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仇恨写在沙子上
拂晓云开雾散,好春光随人意兴。春天的气息沁入刚刚绽放的兰花花芯,沾上了才萌芽的草叶。飞燕穿花踩落了片片红英,榆钱儿好似是舞得困乏,自然地缓缓飘零。融融的春风里古树垂荫朱门掩映,院墙内秋千荡漾,尚还能听到童趣般咿咿呀呀的叫唤声。
“晴儿,这是你爹爹给你做的小秋千,你快快长大,就可以在上面玩儿了……”
午间的阳光正是暖和之时,怜卿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转悠。由于小夫妻俩常常交流关于教养孩子的问题,怜卿自然也从丈夫那里学到了一些现代育儿学。她最喜欢做的就是亲亲孩子的小脸,弯着胳膊抱着她小小的身子。
每次当长孙凛不在家的时候,假如是晴天,她就会抱着孩子在树荫下面晒太阳,然后她便和女儿说着悄悄话,虽然晴儿是绝对听不懂。但是这又没有关系的,怜卿觉得自己可以跟女儿分享自己的点点幸福,比如自己初做妻子、儿媳的一些懵懂,比如对她爹的思念,比如想到她姥姥时的伤感。在她看来,女儿跟自己一样,拥有的都是同样的亲人。
平日里她喜欢抱着这个宝贝在手里宠着,给她洗澡,给她穿小衣裳,甚至她都能从给女儿收拾种种脏东西时找到无穷的快乐。而在享受到这种快乐的同时,她又会联想起自己的母亲,当年想必她也是这般照顾自己的吧。养女念母,这个时候怜卿与母亲的心就不再是有了隔阂,反而她总是时时地牵挂着母亲的状况。
长孙凛隔着树叶间隙远远地就看到了这副温馨的母女亲子图,尽管他的女人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然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甚至比曾经的她更加妩媚,更加迷人。
“你在想些什么?”萧氏刚巧从老太君地佛堂走出来,见到长孙凛一个人愣愣地站在树底下。便摇曳多姿地走了过来。顺着长孙凛的眼神望向了另一边,她也见到了怜卿母女二人,红唇微微翘起笑着说道:“回到家里没有第一时间去抱女儿吻媳妇,你这家伙今天似乎有点怪。”
长孙凛望了萧氏万种风情的脸,他略微一笑,说道:“刚才在想一些事情,所以还没来得及走过去。”
“总之你今天怪怪的,快上去告诉她你回来了吧。每次你不在家,她想你可想得每日都神不守舍的。夫妻之间若是隔着相望踟蹰。还不如面对面谈心。”萧氏取笑他似地说道。
长孙凛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迈开脚步往妻子和女儿身边走过去。萧氏见状也就缓缓地离开庭院回到自己的厢房。怜卿正在给女儿讲着小故事。听见脚步声便抬头望了过去,欣喜表情顿现脸上。“晴儿。爹爹回来了……”
她赶紧抱起女儿扑到了夫君的怀里,然后撒娇似地撅着小嘴对他说道:“你这个大坏蛋爹爹,晚上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害得我这几日都是心神不宁的。”
因为事态紧急,长孙凛甚至都没有告诉母亲详情,更何况怜卿压根就不知道他起床出远门。长孙凛双手把妻子女儿搂在怀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为自己的不辞而别做了一番解释。当看到她们母女二人温馨而平静地场面。他似乎想主动隐瞒岳母去世的消息。只是以公事为借
由于长孙凛位居重职,单怜卿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瞎纠缠,她也不会多想些别的。夫妻俩便甜甜蜜蜜地走入家中地正厅,却见老大、老二、大姐和大嫂正围着母亲开座谈会。见到长孙凛回来了,窦凤欢喜不已,赶紧让奴婢给他到厨房端来新炖的汤水。而她也是接过了儿媳手中地长孙女,抱在怀里哄个不停。
见母亲每次看到老三都这般热切的模样。长孙况也不由地开玩笑大叹同儿不同命。直后悔怎么没有晚生两年。还没等窦凤威胁的眼神瞟过去,长孙凛就浅笑了一声说道:“好吧。既然这样,我这次回来还带回一条好消息,那就不用告诉你了。”
“啥事?啥事?”见到老二吃瘪,长孙冲可就来劲了,他赶紧八卦地问道:“三弟,你悄悄跟大哥说说,若是好事情就不用告诉老二了,省得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
长孙凛则是没有理睬大哥的话,而是凑到了长孙凝的耳边悄悄地嘀咕了几句。他这一个动作纯粹是作为亲人的一种亲昵,然而长孙凝从为如此接近过男子,也许是对方的气息让她有些不适应,她便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然而不经意间望了长孙况一眼,嘴上却是说着:“知道了。”
“什么?知道了什么?究竟是何事?”
长孙况被大姐瞟了这一眼,心中可就有些紧张了。这不就说明那消息是跟自己有关的,而且也是跟姐姐有关地。虽然与他姐弟二人相关地事件倒是挺多,但是值得老三如此神神秘秘地,恐怕就只有那么一个。就算不是,长孙况也希望是与她相关的。
长孙凝看了老二一眼,再看看三弟,然后便用一种细微得难以看出的笑容说道:“无双已经到京城了……”
“什么?!……”长孙况兴奋地跳了起来,然后继续问大姐道:“她现在在哪里?在这附近吗?”他意识到问错人了,便转过头来追着长孙凛问:“你见到无双了?她现在在哪儿?”
“在善婷家里……”长孙凛回答道。
窦凤虽然是在逗着小孙女,但她也留意着这兄弟几个的对话,不禁皱了皱眉头插话道:“你们说的无双可似乎慕容无
长孙况正是兴奋得想要瞬间就冲到方侯爷家中,然而听到母亲问话他的**就有些下降。要知道他自年前回来就跟母亲提起过这回事情,然而窦凤似乎还对老三因为这女子而昏迷不醒了数月心中耿耿于怀,因此对于此事也不是很热衷。即便是长孙凛和慕容无双的过节也算是冰消云散,但谁也没有窦凤那样能深刻地感受到那几个月地煎熬,因此对于慕容无双,她也就表现得没有对其他儿媳妇那样。平日里也只是恩啊地随意应付几声,甚至还打算在京城为长孙况订一门亲事。
“今夜你三舅舅和妗母要到家中做客,你们三兄弟哪里都不准去。”窦凤虽然没有直接表明态度,但这样地话语其实意思很明显。
“娘……”长孙况可怜兮兮的看了母亲一眼,试图想说服母亲接受。他还不断地对两个兄弟使眼色,希望能有人来替他说话。
“娘……无双她人其实挺不错地,你以前也见过的,上次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她……”长孙凝和慕容无双是好姊妹,见母亲依然对她有很大的意见,便赶紧为她说话。
“娘,我和无双现在也没什么了,都算是朋友了,把曾经的仇恨写在沙子上,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吧。”长孙凛知道这事与自己有着最大的关联,便也上前劝说道。
“把仇恨写在沙子上?夫君,这是什么话啊?”怜卿因为不认识无双是谁,所以她最关注的是自己夫君所说的话,听到这里便疑惑地问道。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小细节,便也先把事情放一放,好奇地等老三的解释。
长孙凛便将那个“恩情刻在石头上,仇恨写在沙子里”的典故向家人一一叙述了一边。怜卿听了之后便不禁悄悄地伸手握住夫君的胳膊,眼神里闪耀出一丝光辉。长孙凝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与众不同的故事,即便是平日里冷冰冰的她,不免也为此而心有所感,她便一脸凝重地低着头不语地沉思着。
窦凤这时也是脸色稍稍绽露笑容,毕竟有时候一些简单的小故事是最能攻人心扉的。长孙况见状便趁热打铁,继续劝说着母亲。
“不行,都说你三舅舅一家今日要在府上用晚饭,你们三兄弟都要在家里陪长辈。”窦凤还是不肯松口,不过见二儿子一脸沮丧的样子,就转过头来对长孙凝笑着说道:“凝儿,你若是和从前一样到善婷家拜访,明日可以顺便把她带回咱家来,娘也是许久没见她了。”
窦凤的话语里可是话中有话,三个好姊妹,既然邀请了其中一个,自然不能撇下另外一个。长孙况兴奋地大叫一声,紧张地问道:“娘,你真的答应了?”
窦凤笑而不语,在得到母亲的点头后,大家都为此松了一口气。
163.妙不可言
一阵急雨飞洒而下,敲得高楼屋顶咚咚作响。墙边的嫩竹,经过春雨的洗礼,已经悄悄伸出墙头。碧绿青翠的竹叶,好似青玉雕成。竹杆外皮上的粉霜,已被雨水冲刷一清,尖嫩的竹梢,在风雨中起伏摇摆,不时地相互碰撞。
方府家的内院里的一间阁楼上,传出来几声甜美清脆的娇笑声。熏香炉上的轻烟袅袅,尽管初春的寒气尚未驱走,但发着红光的炭火把这闺房暖得融融暖暖。
三个绝代佳人身着小衣在宽大的床上嬉笑打闹着,仿佛回到了她们童年的时光。这三个少女中有宛若兰花的雅致佳人,有宛若木兰花的英气佳人,还有宛若梅花的清冷佳人。她们虽然特点不一,但姿色都是同样的倾城之美,由此而形成一道闪人眼球的绝美的风景线。
“凝姐姐,我听说窦姨娘在给你找婆家,有这么一回事吗?”善婷沐浴过后,穿着小衣在床沿边上晃动着她的小脚丫,一头乌黑的秀发因为尚且湿润,并没有扎起来,而是随意地垂在纤瘦的肩膀上,身上还隐隐约约地散发着沐浴露的馨香。
三个人中就属善婷现在最为幸福,此时她眼眉弯弯,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望着长孙凝。她的年纪最小,尽管在长孙凛面前她的成熟可以称为贤妻良母,但在两位姐姐面前她却是扮演着小妹妹的角色。之前的温柔淑惠此时却转变成娇俏可爱,女人在生活中扮演不同的角色可以表现出不同的风情,但却同样地吸引人。
长孙凝哪能听不出来这小妮子是在找话题调笑自己,她冰霜的眸子此时面对着自己的姐妹自是略带温暖,便是瞥了善婷一眼,然后不露声色地反驳道:“婷婷,你这可是说错话了,什么窦姨娘啊?我听无双说你在扬州都跟我三弟亲亲我我的,现在还姨娘姨娘这样叫。这可不是一个好儿媳应该做的哦?”
善婷呀地一声顿时羞红了脸,她的一双小手紧紧捂住了脸颊。尽管和心上人确定关系让她心里感到幸福和踏实,但被长孙凝这样拿到台面来说,那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少女的矜持让她羞涩不已。她便羞臊地扭过头,在指缝里望着无双说道:“无双姐姐,你真是太坏了,这些羞人的事情也跟凝姐姐说……”
无双尽管是心事重重的,但她也是强颜欢笑着说道:“我哪儿说了什么羞人的事情。反正凝姐姐也不是外人,你和他亲亲密密那点事情能瞒住多久7呢?还不如大方一些……”她表现得非常正常,只是当说道“他”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这种情绪导致她内心不禁失落而且隐隐作痛。长孙凝只是听说善婷和弟弟两人已经冰释前嫌。然而善婷却是做贼心虚,以为大家都知道她与他做出那些羞人的事情,尽管她是心甘情愿地,但也是不好意思坏了。
听无双这一说,就让了解她们的长孙凝听出了些许不同,她露出了一丝善意的揶揄笑容,说道:“原来你和我三弟已经私底下成了好事,难怪我这次见你就觉得不对劲……”她地眼神在善婷身上打量一番。似乎就看住点什么。
方善婷这可真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本来是想揶揄长孙凝不成,这会儿却把女儿家最羞之事给暴露无疑。她不好意思地拿起身后地被褥挡住自己的脸蛋儿,只是那红晕已经染满到她洁白无瑕的脖子上了。
长孙凝不由得发出咯咯的笑声,她和善婷虽然都是京城人士,但是两人的认识却是由无双搭的桥。无双的姑姑嫁给了善婷的舅舅,也就是扬州地刺史裴永庆。几年前长孙凝曾经随着师祖到慕容山庄一趟,当时善婷也在那里避暑。因此三个小女孩一直交好。即使现在大家都长大了,那份感情还一直维持着。不然也不会发生善婷被长孙凛欺负。无双不远千里到京城复仇,而长孙凝则是为无双向母亲求情。
长孙凝正笑得开心之时,却觉得似乎气氛和以前三人在一起地相处有些微妙的不同。她这才发现原来最爱说话,三人当中最活跃的无双此时却是心不在焉,神色恍惚,思绪早已经飞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无双,无双……你在想些什么呢?”长孙凝的手在无双的眼前晃了晃,只可惜无双的眼神焦距涣散,压根没注意到眼前的景象,还是兀自想着她自己地事
善婷与无双两人平日里相处地时间本来就多,她自然也能察觉到无双跟以前似乎有所不同。以前的无双因为出身于江湖名门,相比京城里地贵族小姐来说,多了几分豪爽和英气,平日里也颇为好动,尤其喜爱玩蹴鞠打猎这类男子喜爱的运动,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遮遮掩掩。然而这次再见到无双,善婷就发现她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平日里懒洋洋的,经常自己一个人坐着想事情或者发呆。
被善婷推了一推后,无双这才反应过来,眼眸灵活地转了转,她强装笑容地问道:“刚刚你们说到什么了?”
长孙凝看到无双这般神情不由地想到了长孙况有事也是浑浑噩噩的,她不免会误以为这两人是不是也是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因为以前的一些过节不能相会。她便笑着说道:“看来咱们的无双也是红鸾星动了,我那弟弟可是有福气了。”弟弟?慕容无双的心跳得厉害,她慌张地抬起头来,看了善婷一眼,见她笑容滢滢,这才放心地解释道:“凝姐,你说什么呢?我跟你弟可没有什么,我们只不过是朋友一样。”
“你说没关系,可我二弟可是心里紧张你啊,这平日里跟我说话时也是三句不离无双,难道是他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而且你也不用再介意以前的事情,我娘都跟我交代过了,让你和善婷都到家中来做客。”
“恩,无双姐姐若是嫁给况大哥,那咱们就……就是亲上加亲了……”善婷也是兴奋地脱口而出,只是后面的话语带着几分羞涩。
在长孙凝看来,长孙况和无双是和父母一样的绝配,两人虽然性格身份悬殊,但也是相辅相成,两人成婚以后必然和父母一样和和美美。只是她想得太简单了,毕竟无双不是窦凤,不是每个习武女子都会对书呆子情有独钟。无双的回答就证明了这一点:
“凝姐,我得认认真真地与你说一边,我是一点也不喜欢那个书呆子,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谈得来的普通朋友,咱们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好吗?”无双为了避免在这件不可能的事情上瞎纠缠,她也只得严肃认真地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后她赶紧转移话题,把注意力移至善婷身上:“你这小妮子真不害臊,还没嫁到长孙家呢,就开始为自己夫家说话了……”
“嗯……不来了,你和凝姐姐都笑人家,你们两个都坏死了,比……比他还坏……”善婷面红红地说道,长孙凝也在一旁笑着看着这个妹妹。
“婷妹妹,你……你和他第一次时,会不会是很疼的?”无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冷不丁地问出这句话来,似乎就像是闺房姊妹分享彼此之间的心事感觉一般。
“啊!”
若是按照以往,方善婷可能就会逃一般地躲开了,也许是她心中有这方面的疑惑,便低着头细声细气地说道:“第一次我当时晕过去了,不晓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次却是很疼……后面几天都辣辣的……”
善婷的脑袋都快垂到心窝上了,她们以前也曾因为好奇分享过这方面的事情。尤其是无双和长孙凝都是练武之人,对于一些邪派的双修也有一些了解,但是其实那都是纸上谈兵,现在善婷可算是有些经验的。
“那么疼啊?看来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孙凝撇撇嘴说道,无双则是一会儿失神,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远处。
“不……凝姐姐,是疼,可是后来也不疼了,到了后来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善婷见长孙凝似乎又要怪罪起长孙凛,便摆摆手连连解释道。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长孙凝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听到了也只是愕然。
“是妙不可言……”恍惚当中的无双忽然脱口说了一句。
164.痛
长孙凛还是觉得作为一个女儿应该有权利知道母亲去世的消息,所以怜卿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当时并没有哭,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没有动弹,但看得出很受打击,以至于感觉力都已经麻木了,竟然没有感到伤
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开始变得暗淡下来,她兀自嘀咕了一句:“娘拿着手中的剑刎颈自尽了?”随后她的眼泪渐渐融到眼眶里,悲伤倾入她的心里了。各种往事,难堪的,使人痛苦的,折磨人的,一件一件地如剪影一般在她脑海中闪烁。她再也无法抱怨她总是惘置自己的感觉,她在也无法见到她的笑容,她再也无法称呼她一声娘了……她刎颈自杀了。
现在怜卿仿佛就看到那一情景,叫人战栗发抖的情景:脑袋也许垂下来了,而脖颈上全身鲜血横流,母亲的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就如同她以前生气那般,又或者是因为……因为无法瞑目……
她的颈子一定很疼……怜卿呆呆地想着,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也被刀剑伤到,仅仅是一小块伤口,自己当时就呜呜咽咽了好长一段时间。却又因为母亲不允许女儿哭泣,所以她也只得吭吭叽叽地抽泣着,不敢发出声音。最后还是母亲在山里寻得一些草药,给她在伤口上敷了药,那种感觉凉凉的,麻麻的,但是伤口就不疼了。那年她才五岁,她和母亲躲在深山老林里。
长孙凛抱着她,没有说话。丧母之痛是没有人能够慰藉的,他只是想让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顿,然而她的安静却让他感到有些束手无策,她只是贴在他的怀里呜呜咽咽了几声。等到舅舅到家里来了,她也是仔仔细细地擦干眼睛,抱着女儿像平常一样的态度,安安稳稳地接待了拜访的亲戚。
只是当她带着女儿路过厨房之时。见到厨子正在杀鸡。她的平静似乎顿时失去了勇气,杀鸡这样寻常的事情她生平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然而当她望见那鸡脖子上被割了一刀,望见了厨子手上沾着的血,那种渐渐冷却又渐渐凝固地血,她发现自己向来健康的身体,在这日渐暖和的春日里竟然颤颤发抖,从头到脚都在发抖。
怜卿始终能看见母亲那被割了一刀的脖子,她也是满身是血,就像厨子手中的那只微微抽搐的鸡一样。以至于当大家都就坐吃饭时。她却是吃不下,一口也吃不下。她知道夫君伸过来的手是在安慰她,若是以往她必然对他百依百顺。可是现在,她真的是吃不下饭。
用过饭后。她借称自己有些不舒服,将孩子交由姆妈照顾,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卧房。不一会儿,她最深爱的男子也回到卧房里陪着她。当她用那双犹如清澈潭水地眼睛望着他时,她的心里竟然涌出一丝不安。要知道这个男子是她的天,她地地。每次见到他或者不见到他,他的影子总是占据自己地全部心房。然而今日却有别的心绪让她无法全心全意去想他爱他,这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丝愧疚。然而。另一种情绪还是始终占据着她折磨着她。
这天夜里,她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精神的折磨让她疲惫得异乎寻常,似乎连哭的力气都被消耗尽了。还是躺在他的怀里,她却没有了以往的那种幸福和安心。她呆呆地躺在床上,精神涣散,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子。就如同刽子手用五马分尸的方法。将她地灵魂给分开了。扯碎了。
她内心深处地那种悲伤正在渐渐地扩大,屋内的蜡烛已经熄灭。遥远处传来更鼓的声响。她的头脑是空虚的,噩梦似乎一场接连一场,然而她根本就没有入眠。
“夫君,我想一个人到外面走走。”她楚楚可怜地征求他的同意,她知道他也没有睡着,而且他竟然也点头同意了。这让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呆在家里已经许多天了,是该出去透透气才对。
她从马厩里牵出一匹白马,在夫君的陪同下,她被抱上马鞍后,便骑着马离开了家门。她地目地是到一片空阔的荒原去,郊区地乐游原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尽管武侯铺的士兵会在夜间巡逻,但是拿着长孙府令牌的她却是得以畅通无阻。比起母亲的命运而言,这像是一种讽刺。
大自然就像是一个神奇的魔术师,仿佛是一夜之间,就能把荒原上的积雪给变得无影无踪。融化的雪水汇成一条条清澈的小溪,叮叮咚咚地敲打着这片刚刚苏醒的土地。
阴沉沉的夜幕,淡朦朦的月色,笼罩着整个荒原。夜莺喀呲喀呲地叫着,将近下落的月亮在荒原里散出一片清朗的光。受惊的乌鸦栖息不定,远处传来了阵阵呼应的鸡鸣声。
怜卿的意绪恍惚,她披露冲寒地来到了这一片空阔的原野。尽管夜风寒凉,然而此时的她却是无法顾及,心绪已经飘飘渺渺。她牵着马,恍恍惚惚地走在这片土地上,眼睛却是往着单家庄的方向望去。
她来到了一个湖泊的岸边,倒映的明月沐浴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凉风习习。皎洁的月光静静地向大地播撒着清辉,湖面之上水光潋滟,上下空明澄澈,里外光华璀璨,带着一种飘逸脱俗的美妙意境。
她停下了脚步,随意地坐了下来,因为这片淡雅、清澈而宁静的湖泊仿佛是她的理想之地。然而当她的思绪又触及心中痛苦的那根弦时,这片神圣的大自然赐予的美丽的湖泊,至于她而言,变成了一池池伤悲的泪水。
“娘亲……”她低声呼喊了一句,然后,泪眼凄迷。微风轻拂着树梢发出飒飒的声音,夜空中弥漫着凉意。
怜卿坐在湖边望着黑夜许久,噙着泪水。整个晚上她走在想着母亲,想着她的每个表情或者动作,尽管大都是不变的。当她睁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阴霾的黑幕,然而每一次当她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母亲。
突然,一只夜鸟从她头上盘旋飞过,然后又飞走了。紧接着,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最后,当她转过头来看时,在朦朦胧胧的黎明暗色中,她看到了世上最亲的亲人----她的夫君,如果不算上尚未懂事的女儿的话。
尽管一直在维持冷静,她也知道自己这一整天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但是这次她的泪水还是从泪腺里破堤涌了出来。
“夫君,你怎么来了?”她其实已经意识到他一直在后面跟着自己,但是为了能满足她“一个人走走”的要求,所以他也一直都没有现身。
长孙凛迈着宽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冰凉的身躯,其实他自己也暖和不到哪儿去。夫妻俩在冰冷的春夜中呆了一个晚上,因为人生的一种无奈。
长孙凛揽住妻子的腰,两人一起坐在了湖泊旁边。他遥遥地望着夜空,沉住声音对她说道:“你知道一个人为什么要成家吗?”
怜卿恍惚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些小秘密,一些想法。而大部分的人在成长之后,都不再和自己的父母叙述自己的秘密,自己的思想。如果一个人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与他一起分享,那么这些事情,这些秘密都将成为毫无价值的东西。”
她那双眼眸还噙着些许泪花,静静地望着他。
“当我们在一起时,我知道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和我共享余下生活,与我分享我的秘密的女子。但我对自己发誓过,我要好好的保护你。在这个世界里,你是我最贴心最亲近的人。我会尽全力地好好对你,好好对我们的女儿,一切事情都有我来承担。”
“夫君……”单怜卿痛哭哀嚎地紧捉着长孙凛,像捉到浮木般,她迭声乞求:“夫君,娘死了……娘不在这世上了……”
怜卿的悲鸣,字字句句敲打着长孙凛的心。若是一个女儿连丧母之痛也要偷偷地哭泣,这对于长孙凛这么一个现代人而言,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更何况这事情是发生在他心爱的女人身上。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对于心爱之人的伤痛无能为力。泪水滑下他刚毅的线条,她的泪、她的哀痛,鞭打着他……他只能紧紧地抱住伤心欲绝的她,紧紧地……
165.怜卿生病
“谁都别说,让我一个人躲一躲
你的承诺我从来没怀疑过
毕竟是我爱的人
我能够怪你什么”
怜卿回到家以后,一夜未眠的她便沉沉地睡入了梦中。然后又突然从梦中醒来,想到永远离开了的母亲,她发现自己没有再流泪,然而心却依然还是很痛。她想若是自己能够早一些去看望母亲,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至于怎么个不一样,她也不太清楚。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离开世界的那一天,只是这次的离别似乎太惨烈了,让她实在是适应不来。对母亲的思念就像是关不紧的门,她不敢怨谁,不敢去想什么,只想着时间能够快点走到明天,也许痛就会好一点。
然而怜卿终于病倒了,心中的郁愤和压抑加上吹了一夜的寒风,她只能是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生病了还不要紧,不知是因为伤心过度还是因为心中愤懑,她一直自我封闭着,不言不语,毫无反应,木然地任人摆弄,就像听话乖巧的孩子,吃饭、睡觉、吃药,一个口号一个动作,十分服从合作。
“怜卿,吃饭了,来,嘴张开!”长孙凛坐在床头,手里端着清粥,耐心地喂着怜卿。
怜卿半靠着,脸上依旧木然,但是她也听话地让长孙凛一口一口喂她吃饭;长孙凛是小心地吹着烫热的粥,温柔异常地喂一口粥,再拿毛巾轻拭她的嘴角。他竭尽所能,无微不至地照料、服侍怜卿于病榻前。
“呱呱----呱呱----呱呱……”窦凤抱着孙女走进了房门,见到儿媳妇还是老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长孙凛听到女儿的哭闹声,便站了起来从母亲手里接过孩子。
小家伙硬是哭得呼天抢地,胖乎乎的小胳膊紧拎着她老爹的手臂,为了安抚制止她的哭声。长孙凛无奈地抱着她,摇来晃去。这小妮子光哭还不够,那晶莹剔透的口水也不断沾湿在爹爹的衣服上。
即便是长孙凛忙于公事,往日里都是怜卿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虽然窦凤也请了两个姆妈来伺候,但是她还是坚持要自己来带,也就养成了晴儿认人地小毛病。怜卿这一病倒,小家伙可就倔得不行,谁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开始找妈妈了。而且性格也是承自母亲,若是见不到她娘,谁抱她都哭。唯独也许是认得她爹爹。因此长孙凛还能顶一阵子。
长孙凛小心地跪在床边,把女儿放在怜卿的怀里。体贴地顺顺她的发梢。他握着她纤细苍白的柔莠,柔声说着:“怜卿,晴儿来看娘亲了……”长孙凛握着妻子的手,明显地感觉到她**了一下,他惊喜地屏气凝神注意后续的动静。
小家伙坐在娘亲的怀里,心中也比较满意了。她骨碌碌的眼睛直溜呀溜地,口水直淌,还嘤咛不休的。她好奇地扭动胖嘟嘟的身体。小手不安分地者拉着母亲地发尾玩,嘴巴咯咯地笑。然后她攀扯着母亲的领口,口水濡湿了胸口衣领。
“呀……咿……咿……”母女连心,晴儿似乎能感觉到母亲地痛苦,她晃动着小手抚着娘亲,然而小嘴儿发出清脆的声音。明亮的眼睛正骨碌转着望着母亲,一边牙牙学语一边咧嘴儿在笑。
那童稚般的声音敲进怜卿封闭的心扉。她泪湿衣襟。缓慢地、悄然地揽过坐在身边的女儿,然后悉索地偎在长孙凛的臂膀里哽咽抽泣。三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有如风雨中海上孤舟,飘摇迷航……
窦凤见此状况,怜爱地摇了摇头。自从发现不对劲后,在用尽了一切的问刑逼供后,她大概也从儿子口中套出了七七八八。对于这种无休无止地恩仇纠缠,她也是感到相当地无奈。不过她也是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所以对儿媳妇这般状况也是能够理解的。
她把儿子拉到一旁跟他小声说道:“凛儿,你明日可得上朝参政了,陛下在朝会上都点了你几次了,明日我在这里看护怜卿,你别担心,过一段时间事情就会淡下来的。”说完她又转过身去跟儿媳妇安慰了几句。
长孙凛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也开始有些心灰意懒的。以他的性格而言,似乎更适合于做一个商人,当然不是军火商和投机商。他知道政治的背后必然有许许多多的残酷和血腥,但一件事情地必然性并不能说明它地合理性。不可能说历史上都是这样的,那么他就得认可和同意,不然人类这一千多年地文明进步就白费了,更何况这件事情导致的结果就是他心爱的女人成了现在的这般模样。
然而令他更痛苦的是,他必须改变思维中现代人的人道思想,因为如果他要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自己的家人,甚至要与一国之君抗衡,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比对方更狠,更强。
窦凤拍了拍儿子,对他说道:“善婷到咱家来了,你出去招呼她。这会儿怜卿的情况也好一些了,娘在这边照看着,你不要担心,快去……”
长孙凛回头望了妻子一眼,见她已经渐渐回复些生气,正在抱着女儿逗着她玩,他走过去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也不顾母亲在一旁看着,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吻,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长孙府正堂前的庭院已是春光明媚,晴日映照着池塘,碧绿澄鲜。春光徘徊在庭院里,蝴蝶儿也在繁花丛中飞舞忙乱。
几个年轻人正围在一块席地而坐,除了方善婷和慕容无双两位客人以外,长孙兄弟,长孙凝和杜罗子也都在此接待客人。下人不断地送上新鲜的瓜果和小吃,还有侍女在一旁服侍蒸茶。
难得家里集中了那么多同样年龄的人,所以在长孙况兴致勃勃的提议下,经过大家的同意,便在这阳光灿烂的庭院里举行诗会。若是往常的话,说不定无双会反对并且提出其他她认为比较有意思的事情,然而她却是一直默默无语,心不在焉。
同样心不在焉的还有方善婷,自坐上了来长孙府的马车时,她便是心情慌张不已。这可是她第一次到长孙府上拜访,而且是以未婚媳妇的身份,因此不免有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更何况此次上门她也许还能见见先自己入门的怜卿姐姐和夫君的第一个女儿,这更是让她心情激动难平。
只是来到长孙府后,婆婆和大伯二伯都热情来迎接了,然而那正主儿却是迟迟没有出现。听说是因为怜卿生病的缘故,善婷本来也想去看望,可是却是开不了口。毕竟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所以也就一直陪着他们在这里吟诗作乐。
长孙况拿来了一沓熏满西域罗香的奥陆纸,然后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他自己也是兴致勃勃而殷殷切切地递了一张给坐在身旁的慕容无双,见她频频四下张望,便笑着说道:“无双,你若是想在这庭院里走走,待会儿我陪你一块看看。”
无双恍惚地点了点头,她接过那张纸,香气顿时扑鼻而来,便小声地赞了一句:“这纸的味道好香啊……”
“这纸是在长安西市从胡人的手中买来的……”
长孙况笑着解释道,然而这是长孙凛却是迈着快步走到了庭院,顿时在场至少有两个人的心是剧烈跳动的,善婷更是突然笑容绽放,宛若一朵花儿似的。只是现在周围都是眼睛看着,她也不好意思主动上前去。
“三弟,快来,就等你一个人了……”长孙冲见到老三便招呼道,顺便往罗子身边挤一挤,以便腾出空间让长孙凛和善婷挨在一起。
长孙凛见状便走过去席地坐了下来,对着慕容无双颔首示意,在他看来对方是家里的客人,所以得先打声招呼,而无双也是咬着下唇望了他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便把视线撇过了一边。
然后他便拉着善婷的手,见她粉脸被阳光照得红扑扑地,便笑着问了一句:“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吗?”
“恩,不要紧,我听罗子姐姐说怜卿病了,待会儿我能过去看看她吗?”善婷小小声声地说道,因为两人的距离靠得比较进,所以她也渐渐偎依在他身边。
166.李泰再访
魏王李泰最近可是有些郁闷不耐。一直以来,他都对大哥李承乾不满,更不服气,久存与之一争高低的决心。然而尽管父皇一直对大哥不满,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要改立太子或者真正地疏远他,甚至有时还命东宫代掌国务。
尽管他自己开设了文学馆,而且也做出了一些成绩。但现在看来,要办成这样的大事,光靠做那些玩嘴皮子、整天价掉书袋的穷酸儒生是不济于事的。门客心腹是得养,但要养那些身怀绝技,杀人不眨眼,取人命如探囊取物的有用之士。
因此,他与他的门客已经着手在暗地里招兵买马,笼络心腹死党。李承乾擅募长安恶少及四方骁勇达二千多人,李泰则倾心搜罗和结交那些杀人纵火的在逃犯以及长安附近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采花大盗和土匪流氓,以各种身份分散藏匿与长安市上,给予极为优厚的待遇,以备使用。
于此同时,他的一个幕僚萧建则给他点出了魏王府最大的弱势,那就是李泰在朝廷上的势力太过薄弱,欲成大事,则必须暗结朝廷重臣。这个李泰自然是很清楚的,否则他之前也不会放下自己的架子,到长孙府上与长孙凛交好。可是这一招并没有十分奏效,那厮却是不识抬举,竟然不给他堂堂魏王一点台阶下。然而李泰和自己的手下多次协商,反来复去地历数朝廷里的几位重臣。像魏征王这类的直臣他们就不用想了,要是刻意与他们交好反倒还有可能被弹劾;而像房玄龄萧这样的老传统的臣子,他们通常都会支持太子,是很难拉拢过来的。最终,他们还是把目光盯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认为也只有他才能在太子之位上说得上话。而东宫似乎与长孙家有那么一点微妙的间隙。
尽管三个嫡子中,这位国舅与小九亲密,但是李泰是完全不把雉奴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围绕着争宠立储,兄弟之间只能形成两个阵营,那个平日里胆小怕事的小九根本不可能在此列。
然而长孙无忌可不是那么好容易就拉拢过来地,平日里他都是比较小心谨慎,不曾对太子之事表过态。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魏王殿下,何不再试一试笼络长孙家的三公子?此人近两年来在朝中的地位是节节攀升,从原来的一个纨绔公子成为了可以参朝的五品大臣。而且其手握部分军权,最近还因江南瘟疫之事而立了大功,被陛下赐予金书铁。而且据称这位长孙府长房的幺儿甚受老太君和长孙夫人的喜爱。如此以来,不仅可以拉拢长孙凛这位朝廷新贵,更可以影响到尊舅长孙无忌的想法。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萧建在一旁分析道。
李泰望了他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心有怨气地说出了之前他在长孙府上吃了长孙凛闭门羹之事。最后还一脸忿忿地说道:“当时这家伙还没在江南立功,就已经如此嚣张了,这会儿恐怕眼睛都长在额头上了,哪还能把我这个魏王放在眼里。”
萧建闻言便劝说道:“魏王殿下,所谓做大事不拘小节。当年刘备还三顾茅庐请诸葛出山,这长孙凛虽然不类于诸葛亮,但他在改立储君上能起着甚大的作用。先不对长孙阁老信任有加,就看看陛下近来对长孙凛地恩宠态度。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有特殊的亲近。长孙凛本来就有功在身。这样一来,其在群臣的威望便会迎风徒增,如此看来陛下对他是刻意栽培为下一代地辅国之臣。
殿下若是能够不计前嫌,放下姿态与其修好,那么易储之事则就更易办成,毕竟无论哪朝的皇帝都不会选一位与自己储君有间隙地臣子来辅佐储君。待日后殿下登上九五宝座,再来算清以往的恩怨也不太迟。”
“本王也并非不想那样做。只是长孙凛那家伙的态度是十分强硬。恐怕是很难笼络……”
上会李泰到长孙府无非就是想借着长孙凛的名义与舅舅亲近,却不曾想得那么深远。如今听闻萧建这般分析,他也甚是觉得有道理,只是想到长孙凛那软硬不吃的态度,他不禁对此有些发愁。
“人必然尤其喜好与厌恶之物。若是能投其喜好,送上他所喜爱的宝物,想必就能从中打破对方那层防守的坚冰。这长孙郎将我也打听过了,他尚好杯中之物……只要殿下能舍得血本,必然能将此人拉拢过来。”
萧建在说话期间还间隙地小声说了几句,李泰听了也是连连称好,笑得满脸横肉晃动。主宾二人商量一番后,李泰便让下人打点一切,而后坐着一乘四人小轿,悄悄地来到了长孙无忌的府上。
长孙家地花园里正是热热闹闹之时,唐人爱好吟诗,而且是喜欢在芳树漫花之下吟唱诗词,这是一种魏晋地遗风。而这时长孙家的吟诗会也是正处于高潮之处。
他们每局都颁发不同香气的纸张和彩帛,又命人折成不同的形状,有梅花胜,浅胜,连环胜等。几局下来,大家都收赐了礼物和奖品,席间不觉热闹起来,纷纷交耳议论,诉说心得。
“三弟,应该轮到你了,都想了那么九了,怎么还没想出一首诗来?”长孙况笑呵呵地问道,他对老三作出的诗词很有期待。
长孙凛暂时消去了心头为怜卿生病的一丝忧虑,则是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大家热闹,自己却是翘着腿在一边晃悠晃悠地喝着茶吃着点心。背诗他倒是行里专家,可是作诗地话他可就没那么大本事,而且有时候也觉得甚是无聊,所以一直在一旁没说话。
无双也跟随大家的注意力往长孙凛地方向斜了一眼,剪水般美丽的双眸宛若清澈潭水般深邃难测。这时一阵春风吹过,树上的桃花随风飘落,一朵朵落于众女华丽的衣服上,再本已熏重香的衣襟上又添新味。
他们这一轮的主题是春,善婷见那地上旋舞着的桃花花瓣,突然想起了前年春日之时,长孙凛在寺庙后的桃花林曾经作过的一首诗。她便眉开眼笑地说了一声:“凛弟以前就曾经作过一首诗,我很喜欢……”
说完她便抽出了被情郎握住的小手,拿起手中的毛笔,提丫丫电子书写,名贵纸张上曲墨流长。风一吹,墨香便完全凝固在了纸上,而善婷那绢细秀丽的字体也甚是好看。大家也都将注意力转移到善婷身上,就连长孙凛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写过一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长孙况更是迫不及待地拿起善婷写的纸张,张口便摇头晃脑地念着。“好!写得真是好!”
长孙冲也是一片叫好,甚是为自己弟弟感到自豪。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赞扬,就连长孙凝也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老三,总觉得这个弟弟变化也实在忒大了。
长孙凛错愕地望了善婷一眼,他早已忘记了自己何时曾经“作”过这首诗,要不是善婷一脸崇拜的模样,他还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越人士。
善婷见长孙凛一副惊讶的表情,她也是羞涩不已地凑过他的耳边,小声轻笑地说了一句:“灵感寺后的桃花林,当天我就在你身后不远处。”吐气如兰,芳香似馥。
不用说,这会儿长孙凛也能回忆起来,他不禁笑了笑,却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便低下头来对她耳语了一句:“原来你那时就开始觊觎我了……”
两人自从关系密切后,有些男女之间的情话也就无忌讳地随意说出,善婷虽然本性较为矜持羞涩,但她也喜欢这种毫无隔阂的亲昵,她红着小脸忸怩地暗啐了他一句:“你是个大坏
无双正坐在了善婷旁边,她也大概听到了两人的秘密情话,她美丽的粉脸上复杂的神情闪烁不定,里面有些许安慰、些许失落、些许其他一些不明的情绪。她幽幽地反复默念了一遍刚才的诗词:“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时一位家仆则是匆匆地走了过来,拱手说道:“三少爷,魏王殿下到访,已在堂前等候……”
167.拉拢
上回吃了闭门羹,作为龙子龙孙,李泰倒也还能放低姿态。看来他这次也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或者说是有事专登三宝殿。若是从前,长孙凛就不一定会愿意睬他,不过经过单家庄事件以后,看到心爱的女人如此伤心,他倒是多了一番考虑。
较为软弱的李治必定是当皇帝的首选,然而也必须要有势力能与之抗衡,让其不得像当今李世民那样,坐上皇位之后就一个人独霸天下。最好是再找一个皇子做到三足鼎立,当然像李承乾这样必然倒台之人是不在考虑之中的。魏王这个胖子只要活着,就有他一定的用处。
两人见面也免不了先寒暄一番,做做表面礼节。长孙凛让下人泡上最好的香茶,然后全部退了出去,一边坐下一边笑着说道:“魏王大驾光临寒舍,必有赐教。”
李泰见长孙凛的态度没有上一回那么强硬,反而有些和和气气的意思,看来这人越在朝中做官就越能够圆滑处事。他不由心中大喜,稳稳地坐了下来,端起一只青花瓷镶金茶碗,用碗盖轻轻地扫了扫浮在面上的茶叶,略抿一口,品了品说道:“好茶,道地的蒙山茶极品----其实小王此次前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来看看舅父、妗母和几位表兄弟。”
尽管嘴上口口声声地说来看望亲戚,然而一来却是直奔正主。长孙凛自然不会相信,他只是连连摆手故作客气地说道:“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
李泰见状也不再多说,他环顾四周见没有外人,便吭哧吭哧地起身,把轿夫们抬进的一个藤编箱笼打开,:“这是本王的一点小意思,还请三郎笑纳。”
长孙凛走进一看,顿时也觉得眼睛被闪花了。里面排摞着黄灿灿光闪闪难得金元宝。看堆头足有百斤。这还不算,在那金元宝的上面,摆放着四个酒罐和一个黑色雕有精致花纹的木匣子。
待李泰将那木匣子轻轻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套精致异常的酒具。长孙凛轻轻拿起来一个杯子,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只见其花纹像乱丝,壁薄如白纸。做工相当精致。
李泰则双手捧起一樽酒罐,敲开盖子后,把酒倒入那杯中后,只见里面的酒液自动慢慢变温。并有气冒出,接着酒能如同煮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他一边倒酒还一边介绍道:
“这酒乃是宫中特酿制而成的,每年仅仅能够出百来樽左右。而这一套酒杯地质材乃是由特殊的玉石制成。倒入酒水后即可自行暖酒,相当方便。”
长孙凛倒是博闻强识。他早就从父亲那听说了唐宫里藏有从隋廷处得到的这样一套珍贵的酒具,却一直没有机缘一饱眼福。他拿起酒杯轻嘬一小口,咂了砸嘴巴,然后仰头喝了下去。恩,醇香入齿,清冽入肺,绝对的玉琼佳酿。
“好酒!”他心情舒畅地赞叹一番,然后却是故作姿态假惺惺地说道:“魏王殿下。古人云:无功不受禄。何况是这样一件国之至宝,在下能看它一眼,也算是三生有幸了。还望殿下完璧带回。”
李泰哈哈大笑:“什么国之至宝,这不过是我随手捡来的个人收藏。这些劳什子都是些身外之物,三郎既然喜欢,留下就是。何况你为我李唐前往江南救助黎民百姓,本王还甚是感激不尽。”
看来这个魏王已是野心勃勃地要夺得太子之位。否则也不会用这等语气来说话。长孙凛只是摆摆手笑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只要能用得着在下的,必然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不过,这东西还是请殿下带回去,在下可不敢夺殿下之爱。”
好不容易送出去的东西,魏王怎会要回来呢?李泰见长孙凛推拒也没有那么坚决,便知道对方是对这些东西动心了。他故作严肃地说道:“三郎,你我表兄弟二人乃是自小玩到大的,作为哥哥地我送一些身外之物给表弟,又有何需要客套的。你再推辞下去,那可就是见外呢。”
好家伙,这多年不来往的魏王竟然连亲情都抬出来了。既然如此,长孙凛也不再作推辞了,赶紧连声道谢后便笑纳了。两人虽然有亲戚关系,但是确实是无多大地亲情,而李泰此次的目地其实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暂时也没有拿到台面说的必要,因此一下子气氛就开始冷场起来。
李泰见这次前来长孙府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便有胡乱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匆匆告辞了。就连窦凤出来留他在府上吃饭,他也摆手拒绝了。
长孙凛伫立在门口,望着那渐渐离去的沉甸甸的轿子,不禁神秘一笑。而这时萧氏却是款款地来到他身边,眉目间有些淡淡的忧虑。本来她是不想干扰他的事情,只是刚才她不小心听到了大堂里地对话,心中不由有些担忧起来。
“储君乃国之根本,千秋帝业之基石,岂可随意废立?这魏王虽然深得陛下宠爱,然而却非嫡长子,也只能做个亲王。此事需要小心谨慎,三郎怎可以这般糊涂,过早选定立场?若是以后事态有变,恐怕会引来大祸。”
萧氏缓缓道来她心中地担忧,这古往今来,多少人因为太子争位而走上黄泉之路,而她之前的前夫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这要是站对了立场,那还好说,若是不小心支持错了皇子,那以后之事可就难以估量的。她自小就在隋宫中长大,见惯了这些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自然也会为长孙凛担心不已。
长孙凛扭过头看了一眼萧氏,见她弯弯的眉毛已是紧蹙一块,宛若青峰相连一般,便笑着安慰她道:“无事,我们又没有明确谈妥什么条件,不过是收他一些元宝酒具而已。”
“可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若受人钱财,必得替人消灾。何况又是此等贵重的礼物,又是当今陛下最喜爱地皇子。将来若是魏王有求于你,你难道就能不答应?”萧氏谆谆劝说道,她在隋宫待了多年,对于这些事情还是有一定地经验的。
长孙凛依然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谁说我是收人钱财?魏王不是已经说了,这是表兄赠予表弟地礼物,怎能不笑纳呢?”然后他轻轻地拍了拍萧氏的肩膀,安慰她说道:“有些事情我会小心的,你说的我都能明白。而且也会处理好的。”
“这帝王之术,可非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伴君如伴虎,更何况皇家兄弟同室操戈本来就是一大讳忌,别人躲都躲不及呢,你还硬是要往里面掺和,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萧氏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长孙凛笑笑没有回答,毕竟这些事情是很难回答的。在他的历史记忆里,李承乾最后会倒台,而李泰也最终成不了多大气候。而他自己与李承乾本来就有过节,再加上称心和赵节这两人的冲突,他是不可能站到太子这一边的。因此这魏王的大礼是不拿白不拿,而且他能断定心虚的李泰不会将此事告诉他人,更不会对皇帝打小报告,不然他就是自爆自己的不良之图。
至于那些所谓的道义、公平,自从经历了单家庄的残酷之后,他已经没有再执拗于此。要知道政治和官场本来就是虚以委蛇,毫无道义可言的。若是李泰真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么他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若是以后我要是碰到什么问题,恰好可以向姐姐请教的,这伴君如伴虎,恐怕没有谁比姐姐更有经验的。”长孙凛开玩笑地说道。不过这也是实话,这朝廷里的勾心斗角,权谋之略,怕是没有谁能比得上皇帝的,而最了解皇帝的自然也就是他的皇后。至少萧氏这个前皇后,有着她自己的一套观点,甚至还曾写过一篇《述志赋》来阐述她自己的治国观点。
“你这个小坏蛋,还真是讨打!”萧氏不知为何媚眼狠狠白了对方一眼,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是故作怒意,然后她大概也觉得自己的不对劲,便是与他相视而笑……
长孙凛心里牵挂着妻子,与萧氏一前一后、心事不一地往自己的卧房里走去。这时,只听见屋里面是一阵阵的欢笑声,时不时穿插着孩子的咿呀怪叫。他迫不及待迈入屋里,却见是满屋子的繁花争艳,再加上萧氏,那真是梅、兰、牡丹、玫瑰等样样齐全。
168.常朝
长孙凛走进卧房的时候,屋里的每一个女子都齐刷刷地把目光往他身上扫去,让拘束的他都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这件房子的主人。他只能讪讪地走到床边,伸手抱起女儿,左顾右盼地看了看,然后问了一下:“大哥和二哥怎么不再这儿呢?”望着一个两个美丽娇艳的女子,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女儿国一般。而房间里本来是淡淡的郁金香料味道,现在也被女子的馨香所覆盖了。
窦凤则是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儿全是女儿家在讨论女儿心事,你的两个哥哥哪能在这儿呢?”
“哦……”长孙凛向她们扫了一眼,只见长孙凝和罗子大嫂两人正在交耳低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善婷则是坐在一旁睁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望着他,慕容无双则是把头撇过了一边,不知是在欣赏着墙上的画又或者是空气。
怜卿微微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伸出手来挽住了夫君的手臂,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不过气色比原来好了很多。
“夫君,我们刚才商量着想让善婷先搬到长孙府上来住。我这些日子身子都不太好,娘平日里又要忙于家里的大小琐事。若是善婷妹妹能在留在这儿,也好帮我带带晴儿,晴儿看上去似乎也挺喜欢善婷的。”除却是因为女儿的关系外,怜卿其实心里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尽管她也算是已经出嫁的女子,但为人子女自然也是要为母亲守孝的。即便是她无法前往单家庄为母亲办妥丧事,但是作为女儿戴孝时该做的她自然也该做。如此以来她就担心自己没尽着妻子的义务,尤其是这个夫君每晚都要和自己缠绵之后才愿意睡觉。
善婷闻言顿时低垂下头,微翘的眼睫毛正在扇动。她刚才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这种事情是第一次被问及。她既想终日能见到心上人,可是也想着能顾及家中母亲和爷爷的感情。随即她有抬起头来,红着脸儿摆摆手说道:“不……不太方便。无双姐姐还住在我家里……”
“这有何难地,无双这姑娘我也喜欢,昨日我家凝儿不是也到方府上过夜了吗?今夜正好就说你这姊妹三人在我们府上住一宿,凝儿这孩子兄弟倒是挺多的,就是没有姐妹陪着,刚好你和无双在这能有个伴儿。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出去找孙大到亲家去捎个信儿。”
窦凤这会儿则展现出一家之主的母亲风范,她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交代事情。善婷压根就没法反对婆婆的意见。更何况她在主观意愿上也是想时常能见着心上人。就这样,善婷和无双便被窦凤给留在了长孙府。
翌日,已经缺勤了几日早朝的长孙凛。便搭着父亲的顺风马车前往皇宫参加常朝。唐前期按制度“凡京司文武职事九品已上,每朔、望朝参;五品已上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每日朝参。每日朝参就是常参,一般不用摆列仪仗,也无大排场,是真正的行政日。参加者称常参官,人数少而级别高,都是五品以上职事要重者。
早朝时夜露未干,繁星半落,莺啼百啭而曙光初现。如同仙境般的紫色宫阙和殿庭肃穆庄严。笼罩在苍苍的晓色和花木之中。早钟报鸣,香烟袅袅,仪仗拥立,迎接着前来朝参地官员。
今日早朝之时正巧一个高昌使节奉高昌国王麴文泰的命令,按照李世民的要求,来到长安朝见大唐天子。解决了刺客之事后,李世民这些日子就为高昌之事烦躁。他一上朝便宣高昌使节进殿。
在接受了高昌使节三扣九拜地大礼之后。李世民带着质问的语气说:“近几年来,你们高昌不向我大唐进贡。不遵行藩属国地礼节,所设官职的称号,均仿效中原,增高城墙,挖深壕沟。是何用意?”
“我们筑城掘壕,是防卫而不是备战,不会对中原构成威胁。”高昌使节辩解说道。
“大唐使节到了你们那里,麴文泰装腔作势,说什么苍鹰飞翔在天空,野鸡伏窝于荒草,猫在厅堂上游戏,老鼠在洞穴里啃食,各得其所,难道不能让其独立生存?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纯粹是自我暴露。”李世民圆瞪着双眼,怒斥着说道,他做了多年的九五之尊,自是一番帝王威严凛凛。
“陛下,我回去一定会转告国王,今后说话留心些。”
李世民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踱到高昌使节面前,说道:“你们的使节对薛延陀说:你既然做了可汗,就应该跟唐天子平起平坐,为什么还要向他的使节下拜?”他目光挑剔,冷冷地闪着寒光,显露出咄咄逼人的样子。“麴文泰如此傲慢无礼,有挑唆邻国跟我大唐对抗,再不改恶从善,我将发兵讨伐。”
李世民越说心中越发恼怒,他做天可汗多年,哪能允许一个小小的高昌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小动作。他挥了挥手示意高昌使节下去,然后坐在宝座上怒意未平地说道:“这麴文泰胆子可不小啊,竟敢跟我大唐对着干!”
魏征对于西域之事甚为了解,他向皇上行了个礼,然后分析道:“高昌一是依仗西突厥的军事力量;二是凭借高昌天远地偏、条件恶劣地地理环境,这麴文泰认为我大唐未必会派兵前往高昌,因此他也自认为高枕无忧。”
“前些日子薛延陀地使节呈递奏章,称愿意以其军马充作向导,助我大唐进攻高昌,诸位爱卿以为如何?”李世民环顾了大殿四周,问道。
长孙凛平静地站在最后面,一声也不吭。只是打量着四周的权臣名将们,令人奇怪的是大殿里先是一片尴尬的沉默。
尽管大唐武力强盛,但造成这样沉默局面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多数近臣公卿不同意对高昌用兵多,认为万里用兵,且所经之处多为沙碛,恐难以打败高昌,既使胜了,天远地偏,也不好守卫。
而是原先为大唐打下江山的一批名将们,如今有些战死沙场,有些廉颇老矣。尉迟敬德此前因为在酒宴上因为殴打李道宗,而后被李世民推心置腹一顿暗示后便呆在家里隐退修道。
新提拔的一群武将,自是心中跃跃欲试,想要请战,但这大殿中战功赫赫地李靖都没有开口,也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静静等待着。而李靖自从上回攻打吐谷浑后,被利州刺史高甑生诬告谋反。虽然李世民最后清查弄清了事实真象,但李靖也明白自己若是功高震主,则是后患无穷。此后也是处于一种半退休地状态,此时自然也不会上前请战。
“陛下,我大唐距高昌七千余里,其中尚有二千里全是流沙。冬日里风寒似刀,能把人冻死;夏天则炙热如焚,能把人渴死热死。行贾至高昌,百不及一,我唐军习惯于内地生活,除非飞度,根本难以到达高昌城。既使来到高昌城下,粮草也运不过去,那样我大唐军马只能等着饿死……臣请陛下三思而后行。”萧这会儿站出来反对道。
一些文臣们也都纷纷同意萧的说法,太极殿里一片附和声。李世民却是不高兴了,他是在马上得天下地,自然对军事有自己的一套见解。像这些文臣们平日对处置政务,审理刑狱诸事,倒也能驾轻就熟。但对于两军交战之事,他可不会听从这些文臣的意见。
李世民在攻打高昌上是决意已定,然而在选谁来做行军大总管和各路总管的问题上他倒是有一分犹豫。程知节这样的莽汉虽然精力依然充沛,但这家伙不善于用脑作战,自是不在考虑当中。而其它武将像李靖年纪如此之大,他也不好意思再让老将军重新披挂上阵。
李世民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俯瞰着他的朝廷大臣们,其实他也并非是无将可选,只是前往高昌作战确实与其他战争有所不同,这也是大唐军马第一次要长途奔袭如此远的地方作战,因此不得不多加小心。
李世民的眼神在诸位正值当打之年的将军只见扫视了一番,结果一个人进入了他的眼帘……
169.朝议高昌
颀长的身材,古铜色的清瘦脸膛,颌下三缕黑须,疏朗有致。李世民看到的正是官拜吏部尚书,进位光禄大夫的侯君集。侯君集很早就成为秦王府的幕府,多次随军出征,是玄武门事变的主要的策划者之一,立有大功。
站在首排的李承乾见父亲将目光望向了侯君集,他心中便是大喜。这侯君集乃是贺兰楚石的外父,也是他正可以结交的权臣之一。若是能让他去攻下高昌,建立功勋,那么对于自己在朝廷上的势力也是有增无减。
想到这里,李承乾便走出来上奏道:“陛下,儿臣认为侯君集将军在对吐谷浑一战中立下赫赫显功,可当此次出伐高昌的重任。侯阁老不仅侠肝义胆,而且倜傥有智谋,机警过人,足堪独当大任。”
李承乾虽然平日里好喜欢和宵小奸佞混在一起,到也不是个笨蛋。他这样主动上奏,不但可以顺水推舟,迎合上意;更能让侯君集记住他这一推荐之功。
侯君集本来就已经热血沸腾,见太子这般为自己推荐,他也就走出来,向皇帝行礼说道:“太子言重,君集愧当此赞誉。然而高昌国如此无礼,屡次扰我大唐子民,君集愿为我大唐效劳,率兵前去征讨逆贼!”
李世民望着侯君集点了点头,对于这个一直追随在自己左右的大将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侯君集的确是一个勇武之人,然而他却是有些刚愎自大,性格骄妄,因此一直以来李世民都不敢将出战大任托付于他。
长孙凛此时也是置身度外,浑然与自己无关。毕竟家中妻子还在受痛苦、病魔折腾,所以他也没有想过要随军去征战高昌,尽管他知道此次前去必然是胜券在手,成竹在胸。
然而魏王府的人却是见不得李承乾的人得逞,李泰虽然人站在百官之列。但他也不便于出来说话,便使了个眼色。位于后列的中书侍郎田沥则是站出来说话了。
“陛下,归德郎将长孙少卿在讨伐突厥之日立下大功,且其人治军有方,有勇有谋,是个世间难得的年轻少将。臣认为长孙卿也可肩负其讨伐之重任。”
田沥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在场官员的纷纷议论。要知道侯君集是何人,他可是秦王府上的旧臣,跟随皇帝东征西战。皇上即位后,侯君集一直握有很大地兵权。他还被封为陈国公且食邑一千户。而长孙凛虽然也是少年新贵,但只不过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拿一个初生牛犊与一个封爵老臣相提并论。可见魏王府所依仗的朝廷势力实在是太薄弱。然而李泰也有他自己的思考,他之所以让田沥上前推荐长孙凛。只是想让长孙凛也能够分到高昌这一杯羹。自从前些日子长孙凛接受了他的礼物后,李泰便将他当做魏王府的人。
过不了几年,侯君集这些老牛迟早要有退下来的那一天,而届时长孙凛也能积累了无数战功,在朝廷能说得上话,再加上舅父长孙无忌,到时他魏王想要夺得大宝也有自己的势力。
李世民实则也有自己的思考,侯君集此人虽然在战事上有勇有谋。但他性格上有缺陷。而且是个不甚识字的大老粗。若是将此重任交予他,还真是有些不放心,唯恐他在战事过程中出些什么偏差。
因此他也在考虑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时田沥地举荐恰好甚得其心。在李世民看来,长孙凛就可以代表自己,毕竟他的身份相当特殊,不仅是已逝皇后的侄儿。更是嫡长公主地未婚驸马。让他随军前往。就算是没有任何威信,其身份也能让一些人忌惮而不敢随意放肆。更何况长孙凛下面不仅拥有唐军唯一的火炮营,而且长孙营地士兵也是骁勇善战出了名的。
当下,李世民也不管李承乾再走出来反对,当即颁旨,即命交河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侯君集,和副总管兼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等,统率大军远征高昌。而长孙凛也任葱山道副总管,率领他自己的长孙营和火炮营前往高昌。
如此安排,到也能落得大家都满意。毕竟李承乾举荐的侯君集掌握了征伐高昌的军权,而李泰举荐的长孙凛也有份参予其中。然而其中却是有一个人不甚满意。
当朝中百官拜礼退朝后,长孙凛却没有和其他官员那样陛辞出朝的意思。李世民正感到纳闷,却见长孙凛上前说道:
“陛下,微臣尚有一事请奏。”
李世民笑道:“爱卿有何事,尽管说来。”
“臣因家中有事,此次不尚方便前往高昌行军,望陛下收回此前认命,另选其他良将当此重任。”虽然长孙凛很想看看自己一手打造的火炮营能有何等威力,但想到家中夫人尚在病榻,他也不愿为了一点功勋就在现在离开怜卿。
李世民却是以为长孙凛是因为窦凤地原因,才不愿离开京城。他哈哈大笑着说道:“三郎可是因为你娘亲地缘故?看来你娘在长孙府上可是威势了得,将你长孙父子四人看得死死的。只是大丈夫应该志在天下,真男儿应当四海为家。朕就给你一段时间,让你说服你娘,这次出征高昌,乃是我大唐之要事,你身为大唐男儿,可是有着不可推卸的重任。”
说完李世民还用莫测的眼神望了长孙凛一眼,长孙凛见推辞不得,他也只能悻悻退朝离开了太极殿。好在此次出征还有时日,他还有时间来照顾和安慰怜卿。正当他走出宫城,却见父亲长孙无忌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他便也钻入了马车里面。
“田沥与你不曾来往,此次为何要举荐你去征伐高昌?”长孙无忌在朝中为官多年,自然是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长孙凛今日才算是第一次上常朝,自然连那举荐自己的是什么名字,官居何位也不得而知。只是他刚刚收了李泰地赠礼,自然也能猜出一些东西。面对父亲他也不再隐瞒,将李泰到家来访之事一一说来。
“胡闹!你这孩子真是胡闹!如此一来,你就陷入了东宫夺位之争,怎可这般胡闹?!”长孙无忌闻言可是吓了一跳,他可没想到儿子竟敢收取魏王地礼物,而且还是上百斤的金元宝!想到此他便吹胡子瞪眼地训斥儿子起来。
“爹,你先听我说好了……”长孙凛先是安慰他爹平静下来,然后先将自己与李承乾这一太子党地冲突一一叙述,然后还说道:“爹,李承乾此人虽为太子,但已是不得人心,连皇上也对这个儿子不甚喜欢。敌人的敌人就可以做对付敌人的战友,既然魏王能够送上大礼,让我府中受益,为何不收取?而且这些东西都是孩儿收取的,并非爹您拿的,爹只当没有这回事就好了。”
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是长孙凛这个前世资产阶级的心声。
“太子欲谋反之事,若是没有任何证据,切不可随意乱说,此乃宫中大忌。你与魏王交往,也要把持尺度,不可过于亲密。”
长孙无忌虽然还不确定太子是否有谋反之意,但由于李世民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儿子,身为皇帝近臣的他自然也不看好。但是李泰这个外甥他也偏偏看不上,毕竟大唐的体制业已确立,政权已经巩固。
以长孙无忌为代表的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都是既得利益者,他们所关心的是国家的长治久安和子孙后代的幸福。在他们的心目中,理想的天子不再需要霸气,相反,要的是才气,举止文雅,心气平和,讲究礼仪。君则敬,臣则忠,长期维持朝廷上下的正常秩序。
像李泰这样野心勃勃的皇子,自然得不到长孙无忌的看好。而在他心目当中,那个文弱清秀,相貌像极母亲长孙皇后,或者说是像自己的小外甥李治,倒是很合他的心意。
尤其是自从长孙皇后去世后,李治由于思念母亲,常日居住在母亲丽政殿里,如此孝心自然博得了长孙无忌的好感。长孙无忌怜他少年丧母,常常去看望这个外甥。甥舅二人常常在殿堂见面,品茗聊天,弹琴赋诗。二人趣味相投,相处融洽,感情愈来愈深。
长孙凛听到父亲如此嘱咐,他也点了点头。本来和李泰交往就是做表面文章,大家彼此利用而已。
170.单家烈女
单氏有烈女,秀色如琼花。母家有重怨,仇人暴且强。
虽有男兄弟,志弱不能当。烈女念此痛,丹心为寸伤。
外若无意者,内潜思无方。手挥白杨刀,清昼杀仇家。
婿为好儿郎,身被诏狱加。金鸡忽放赦,大辟得宽谅。
----改自古诗
单怜卿静静地伫立在皇宫城门边上,她望着眼前自皇宫进出的来来往往的马车或者宫人,倔强地抿着嘴唇。许久沉吟不语,闭上眼睛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迈开步伐大步向宫门走去。
“站住,你是哪一殿的宫女,请出示宫中令牌……”一个宫门守卫伸出猿臂拦住了她,他见对方身着一身宫女打扮,倒是没有多大留心,只是要做例行检查。
“长乐殿的,这是我的令牌。”单怜卿冷静地看了守卫一眼,然后将令牌递给对方。
守卫接过了对方的令牌仔细查看一番,他抬起头刚好看到她脸上那狰狞的疤痕,心中暗想这宫女若是没有那道疤痕倒是长得还可以,然后就放她通行进入宫城。
宫城里的湖光山色宛若淡墨勾描的画图,天空澄碧,浅浅烟雾飘散远天。应着花期而来的春风吹得花园满目葱茏,整个皇宫里都是花团锦簇,春意正浓的景象。
单怜卿很坦然地走在皇宫中的回廊里,她神色凝重,那敛聚的娥眉宛若淡淡的秋山,秋水盈盈的美目四下顾盼。回廊里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杜鹃传来了“不如归去”的声声悲啼。
皇宫中确实是金碧辉煌,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殿高琢。单怜卿虽然是第一次进入皇宫,然而这些都不能入她的眼。她的心里只记得了今日怡情院的人传来地一封书信,上面描述的是单家庄所有义士被杀害的整个过程。
比起长孙凛的轻描淡写,这封书信实在是过于血腥。以至于她整个上午一句话也没有说,当然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她往日美丽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漂亮绝美的脸蛋也变得苍白消瘦,一阵阵清风拂过她曲线优美的玉颈上。子欲养而亲不待,没有哪种遗憾能比这种更让人痛彻心扉。
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她离开了母亲。背叛了母亲一心一意为单家复仇的意旨,辜负了母亲多年来的精心培育,开开心心地做着长孙家地媳妇。这是她最为痛苦的活着。当抱着女儿跟她说着悄悄话时,她发现再也没有话对晴儿说了。她看着女儿那双明亮纯洁无暇的大眼睛。心中涌出一股可怕地无奈。她不是一个好女儿,又怎能教导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好女儿呢?
想到此,她心里不由地害怕起来。其实她完全可以安安静静地呆在长孙府中,她知道他会保护她,一直到永远。她可以像其他地舅父姨娘那样,安安分分地过着长孙家少***生活。
然而她不能够,无论有多大的理由,多深爱她的夫郎。她都不能够放弃做女儿该应尽的孝道。正如同曾经失去过爷爷和父亲一样。也许心里的伤口会慢慢复原。然而,至少现在她觉得自己跨不过去这道坎。
单怜卿听见前边有侍卫正在巡逻,她思索一番后,闪躲进了尚宫殿的一间小房。这里似乎是太监的住处,然而屋里地主人可能似乎去忙事情了,因此屋内空无一人。怜卿赶忙找了一件太监地衣服换上,走出门后。躲进了附近的草丛里。
哗哗哗哗……待那群侍卫离开后。她这才从草丛走了出来,然后继续往前走着。只是在皇宫中转了许久。她才发现这皇宫实在是太大了,这皇帝究竟住在哪里她也不知道,她就像一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正当单怜卿举足无措之时,只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前边那个小太监,给我站住!”
单怜卿闻言心里咯噔一响,她思量自己是不是因为衣服不太何事出了问题,迅速打量自己上下,发现一切正常,按理来说应该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她徐徐地转过身来,眼神依然冷静如斯。
叫她的原来是内侍省的一名太监少令陈公公,他看了一眼对方崭新的太监服饰,陌生地面孔,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便笑了笑说道:“新来地吧?快随我一起去搬些物具,陛下今日正巧想看百戏。”这百戏就是集,歌舞、杂技、魔术于一炉的表演。
然而单怜卿可不关心这个,对方这话正合她意。她只是低低地略微点了下头,算是表示答应,然后就随着这老太监一直往前走。那陈公公也并不在意,只道这小太监跟别地新入宫的没什么两样……
李世民正坐在自己的宝座上,玩弄着一只从西域进贡过来的鹞鹰。他对此十分中意,美滋滋地置于臂膀上,便欣赏边玩弄它的羽毛。
“陛下,太常寺的百戏戏子与物具已到……”李公公恭恭敬敬地走上来奏道。
“恩,让他们进来吧……”李世民没有抬眼,兀自逗着鹞鹰命令道。
一声命令下来,单怜卿双手捧着一堆的百戏用具,低着头跟随着老太监走入了大殿。她微微撩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黄文绫袍,头戴乌纱帽,九环带,脚穿乌皮六和靴的中年男子。此人身材魁梧,嘴上的两撇胡须又浓又黑,翘成八字形。浓浓的眉毛根根竖起,目光似剑刃一般锋利。
不用细想,单怜卿就已经猜出此人必是大唐的皇帝兼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李世民。果然,前面的老太监向皇帝行了个礼,然后恭敬的说道:“皇上,现在百戏是否可以开始?”
李世民抬起头来,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开始。
单怜卿一边将手中所有的器具都放到了地上,一边偷眼环视四周。其他的小太监也是鱼贯进入放下东西后,又纷纷退殿准备出去。殿门外面,有两个侍卫正守在两边交错巡逻。
李世民正兴致勃勃地等待着戏子的表演,猛然间他余光一瞥,却看见一个脸上长有疤的小太监正犹豫踟蹰,并未像其他太监那样迅速离开。他的目光闪烁着赛如两团燃烧着的火,脸上展现出帝王的威严。
“你是哪一宫的小太监,朕怎么从未见过你?”李世民深厚的声音从宝座上传来,在场的十来人都纷纷往单怜卿处望过去,两仪殿内的气氛凝重而安静。
单怜卿知道,此时若不动手接下来必将无能为力。“刷”的一声,她从腰腹中抽出了一把软剑,还没等身边最近的两个太监反应过来,银光一闪,那两个当场倒地。
“护驾!护驾!……”大殿里满是太监尖锐如鸡叫的声音。
顿时,殿内准备表演的戏子和在一旁伺候的宫女们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畏畏缩缩地蹲在地上不敢悉悉索索不停发抖。
殿外的侍卫当即推门而入,目光闪着光芒,手里提着大刀,往单怜卿处砍去。立刻,整个大殿是刀光剑影,时不时闪耀着火花,而那金属利器相碰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世民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是从沙场征战中走出来的帝王,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刺客而感到害怕。然而眼前发生之事让他却是恼火不已,又是一刺客。上回还是在荒郊野外,这回倒好,对方竟然跑到了皇宫大殿之中。他低头对站在自己身前小心护驾的李公公说了一句话,然后李公公迟疑了一会儿,匆忙往内殿跑去。
单怜卿的软剑乃是其师祖所传,尖利无比,加之她武功不算弱者,面对两个侍卫倒也是绰绰有余。此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自己就能为母亲报仇,就能为单家庄报仇!
几招将两侍卫给击毙后,她提身而起,将力量积蓄一处,伸展身子向那皇帝飘过去,正欲上前行刺。这是从殿门外涌入一群侍卫,他们拿着刀剑,纷纷往单怜卿处围了过去。
这时李公公已经从内殿托出来一把结实的弯弓,又匆匆忙忙地送到了皇帝的手中,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刀,拿起自己的弓,放上一把长箭,正欲拉弓往刺客身上射去……
171.震惊
长孙凛与父亲长孙无忌一起乘坐着马车回到了家中,刚走入厅堂,却见除了家里的女人以外,长乐竟然也在其中。 她正和善婷一起逗怀中的晴儿,小家伙似乎还挺喜欢这两个小娘的,一双天真无邪的黑眼豆豆正望着她们,嘴边流着晶莹透亮的口水,咧着小嘴儿咿咿呀呀的叫唤,时不时发出可爱的咯咯笑声。
“凛弟弟回来了?舅舅也回来了?”长乐见到心上人后精致俏丽的粉脸上顿时笑逐颜开,她婷婷玉立地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走到了长孙凛身旁。而善婷只是抱着孩子,羞涩地望了他一眼。而无双则是立起身来,转身从后门往后面的庭院走去,长孙况对长孙凛眨了眨眼,随后也追了上去。
长孙凛握着长乐的纤纤小手,眼眸的余光瞥了一眼无双袅娜而又矫健的背影。心想这位大小姐可真是奇怪,以前就算是说两句不好听的话,她也能哼几声出来,现在完全就当自己是透明的存在,也不知道她在回避些什么。
他不甚理解地耸了耸肩,便拉着长乐的手走到了女儿的身边。本来是想一回来就进去看看怜卿的,只是见长乐难得到家里来一趟,便也就留在厅堂里和她说些情话。善婷也明白长乐公主难得能够出宫,便抱着晴儿和大哥大嫂一起离开了厅堂,留下难得见一次面的小两口一个二人世界。
“凛弟弟,我好想你……”长乐见四下无人,被长孙凛拉了一下,那软弱无骨的娇躯便倒在了他的怀里,长孙凛双手拢住她的细腰肢,一阵女子淡淡的香味诱使他轻吻她的耳垂。
“凛儿,凛儿……不好了,怜卿不见了……”这时窦凤则是不识时机地闯了进来,只见她神色颇为慌张。额头上已是渗出汗珠。长乐听见妗母的声音已经吓得赶紧站了起来,长孙凛听到母亲的话,也是心中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一联想到可怕地事情,他便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然而长孙凛毕竟是能沉得住气,他连忙柔声安慰着母亲,说道:“娘,你不要急,先喝口茶水再慢慢说来。”
窦凤摆手推拒了长乐送过来的茶水,然后赶忙说道:“这能不急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怜卿最近这等模样。我适才见她睡着了。便到厨房里去看看炖汤炖好了没,结果回来之后却发现她已不在床上。我让丫鬟在院子里都寻遍了,还是不见这孩子踪影……”
长孙凛闻言后也知道事态严重。虽然怜卿平日里对自己温柔体贴,但她骨子里却是充盈着一种烈性和倔强。此次遭遇重挫。现在又寻不见踪影,他还真是怕她会出什么事情。
就这样,长孙家便派遣了府中所有的仆役丫鬟,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还派遣部分人在街坊邻居附近寻找。长乐想到自己出宫跟随着的两个宫女尚在一间偏房里等待,便也走至偏厅正欲令她们帮忙寻找。谁知她一走进屋内,却是不由惊叫一声:“有贼!有贼!……”
附近听到叫声的人都纷纷赶来,却是见到屋内的两位宫女已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其中一宫女不知怎的却被被褥盖在了身上。闻讯赶来地窦凤也是走过去查看一番。察觉这两宫女只是被点了穴,而那位身上盖有被褥的宫女则是身着内里衣裳,一身宫装已被脱去。窦凤遣走所有男子,便嗖嗖地将二女的穴解开……
于此同时,长孙凛也在自己地卧房的床上找到了一张沾满泪痕地奥陆纸,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担忧,眼皮不停乱跳。一颗心在咚咚乱跳。忙不迭地打开信纸一看。先是见到“夫君珍重”四个娟秀的字体,他便情知有变。大惊失色,拿着信纸的手已是不停使唤地猛烈颤抖。
“怜卿与君情长然缘窄,虽妾曾誓言与君生生世世同尘共灰,怎奈这世事雨覆云翻,母家不幸遭祸殃,妾虽为女子然怎可漠视之而苟活于世?为宗报仇死而不疑。
若有来生,怜卿愿意做一平常女子,常伴君左右,莫闪闪躲躲。针线闲拈伴君久坐也是福。终日与君相依,说些情话儿,世世相爱相随乃是怜卿唯一所愿……
夫君望珍重,盼善婷妹怜我晴儿年幼无母,多加照顾,怜卿泣谢……”
看到这里,长孙凛的脸色已是变得灰白,他紧紧的闭上双眼,一言不发。这些天籁,自己一直担心,千方百计想预防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然而这事来得似乎太猝然,太突兀,可其实又完全在意料之中。
接下来的内容是怜卿希望长孙凛不要前去救自己,毕竟只要长孙府上地人不说,她认为是没有人知道自己与长孙家有关联地。长孙凛只是苦笑一番,先别说如此大事是不可能密不透风的,即便是这世上谁也不清楚他们二人的关系,长孙凛也不可能不前往宫中救回自己的女人。
现在还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慢慢地冷静下来,不再那么彷徨无措,甚至很镇静地考虑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当然,当务之急是前往宫中……
两仪殿里依然是刀刃相见,刺耳的兵器撞击声音铿锵不断。单怜卿地俏脸上已是一片淋漓,但她无暇去拭它,只是一味地咬着牙,硬拼到底。
面对众多侍卫,单怜卿端的身手不凡,只见她一剑在手,舞得呼呼生风,丝毫没有一丝隙缝。然而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只听见响起一片叮当之声,单怜卿一见有猝袭,咬了一咬银牙,软剑猛地挥动,舞起一片周身剑影,护住身子。
正当大殿中一群人打得是难分难解之时,只听见嗖地一声,转眼之间,李世民发出的箭已刺进了她的左肩上。而后听得扑地一声,血光进射,一声脆声回荡在殿堂中。鲜血静静流倘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大殿上的所有人吃了一惊,侍卫们目瞪口呆,楞在当场。
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大部分的侍卫又反应了过来,齐刷刷地伸出了明亮闪光的刀,围成一个刀阵架在了已是虚弱不堪的单怜卿的脖子上,使其不能动弹。
单怜卿瞪视着李世民,李世民也凝望着单怜卿,二人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对视着。大殿里静得可以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单怜卿始终岿然不动,如柱子一般稳稳站立,似乎被砍的不是她,只有殷红的血如泉水从肩上的伤口喷涌出来。
“你是何人?为何要刺杀朕?”李世民神色怪异地离开御座,走下了丹墀处,声音严厉地问道。
李公公赶紧上前劝说道:“陛下,下边还是不甚安全,望陛下能远离这一逆贼……”
然而李世民却是冷笑一声,他已慢慢恢复了平静,刺客显然已不再对他构成威胁,他悠闲地踱到这一女子眼前,望着她那张额上有一刀疤的脸蛋,似乎想从中寻找一些东西出来。
单怜卿似乎已是油尽灯枯,气息奄奄。她如云一样的秀发蓬松散乱,红润的面容憔悴瘦削。只能站立在那里,生命正随着鲜血的流淌,一点一滴地离她而去,然而她的脸上却始终维持着镇静自若的表情,没有一丝害怕,也没有一丝求饶。
“说!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那人现在在何处?”李世民来回踱了一圈后,他又转回刺客面前,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子。
单怜卿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她抬眼看着眼前的仇人,脸上似笑非笑,表情就好像是解脱了一般。
李世民的耐心似乎已经被消耗殆尽,他的怒火开始按撩不住地爆发出来:“你这大逆不道的女子,死到临头还这般模样,给我推出去斩了!”
单怜卿虽然伤口的血水还在继续流淌,但她却傲然地伫立在大殿中央,尽管她脖子周围有着数把利刀正威胁着她的生命,尽管皇帝已经下了命令要将其处死。
然而正当侍卫准备将刺客押下去将其斩首,李世民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挥了挥手制止住了侍卫的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猛然在单怜卿脸上一拂,一张人皮面具竟然被掀了下来。李世民神色大变,他惊声失措地问道:“你……你是艾怜的什么人?!”
172.求情
“长乐公主以及归德郎将长孙凛求见!”宫廷侍卫长长地报了一声。
李世民正欲审问这个刺客,听到传报后不由心中起了疑惑,这刚出现刺客之事,这小两口就一起来求见,恐怕是与此事有着密切关联。他便挥了挥手对侍卫们说道:“带这刺客到内殿去。”然后还命令宫女将殿中地板上的血迹擦干。
单怜卿听到夫君已经来到大殿,这会儿已是神色失常,她脸色苍白不知所措,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傲骨和冷静。两行热泪竟然从眼眸里缓缓滑下她绝美的脸庞,尽管她想留在大殿内见夫君一眼,然而却是被侍卫们架住步入了内殿。
李世民当然看出这个女子的不寻常反应,他便招手将身边的李公公叫来,然后对他说道:“给这个刺客敷上些上等的金疮药,朕待会儿还有事情问她,可得保住她的命。”
“老臣明白……”李公公行了个礼,正准备迈入内殿。李世民转念一想,又叫住他说道:“待会儿我与长孙少卿相谈之时,你将那刺客带到内殿门上聆听,务必要留心她脸上的反应……”
尽管李公公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样做,但他也是唯唯诺诺地答应后退下了。
李世民一动也不动地端坐于堂上,他面无表情,只留一双锐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远端的门,等待求见者的人影。思绪却回到了当年他年轻的时候的那一幕。
武德三年,李世民曾经率领唐军去攻打宋金刚之时,当年血气方刚的他带上几个贴身近侍到附近的山头去查望敌寨。结果不巧却被宋金刚的一支骑兵所发现,敌方便派遣数百名士兵从东、南、北三面包剿过来欲活捉李世民。
李世民就算是武力高强,计谋多端,但在这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他也不能逆天自救。正当敌人的包围圈越缩越窄,他地性命危在旦夕之时,仿佛是从上天派来似的,一个身着劲装的女侠从天而降。武艺高强的她竟然在十余招后便瓦解了敌人对他的压迫包围。
而后李绩也带着几百名骑兵赶来援救。李世民这才得以脱身。而那名女侠则是骑上马儿准备离去,李世民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哪能就此放救命恩人离去。然而当他欲待追赶,大声追问救命恩人,但战久之后已是人困马乏,只得歇马,最后只听到那名姑娘留在风中传来“艾怜”二字。李世民便把艾怜牢牢刻在心里,不知何日是报恩之日。
十来年过去了,李世民也从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变成了一国之君的皇帝。然而当年这一救命之恩却是始终不能回报。与窦凤的有缘无分让他对这些武艺高强的巾帼英雄有着一种微妙地情绪在里面。有时候他会仔细回忆当年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对这位艾怜女侠神出鬼没的武艺也是深感佩服。
今日见到这一女刺客同样使出了艾怜所使地特别招式,尽管攻势威力不如艾怜。但让他不免心里产生了许多疑问。究竟此人是何人?与艾怜又有什么关系?与单家庄又有什么关系?因此在战场上练就出百发百中的他,并没有一箭将其射死。而只是命中其肩膀使她失血就擒。
并且在接近刺客之时,眼光老辣地李世民一眼就看出了对方脸上的皮肤与脖子之间的不和谐。若是普通人不曾见过人皮面具这一稀罕物,他这个做皇帝的岂能有不知道治理。因此当下一把将这刺客的面具给揭了开来,果然,刺客的容貌尽管举世无双,但也与他记忆中的救命恩人有些相似。
只是这一女子性格过于倔强,让李世民一时问不出什么来。恰好这时候传来了长孙凛要求见的传报,让他不免对二人地关系产生了怀疑。
片刻后。身着戎服地长孙凛和长乐二人出现在门槛前。长孙凛右全拳微握地大跨着步伐,朝前迈进,行到与李世民相隔五尺之处才止步,抬头挺胸地迎视对方炯炯的目光。只见其脸色铁青地面南而坐,几名贴身侍卫持刀亮剑,杀气腾腾地立于两侧。
他微躬身,俯身拜礼。以生硬的语气道:“微臣拜见陛下。”
“孩儿拜见父皇……”长乐公主也是盈盈下跪。
“免礼!”
李世民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个未来女婿。见到他英姿焕发的神采,以及一脸淡然的气概时。再看看自己长女那酷似其母亲的雅丽容貌,心中的郁闷也被这对金童玉女稍稍冲淡了一些。
但他还是摆出帝王地威仪,质疑地诘问:“早朝才散,长孙少卿为何又匆匆返宫求见?莫不成你娘同意了?”
“陛下,臣折返皇宫是想为我地夫人求情,望陛下能宽宏大量,饶恕微臣之妻怜卿……”长孙凛匍匐在地上,铿锵有力地说道,尽管口气仍然僵得很,但他的一副硬骨头已懂得如何弯曲了。
“你地夫人?爱卿的夫人不就是朕之爱女,正站在你身边的长乐?我女儿无过无错,何须三郎出此言论求情?”李世民听了此话已经明白了个大概,看来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是真的,他这个乘龙快婿果然金屋藏娇,还生了个女儿。
不过这也没什么,这朝中大员中除了怕夫人的房玄龄,哪个男子家中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关键是后面长乐还急急地说道:“父皇,之前那名闯入宫中行刺的刺客也是凛弟弟的妻子,她还为夫君诞下了一个女儿,孩儿恳求父皇能给怜卿姐姐一个机会……”有刺客闯入宫中行刺一事已经在皇宫里是闹得沸沸扬扬,长乐和长孙凛在入宫时便是已经探知一些情况。
“哼!简直是一派胡言。丽质,这刺客是要来刺杀朕的,这是大逆不道之事。你这个做女儿的反倒胳膊往外拐,反而还替那刺客说话。你这是做女儿该做的事情吗?”李世民一脸怒意未息,冷声质问道。
长孙凛正欲开口说话,长乐却是拉了拉他的袖子,然后心平气和地道来自己的理由:“父皇,按理来说,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丽质都应该站在父皇的这一边。然而女儿今日来替怜卿姐姐说话,是以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女儿的身份来请求父皇的。丽质虽已过及笄**,然去年失去了母后之后就一直心绪难平,郁郁寡欢。而两个尚在孩提的妹妹更是终日啼哭寻找娘亲。
而怜卿姐姐的女儿尚在襁褓之中,若是小小年纪便失去了娘亲,那是何等人伦悲事。女儿设身处地想到这孩儿可怜,心中甚是哀伤。怜卿姐姐虽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丽质虽怨其意图对父皇不利,但也不忍眼见其遭遇杀戮之灾。女儿盼父皇多加考虑,对怜卿姐姐能够网开一面。”
听到了自己女儿提及亡妻,李世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是略微松动。他不由想起当年也是长孙家的长孙安业密谋反逆,皇后再三求情才饶其不死。如今世事轮回,还是与长孙家有关联,而这回却是酷似母亲的长乐公主为夫家求情。
长孙凛见李世民的表情有些动容,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上回被赐予的金书铁券,恭敬地呈上,蹲下身子,双膝高跪在地上,仰视李世民,“长孙凛这一生认定怜卿为终身美眷,请陛下成全,饶恕吾妻子一命。”接着双手撑地就要把脑袋往地上敲去。
“哼!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名叫怜卿的女子便是当日朔西坡为你挡下一刀的女子,想必她与单家庄有着密切的关系。这金书铁券朕是赐予你长孙家的,而非是让你来保护这大逆不道的刺客!”
长孙凛抬起头来,望着面色依然铁青的李世民,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然:“陛下,臣只要救下我妻子一命,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臣愿意以战功替夫人将功补过,臣愿此次领军出征西域,为我大唐开疆阔土。不仅是高昌,即便是屡扰我大唐疆土的西突厥,微臣也愿意一举拿下,以换取我夫人的性命……”长孙凛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磕着响头。
“夫君…怜卿在内殿的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夫君,泪流满面。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神的温度似乎在变化。以前他的眼神由于充满了爱意,看起来是柔和、温暖的,但是现在已经便非常冰冷,就像一把刽子手手里握着的刀刃,上面盖满了冬霜。
173.初战小捷
长孙凛跪在地上,麻木得如鸡啄米似地叩头为妻子谢罪,以至于碰地有声,连前额都磕破了皮,渗出了殷红的血水。他此时的内心是充满了屈辱和压抑,对于一个血液成分里包括着自由平等人权的种种观念的现代人,他或许会因为孝心而心甘情愿地给父母磕头,然而让他如此屈辱地对着其他人这般磕头,那种难以言喻的悲愤情绪一种涌满他的胸腔。
但是他也不可能置怜卿于不顾,在这个没有人权的旧社会里,长孙凛第一次感到了力量的薄弱。他现在所能做到的,先是挽回孩子他娘的性命,其他的东西,他会一步一步慢慢的拿回来的。
“父皇,女儿也求您放过怜卿……”长乐也是挨着长孙凛跪下连声恳求道。
“夫君,夫君……”
那一声声额头撞地的声音,宛若擂鼓一般敲击着她的心灵。怜卿望着他额头上骇人的鲜血,心中的疼痛是难以言喻的。她想冲过去搂住自己的夫郎,然而自身却被他人禁锢着。她的双拳紧紧握着,贝齿狠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玉珠般的泪水一颗一颗地往下滴。心中的无奈、剧痛、内疚之情交杂在一起,她暗暗祈祷:“愿我今生永生,与君为妻,生死不相离……”
“艾怜?爱莲?……”
李世民在了解了一切情况后,也能大概猜出了单怜卿就是单爱莲的女儿之时,他一时愕然,愣怔了多时,然后才叹了口气说道:“唉,你们起来吧……”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太多复杂的东西,以致于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在里面,或许还有些内疚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身为一个帝王他是不会透露出来的。
他不耐烦地拉了长孙凛起来,直率地拍了他的肩。强颜训道:“朕既然说了就会算话。倒是你看你自己,为一个女子就随便乱跪一通,男儿膝下是有黄金的!”说完就将身子背转了过去。
尽管长孙凛已经立下了军令状要夺取攻下西突厥,然而李世民却不会轻易放一个对自己有威胁地刺客自由。毕竟这等大逆不道之风是断不可长,于是他下令将单怜卿囚(电 脑阅 读 w w w .1 6 k . c n)于一座偏殿当中,并且让殿中监亲自带领侍卫严加监管,未经同意,不许于任何外人见面,互通消息。
长孙凛曾为此欲与李世民再讨价还价一番,然而长乐却是拦住了他。对他说道:“凛弟弟,父皇能够饶怜卿姐姐不死,已经是很大的开恩了。这皇宫中有我看着怜卿姐姐。一切都会安然无恙。只是你要到偏远之地打仗,一切务必要小心谨慎。我和怜卿姐姐、善婷姐姐都会在长安等着你回来……”
长孙凛听了长乐这般劝说。也只得勉强接受。虽然晴儿没有母亲陪在身边,然而善婷似乎迅速地成熟起来,接替起怜卿的责任,成为了照顾晴儿的主力。长孙凛这才意识到,那天怜卿为何会邀请善婷在长孙家留宿,原来她那时就已经有了寻仇的想法。
高昌兵如霜雪,唐家兵如日
日月照霜雪,几何自殄灭。
二月,在长安往西域的天可汗道上,出现了一簇一簇唐军雄赳赳气昂昂的身影。尽管中原地区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然而西域越往北去。依然是侵肌裂骨的寒冷天气。
在这恶劣地天气,低劣的环境下,士兵们走着走着,就会发现前方狂风铺天盖地而来,飞沙走石,天地仿佛连成了一片。核桃大小的冰雹劈头盖脑地打下来,打得满脸肿疼。将士们只好佝着腰。用手捂住面孔向前走。
此次行军恐怕是唐军所经历地最为幸苦的一次。他们要深入渺无人烟地不毛之地,行军数千余里。当地昼夜温差很大。其后变化无常,盛夏季节突然天降霜雪。远征军在穿过沙漠时,若是寻不着水源,人食冰,马啃雪。历尽千辛万苦,他们终于到达了高昌的边境。
高昌与西突厥缔结了盟约,当一国遇到险情时,另一国有援助的义务。沙钵罗叶护可汗派遣了一位叶护(西突厥的亲王)进驻可汗浮图城(新疆齐合县),遥作声援。侯君(电脑 阅读 w w w.1 6 k . c n)集在接到探子的消息后,便展开了绘制出来的地理图样,摊开在案面上,跟薛万钧、长孙凛这些副总管比比划划研讨了许久,选定了行军路线。
最终确定由长孙凛率领五千人马,直接奔袭前往可汗浮图城攻取。而他手下所有的人马,皆是从以前灵州的长孙营里扩展出来地,甚至连王大牛所带领地火药营,由于侯君集对此不太待见,因此也全归长孙凛所率领。
因此即使是要面对西突厥那骁勇善战的骑兵,长孙凛也是心中有数,胸有成竹。毕竟他拥有的是一支包括了“特种部队”、“骁勇骑兵”、“炮兵营”,他又怎么会害怕一个野蛮部落的骑兵营呢?
吾伊城与可汗浮图城相距不远,是前往可汗浮图城的必经之路,长孙凛决定要先拔掉这颗钉子。虽然面对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郡城,但这是第一次主帅队伍作战,因此长孙凛还是把它当成事军心地关键一战。
大军来到吾伊城下,已是第二天傍晚。暮色苍苍,夕阳斜下。这时地吾伊城城中守军没料到唐军会来得如此神速,仍是吊桥平铺,城门洞开。白日外出的居民纷纷往城中走去。
此时恰是攻城地大好时机,长孙凛大喊一声,先是带领着四五百骑旋风一般冲向城门。
城门处立时炸了营。归城的老百姓们像没头苍蝇一般,你拥我挤地向城内拥去。年轻力壮的拥上了吊桥,老人妇女和孩子们却被挤到了一边。有的被踩到在地,甚至掉进了护城河里,哭喊之声惊天动地。城上的守军管不了这么多,正在不顾一切地绞动缆绳,要收起吊桥。一位年轻的妇人怀里抱着孩子,紧站在护城河边,睁大了泪眼看着飞驰而来的骑兵,正在迟疑着是否投河自尽。
看着这惨不忍睹的一幕,长孙凛心里猛地一缩,自己的马队一旦冲过去,这数百名百姓不分老幼,都会立时死于乱刃、马蹄之下。长孙凛立马收缰,喝止了他的马队。
“长孙郎将,这是为何?”薛仁贵急冲冲地嘞住了马绳,疑惑地问道。
长孙凛没有回答,而是以手中的长刀指着城上的守军,高声喝道:“城上听着,为了城外这些无辜百姓们免遭屠戮,本将军今日暂不攻城。明日一早,大军围城,告诉你们城主,叫他好生守护。”然后他回过头来对大牛说:“若是城中没有百姓,这个城攻下了对于我们也没有什么用!”
大军在吾伊城附近的一个山头安营扎寨,长孙凛怀抱着令旗令箭,在侍卫的簇拥下,站在高处望着蔽日的旌旗,林立的刀枪。战马发出一阵阵的嘶鸣,他心头腾起了熊熊烈火。现在这支队伍完全就掌握在他的手中,让他不禁有一种欲称霸天下的征服欲。
“我们长孙营将要在这片苍凉的西域创造自己的声誉,我们可以远距离地追逐敌人,也可以实施近距离的毁灭性打击!”
“好!让瀚海沙漠在我们的脚下发抖!”王大牛也是兴奋得手舞足蹈。
翌日晨时,天刚薄明,长孙营大军即云集城外。
随着一声响亮的号炮声,千军万马像潮水一般涌到城下。薛仁贵、王大牛、马富、马贵带着他们各自的弟兄们,不要命地冲到了最前头。长孙凛亦身先士卒,冒着飞蝗流萤般的矢石来回督战。
将士们越过了护城河,把云梯搭上城墙,奋勇攀缘。城上的守军亦在拼死抵抗。滚木石泼雨一般纷纷坠落。攻坚战如火如荼,紧张而又惨烈。攻守双方都杀红了眼,陷入了胶着状态。
正当长孙凛准备让火炮营准备火炮进行攻击时,却见城东门轰隆隆打开,吊桥不知被谁放了下来。长孙凛以为城中要有人马杀出,正欲组织进攻迎敌。却不料城门处有人高举着白旗,冲他们大声呼喊着:“唐军的弟兄们请快快进城,我们反水了!”
长孙凛正疑有诈,却见一个男子被五花大绑,然后其后跟随着走出一群中年汉子,长孙凛便命令先骑部队先遣入城,扼守住了城门、吊桥,然后他指挥了大队人马陆续进城。城门外面则是由炮兵营的火炮守着,一旦有何变动,火炮营便齐齐向城内开炮。
守城的兵士见唐军已经大批涌进城来,知道大势已去,便纷纷缴械投降。-------------------------
174.攻打浮图城
在经过那群中年汉子详述根由,长孙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汉子都是当年从东突厥逃到此处的大唐侨民,由于他们已经在西域成家立业,也渐渐融入了西域的生活,所以他们并没有返回大唐国土。
然而这些人大多数在此都是经营一些手工业者,毕竟西域之地的经济、文化、科技本来就远远落后于中原,因此他们的技术是很有优势的。然而高昌国王有歧视唐人的国策,这些侨民在此过得确实挺艰难的。
而昨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们气愤,吾伊城主喀勒竟然不顾百姓们的安危,命令守城卫士强硬收起吊桥。尤其是他们中还有家眷当时就因此而坠入护城河。幸好唐军因顾念百姓性命,停止攻城。否则恐怕死伤人数将会更多。
本来城中的诸多侨民对与高昌心中就有怨气,昨日的那次意外便成了他们的导火索。当晚,几个较为德高望重的便联络了在吾伊的数百侨民,在唐军发动攻城后,突然斩杀东门守兵,绑架了城主喀勒,大开城门。
听了他们说明缘由后,长孙凛心中亦深受触动。说实在,他所率领的士兵之所以勇于在战场上英勇奋战,无非就是为了建立功勋升官发财,或者是为了大唐国土安全。相信没有谁像他那样,仅仅是为了自己和家人不再受到欺辱控制。而昨日里他因为一念之间下令收兵,不过是可怜那些手无寸铁的庶民百姓。然而就因为他给了这些百姓生的权利,却凭空赚来了一座城池,从而避免了多少将士的伤亡。
而后长孙凛随即下令,将城主喀勒一人斩杀,除此之外再不杀一人。郡中原有的各级官佐,一律恢复原职。对城中的百姓,不得有任何侵扰。要多加抚慰,让他们各复其业。远近百姓闻之。尽皆欢喜。尽管城头易帜,城池易主,而吾伊城中百姓竟如平时一样安然度日,没有丝毫的惊惧和恐怖。
这也不奇怪,这些草根百姓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仇恨,一(手 机 阅读 1 6 k . c n)切仇恨与战争都起源于统治者。而且高昌早就上奏称李世民为天可汗,只不过近年来才有了异心。
至于在最高管理者的问题上,长孙凛还是选择了本地一个较为有口碑的长者卡拉提作为城主,虽然吾伊地处高昌、唐、突厥三国交界处。但毕竟这个郡还是以高昌人居多,一个高昌人做城主会让城中地绝大多数百姓心安一些。而他又认命了侨民中的一个饱读诗书的儒生朱长横为吾伊郡令,有他来负责城中大小事务的管理。如此以来汉人治理城池的智慧将能发挥出来。而高昌人也不觉得他们是在汉人的统治之下,毕竟城主还是高昌人来担任。
至于城中的将近两千名高昌士兵都被编制到唐军当中。他们以雇佣军的身份成为了唐军的一员,当然他们被承诺地军俸是很丰厚的,至少比他们做吾伊守兵好许多。至于他们能不能忠心不二,在将来对西突厥的攻略战并不重要。只要他们能打下城池或者行帐,西突厥处有地是财物可以奖赏他们。人毕竟还是为益而活,相信不久之后当他们吃到甜头,也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这份金饭碗的职业。在一切政务都已经理清后,长孙凛只留下了五百名高昌兵和一百名唐兵地人马驻守于此。
拔掉了吾伊这颗钉子。扫清了北上西进的第一个障碍。长孙凛便率领着六千多士兵,向着可汗浮图城前进。这是他进军西突厥的第二大障碍,也是他这次行军中的主要任务。
浮图城北临额济水,东依阿而山,形势十分险要,乃守险之冲,襟带之地。而此时守卫浮图的。则是以骁勇著称的西突厥叶护坎特坦。部下拥一万之众,同时又有突厥虎将军郝颜瑟率两万人马扎帐于西突厥边境的突坦。与之遥相呼应。
是日凌晨,乘着漫天大雾,长孙凛率领大队人马,从阿而山山麓旁小路进军,神速地出现在浮图城下,在城东五六里处安营结寨。
浮图凭山临水,易守难攻。坎特坦采取了身边汉人谋士的建议,执行坚守不出地战略,他们认为唐军长途跋涉,必然所带攻城战具不足,且粮食短缺。若是对方久攻不下,必然使其士兵困乏,士气衰弱,届时突厥军再采取行动,即可不费吹灰之力剿灭唐军。
薛仁贵对此也是深为忧虑,若是敌军不出城迎战,唐军长期拖在这里,不能迅速西进,对唐军将极为不利。长孙凛却是沉着说道:“这突厥人本来就是勇而无谋,若非他身边有汉人谋士,恐怕现在早已按捺不住出城迎战。我放只需要轻骑挑之,他自会出战。只要将这条老蛇引出洞来,在截断其后路,则杀之不难。”
然后他思索一番,又说道:“这西域之地本来水源就不足,浮图城之所以成为沙漠绿洲主要就是因为额济河自西向东流过。浮图处于下游地段,我们只需要在上游截断了他们地水源,使其士兵渴乏,必然能将之引出来作战。”
薛仁贵和其他的几位将校听到长孙凛之言,便连连称妙。对于这位郎将也更是心中佩服无比。要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人还不到十八岁,十八岁的概念在盛世唐朝无非就是与青楼的姐(手 机阅 读 1 6 k . c n)儿们说着情话,听着小曲儿。然而眼前这少年却已经成为一军之将,面对着战场上的各种复杂情况,却能从容冷静的对待处理,这不得不让他们心中涌上崇敬之心。
浮图城内的额济水本来是水流淙淙,碧波如练,清澈见底,城内居民和士兵都靠饮用这条河水为生。然而自从唐军驻扎在城外一个星期之后,那清漪荡漾地河水突然断流,河床干涸,积沙砾石暴露无遗。
眼下不是枯水季节,一向水势旺盛地额济水为何突然中断?不用多想,坎特坦也知道这是唐军搞得鬼。然而军中无水,乃是兵家大忌。士卒渴乏,将如何打仗?果然城中断水没几天后,城内的居民和士兵都是焦渴万分,顿时人心大乱。
坎特坦这会儿也坐不住了,在第六天断水之后,他便跑上了城门望城外形势。正在这时,王大牛已是接到长孙凛地命令,带领着一队人马,从城下大路上招摇过市。甚至还于城东处列阵,命令将士们用刚学会的突厥语高声叫骂。大嗓门的王大牛更是骂得甚欢,从狗娘养的到乌龟王八蛋此类言语,硬生生的被翻译过去灌入坎特坦的耳朵里。
突厥人本来脾性就暴躁,更何况坎特坦是个刚愎自傲的突厥亲王,他听到了对方的叫骂后,顿时勃然大怒,气得暴跳如雷,恨不得立马就将唐军给一举剿灭。他决意亲自领兵出战,煞煞唐军的气焰,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被逼上了悬崖,必须要打退唐军,他们城内的水源才能重新恢复供应。
于是,坎特坦命人打开城门,亲率一万人马,倾巢而出。他挺枪纵马,指挥大军掩杀过去,与王大牛率领的人马短兵相接。王大牛立马下令收缩阵地,坎特坦得意洋洋,他认为唐军是怯战败退,率队紧追不舍。
此时正在关注着浮图城门一举一动的唐军将士心中大喜,乘此机会,长孙凛引领着两千精兵,急速前进,直逼城下,与坎特坦的人马直面纠缠。而薛仁贵等将士也是带着其余士兵,合围包拢,先占领了东门和南门外的高地。
长孙凛挥舞着双刀,两腿轻扣马腹,一阵风似地从背后杀入敌军阵地,一连砍翻了数十人。两口短刀皆已卷刃缺口,而双袖子全都染成了红色,血水淋漓。
突厥兵见其如此勇猛,不由地害怕起来。要知道凡是上战场的士兵无非就是两种表情,一种是惧怕的神情,这种神情即使是最勇敢的人在临战前也会露出丝毫;另一种则是恶魔表情,这种神情只会出现在杀红了眼的士兵脸上。而长孙凛却是一脸冷然沉着,即便是有十来人瞬间死于他的刀下,他的表情却是淡漠冷然,只有在动作之时才会微微动容。那是一个准备流血的人的表情,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敌人的。
唐军将士们见主将如此神勇,个个奋勇争先,以一当十,突厥军队登时大乱。
175.浮图大捷
就在双方杀得难分难解,天昏地暗的时候,却听见唐军中有人用突厥语高声喊道:“突厥士兵们,快投降吧,你们的叶护坎特坦,被我将士们拿住了。”
突厥士兵们抬头一看,顿时惊得灵魂出窍。只见他们的叶护被反剪了双手绑在马背上,口里塞着块破布,正在拼命地挣扎。突厥将士们见主帅已经被生擒,一时人心惶惶,争相向城门处奔去。
薛仁贵的人马早已守候在城门处,见溃军如一窝蜂似地乱糟糟涌来,便抖擞起十分精神,奋力斩杀,城墙之外,尸横遍地,血流数里。护城河里,尸体漂浮如谷捆横木,流水都变成了飘散着血腥气的淡红色。
坎特坦正在城西边的高地与唐军士兵杀得难解难分,不小心往东边一瞥,让他惊讶不已的是自己的手下竟然纷纷往城内逃窜。兵不厌诈,长孙凛想要的是自己的军队伤亡人数降低到最少,所以他在军中寻找相貌与坎特坦相似的男子,若是能在混乱之中让对方误以为自己主帅已被擒,那么必然会使对方军心涣散,仓皇脱逃。
正巧这高昌人与突厥人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长孙凛便从中挑选了长相最相似的人来演出这场戏,效果是十分之好。将近一万多人的混战之下,东边的士兵并不了解西边的情况。他们便是成为了受骗上当第一批人,而后其他士兵虽然不曾见到假的坎特坦,但他们见诸多士兵往城门逃窜,哪还能奋勇杀敌,就如多米诺骨牌反应一样,一个一个都纷纷往城内逃回。
坎特坦见自己的一万人马霎时溃散,变成了无法控制的散兵游勇。他自己鼓掌难鸣,只好打马向城中奔去。但见城门紧闭,又有唐军在外。只好向西落荒而逃。
此时城上守军看到主帅,连声大呼,并从城头上放《16K小说网手机访问wap.》下一条绳子,坎特坦连忙扔掉马匹,奔至城下,双手挽住绳索,蹭蹭蹭向上攀登,眼看就要登至城头堞
唐军中有人惊呼:“莫要放走了坎特坦!”
长孙凛见状,冷笑一声:“跑不了他!”他一面取弓搭箭。一面拍马向前冲去,在战马扬开四蹄,风驰电掣般地向前狂奔之中。长孙凛先将一支箭杆搭在弓上,拉满强弓。轻轻一纵,一支长羽长箭滴溜溜飞射而去,不偏不倚,正中坎特坦的后颈。坎特坦来不及哼叫一声,一个跟头从丈余高的半空到栽下来,立时跌成肉饼。
“好箭法!”“郎将真乃神箭!”唐军将士亲眼看到这精彩的一幕,禁不住齐声欢呼。然而紧接着便听到轰隆隆一声闷响,浮图城门在硝黄炸药的爆炸声中。变成无数的碎片。有地甚至飞上了半空,漫天里顿时腾起了一片浓雾。
突厥士兵本来就已是如惊弓之鸟一般,如今见到唐军竟然使用此等厉害的武器,心中更是害怕不已。长孙凛见机便命令将士们从被炸破的城门中攻入城内,大队人马蜂拥而入。已经没有了主帅的守城突厥兵此时是群龙无首,还能有什么斗志?大家都纷纷束手就擒。
身材高大而沉默的长孙凛在浮图城外停下了脚步,他的背后是如云的旗帜。无数的战马踩踏出来蔽天的烟尘。浮图城地副帅叶提朗诚惶诚恐地匍匐出来迎接。在他身后无数的突厥士兵也都缴械投降了。
长孙凛严厉而有神的眼神扫视了这些突厥士兵,正是这些矮小地黄皮肤的突厥人。天生就是骑手和战士。他们像风一样来去无踪,像闪电一样迅猛。然而他们此时却是匍匐在他地脚下!
就这样,浮图城遂告攻破,长孙凛主将的第二场战役也以胜利告终。
暮色渐渐降临,城头上的守军已经换上了唐军士兵,数十只昏黄黯淡的灯笼陆续点亮,在晚风中摇摇摆摆地晃动着,就像突厥的士兵那样无精打采。
此次大捷之后,长孙凛先是命令士兵将被堵住的水源给疏通,而后便是把城中的粮仓打开,将一半分发给城中百姓,另一半则作为军粮备用。而库中突厥人抢来的金玉绢帛,都将此奖赏给有功将士。
他将几位将领叫到自己跟前,然后每人分发了数百两黄金。高昌兵地将领突横顿时愣了,他连忙推拒道:“郎将,你刚才已经给我们发了不少奖赏,这……”
长孙凛淡淡地说道:“你把这些黄金全部分发给你们营中地弟兄们。他们在这里打仗卖命,家中父母妻儿说不定还在忍饥挨饿。记住,特别是那些阵亡的弟兄们,要给他们家中多捎一些去。”
突横手捧着黄金,这个拥有着强健的肌肉,蓬乱的头发,粗犷而野性的面庞的汉子,却是忽然双膝跪下,嘴角哆嗦了许久,没说出一句话来,而一大串男儿泪,却从双眶中急速地滚落下来……
正当长孙凛这边赢得大捷之际,高昌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正当唐军进抵沙漠口岸----口,麴文泰奇怪得如五雷轰顶,骨软筋酥,灵魂出窍,忙中无计,不知如何是好。霎那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飞,头愈来愈重,栽倒在宝座上,一命呜呼了。麴文泰去世后,他的儿子麴文盛继承了王位,继续与唐军僵持。“很好……”长孙凛将这份自高昌传过来地军中要函读了一遍,把它丢在了书案上,灿然一笑。
王大牛侧目望了长孙郎将一眼,自从这次出征高昌之后,他觉得这个一直称兄道弟地郎将似乎有所不同了。尽管他对部下的态度依然是相当平和地,但平日里却是多了几分威严和沉默,少却了以往那些玩世不恭的态度。
“把那个叫做叶提朗的副帅给我带上来……”长孙凛坐在浮图衙府的大堂上,对着士兵们命令道。
不一会儿,叶提朗便被两个士兵们带到了大堂上,只见那个英俊的少年小将正高坐在正北的一把圈椅里,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大堂四壁站着三、四名武士,皆持刀《16K小说网电脑访问w》仗剑,怒目相向。
叶提朗此时身为阶下之囚,哪敢造次,自然是缩着脖子恭恭敬敬地站在堂中,心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对方发话。
“坐吧……”长孙凛看了叶提朗一眼,他也没有叫来翻译,而是直接跟对方说起汉语。然后在看了看身边的空着的座位,示意对方坐下来,命人泡上一杯茶。
“这位将军……不知……不知找在下有何事?”叶提朗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口吃吃的说道。他不晓得对方为何能知道自己会说汉语,也不清楚这次被叫过来的用意何在,心中颇是诚惶诚恐。
“你是汉人?”长孙凛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他屏退了大堂里的所有人,拿起身边几案盛满了热茶的茶杯,吹了一口茶杯上冒出的热气,然后小嘬了一
“这……家父乃是当年刘武周部下的一名谋士,然家母则是地地道道的突厥人,在下的相貌是随母亲,不知将军……”叶提朗讷讷地说道,他的举止神情相当拘束。
“如何认得出你是汉人,是吗?若不是有汉人在一旁指点,突厥人永远都不会明白采用拖延战机来守城。在他们看来,要么就是勇猛冲上前去打,要么打不过就往自己的后方逃。所以这么多年来,这片突厥国土依然是一望无边的大草原,能够建立起来的城镇寥寥无几。”长孙凛撇了撇嘴笑了笑,神色看上去有几分不屑,又或者有几分冷然。“你虽然容貌长相酷似突厥人,但始终都带有汉人的特性,你一定是读了不少中原的书,不然也不会有一种酸儒之气。”
叶提朗尴尬地笑了笑,他知道对方是在嘲笑自己的怯懦。不过明哲保身,在他自己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你知道这次我为何叫你来此?”长孙凛瞄了对方一眼,问道。
“在下不太清楚……”叶提朗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我让你做这个浮图城的城主,你有信心能够治理好吗?”长孙凛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然后抛出一句让叶提朗失措的问题。
“城主?!”叶提朗圆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失声脱口而出。
176.浮图规划
“没错,就是这座浮图城的城主。”长孙凛重复了一遍,表情上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存在。
“为何会是……我?”叶提朗恍惚地愣怔了一会儿,然后吞吞吐吐地问道。虽然已成了对方的阶下之徒,但是他对于有可能成为傀儡城主而感到惴惴不安。
“很简单,这座城内,即读过书又当过官的目前我知道的就你这么一个。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处理好一个城的政务,不过能给坎特坦做谋士也就证明你的头脑有货。你管政务,我来处理军务,我要这座浮图城发展如扬州益州那样繁华。”长孙凛处之泰然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一脸镇定地说道。
“扬……益……?”叶提朗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即使他不曾到过中原,也曾听说过大唐“扬一益二”的繁华景象。先别说他自己有没有信心了,这目标也实在是太过宏伟,让人感觉是遥不可及的目标。
“怎么了?扬益二州有他们固有的优势,这浮图在西域也算是不错的城邑。先不说军事上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此城靠近丝绸之路,一路上往来商人是川流不息,若是浮图不能在此优势上发展,那实在是浪费了这一优势。”
“可是浮图城虽有种种优势,毕竟地处西域干涸之地,四周皆是被沙漠草原所围的一座孤城,又怎能发展成为大唐如此繁华的大都市?”尽管这位少年将军的表情是从容自得,但年过而立的叶提朗可不是这么乐观。如果突厥国土上能发展出中原那样的大都市,这突厥人哪还需终日在马背上生活,大凡人都是乐逸恶劳的种类。
“没有资源,就发展娱乐和商业。只要有了钱,一切资源都可以用钱买到。”长孙凛谆谆诱导地说道。
“娱乐?商业?”叶提朗小心谨慎地喝了一口茶水,被对方这一超前的理念给镇住了。这个年代还是处于一种重农抑商的理念,让一个古代人相信没有农业。单单靠经商发展是很不现实的。
“没错,青楼、赌场、商铺、钱庄、当铺,你只需要发展这些行业,浮图必然会迅速成为一个繁华地城邑。这漫长而枯燥的丝绸之路上,最无聊而有最有钱的就是这些来来往往的商人。浮图不缺水,额济水足够让他们的骆驼驮马饮水补充,在城中多建几处客栈,增加些新玩意,只怕这些商人也许还会逗留数日再走。”
在长孙凛看来。这些突厥人就类似于后来九、十世纪在欧洲猖獗一时的维京人。只不过他们一个是陆地上的强盗,一个是海上的强盗。要彻底征服这些突厥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斩尽杀绝,而是让他们能够稳定下来。居有其所。当这些人开始发现经商也能赚大钱,他们中地大多数人不wwW.l6K.cN会再愿意过上刀头舔血的日子。
然而汉人是属于那种无孔不入无地不去的人种。一旦这些突厥人安定下来,汉人们自然也会跑到突厥地城镇去寻找赚钱良机。而野蛮的突厥人自然而然地就会被汉人所改变。这是历史的必然性,一个落后的文明总是会被一个更发达的文明侵吞或者同化,没有人能够违逆这一历史趋势。
长孙凛现在所要走的就是另类开疆扩土的第一步,他要扶植一个个的商业城在西域拔地而起,以利润刺激中原西域的商业交流,进一步加强民族大融合。
“这西域草原上多地是骏马良驹,在这一带发展一个超规模地赌马场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长孙凛的眼瞳滴溜溜地一转。又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将军。在下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你要扶植一个突厥的城邑?……”叶提朗疑惑地问道,要知道大唐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的路程,即便是唐军将突厥人给全部打败,当他们回去之后,突厥人不也就重新又占领此城。
“你要记住,这不是突厥人的城邑。这座城叫做浮图城。此城地军事安全由我唐军来保证。而城内地政务,就看你接下来做得是否能使人满意。当然。效忠大唐的奏书是必须要写地,这样可以确保你在这座城的位置和浮图城的安全。只要你能够做出成绩,此处山高皇帝远,你就相当于此城的国王。”长孙凛瞅准时机给对方画了一个巨大的甜饼,至于这个叶提朗能不能够吃上这块甜饼,那就得看他的本事。
这军权都掌握在你手上,我要想成为国王那也是傀儡国王。尽管叶提朗心中是这样想的,但他也禁不住为对方的提议而心动。大凡古代文人都有想做官的念头,而且长孙凛所提供的甜饼实在是太诱人了。
“我给你七日的时间让你对此计划构思一番,到时候我要知道你对于坐这个位置有足够的信心和本事。现在你可以下去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找王大牛校尉帮忙。”长孙凛见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便挥了挥手,示意叶提朗可以离开。
叶提朗施了个礼,再看了这个年少有为的将军一眼,wap.l6K.cN便若有所思地离开了大堂。
长安城内,武二娘正在自己的闺房里,撅着小嘴不乐意地望着门外,眼神却是迷迷茫茫的。前两天她已过了十四岁的生日,然而那个坏家伙却是没有如约前来。后来她才打听到他已经领军去攻打高昌,这几天不免让她有些怅然如罔。
“二娘,二娘,你赶紧跟宫里的公公到皇宫走一躺,你大姐怕是病得不轻,娘这里还要照顾你三妹和敏之、敏月,你就替娘到宫中走一趟,看看你大姐究竟情况怎样。”这时杨氏却是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一脸忧虑地对二娘说道。
武二娘闻言二话没说,便赶紧收拾了一些贴身物几,随着母亲赶忙跑到前堂,与那位前来报信的小太监一起前往太极皇宫。
“大姐!大姐!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得了什么病?”二娘跟着太监来到了皇宫,却是奇怪地此次的目的地不是原来养轩殿那宽敞明亮的厢房。而是走进后院的一个小屋里,她要好一会儿才适应里面黯淡的光线。
武顺还真的患上了重疾,本来她就身体不好,而此刻气血失调的她已面色蜡黄,卧在床上难以下床走动。
“武才人,你妹子来看你了。”一个宫女上去叫着昏睡的武顺。
武顺睁眼一看,二娘果然来了,她挣扎着想爬起,一个宫女去把她扶了起来。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这年前还见你好好的,怎么现在变成这般模样?”二娘对这个大姐感情还是挺深厚的,见到姐姐这般孱弱凄凉的模样,她心中不由被刺痛,晶莹的泪珠从眼眸里掉了下来。
“二娘……”武顺凄然一笑,一语未了,已是泪如雨下。
“大姐,你好好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到底是谁欺负了你?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般消瘦?”二娘赶紧上前去搂住大姐,也是凄凄凉凉地问道。
这在屋里照顾武才人的宫女自是知晓前前后后的经过,由于涉及到后宫权贵,她也识相地退出房门,留下姐妹二人单独的说话空间。
原来李世民在临幸过武顺一次后,对这个容貌妩媚而且身材丰满的才人甚是喜欢,甚至有时接连数个晚上都待在她的卧房呢。这样一来就触及了一些嫔妃的利益,自从长孙皇后逝世以后,这皇帝后宫就再也没有设立过皇后。后宫无人管理,大小嫔妃也都不免开始了争风吃醋。虽然以前也是有此类情况,但皇后在的时候大家都能够安守本分,至少在表面上是亲亲我我。本来这后宫就是争那皇帝的临幸和宠爱,谁若是短期内备受荣宠,自然就成了宫中嫔妃的众矢之的。
武顺错就错在她作为一个才人,而且还是一个新入宫的才人。在尚未拥有自己的后宫势力,却因为皇帝的一时恩宠而得罪了不少嫔妃,再加上她平日里也不太懂得如何拉拢宫女太监,结交后宫妃子。因此当李世民兴头过后,她却是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