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赏赐
由于新年已近,关于抓拿刺客一事,李世民为了不影响百姓的过年心情,也没有大肆渲染,只是下诏各个地方官员严密行事,专门派遣一队羽林军负责此事。
长孙凛也是在与母亲拉家常之时偶尔听到的,事实上之前见到单爱莲之时,他或多或少已经猜出大概。从父亲这里了解到事情的全部经过后,他也意识到这件事情相当的棘手,难怪单爱莲会对他有这一类似于临终托付的请求。
若是之前的朔西坡事件,至少还有突厥和高儒风来做挡箭牌。而且战争结束后,也不会再有人去追究这件事情,毕竟连颉利都能被赦罪。只是这事并非是两国交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之事,刺杀皇帝可是要被砍头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长孙凛现在要面对的的问题是,他该如何解决这些矛盾。在长孙凛的意识里面,他是完全没有所谓的忠君思想,也不认为你是皇帝就要被尊为高高在上威严不可侵犯。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也是知道的,因此在见到李世民之时他也不免要做出跪拜之势。
不过这也都不是真心诚意的,所以即使岳母单爱莲做出在别人看来是大逆不道之罪,在长孙凛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执拗于复仇的可怜女子。没有赞赏但也没有贬义,他的立场非常中立,甚至对她有几分同情和敬佩,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任何一个女子能够有勇气去做的。
所以即便是面对这位自己诸多属下的女子,他也能心平气和的去与她谈话,甚至是答应她的请求。然而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是静观其变,随机行事。好在之前大多数见过怜卿的士兵都以为高儒风那一刺将她给刺死了,即便是父母也只以为怜卿不过是怡情院的红牌。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他也能够不费力气去保住怜卿,只是单爱莲这个问题恐怕就难以解决。
正当长孙凛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已经停在了太极宫城门前。由于进入宫内只得走路进去,长孙凛便跟在父亲身后走了进去。这时也有不少官员业已来到。大家都互相施礼贺年。
自从裴寂和萧这两位老臣被李世民打压后,长孙无忌已升为百官之首。因此围在他身边的官员则是更多一些,更何况他身后地长孙凛不仅是未来的嫡长公主的驸马爷,而且这一年来连连立大功。
年头还在突厥沙场胁迫颉利,年末就到江南各地解除瘟疫之灾,这都是实打实的功劳。因此其他官员们望着长孙凛的时候,也不再是将他视为长孙阁老的三公子,而是把他视为长孙郎将或者是将来的长孙阁老。长孙凛哪里懂得这些礼节,也就学着父亲那样做。一一拱手还礼。
而皇宫里也是被太监宫女装饰一新,大红灯笼在宫殿各处高高悬挂。彩门棚山上是姹紫嫣红的五彩绢花,掩饰在青松翠柏之中。临风摇曳,争奇斗艳。
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太极殿今日也多了些节庆地欢喜气氛。李世民身着大裘冕,正襟端坐在龙椅之上,文武百官山呼舞拜,“万岁”之声在大殿中久久萦绕。
李世民高高在上的望着文武百官,他已登基多年,自是不会为这每年都有的仪式而兴奋。反倒是去年年末地两件事情让他心烦不已,一则就是刺客至今尚未抓拿归案;另一则就是西域高昌国屡次冒犯大唐。
原来地处于今新疆哈密的伊吾王国先前臣服西突厥汗国,后来归附唐朝。高昌国王麴文泰便联合西突厥攻击伊吾。李世民行严厉责备麴文泰。征召其大臣阿史那矩来长安协商双边关系。麴文泰不让阿史那矩出使,另请长史麴雍前来谢罪。而高昌王国多次阻截西域各国向唐朝进贡。唐朝另辟一条南丝绸之路,途径焉耆王国,通向西域各国。麴文泰又跟西突厥联军进攻焉耆。东突厥汗国覆灭时,其境内地中原人多投奔高昌,李世民命麴文泰把他们送回来,麴文泰又藏匿不放。李世民既然被尊称为天可汗。自然对此事十分关注。他特意派遣魏征出使西域调查。了解虚实,摸准事情。然后采取对策。
魏征西域之行,展开穿梭外交,往返各国,劳累奔波,彻底弄明白了事实的真相,也掌握了西域各国的具体情况。这高昌在西域各国中的地理位置最为重要,是通向天山南路、北路的出口,即中西交通孔道----丝绸之路的必经之道。自西汉以来直至北朝,中原与西北民族都及笄经营这个军事和交通要地。
唐朝通过焉耆另辟蹊径,高昌则损失了过境贸易所带来的好处。麴文泰自然又急又气,心焦火燎,于是跟西突厥的乙呲陆可汗结盟,共同阻挡西域跟唐朝往来地商贸和旅行,拘留贡使,抢夺贡品,还侵扰唐地伊州和附属国焉耆,扣押从西域东逃返唐的汉人,罚做苦工。
李世民还想麴文泰能够悔过,征召他前来朝见。然而麴文泰却仗着自己山高皇帝远,以为自己本地险恶的地理环境自是能够稳守后方,加上西突厥的军事力量,他也不怕大唐敢派兵来此。因此数次声称有病,不肯启程。李世民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升上了顶门。再加上有碰上了刺客事件,他这个新年倒是过得挺郁闷的。
这时文武百官已经参拜结束,正在等待皇上发话,大殿内是一片鸦雀无声。然而李世民却是想事情想入迷了,没有意识到该轮到自己发话了。底下的官员刚开始还以为皇上是有何种安排,大家都傻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只是左等右等却也没见皇帝说个话,便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站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李公公,这回也在注意到皇帝地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下面,猜出他可能思绪想到别地地方,便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道:
“陛下……陛下……”
李世民确实是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西域问题,甚至想到了该派谁去攻打西域。听到耳边传来太监的叫唤,他地心神这才回转过来。再见到文武百官皆跪在底下,便朗声令道:“众位爱卿平身!”
接下来还是按照往年仪式一样,命令宫中太监给殿内群臣赏赐各种吉祥之物,就如同一些公司过年老板给下属发红包一样。按理来说接下来该进行盛大御筵,皇帝百官一起观看管弦歌舞。然而李世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问了一声:“长孙凛长孙爱卿何在?”连续叫了两声,却是无人应答。
参朝百官是按照品阶依次而排,长孙凛这个最低的五品官员自是排在最末。他刚刚也是无聊之极,心绪也是飞到了九天云霄处,连皇帝的传令也没听到。直到旁边有人捅了他一下,他这才听到上面的叫唤,便赶紧走出队伍来,在中间处拱手答道:“臣在。”
李世民神色古怪的看了未来女婿一眼,然后说道:“长孙爱卿奉命前往江南,一举消灭肆虐江南的疫情,挽救了无数大唐子民。朕近日以来事务繁多,尚未对卿作出嘉奖,今日恰好百官到朝,朕倒想问问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长孙凛听了不禁愣了一下,因为平日里皇帝对有功勋的臣子都是自行做出赏赐,似乎很少做出此类空头支票。今日难道是新年喜庆,皇帝心情大好才问出此番话来。
虽然是空头支票,长孙凛也不敢在上面多填几个零,毕竟以他这个年龄得到太多必然会找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这大殿内已经有几双不友好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其中就有李承乾和李泰。
“陛下,臣此次奉命出使江南,并非为了自己的功名福利,而是为了使黎民百姓免于瘟疫之苦。更何况这次起到重要作用的并非是微臣,而是臣在之前奏折上写到的药王孙思邈和诸位大夫士兵。若是皇上要行赏赐,那么就将其赏赐给这些主要功臣罢。”长孙凛先是做出一番推辞,在儒家思想统治的封建社会,这种谦虚是很有必要的。赏罚分明乃是为君之道。其他人朕自然会另行赏赐,今日也是新年伊始,朕倒也想给你赏个吉利。说吧,凡是布帛功勋,朕都可以做出嘉奖。”李世民自是以为长孙凛只是客气而已,接着承诺道。
“陛下既然执意要赏个吉利,那么微臣也不推辞。这江南百姓乃是大唐子民,既然此次消灭了疫情,自然也就就下了百姓的性命,臣想陛下能赏赐我百姓的性命……”
148.金书铁券
长孙无忌听到儿子之言颇为无奈,他就不明白这三儿子难道就不能稍微低调一些,说话正常一点,每次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好在这大唐的皇上是他的姑父,不然这孩子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
李世民却觉得这个特立独行的外侄倒没有令他失望,每次当他厌烦了陈词滥调之时,总能从长孙凛这里找到一些新鲜感。只是这次长孙凛的要求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便不解地问道:“爱卿,你这话的意思是?”
“陛下,我带去的三千名士兵中,在此次行动中因公殉职的是两百名,相对于县七成的死亡率来说,这是一个很低的比例。这是因为我们做足了一切的防范措施,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些防范措施管用。所以当我们去到每一个疫情泛滥的州府,士兵们面对的也同样是死亡的威胁。
很显然我的士兵们没有退却,即使他们当中有人出勤不出力,肯定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心中都曾有过怯懦,但是事实证明,我们成功地阻止了疫情的发生。不可否认孙道长的医术和药物是医疗鼠疫的药方,然而真正阻止疫情传播的是士兵们。
这是一场比战争还恐怖的战役,因为我们要面对的不是知己知彼的敌人,而是不曾了解过的瘟神。而那里虽然不是仅仅断胳膊折腿死人的战场,而是充满恐怖和恶心的地狱。注意,我刚刚所说的仅仅,没错,战场已经是够血腥的地方,然而上战场的士兵即便是死亡,也只是瞬间的功夫,没有太多的痛苦。
而我的士兵们见到的病人,从头部开始地,眼睛充血、面部肿胀。继而是咽喉不适,再然后,这些人就永远地从人群中消失了。……有些人的内脏流了出来;有些人身患腹股沟腺炎,脓水四溢,并且发高烧,这些人会在两三天内死去。有的瘟疫感染者尚能苟延残喘几天,而有的病人则在发病后几分钟内死去。
我们所处理的尸体,并非是战场上那些只是血流遍地、缺胳膊少腿、但是体内还有余温的尸体,我们处理的每一具。都是开裂恶心、腐烂不堪,甚至会给自己带来死亡的尸体。”
长孙凛环顾了四周,发现有些文臣已经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而上面坐着的皇帝倒还是不动声色,认真听下去。他不禁洒然一笑。继续说道:
“绝大多数士兵们都没有退缩,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处理了这些尸体,才能换来更多人活下来,即使他们明明知道他们有可能变成下一个类似地例子。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都会衡量自己这样做值不值得。
然而大家都知道这样做是值得的,即使是县只剩下几百个人,这样做也是值得的。要知道在战场上不救助自己受伤地战友的队伍必将招到失败,大家都缺乏一种信任和凝聚力。同样一个国家若是不救助自己受难地百姓。那么这个国家也必然招到祸难。
所以。看在士兵们现在依然在江南各府救助每一个大唐子民的份上,臣希望皇上以后若是要降罪一个人之时,想想每一条人命活下来之不易。”
长孙凛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段话,其实有三个目的:第一,告诉李世民江南所发生的状况以及每个参与抗疫士兵的功劳;第二,提醒这些在长安高枕无忧的官员,在江南还有一群士兵们因此没法回家过年;第三。给皇帝打下一注心理针。告诉他每一条命来得都不容易,不要随便滥杀人。
李世民听了长孙凛一番言论之后。也是沉思了一段时间。他或许想到了曾经被太祖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的刘文静,又或许想到了自己龙颜大怒之下杀害地几个官员,但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即将会杀害地人。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他们虽然觉得长孙凛说的有道理,但大过年的怎能说这等话题呢?老夫子孔颖达走出来开始为皇上歌功颂德:“陛下自然是爱惜百姓,自古难得的明君。若非犯有大罪,陛下怎会草菅人命?”
“古人曾云:勿以一眚掩大德。望陛下三思,勿以一怒伤人命。”长孙凛没有回答他的设问,而是做了一番总结。
“勿以一怒伤人命!”李世民沉吟半响之后,便对着身边的李公公低语了几句之后,李公公答应了后便转身走入内殿。李世民便朗声说道:“爱卿借赏以进谏,朕就赏你一块金书铁券,以嘉奖爱卿这次救助我大唐百姓性命。”
长孙凛这时则是好奇所谓的金书铁券是什么东西,而其他在朝地大臣都在纷纷议论,如此看来是一件好东西,不然大家也不会有那么多想法。
而后百官和皇帝也都开始讨论一些吉利之言,时近中午,太监也拉长这声音宣布元旦朝会结束,除了长孙凛留下来以外,其他人等可到凌烟阁等候新年筵席。
百官们纷纷施以大礼后退出大殿,半响过后,这大殿上就剩下李世民和长孙凛这一对丈婿。长孙凛还在纳闷着自己怎么会被留下来,这时李公公则捧着一个东西匆匆走入。
“长孙郎将,请跪下接旨。”李公公正儿八经地说道,在长孙凛跪下来后,李公公又说了一串生涩难懂地歌颂皇帝的陈词滥调后,便将手中之物颁予长孙凛。
长孙凛懵懵懂懂地接过了这个形状宛如瓦,高尺余,阔三尺许,上面有卷词黄金镶嵌地东西。只见上面写着:
“钦赐谏议大夫暨归德郎将长孙凛金书铁券,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
他看到这里也就明白了,原来这个金书铁券就是民间俗称的“免死金牌”,是帝王赐给功臣世代享受优遇或免罪的凭证。这可是个好东西啊,长孙凛心里不由得兴奋起来,对于他而言这便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李世民看到这个未来女婿的笑容,也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之所以能够容许长孙凛的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最主要是有一种爱屋及乌的心理。不仅仅是因为他最疼爱长乐这个女儿,而且更是因为亡妻的临终托付。
“这份赏赐满意否?”
长孙凛正在仔细观赏着这个传说中的玩意,听到上面皇帝的问话,这才反应过来,他便作了一个叩谢礼说道:“多谢陛下!”
在长安的一百零八个里坊中,四列坊可以说是最短的一个民坊。大约只有五六家人居住在此,而且皆是不错的小康家庭,而一座民宅里此时也是洋溢着节日里浓浓的喜庆气氛。
李世民在新年伊始之时赦免了数百名宫女出宫,并且允许一些有亲人在京师的妃嫔才人回家省亲,因此武家今年也有了一个一家团圆的新年。
“大姐,你在宫中好不好啊?!”三娘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问着。虽然又长大一岁了,可是还是像个孩子似的,手里正抓着一串糖葫芦,嘴里还在咯噔咯噔地嚼着。
武顺看到她这般模样,不由咯咯地笑了笑,然后伸手用手绢为三娘擦拭她嘴角边上的黏黏稠稠的浆液,拍了拍她的小脸蛋说道:“过了一年了,三娘可要变成大丫头了,怎么还是这般孩子气?”
“哼,凛哥哥说过他最喜欢三娘像个孩子似的,三娘不要变成大丫头,不然凛哥哥以后就不认识我了。”三娘偏着小脑袋,扁着嘴唇儿倔强地说道。
武顺惊讶地看了三娘一眼,便疑惑地问着在一旁的二娘道:“三娘自小可没这般缠过一个人,这长孙凛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让这小家伙这般记挂他?”
二娘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她只是浅浅地笑了笑,说道:“大姐,你在宫中总是会有机会看到他的,最近这街坊邻里不都在传他的事情,你不也曾听说过吗?”
“我说,我说,凛哥哥最会讲故事给三娘听,有灰姑娘,有海的女儿,还有白雪公主,三娘最喜欢听了。而且他比其他哥哥长得都好看,三娘最喜欢凛哥哥抱了。”三娘倒是把长孙凛的优点记得清清楚楚,她说完后还嘟着嘴对二姐说道:“二姐,你说要带三娘去见凛哥哥的,怎么都过年了三娘也没见着呢?”
149.杨氏教女
二娘瞄了妹妹一眼,没有说话,一双黑色眼瞳却变得柔和。她刚洗完澡,一头浓密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少女该有的花蕾绽放的美丽一览无余,少女不该有的成熟妩媚似乎也若隐若现。她撩起长发随意盘个髻,回头对自己姊妹浅笑。武顺望着这个妹妹美好的胸脯高高地起伏着,恍惚中感觉到二娘又长大了一岁,而她正在向着自己曾经预言过的那般,出落成为举世无双的绝代佳人。
二娘并不知道姐姐正在打量着自己,她兀自坐在了铜镜前,搽搽抹抹,学着大姐教她化妆的各种手法。望着菱花镜中的自己,她知道自己要些什么,而当她决定之后一切都不会改变。
她年少时期的曾经有些特别的憧憬,而这些憧憬让身为女子的她感到十分不安。她希望她的未来夫君能够与自己分享彼此的思想、彼此的感情,尽管她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二娘看的书很多,走过的地方也很多,见过的世面也很广。她了解自己固执的一面,并且想将她的一些不凡的想法表达出来。
而后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她对那个未来身边的男子又多了更多的要求----权利、强势、财力,甚至压倒了她以前的憧憬。而后又似乎有所改变,比如说即使嫁给了皇帝,老皇帝去世后,她也不免孤守深宫孑然此生,而那种所谓的强势却只能给她带来虚渺的安全感。
直到她碰到那个俊逸潇洒的少年人,习惯孤单的她又享受到了那种曾经与父亲有过的思想交流,只不过这种接触似乎有着一种令人砰然心跳的魔力。这种魔力让她心中有一种很实在的充盈,而他宽厚的胸膛给予她的安全感也是令人难忘地。
杨氏处理完一些杂事后,便过来寻找三个女儿。她进到二女儿的闺房后发现三个女儿都在,大女儿正在抱着小女儿说着悄悄话,而二女儿则是婷婷袅袅地坐在梳妆镜前为梳妆打扮,望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娘……”老大老三见母亲走了进来。便孝顺地把母亲拉到床沿上坐了下来。
“顺儿,娘这两日都在忙里忙外的,也都没好好问你在宫中怎样?”杨氏坐了下来,将小女儿抱在怀里,关切地问起老大的近况。一人荣耀全家俱荣,自从女儿进入宫中后,家里的经济条件也就好了许多,杨氏也开始重拾以前的打扮,穿上绫罗衣裳。巧涂抹色,徐娘半老的她倒也还风韵犹存。
“与上回说的差不多,这宫中地女子多不胜数。皇上平日忙于国事,难以一一临幸各殿……”。武顺一番慵懒地撩了撩秀发,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在谈论他人之事一般。
杨氏自然知道自己的三个女儿的性格:老大总是毫无目地,终日里除了对镜贴花黄之外,似乎对其他事情都是慵慵懒懒的;老二呢却又过于有自己地思想和见解,要知道在这个遵循孔孟的社会里,在男子看来这似乎是令人难以接受的,尽管她的美丽足以倾倒任何一个男子。老三嘛。年龄还尚小。不过相对于她的两个姐姐来说,这个小丫头显得过于天真。
武士在朝中也算是三品大官,杨氏曾与李世民有过一些接触,而且也或多或少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情。在她看来,二娘恐怕是难以讨得性格刚强的李世民的欢心,毕竟大家都知道皇上所爱地,是诸如长孙皇后这样地贤惠妻子。因此当得知皇宫要臻选秀女入宫的那个夜晚。她想着要劝一劝女儿。却没想到二娘竟然满口答应不入宫选秀。反而是建议大姐入宫,没想到还真是让老大给选入宫中。不过这样也好。从此她也不用再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钱斤斤计较。
杨氏又环视了三个女儿一眼,又不由地为她们讨不得夫君欢心有所担心,看来也该是她这个做娘的教教她们所谓的为妻之道。要知道一个女人懂得如何去谄媚自己的夫君是很重要的,当一个男人高谈阔论时,她们要学会如何睁大眼睛,装作一副很崇拜地样子。如何因为男人地能力而喘不过气来,就算他说的有吹牛地成分在里面。
杨氏清了清嗓子,给女儿上起了为妻之道的课程,这可是她嫁入武家后能够把武士迷得服服帖帖的法宝。只是对于她的三个女儿来说,似乎起不到任何共鸣。当她说到一个女子应该学会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三个女儿的反应让她失望:武顺的注意力已经飘到窗外,眼神还是懒洋洋的;三娘倒是睁大着眼睛聆听着母亲的教诲,而她嘴里吧嗒吧嗒嚼着糖葫芦的脆响让杨氏怀疑这个女儿到底是听进去了没有;二娘甚至还反驳说自己怎样也做不出这般假表情。杨氏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面对三个女儿不同的反应,却都让她仿佛是在对牛弹琴。
“这么说吧,假如有一天你的夫君从外面回到家中,兴致勃勃地告诉你,他被皇上封为了兵马大元帅,将要率领士兵们前往西域剿灭突厥,他说他即将要成为大唐的英雄。你们会怎么回答呢?”
老大和老三听到跟战争有关,更是不知所措地愣在一旁。而二娘却是做出这样的回答:“我会问他他的军队是怎么样的军队,有多少士兵。”
杨氏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二娘这样说也没有错,不过接着你会再说些什么呢?”
“我接着会问,谁会成为他的左右副将,他军队的将校又有些什么人。他和他们是否熟悉。”二娘想了想,然后回答道。
“不对,不对,除非你这样的回答能够引导你们之间的谈话走向你今日买了一件新衣裳的话语,不然就不要再继续问那种无聊的问题。你只需要告诉你的夫君,他是大唐里面最厉害的男儿,难怪陛下会封他为兵马大元帅。这是一件对家中带来许多荣耀的光荣。”
杨氏蹙着眉头,这个女儿似乎过于特立独行了,哪有女子喜欢跟男子谈论关于战争之事。
“娘,你的意思是要满足他们的那种荣耀心,而说着这些话?让他们觉得自己很能干?”二娘疑惑地问道。
“没错。”杨氏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娘,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吧,可是二娘还是想问谁会成为他的左右副将,他军队的将校又有些什么人?而且还要问问他对这次征战有没有什么计划,有没有信心能够赢得胜利。”
杨氏哭笑不得,她摇着头对女儿说道:“二娘啊,没有一个男子会有兴趣跟你谈论这些战争的细节,他们之所以会对你说这些事情,只是想要他的妻子对自己有所崇拜,这样他们就可以维持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自豪。”
“可是若是他没有仔细思考这些细节,恐怕也难以赢得战争。若是无法赢得战争,他们又何能得意洋洋?”二娘的表情染上了许多置疑,难道男子的那种壮志雄心就建立在如此虚假的荣耀上面吗?
“那是不可能的,能让陛下看中任命为兵马大元帅的男儿,又怎么可能对战争一无所知,他们肯定都是熟读兵法的佼佼者。你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能够有一种洋洋得意的感觉。”杨氏无奈地回答道。
“可是史上就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年赵括熟读兵法,被赵孝成王任命为大将军,前往长平与秦军决战。赵母知晓自己儿子只会纸上谈兵,随即上书恳请赵王选派另一个将军前往。结果赵王不允,结果长平兵败,赵括也死于沙场上。”
杨氏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仿佛像寺庙里的泥菩萨,她觉得自己女儿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只会让自己的夫君走到小妾的厢房里。二娘以为母亲不了解自己说的是什么,便又继续说下去:
“赵母不只儿子,即便是赵括死后她也还有其他儿子赡养。而我只有一个夫君,自然想要他明白自己即将要做些什么,不能做些什么。所以我想在他出征之前,提醒他不要犯一些错误,需要好好计划。这么以来,等到他成功以后,那种光荣和荣耀,不是更让人感到人生得意?”
杨氏呆呆地想了想,又从泥塑缓和成为人,她劝说道:“若是男儿都想不到的东西,咱们女人家怎能想到呢?作为女人还是不要跟夫君讨论这些国家大事为好。”
二娘却依然不这么认为,她不解地问道:“这天底下的五经兵书都是同样的,为何男儿读了就会比女子想到的更多呢?就算如此,作为女子难道就不能提出自己的见解和想法吗?”
杨氏叹了一口气,再看着已经心不在焉的老大和昏昏入睡的老三,便知道今日她这番言论真是对牛弹琴……
150.元宵赏灯
元宵正节之夜,积雪已经渐渐融化,古老的长安城里***辉煌。人流如潮,车马如龙,显示着多年来最喜庆的火爆场面。
城内的酒肆歌楼、买卖商号和一些殷实人家,也都家家张灯结彩,大街小巷,处处遍悬灯景,如银河泄瀑,繁星垂落,金碧相射,交错辉映。
大街之上,舞狮子的,耍龙灯的,驶旱船的,跑高跷扭秧歌的,一队接着一队,络绎不绝。城中百姓,不分男女老少,几乎是倾家而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人们都尽情地享受大唐盛世的太平节日。
由于单怜卿表面或者隐藏的身份现在都不太适合在公开场合露面,小女人昨天夜里在趴在夫君的怀里盘算了半天。想着夫君年初一陪了长乐一个白天,而过年的其他时间她自然仗着着地利人和霸占着夫君,那么元宵节就大方些让夫君去陪也在京城的另外一个女子----善婷。
善婷见到思念已久的情郎来到家中接自己出去赏花灯,她便红着脸跟爷爷与母亲说了一声,然后羞臊地冲了出去。方侯爷和裴氏望着这个方家独女,心中是又失落又感安慰。
善婷与长孙凛肩并肩地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长孙凛也明白要给女儿家留点面子,并没有像现代人逛街那样亲密,两人是相隔一小个拳头的距离。这大街上尽管挤满了整个长安的人,但是大家都纷纷地斜眼观望这一对金童玉女般的人物,也许都认为看他们比看花灯更养眼。
尽管善婷表情有些羞涩,从她含情脉脉的双眸里的浓浓爱意,可以看出她心中的幸福。他们缓缓散漫着步伐,见前边聚集了许多年轻士子,也夹杂着不少插珠翠,衣绮罗的富人家的小姐丫鬟,正在翘首张望。窃窃私议。
两人不禁驻足,好奇地向里看了看,原来是一座灯楼,皆用彩缎装成,锦裹玉围,富丽堂皇。灯山上高悬一面金字匾额,上书:“万兽来朝”。灯楼的正中,高悬一盏大型地麒麟灯,四周围绕着造型各异的无数兽灯。龙、虎、豹、马等,往来旋转,栩栩如生。
万兽灯山的左首。是一座金凤灯山,匾额上写着“天朝仪凤”四个大字。中间一盏凤凰灯。凤首高昂,双翼奋展,呈翩翩飞舞之姿。周围尽是各种瑞鸟,为百鸟朝凤状,什么孔雀开屏、仙鹤亮翅、金鸡独立、玉鸾献舞等不一而足。
“夫君,这个花灯好漂亮哦。”趁着人群拥挤之际,长孙凛一把顺手将善婷柔软的身子揽入怀中。善婷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低声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幸福。带着兴奋。尽管每年的花灯都一样,可是她却觉得今年的尤其漂亮。
长孙凛也是新鲜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巨型花灯,虽然没有现代的灯光那么种类繁多,但手工却是做得精致古典,的确是挺漂亮地。他笑着凑在她的耳边道:“花灯再美,美不过婷儿……”
善婷听了爱人的甜言蜜语,不禁两颊飞上两朵红云。羞得说不出话来。她扭捏地用小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红唇却是一张一合,惹人遐思。长孙凛见了她清丽淡雅地粉脸。心中不免有些撩动。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是不可能有什么亲密的举动,更何况是一解相思之苦。
他想到一个地方应该是比较安静地,便低声对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善婷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染上片片晕红,却也是轻微低头同意了他的提议。长孙凛在附近找来唐代的“出租车”----轿舆,把善婷扶入轿中,自己却是骑着马与她一起离开了繁华的中心……
长孙凛走后许久,在蚁拥蜂聚般的人流之中,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带着四五个家人奴仆,正慢慢地由西向东走来,一面说说笑笑,一面东张希望。从那身鲜亮的衣着和前呼后拥地派头上,一眼便能看出,这人来自豪门大户之家。
那公子哥儿逐次看过花灯后,面显得意之色,与下人们相视淫笑,又继续往前走去。
不过对观花灯这些老套子,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双贼眼睛滴溜溜地,尽是往那些穿红着绿的大闺女小媳妇脸上身上扫来扫去。见到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他就跟了上去,紧挨在人家姑娘的后边,借着人群的拥塞,下身紧挤在姑娘的后臀上,摩上擦下。
正月天冷,大凡女子都穿着厚厚的袍子,那姑娘开始并不觉得什么。那公子哥儿不能尽兴,居然悄悄地伸出手来,探到姑娘地前怀里美美地抓了一把。
姑娘像遭了蛇咬似地惊叫起来,姑娘身边地**见有人当众调戏自己的妹妹,立时破口大骂起来。
旁边那些观灯地百姓,一起回过头来,怒目相向。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嘴里骂着:“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儿来的龟孙子,竟在大街上欺负女人。”说着,双手捏成了拳头,就要冲了上去。
这时旁边一老头儿却拽住了他一把,说道:“莫要管闲事惹祸,你可认得,这便是长平公主之子,当今皇上的侄儿赵节。”
一听说此人便是长安霸王之一的赵节,人们都像是看到一只斑斓猛虎,纷纷回避。那姐妹二人见自己势单力薄,也就掉头离开,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
这样一来,大家都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霸王数米远,赵节也就难以得手。失去了这种性骚扰的刺激,他正感到索然无味,准备到平康里找个相好玩玩。蓦地,他双眼灼灼放光,就像个久候山林的猎人,终于发现了一头猎物。
十几步开外,一位三十八九岁的妇人,领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兴冲冲地向这边走来。
那妇人面孔白皙,身段丰满而又不失窈窕。再看她身边那个少女,那才能堪称天姿国色,美貌绝伦。腰肢纤细,酥胸微鼓,面庞脖颈皆如凝脂玉,在灯光下闪耀着象牙般的白亮,更让人销魂的是她眉目之间的那种媚态。虽然是身着小家碧玉之服饰,但却掩不住那种超凡脱俗的美艳。
“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啊!怎么我以前就没见到过呢?”赵恶霸看着这个容貌比西施身段比飞燕的少女,那口水都快滴漏出来。
在长安里闻名的美人,要么就是家庭背景雄厚的,比如江夏王的女儿李雪雁;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撑腰的,比如说怡情院曾经的头牌怜卿姑娘;要么就是已经有人家的,比如说那方家侯爷的孙女方善婷。
然而这会儿见到的这个少女,似乎与赵节曾经见到的女子又有所不同,虽然她远望上去是小家碧玉,但是举止神态却是落落大方,有着大家闺秀的那种安然大气;尽管她的姿色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然而眼神表情却没有普通女子那般羞涩矜持,反倒是神采奕奕,让人感觉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子。
看着四周不少男子都如饥似渴地望着那少女,赵节心中更是蠢蠢欲动。待那母女三人走进人群,他竟不顾一切地跟了上去,正欲故技重施,一逞淫欲……
“啊!”纷纷嘈嘈的大街上,只听到一个男子杀猪般的惨叫声。只见赵节捂着一条冒出些许鲜血的左腿,在那里鬼哭狼嚎。而那美丽的少女,手中却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尖锥,笑眯眯地望着眼前被她猛然捅了一刀的恶少。
“二娘,你怎可伤到这位公子呢?!”
少女的母亲看到女儿竟然伤到人了,便慌慌张张地夺过了她手中的纳鞋坠,忙不迭地向那受伤的公子赔礼道歉着。原来这母女三人正是杨氏和二娘三娘,之前杨氏在街角的摊贩处买一些女工针线,二娘带着三娘随意观赏着花灯,远远地看到了这一登徒子猥亵妇女的那一幕。
二娘见状心中就来气,只是看到大家都因为害怕纷纷回避,她也就不大敢上前去斥责。后来随着母亲转了几圈后,她感觉到身后有一双贼眼滴溜溜地望着自己,二娘用余光往了贼人一眼,这才发现那人就是刚才的登徒子。她便借着帮母亲拿东西的名义,悄悄地将杨氏手中的一纳鞋锥握在手上。若是那登徒子敢对自己无礼,那就要让他尝尝女儿家的厉害。
151.二娘斗恶霸
赵节被这一锥子猛然一刺,尽管是女孩子的力道扎的,然而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因此疼得脸色苍白,冷汗淋漓。他一脸狰狞地叫道:“你这个臭婊子竟敢当街伤人!来人啊,把这两个贱人给我拿下带回去!”
几个恶丁正欲一拥而上,然而其中一个打扮类似管家的手下则是老成许多,他凑上前去对着赵节小声说道:“少爷,这娘们看似一脸不惧怕的样子,恐怕其身后有人撑腰,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这赵节虽然说是长广公主的儿子,但他的身份在京城来说也是颇为尴尬。赵节的亲生父亲,也就是长广公主的前夫赵慈景,在大唐统一中原期间,倒霉地成了第一个为大唐捐躯的驸马级烈士。而其母后来则改嫁隋宗室观王杨雄的小儿子杨师道,虽说这个继父对赵节还算不错,但他的地位也因为生父去世母亲改嫁而变得有点微妙。
虽说普通百姓都不敢惹他,但是京师这块集中朝中显贵最多的地方,随便出来一个大官,他赵节一个纨绔子弟也是惹不起的。毕竟总的来说李世民对自己族亲这一块没有像高祖那样广封宗室,而是采取一种“论功悬赏,不私其亲”的态度,甚至还有些抑制分封制。
“这位公子,小女年纪尚小,不太懂事,你这伤处的医药费我们愿意赔付你布帛钱财,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女的不是。”杨氏听到这位公子哥儿命令下人来抓自己的女儿,赶紧将二娘和三娘拢在身后,连声求饶道,那姿势就宛若如临大敌的母鸡护住自己的小鸡一般。
而这会儿二娘却是冷眉怒挑,厉声怒斥道:“娘,不要求这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你越求他更是助长了无赖的嚣张气焰。按我大唐唐律之杂律规定:凡当街调戏民女者,杖一百。情节严重者,流放边疆。我就不信这众目睽睽之下,谁家权大势大敢把大唐律不放在眼里。此事即使告到官府,我们也在理,想必魏御史也不会护住这个无赖!”
旁边的一些熟悉朝廷的文人也不由对这个女孩子地机灵感到佩服,尽管贞观律乃是有皇上命令定制,长孙无忌等人编撰的法典,且大理寺卿也并非由魏征担任。然而二娘却只是抬出了魏御史的名头,一是因为抬出皇帝的名头那显得不切实际。毕竟日理万机的皇帝是不可能有时间管这等小事;二是像魏征这样连皇上的过错都容不得半点的大臣,又怎会容得你这个皇上的侄儿;更何况大家都认为,前年魏征还把犯了**的长孙家三公子给法办。使其不得不到边塞去充军。只不过后来长孙凛立下赫赫功勋,他才能得以脱去罪名。赵节心里也在疑惑眼前这一女孩何来如此大地胆子。竟敢对自己下此狠手。再一听她能把唐律条律说出,甚至还抬出了向来刚正不阿的魏征,他就不免有些心虚了。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可能就此认输,于是便冷笑着说道:“你说我当街调戏民女,证据何在?而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当街伤人,我这伤口可是最好的证明!”
事实上二娘就算记忆力再好,也不可能把她平日里不熟悉地唐律给背下来。然而她精明就精明在这一点上。在她看来。自己都背不下来的条律,以对方这种恶霸也不可能知道大唐法律是否有这么一条,因此她也敢于这般说法。
只是听到这无赖竟然颠倒是非,甚至反咬自己一口,二娘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怒斥道:“即便你刚才调戏未遂,然而刚才你这恶霸对一民女做出那等下作之事,这当街百姓都是有眼睛看地!你这厮做了亏心事。反倒污蔑起他人。真是不要脸的东西!”
赵节被二娘这般辱骂,顿时心中是熊熊怒火燃烧。立即命令手下道:“你们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赶紧给我抓那随便伤人的臭娘们,将她给我绑起来!”
“你这无耻之徒,不但当街调戏民女,如今竟然要强抢民女。若是没有人站出来的话,那咱们就不算爷们了,连个弱女子都不如!”只见之前为那个受辱女子说话的汉子这时已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站出来声援武二娘。
那汉子这么一说,立刻有不少人站出来响应,也都纷纷站出来斥责这一恶霸。中国的百姓事实上是最为安分守己的子民,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他们也都是采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态度。然而这赵恶霸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之前已经做了一次龌龊之事,才没过多久竟然又打这位绝色少女地主意。无论是家中也有女儿和妹妹的男子,或者是其他善良的百姓,大多人都是义愤填膺。只要有人站出来,自然民众们都会纷纷响应。
赵节也没想到群众的怒火竟然是如此热烈,他原来还以为这些布衣也会和从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现在却碰到千夫所指的情况。有魏征和大理寺少卿戴胄这样刚正不阿的权臣,赵节自是不敢将此事闹大。他只得恶狠狠地瞪了那让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少女一眼,心中那种恼怒可想而知,然而他也只得带着家仆悻悻离开了。
长孙凛与方善婷来到了城郊乐原,付掉费用让轿夫守候在城门边上。他体贴地将善婷抱上了马匹,由于郊外行人稀少,两人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共骑一马。在广阔黑暗地天空里,亿万星星和融融月亮闪闪发光。长孙凛拉了一下马缰让马停下来,他们俩就继续坐在温暖地马背上。两人就这样坐在一起,欣赏这月夜星光之美,没有说话,也没有说话的必要。
两人身子紧紧相贴,长孙凛拥着小女人柔弱绵绵地胴体,嗅着她淡雅馨香的味道,他不由想起了两人在扬州的那一夜,想起了她初次的落红。他便疼惜地将她紧紧搂住,以热灼的目光饱食她秀丽的容颜,温柔地拂开她面额的发丝,啄吻她的红唇,语带怜惜地问道:“那里还疼吗?”
善婷目光明澈,宛若云如雾般的两水潭。她听到他的问话先是一愣,然后羞红着脸蛋,先是矜持不语,然后却是用一种撒娇的语气,细言软语地说道:“现在已经不疼了,只是刚开始的两天辣辣的,比……比头一次还疼许多……”
说完她便害臊地埋首躲入他的怀里,不敢回望他灼灼的眼神。事实上在离开扬州头两天就觉得两腿间总是有一种隐隐的辣疼,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第一次应该比第二次反应更剧烈一些。只是上回她晕过去后就没有了感觉,而后又因为心中悲愤而没有注意到此事。只是这些生理疑问,她也不好意思问母亲。既然夫君问到了,善婷也就隐约将自己的感觉说出来,也许他能知道原因。
长孙凛自然是知道这个原因的,只是他不明白之前的长孙凛到底和善婷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致于让她误以为自己失身于他人。他将笑容一敛,愧疚地以下巴摩擎着她的颈项说道:“无事,下回就没有这么疼了。”
方善婷双颊绯红,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点点头,似乎是对他的安慰很受用。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情话后,长孙凛见夜色已经深,他便用腿轻夹马腹,马儿便启动速度,载着他们往城内走去。
长孙凛将善婷送回方府后,他自己也是哼着小曲儿坐在马上,信马由缰地任由胯下之马带着自己回家。一路上观赏花灯的游人也都纷纷散去回家,他则是好奇地左顾右盼,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唐朝过元宵节。
“借过!借过!”
这时突然听到前面行人一阵惊慌失措的嘈杂声,然后便是一个男子的如春雷般的暴喝声,最后只见一个身着御林军服装的大汉,驾着一匹黑色快马正在朱雀大街上极速狂飙。
长孙凛正皱着眉头想着这人怎么这么鲁莽,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竟然纵马狂奔,即便他没有伤到人也可能引起人们的恐慌发生踩踏事件。然而他仔细再听,却又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待那大汉快马冲过长孙凛之时,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大汉就是穆天柱。
152.出手相助
长孙凛见到是穆天柱,便想起前两天还曾和薛仁贵等几人到穆府去拜年,然而他家里却说他离京去办公务了。今儿在这里有缘碰上,长孙凛便提高嗓门大喊一声:“穆大哥!”
只是这穆天柱的马匹依然飞快地奔跑着,他似乎是在办十万火急之事,压根就没有听到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反而如箭般风驰电掣地飞奔离去。
长孙凛望着那马匹飞快而掀起的阵阵尘土,不由感到在皇帝身边办事果然是效率高。这大过年的不但没有假放,反而还要如此拼命地做事情,看来穆天柱这个新年过得不是很舒心啊。
他也只是随意地想了想,这会儿早先还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现在因为观灯人群的纷纷散去,而开始变得空空荡荡起来。虽然今夜元宵节京城取消了宵禁令,但百姓们也都习惯了夜晚呆在家中,加上末冬时节夜里依然寒冷,这灯会一结束,大家也都三五成群地回到家中。
今夜正是梅花绽放,月色渐美之时,长孙凛骑马缓缓地行走在朱雀大街上。明月清光流转,尚未熄灭的灯盏随风飘舞,东风频吹,枝头上素雅皎洁的白梅纷纷飘落。
按理来说,在此良辰美景之际,与佳人花前月下归来的长孙凛,应该心情舒畅大好猜对。只是他抬头却见苍天落下了一颗硕大的流星,宛若烟花般瞬间灿烂而美丽,让他只觉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与伤感。也许是月圆之日,都会让人产生对故人的思念吧,他这样想着。
正当长孙凛准备收拾心情策马飞奔离去时,却见前方的民坊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一闪而过。更让他心中起疑的是隐约还能见到一丝明晃晃的亮光,有点类似于兵器的闪光。
在这太平盛世,皇帝眼皮底下,难道还有人欲行不轨之事?长孙凛心中地好奇心驱使他不由地想多管闲事。他滚鞍下马。将自己的坐骑系在了附近的一棵老树下。然后悄悄地顺着方向跟了上去,待那些贼人隐入了路旁的草丛矮墩之时,他也悄然跃上了--棵老槐树上,拨开树枝,凝目眺去。
“姐,不嘛,我不要这个灯笼了,我要换二姐那个……”
不一会儿,只听见一阵甜美圆润的笑声。然后还有一个小女孩娇憨的撒娇声。这是让长孙凛非常熟悉的声音,他远远地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正在追逐嬉戏,即便不是那如莺儿般婉转的声音。从少女矫捷婀娜地身姿,他也能看出来人便是武家二姐妹。
难道这些贼人是想对武家女孩有所不利?长孙凛趴正身子。凝眸望去。此时他还不能打草惊蛇,只得静观其变。他微微一拨枝叶,两眼瞬也没瞬的紧跟着两姐妹的身影。
“二娘,三娘,这坊里黑漆漆地,你们两个小心一些。”这时杨氏也匆忙跟了上来,她关切地嘱咐着两个女儿。原来杨氏母女三人在与赵节发生了冲突后,杨氏见到那恶霸离去恶狠狠的眼神。心里害怕对方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之所以悻悻离去是因为众怒难犯。
杨氏唯恐这厮会暗地对自家使黑手,便连花灯也不再观赏,匆匆带着两个女儿找到自己在京城地一个堂兄,向他叙述了今晚发生的事情,希望这个熟悉朝廷见多识广的大哥能给自己出些计策消除这一过节。
杨氏的堂兄以前也曾受过武士的一些恩惠,对于杨氏这寡母孤女倒也颇为照顾。只是今夜二娘所伤之人乃是皇亲国戚,也许赵节心虚不会将她们告到官府去。但是也不排除此人会暗中下手对付她母女。
若是这样的话二娘恐怕就要吃苦头了。毕竟人家也是皇帝的侄儿,要想对付一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杨氏虽然气女儿总是意气用事。招惹是非,但她哪能忍心自己的女儿受他人欺负。
两人一合计,决定明日找来族中较有权威地族叔帮忙说辞,哪怕是破财消灾或者是矮下桩子哀求一番,也要勾销这种过节。好在赵节地继父杨师道也是杨家宗室的一员,族亲之间也好说话一些。
只是让杨氏没有想到的是赵节竟然是恼羞成怒复仇心切,今夜就查清了她们母女的底细,找来几个身手敏捷的下人,在杨家所在的四列坊必经之处埋伏等候,意图不轨。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杨氏见从两边突然跳出了七八位身强力壮的大汉,正狰狞地往她们母女走了过来。看这些人横肉颤抖地深情,想必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想做什么?啧啧,大哥,看这骚娘们年纪不小还这般风骚动人,今夜咱哥们几个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其中一个恶人说完还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贼眼直盯着杨氏那白皙丰满。
“那是,咱们今夜可是交了桃花运,要尝尝这娘俩地滋味有何不同……”领头那人说完便是淫笑一番,虽然他表面上似乎是在打这母女的主意,事实上是因为赵节是要他们强装成劫持妇女地贼人,将那母女三人劫回自己府上。这样一来他自己也就脱离了干系,而且还可以尽情享受这对母女。
三娘年纪尚小,她见这群凶神恶煞之人如此色迷迷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和姐姐,她瞪着一双惊恐的眸子,浑身瑟瑟发抖,就像一只被猎手围逼走投无路的小兽。
二娘可不是这般好糊弄的,不用细想也能猜出这些贼人与今夜那恶少有关联。她伸手揽住了可怜兮兮的妹妹,双目含煞,双目横竖,冷冷的骂道:“原来赵节那厮不但下流无耻,还是个畏首畏尾的鼠辈,竟然找来你们这些恶人来冒充贼人与自己撇开关系,真是可笑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些下人平日里都是不识之也的莽汉,哪能和二娘这一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斗嘴,他们便是恼怒成羞,在领头的一声怒喝之后,这些人宛若夺魂恶鬼般咄咄逼进。
杨氏赶紧尽着母亲的义务,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嘴上苦苦哀求着。要知道这一条小路白日也没有什么人路过,何况此时也是夜深人静之时,就算是有人见到恐怕也是跑都来不及,哪会上前救助陌生之人呢?看来她们母女似乎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而二娘却是两眼怒睁,手中紧紧握住纳鞋锥子。她自然也明白对着这七八个彪形大汉她们母女是没有任何胜算,但是小姑娘的倔强个性总是不允许她服软。哪怕是多扎他们一个血窟窿,也要让这些无耻贼人无法好过,她是这样想的。
正当杨氏处于一种绝望的焦灼,二娘处于一种热血的怒愤,三娘处于一种惊恐的状态,只见一个身影从大树上飘下,他身形一拐,闪出了射程之外,两脚一挫,如脱弦之箭,快得令人眨不过眼来,于是----这小街里响起了几声杀猪狂号,顿时飞起了四具的身子,然后堕向地下。
“姐,是凛哥哥!是凛哥哥!”三娘一见到那张熟悉的笑脸,顿时她那种惊恐化为了兴奋,本来小孩子就是最容易转换情绪的,刚才依然一脸害怕的表情这会儿却是笑颜绽放。
二娘也是松了一口气,放松了刚才紧紧握住的拳头,如水般的双眸脉脉地望着那洒脱的身影。不知为何,只要见到他,她的内心就会涌出一种让人心稳的安全感。杨氏见是长孙凛出来见义勇为,她也是心安许多,只是依然紧紧护住自己的两个女儿,眼神紧张地盯着眼前的情况。
那些被踢飞倒下的大汉这会儿却是嚣张补起来了,他们像是受到了严刑拷打一般躺在地上鬼哭狼嚎。剩余的四人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就是短短的一瞬间,他们就有一半的人顿失战斗力。看来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身手不凡,想到此这些欺软怕硬的壮汉也是害怕地倒退了几步,领头的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气焰,他吃吃地问道:“你……你是何人,竟敢管我赵府的闲事?!”
长孙凛则是冷笑了几声,瘦高颀长的身子潇洒的伫立在夜色当中,月色下他的玉面更显得神采飞扬。
“滚吧,告诉你们的主子,不管是何人,这杨氏母女我长孙凛是保定了,他要是还想要找她们的麻烦,那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153.偷吻
长孙凛的这个名号,无论是曾经的恶名还是现在的威名,在长安已是人人皆知,如雷贯耳。这几个恶仆哪有不晓得的道理,他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这位京城第一新贵面前耍横,他们只得搀扶着几位地上躺着哀鸣的同伙,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凛哥哥,三娘总算能看到你了……”小姑娘可是按捺不住自己,迈着小脚丫吧嗒吧嗒地扑到了长孙凛的怀里,长孙凛一把将她举了起来,然后宠爱地笑她道:“小丫头,你好像又重了一些了,明年哥哥可就抱不动你了。”
三娘听了这话慌忙张着肉呼呼的小嫩手,连连摆手紧张而又委屈地说道:“不是的不是的,今日出门娘让多穿些衣服,三娘在袍子里套了两件暖衣。待会儿三娘把里面的衣物退下,就还和以前一样,凛哥哥可以抱得动三娘的……”说完她就紧紧地搂住长孙凛的脖颈不放,唯恐他万一真的嫌重放自己下来。
长孙凛见小女娃娃粉妆玉琢的小脸蛋上,淡淡的眉毛紧紧蹙着,漂亮的大眼睛清澈迷人,而她的表情却是可怜兮兮地模样,惹人怜爱。知道她把自己的玩笑话当真了,便拍着她的小脸蛋哄着说道:“哥哥逗你玩的,就算三娘以后长高长大成大姑娘了,哥哥也能把你抱起来。”
“哥哥骗人,我二姐也现在就长成大姑娘了,可三娘没见哥哥抱过二姐……”小三娘倒是个精灵鬼,别看她平日里只顾着吃玩,可是对一些小细节还挺留意的。
“三娘,你说什么呢?你这个小坏蛋……”
迈着莲足徐徐走到两人身旁的二娘,听到妹妹这般口无遮拦地说话,即便是性子再倔强刚强的她,这会儿也不免出现了女儿般的娇态,粉腮上飘起了片片红云。刚才面对贼人还是伶俐的小嘴儿,这会也是笨拙地只会说一些不痛不痒的斥责。
果然,三娘躲在凛哥哥的怀里,自然不怕姐姐的斥责,她先是作怪般地对着姐姐做了个鬼脸,然后搂着长孙凛地脖子,扬起脑袋发出银铃般咯咯的笑声。
杨氏正要上前去感谢长孙凛的仗义相救,见女儿这般痴缠,便慌忙催三娘下来。她万分感激地对长孙凛这位恩公说道:“长孙公子。每次家中出事都好在有你出面摆平,你可真是我武家的大恩人,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武家是没齿难忘。今日请受我谢恩之礼。”说完她便要行大礼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长孙凛连忙地把三娘放下来。双手扶住了杨氏不让她跪下,笑着说道:“杨婶请莫要多礼。我与武家也算是有缘,在并州相邻而居,在京城也还能再次相见。本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如此缘分,我若是视而不见那才是怪事情。”
两人又是一番礼貌上的寒暄了一番,杨氏看到二娘那双剪水般的眼睛一直盯着长孙凛直看。自从上回母女俩就入宫一事达成一致,她这个做母亲地自然也就知道二娘心中的意中人便是眼前地长孙家三公子。
若是在并州的时候她还把长孙凛当做是继承父萌的世家公子,那么搬到长安以后。杨氏也开始了解了长孙凛人如其名地凛凛声威和无限前程。本来她就有想将女儿嫁入长孙府的心思。既然二娘心中也是愿意,她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杨氏为了给二人制造单独相处地机会,于是便死拽着嚷嚷要留下来和凛哥哥一起的三娘离开了。留下两个孤男寡女,花前月下必然能让二娘有进展。杨氏最感自豪的就是她的三个女儿,尤其是二娘这个即聪明又美丽的花季少女。目前大女儿已经改嫁入皇宫,若是二女儿再嫁入大唐第一权臣世家,那么她们武家复兴则是指日可待。
夜深了。萧瑟的寒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郁郁葱葱的树叶透出夜月银辉,街巷边上枝头的梅花稀疏淡雅。融融地月波似水欲滴。即便天气寒冷,此时也是个花好月圆地夜晚。“凛哥哥,又过了一个新年,二娘又长大一岁了……”二娘巧笑倩兮,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长孙凛。少女的豆蔻年华正是身体发育的阶段,家庭经济情况的好转,让她更是有着一种“邻家少女初长成”的美丽。若说以前青涩的她还是淡香秀气地紫罗兰,那么如今地二娘已经渐渐出落成为高出群芳之首,色彩斑斓夺目的玫瑰花。
望着二娘一双妩媚地眼眸流转生波,长孙凛也不免心中砰然心动。说实在的,由于大唐实行早婚早育,许多少女及笄之年便已出嫁做母亲了。也许是因为如此,大多数女子在豆蔻年华心理就已经很成熟。而二娘恐怕不仅是心理生理成熟,而且她超群的智慧和倔强的个性,让长孙凛觉得自己每次见到的是一个性格坚强独立的现代女性。
这样一个女强人个性的女子,在大唐确实是不多见的,或者说纵观整个中国历史,也是屈指可数。甚至在长孙凛前版的历史记忆中,她还是唯一成功的女皇帝。而此时这个女孩却是带着羞涩的语气,甜甜的嗓音称呼你一声“哥哥”,但凡是男子,都不免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长孙凛也不例外。
听到女孩子家这么一说,长孙凛便笑嘻嘻地问她道:“难道二娘是想让凛哥哥送你一个生辰礼物?”
“凛哥哥有心那是最好的……”二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把纤细小手交叉在一起,做出一些可爱的小动作。银牙咬着红唇,漂亮的大眼睛转溜一圈,然后娇嗔道:“凛哥哥是个大坏蛋,每次都要二娘出事了才想到来找二娘。”
长孙凛看着她那明艳照人的容颜上,媚眼婉转,带着撒娇地暗示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他便无奈地笑道:“若是二娘出事之时我没出现那才是真正的糟糕呢。”说完他便情不自禁地伸手揽住了她的小蛮腰。
二娘似乎感觉到了长孙凛的动作,她娇笑一声,轻盈地扭动腰肢,躲过了他的袭击,然后吃吃地笑着说道:“崔姐姐说得真对,你就是一个坏蛋。我才不让你轻易得逞呢,之前我不顾女儿家的脸面,可你就像是一个木头一样。害得我娘每次都要对你千恩万谢的,所以这回凛哥哥要想像抱三娘那样抱我,那就得看看你有多大的诚意。”
长孙凛无奈地虚晃一枪,被二娘戏耍一番。他不由的耸了耸肩,听小姑娘的语气似乎要对他以前的拒绝施以惩罚。按她的意思是说若是他们在并州已经花好月圆,那么杨氏这个丈母娘自然就不用对他这个女婿多做客套,毕竟自家人过于客套就伤了和气。不过这个小丫头也实在太早熟了,让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他见天色已经不早,便对二娘说道:“你这个小丫头小脑袋想的都是古灵精怪的事情,凛哥哥答应你,待你生日那天给你一个大大的诚意。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说完他还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小令牌,交给二娘说道:
“这赵节好像是太子身边的人,他要对付你们可是轻而易举。若是我今晚的话这厮没放在心上,若是到时候你们碰到什么事情,就派人拿这块令牌到长孙府上找我就好了。有我在,谁也动不得你们母女三人。”
二娘接过了令牌,默默地打量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将令牌收好。然后浅浅地笑了一声,然后将娇小的身躯凑近了长孙凛,眼神熠熠地对他说道:“凛哥哥,我才不会像娘那样对你千恩万谢。”说完竟然猛地踮起脚尖忽然吻了他温润的嘴唇,仅仅是那一瞬间长孙凛能感觉到她吐气如兰的芳香还有小鹿乱撞的心跳。
不谙情事的二娘的偷袭也不过是轻吻了他的唇一下,然后她便快速地扭着小腰转身,轻盈地跳跃往前走着,嘴里还欢快地叫道:“凛哥哥,看你能不能赶得上我……”
长孙凛先是被她这番迅速奇袭得手,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姑娘竟然迅速逃离。尽管他听得出她正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趋于平和,但那颤颤的尾音和她转身时染满红晕的脸颊,无不暗示她心中的慌乱紧张。她瞬间地转身向前蹦跳,只不过是在掩饰内心的紧张而已。
这个掩耳盗铃的小姑娘,长孙凛笑着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154.不安
长孙凛把二娘送回了她位于四列坊的家门口,二娘走到了自家的朱漆门扉前,她转过身来,他们的眼光就开始注视着对方。她灵活的眼眸一直在注视着他,雪白的牙齿咬着她丰润的红唇。也许是在期待一些什么,但她不曾有过经验,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些“什么”是什么。
可惜那朱漆大门打开得太快,露出了杨氏关心的眼神,然后二娘猛地转身跑回,胸脯因为疾跑而起伏不定。然后从背后拿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塞到了长孙凛的手中。
杨氏就站在旁边没有离开给他们说话的私人空间,因为她是女人,自然会好奇自己女儿会送给心上人一个什么样的定情物。难道是老大过年时从宫中带出来送给她的一条做女工用的玉尺?那可是一个宝贝。
长孙凛站在门口,接过了那东西低头一看,是被包裹在一块丝绸布里。他把丝绸布打开,里面是一条很普通的檀木戒尺。尽管普通,他与她之间倒是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在刘德裕府中之时,他正在细心地为她解除她眼上覆盖的眼罩,她则用藏在身后的戒尺狠狠地打了她以为的“坏人”。
杨氏正在疑惑自家女儿为何要送这么一个煞风景的东西,长孙凛却是莞尔一笑,二娘不愧是二娘,在当时紧张逃离刘府之时,她还能冷静地将那戒尺带在身边。
二娘带着这块戒尺的初衷并非是为了纪念什么,当时只不过是为了带上一块能防身的武器在身上。只不过后来这块戒尺就成了她回忆那天夜晚的纪念品。
“待我及笄那年,你若是再和从前那样坏,这块戒尺就帮我打你……”她眼眸明亮闪光,丰润厚实的红唇吐露着似乎孩子气的话语,然而蕴意引人深思。长孙凛将戒尺收起,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向杨氏告别,转身离开了。
入夜。月光见于云隙当中,院落内檐水滴答有响,屋外风声忽近忽远,早春袭来,寒冬敛迹。屋内烛光碎碎,小暖炉的炭火将房间温暖融融,熏香炉上淡烟袅袅,冲淡了炭火燃烧的味道。
怜卿把女儿放在床檐边上,一边哼着夫君教她的小曲。一边给女儿更换尿布。再过一个月小家伙就半岁大了,她完全变成粉红色地,胖乎乎的小脸儿上正咧着小嘴对母亲微笑。似乎又是在撒娇。张着小指头儿从从容容地动着,表情是明显很满意的样子。
怜卿看着女儿心喜得爱不释手。也是,有哪个女子不对自己和心上人的爱情结晶喜爱呢?尤其是她一直处于一种极乐的幸福状态,尽管有时候想起母亲,她失神的目光偶尔会瞧向远处,向东穿过天空,直到那个远而又远的村庄。
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怜卿回过神来,见到是自己的夫君。她便转换自己的心绪。微笑如花地上前迎着爱人。她每次见到他,那种难以言喻地幸福总是充盈全身,以至于她没有察觉到他的一丝忧心。
当天夜里,长孙凛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兰汤浴,与怜卿相拥而卧。当男欢女爱的大潮渐渐退去之后,两人仍然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两双手仍然忘情地抚摸着。亲昵着。
良久。怜卿才慢慢归于平静,带着无限的满足和甜蜜。喃喃说道:“夫君,适才大姨到家里来贺年,她说江南那边地黎民百姓都在传,你是上苍赐予他们的救星。朝野上下交口赞誉,连长安城里的庶民百姓,也都知道长孙家的三公子乃是抗灾除瘟的大圣手。我听了这些,心里真比吃了蜂蜜还甜。”
她所说的大姨,就是单爱莲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初单雄信被李世民斩于洛阳渚上,秦叔宝受托为其养大了三个尚年幼的儿女,怜卿地大姨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们因为受养于长安,成长与唐朝盛世,对于家仇却没有那般强烈,算是被和平演变了。也不知是处于何种理由,单爱莲也一直没有与自己地兄弟姐妹联系。怜卿因为身份的原因甚少出长孙府走动,长孙凛怕她平日里寂寞,就暗地里引针穿线,联系了怜卿现在改名为尚荷的大姨,恰巧她嫁给了军器监的一位主薄,因此这两家亲戚倒也经常往来走动。
平日里怜卿因为闭关在家,窦凤虽然也跟儿媳谈天说话,但也都是些家长里短,所以她也不太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每次也是大姨到家里来,才会说一些女人眼里的新鲜事。因此怜卿每次听到后都夜里都会跟夫君嘀咕讨论一阵,也算是她的一个消遣吧。
长孙凛却没有爱妻那么兴奋,他的思绪已经飘到老远,沉默多时。怜卿见得不到夫郎回应,她一翻身伏在了丈夫那宽大地胸膛上,将他紧紧抱住,然后撒娇地说他不理睬自己。
长孙凛被怜卿滑腻地肌肤摩擦一番,这才回过神来,一双大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抚摸,叹了一口气说道:“刚才想起了还在江南地士兵,所以一时走岔了神。”
然后他又拢了拢把她搂在怀中更紧,疼惜地说道:“自从你进入咱家门,就没怎么出去,这也太委屈你了。”无论是怜卿姑娘、单大姐抑或是单怜卿,她的每一个身份似乎都不能让太多的人知晓,毕竟长孙家的媳妇可是人人关注的焦点。因此单怜卿也都是刻意呆在府中,甚少出门。
怜卿却是有情饮水饱,只要有夫君和女儿守在身旁,加上公公婆婆对自己都好,她自然是幸福无比:“婆婆、大姐和大嫂她们对我都好,只要夫君陪着,我就只喜欢在家里。”
长孙凛见妻子如此通达贤惠,心里热乎乎的,猛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天赐良妻,这是我长孙凛今生最大的福气。”
两人一阵亲昵蜜意后,怜卿便甜甜地睡入梦乡。长孙凛望着她那张熟睡香甜的娇颜,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忽而却又转成一丝忧虑。事实上自从离开了武家后,长孙凛一夜心里的忧虑就没有消散过。大概是因为当他走回街上寻回自己的马时,见到了一队身着兵甲的皇家羽林军正雄赳赳地骑马飞驰,阵阵尘土弥漫在空气中,闪电般飞奔向西郊的演兵场。
尽管长孙凛不相信所谓的天文预兆,但是自从他夜里见到一颗陨落的流星,心中的一种不安感就愈来愈浓。一路上也是见到许多的羽林军纷纷杂沓往西郊直奔,虽然此时是太平盛世,但如此规模地在京城调动士兵,倒也让人心里觉得有些发慌。
长孙凛心里正在思考着一些事情,思绪却是不断被夜里那阵马蹄声给扰乱,那雷鸣般笃笃声,如同打鼓似得阵阵敲打着他的心扉,似乎一切的正常都变得不寻常起来。
屋里的烛光闪烁,安静的夜里传来了更夫打更的响声。睡得香甜的怜卿似乎被吵了一下,她凝玉如雪的娇躯转了一个身,无意识地摸索一番后又紧紧抱住了枕边人,而后又沉沉地进入梦乡。
长孙凛望着妻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而且愈演愈烈。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单爱莲那苍白无色的脸,以及她诚恳的请求的语气。难道……?一个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长孙凛猛然地坐起身来。
怜卿被夫君这一大动作给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不解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关切地问道:“夫君,怎么了?”
长孙凛强颜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他说道:“刚才想到一些瘟疫的事情,所以一时激动,你再睡一会儿,现在还没到五更天呢……”
单怜卿从不过问他的公事,所以也就甜甜地回了一个微笑,然后有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然而长孙凛却是难以再睡下去,他缓缓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穿上衣物。然后走出房门,转到父母所在的院落,把母亲吵醒后跟她说了一些事情,然后自己就匆匆地到马厩牵出一匹良马,急切地往长安的城门飞奔。
此时的长安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家家户户都已睡入梦乡,只有少数做特殊行业的屋子亮着灯光。长孙凛跃马奔驰来到了城门,由于时间尚早,大门依然紧紧的关闭着,只有几个士兵正在打着哈欠巡逻。见到长孙凛深夜驰马来到城门,便知道对方是想出城,他们就拥上来问道:
“干什么呢,你?”
155.围剿
长孙凛皱了一下眉头,他正准备掏出自己长孙府上的令牌,却想起夜里已经把它转赠给了二娘,便用洪亮的声音说道:“我是归德郎将长孙凛,现在有急事要出城,请帮我打开城门让我出城!”
这几名守城侍卫不曾见过长孙凛,倒也听说过他的大名。只是现在是风声正紧之时,今夜又有些机密行动,而且对方又口说无凭,他们也不敢随意放人出城。其中一个身着执戟长服的士兵则是客气地对他说道:“这城门已经关闭,长孙郎将若是事情不急,那就请您先稍后,待五更天明后我们自然会打开城门。”
长孙凛已是心急如焚,哪里愿意等这一时半刻,他剑眉冷挑,怒斥道:“快给我开门!都告诉你有急事了,还在这里给我默默唧唧的!”
那执戟长则是左右为难了,若是现在不听令打开城门,对方若真是长孙郎将,那么他以后可能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若是按照他的要求放他出城,他又不识得长孙凛,假如有刺客冒用长孙郎将的名号得以溜出城外,到时候自己不就要因为玩忽职守而被皇上给降死罪?
正当双方都僵持不下的时候,这时一个士兵则是跑过来支援,看到长孙凛后却是一脸崇敬地叫了一声:“长孙郎将,怎么是你?”
长孙凛定睛一看,原来这个士兵就是年前自己回城的时候,给自己跪拜谢恩的朱草,他便点头说道:“恩,我这会儿有急事,需要出城门一趟,你赶紧让他们给我打开城门。”
朱草城门叩谢大恩人之事,这些士兵也都是知道的。既然对方已经被确认是长孙郎将,执戟长自然就不再为难了。毕竟长孙凛除却是军营的将领之外,还是长孙阁老的儿子。长乐公主的驸马,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贼人刺客。更何况他也总会被皇上委以重任,此时出城恐怕也是身负重命。
众守卫不敢怠慢赶紧将城门打开,长孙凛向诸位士兵道了声谢后,也是一刻不缓的策马飞奔而去,留下了阵阵尘土飞扬空中……
新年已经过去了,初春的季节也该是农忙地时候,单家庄的村民们也都开始纷纷准备耕作,相对于寒冷而闲逸的冬天。他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黎明时分,胡忠支撑起一个架子,站到屋顶上。为屋顶披上新的茅草。可以看到一双儿女正在初绽新草的草地里玩耍,远处的一片广阔的麦田地里。许许多多的村民正在田里干活,小得像个泥人似的。他看了一下就恢复了手边地工作,将一束束黄色的茅草整齐地铺在屋顶上。
胡大嫂则是在灶台边上,不时从旁边的大水缸里舀几瓢水,慢慢地清洗着早晨用过地碗碟。三只大胆的母鸡走入厨房,在地上寻找着残渣剩饭,屋外雄鸡在喔喔地叫唤,鸡窝和猪圈里飘来一些难闻但寻常地味道。她洗完碗后就到鸡窝里去拾鸡蛋。一共捡到了八个鸡蛋。然后将它们放在了床底下的竹篮里。
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单家庄即平静又平淡的生活,随着太阳的升起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晌午过后,太阳渐渐升到正空,照得整个大地暖洋洋的,春天的气息渐渐走进。忙碌了一个上午地胡忠,看到这般暖人地阳光。也难免想休息一会儿。他从杂屋拿出一捆麦秸。把它扔在了院子里,解开捆麦秸的绳子。铺好了场子,自己仰着躺了下来,双手垫在了脑袋下方,翘着二郎腿仰望天空,一派悠闲自得。
“爹!爹!……”
正当胡忠迷迷糊糊地准备睡着之时,耳边却传来女儿脆崩崩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小丫头的身子已经扑到了自己怀里,她咯咯地笑了几声,然后说道:“爹,李哥哥回来了,你看……”
胡忠顺着女儿的手势望过去,先是见到自己的儿子一摇一晃地往这边跑来,然后远远地看到李长贵正骑着一匹马往这边冲了过来。李长贵是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单家义士之一,见他回来了,胡忠皱了皱眉头,便拍了拍女儿地脑袋说道:“阿妹乖,你带弟弟到那边去玩,爹有些事情和你李哥哥说。”
小姑娘笑眯眯地眉毛弯弯,然后跑过去拉着弟弟的手走到了另一边地草地里。
“长贵,赶紧先进屋喝口水,辛苦你了……”胡忠待李长贵牵住马缰滑鞍跳下之时,便用洪亮的声音大声招呼道。然而李长贵却没有这般闲情,他还来不及咽下一口气,便是断断续续地催促着说道:
“胡大哥,快……快……有大批官兵正往单家庄涌来,快……赶紧召集义士转移地方……”
他满额的汗水泄流,看来是马不停蹄地往单家庄回跑。事态紧急,胡忠立即拔腿,刻不容缓地往单家祠堂方向跑去,不一会儿,从单家祠堂传来了“当当”的敲钟响,在地里耕作的大批村民们,或者在各自作坊忙碌的手艺人,又或者是在自家里纺织布匹的妇人们,都纷纷从四面八方涌到了单家祠堂。
胡忠则是匆忙地要求单家义士转移受伤的同伴从村后的大南山转移,其余村民因为与此事无关,大多数人都是这才知道庄里的几位伤员并非打猎所致,所以他们还是被安排留在村里,想必李世民也不能杀害自己的子民。
大南山高十余丈,峭壁层峦,危崖叠障。左旁茂林,右临深渊,中间一条蜿蜒山路,仅容一人一马。除却单家庄的正式出口通往外面,这条山路就是唯一能够连到外界的通道。
胡忠一行两百多人,带着二十来个伤员,一人跟一人,次第前进。上次的刺杀行动中,他们已经损失了一半的兄弟,胡忠想着这回也要拼死把这些先人的后代给保住。
谁知进山约六七里,刚走到一个山坳拐角处,忽听得头上山林中一片呐喊,还没看到人影,却见无数的箭矢像密集的山雨一般,劈头盖脸地泼来。他们顿时是惊得灵魂出窍,躲闪不及之下只得乱跑乱钻。在这么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能往哪里藏身呢?慌乱之中,许多人坠入深渊,跌为粉碎,也有许多人中箭身亡,马匹也是死伤无数,只听见一阵阵惊恐的马嘶声。
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前面的一百余人无一幸免。只见一具具尸体瞪着一双双惊恐而愤怒的眼睛,各自的后背,都乱糟糟地插满了箭镞,就像蜷缩在一块儿的大刺猬一般。
见此情形,胡忠也明白他们被人出卖了,不然如此隐蔽的小道怎会有官兵事先埋伏在此?他忙不迭地命令剩下的人往后撤退,即便是往后走投无路,他们也不能再往前面去送死,后退也可以和官兵们拼搏一阵。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之前如雨般的箭镞在他们后退以后竟然没有再往下射。胡忠心知事态不妙,然而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见一步走一步。正当一行人又折回到山脚的大平地时,只听见一声暴喝:“抓活的!那虬须胡子的就是逆贼李密的儿子李忠!抓住了有重赏!”只见三路士兵正悄悄地从东、南、北三面包剿过来,而山下还有数百名士兵张网以待。
胡忠命令大家连连发箭,逼迫敌人暂不能近身。但是,毕竟敌众我寡,包围圈越来越小,官兵在一步步逼近。胡忠脸色铁青,双眼冒着火花,刷的一声从腰间扯出双剑,对着身边的弟兄们说道:“今日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咱们跟他们拼了,杀一个给咱们的父辈多报一仇!”
说完便旋风似地冲进了敌群,两柄利剑上下翻飞,劈刺斩削,唐军虽然作战英勇,但抵不过武艺高强之人,惨叫着纷纷倒地。然而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又涌了上来,就像一群打不退的恶狼。单家义士的处境越来越险恶,危在旦夕。
胡忠虽然身负武艺,但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地他也觉得自己力气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一个士兵趁着他不注意,长枪猛然狠厉的刺中了胡忠的小腹!而另一边的李长贵已是惨叫一声,被士兵踢得连翻带滚的撞在一块石头上。
156.严刑拷打
胡忠只感小腹一阵刺痛,喉中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水,身上袍子裂了开来,嫣红的血再度缓缓流出。不远处的李长贵已经被跟上来的士兵补上一刀,业已死去。胡忠见着那副惨相,不禁怒从中来,眸中滑过一丝怨毒的眸光。
他怒喝了一声,挥起手中的双剑,猛地冲向了士兵。紧接着又结束了两个士兵,然而他自己也被身后来不及防御的冷枪给伤到了背部。他不哼一声,眉头皱也不皱的,猛咬着牙关,硬是挣起身子,两眼充满着愤怒的眸光,丝毫不畏惧的瞪着正围过来的唐军。
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不是倒下去,就是被生擒。胡忠昂然兀立着,手中提着剑,面上仍是毫无表情。要不是他胸前微微起伏着,叫人还以为是硬立的僵尸呢。
他还在拼命地与敌人撕杀着,尽管全身骨架像似脱了节,痛得他直咬下唇,抖个不停,额角的血已流进他的双眼,刺痛他的眼睛。但他却忍着椎心之痛,圆瞪着双眼,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嘴上还大逆不道地骂骂咧咧道:“李世民这个王八蛋!狗杂种!老子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胡忠都这般艰难光景,他竟然还口出狂言,即便是大逆不道的话,在旁的官兵也不得不暗暗折服,这家伙的确带种。胡忠骂完后挺剑大吼一声杀了过去,这时跳出了两个身着校尉服的将校,其中一个正是穆天柱。他们一人一手拿着一把长槊,挥舞着围住了胡忠,奋力迎战。三人往来盘旋,脚下烟尘滚滚,刀槊银光闪闪,兵器相撞兵乓作响。一场惊心动魄的三人大战持续了有半个时辰,难分胜负。
体力透支的胡忠此时算是碰上了劲敌。穆天柱手舞长槊已是出神入化,令他十分棘手。再加上另一人的支援,没头没脑的劈下来,更让他感到力拙。
胡忠舞动着手中的剑,连连突杀一阵,只觉身子全身无力,一道血箭激喷而起,胡忠脚步完全紊乱,身上的袍子已变成鲜红色。身上几处伤口,缓缓流出刺目的血。渐渐地,他踉跄了几步。然后……轰然倒了下来,在昏迷不醒之前。他心里不由哀伤地叹了一口气:“天亡我单庄!”
单家祠堂此时已是被数百名军士围得风雨不透,一个个荷刀持槊,杀气腾腾,如临大敌一般。而祠堂里一个个惊慌无度,如丧考妣。妇人们在哀哀饮泣,许多村民则是蹲在一边,双手抱着脑袋。
“哗……”一桶冰冷地水被从脑袋上倾灌下来,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普通人也许是难以忍受的。全身被脱得精光的胡忠也被冷水给浇醒了。隐约地感觉到自己双手双脚被束缚着,他勉强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球里还染着一丝鲜血,显得更为狰狞。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身着将军服的男子,只见他紫堂色的脸盘像是阴沉地雨天。那将军背着双手,在胡忠面前转了两圈,然后冷冷地问道:“李忠。若是你能告知本将反贼单爱莲在何处。那么本将军可以不计较你杀了本将手下三十余人,就此放你一马。”
这个男子名叫窦奉节。乃是羽林军里的左卫将军,其父就是窦凤的父亲窦轨,也就是说他是窦凤同父异母地弟弟,也就是长孙凛的舅舅。
胡忠冷笑一声,往对方吐了一口血水,目眦皆裂地怒骂道:“呸,做梦,李世民这狗杂种可真是要赶尽杀绝,竟然派一个将军来对付我们两百多人。”
他话音未完,--只蒲扇般的手掌扬起,叭地一声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的刮在他的脸上。
“住嘴,竟敢骂我大唐的圣上,你这是找死!”站在一旁行刑的士兵打了胡忠一个耳光,呵斥道。
“我XXXX……”胡忠傲气冲天,丝毫不惧,他忍着痛,一声也不哼的,接着骂下去。
“刷。”忽地一条鞭影朝他当头刷下!另一士兵拿着长鞭对他行刑。
胡忠只感身子猛地痉挛了一下,皮肉随之而飞,一阵刺入骨髓地痛楚使他差点又昏过去。
“呸,李世民这个弑兄杀弟地狗杂种,真他妈是狗娘养的……”胡忠像是毫无感觉,他依然咧嘴不停地骂道。
士兵猛可地扬起鞭子,在胡忠身上一阵急打,但只见他身上皮飞肉掉,一片模糊,除了脸上外,几是体无完肤,血水缓缓流出,全身一片通红。
胡忠仍是噙着笑,哼也不哼,眉皱也没皱,每当他被鞭打一下,他便冲对方笑一声,直至他实在受不了,头一偏,昏了过去,但他真的一声也不哼。即便是行刑的士兵,也不得不为这条汉子而感到心折。
“叭。”一桶冷水又从胡忠头上泼下。他悠悠醒转,缓慢的抬起头,把头靠在木柱上,两眼充满不屑的神情。
窦奉节蹙着眉头,他跟身边的士兵说了几句话,那士兵拿过一包东西给他,窦奉节接过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包盐。他漾起一丝寒笑,抓起一把盐,涂在胡忠身上。紧接着,一支半长地金针连根戳进胡忠右手地大姆指,一道血水随着金针缓缓流出……胡忠的身子猛可地大大一颤,但他紧咬着牙根,勉强咽下了就要冲口地嗥叫,只感那些伤口处一阵如针刺股的噬心之痛传来。但他并没有就此哼叫,眉也没皱。此时他就像一个没有感觉的物体,像一个疯子般的竟然张口大笑。他在身体受到如此巨伤的情况下,竟然笑得如此豪放。
窦奉节冷冷地笑了一声,然后沉声地命令道:“把那几个孩子给我带上来!我就不信你能守住多久。”
一个士兵走入内室后,将十几个孩子都领了出来,排成一溜,齐刷刷地站成一排。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只不足两岁。一个个脸色惨白,泪流满面,浑身簌簌发抖,像是凛冽寒风中几片哆嗦着的树叶。
不,不是树叶,树叶是没有头脑,没有感情的。应该说,这是几个匍匐在狼的利牙尖爪下的羔羊,是被狸猫逮住就要吃掉的几只小鼠,是被从天而降的老鹰突然攫住的一群绒球般的鸡雏。
其中一个小女孩看了一眼眼前被五花大绑的血人,她顿时忘却了害怕,用小手擦了擦眼睛,突然泪流满面地叫了一声:“爹!”紧接着她旁边肉呼呼的小男孩也是跟着叫了一声爹,竟然想冲过去抱住他们的爹爹。只是两把冰冷亮晃的长刀同时横了过来,吓得两个孩子悉悉索索地后退,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孩子漂亮的眼睛里滴落下来。
胡忠撩起眼皮,看见自己两个幼小的儿女,两只眼睛差点没有爆突出来,厉声骂道:“你们这班狗养的杂碎……”
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穆天柱这回可有点担心了,要知道窦奉节是啥人?他老爹窦轨任益州大都督的时候“多行杀戮,肆其凶暴”,是个法西斯式的人物,这种家庭出生的人,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走上前去跟窦奉节低语求情道:“将军,算了吧,罪不及妻孥,他们还是些孩子,还是无辜的。”
窦奉节则是冷笑着说道:“天柱,看你长得那么大个,怎生这点妇人心肠。当年要不是皇上放过了这些逆贼后人,他们又怎能今日里行刺圣上?斩草必须除根,不错,他们还是些孩子,但是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呢?到那时候这些孩子又是新的单爱莲、新的胡忠,若不斩尽杀绝,我大唐江山还有宁日吗?”
穆天柱心里咯噔一下。不能不承认,窦奉节说得甚为有理,留下他们,无疑与给大唐朝廷留下了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即便自己全力劝解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报此血海深仇呢?
可穆天柱就是不忍心,他求助似的看着身边的校尉,大家都深深地低着头,不敢说话。对于这个难题,大家都也不知所措。看来皇上此次是龙颜大怒,为了千秋帝业,派出了能狠心做事的窦奉节,派出了三千名士兵围剿,目的就是为了斩草除根,就算是不懂事的孩子,该杀的也得杀……
157.残酷
真实,残酷的真实。----(法国)丹东
“叔叔,放开我爹爹……”
“叔叔,不要杀我们,我们知错了……”
这十几个孩子年龄大小不一,表现也不一。胡阿妹在一边不停地磕头,一边哭喊着求眼前的士兵们放过爹爹。小水娃也是泪眼汪汪地跟在姐姐身边,他太小了,还不能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还有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娃娃,却扑闪着一双啥事也不懂的大眼睛,看着眼前与以往不同事态,还在不时地傻笑着。
“阿妹,我的女儿,不要给李世民的狗腿磕头,你是咱们蒲山郡公的后人。你要有不折腰的骨气!”胡忠就算是再硬气,他又怎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样跪着求自己的仇人,他怒目圆瞪,暴喝一声道。
“我倒要看看你们李密家的人到底是多有骨气,把他们全都杀了……”
窦奉节看了胡忠一眼,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轻轻的一句话,不亚于万钧雷霆,在场的人都意识到,这些孩子将免不了颈上这一刀,恐怕都在劫难逃。
啊!耳边响起了一声惨叫,眼睛的余光里血光四溅,穆天柱急忙转过身来,但见一个孩子已被大刀砍翻在地,幼小的尸体冒着热气兀自抽搐。
穆天柱不敢再往下看,他的级别没有窦奉节高,自然不能阻止将军所做的决定,只能跌跌撞撞地走了。身后传来刽子手为了壮胆的怒吼声和失去人腔的惨叫声,以及宛若砍瓜切菜似的“扑扑”声……
望着眼前这些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侄儿一个个地被杀害,包括自己不到三岁的儿子也倒在了血泊当中。胡忠滴下两颗泪珠,他心中在愤怒狂嗥着。两眼充满仇恨地血丝,眼眦欲爆,殷红的下唇,已被他愤怒的牙齿紧紧陷下,一缕缕的血丝顺着他的额角流下。他知道只要吱一声就能保住这些孩子,可是他却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一声也没哼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惨绝人寰的事件在这单家祠堂的大厅里发生。窦奉节似乎想要折磨胡忠说出单爱莲的下落,他让士兵一个一个地将这些孩子给杀掉。而尚未被杀的孩子,则是堆拢在一块。不停地瑟瑟发抖。胡阿妹因为是女孩子,所以尚未遭此毒手,只是当小脸上被溅到了弟弟的鲜血时。她啊地尖叫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住手!”正当充当着刽子手地士兵正准备举刀杀害第七个孩子的时候。从屋外传来了一声嘹亮而愤怒地女人的声音,紧接着,走进来的竟然是单爱莲!原来单爱莲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单家庄,只是当得知官兵到村里来抓拿刺客时,她换上了一张人皮面具,装扮成普通的妇女,与村民们混在了一起。
只是当她听到了里面孩子的惨叫声后,然后再看到一个校尉竟然不忍地走了出来。单爱莲就知道事态不妙。如果自己再不出现。那么那些孩子恐怕就要被这些强盗式的官兵给一一杀害了。
她的脸色依然是苍白铁青,当见到眼前这一残忍的景象,她地脸上呈现出一副怒骇形怖地模样,直叫人发颤,寒脸现出漫天无端的杀气。然而她只能忍住内心的煎熬,要知道单爱莲现在身子虚弱,根本无法达到原来功力的一半水准。即使她能够杀了这些恶魔。那么将会导致更残忍的屠杀。
“嫂子!嫂子你不能这样!你快跑啊,嫂子!”胡忠这会儿可是着急了。要知道单爱莲可是单家中武艺最高的人,单家庄里的义士基本上都是承学她地武艺。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她能够保住性命,待将来身子养好了,再召集一批人马。只要有一口气,也要一直将报仇进行下去。然而若是连她都遭遇不测,那么他们地父辈也只能含冤于九泉之下了。然而单爱莲却对胡忠的话置若罔闻,她两眼射出一丝坚定豪迈地眼光,脸上呈着一片视死如归,凛然大气,挪着踉跄不稳的脚步,一步一步迎向了窦奉节。
“我就是策划了刺杀李世民那狗贼的单爱莲,一切责罪都该由我一人承担。这些孩子和村民都是无辜的,你们把他们都给放了。”她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愤恨,冷静地说道。
“哈哈,好好,今日本将军倒是看到一出有情有义的好戏。只是你认为本将军会相信你吗?当初在五千多羽林军包围的情况下,你也能飞来飞去逃遁而去。这回恐怕也是你的缓兵之计……”窦奉节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当时他自己就在场,他的属下也是死伤众多,因此窦奉节此次前来就是要一举剿灭这些逆贼乱党。
单爱莲森冷地看了对方一眼,再环顾了四周,看到那几个已经倒在血泊里的孩子,再看看其它虽然还活着,但已经吓得痴痴傻傻的小孩。她露出了比哭还惨的笑容,说道:“你们如此兴师动众,无非就是想要我的命……”
说完她轻巧地移动步伐,迅雷不及掩耳地抢过了附近一名士兵手中的刀,正当在场的士兵宛若惊弓之鸟般警惕着围了上去,单爱莲却将大刀压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平静依然地说道:“窦奉节,你自己也有孩子也有亲人,请你放过单家庄的孩子和村民们。李世民无非就是想要我的命,我现在就可以交出来。”
窦奉节倒是欣赏地看了她一眼,哈哈地大笑着说道:“好!果然不愧是赤发灵官的后人,我答应你,不会去为难剩下的人……”
“嫂子!不要……”
“不!不要!……”除了胡忠的声音外,这时大堂里竟然传出了另外一个洪亮的男声,然后只见一个男子猛猛冲冲地撞了进来。
单爱莲看了一眼来人,欣慰地笑了笑,然后右手用力将手中的刀往脖子上一抹,徐徐地往地下倒了下来。胡忠见此状况,也是目眦皆裂的叫了一声,只见他闭上眼睛狠心一咬,脑袋也是缓缓地垂了下来……
长孙凛知道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他已经尽力往这边赶了。然而当他刚走进祠堂大厅,首先只觉一阵熏人欲呕的腥气冲入鼻端,然后就看到了令他万箭穿心的一幕,内心的一阵阵绞疼让他感觉到鼻子发酸,一股热辣辣的东西涌进双眶。
“外母……”长孙凛冲了上前去一把接住了单爱莲,男儿泪已经滴了下来,他挣扎地问道:“为什么,你明明看到我来了,你为何还要自杀,为什么?!”即便是眼前之人曾经杀害过他的弟兄,即便她是杀害卫二狗的凶手,然而长孙凛还是不希望她死去,就因为他想到怜卿将会是何等伤
“照顾……好……怜卿,这是……我……能给……朔西坡的……交代……”单爱莲用尽最后的力气,她的面色更白了,她努力地牵起唇角,她缓缓闭上眼帘,轻轻的舒出了最后一口气息。
长孙凛轻轻的把她放在地上,两腿跪着,他在接受一幅残酷的画面,他失去了理智,他只知道他要大声的叫,疯狂的叫:“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站在胡忠旁边行刑的士兵也上前去触了触胡忠的鼻翼,感觉不到气息,他便抓住胡忠的下巴开了嘴唇,然后转身向窦奉节报道:“将军,这人咬舌自尽了。”
倒在血泊中的孩子们颈上的伤口,宛如扎在长孙凛的心窝一样,他挣扎着,他像疯狂的野兽,一把抓住了窦奉节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叫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没看出他们都是孩子吗?!“
窦奉节自然认出眼前这一疯狂的人就是自己的外甥,他使劲按住长孙凛的肩膀,大声地说道:“三郎!你冷静些,你看看这些人都是谋逆之臣,这些孩子都是大唐江山未来的威胁。若是不杀了他们,以后他们还会害死更多的人!”
长孙凛感到头晕目眩,一阵阵的恶心,他用力一把甩开了窦奉节的双手,然后怒目圆瞪地斥责道:“你连恻隐之心都没有,难道还是人吗?要知道你首先要做一个人,然后才是一个唐人!”
158.彷徨
长孙凛一直以来对于政治都不怎么感兴趣,在他看来,都是一些虚伪的东西,美国总统有时候就是一个高级的演员。然而现在的他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怀念现代的民主社会,眼前的这一幕残忍的景象,让他开始对这个封建的君主制感到无比的厌恶。
至少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如果去刺杀国家领导人,不会导致七八个孩子倒在血泊当中。以斩草除根作为理由显得是那么的可笑,就如同一块巨石老是在担心鸡蛋要将自己给敲碎一般。
他的耳廓里,分明响起了孩子们凄厉的哭喊惨叫。他的眼前,分明映现着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被锋利的刀剑砍去了脑袋,戮进了前胸。小腿在无力地扑棱着,抽搐着,然后慢慢地躺倒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了……
黑红色的血浆在他的眼前流淌、漶漫涌动。鲜红的血花在他眼前飞溅,飘散……
这当然是他的幻觉,可是眼前出现的是结果,血淋淋的现实。
他的心紧缩着,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狠狠地撕扯着,他恨老天给他的打击!他恨苍天给他的安排!那是残忍的,那是不公平的!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这样的人间惨剧,为什么要让他碰上呢?为什么老天又不让他阻止呢?然而即使是他今日能够阻止,以后呢?以后将又会发生什么呢?谁也不知道,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皇帝才能掌握着自己的命运……
“三郎可是要安葬这些反贼?”穆天柱见长孙凛将几个孩子给放到一个简陋的棺椁埋入一个大坑里之后,再看到他走过去将胡忠身上被绑着的麻绳给解了下来,便上前问道。
“是又如何?既然救不了他们,人死后也该烧些纸钱,以表我的心意……”长孙凛说着眼圈有些发红。
“三郎万万不可,如此意气行事恐怕会遭人非议。”穆天柱劝道。
“为什么?”长孙凛的表情有些麻木,他冷冷地看了远处的窦奉节一眼。而窦奉节也是鼻青脸肿地站在一旁,一脸铁青地望着这个外甥的举动。
他这个做舅舅的竟然被外甥给狠狠地揍了一通,这让他心里是十分地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先别说这外甥的母亲是疼爱自己的大姐,而他爹的官位也比自己的老爹官位大,品阶高。更何况长孙家和窦家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的连体婴关系。
穆天柱听到长孙凛问为什么,他也是期期艾艾地说道:“他们二人可都是圣上钦命要处斩的,三郎要安葬谋反之人,那是要遭到猜忌的。”穆天柱其实也听说过朔西坡所发生的事情,他是以为长孙凛之所以这般举动。主要是因为单家庄曾经有个女子为了救他而“死”去。
“这我知道,但我必须要这样做……”长孙凛明白穆天柱地好心,不过这些事情是必须由他自己做。而且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是因为那个救你而死去的女子吗?”穆天柱诧异地问道。
“穆大哥,的确我和单家庄是因为她才有了关系。不过我和胡忠也曾有过饮酒畅谈地缘分。也算是有过交情。虽然立场不同,但我也曾称呼他一声大哥。既然曾以兄弟相称,我若是此时视而不见,麻木不仁,这还算是个人吗?岂不令那些与我称兄道弟的人都寒心?以后还有谁会愿意与我相交呢?
猜忌也罢,非议也罢,那都是他们地事。更何况即便是没有这一缘分,像他这样的一条汉子也该死得其所。而单爱莲那就更不用说了……”长孙凛顿了顿。就没有再说下去。
他内心深处已是阴影密布。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够由一个现代人的思想渐渐融入到这个古老的社会,除却是因为无奈之外,除了是因为窦凤的母爱外,怜卿的影响力也是巨大的。因为她给他毫无保留的爱让他无限感动;因为她不顾社会地礼俗为他未婚先孕诞下一个女儿,给他一种家地归属感;更因为她放弃了一切仇恨的立场心甘情愿的嫁入长孙府中,让他有一种做丈夫该有的责任感。
而他似乎一直都在心安理得地接受她为他做的一切,怜卿已经尽了一个爱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所该尽的一切义务。而他这个丈夫。曾经承诺过陪妻子会娘家一趟。让她尽尽孝心。可是,这个看似简单的承诺。长孙凛知道,他已经食言了。
穆天柱也是一个粗犷豪爽之人,他心里是被长孙凛地话语烫得辣辣地。他唯一与胡忠的交往便是之前地比试,然而此后这条汉子的硬性让他内心是无比的佩服和尊敬。见长孙凛将胡忠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扶了下来,便喃喃地说道:“三郎,让我来帮你一把。待会我也要在这条汉子坟前掬一柱香,化一道纸。”
人死去后一切恩仇都是烟消云散,所有的仇恨都是活人搞出来的。由于情况特殊,长孙凛只是找来庄里的木匠临时做了两个棺木,然后把胡忠和单爱莲给安葬了下去,没有做任何的法事和祭礼。
胡家的小阿妹自从醒过来之后,仿佛一切记忆顿失,一直都是傻傻愣愣地坐在床边,要不就哭着要找弟弟。可是弟弟是谁,到底怎么了,也许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胡大嫂只是一个乡下妇女,对于一夜之间家中的惨变,她也是浑浑噩噩的不知所措,丧夫失子的剧痛让她实在是承受不起,一下便病倒在床上。
由于穆天柱还需要带兵驻守在此一段时间,长孙凛便让他帮忙多照顾这一对可怜的母女。他也曾考虑过带她们回到长安,只是想到自己回去可能还是一团乱麻,所以也就先这样办了。而其他事情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由得奉命主掌此事的窦奉节来处理,而长孙凛则是骑着马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长孙凛一个人骑着马郁郁寡欢地走在黄土官道上,遥望江关,夕阳斜照,暮色中飘过几团灰色的愁云,瑟瑟的冷风中飘荡着几缕残烟。
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地方可去。他竟然害怕回到长安,回到他深爱的女子身边,因为他害怕对她描述这几天自己的经历,或者说他害怕做那个传报坏消息的人,他害怕看到她听到噩耗之后的反应。
眼前的池塘因为冰雪融化变得静谧而清澈,池塘岸的田野广袤无边,荒原也写着原始的诗意。春天清新而飘渺的凤就轻轻地掠过了长孙凛的额头,岸边另一端的村庄点缀在如镜的池塘和宁静的乡村风光中。
这里经历了太多鲜艳、刺眼甚至血腥的色彩,以至于当长孙凛看到这一副盛世大唐之下美丽的乡村图片,让他心里却是却是讽刺般地产生了一种恐惧。这种所谓的盛世太平,这种所谓的宁静和谐,都是有一种选择性的,这种残酷的选择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不由会产生丝丝的心寒。
去哪里呢?难道要回去找李世民辩论一番?跟他讨论所谓的民主、所谓的求同存异?这可是一个耸人听闻的大笑话,长孙凛突然发现自己以前是多么的幼稚。这种仇恨纠缠的事情,是永远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这便是政治,这便是帝王,伴君如伴虎,自古以来,功臣良将之中,都不知道有多少冤魂枉鬼,更何况是一群谋反的不二之徒?
新丰镇位于通往长安城的官道旁,是个热闹的地方。在秦朝时叫做骊邑,因为著名的名胜风景骊山而得名。盛唐时期从新丰一直到长安城的东城门,沿着官道两旁都有卖酒的摊点,这些卖酒人都是沿途村庄的村民,那些赶路的人随到随喝,付钱多的多喝付钱少的少喝,人们把这种饮酒方式叫做“歇马杯”。运气好的时候,行人们还会遇上免费赠饮。
经过了数日信马由缰地任由马匹随意游荡,最后老马识途还是把长孙凛带回了长安,只是原先那个风华少年此时因为长途草行露宿而显得十分憔悴。当他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一切却是仿若隔世。
尽管一路上积雪融化,柳树枝头嫩芽绽露,小鸟儿婉转噪鸣,这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初春景象。然而春天已经到来,冬天还会远吗?
159.巧遇
初春乍暖回寒,春风和煦,官道旁的柳树已经发出了细嫩的枝条。春草长满了大路两边,碧绿茂盛。凉风中花瓣乱舞,飞絮。
驿道尽端,缓缓驰来一骑,马上昂然坐骑着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美得纤尘不染的清丽佳人。她胯下坐骑,全身宛若白雪一般,马鞍同马蹬全是金黄色,缰绳随风扬起,与半片夕阳掩映,闪闪夺光。
马上坐着的是一个绝世佳人,胯下坐骑也是难得的骏马,黑白互映,一派不凡景色,所以路上行人,皆投以惊讶的一瞥。
黑衣少女目视前方,双手互搓,骏马信蹄所之,一副英气十足又显得俏丽之态。白色骏马仰着首,微风掀起颈上鬃毛,似是嗅着两边花草的芳香,好一副悠闲之状。
看到新丰两个草字,想来里长安也不远了。轻轻抚眷鬃毛,黑衣少女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说道:“雪儿,咱也累了,找个客栈打尖吧。”踏着马镫滑鞍而下,矫健动作中她那纤细的腰肢柔软之极,两鬓柔顺的碎发随风飘逸,显得煞是好看。
凝眸远眺,十几步外转弯处,有一座二层楼,屋上竖好高的旗子,写着“酒”的大字。黑衣少女驰至店前,把座骑拴好,径自走入店中找个位子坐下。坐在大堂里的客人似是被她的美貌吸引,视线都随着她身上转。黑衣少女怡然自若,宛若未睹。
这家酒家是提供住宿和餐饮的,一个矮矮小小的伙计走前来,哈着腰问道:“请问这位姑娘,您要点什么呢?”
“一壶上等的龙井,一碟黄豆焖牛肉,还有一碟炒白菜。“黑衣少女冰冷的回了一声,虽是冰冷,却象黄莺出谷。“顺便帮我将外面的那匹白马给牵到你们的马厩。喂上等的草料,今夜我要在贵号打尖住下。”
“哦!有!有!就送来!就送来!”伙计急急惶惶的退下去,欢快地转身回去点单。
黑衣少女在等待期间,眼神漫无目地地转了一圈,然后便叹了一口气。想到将近两年以前她也曾经走过这一条路,然而两年过后,却是物是人非,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改变。
黑衣少女正在思绪着自己的心事,却是感到有数双眼色迷迷的滴溜转地围着自己看。她用余光斜了对方一眼,眉头敛聚。猛然间,只听见刷地一声。她速度飞快地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往其中一个登徒子方向射去。哇的一声,那色狼连人带椅倒了下去。酒杯也摔在地上,溅了满身。
那几个下流胚子不过是这附近的地痞流氓。见这少女功夫竟然此等了得,心中不免大惊,也不敢多做停留,反而是老老实实地往桌上放几吊钱,灰溜溜地离开了。
尽管如此,少女还是嫌在大堂里坐着人多也杂乱,她抬头往楼上看了看,只见二楼似乎有几间雅间。其中隐约见到一个男子正在兀自喝酒。她便娇喝了一声:“小二。楼上可是雅座?”
店小二殷勤地跑了过来,然后点头哈腰地说道:“姑娘,您是要雅座?那就楼上请……”说完他先嗵嗵地跑上二楼,看来是想先为客人擦桌子准备准备。
那少女也随着小二跟了上去,她见小二这般勤快招待,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吊钱打赏了他,乐得那店小二直呼谢谢。当饭菜上来以后。她坐在临窗的位子上。一边吃着菜一边观望着外边的风景。
尽管是有些昏色沉沉,但在朦胧地暮色中。倒也还能看出初春的生机和美丽。远处一处梨花林里碎花飘散一地,宛若是未消散的积雪,远远地望过去,似乎能感觉到那疏落地花姿和浅淡的清香。
咕咚咕咚!砰!隔壁雅间里传来一阵响声。少女皱了皱眉头,这会儿刚巧店小二将她点地菜全部端了上来,见这位姑娘似乎不满这嘈杂声,便打哈哈地笑着说道:“姑娘您莫见怪,隔壁这位公子怕是有什么伤心事,昨夜也是在本店内喝得醉醺醺的,今日也是自巳时起就坐在那开始饮酒……”
少女似乎也不想管他人的闲事,她便挥了挥手说道:“行了,无事,你可以下去了。”店小儿也知道自己多嘴了,便哈了哈腰又嗵嗵嗵地跑下了楼。
这刚过完年,加上才是冬敛初春之时,游人尚不多见,而新丰也是个小地方,因此这酒家里客人并不多,雅间上只有那黑衣少女和邻间只顾着喝酒的男子。那时不时传来的杂音,让黑衣少女甚是烦躁。本来她似乎心情就不算太好,本想在此处好好歇息,心绪却是不断被邻间打断。
砰!再次听到邻间的客人猛力放酒樽的声音,黑衣少女是忍无可忍,她唰地站了起来,迈开了修长的细腿,一脸恼意地走到了邻间,她语气不佳地冲着那位男子娇叱道:“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不懂礼仪……是你?”
少女本想对这边地酒鬼作出一番训斥,结果似乎她像是遇到了熟人,竟然惊讶地娇喝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喝得这般醉醺醺地?”
那制造杂音地酒鬼竟然是从单家庄回到了新丰的长孙凛,然而他此时似乎有点狼狈不堪,原先爱干净的他此时一身白衣绫袍满是灰土,即便是脸上也是一脸的泥土灰尘。而他嘴边的胡荏子因为几日没有修理而有些凌乱,一双乌黑有神的眼睛因为醉酒的缘故而变得迷离朦胧。
长孙凛似乎已经不认识眼前地姑娘,也许是因为喝酒喝得太多了,他嘿嘿地笑了一笑,然后又拿起了手中地酒杯往自己的嘴里灌。
黑衣少女见他已是这般烂醉,心中甚是心疼,便一把夺过了他地酒杯,然后说道:“你怎地喝得这般烂醉,还在这个偏僻的鬼地方?善婷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然而长孙凛也只是醉醺醺的,什么话也没说,猛然倒头就睡了下来。
这时店小二也听到楼上姑娘叫唤的声音,他以为是在叫自己,便又殷切地跑了上来。见这漂亮的姑娘正与那醉酒的公子正在对峙,唯恐两人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便上前劝阻道:“姑娘,这位公子恐怕是醉得不省人事了,您别急,我这就将他送回客房去。”
“他不就住在长安城吗?怎么在家里附近的客栈住下呢?”少女闻言便疑惑地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然后便试探地打听道:“小二,这位公子乃是我的朋友,我想问一下他最近都住在此处?”
“这位公子爷是昨日到本店打尖的,昨天夜里因为喝醉了,所以我们也就将他送入客房内休息,今日看他这情形也只得在本店过夜了。”小二老实地回答道。
少女听闻对方说完以后,便从包袱里再掏出几吊大钱给小二,说道:“你将这位公子小心扶到客房,再给我在他房间隔壁开一间房,呃,要上等的房间……”
店小二收过钱以后,更是欢喜地叫了一声:“好嘞,这位姑娘您放心,保证给您做好。”说完小二便走到长孙凛的身旁,勉强地用自己的力量将他扶了起来。尽管长孙凛比店小二高出一个头,但也许是因为长期做苦工的缘故,店小二倒也能将他撑住往下走,只是那颤颤晃晃的劲儿让黑衣少女感觉有些危险,便拿起自己的包袱走上去给他帮忙。
幽暗的灯光下,黑衣少女小心翼翼的在床缘坐下,旁边的高凳上刚好放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她伸手往里面拧了拧一块手巾,然后轻轻平展开来,给已是醉得不省人事的长孙凛擦了擦脸。见他这一身衣服已是脏兮兮的,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好在刚才她已让店小二明日去买一套衣服,不然眼前这个原来一直干干净净的家伙可要在继续做邋遢鬼。
少女给他把那张俊逸的脸蛋擦得干干净净后,又将毛巾往热水盆里浸湿拧干,却是拿着毛巾思索了半天。大概是长孙凛喝酒时不小心将酒水和菜油溅到了衣服上,女孩子向来都是爱干净的,少女似乎也不忍心让他这般睡觉。
她思索了半天,似乎是下了几次决心,便是轻手轻脚地伸手解开他颈子上的第一颗钮扣。
160.酒是色媒
解开愈多布纽,少女的呼吸就愈发急促,双手也抖得愈来愈厉害,双眼发呆的凝视着敞开的内衫下,那古铜色、结实的、完美的肌肤光泽,胸膛前肌肉线条的起伏。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试图平息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兀自给自己打气:“怕什么,这个醉鬼……之前他照顾你照顾得挺好的,无双你难道还不如一个大男人?”
也许是自我打气起到了效果,黑衣少女拿着那块温热的毛巾,颤颤抖抖地为长孙凛擦拭着他的脸、他的脖颈、他的肌肤,湿巾所到之处,他的皮肤便泛起一阵浅浅的润红。少女看见他那紧蹙着的眉头,忽然轻笑着说道:“你这个酒鬼怎么喝恁多酒,这会儿知道难受了吧?就让你遭这小罪,看你以后还敢喝多不?”
她的声音清脆动听。也许是因为长孙凛正是酒醉不醒的状态,少女似乎渐渐轻松下来,竟然跟他开起了玩笑。尽管明知道对方不可能有回应,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能轻松惬意地与他打交道。
蓦地,长孙凛呻吟了一声,眉毛紧皱下的眼睛打开了条缝。喝得烂醉的他满眼红丝,酒气醺人,俊脸如火烤般的整张赤红,两眸射出一股如荼如火,像一只疯兽的眼光。
尽管酒后感觉的敏感度会降低,但一阵淡淡的馨香渗入他的嗅觉。他努力地集中自己的精力,从微微睁开的细缝中,扑捉眼前的景象。尽管搜索出来的影像是模模糊糊地,但是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眼前有一个女子。在他的下意识里,能肯定眼前的这道风景很美。
“姑娘,您要的醒酒汤和衣物我给送过来了……”恍惚当中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外面吆喝了一句,紧接着听到那女子答应了一声后,不一会儿是拉门地吱呀声。
长孙凛慵慵懒懒地随意卧在床上。完全处于一种神志不清的状态。他努力地用自己的全身感官去感知周遭的世界,去回忆究竟有何人何事,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体内酒精作祟麻痹着他的神经记忆,而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憋闷得想要发泄,不得已,他又紧闭着眼睛,沉入一种无意识的形态中。
少女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醒酒汤来到他的床沿前,她看他的眼神趋于柔和,明亮地眼睛媚然而闪亮。一双美眸射着一股奇异的神彩。怔怔的凝视着眼前这个懒洋洋地男子。她伸出玉手在他的蹙眉上轻轻一抚,似乎是要抚展他额上紧皱地皮肤。那神情,那模样。宛如一个蜜意的情侣,柔情的抚视着受伤的爱人。
她轻轻地用手搅动着小勺。在碗里的汤水上划了一圈,然后微撅着红唇对着小勺里的汤水吹了吹。在确定汤水温度适合后,她便将勺子放到他的唇沿,纤手微微倾斜,往他的嘴里灌汤水。然而长孙凛似乎过于神志不清,以至于那醒酒汤没往他地唇里入,反倒是一点点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半晌,连续尝试了数次都没有成功。少女轻咬下唇。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她轻轻息了一声,坐到了床沿边上,弯下娇躯,把他地头揽在怀里。伸出右手拿起那碗醒酒汤,红唇在碗沿上轻啜一口汤水。低头望了他一眼,定了定心,香唇敷上了他干裂的嘴唇。汤水徐徐被引渡到他的嘴里。
为了不让汤水再流出来。她甚至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些许时间,然后在啜一口汤水。再往他的唇里引渡进去。反反复复多次,渐渐地两人的脸是越靠越近。到了由于靠得极近,他炙热的喘息全喷抚在她脸上,还顺着颈子直灌入她地胸口,惹得她周身泛起一阵奇妙地酥颤,这种感觉让她那原本稍微镇定下来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长孙凛似乎能感觉到自己地心跳声,又觉得这心跳声从别的地方而来。他的意识勉勉强强地和酒精挣扎了一番,神志似乎又回魂过来。隐隐约约中感觉到自己在缥缈幻荡,之前的那阵馨香的淡馥更加诱人。
然后猛然他感觉到吐气如兰的芳香,两片柔软的嘴唇贴到了他自己嘴唇上,一种刺激而熟悉的感觉使他整个因为酒精麻痹而慵懒的神经,又因为酒精兴奋雀跃而起,这种感觉熟悉到让他的身体起了反应。
紧接着一股怪味的甜水输入了他的口中,在勉强地将那碍事的汤水吞入肚中后,他蠢蠢欲动的舌头竟然活动起来,在嘴唇的配合下,灵活的舌侵入她的齿舌间,突然攫取住对方的香甜,轻咬着挑逗她。这个触感太熟悉了,柔软、温润,如娇美的花朵在他的吸吮下缓缓绽放。
黑衣少女倏然睁大了眼,他的舌他的舌竟在她唇中翻搅!他怎麽可以夺走她的初吻,还亲吻她那麽隐私的地方?
推开他!快推开他!少女的理智一直向自己下达反抗的指令,然而一阵酥酥的感觉通过她全身,她的身体与感官却不听使唤,反而更加贴近他厚实的胸膛。他身上有醇浓的酒香与男子的气味,回荡在她的鼻息之间,仿佛要将她融入他的体内,带着她在星光点点的夜空中翱翔。
原来吻也能这般挑动人心!她在心里叹道。在他的唇齿间,她享受着前所未有的亲密与温存,他的吻熟练、有技巧,黏着、逗着、轻咬着,夹杂着舌尖与舌尖的嬉戏,撩拨着心中的欲火,麻酥与醉人的电流一波波传向四肢百骸,连呼吸的节奏都乱了,急剧的脉搏跳动泄漏了她的投入与忘情,她几乎要投降了……
那种不曾有过的腾空飞扬的快感!他的吻让她的心飞了起来,她忍不住伸手攀住他的后颈,对这一刻的旖旎与**不再抗拒。这家伙不愧是登徒子!她被吻得天昏地暗时不禁这么想。他的吻既火热又挑逗,轻而易举瓦解她虚弱的防线,直捣她不曾为谁开启的内心禁地。
正所谓“酒是色媒,欲为苦泄”。长孙凛也不由得喟叹了一声,他只觉得生理和心理压抑的痛苦在对方的柔软中得到了释放。尽管这种痛苦从何而来他不知道,尽管对方是谁,自己在哪儿他也不知道,他就像一个瘾君子般深深地被这种感觉吸引进去,秉着天性亲吻着,动作着。
他的手不知何时解开她绫罗衣服的线扣,伸进衣内轻揉她丰满尖挺的柔软,她被那美得让人心神俱醉的酥软感焚烧每一个细胞……
“啊……”她觉得小腹间有某种骚动聚集,让她浑身发烫。密密的吻落在她细腻滑润的颈间,他的唇游移而下,让她整颗心飘飘然地飞在云端。
夜里的寒风从窗外吹入,身体肌肤上的凉意让她猛然清醒过来,感觉到自己仅着贴身衣物则让她对即将发生的事感到恐惧。她想推拒着,一种坏事情发生的感觉进入她脑海。
然而她身体着了火似的发烫。唇再度被他分开了,他的眼神活像只要扑向猎物的黑豹。她被他的气势慑住了,他的企图已昭然若揭,她知道酒醉的他想要她,但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她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拒绝,相反的,她居然也想陪他过一夜。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何尝不知道一夜的狂欢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是她却管不住逐渐被他吸引的心。
而且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她的心瞬间被欲望占领,在他的爱抚下,她毫无招架之力,只有节节败退,瘫在他的狂吻之下。无名的颤悸刮过,她承受来自他身体的重量,她闭起眼睛,倒抽一口气,不曾意识到男女之间的接触也能这样灼人。
她感到自己全身在软瘫着,体内火烧般的难耐,她任由对方温柔的替自己解下肚兜,她奇怪自己的气息为什么会和往常不一样?她从没有想到自己的血液会流动快得令自己不相信。
仅存的衣物片片落地,她不着寸缕地躺在他身下,感受到他男性的曲线与张力,有点慌,有点害羞,但就是不想离开。
他满意地轻叹一声,头埋进她的胸前,手也往下腹探去。
这是一场爱的风暴,她摆脱不了被卷入的命运,只有任自己与他纠扯在这段短暂的缘分里,至于残局要如何收拾,谁也不知道了。……
161.梦?
清晨的太阳渐渐升起,涧中冰雪已经消融,清澈的春水碧波荡漾。杨柳依依,花儿渐渐绽放。早晨的清风一下子吹入了客栈的厢房,带来了春的气息。
长孙凛勉强地睁开了双眼,耀眼的阳光让他微微向里边侧了侧脑袋。然后眼睛先是迷迷蒙蒙地张开一条缝隙,等到适应光线以后,他眉宇蹙紧缓缓小心地坐起来,老半天,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头痛欲裂,他的第一感觉就是烂醉的后遗症。他张开双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和脸,试图缓解头痛带来的紧绷感。半响过后,勉强地适应了这种感觉,他环顾了四周,房间是熟悉而简单的客栈房间摆设,这才回忆起来,自己是逗留在新丰这个小镇上两天了。
恍惚中掀开被子猛然站起身来,他感觉到自己一身凉飕飕地。再往下看,竟然是赤身裸体不着寸缕,这让他不禁想起了昨夜的春梦。难道这是真的?他掀开被褥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异状。不由得吁了口气,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
想到自己也出来好几天了,走之前也只和娘说了个大概,怜卿现在恐怕都在担心自己。尽管是很难去面对,但始终都要去面对,毕竟这件事情迟早是纸保不住火。想到这里,长孙凛便匆忙寻找自己的衣服,半天也寻找不到,却是只见床沿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一套崭新的外衣。他虽然心里感到疑惑不解,但也顾不了那么多,穿上那身新衣服后,他收拾自己的一切行当,匆匆打开了房门,准备去结账和问清楚情况。
这时刚好一个伙计从走廊里经过,他点头哈腰地对长孙凛道了声好,便问道:“客官,您这是要离店?怎么不等那位姑娘一起走呢?”
“哪位姑娘……”长孙凛正问着话。只听见隔壁房门吱呀地响了一声,然后只见一位绝色美人儿走了出来。长孙凛定睛一看,认出了她就是慕容无双。
无双似乎刚洗完澡,平日里被用发饰绾着的秀发柔顺的垂下来,依然还有些湿漉漉的,一丝淡淡的清香渗入空气中,她宛若清浅出水芙蓉的美人鱼般。只是这个美人鱼起初见到长孙凛时,眼神地一种莫名的羞涩一闪而过,然后还是面无表情地对他颔首点了点头。
“客官。就是这位姑娘,她昨夜……”伙计忙不迭地回答道,然而却被无双婉转如莺的声音给打断了:“小二。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小二识相地离开后,少了一个陌生人做缓冲。气氛似乎显得有些尴尬。无双用她那双乌幽幽的眼睛望着他,她的红唇紧闭,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
“昨夜是你照顾我的?”长孙凛虽然只听见店小二半句话,但也能猜出昨天夜里应该是她照顾自己的。
“在县城里受你的细心照顾,这次就当做咱们二人两不相欠好了。”无双地声音还和之前一样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感情在里面,看上去似乎相当的平静。
“那……我们有没有……”尽管对方刻意与自己保持着距离。长孙凛还是疑惑地想询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他想到对方是女孩子。而且两人现在地相处相当的生硬,所以他也就没有问得太露骨。
无双闪动着她长长地眼睫毛瞥了他一眼,然后一副平静地神色说道:“昨夜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只是你喝得烂醉后吐得到处都是,我让小二给你脱下了脏衣服,这身新衣裳也是托店家给你买的。”
长孙凛本来就对昨夜究竟是不是春梦都还没有确定,既然对方一个女孩子说得平常。他也就不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然后这才问起对方:“你这是要往长安去找善婷吧,刚好我们可以一起上路。这儿离长安城已经不太远了。”
无双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长孙凛便匆忙地跑到掌柜处去结了帐,然后店小二将两人的马匹都牵了出来,长孙凛踏上马蹬后一跃而起,姿势潇洒地坐了上去。无双却是有些勉强,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准备上马,也许是感觉有些不适应,让她不禁痛哼了一声。
长孙凛见她上马如此艰难,便又赶紧滑鞍跳了下来,跑到她的身边扶着她小心地上了马。无双的表情带着一丝羞涩然后还有一丝难以理解的意味在里面,她见长孙凛一脸疑惑的样子,便开口解释道:“上会儿那场大病让我身体还有些虚弱,这几日都在路上奔波,所以今日也许是气力不够……”
长孙凛本来想到地是对方在旅途当中大姨妈造访,见她表情一改往日那种巾帼女子地英气,而是略带着一丝羞涩,便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他便关心地说道:“若是身体不适就该在家里多呆几天养养身子骨,这样吧,这马你就也不要骑了,我到这附近找辆马车,这里虽然离长安不算太远,但也免得你折腾一番。”
慕容无双赶紧阻止他说道:“我不太喜欢坐马车,现在也还好了,没什么大碍。也就这么一点路了,咱么赶紧上路吧。”说完她也不待长孙凛回应,便用细长的双腿夹住马腹,吆喝一声使马前进。
长孙凛这才也是跃上了自己的马,驰马往前追去。
一路上沿途的风景相当秀丽,澄澈的碧水泛着清波,旭日照得唐朝古典简单的建筑物金光闪闪,两旁地树叶青翠欲滴,似是被晨露刚刚洗过。薄雾如烟,伴着柳丝轻轻飘荡。绿荫摇曳春色荡漾,更何况这官道上地一对金童玉女似的人物更是引起路人地频频观望。
两人虽然几乎并排行驶,但是却没有任何的交流,慕容无双也是默默无语地欣赏着这郊外路边春意昂昂的景色,表情略显严肃认真,也许内心深处还在想着别的事情。她骑马的姿势依然有些别扭,但由于马速不快,也就勉强能应付得来。
在清风拂面后,长孙凛也是从宿醉中清醒了过来,回忆起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他的心态已经从以前的一种逍遥自在开始渐渐转变过来。他也开始意识到这个唐朝并不仅仅意味着盛世繁华,更是意味着落后现代闻名一千多年的野蛮时代。在这个时代有权人是可以任意剥夺底层人的权利和性命的,若是以前他知道的只是一种意识形态的认识,那么从见到那些血泊中的孩子,他就接触到了这血淋淋的现实。
进入长安城以后,两人的马匹先是经过了方侯爷所在的兴业坊,长孙凛扯住了马缰叫停了胯下之马,他拨转马头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问道:“要不要先到我家里去?我二哥一天到晚都在念叨着你……”
无双闻言顿时一张俏丽的秀脸像是进入冬天一般,她的表情幻变莫测,她最后冷冷地吐了一句:“代我告知你姐,就说我已经在善婷家了。”她、长孙凝和方善婷都是要好的闺中姊妹,以前无双到京城也会去找长孙凝。只是现在因为与长孙凛以前的过节,她倒不太方便到长孙府上。
长孙凛闻言也就明白她在可以和自己二哥保持距离,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对方这么表态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做了个拱手礼,然后骑着马离开了。无双的眼神幽幽地望着他的背影,半响过后才艾艾地叹了口气,拨转马头往方府奔去。
长孙凛骑着马越靠近自家心情就越发地紧张,他只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近家情怯的感觉,这种感觉源自于他对妻子的一种愧疚。“陪老婆回娘家拜年”,对于一个丈夫而言,是多么容易做到的承诺。如今却成了可笑的诺言,该怎么说呢?该怎么对她说呢?该说些什么呢?长孙凛是一切都没有想好,他一直在夫妻坦诚和真实的谎言之间徘徊。
“三少爷,你回来了……”长孙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却没有注意到下人已经赶紧将他手中的马绳给接了过来。
“少奶奶在院子里?”长孙凛问了一句。“哎,少奶奶这几天总会抱着孙小姐在门外走走,恐怕就是想盼着三少爷回来”。下人像是邀功一样给长孙凛报告着三少***举动,长孙凛听了以后面部微微**了一下,看来怜卿也还不知道单家庄发生的事情。他强颜笑了笑,然后缓缓地迈入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