩论让他印象深刻。老皇帝的心情也正是大好之时。李承乾似乎没有挑对时候。

    若是其他人,当得知自己被他人在皇上面前说了坏话,自然会立马为自己辩护,毕竟这种无凭无据地事情也就看是谁地嘴巴厉害,行动更快。长孙凛接下来的动作出乎在场的大臣们的意料,他依然是若无其事地拿起酒杯,从曲流中捞起一觞酒,不慌不忙地仰起脖子一干而尽。急得长孙无忌想拿起桌上的酒杯往儿子身上砸去,因为他甚至能感觉到儿子闻着酒香的鼻翼耸动。

    旁若无人地兀自喝完一杯酒之后。长孙凛在大家的注视下,神情自如地走出了宴会正中,挥了挥手把正在演奏的歌女乐工都示意退下。顿时场内是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着看长孙凛的发挥,或者有些人在等着看他地笑话。

    此时因为酒精在血液中的流动。半醉半醒的长孙凛正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他倒也镇静自若地先向李世民行了个敬礼。毕竟穿越人士在人家的国土之下,不得不低头以示尊敬。

    “自汉朝以来。我中原一直深受被北方戎狄侵扰之苦,如今皇上能被四方夷狄尊为天可汗,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大唐子民能得一明君,免遭北狄窥边侵略之苦,对于黎民百姓来说可谓是一大圣事,这个我是没有什么异议地。”长孙凛地言语中虽然肯定了天可汗这一名号,但他的语气中似乎还有下文,李世民便耐着性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我有异议地是皇上所说的自古皆贵中华,轻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微臣认为,皇上似乎是贵夷狄而轻中华……”

    此言一出,原本鸦雀无声的大厅充满了大臣们的小声议论,李世民倒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长孙凛的这一言论让大家都觉得怪异,李世民自认自己是汉人,自是不会胳膊往外拐的。

    “皇上乃一中华皇帝,怎么会贵夷狄而轻中华呢?此言真是荒谬之际,有损我父皇的圣名!”李承乾自是不放过这等机会,跳出来要狠狠地踩长孙凛一脚。

    “太子不得无礼,让长孙卿继续说下去。”李世民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连魏征频频犯颜进谏他都能听得下,大度自是比李承乾好得多。

    长孙凛得到皇帝允许,自是娓娓将自己的想法道来:“臣听闻前些日子新罗遣来使者向皇上进贡了两名貌美如花的女子和一些奇珍异宝、珍禽异兽?而后皇上竟然赏赐了数万匹绢和瓷器给新罗国王?”

    “朕已经让那两名新罗女子跟随新罗使节一道回家乡去了。”李世民以为长孙凛和其他大臣一样,是在进谏其不要沉溺美色之中。

    “臣还听闻凡是外籍胡人到华,每人每年只需出5文、10文不等的丁税,甚至还可以免除一切?而这些胡人居赀殖产甚厚,信手可出千金,积蓄资产亿万计者?”

    唐政府对外籍工商业者在经济上给予的这种优惠待遇,实际上是对外籍工商业者来唐从事各种经营活动的一种奖励。这与后来的改革开放似乎有些相似,而改革开放的种种对外资鼓励的措施,目的是为了吸纳外资促进国家建设。

    唐朝政府这一措施却是是有着一种在政治上以点缀天朝上国门面、扩大国威和政治影响,在经济上以满足最高统治者对于奢侈品的需要而对外国商人给予的一种优惠政策。

    李世民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事实上中国历史上每一代封建皇帝,都是对外贸易更多当做一种朝贡和赏赐的关系,他自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而臣却知道,按照赋役之法规定,我大唐百姓每丁每年需要入租粟二石;臣还知道凡是大唐入匠籍的工匠,每年需要交纳二丈丝织品再加三两绵,或者交纳二丈四尺麻布再加三斤麻?每年还需无偿服役20日?”

    在贞观时期,李世民实行的是轻徭薄赋,农民的赋税实际上也不是很重。但唐王朝将歧视压制民间工商业作为一项基本国策,手工匠们的赋税却是相对来说不甚公平。长孙凛与火药坊的工匠们混熟了,他自是想为这些工匠们抱不平。

    尽管长孙凛没有说出任何评论之言,只是如实描述事实,但外籍胡人和大唐百姓两种差别巨大的待遇,也足以让在场的官员听出了所谓的“贵夷狄,轻中华”的意思。

    这时候,李承乾资历太浅,自是无法再跳出来辩驳。而思想保守的萧却是站了出来,撅着两片小胡子呵斥道:“这胡人来话朝贡,给皇上献上当地最珍贵的稀世之物,那是显示他们对我大唐皇上的忠心和敬仰,怎可与百姓纳税相提并论,怎能用钱帛之物来衡量呢?!”

    “若是没有百姓们出的这一石一石的赋税,若是没有工匠们出的一匹一匹的布绢,那这国家何来?大唐的军士们怎能吃上军粮?没有军士保卫边疆安全,没有国家,又怎会有四方来朝膜拜献供?臣记得皇上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皇上再对朝贡之人赏赐之时,在对外籍胡人纳税之时,望能不仅算政治帐而且也要算一算经济帐,否则这必是劳民伤财之举。”

    尽管长孙凛此时白皙的玉面已是面红耳赤,但在俊美的五官衬托下,倒是显得颇为耐看。加上他在举止上行为得体,不卑不亢,让在场的大臣们即便是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心底却对这个年轻人颇为行赏。

    要知道在场的都是朝廷上品阶最高的官员,或者是其他蛮夷各族的首领和各国使节。想想大唐在这个年代世界上的地位,更不要小看那些蛮夷首领,想想中世纪称霸欧洲的古罗马帝国却被东方这些蛮族给一点一点侵蚀,最后只剩下了君士坦丁堡这么一小片国土。把这些首领都聚在一起,加上世界第一强国唐朝的皇帝和大臣,这就足足堪称是中世纪的G8峰会。而长孙凛,则是在这场“G8”峰会上侃侃而谈,表达着自己超前的思想和观念。

115.紧急奏折

    单单是唐政府外交部的鸿胪寺每年仅以“朝贡使者”名义为其发放的钱币就高达50万缗,仅仅只是招待他们的粮食一项费用,政府每年就得支出13000斛之多。可见,外商在唐版图内得到的待遇是何等优厚,然而这无疑成为唐代工商业者的沉重负担之一。

    允许外籍商人在边境地区进行民间自由贸易,这对于经济的发展和商品的流通是非常有意义的,当地居民会因此而获得实惠。相反,如果包括商人在内的外籍使节前来“进贡”时,唐政府首先考虑的是如何支撑帝国的门面,送往迎来,安全保障,赏赐丰厚。于唐王朝来说满足了其对“天朝上国”虚荣心的追求,一旦这种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对于外籍工商业者的优惠往往会到不顾及国力及百姓的承受能力的地步,而不再只是商贸活动中的锱铢必较的商业利润追求。

    尽管有些大臣们顾及朝廷的面子,拿前朝的多种例子来与长孙凛争辩,无非就是要以国体为尊,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份。但这是不够的,并非前人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所以他们的论点也根本站不住脚,无论怎么理论都绕不出为了面子而牺牲百姓利益这个***。

    长孙凛则按以民为本这一论据,加上他超越上千年的世界观和知识,条条道理说得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再加上有皇帝认可的“水舟”之论为基础,大臣们即便是人多势众。有多张嘴巴,他们也难以说得过这个吃地米走的路比他们少得甚多的小子。

    萧、孔颖达等人在嘴仗上吃了亏,满腔郁闷无处发泄,只得坐下来哼哼不语。两腮却是鼓得微微地哆嗦。

    所谓辩论并非吵架,并不是非得争出个胜负来。大家都摆出自己所在立场的观点,然后以各种论点例子加以补充说明。当时对方未免会承认你是对地,若是你所说的论点例子一针见血,合情合理,那么至少能让对方的心理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你所说的也许是对的。

    刚开始时,李世民还觉得那殿中站着的威风凛凛的小子,似乎是故意在自己大喜之日找场子。只是到最后。他却是被长孙凛的一些新颖地理论给吸引住了,什么“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宁过于予民,不可过于取民。

    “这国与国之间从来有如同丛林和草原:豺狼当道,胜者为王;弱肉强食,永无改变。豺狼永远是豺狼,它永远不会因为人类示好它而改变自己的豺狼性格和吃人本性。人类对待豺狼。要么消灭它。要么远远地离开它,避免被其伤害。如果你硬要把它当人看待,硬要用人与人之间友好相处的礼仪规范、行为方式、思想观念、情感投资去对待它,永远都是一厢情愿的“割肉喂狼”,而且最终很可能如可怜的东郭在油尽灯枯之际被狼吞噬。”

    长孙凛在众多王公显贵地注视下,却是丝毫不怯场,他侃侃而谈,行云流水地述说着自己地观点。毕竟后来的一千多年里,中国人在与他国外交上因为秉持儒家之道。打肿脸充胖子上吃过太多的大亏。

    先不说现代二十世纪与法国外交上吃了大亏。在南北朝之时,五胡乱华就是一个最佳的例子;更不用说后来的安史之乱,民族之间的矛盾也是使安史之乱爆发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而这个因素的起源就在于李世民这一民族大融合地思想。之前打败突厥以后,李世民设置了政策。又迁徙许多突厥人在河北北部幽州一带居住。他们的习尚与汉人不同。互相歧视,安禄山正是利用这点拉拢当时的少数民族上层。作为反唐的亲信。

    当然,这些未曾发生的事情,长孙凛是不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地,他想要做地是希望自己的观点,能改变这些掌握着此时中国最高权利地皇帝能改变儒家思想的世界观,最起码也能阻止那些不曾发生的事情不再发生。

    “这些话都是你自己想的?”李世民本来略微铁青的脸色稍霁,摇了摇头,笑了笑问道。

    长孙凛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嘴巴都有些干渴。他舔了舔下唇润了润,抱以一个灿烂的笑容,点点头承认。

    尽管长孙无忌在一旁使劲对他使眼色,长孙凛却是装作没有看见,来自现代社会的他,思想中被自由民主打下太多的烙印。即便是在这个封建时代,他也无法接受这种封建奴性思想。在他的脑海里,没有皇帝和贵族的影子,更没有任何旧世界的残余的枷锁。

    “此子年少有为,虽然年岁尚小,但前程不可限量。”说着话的竟然是曾经在李世民面前摆了长孙凛一道的魏征。原来他就曾经向太宗进言道:“若任其商贾来往,边人则获其利;若为宾客,中国即受其弊矣”,意思和长孙凛所论述的差不多,赞同边境自由贸易往来,反对天朝上国的外交政策。

    而这时只见一个太监匆匆行入,向皇帝李世民通报说黄门侍郎王有急事要求上奏。这黄门侍郎掌管机密文字和紧急书函,职位非常重要,李世民闻言便挥了挥手道:“速速招其入内觐见。”

    长孙凛见有要事便是拱了拱手,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李承乾悻悻然地坐着,他没想到竟然让长孙凛利用这次机会在宴会诸臣面前现了一回,无奈之下他也只得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太监转身离开后不久,只见一个身着紫色官袍佩戴金鱼袋的老者匆匆走入宴会大厅,他身后却是跟着一个身着驿夫服装的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

    三跪九扣之后,喘息未定的王抹抹头上的汗道:“皇上,越州刺史命人传来紧急奏函!”然后便毕恭毕敬地将一奏折双手奉上。

    李世民先前只是面带疑惑地打开奏折,唐初期财政上主要依靠北方地区,在经济并不依赖江南,小小的越州更不足以让李世民这个一国之君操心,难怪他会面露疑惑之色。

    但是在粗略看完一边后,李世民的脸色则是越来越凝重,眼神也是越来越沉重,他眉毛紧皱,环顾了大堂周围静坐的等候他发话的大臣们,拍拍手上的奏折问下面的驿夫道:“这瘟疫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瘟疫?!在座的各位大臣脸色也跟着皇上一样神色凝重起来,有的已经开始低头交耳,似乎在讨论史书上记载南北朝时发生在中原的那一场疫病,那场导致十五万人丧生的疫病让诸多后人都谈“疫”色变。

    那驿夫虽也是江南道越州府的人,却也只是听其他人说的,没见过皇上的他战战兢兢地跪下来说道:“皇上,小的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听说那县的人最初在鼠蹊间或是在胳肢窝下隆然肿起一个瘤来,到后来愈长愈大,就有一个小小的苹果……或是一个鸡蛋那样大小。后来病人的臂部、腿部,以至身体的其他各部分都出现了黑斑或是紫斑,有时候是稀稀疏疏的几大块,有时候又细又密。就是再高明的大夫也医治不了,甚至有的大夫被请去看病后第二天也得了这怪病一命呜呼了。”

    “刚开始的时候每天有几十个人死亡,可据说到了后来每日是上千上千的人大批大批地死去,我吴老四若不是整日在外面奔忙,恐怕呆在家里也就惨遭不幸了。皇上,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那的人,我吴老四这就给您磕头了。”说完吴老四便是拼命地把脑袋往地上砸。

    这吴老四也是为了乡亲们请求,李世民自然是命人制止了他继续磕下去。在让一太监宣读了这份紧急疏奏后,在椅子上正了正身子,李世民向在座的群臣们问道:

    “诸位爱卿可有何想法?按照奏书上所言和吴老四的补充,看来此次越州的疫病状况不妙。”

    说实在的,若是让这些大臣制定议论国事,怕是每个人都能说出一套一套绵绵不绝的理论,但是要让他们去解决医学之事,这些人也只是束手无策。除了拨款赈灾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想出的办法。

    然而长孙凛却是觉得吴老四关于染疫病人的那番叙述有几分熟悉,但是酒精的刺激却是让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不禁一边喝酒一边咕咕哝哝地嘀咕着:“鼠蹊……肿瘤……黑斑……?

116.谏议大夫

    长孙凛仰着脖子又抿了一口酒,咂了咂嘴之后,酒水所带来的刺激让他有些飘飘然,“黑斑……肿瘤……鼠……?”突然他脑袋里搜索到一个名词,他顿时猛拍了一下食案,惊声叫道:“难道是鼠疫?!”

    鼠疫远在2000年前即有记载。长孙凛记得世界上曾发生三次大流行,而第一次发生在一百年前的公元6世纪,从地中海地区传入欧洲,死亡近1亿人。

    长孙凛的这一突然的叫唤,所有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往他的方向射过来。李世民正在为瘟疫的事情发愁呢,他听到长孙凛竟然能说出这瘟疫的名字,便兴奋地将身子往前倾一倾,捋了捋袖子奇怪地问道:“长孙爱卿,难道你知道这瘟疫就是什么……鼠疫?”

    长孙无忌自是知道自己儿子至少不懂医学方面的事情,他便勉强站起来,两父子同样是喝得面红耳赤,向皇上拱了拱手道:“皇上,吾家三郎自幼从未学过医术,又怎会知道这瘟疫之事?他这酒后随口胡说的话万万不可相信,否则日后延误了大事就不好了。”

    长孙凛也没弄清楚情况,不好回答。不过若是瘟疫的话,尤其是鼠疫这种传染性非常厉害的疫病,那可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深刻感受到事态之严重,他紧蹙着浓眉,三两箭步窜到那驿夫身旁。厉声问道:“染上这疫病地病人。到最后是否都是三日之内皆死于非命?他们是否都出现了发烧、咳血、昏迷、腹泻、皮肤溃疡这种症状?”

    驿夫被他这一波猛过一波地厉声问话给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小的……小的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症状,但患上疫病的人地确是没两三天就死去……”

    “皇上。我曾听一些来自宾、波斯、拂国的胡人说过,一百年前在他们家乡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的鼠疫,当时疫情持续了五六十年,严重的时候每天要死亡万人,死亡总数近一亿人,拂国也就因此而衰败下来。”

    宾、波斯、拂就是现代所谓的阿富汗、伊朗和古罗马,长孙凛根据自己的历史记忆随便胡诌,目的是为了强调鼠疫的可怕性。要知道,曾经辉煌的古罗马文明、玛雅文明、印加文明的摧毁,许多国家地毁灭。都与瘟疫相关联。长孙凛地前世的第一桶金就是从环保中赚到的。所以他对于这类事情是相当关注和紧张。

    长孙无忌似乎是被与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儿子给镇住了,他呆呆地望着正在意气风发的儿子,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屏声敛气地寂坐着,仿佛是将入定的弥勒佛。

    李世民在听到长孙凛这么一说,再结合各方面的消息,若是之前他只是朦朦胧胧地认识疫病的厉害,而从长孙凛那上千成亿的数据,他就能意识到这疫病并不同以往十年一大疫,三年一小疫地正常状况。

    要知道此时整个江南的人口不过就二十万人左右。若是疫情再这般泛滥下去,他这大唐国土内按照户部统计的数据也就只有五千多万人口,如此下去大唐恐怕就要面临灭国之灾。

    “三郎,那些胡人有没有说过,这疫情最后是如何控制下来?究竟这病是否有药可以医治呢?”李世民关心切切地问道。无论是为了他这个皇位。还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他都得把这件事情放在目前最重要的位置上。

    “我需要钱帛、军队、大夫。尤其是大唐之内医术最好地大夫。”长孙凛虽然不知道怎么医病,但现代地防疫知识他还是具备的。而且事实上鼠疫并非不能医治,只是这时知识和思维地局限性让古人谈“疫”色变。

    只是他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一些大臣的激烈反应。你去治疗疫情,要钱帛和大夫都可以理解,但为何还非要军队,难道要去镇压这些已经病入膏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动弹不得的病人吗?

    “越州民众乃是乃是我大唐子民而非反贼奸逆,你要军队驻扎进入难道是想镇压他们!?”李承乾见长孙凛一脸自信的模样,炭火不相容,他便出言讽刺道。虽然表面上是以民众为理由,实际上他更害怕如若长孙凛将此疫情消除,届时这家伙得民心又得军心,以后就后患无穷。

    “若是处理不当,恐怕军队的士兵也要感染上疫病,那到时何人来为我们保卫边疆呢?”一些大臣也都纷纷提出自己的疑问。

    “皇上,按照越州刺史的奏折所说,瘟疫不仅在县施虐,甚至开始蔓延到越州管辖范围内的诸多县乡。如果不即使控制下来,范围越广就越难以控制。而且百姓在恐慌之下难免会做出各种非理性的事情,大灾之后有大乱,训练有素的军队的介入不仅能够迅速的将局势稳定下来,让百姓安定下来。而且能够配合执行各种防疫措施,让百姓能够迅速地得到治疗。”

    长孙凛一板一眼地陈述自己的理由,后世解放军英勇救灾的事迹是甚得他赞同,而且事实证明效果也非常显著,更何况如此做法还能使军队深入人心,可谓一举两得。

    李世民事实上一直在沉思考虑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他看到下面这嘴上无毛的侄子信誓旦旦的模样,不免对他产生了信心。事实上长孙凛之前在战争中,在火器制造上立下的功劳,也让李世民对他多了几分信任和认同。而且这疫情始终都要解决,并且朝廷也需要派遣一个人去负责这等重大事件。

    “三郎。你可有把握能将这疫病给消灭?”李世民挥了挥手。顿时群臣噤若寒蝉,宴会堂内是鸦雀无声。

    “只要皇上能够给我所需要地一切,那么微臣有九成把握能够解决此事。”长孙凛回答得倒也不含糊,只是在后一句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好吧。朕就派遣你地长孙营跟你前去江南,而钱帛和大夫方面,户部和太医署自会全力以赴……”

    “皇上,你到郊外去打个猎都需要上万御林军保护,更何况我们这次要面对的是数十万身后有牛头马面紧追不舍的黎民百姓。”长孙凛需要的是更多能够严格执行他地命令的士兵,他开始跟李世民讨价还价起来。

    “父皇,儿臣认为此事不尚合适,毕竟长孙凛只是一个六品官员,怎能代表朝廷去处理此等大事?!”李承乾见状更是出言意图阻拦皇上的派遣。

    李世民听太子这么一说,也是觉得这个意见应该考虑。毕竟长孙凛本来在官场上资历就浅。加上他年纪也小,即便是皇帝委以重任,到了地方也未必能让人信服,更别说还要指挥这些人了。

    “皇上,臣倒是有个提议:当年玄武门事变后,臣受皇恩由七品的詹事升为五品的谏议大夫,奉命到山东去安抚招降李建成余党。如今事态紧急,皇上何不参照此事做出决定?”魏征听了这么多人的发言后,这时候心里有谱。他便站起来提了这个建议。

    李世民自是非常高兴,当即让房玄龄拟旨升长孙凛为“谏议大夫”,并且由长孙凛前往江南道负责清除疫病之事,除却随行的士兵外,江南道里的五府士兵也都任由其调遣。

    李承乾虽然表面上没有看出丝毫不满。可他内心深处却是气得怒火中烧。本来是想阻止对方的前行。没想到却让长孙凛又升了一品官阶,而且这谏议大夫是可以入宫去参予朝政的。可以对皇上进谏提出建议地。想到此处李承乾便对那张得意地脸投以阴冷的目光,真恨不得对方得疫病死在越州府。

    骏马顶着烈风在外面嘶鸣,黄昏之时天边又吐出一道红艳的晚霞,夕阳从一竿高的地平线低低投射着残照,苍老的枯林连接着天空,数不清的山峦重叠耸峭,暮色匆匆处处都是感应到冬日来临的衰草。

    长孙凛和父亲长孙无忌同坐在一马车上,父子俩在宴会完毕后,正在往家里的方向走着。

    “若是你娘知道你要去一个每日死亡上千人的疫区,你想她会不会让你去呢?”长孙无忌若有所思地坐在车上,他现在要想地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若是以前他还只是以为这个幺儿只是长大了懂事了,那么他现在也能感觉到长孙凛的巨大变化,再者就是回家之后窦凤那边也是难以交代。

    “爹,这事并不难,那奏折是一周前自越州发出的,扬州距越州不算太远,若是孩儿不去,恐怕两个哥哥将会遭遇凶险……”长孙凛笑着安慰父亲。

    “你两个哥哥那里为父自然会修书让他们回长安,然而即便是你去了,难道就能解决一切了吗?我知道你娘从小教过你读书学武,然而却不曾听说过你学过医术,更别说你在外面能认识几个胡人……”

    “爹,自从孩儿醒来后,有些事情已是不记得,然后有些事情却又有印象,此事孩儿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也罢,也罢,事情都已经成定局了,为父也只能接受了……”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叹息道。

    初冬的罡风正劲,风呜呜地刮,带着风哨。长孙凛被风一灌,摇晃了一下身子,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他多喝了两杯,人有些醉醺醺的,在下人地搀扶下,飘飘然回到自己地小院。单怜卿早就迎过来,嘘寒问暖,扶他在椅子上坐下,温柔地为他卸下服饰。

    “夫人,你也别忙活了,今日照顾晴儿也辛苦了,坐下来我俩说说体己话。”长孙凛喷着酒气对妻子说道。贤妻良母的单怜卿却没有理会丈夫地要求,仍然做一个贤惠的妻子所能做的一切,她奉上一杯热茶,看着长孙凛喝了几口,又为他除去内袜。

    奴婢按照她的指示,捧了盆冒着雾气的热水进屋后又退下了。单怜卿把他的双足放到热水里,轻轻地撩水为他洗脚。“这事让我自己来就行了……”长孙凛一边享受着爱意,一边客气地说道。

    单怜卿看了看夫君那张晶莹血红的玉面,抿着红唇笑了笑,仍然轻柔地给他洗脚。

    热水洗了脚后,换上新袜,又穿上柔软的便服,长孙凛人变得轻松多了,他斜躺在卧榻上,刚才的醉意已变成融融的享受。

    单怜卿将女儿喂饱后,莲步移至卧榻,娇柔无骨的身躯软绵绵地偎到了长孙凛的怀里。她玉质柔肤,态媚容冶,微微轻启的朱唇,时隐时现的笑靥。私语口生香,含颦眉销黛,让酒足饭饱思淫欲的长孙凛不禁砰然心动起来。

    “怜卿,我明日要离开长安前往江南……”压抑住内心的冲动,长孙凛还是先把正事给说了。

    “恩?你才回来多久,怎么又要出去呢?”单怜卿声音像莺儿一样缠绵动听,她用兰花指轻轻地抚摸着爱郎的胸膛,她最不愿意吃的就是相思之苦,便娇嗔哀怨地檀口轻吐道:“忽见陌上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长孙凛哈哈大笑,手点着她的鼻子说:“我不是那司马相如,你也不是那卓文君,爱妻你还是乖乖地在家等夫君回来吧。”

117.小小碎片

    单怜卿听完夫君说完离京理由,心知又有段时间见不着他,再加之那双坏手在自己敏感的身躯上来回挑逗,美眸隐隐漾着一股饥渴的春情,粉臂如水蛇的勾着他的颈项。

    正当两人干柴烈火欲成好事之时,只听见屋子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三少爷,夫人请您到她屋里去一趟。”想必下人也知道屋内少爷少夫人伉俪情深,夜深之时不便打扰,只是夫人那边发了话,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过来传话。

    单怜卿闻言连忙推开了爱郎,长孙凛只得悻悻然的穿上衣服,嘴里还咕咕哝哝着:“娘要说事情也不看看时候,难道有了晴儿她就不想要第二个孙子了吗?”

    单怜卿见长孙凛那副样子,噗嗤一笑,她吻了吻他的下颔,像哄女儿一般哄着他,巧笑倩兮地娇嗔说道:“夫君别急,来日方长嘛……”

    长孙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整整微乱头发,匆匆步出房门。

    得到母亲允许进入后,长孙凛推开厢门,屋子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她眉头紧蹙地静静坐在床沿边上,神情似乎是在沉思,似乎又是在恍惚。之前长孙凛只是简单地跟单怜卿阐述了奉旨去江南,并没有对她详细描述有关江南的疫情,毕竟有些事情说得过于详细只会增添对方的烦恼。

    然而长孙无忌也许不同意儿子地这种想法。从窦凤地面色上看得出她已经知道江南道疫情的严重。

    “娘。爹去哪了呢?”窦凤似乎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没有意识屋内已经多了一个人,他便出言询问道。

    “你爹在书斋看书呢。”哦,看来父亲今夜是要在书斋过夜了。

    她见到儿子进到屋内。便强颜欢笑地拉着长孙凛坐了下来,然后给他沏上上好的蒙顶茶。

    “娘,您找我是关于去越州地事吗?”长孙凛轻轻地抿了口白瓷茶杯里的清茶,温度恰到好处,可见是窦凤早已为他准备好的。

    窦凤轻轻抚了抚儿子的脑袋,没有回答,却转身走到了屋子东面坐立的一个储物的雕木衣柜。在里面摸索一阵后,她拿出了一个镶嵌着十来颗玛瑙石的精致箱子,走过来的时候,那箱子上的玛瑙在烛光摇曳中一闪一闪。极为耀眼。

    长孙凛见那玛瑙箱子做得精致漂亮。怕是相当昂贵的东西,里面也必然存放着更昂贵地物品,才能称得起这个箱子地造价。难道娘有何宝物或者传家之宝要传予我?

    窦凤看得出儿子疑惑的眼神,她和蔼地对着长孙凛淡淡地笑了笑,将那箱子放在了他身边的桌几上,然后自己也徐徐坐了下来。

    长孙凛猜得果然没错,这箱子果然是造价不菲,因为窦凤只需要轻轻一按,箱子便巧然打开了。如此精巧的手工和精密的机关的确只有巧匠能手才能做得出来。

    映入眼帘的先是丝滑柔软的绸缎上,一格一格地放置着各种各样名贵而又精致的首饰或者头饰。看那成色和手工地精美程度,就知道这其中的每一件可能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其实也不难理解窦凤能够拥有一些奇珍异宝,她的父亲和丈夫都是反隋立唐的大功臣,当年李世民在攻占隋朝两都地皇宫时。自是拿皇宫里地奇珍异宝赏赐给功臣战将们。窦凤能拥有这些东西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长孙凛被这些珍贵地收藏给吸引住了,好奇地拿起几件饰物来看了又看。他首先拿起一块扁圆形的玉石看了又看。只见一面浅浮雕团龙,另一面浮雕四朵如意形云纹。纹饰细密流畅,白玉晶莹光润,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这是龙纹璧,当年随皇上占领长安大兴宫后,你爹受皇上赏赐后转赠予我。”窦凤在一旁解释道。

    “这是金镶玉步摇簪,是我和你爹在大喜之日你外婆为我亲自戴上的。”

    “这是“秋山”炉顶,是由雕玉大师杨灼用一块上等美玉雕成,上面是由柞树、山石、双鹿组成秋山景色,这可是长孙家的传家之宝。”窦凤都对长孙凛一一拿起的东西做出了一番讲解。

    “娘,你这夜里叫孩儿到这来,不是想向孩儿炫耀你这些宝贝的吧?”长孙凛故作开玩笑地说道。

    “这些宝贝娘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以后还不是通通都归你们三兄弟。”窦凤为儿子如此没有耐心用手指轻敲了他脑袋一下,然后便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绸缎扯了起来。原来这箱子下面竟然还有一个暗格,暗格里面放着一个有红色绸布抱着的小包裹。

    长孙凛不禁好奇起来,这里面到底抱着的是什么东西,竟然被母亲收藏得比传家之宝、结婚礼物、功勋礼物更加神秘,难道还有比这些更稀世的珍宝吗?

    窦凤的确如同打开稀世珍宝般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那个小包裹,只是里面所存放的东西却和长孙凛猜测的有天壤之别,被窦凤保存得如此神秘如此宝贝的,竟然是一块一块看上去既不精致也不美观的凌乱的小碎片!

    长孙凛大惑不解地看了母亲一眼,窦凤笑盈盈地示意他仔细看看这些碎片,他便随意拿起两三块碎片顺着银台上的烛光看了看,不觉得这些碎片有什么稀奇或者独特的地方。

    他的前世也是对古董瓷器甚感兴趣,也能看得出这些碎片有些是出自白窑瓷器或者一些玉器,但按理来说这些东西在大唐的权贵家庭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更何况只是一块块没有形状的碎片。

    当长孙凛再随意拿起一块碎片仔细观察之时,他却发现这块似乎有些熟悉,思索一番后他好奇地对着母亲问一句:“娘……这块碎片难道是舞仙盏上的?”舞仙盏便是长孙凛之前见过的,有仙女显现的一种酒杯。

    母亲微笑着点点头。

    “难道是爹不小心将剩下的杯子给打碎一个?”

    母亲依然是微笑,却是摇了摇头。

    “难道是孩儿以前打碎的那一个杯子?”长孙凛从母亲的表情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窦凤小小心心地将这些碎片一一拿起,然后如数家珍地对儿子细细叙述道:

    “这块碎片是当年你爹在婚宴上喝得醉醺醺地,不小心敲碎的一个白玉戒指。”

    “这块碎片来自你那还是两岁的二哥发小脾气摔碎的一个青釉四系壶,娘当时因为生了你还在坐月子中。

    “这块碎片是你大哥五岁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柜子,结果上面盛放的一个陶龙首壶将他的额头砸得头破血流。“

    “这块碎片是你姐十岁的时候你爹给她买的小玉簪,她当时还为不小心摔碎了这一玉簪还偷偷躲在屋子里哭鼻子。“这块碎片……”

    尽管母亲还在那如同拉家常似地,毫不厌烦地叙述着这些小的不能再小的烦锁碎事。然而长孙凛却已经鼻子酸酸的,眼圈红红的,心里却是暖融融的。他对这些毫不起眼却神圣的碎片充满敬意,小心地把它们放回玛瑙箱中,让那块绸布保护它。

    难怪母亲会把这些小碎片看得比那些金玉之宝更为贵重,原来这是一个母亲保存的对她的孩子、她的家庭的爱的回忆,这是一个非凡女子拥有的她的平凡的一生的纪念物。

    这个时候没有相片之类的东西,然而长孙凛却能想象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当母亲思念远离他乡的孩子时,便会取出这个玛瑙箱,一块一块地细细回忆,也许会露出欣慰的笑容,也许会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

    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护花。窦凤这一生也许都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她只是把她的爱深深地浸透在对孩子、对家庭的每一份思念,每一份叮咛,甚至是每一道目光中。

    “凛儿,若不是你两个哥哥现在有可能有危险,娘是不会放你到那疫厉施虐的地方去的。总之你得答应娘,办完事情尽快和你哥哥们一块回到长安来。就跟这些碎片一样,你们三兄弟一个都不能少……”

    长孙凛忙不迭地使劲点头,对母亲做出保证,想让母亲能够安心下来,尽管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走到母亲旁边,像个孩子似的亲昵地挽了挽母亲的手臂,告诉她他要给她唱一首歌: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投进了妈妈的怀抱

    幸福享不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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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纨绔公子介绍:
他前世已是站在世界最顶峰的,金钱,荣誉,权利,爱情,都已是囊中之物,谁知在追求武功的最高境界,却穿越到唐朝,成为了大唐第一贵族长孙世家的公子长孙凛。
长孙凛因为自幼受长辈溺爱,在长安城里飞扬跋扈,什么坏事都干尽,他顶着此人的名声和身体,在盛世大唐能做些什么呢?大唐纨绔公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纨绔公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纨绔公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