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无双染病
那少女便说甚至还激动地往长孙凛这边跑了过来,仿佛要与他拼命似的,双手张牙舞爪地以卵击石与他厮打。而身为长孙凛私人护卫的慕容无双自然是站出来,伸手拦住了少女,嘴上还在开导着她。而少女因为身子骨虚弱,自是抵不过无双的力气,身子一软,瘫倒在她的怀里,呜呜咽咽地低声哭泣。
周三石正欲上前去押住少女,长孙凛却是挥手示意他退去。因为他意识到一些细节上的关联,便凑上前去疑惑地问道:
“你说的孙冲,是否长着长平脸,剑眉,鼻梁扁平,嘴唇不平不厚……”他说着说着,却也意识到大凡唐人都长得这般模样,便干脆直接对慕容无双说道:“慕容姑娘,劳烦你帮忙把这位姑娘送到里屋。”
慕容无双也意识到长孙凛的意图,她便拍了拍可怜的少女,扶着她往里屋走去。那少女正哭得伤心切切的,信马由缰地任由无双带着她走着,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孙郎?孙郎!真是孙郎!”女孩一进到屋里,就看到一个男子闭着眼睛平静地躺在床上。她先是用衣服上袖口擦了擦眼睛,在看清那男子的模样后,顿时兴奋地失声叫了起来,一把扑到了那男子的身上,尚未止住的泪水更是如洪水冲堤般冒了出来。
“姑娘,我大哥现在还在昏迷当中,不过大夫已经给他服了药汤,身体应是无大碍了。只是如今因为体内精气失衡,需要多加修养。”长孙凛提醒她说道。
少女这才意识到她的孙郎依然还处于昏迷状态,连忙站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拧身向长孙凛和慕容无双的方向双膝跪了下来,要给他们磕头谢大礼:“多谢两位恩人对孙郎的救命之恩……”
长孙凛和长孙冲可是同胞兄弟,哪里敢受这位姑娘的大礼。他便急步上前扶住了这位姑娘。不敢当地说道:“你的孙郎乃是我一母同胞的大哥,这本是应该的,怎能受得了姑娘如此大礼?”
在一番仔细询问后,长孙凛便从这位姑娘那得知了事情的大概。这位少女名叫杜罗子,原来长孙冲到了扬州没多久后,一次到苏州出公务正巧救了前往苏州被盗贼抢劫地杜家父女。也不知何故,长孙冲竟然化名为孙冲与杜家父女二人结识。几番往来之后,这一对青年男女自是擦出了火花,坠入爱情蜜河。
长孙冲这次出公务到苏州也就顺便前往县去看望心上人。谁知刚到县没多久,这疫病就爆发了。杜家府上大大小小几乎一半的人都染上了鼠疫死去,长孙冲也很不幸地成为了受害者。尽管杜罗子没有跟随家人往外地逃难。而是留在了他身边悉心照顾。然而正当长孙冲大难不死逃脱这一疫病诅咒之时,却又被官府来人给抓进了隔离区。随后也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事情。
长孙凛给慕容无双做了一个手势,两人便悄悄离开了屋子,留给这对苦命鸳鸯一个单独的空间。
北风吹,雪花飘。也许是为了成千上万在疫病中丧生的死难者致以哀悼,也许是为了给来年一个祥瑞。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县竟然反常地下起了鹅毛大雪。
飞雪时断时续,长孙凛掌灯探身窗外,雪花在灯影中飞舞。外面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按理来说一切都是相当顺利。在三千多士兵进入县城后,所有的尸体都被运往葬场火化掩埋,县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撒上了白垩水加以消毒。
尽管隔离区里还有患者陆续死去,尽管依然还有人被送到隔离区里,但是活下来地占了绝大比重,这场横行无忌的灾难竟然被控制住了。而这场大雪,又刚好可以将部分残留的细菌给最后消灭。
然而。慕容无双那边却出了状况。她病倒了。最初是出现高烧,再然后是轻度脱水。再最后,当她皮肤上出现点点黑斑地时候,长孙凛才不得不相信,这是典型的鼠疫症状。出现高烧症状后,就开始陷入昏迷中,当皮肤上开始出现黑斑后,就更是再也没有清醒过。
长孙凛很是无奈,这个女人平日里没少跟他对着干。然而她却是受二哥和善婷所托来到县地,杜姑娘整日照顾长孙冲也挺辛苦的,而其他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照顾慕容无双天经地义地成了他的责任。
室内窗扉紧闭,不让一丝丝寒风袭入。
慕容无双只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一个噩梦,而这一噩梦竟然似乎永远也难以清醒。在半梦半醒的迷迷糊糊中,有只大掌轻拍着她的背,让她直想翻身察看,无奈浑身使不出半点力。
“好一点了吗?”是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她想张口说话,又引来一阵咳意。“咳……咳咳……”
男人小心翼翼的扶起她的上半身,“先喝口热茶,等下吃下这颗药丸,应该会舒服些。”
她感觉到燥热地口中先是被灌入了些许温暖地液体,宛若仙浆玉酿一般,她想将水给全部纳入喉咙,可是却使不上力气,只感觉到大部分的液体从她的嘴角又徐徐漏了出去。一个轻柔的动作,轻手轻脚地为她揩去嘴角边上的水渍。就这样,循循环环了十数次,她才觉得口中的燥热感有些减弱,身体也舒服了许多。
正当她再想应周公的感召,即将陷入梦想之时。朦朦胧胧中感觉到两片湿润地温暖,敷上了她干燥地嘴唇。然后是一个柔软的软体,叩开了她无力地牙齿关,紧接着口中盈满了草药的芳香,一股苦涩涩的味道也随即而来。
迷迷糊糊掀开眼睑,想看清对方。然而眼皮宛若千斤般沉重,怎么也睁不开来。大掌又轻拍着她,“再睡一下。”她阖上眼皮,不知怎的,心安了。真希望这只大掌的主人永远留在她身边。
长孙凛轻手轻脚的捧着一个空碗离开了厢房,刚走了没几步,却见到长孙冲在杜罗子的搀扶下,向他走了过来。
“大哥,你这病体刚康复,这外面天冷,赶紧回屋子里去躺着。”长孙凛像个医生一样叮嘱道。他倒是挺着急的,本来计划着三兄弟一起回长安过春节的,现在看来还真有点悬。
长孙冲的脸色虽然还很苍白,然而精神似乎相当好,脸上的温情显示他正处于蜜月状态,心情好了,身体也就加速康复。
“我都已经睡了一个多月了,再睡下去非得闷死不可。我让罗子给烧了几个小菜,我们似乎许久没有说过话了。今天在这异乡他方,你喝清酒,我喝药汤,咱哥俩好好吃一顿家常饭。”
长孙凛愣了愣,然后笑着上前去拍了拍大哥的肩膀,然后和他一起进入了屋内。自从他与长乐的事情曝光以后,长孙冲对他是冷冷淡淡的,甚至还拒绝了全家人为他前往江南的送行宴,自己一个人闷声不响地离开了长安。现在看来两兄弟的过节看来要冰消云散,雨过天晴。
桌子上已是摆上了四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杜罗子在将长孙冲搀扶坐下后,便笑着对兄弟俩说道:“你们先吃,我到厨房里看慕容姑娘的药汤是否煎好了。”
长孙凛看了未来大嫂一眼,等到她离开后,便笑着说道:“大哥可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嫂可真是贤妻良母,看来娘今年要过个好年了。”
“你大哥我失去了一个公主,难道这老天爷还能再亏待我一次吗?”长孙冲露出一副饱含深意的笑容,一边说话还一边往长孙凛的碗上倒满了酒。他见老三尴尬地笑容,便是朗笑着说道:“三弟,我已经是在鬼门关上绕一圈的人了,这点事情若是还看不开的话,那我也就白受这次折磨了。”
“大哥为何以假名来到县呢?”长孙凛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在他看来,长孙冲应该是深爱着杜罗子,所以才会来到县来看望她,然而按理来说他应该会告诉她实名才对。
长孙冲看了他一眼,沉吟了许久后,说道:“罗子是个好女孩,只是之前我并没有喜欢上她,说句不好听的,我当时只是想利用罗子……”
133.细心照顾
“利用?!”长孙凛被长孙冲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要想想大唐第一世家的嫡长子需要利用一个江南小城的少女?这话听起来貌似有些悬乎。“没错,利用!”长孙冲平静地说道:“自从知道你和丽质的事情后,尽管表面上我维持着一种沉着冷静的状态,可那一切都是假的,那是做给娘和爹看的。”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回忆起当日母亲泪眼涟涟地来找自己的说的那番话:“冲儿,娘对你和况儿都是做到了做一个娘亲应该做的事情,只有对凛儿,娘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他太多。娘只是希望你们三兄弟完完整整,和和融融,这次你就当是娘偏心,给凛儿多发一颗糖果,好吗?”
长孙凛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怪异,炭炉冒出的热烟将冷空气驱散出去,屋子渐渐暖和下来。
“我喜欢丽质有十年了,整整十年!她不是一块糖,不是一个梨,怎能说让就让呢?你知道当我得知你和丽质的事情之后,心中有多恨吗?我恨不得拿把刀去将你捅死,恨不得你就死在突厥战场上。可是我不能这样做,娘会怎么看我,爹会怎么对我,丽质恐怕会恨死我。
我能做的只是收拾东西,像个失败者一样离开长安,离开你这个梦魇。只是我走得再远却还是忘不了这一切,有时候我异想天开地想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了,重新做另一个人,过另一个人的生活。而就在此时,我遇到了罗子……”
“所以你趁着这次公务,一人偷偷跑到了县,只是为了入赘杜家,隐姓埋名地过下半辈子?”长孙凛笑了笑。他没想到这个外表老实巴交的大哥竟然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长孙冲嫌三弟的声音太大,他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此事可别让罗子晓得,不然她会很伤心的。不过现在我很庆幸,能够和罗子一起也很幸福。”
“看来今年过年咱爹不用睡书房了。”长孙凛捧起他眼前的大碗酒,与长孙冲的药汤干了一杯,兄弟俩喝完后,停顿了数秒后,相视大笑。
当慕容无双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突然有种寂寞地感觉。她拢了拢,使劲撑起沉如千斤的眼帘。湿透的鬓发全沾黏在颈间及颊上,闷热得教人不舒坦。心口上似压著重石,要呼吸都得费上更多的功夫。头一偏,额上那块湿得淌水的布巾也顺势滑了下来,啪的一声落在榻上。
半睁著眼想起身,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从未曾这般虚弱,无力之余,也就放弃了动作,只能闭着眼睛在床上静静地躺着。这时长孙凛推门而入。他看到那布巾跌落在地。而无双的身子已经斜出床外。还没意识到无双已经醒来,只道她又因噩梦而乱动。便连忙跨步,双掌朝那鼓凸凸的被子一压,将她又给移回床榻上。
只是在听到一声脑袋瓜子撞到床榻时地砰然声响,似乎动作过于粗鲁,长孙凛不好意思地自言自语道:“莫怪,莫怪。好在她处于昏迷状态。不然我恐怕要少不了一顿骂。”
慕容无双只是觉得眼前的处境让她觉得有些尴尬。也就一直闭着眼睛无力任由对方摆布。而后便闷吟一声,原本就显得昏沉的头给这么一撞。更觉得痛楚源源不绝地扩张开来,让原本地不舒服更是火上加油,雪上加霜。
长孙凛抹去她脸上的汗,又替她拢妥棉被。约略洗涤布巾,拧乾,搁在她发烫地肤上,再取来另一条为她拭去颈边的汗水。无双感到黏黏的汗水被拭去后,顿时舒服许多。那块湿到不行的布巾又重新贴回她的额头,数道渗出的水痕沿著她秀气的脸蛋婉蜒成灾。这个笨手笨脚的笨蛋,她心中暗想着。
长孙凛在小几上又是倒水又是捣药,忙了一阵子后,他鬼鬼祟祟地打开房门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人后,便把门给关上然后插上门栓。然后捧着一个盛放着药和水地托盘,来到床沿边上。将托盘放下后,先是给无双喂了几口水。
喝水这一过程慕容无双这几日已经经历过许多回,她自然是非常熟悉。只是长孙凛接下来地动作让她心中不由觉得惊讶疑惑。
长孙凛竟然先向上方作势,拱了拱手后,道貌岸然地自言自语道:
“穿越神啊穿越神,接下来我要做得事情虽然是儿童不宜,但是你这几天也看到了,她根本就吃不下这个药丸。正所谓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本人的内心是光明磊落的。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呢也就不追究你把我送到这个鬼地方,你呢也就不要到处宣扬我这几天干的事情。这样大家都不知晓,一切OK。”
慕容无双也是听了个一知半解,正当她在疑惑这家伙打算干什么儿童不宜之事。只听到小匙擦碗的摩擦声,然后是牙齿咀嚼东西的声音。最后她再也装不下去了,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放大,因为他温润的嘴唇已经敷到了自己从未被人碰过地嘴唇!她终于明白了所谓地“儿童不宜”,终于明白了这几天的噩梦中恍恍惚惚地感觉竟然是真的!
该用哪一招来对付这个登徒子呢?痛打色狼拳,或者是断子绝孙掌?然而哪一招都不管用,慕容无双现在是铁打的耕牛----动不得力。她发现双手无法施力---正确地说,她脖子以下的部分全被一层又一层的冬被给覆盖得密实,密得连身躯里的热都散不出来,而她的力气连挣扎也难以挣扎出这被褥。虚弱无力的她只能对此进行冷处理,只能眼闭闭地感觉到对方的舌头挑入她的唇内,而接下来清凉的碎药丸,让她燥热的情绪有所放松。
尽管如此,无双的全身依然僵得像一具木乃伊,呼吸都快停止了,短短的数秒钟之内,她的心宛若经历过生死刺激般撞跳不已。这一经历竟是如此消耗她的体力,以至于等到她被水灌了数次,把药全部咽下去后,便是昏昏沉沉地睡入梦乡。
“好吧,这一切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进入睡觉状态之前,她的脑海里闪出这样一句话。
由于已经清醒过来,慕容无双的身体开始迅速恢复。能不加快速度吗?除了喂药的尴尬之外,她才发现自己虚弱的身体无法自行小解,不过好在替她更换衣物的是那个叫杜罗子的姑娘。就算如此,每日里看着别人为了自己忙忙碌碌,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安卧病床上,当然自小习武的她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一般人强许多。
“这汤好香……”
慕容无双半卧半坐在床沿上,一口一口喝着长孙凛喂过来的汤。她撇了一眼前的这个男人,大概由于熬夜红得像血一般的眼睛,胡子拉渣的,一脸疲倦相。
“汤里面加有孙道长给我的菊花露水,降热。”长孙凛盛舀了药汤,坐回她床边的小木椅,一口口吹了汤才送入她微微张开的嘴里。
她边咽汤边嚼著入口即化的嫩肉,瞧著他半眯半合的眸,想拨去他脸庞汗水沾附的发丝。这般寒冷的大冬天,能让这个男人汗流满面,可见外面的事务有多繁忙。想到这里眼睛湿湿的,只是倔强的性格让她控制住没有形成泪珠。
慕容无双虽然是一个女子,但自小到大从不曾生过病,一回也不曾,前些年饱受风寒所苦,庄里的许多人都难免得病,只有她除外。或许因如此,她这回的病来势汹汹,好似准备将十几年所累积没发的病,一次全给补齐了。
她曾经心里抱怨长孙凛怎么没给自己安排个女婢,后来才知道自己也染上了疫病,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忙碌碌,谁敢冒险去照顾一个得了疫病的人。也只有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才会敢做这些事情了。
长孙凛起身到桌上斟杯热水,又回到床榻前,扶起她,将热水喂进她乾涩的喉间。“慢点喝……”。
一杯茶尽,他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搁回铺上,拉妥冬被,更替她将一头长发全拢在枕畔,不让发丝沾著湿汗。
“你再睡一回吧,我出去办事情了。”长孙凛见她吃饱喝足了,不禁松了一口气。看着她渐渐康复,江南这边也逐渐进入了恢复期,他也开始计划着回家过年了,出来这么多天,他难免会想家中的小女儿。
很慢很慢的,无双轻轻颔首,换来他一个轻轻的笑容。待她闭上眼,长孙凛重新检视一回她身上层层叠叠的冬被没弄歪也没掀角,牢牢地将她包覆得密实,然后退出了她的厢房。
门扉掩上同时,慕容无双张开眼,往他离去的方向望去,一股难以压抑的激动在心口翻腾。
134.曙光
焚烧!清洁!消毒!
出于对这种所谓的鼠疫的憎恨,县三千多名幸存者中的大多数人,配合着新入城的一千多名士兵们,灭绝了这座江南小城里所有的老鼠,甚至也波及到其他猪狗猫之类的动物。尽管许多人都舍不得,但是相对于人命而言,这些动物确实是一文不值。
这座临海小城本来就不大,现在更是被清洁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现在城墙的上空飘着海水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异味道,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清新,以至于县城的百姓们在以后的习俗中,多了一项每季清城消毒的习俗。
当然这其中也有对疫病怯懦而躲在家中的人,毕竟每日依然有新被发现的病人送到隔离区,而后隔离区中又有尸体被送往葬场上焚烧,葬场上的焚烧炉一直烧得火亮。士兵中也有染病致死的,然而他们不同于普通的百姓,这次救援行动被标为战争级别,这些死去的士兵最后都会有军功和抚恤金奖励,因此他们依然如上战场一样勇猛奋力。
隔离区里是最忙碌的,长孙凛带来的十名大夫,加上县里的十名大夫和十来名学徒,这些人加上一百名士兵,形成了一个小型防疫医馆。黄连、苦参、连翘、大黄,尤其是大黄,被源源不断的送到这里来,因为这是最有效的抗鼠疫草药,而针灸刺毒除疫血,则是最直接有效的救治方法。
病源体的老鼠在这里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而传染源的病人被送到隔离院里,城内幸存下来的百姓们也开始学会了饭前便后洗手等等的卫生常识。再加上瑞雪的降临,使得本来就无处藏匿的鼠疫菌毒,开始消失于尘世之中。
在马县丞最新的一份有关统计当中,每日被送去隔离区地新病人以及每日被送去焚烧炉的尸体,呈现了日趋下降的趋势。尽管大家都相信疫病会被消除,但是他们都不敢高兴得太早。这些日子鼠疫的折磨,让所有人都学会了谨慎,养成了一种要打艰苦持久战的准备,然而人们的内心深处却又隐隐的期待着,期待着最后的胜利来临。
按照儒家之道不喜形于色的影响,尽管百姓们还是小心翼翼地维持一种镇定自若的表情,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在被疫病压抑许久后,一种强烈的希望在他们心中熊熊燃烧。比如说有人开始讨论起春节过后该怎么安排他们地新生活。
冷空气好像凝结在江南道的上空,但是天空却从来没有像这样蔚蓝。雪过天晴地灿烂虽没有暖意,但却整日沐浴着这座江南小城。这种新鲜的空气使得疫病连日来日趋减弱。死于疫病的人数越来越少,新患疫病的人数也是屈指可数。瘟神似乎也劳累得精疲力尽。
渐渐的,原本安静空旷的街道上出现了带着虎头帽,身着小袍衣的孩子,他们本来是被大人们关在家中以防不幸,这时被压抑许久的童趣也出现在了大街上。打雪仗,堆雪人……孩子们地笑声让这座经历过灾难地城市看到了希望。大人们的脸上也一天比一天开朗,甚至有的人已经出现了笑容,要知道在此之前是没有人能笑得出来的。每个人都在短短的时间因为失去了家人、朋友、健康而失去笑容。而现在笑容又重新回来了!
离葬场不远的一片空地上,有不少人自发的在这片空地上摆上了灵牌,放上一些祭祀物品,来纪念他们在瘟疫中死去地亲人们。
这些沉浸于哀伤地人们当中,许多人的心里也感到很大地宽慰,因为他们终于不用再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亲戚死去,或者他们不必为了保存自身而战战兢兢。
总的情况看来。疫势是在全线退却。终于,疫病患者和死亡人数的增加变为零。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拂晓时分,县的城门终于开放了。
长孙凛走在了雪绵绵的大街上,脚上的军靴踩着雪地咯吱咯吱地响。在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两辆马车,而刚刚病愈的慕容无双和长孙冲分别坐在马车里面。
杜罗子因为父母皆已双双去世,长孙冲找来城里唯一幸存下来的媒婆,向杜家的一个族叔下聘,也就促成了县经历瘟疫之后的第一桩喜事。在一番简单的仪式后,杜罗子也就以长孙家新媳妇的身份,跟随他们一起回长安。
此时的县城是一片安宁祥和、干净整洁,甚至比瘟疫流行之前还要干净万分。尽管空气中还参杂着浓浓的白垩水的味道,但是想象长孙凛刚到县的时候,这一片地区都是尸体遍街,老鼠乱窜,苍蝇乱飞的景象,足见他的士兵们在这座城内做出了多少的贡献。
由于春节将至,长孙凛认为若是等不到他们俩回去,书呆子长孙况也是不会意识到要先回长安去过年的,因此他决定在城里租两辆马车先行离开县,往扬州赶去。
这一路上,长孙凛所看到的行人,都是一张张脸上都带着亲如家人的神色,人们用一种泰然自若的态度来掩饰一种更微妙的幸福感。大家相互交换着目光和微笑,他们这些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都感觉到大家是一个患难与共的整体。
长孙凛发现越往城门走,周围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他们都自发地走出家门,想向这位勇敢的少年郎来送行。正因为他和士兵们这些日子的辛勤工作,才能换来了这一城百姓的存活下来。
因此百姓们看他的眼神是很不一样的,怎么说呢,这么一个集合了人类所希望拥有的优点:高大俊逸、仪表堂堂、出身高贵、家财富饶、智慧过人、成就显赫,地位渐高,他几乎就是完美无缺的化身。更何况大家都把这疫病的解除,都归功于他的名下,将他和他的士兵视为自己的救命恩人。
然而这场疫病能够如此迅速的控制住,而不像在欧洲地方那样施虐横行,也许跟中国人在中医学上的成就有关。而且长孙凛则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毕竟他知道病菌最基本的传播途径,所以也强调维持个人和环境的卫生,更注重饮水和食物的安全。
要知道县的鼠疫之所以发展这般快,那是因为他们忽略了一个非常小但是致命的细节---卫生。当得知城里流行瘟疫后,大家只知道把自己和家人关在家里,而并非家家都是有钱的大户,因此当那么多人都挤在完全狭窄的一片地方里时,茅坑是不可能随时清理得掉的,苍蝇乱飞,没有充足的水来洗手,一个人病倒后细菌很快就飞到了周围每一个人身上,因此瘟疫才能够施虐起来。
而长孙凛的到来,事实上瘟疫的高峰期已经过去,毕竟大量能使细菌存活下来的活人已经死亡。剩下的几千人可比几万人好管理得多,因此一切防疫计划的实施也迅速得多,加上由药王研究出来的妙手回春的药方的针疗法,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去发展。
然而不管怎样,若是非要寻找一个得益者,那么这次疫病最大的收获者便是长孙凛,在县城里,在扬州城里,他赢得了无数百姓的民心。而在江南其他发现疫病的府县里,长孙营高高飘扬的营旗,也在百姓的心目中树立了一个非常好的形象。
当走到城门时,长孙凛向跟着过来送行的马照良等几位官吏拱了拱手,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还请留步,你们的盛情在下已领,诸位还是请回吧。”
马照良则是命人端来了一碗酒来,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向这位比自己小四岁但是官阶却比自己大四品的少年人,郑重地奉上了一碗酒,说道:“长孙郎将,我们县子民没有什么感激你这位救命大恩人的,下官听闻郎将好饮酒,特寻来本城仅剩下大业时期酿造的桑落酒,以此酒谢您的大恩大德!”
这桑落酒可是好酒啊,长孙凛一下就闻到了醇香的酒味。他也不客气地捧起酒碗,咕嘟咕嘟的仰脖一口给干完,然后喝得痛快的他舒服地拍了拍马照良的肩膀,半眯着眼睛说道:“小伙子有前途,在下走后这接下来的任务就靠你们自己来组织完成了,若是做得好你可是前途无量啊!”
说完他便转身踏上马车,跟送行的众人挥挥手后,马车徐徐地驶出城门外。
135.途中
扬州城郊,飞雪无休无止地飘零着,雪野荒凉。官道上车马冷落稀少,偶有马车驶过,扬起茫茫雪屑,亦只是无声。仿佛这江山已沉寂荒寒了千年,并将如此永寂。这时官道上出现了两辆马车。马车边上的铃铛轻微地叮铃响着,马车檐边的雪水滴答有声。
马车走得慢而又慢,简直全是小步儿。轮子隐到了雪里;整个车厢轧轧地呻吟着,牲口滑着,喘着,都是汗气蒸腾的。赶车的手里那根长鞭子不住地噼噼啪啪响着,向各方面飞扬,如同一条细蛇样地扭成一个结子又散开,陡然鞭着一匹牲口蹶起的臀部,马受到狠狠的一击,紧张地奔跑起来。
长孙凛坐在马车上翘着个二郎腿,手里拿着几张叶牌,哼着被他改编过来的现代小曲儿,时不时地撩起帘子望望窗外的江南水乡景色。而长孙冲则在其旁边的卧榻上半躺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以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三弟,我不出刚才那一张可否?”
长孙凛摆摆手,笑着说道:“大哥,君子一言如九鼎。你是咱们长孙府上的嫡长子,以后就要接替爹成为长孙家的族长。倘若发出的言辞、发出的言辞轻飘飘如风中柳絮,怎能当担得了此等大任呢?”
长孙冲一脸兴趣缺缺地,看来是输得没兴趣打下去了,他甩了甩牌耍无赖地说道:“不完了,和老二玩我还能赢上几回,和你这怪物玩我连老大的脸都丢尽了。”
长孙凛则是笑眯眯地收拾着小案几上的叶子牌,却不依不饶地说道:“不玩可以,但是你收藏的那幅阎立本的《仕女画》可还得输给我哦。”
“好吧,这画当初本来就是想赠予丽质的,后来想着要是给了她还不是便宜你这个家伙,我也就没拿出来。刚好现在可以借花献佛。”长孙冲无奈地哼哧着说道。
“咱兄弟俩真是心有灵犀啊,反正我也打算把这画送给丽质。不过以后有大嫂陪你。你也不用担心新买的话不用欣赏了吧?”长孙凛倒是无所谓,依然笑着说道。
长孙冲似乎也想到了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罗子,会心一笑。正当他张口要说话时,身子却是习惯性地往前倾,然后又缓了缓----马车停了下来。
长孙凛也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正当他开门想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这时马车门却是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外面的寒冷地空气猛然涌了进来,只见罗子小心地顺着准备踩上马车,她的脸被冻得有些通红。手脚也是冷得僵硬。
长孙冲便急忙走了过去扶了她一把,眉开眼笑地问道:“夫人是想念为父了吧,赶紧上来。外面风大。”然后眼神却是往老三身上瞟了一眼。
长孙凛这也接受了老大的意思,笑着说道:“反正离扬州城也不远了。大嫂你就和大哥坐在这辆马车上吧,我这就到另一辆车去。”说完他就跳下了马车,帮着把门给关好来。
杜罗子看了一眼长孙凛离去的方向,神色有些古怪,却没有说出个中实情,毕竟她也是听说了这三兄弟之间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只是娇嗔地对长孙冲道:“你这人也不看看三弟还在这,就没大没小地乱说话。”
小夫妻俩正是新婚燕尔之时。自是有说不完的甜蜜话语。长孙冲也就没有多注意这些。
慕容无双正坐在卧榻上,她手中捧着一个金质的熏香炉。这时的天气冷的出奇,厚厚地衣袍也不能阻挡寒气的入侵。而上等的手炉是很精致地,这不仅是指高档的质料和华丽地外观,还在于巧妙的内部结构。这种手炉的内胆可以始终保持平衡,里面的炭渣不至于外漏,在冬天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保暖工具。
她此时脸上的神色有些慌张。也有些异样。却是呆呆地望着手中的小手炉,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时马车门呼啦被打开了。厢前地厚重垂帘被掀起地瞬间,一阵寒风涌入,令她微微一颤。随着冷空气进入的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随即马车门又被关得严严实实的。
“今年的冬天可真是冷。”
长孙凛一上来便摩擦着手,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他看了无双一眼,见她没有回话,眼睑下垂,静静地坐在卧榻上。也就耸了耸肩膀,让气氛和空气一样冷场。
自从慕容无双身子渐渐康复以后,两人的交流似乎也越来越少。即便是后面几日长孙凛忙于公事,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可以冷淡,以前两人虽然也不熟悉,但是至少也会搭上几句,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对方哪里。
长孙凛也曾思索着,难道是上次他吃了马县丞妹妹送来地一碟菜?那次无双就警告他千万不要对不起善婷,这还是说得比较委婉地,她的原话是你要在外面乱搞对不起善婷,我就让你作不了登徒子。
这点让长孙凛感到十分委屈,不过是吃了人家小女孩地一盘菜而已,又不是吃了她。现在想想那次便是慕容无双最后一次与他交流,而后只要两人单独相处气氛就十分冷,十分的尴尬。
长孙凛在一边追究前因后果,慕容无双也是在一旁胡思乱想。她自然知道长孙兄弟回到扬州后自是马不停蹄地往长安赶回去,如此以来这一别恐怕不知何时再相见。
虽说父亲曾教过她江湖儿女要拿得起放得下,只是也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她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舍。默默地撩开窗帷观望着马车外冬日寒冷而萧条的景象。这个冬天格外漫长,反常的严寒笼罩了江南,竟然也下起了大雪。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下雪。霰雪纷扬,雪光泠然无声,如一场望不到尽头的银白烟火。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盈满心房。
长孙凛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在那边的马车还可以和大哥玩玩牌,在这边连个说话唠嗑的人都没有。想到即将到来的春节,他心中不禁开始浮想联翩。去年这个时候长孙凛还在战场上杀敌,今年才算是他在这个朝代过的第一个春节。
娇妻乖女都在身边,再加上大哥与自己冰释前嫌,还带了一个大嫂回去,娘都不知道该把嘴笑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想到亲爱的老妈,他也在盘算着该带些什么礼物来孝顺她老人家,不过尽管江南这边的特产都挺不错,不过像什么玉器啊,漆器这些东西在长安东市都有得卖。呃,长孙凛却是想到能哄娘开心的也就是带个媳妇回去了,想到善婷那柔柔弱弱的身子,他就开始打起歪心思来。
随着雪越下越大,车厢里的空气越来越冷。这时长孙凛却感觉到手中一阵温暖,原来是无双把她的手炉递了过来。长孙凛相当自觉地接过了炉子,看来这是对方欲暖却关系的预兆,他也高姿态的主动发言道:
“外面的雪可下得真大啊!”
“恩。”慕容无双抬起头,带着惯有的若有若无的笑意,迎上他幽深的目光,点了点头,轻启红唇,轻轻地吐了一个词,便又淡淡地问道:“你们是明日即往长安赶回去?”
长孙凛大大咧咧地笑着说道:“是啊,虽然江南好风光,却不是故乡。你要舍不得我二哥,那就年后到长安一游,相信这次我娘会很欢迎你的。”
慕容无双顿时面沉如霜,她顿时神色恼怒地说道:“你还有完没完?!我说过了,绝不会嫁入你们长孙府上。”
长孙凛见她似乎真的生气了,只得摊开双手,说道:“好吧好吧,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不要把话说得太绝了。”
慕容无双也不理睬他,一把夺过了刚才塞入他手中的手炉,扭过头去望向车窗外边,不言不语,尽管她之前让罗子过去换长孙凛过来的目的是想对他说声谢谢。
古老的扬州城出现在一片空茫的雪光里,无双透过琉璃窗向外望去。除了路边横斜的枯树,模糊如潮水的来往人影,再也看不清其它。车窗上凝了一层清薄的冰晶,她伸出手,轻触车窗,只觉莫名冰冷,而指间触及的地方,微融了,斜斜划过一滴水珠。车轮轧过青石地面的声音,规律而安稳,她自知正渐行渐近的---是扬州官署。
如珠般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滴答地滑落粉颊,悄然坠了下来……
136.
由于长孙冲的马车先行到达,闻讯而来的方善婷和长孙况两人,站在寒冷的风雪中等待着另一辆马车的到达。 尤其是当得知无双在县染上疫病,两人更是急切的盼望着。
终于等到了望眼欲穿的马车,离车门较近的长孙凛先走了下来。他看到了正在在门扉前的两人,笑了一笑。见到他的的笑容,善婷的眼睛顿时迷蒙起来,芳心竟是慌乱得小鹿乱撞。长孙凛倒是绅士般地等在车门前,伸手想搀扶虚弱的无双下马车。
长孙况和方善婷也赶紧走了过来,见往日里精神奕奕的无双,此时却是苍白孱弱,似被霜雪压身的飘飘柳枝。方善婷赶紧上前去拉住无双那纤白清瘦的右手,心中忏悔不已。若不是她担心未婚夫婿的安全,也不会求无双前往县,无双也不会染上这等磨人的疫厉。
“无双姐姐……”善婷噙着眼泪,难过地叫了一声。长孙况也慌忙过来也想扶她下来,长孙凛见这两人心情急切,他也就袖手站在一旁。慕容无双颔首淡然一笑,略略修饰了一下散乱的鬓发,她双手握住了方善婷的小手,却是装作无视长孙况伸过来的手臂,姊妹俩互相搀扶着走入了红漆大门,留给兄弟俩婀娜多姿的背影。
长孙况被无双的浅笑梨涡倾倒心魂,他只觉得她似乎比原来羸弱了许多,似乎给人的感觉也祥和了许多,看来这场大病可让她改变不少。正当他正想着以后也许能少些吃对方的苦头时,长孙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走吧,二哥,这天寒地冻的你要意淫也找个暖和的地方。”
“意淫是何物?三弟,你别走恁快,等等我,我还有话要问你!”长孙况见老三迈开长腿已经走了几步远。他也就匆忙地小跑跟了上去。
刚走入正堂,长孙凛发现仙气飘飘的孙思邈正端坐在椅子上,他便迎了上去向他鞠了个大礼,以示感谢。要知道这次鼠疫之所以能如此迅速成功的消灭,孙思邈的药方可是功不可没。就是因为他所配置地预防药汤,使得战斗在第一线的士兵们感染的几率少之甚少。也是因为他培养出来的医师们,这疫病才无法在各地肆虐。
孙思邈则是虚托了一下,笑吟吟地说道:“三郎此次能够为民除害,消除此次危害人间的鼠疫。这民间百姓可都传你是上苍派下来的金玉童子,外能敌戎狄,内能安百姓。老道只不过是一区区医士,岂敢受此大礼?”
金玉童子?!好名。好名,就是雷了一点。长孙凛心里嘘了一口气,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着说道:“这次功劳最大的莫过于道长和士兵们,在下不过是占了些虚名而已。”
“三郎实在过于谦虚,要知道老道能配出这防疫药方,研出针灸除血毒,全是靠你所说的病菌经论,不然老道也只是想到要解毒降热。”孙思邈虽然已是半仙之人。倒也是一个爱装的道士。颇为可爱。
“道长今日恰好在此,何不与我兄弟三人一起共用晚饭?”长孙凛只是觉得再推来谦去就没甚意思了,便邀请道长一起共用晚饭。
孙思邈却摆摆手说道:“我此次自峨眉下山而来,尚留有一顽徒在山上修炼,这一来一回数月,不知他如今在山上光景可好。如今疫情已经被控制住,今日到此便是想向裴刺史道别。不想他却到下面巡查。却恰碰上三郎回来。正好向你道别。”
“道长此次居功至伟,何不随我回长安去。面见皇上?”长孙凛见孙道长已经提出辞呈,便赶紧出言邀请道。
“若是老道贪图名利,贞观元年便接受皇上地赐职,当年即不接受,今日老道已是上寿之年,怎会去要那功名?”孙思邈说着便甩了甩佛尘。
“道长不求名利,只为百姓,在下十分佩服。只是道长若是居于深山之处,何以探得人间病痛,若是不知人间病痛,道长这一身医术则是白白浪费了。在下请道长到京城面圣,只是希望道长的医术能造福更多的百姓,毕竟有了皇上地支持,相信一切事情都能无往不利。”
长孙凛这段时间也是在考虑一些问题,小的比如说普及一些基本地医学卫生常识,又或者是为军队建立一套急救体系。当然这些医学上的东西他是干不了的,得靠专家才行,而这个时代最厉害的医学专家非孙思邈莫属。
孙思邈在听完长孙凛的建议后,他思索了一番,然后却是笑道:“老道也是黄土将没的人了,自是无能为力。不过我那徒弟虽说性子不定,倒是能接我真传。待到明日他艺成之后,若是三郎不嫌弃,倒是可以让他参与这一造福民生之事。”
长孙凛想来想去,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按理来说孙思邈的徒弟也不会差到哪去。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孙思邈便起身告辞了。
由于旅途劳累的慕容无双也觉得身子虚弱,就在方善婷地陪同下,回到刺史府邸去休息了。而三兄弟难得和乐融融地聚在了一起,三人则依然坐在餐桌边上喝酒谈天叙旧,笑声不断,一直到夜里也才各自回房去歇息。
长孙凛才刚回房没多久,只听见门外传来了叩门声。他走过去把门打开,只见方善婷宛若庭前一枝素淡清丽地梨花,手上拿着一摞衣裳,袅袅玉立在门前。她玉面上染满红晕,一双水汪汪的美眸,含着无比深情,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长孙凛。
“我……这是前些日子你离开之时留下的脏衣物……”尽管两人将会成为夫妻,然而她可能觉得三更半夜来找对方实在是羞煞人。
“这外面天气寒冷,你赶紧进来暖暖身子。”
长孙凛接过已是被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的衣物,竟然拉住了她的纤细小手,轻轻一用力,就让她走了进来。屋内火炉里燃着炭火,焚着暖香,隔绝了外界彻天彻地的寒冷,似一个不真切地梦境。
方善婷也意识到了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心绪慌乱矛盾,她不知自己是害怕呢还是紧张抑或是期待着一些可能。然而之前两人有过数回亲密地热吻后,她已经对他没有刚开始那般太大的抵抗。
长孙凛把衣物放在了床上,见她神色紧张,自是知道她也许有些害怕。便微笑着拉着她地小手,并排坐在的火炉旁的小凳上,柔声问她道:
“我听二哥说令堂前些日子已经赶回京城去准备年货?”
方善婷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让她喘不上气来。秀首低低看着自己的绒靴,银牙紧咬红唇,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听到长孙凛的问话,更是红通了粉脸,轻微地点了点头。
对于是否跟随母亲一道回京城,她也是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按照母亲的建议,留在扬州和长孙凛一道回京城。而这一点头,无非就是承认她实际是在等他回来。对于一个闺中少女来说,尤其是像善婷这样羞涩的女子,足以让她羞臊不已。
“那就太好了,明日我们一道上路,要不跟其他两个大男人,实在是太过无聊。”长孙凛却是笑嘻嘻地说道。
方善婷望见他的笑容,心里的紧张也就放缓了许多。未嫁少女最担心的就是对方觉得自己过于主动,她望着他英勃俊逸的面目,听到他嫌弃两个兄弟这般古怪的话语,便扑哧笑道:“他们都是你的两个哥哥,自小一块长大,自是有说不完的话,怎会无聊呢?”
“有句话说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扬州回长安路途遥远,车马劳累的,再亲的兄弟也比不上一个美女陪伴在身旁。”长孙凛吊儿郎当地说道。
“难怪无双姐姐会说你是个登徒子,你再说那荤话我就……我就不理你。”善婷被他这般露骨的言语说得羞涩不已,正想把小手缩回来,竟是被他猿臂伸手一揽,堪比软柳的小蛮腰已是被他圈在怀中,紧接着樱桃小嘴也被他温润的嘴唇封住,前几次那让人颤抖的感觉又盈满了她的全身。
方善婷在微微挣扎之后,也是温和地闭上双眼,任由他尽情享受自己的小嘴,甚至也学着轻吐香舌,与他的舌头交缠不休,粉颊晶莹红润,美丽异常。
137.怎么可能?
入夜了,幽深的庭院道道大门紧闭,显得更加寂静。溶溶的月光将梧桐树的影子轻轻地映到院落的雪地上
厢房内的红烛在银台上忽闪忽动,微弱的烛光驱走了黑夜的苍茫。
长孙凛双臂合拢环抱着善婷,软玉温香的胴体,散发着摄魂诱人的女性幽香,加上之前晚饭时饮的酒精不断地刺激之下,一股强烈的原始欲望冲了上来。不由分说地低头,火热的狂吻落在她的颊上、耳后、粉颈、胸口。倏地他打横抱起了她,走到了近在咫尺的床沿前边……
他痴迷地盯着善婷冰雪诱人的完美胴体,她那纤弱细致的身段,正如一株迎风颤扬的温婉垂柳。她美得何其柔弱,让人不忍侵犯,却又媚得令人失去理智,恨不能霸占她一世。
方善婷被他的炙热吻得迷迷糊糊的,她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迷离的眼睛痴痴地望着对方,雪白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红晕。半响过后,思绪才回转过来,却发现自己已是衣衫不整地躺在了床上。
全身着了火的长孙凛抚过她娇盈的身子,赛雪的肌肤几乎要滴出水来,玫瑰般的红量亦绽放着致命的邀请。尤其当他环住她盈盈的纤腰,复盖上她平坦的小腹时,他再也抑不住激昂,托持着她小巧精致的下巴,以拇指摩掌着她泛红的脸颊,低头占据她的红唇瓣,狂饮她的甜美。他给她的吻初时温煦,不到片刻竟热如炽阳,才瞬一下眼皮,便转成天摇地动似的掠夺,叫人心惊胆怯。
他警觉到善婷微微瑟缩一下,突然想起了她曾经遭遇过的劫难。于是勉强自己放慢脚步,强忍住下身的欲火正考虑撤离时,她却环上他敏感的脖子。一声细弱的樱咛从她的唇际逸出,美妙得宛若天籁之音,把他仅存地理智消灭得一干二净。
两人之间的宿命缠绵,似乎成了他们注定的缘分。他无法抗拒她的魅力和柔情……
方善婷飘散着发,香汗淋漓地躺在这陌生的床上,窝在了他的怀里。
“在想些什么呢?”一个酣懒富磁性的音调在她耳边响起。亲密的男子正侧躺在她身旁,霸占她滑腻如丝的娇躯,食指优游在她地前胸画下好几道圆符。
方善婷羞涩地躲入他宽厚的胸膛,半响过后才昂起头来。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温言软语地问:“我们这样什么时候会有孩子……?”
长孙凛愣了一愣,他也想起了母亲曾经跟自己说过和方家谈地条件。看她那般急切的眼神。感情自己变成了方家传宗接代地工具啦?看来古代的性知识普及一点都没做到位,他虽然心情不爽。但也耐着心告诉她安全期与怀孕之间的关系。
“你什么时候是月事期?”长孙凛一本正经地问道。
“羞死人了,我不要听……”方善婷浑身火烫,尽管与他已是结体同床,然而她还是难以放开。
长孙凛则是温和地笑了笑,然而当他整理两人的被子避免寒风渗入之时,却是止住了笑容。他双目无意间瞟上了床单上红蕊般的落印,他能确定那是**的落红。回想起之前进入她身体之时,他能感觉到一些阻碍。而她的反应也是痛苦万分。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呢?她不是已经被“长孙凛”给强占了吗?难道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吗?难道自己背了许久地黑锅?可是这不可能。这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他这无赖强行奸污了她。
又或者是有什么其它地原因,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长孙凛紧紧盯着她,睫毛一瞬也不瞬,深邃眸光里不熄的火苗似乎在瞬间复燃。善婷被他看得羞红,热血从小脸一路直往脚底板窜。
“善婷……”长孙凛开口叫了她一声。
“恩……?”她羞涩的紧紧贴在他的怀里,只是鼻子哼着答应了一声。
“当初是我不好……”长孙凛正想着该怎么引导她说出当时的情形,却被她的小手给轻轻捂住了嘴巴。
“凛郎。我已经不记得那次事情。只知晓是已是嫁入长孙家,成为凛郎的妻子。那次……那次就当是上天赐予地缘分。”方善婷以为他是想向自己道歉。便羞涩着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长孙凛就没有继续开口问下去,也不可能开口仔细询问当时地一切细节,尤其其中一个当事人还是“自己”。看来这事情还是得自己去查,不知娘知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何事。
“善婷知道夫家还有一个单姐姐,知道她给凛郎诞下一个可爱的小女娃,还知道夫君尤其喜爱晴儿。善婷也想给夫君一个孩子……”方善婷即使壮着胆子诉说了自己地想法,也就放开心扉直诉她对他的爱意,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是表达出一种最单纯的爱恋,让长孙凛听了甚是感动。
“等我一下。”长孙凛说完,起身跃下床,穿上衣服后往门外走去,不到一会儿,带了一条半温的毛巾挨近她身边。当得知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狂风暴雨,他觉得应该为她做一番服务。
她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后,惊恐地伸手想抢过毛巾。
长孙凛却不依她,将被褥掀起一角,大手轻溜上她圆翘坚挺的粉臀,灼热的唇赤柱同时发动攻势,从她的腰椎处一路往下吻,不顾她微弱的抗议,趁她翘起身子时,将她的玉体扳正,以毛巾温柔且体贴地清理她纯真的印记。
方善婷的身子猛烈颤抖,呼吸几近停止。她以为男女间交往最亲密时,也不过是云雨交欢之时,没想到,这样隔着一层毛巾任他抚触注视,却比那羞涩之时更亲密百倍。
尤其他一脸担忧、小心怕弄痛她的模样,让她猛觉得自己被他视为是一块无价之宝。
想到这点,善婷情不自禁地发颤,赫然发现原本慰借她刺疼处的毛巾已被他修长迷魂似的手所取代,一股曼妙的美好感觉在他纯熟的诱引与缠绵的织网下,慢慢地溜窜涌出,往她的欲望泉源集中,不过片刻,销魂的无力感驱散了所有的不适,即刻泛滥开来,她娇柔的身子无法自拔她随着他亲密的接触而抑扬。
他那双温柔的眼眸让她无法思考,只能落入他的温柔之翼下,晶莹的双眼,无助地望着他,以眼神对他倾诉爱的渴求。
他解去外衣,小心翼翼地与她再次结合为一体,怕弄疼她,还刻意收敛狂奔的冲动。她却不愿他有任何保留,较之之前更为主动,她要他撤尽一切理性的抑制,与她共同攀赴巫山云雨。
迷醉地缠绵过后,善婷倚着情郎汗水淋漓的热体,满足地闻着他独特迷人的男性气息。她像一只软弱无骨的懒猫,伸展着四肢,发出一声轻叹,卷缩进他结实壮硕的臂弯里,沉沉入睡。今夜,不再有噩梦……
晓色美妙,晴空万里。地上白雪晶莹,闪烁如白银一般,在朝阳中闪闪发光。
“无双姐姐,你年后一定要到长安来……”
慕容山庄大清早就派了马车过来接他们的小姐回家,方善婷见别离在即,眼睛已是泪眼迷离,她紧紧地握住了无双的手,似是不想别离。
慕容无双心中也是难过,但她不是一个容易掉眼泪的人,也只是轻轻揽着善婷纤弱的肩膀,强颜欢笑地打趣说道:“你们小夫妻都已是这般恩爱了,我去了不是自讨没趣?”
方善婷闻言顿时羞红了双颊,她赶紧捂住自己热烫烫的脸蛋,低声怨道:“姐姐怎把这话也说出来,这是羞死人了。”
无双看着这个妹妹这般女儿态,自然知道她已得到幸福,除了高兴之外,心中也莫名有些心酸。她环顾了四周,只见长孙况和罗子两人远远地伫立在一旁,留给姐妹俩一个悄悄话的空间,而其它两兄弟却是不见踪影。
“那登徒子呢?怎么昨夜欺负你之后,今日就不敢来见我了?”慕容无双故作轻松地问道。
善婷似乎还未从羞涩中解脱出来,玉面上还是红彤彤的,她羞涩地说道:“今儿下午我们也要往长安赶路,他早上要和冲大哥出去办些事情。我想无双姐姐每次见他总是不高兴,也就没要他及时回来。”
无双勉强地笑了笑,和善婷又说了几句话后,再和长孙况与杜罗子道了别,在婢女的扶持下,登上了马车。望着徐徐往后退的扬州古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也罢,一切就让它成为秘密……”
138.兄弟娘亲
时已腊月,北方的大地纷飞着如絮的雪花。如鹅毛的雪花缓缓而降,把大地染成一片无边的白色,美丽极了。长孙凛一行人由扬州出发,越过淮南道,经过谯州,再北拐至许州。之后,再折西往长安前行。
入夜时分,长孙兄弟赶了一段的路,甚觉疲倦,便在许州附近的大南镇投宿一家客栈,
万家***,人们麇集,黑夜已取代了白天,天际几许繁星正与一轮圆月争辉,一闪一闪的。来安客栈,分成上下两层楼,但见此时灯光耀眼,人影繁织,坐无虚席,正是生意鼎盛的时候。
这来安客栈二楼两带琵琶栏杆的外边,都是厢房。厢房内的环境被店主人布置得精致典雅,满堂四景,诗画挂墙,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有钱的客人设置的。
这东厢房的第一间里,长孙家兄弟三人外带两个女眷,正围成一桌吃饭喝酒,好不热闹。长孙况正默默的斟上一杯松花酒,仰首而尽,然后轻举象牙箸,挟了一块羊肉嚼着,只是神态气色似乎没有两个兄弟那样兴奋热烈。那是自然,毕竟三兄弟就他一人孤身单个,心情失落也是难免的。
坐在老二旁边的长孙凛则是拿起酒壶,又斟满了一杯,轻呷了一口,舔了舔唇角,似是意犹未尽,一仰脖子,一杯酒已然一滴未剩。他似乎饮了不少的酒,双颊微现酡红。而长孙冲和杜罗子夫妻俩则是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给你倒一杯酒,亲密之态唯恐无人不知。
方善婷毕竟是女儿家,自是比其他两个大男人敏感多了。她见自家夫君喝起酒来就没有平日那般细心,便伸手按住他正欲举起的酒杯,然后悄悄地对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注意况二哥的神色。
长孙凛下意识地看了看长孙况,只见他倚着窗子。一双星眸射得很远很远,似是在凝视一轮皎好的明月,又似是什么都没有看,怔怔的发愣。见老二这一番失魂落魄的表情,那是典型的失恋型患得患失症。
正当长孙况欲把手中杯子的酒一饮而尽,长孙凛却是伸手拦住了他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二哥,若是今儿咱兄弟高兴,你喝得大罪我也不管。只是这会儿你这般愁苦模样,糟蹋这酒我可不乐意。”
尽管客栈人多嘈杂,然而在厢房里有木墙隔着。长孙凛地声音也是朗朗入耳。然而他话音刚落,厢房内立马安静下来。长孙况是举着酒杯呆愣地看着他;方善婷的眼神是情意绵绵。勾人心魂;而老大夫妇则是互相交叉着筷子。四人宛若被神定时了一般,足足静止了数秒钟。
长孙凛为这几位的莫名态度是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问道:“不是吗?难道我哪里说错了?”
书呆子长孙况则是猛地将酒杯放下,拍了拍双手,哈哈大笑数声,拍着老三的肩膀说道:“三弟果然是金童下凡,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这话说得是精彩绝妙。妙!”
长孙凛这才想到李白这首诗句要在一百多年后才能出现,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这后人引用前人的名言警句本来就是一个习惯,若是谁不知晓一两句那还不成了大文盲了。只是他这一时间错乱以后,自己就难免成为大诗豪了。
“你大哥还总说三弟是不学无术,就凭三弟这随意一句话,也胜过国子学里的先生无数。”杜罗子也开口称赞道,还不忘了白长孙冲一眼。似在责备他之前所说的假话。
长孙冲无辜极了。他冲着老二大喊冤枉道:“二弟,你可以出来作证。当年老三不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平日里除了在外和杨温两家公子鬼混,何曾上过学府。只是这老天爷实在太偏心了,三兄弟中就他模样长得最俊,还让他不学无术反成材。面对着你这老天宠儿,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得不服啊。”
长孙冲摇头晃脑地开玩笑似地抱怨了一番,末了还不正经地对长孙况说了一句:“老二,你得赶紧对无双妹子先下手为强,若是我晚些动手,怕是连罗子都成老三的了……哎呀,夫人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
话音刚落,他便露出了龇牙咧嘴地表情,原来杜罗子随着长孙冲的身体逐渐康复,她的母老虎本性也逐渐显露无疑。这会儿小手已经利用桌子做障,在他那腰上最多肉地地方实施玉爪神功,将长孙冲遗传自其父的妻管严显露无疑。
长孙凛这回也坐回到座位上,善婷一直望着他地眼神缠绵热烈直把他的骨头都酥软了。这也难怪的,两人本是新婚燕尔难舍难分之际,这会儿再让饱读诗书的她看到自己夫君文采飞扬的一面,那种迷恋爱慕之情更是难以抑制地泄溢出来。她趁其他人不注意,羞红着脸颊将自己的小手往爱郎手上一放,两人就在私底下亲昵起来。
长孙况见眼前两对新人鲽鲽情深的模样,再想到无双临走之时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态度,而长孙冲地话语更是刺激他地失落。便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大哥,你和嫂子怎么和我比呢?无双对我一直是若即若离的。前些日子我与她还能说说话,自她从县回来之后,则是连话也都说不上几句了。”
善婷则是与无双最为亲近,见大伯这般抱怨,她也不免开口为姐姐说几句话,也顺便安慰长孙况:“况二哥,你想想无双自县回扬州不过就一日多时间,且她身子骨尚未痊愈,哪有力气和精神去理睬外事?二哥稍安勿躁,待年后我已邀请无双姐姐到长安做客,那会儿你想与她说多少话都成。”
长孙冲也是出言相劝着道:“对,现在三弟与无双妹子的过节已经消除,娘以前也是习武之人,对她这个媳妇自是只有喜欢的份。到时候就让娘为你提上这门亲事,咱娘亲连两仪殿都敢闯,还怕他慕容山庄不同意?”
长孙凛想到母亲在皇帝大臣面前依然是面不改色,护犊心切的样子,便也跟着说道:“对对对,有咱家娘亲出马,二哥你也就别在一边愁眉苦脸的了,回去大过年的你该高高兴兴地。”
长孙况被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倒是心中有了几分安心。他则是正儿八经地对方善婷说道:“三弟妹,此事那就拜托你了。娘亲那里我倒不怕她不帮忙,只是这婚姻大事本来要两情相悦,夫妻才能相亲相爱。若是抬出咱长孙家的名头,让无双嫁入咱家,我倒是不甚愿意。”
长孙凛则是揽住了善婷地纤细腰肢,得意洋洋地说道:“老二你也想得太多,善婷不也是娘出马给带回咱家的媳妇,你看如今我俩不也是两情相悦,相亲相爱?”善婷听见情郎这般口无遮拦地,顿时羞涩地无处可藏,只得连连用粉拳略作惩罚,只是她娇弱无力更像是撒娇。
“对对对,二弟你也别这般女儿态了。要知道咱们娘亲无所不可,无所不能,万一你真搞不定无双,那就让咱娘亲出门,过不了一年咱家准再添一大胖小子。”长孙冲也喝了不少酒,也跟着老三说起浑话。
说完三兄弟相视一眼,更是哈哈大笑,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当想到娘亲时他们不免心中涌上一丝融融的温暖。而远在长安忙着过年事宜的窦凤,这会儿正麻利地指挥着下人搬上搬下,却是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望了长孙无忌一眼,心里便是嘀咕着是那个臭小子在外面叨念自己。
他们五人填饱肚子,洗沐完毕,便要了三间上房休息去了。当然,只有长孙况独处一室。长孙凛和方善婷两人为了恢复疲劳,心知明日还有路程要赶,也相拥而睡……
“当当当……邦邦邦……”
远处轻轻传来报时的铜锣声以及梆子声,是三更天了。
长孙凛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闭了闭眼,咕动了一下喉头,感到喉中有些干涩,侧了一下仰卧的身子,伸出右手朝小几上的茶壶摸去……
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忽地至他所睡的客房前停了下来,紧接着是数声轻微的敲门声。
长孙凛这时将善婷紧紧贴着自己柔软的身子往里推了一推,然后披上衣裳去小心开了门。
藉着微弱的灯光,仍可清楚的看清来人。
139.单家庄
但见来者戴皂荚巾,穿黑色劲装的彪形大汉,长孙凛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谁,他笑着问道:“胡兄,你怎么在这里?”
“这大南镇离汝州不到两时辰的脚程,我听闻三郎自江南归来,自是要在此等候,邀请你这单家女婿到家中做客一趟。”来人正是之前曾送给长孙凛一壶酒的胡忠,他也是憨厚地笑了笑,态度相当诚恳。
“胡兄之热心让在下甚为感激,只是不知胡兄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行程?”长孙凛正疑惑自己的行程是如何曝光的,毕竟他们这次只是一家人同行,他之前带去的士兵们都还留在江南道各地执行任务。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三郎既能说出这一绝言妙句,怎能想不到为什么呢?”胡忠笑着说道。
长孙凛沉吟一番,虽然他们的行踪也不算什么秘密,但也只有扬州官署和家里人知道他们的确切行程,扬州那边离这里太远了,也就是说是……长孙凛便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是外姑曾到长安去探望了她的小外孙?”
“三郎果然是我们单家女婿,胡某深夜来此,只是想请三郎到家中一聚。我们义庄就在这城郊不远处的大南山,约莫一个时辰即可来回。”
长孙凛想到怜卿和自己在一起,连孩子都生下来了,而他还没有给她一个婚姻仪式。虽说他这个现代人也不在乎这个,但是岳母家也总要去一趟看看,也便点头同意了。
“凛郎……凛郎……”,这时屋里传来了善婷慌乱的声音,长孙凛知道她可能醒来见不着自己,便拱手道:“胡兄请在楼下稍后片刻,在下跟内子交代几句这就下去。”
胡忠也是露出了一副明白的表情,嘿嘿地笑了两声,神色揶揄地说道:“三郎不愧是风流男儿。这家中放一个,路上带一个,日子倒是过得逍遥潇洒。”说完他便拱拱手,转身先行离开。
长孙凛关上房门后回到床沿,见善婷已是穿上小衣下床去找他,便赶紧将她一把抱回床上说道:“这么冷的天你穿这般单薄,怎能下床乱走呢?”
方善婷将她柔软馨香的身子紧紧偎着他,娇嗔地说道:“我一起床就不见你在身旁,心中自是焦急。怎能耐得住心守在床上?”说完两只粉臂紧紧抱着长孙凛,生怕他又像刚才那般找不着了。
长孙凛恍然的笑了一声,柔情体贴的替她盖好被子。刮了刮她的小琼鼻,柔声地说道:“你这小妮子。适才我出去小解之时碰到了一位旧友,与他寒暄了几句。善婷你再睡一会儿,我去让大嫂过来陪你……”
“你要去哪儿?我……也要和你一起……”方善婷闻言知道他有事要出去,更是急急地说道。碧玉破瓜的小娘子是最喜欢黏着丈夫地,方善婷就算情况有所不同,但她也不例外。
长孙凛感受到她浓浓的深情,心弦不由颤动了一下,他俯下身子吻住了她的小嘴。方善婷也红着香腮。主动凑上温润的红唇。两人如胶似漆一番后。长孙凛则还是坚持让她留在客栈里,原因是他这回是要前去拜访单怜卿的娘家。方善婷知道详情后也是撅着红唇,眼巴巴地让他离开了。
黎明时分,曙光已见,月挂西山,宿鸟出林,野外冷风吹来。寒意更盛。
长孙凛在胡忠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来到了大南山山坳的一个村庄。月白风清,原野和树林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白色的新衣。黎明时分到此一游感觉也不错。
单家庄一看上去倒像是一个普通的村庄,据胡忠介绍,这个村庄是单爱莲利用单雄信当年遗留下来地遗产购置房屋田地,安置一些因战乱而无家可归的
百姓,一直生活在此处。当然有些东西胡忠是不会说的,比如说这山庄里还有一些诸如窦建德、李密等起义军地后代,或者是支持李建成的一些遗老们。总之一切有可能反唐地势力,到单家庄来都将受到欢迎。
村子已经笼罩在黎明的暗暝中,漂浮着一种说不上是烟火还是泥土的气息。两三辆牛车打这里经过,咕噜咕噜的空车声,忽而低下去,忽而又搞起来。
铁匠铺的门前站着两匹驮马,在它们的黑影旁边有两三个身着灰色布袄的村民,正在悄悄地谈着什么话。铁砧上放着烧得通红的马蹄铁,火花冲破了黎明地黑暗,几乎一直飞到泥土路中。正在说话地人们不知怎的突然笑了起来。月亮已经渐渐沉下了这一排家屋后面那些高大的橡树梢头,连日的大雪把一排屋顶染得一片雪白。
耕牛的哞哞声连在路上也能听得见,远远地可以听到更鼓声当当地打了五下。村里的大部分人家五更就起床了,这个时候处于一种封建小农经济的朝代,然而单家庄却是以一种类似文化大革命时地大锅饭。
庄里地每个人都能领到自己的一份口粮、衣料甚至丧葬婚嫁费用,而他们也得贡献出自己地劳动力。因此他们的生活是能得到保障的,需要自己创收的主要是零用钱。如果要提高生活水平,单单是靠庄里给予是远远不够的。然而单家庄村民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样为柴米油盐发愁,生活上算过得去。
所以在长孙凛看来,这个平静的山庄给人的感觉是很祥和安宁的,诸如低水平的福利小社会。若是没有那些所谓的家仇,这里可以堪称是桃花源。更何况此处还是他最爱的女人小时候成长的地方。
两人又约摸向前走了数百步,没作停歇,拐入一岔道向西走去,天亮时,隐约见得前面有一农舍,零星听得几声犬吠,
“三郎,请往这边走,前头就是我家所在。”胡忠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长孙凛先往前走。胡忠的家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农舍,门前蹲着一只一只眼睛的黄皮狗,屋里面还隐约听见孩童悦耳的脆声。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走进房舍的时候,只听见一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向母亲撒娇道。
“你爹说出去接一个客人,待会儿就回来了。”
“今日家里有客人来吗?”正在这时,只听见门扉嘎吱一响,长孙凛随着胡忠后面走入了他家,屋内的火盆里的炭火已经被烧得旺盛,尽管冷气也随着开门溜进一些,但依然是相对暖和。
只见一位身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妇人匆匆走了出来迎客,而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扎着总角的虎头虎脑的儿童,侧着小脑袋睁大着眼睛从门边往外屋看,甚是可爱。长孙凛看着这小家伙觉得好笑,正所谓“儿童不惯见车马,走入芦花深处藏”。平常家庭的孩子们没见过世面,一般都较为胆小腼腆,然而这却显出孩子的天然的心性和淳朴。
“这位……这位是单家的姑爷吧?您请坐,赶紧坐……”胡忠媳妇也是一个普通农妇,这是慌里慌张地给长孙凛擦拭了一张矮凳,放在火盆边上,连忙邀请他坐下。“这屋里的环境不太好,只好请您将就将就……”
长孙凛见胡大嫂又转身去为自己倒茶,笑着说道:“嫂子,没关系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不用太客气。“
胡忠则是一把将长孙凛摁到板凳上,豪爽地说道:“今日既然三郎来到家中,咱们都是好酒之人,就让你嫂子做两个小菜,你我二人今日喝个痛快!你等等,我去去就来。”说完他便往里屋走去。
长孙凛则是坐在火炉旁,无聊之余打量了这屋内的环境。窒内摆置得非常
简单,一个矮柜,一张桌子,一只木几。几上放着一个瓷制的茶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就此之外,就是一些已经晒干的农产品,屋子里有一股浓浓的腌肉的味道。
这样的光景倒是出乎长孙凛的意料之外。虽说怜卿不像世家闺女那般娇生惯养,但与她生活一段时间之后,以她的谈吐的气质,在长孙凛的想象当中,单家庄应该是一个大宅院,而并非像这样的简单朴素,甚至说得不好听就是简陋。其实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怜卿自小就被送去培养,目的是使其成为“能使君王不早朝”的红颜祸水。小家碧玉的女子自是无法入皇帝的眼光,为此单爱莲可以说是费尽了苦心,可千算万算她就是没想到长孙凛的出现。
140.胡家姐弟
“你去……”
“你去……”
长孙凛正发着呆呢,却听见里屋两个孩子在交头接耳的童稚声。他扭过头一看,却是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在望着自己。除了刚才见到的小男孩以外,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童,长得娇小可爱。他听两姐弟推三推四地,似乎想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便笑着挥了挥手,让他们都过来。
两个小家伙先是见自己推搡被客人见了,顿时呀地叫了一声,腼腆地躲了起来。小女娃还用粉嫩的双手捂住了红扑扑的小脸蛋,从指缝中偷偷观望外屋的动静。见那个好看的大哥哥笑着对自己招手,想到阿娘教过自己的待客之道,便低垂着脸走了过去。
“哥哥……”小女孩走了出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她大约和坐着的长孙凛这般高,闪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她身后还跟着她的小弟弟。
长孙凛见这个女娃娃的头发高高束起,用红色的彩带在顶上打一个发髻,那模样像是一个活的布娃娃,惹人爱极了。长孙凛想起家中的小晴儿,心中父爱泛滥,便一把将两个孩子抱在膝上,在小妹妹红得像苹果的脸蛋亲了一下。
“哥哥……”小妞儿被他这般亲热地抱住,心中的怯懦也就消散了许多娇甜可人至极的叫了一声。而那小虎头则还是硬邦邦地坐在他的膝盖上,一双警惕的大眼睛直溜溜地望着他,似乎还没放下孩子天生的防线。
长孙凛不禁莞尔一笑地问道:“你们两姐弟适才有什么事情要跟哥哥说的?”
“哥哥,娘说你是怜卿姐姐的姑爷,那怜卿姐姐是不是现在住在你家里呢?”小姑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长孙凛,期待着他的回答。小男孩也忙不迭地点着小脑袋,呆呆地看着,似乎也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那是自然,你怜卿姐姐不但住在我家里。而且她现在还做了娘亲,你们也有了一个小妹妹。”长孙凛想到在家中的妻儿,心中更是洋溢着一股融融的温情。
孰知他这话一出,小男孩顿时便是扁着红润地小嘴,两眼一红,泫然欲泪地叫道:“姐姐有小妹妹了,姐姐不回来看我们了……”小女孩也是垂下小脸,一副失落的表情。
长孙凛看着这对可爱的姐弟俩,想到怜卿平日里别说自家女儿。就连妹妹小滢儿,她每次见到也要抱上亲几回。想必这两个孩子也被她当做心肝宝贝,想到此他眼中射出一股慈兄般的眼光。笑着说道:“姐姐现在要带小妹妹,自是不会回来。可是哥哥现在替姐姐回来看你们啊。”
说完他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两个在旅途中无聊给削成的小木偶,本来是答应给善婷做的,现在看来给两个孩子似乎更合适一些。小孩子们向来都是有奶便是娘,加上长孙凛刻的是现代动漫的唐老鸭和米老鼠,表情模样栩栩如生,较之这个朝代的千篇一律地阿狗阿猫倒有几分新鲜,两个孩子拿着手中的木偶是爱不释手。
男娃儿年纪尚小。玩着玩着就不记得怜卿姐姐这回事儿。而小女孩则是一边玩一边侧着脑袋,娇憨地问道:“哥哥。怜卿姐姐是不是和你一起住在长安?长安是什么样的?跟许州一样热闹吗?”
这山里人家地孩子自是没去过多远的地方,最远也不过是跟着爹娘到许州地集市上,在她看来许州已是一个相当热闹的地方了。长孙凛听着那天真无邪的话音,不禁感到好笑,他刮着她的小鼻头,笑着道:“长安比许州可是热闹多了,那里有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好吃的小食。还有许许多多从番邦过来的胡人。这些人长得可跟咱汉人不太一样,有的眼睛是绿色或蓝色。有地鼻子长得跟老鹰鼻子似地,还有的会吹着笛子让大蛇舞动……”
两个小家伙都仰起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盯着长孙凛,似乎已经被他所说的长安稀奇古怪的事物给吸引住了。这时胡大嫂捧着一碗茶水和一篮桔子走了进来,见两个孩子这般不认生地坐在客人的腿上,赶忙训斥地说道:“大妞,水娃,你们两个怎能坐在哥哥腿上,赶紧下来!”
“不嘛,娘,我要留在这里和哥哥一起玩儿。”女娃娃不依的扭着腰,撅着红嘟嘟的小嘴,可爱至极地撒着娇。
胡大嫂俯下螓首,笑着哄道:“乖,听话,不然娘不喜欢你了。”
小姑娘万分不愿地点了--下头,朝长孙凛笑着说道:“哥哥,等我长大了,你带我去长安看怜卿姐姐,好不好?”
长孙凛轻笑着回道:“小妹妹,一定。”小姑娘这才带着天真的笑容,牵着小弟弟地手,蹦跳出门外。
胡大嫂这才走过来,抱歉地笑着对长孙凛说道:“长孙公子可别见怪,我们这乡下人家,娃娃们都不太懂事……”说着她手里一边搅动着茶叶,为他沏上茶水。
长孙凛赶紧起身接过了递过来的茶杯,笑着说道:“大嫂,怜卿是我的媳妇,我们夫妻同为一人。这单家庄既是她的家,那也就是我的家,你就不要那么客气,就跟胡大哥一样称我为三郎好了。”
说完两人还客套了几句,然后长孙凛的名份就算是定下来了。说来也奇怪,大凡人在去了别人家后,本身个性相投的两人便会感觉更亲密些。这不,长孙凛之前还“胡兄”“胡兄”那般客气,这会儿就改口称之为胡大哥了。
这会儿胡忠也捧着两个大海碗的菜走了进来,顿时整个屋子里的咸鱼味被冲淡了,而飘逸着一股饭菜的香味。胡大嫂赶紧将屋内唯一的桌子挪到了火炉旁,长孙凛正要过去帮忙,胡忠却是连忙阻止说道:“三郎你就坐在那儿,这些事就得她们娘们家给做的,你是咱家的客人,这些事情哪能劳你帮忙,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长孙凛却还是伸手过去将那桌子给移了过来,笑着说道:“胡大哥,我之前已经跟嫂子说过了,既然我是单家的姑爷,到这里大家都不用这般客气,不然我可就嫌你们生疏了。”
“好!你这兄弟就是爽快,没有那些京城来人那般臭脾气。”
胡忠将那两碗菜放到了桌子上,只见一个碗盛着的是飘着清谈香味的炖菜,仔细看里边蘑菇白菜烟笋咸鱼,一看就知道就典型的农家菜。而另一碗则是香喷喷的爆炒羊肉,可口的香气绕屋脊,让人不禁胃口大开。
胡大嫂再上来几个小菜后,主客两人便是面对面坐在了餐桌上。虽说是大清早的,长孙凛走了一段长路,加上天寒身冷,这会儿也是饿了。胡忠从矮柜里捧出一坛酒来,往长孙凛身前的空碗倒满,然后又往自己的碗里倒上,双手捧着碗对长孙凛敬酒道:“三郎,在下有礼了,请满饮这碗。”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长孙凛见对方这般豪爽,这下也不推辞,仰起脖子来也将这酒给干完。然后笑着赞道:“大哥所酿之酒果然酒如其人,醇香厉咧,酒劲十足。”
胡忠则是哈哈大笑着说道:“三郎有所不知,怜卿这丫头别看她长得纤纤细弱的,可酒量却是甚好。我这酒年年都得给她喝掉好几坛。”
长孙凛则是讶然,怜卿自从和自己在一起却从未喝过酒,看来自己对这位夫人的了解还是不够的。不过他想想也就释然,要知道怜卿跟他没多久后就珠胎暗结。而后长孙凛还给她教过一些孕妇保健知识,她这个做娘的即便是平日里有什么爱好,只要是对宝宝产生不良影响的,自然也都会一一收敛。
胡忠也是动作快捷地往两个碗里倒满,然后又是捧碗再敬酒道:“三郎,这碗是我胡忠敬你的,虽说咱们兵贼两家,但若不是多得你关照,怜卿或是单家庄都有灭顶之灾。”
长孙凛听了他的话后,自是知道对方的意思,不动声色地将碗捧起来小嘬一口,然后放下碗来说道:“单家庄上回所做之事,之所以未曾被抖露出来,那是因为有突厥替你们给挡下来。幸得我唐军兵强马壮,颠覆了突厥国土。只是叛国事贼之事,乃是本末倒置,即便是有多大的仇恨,若是酿成大祸,想必你们的先人九泉之下也不得心安。”
141.单母请求
胡忠似乎被长孙凛一句话给说堵了嘴,一下子有些恼了,一张黑脸涨得像猪肝一般,一脸忿忿地说道:“兄弟你有所不知,按理来说我们乃是大隋的子民,只是那隋炀帝弑父称帝,横征暴敛,苦及百姓,蒲山郡王李公这才起义造反。当年李渊晋阳起兵,也还曾写信给我李公称臣。只是他李唐得天下后,先是毁弃前言,而后连连杀害我瓦岗军的李公单公,李世民更是弑兄逼父,这李唐就没一个好人。我单家庄不过是想借助外力为先父先祖报仇,这国乃是他李唐的国,并非我单家庄的国”
长孙凛看对方这般激烈的反应,也知道这段历史积怨已深,是无法从中调解的。他皱着眉头看着胡忠说道:“为人子女,为父报仇雪恨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胡大哥我想问你,我朔西坡三百名士兵是何时与单家有杀父之仇?!我汉人百姓又何曾与你单家有杀父之仇?!若是你单家庄抱了这一仇恨,而突厥却因此而叩关进入,这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将如何抵挡?难道单家庄有退敌之力?”
虽说文人学士相对来说思想行为有些迂腐,然而他们却是能比武夫多一些大局观或者民族气节。而单家庄的大多数瓦岗后人大多都是继承了先人的绿林性格,只是想到要利用突厥颠覆李唐皇权,而他们则像在隋朝末年那样起义造反。只是在这种刻舟求剑的思想下指导的行动,最终的结果只可能是以失败而告终。
“你……我……”胡忠被他这般连续发问给问得气势也就下来了,他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然后默默地为自己倒上一碗酒,猛地喝完后,然后请长孙凛吃菜,完全没有气势地说道:“此事由于间中有奸人从中作梗,我们也考虑有失。咱们先不说这个了,三郎请吃菜。待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长孙凛疑惑地看了胡忠一眼,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要保持那人的神秘性,他也就不便多问。冷场些许后,在双方的刻意营造下,餐桌上的气氛又恢复了原先的和气。本来两人就没有什么私人恩怨,更谈不上深仇大恨,只是大家立场不同,可以说是各自为主吧。只是长孙凛的“主”怕是定义相当模糊。
吃饱喝足后,长孙凛便随着胡忠走出了他家,沿着一条坡度缓和地深谷。一直往上走着。晴日照耀,积雪消融。一路上所看到的,都是一排排的农舍。周围是整堆整堆裹着银装的干草。
时或有老人家牵着流着鼻涕的小孙子的手到这里徜徉,时或是垂发扎成两小髻的小脑袋们从冰冷的干草里钻出来,手里抱着晃着鸡冠的母鸡,在干草里寻着种种小虫。圆脸地**则是从篱笆里探出头来,看到孩子们在干草上嬉闹,露出了笑脸。而一个老妇则是伸出粗壮的胳膊,从井里提上一只湿淋淋的大桶。水桶在绳子上抖动着、摇晃着。滴下一滴滴闪光地水珠。
沿着山谷继续前行,几番周折后,但见一处显然是一口深邃的山洞,望着临时搭造地木门,猜想这口山洞一定还有很多岔道。果然走进去后便也是走了不少弯道,一阵阵浓深的湿气袭上长孙凛的鼻尖。这洞内顶壁约一丈来高,两旁宽约九尺不到。两壁并没有长上苔草。显然部分是人工开拓加宽的。此外,壁下插着两支燃烧松子油的火把。给予这黝黑的山洞增添一点光亮。
走到山洞尽头,长孙凛却是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他的岳母单爱莲。只是这时地她却没有上回见到地那般神采奕奕,而是脸色苍白地躺在了竹床之上。气色虚弱,两眼无神。而在她身旁有一个妇人正把一叶奇形怪状而且隐隐传来一阵呕人之气的药草,撕成片片,然后揉成糜烂,为她手上的伤处敷上草药。
单爱莲皱着眉头,猛地一阵割心之痛由伤口处陡然传来。她痛苦的张口,几乎要忍不住的嘶出声音来。却见到长孙凛二人,便是忍着身上的伤痛,微微喘了一下息,沉声接着说道:“胡忠,你怎把他给带过来了?”
胡忠则是慌忙地上前解释道:“嫂子,此事需要三郎照应,夫人向来知道我胡忠口拙愚笨,怕是很难说清楚,只得请三郎到此与嫂子细谈。”
长孙凛则是暗自奇怪,据怜卿所说这个外母的武功高深,一般人怕是难以近她身,究竟何人这般厉害?能将她伤得如此之重?既然她是晴儿地外婆,他也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便上前附身关切地问候道:“前……外母为何这般光景,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单爱莲似乎伤得不轻,斗大地汗珠已在他额角上滴淌着,汗落如雨。她看了长孙凛一眼,蹙着眉头哼了一声,叹了一口气后缓慢地说道:“这些事情是你处理不了的,既然你已经到此,老身也就厚颜想求你一件事情……”
“外母请说,客套话就省却好了。”长孙凛听她地语气没有了以往的犀利,便是知道单家庄也许发生了大事情。
“我女怜卿,既已为你长孙家育有一女,望你日后能好好对她,不得让她流离失所,无依无靠……”单爱莲依然皱着眉头,忍着痛苦颤声说道。
“那是自然,怜卿……”长孙凛甚是好奇,虽说单爱莲看来伤势严重,但也不至于到说出如此托付的话语。
单爱莲则是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提高嗓门说道:“此事你身为她夫君,自是应该做的,老身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她顿了顿后继续说道:“这单家庄约莫两百多户人家,自隋末战乱后就一直在此居住多年,一直均是安分守己,勤劳垦作。大多数人皆不曾参与我单家义士的行动,老身希望若是将来单家庄出了祸事,望你能对这些平民百姓有个照应。”
长孙凛低头沉吟一番,他倒也渐渐地理出了头绪,单爱莲这回而恐怕不是劫大炮那么简单。单爱莲看他眼眸闪亮,神色变幻无常,也知道他大概能猜出些什么,便是强颜欢笑地说道:“怜卿虽然没有按照我的意思走下去,但是她为单家找来一个好女婿,你在江南的所作所为,已是传遍了大江南北。老身相信我单家祖祖辈辈也感欣慰,希望你能以慈悲为怀,这也是老身这辈子唯一厚颜求人之事。”
长孙凛看了她那或许是因为伤势而显得有几分苍老的脸,心头像是被一块石头压得沉甸甸的,他茫然地点点头,然后又抬头问道:“怜卿知道你的伤势吗?”
“此事万万不可告知她,这孩子虽然在你面前显得柔弱顺从,实则她的性子也是倔强执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身只希望她下半辈子也和现在这样:安安乐乐、无忧无虑。上一代的怨恨,就到老身此处止住吧……”
单爱莲说完后整个脸似乎都黯淡下来,她一个女人这后半辈子忙忙碌碌,咬牙坚持,就是为了心中的深仇大恨。然而随着岁月流逝,眼看着报仇雪恨的可能性越发渺茫,怎能不让她愈发痛苦、愈发焦虑……
离开单家庄后,长孙凛骑上租用的马匹,一直是信马由缰地往客栈走着。山岭上白云飘飞,江边处白雪皑皑,满目都是北方冬日里冷落萧条的景象。今日这单家庄一行,倒消散了他回家的兴奋,心中增添了无限的怅惘。对于人类而言,太多太多理不清的纠结,太多太多人生的矛盾,让人感到自己的渺小。这种感觉是绝对让人感到消极的,尽管人们会从其他地方找到积极的情绪,比如说----爱情。
当长孙凛回到客栈时,他远远就望见了方善婷正顶着严寒站在大门口四处翘首盼望,白嫩晶莹的小脸此时也被寒风吹得通红,她的小手袖在两边袖子里,莲足使劲跺着意图用行动驱赶冰冷。然而她身后相对来说较为暖和的客栈大堂,却没有吸引她进去取暖。
“夫……凛弟,你回来了!”方善婷一眼就看到了那期盼已久的身影,她惊喜地叫了一声,却又将那脱口而出的称呼给收住改了口。毕竟两人尚未成亲,她在床第之间的称呼却还是羞于在大庭广众说出
长孙凛滑鞍下马后,将马交由客栈小二打理。见到善婷这般模样,他刚才郁闷的情绪暂时被置于脑后,而是走过来牵着她的小手,走进客栈说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在里面暖和,非要跑出来等呢?”
善婷浅浅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相对于长孙凛的其他女人而言,她是受过传统的女德教育最多的女子,自是把夫君当成内心中的天地。
在与老大老二会合后,长孙凛一行人又坐上马车,启程前往长安奔去……
142.
大年二十九,新年将至,长安城里到处洋溢着要过年的喜庆,家家户户都在打扫家屋和准备年货。人人脸上都开始展露出喜庆的气氛,毕竟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前几天长安下起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满天纷飞的雪花如柳絮般飘飘洒洒,一直下了三天三夜,直到今日才见消停。然而雪积在地上足足有几尺深,树上凝结着晶莹的冰花,屋檐下挂上了长长的冰柱,把本来壮观雄丽的长安城装饰得洁白静雅,这倒是给新的一年添上了瑞雪兆丰年的预兆。
尽管是事事顺心、吉祥如意,然而长安城的百姓也察觉这几日守城的士兵检查得相当严格。自皇城到城门,隔不远放一个哨位,尤其是皇宫一条街上一直到承天门,已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随处都可见皇家锦衣缇骑,提刀持枪地巡游城内。然而也未见有任何大事的告示贴出,因此百姓们虽也有所不安,但也未到达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
左千牛卫贺兰楚石这一年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尽管其兄贺兰越石与一年前因病去世,然而兄长在世之时为其与侯家订下了媒妁之约,年前娶了侯家小姐后,他在禁军中的地位则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虽说千牛卫不过是一个小官,但是凭借着外父陈国公侯君集的地位,他与当今的太子殿下结下交情,相信待日后太子南面称尊,他贺兰楚石将来也必定会出将入相,光宗耀祖。
每当一想到这些,贺兰楚石就开始飘飘然起来,每次看到自己的同僚,尽管军阶乃是一样的,可他就是觉得自己比他们高上一等。而面对那些平民百姓,他更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总是幻想着将来自己有一天成为了今日的长孙无忌或者房玄龄,这些人恐怕都要向自己卑躬屈膝的谄媚。
只是离那日子还有一段时间。他贺兰楚石现在还需要在城里执行任务。据说前些日子皇上出城前往献陵昭陵拜祭之时,被一群武艺高强的逆贼刺杀。尽管宫中侍卫拼命护驾之下,那些刺客损伤惨重,但还是有几位刺客负伤逃离。而龙体受惊的皇上则是圣颜大怒,在各地布下天罗地网,秘密搜查刺客行踪。因此尽管将近新年,他们这些京城禁卫也不能好好休息,每日加班加点地严查城内进出人口车辆,以防再次出现诸如情况。
贺兰楚石一想到这里他就心情不爽。听说太子召集各位赵节杜荷等人,在东宫模仿胡人在野外烤肉聚餐,若是他今日也能在场。那可是一个与殿下增长交情的好机会。
心情不爽地贺兰楚石在工作时总是带着一点不良情绪,刚才就有几个百姓被他无辜推搡训斥了一番。然而这会儿走过的马车中人他是不敢得罪的。虽说侯家与长孙家没有什么交情,但长孙冲这位赵国公府上的嫡长子,以前还做过他的上司宗正少卿,因此贺兰楚石一眼就认出了车里探出头来的贵公子就是长孙冲。
他便立马命令士兵允许通行,然后毕恭毕敬地将送马车入城。只是当那马车走远一户,贺兰楚石见其他士兵都在忙碌,便是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暗骂道:不就是靠你老子当年运气好攀上了当今皇上。还不是被自家兄弟给抢了媳妇。”
正当贺兰楚石正阿Q式地嘲讽长孙冲。却见一个十来岁的半大男孩骑着一头小马驹,正睁大着眼睛看着他,眼神里也是充满了不屑和嘲讽。贺兰楚石见这一少年身着一身黑色劲装,皮肤黝黑,身材结实。看上去就像是某个镖局家的孩子或者是无名武夫家的孩子,他也就不当那么一回事,只是圆瞪着眼睛呵斥道:“看什么看?!你这乳臭小儿。哪里来地?”
那少年却也是高傲得很。平日里娇惯的他被对方这般粗鲁对待,心中便是恼怒极了。他也回骂道:“呸,你这个人前谄媚人后坏语的小人,凭什么要问我来路?!”说着他还高高地昂着脑袋,做出嗤之以鼻地表情。那贺兰楚石正是洋洋得意之时,哪里能忍受这一半大少年对自己这般讽刺,他顿时脸色变样,一脸凶横地说道:“嘿,这城门就是归我所管,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从老子这里进入京城。”
少年被对方这般威胁,不怒反而哈哈大笑。笑音未落,只听嗖地一声,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马背上飞下来,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贺兰楚石只感觉身体被人触动一下后,他再定睛一看,那少年人已是稳稳坐回马背,而手中竟然拿的是贺兰楚石的千牛令牌。
贺兰楚石被人戏耍一番后,这回可真是恼羞成怒。他本来还想到禁军军纪,但又想那些行刺皇上的刺客都是些武艺高强之人,这少年年纪轻轻就能有此等轻功,看来也是出身于武林家族。即便他与刺客毫无瓜葛,我就算栽他一个罪他一个小子又能怎样。想到这里贺兰楚石便是狰狞地笑着说道:
“好小子,你这武功还真是了得……”说完他便大声喝道:“来人啊,这里发现有一刺客同党……”贺兰楚石自知自己武艺不精,但是人多力量大,他就不信他们几个士兵还收拾不了一个半大的小子。
果然,其他禁军侍卫虽然与他不和,但也是邀功心切,听到贺兰楚石这般大叫,更是蜂拥过来,按照他的指示,不由分说,冲上前去就是要一把拿下这少年……
由于回城后长孙凛要将善婷送回方府,加上新年将至两人恐怕要分开一段时间,这新婚燕尔甜甜蜜蜜地两人自是难舍难分。在即将入城地官道上,长孙凛更是命令马夫缓慢行驶,如此以来他们便落后长孙冲和长孙况的马车许久。
“夫君……我……”方善婷这会儿也不顾女孩子的矜持,柔软如绵的娇躯一直贴着长孙凛不放,她粉面红晕,红唇微张,似是要说什么,却又羞涩不安。
“我的小娘子想要说些什么?是要夫君亲亲还是抱抱,或者是……”长孙凛左手揽着她柔若无骨的细腰,右手却是不老实地深入她的衣服下摆,触及她那温暖滑腻地肌肤,那手感真是一种享受。
方善婷这些日子也和他更是亲密,自是知道他接下来想说地话过于隐私,便羞涩地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那些荤言荤语,期期艾艾地继续说道:“夫君,……年后我想……想去看看怜卿姐姐和晴儿……”
哦,原来是新人要到家里拜山头,长孙凛不禁吃吃地笑着,方善婷见他这般坏笑,更是羞涩得直往他怀里躲。那小手也学会了罗子嫂子地训夫神爪,专找长孙凛腰部的肉上扭了一把。
长孙凛在这事情上也不含糊,他便拢着她怂恿道:“要不然你就像怜卿那样先住进长孙府,将来等到长乐守孝过了,咱们一起举行大礼?”
方善婷也不愿与个郎分离,上次与他见面后便是一年多未曾见,不安与相思之苦她可是吃够了。只是她与怜卿情况又不太一样,毕竟怜卿在户籍上是一个被卖到怡情院的无家可依的女子,而善婷却是世代为官的方家的唯一孙女,若是这般随意恐怕有损家族体面。
长孙凛见她这般为难模样,便知道对方心事。他也不勉强,而是笑着从她身后将她馨香柔软的娇躯拢在怀里,凑在她敏感的耳根处吻了吻,然后说道:“你在家中也不要紧,咱们以后还可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昔日有文君夤夜私会情郎,今日有三郎爬墙偷吃美人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善婷前半句还听得感动得稀里哗啦,而后半句却被他这荤语羞得挥着小粉拳对他轻捶撒娇。两人正是柔情蜜意之时,然而那马车却是突然停下来,长孙凛心中甚是不爽,便皱着眉头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了?”
“公子爷,已经到了长安城门……”那马夫赶紧回话道。“那就赶紧进城呗……”长孙凛尚不知晓最近发生何事,便是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那城门军爷正和一少年打得不可开交,我这也无法进城去。”马夫语带无辜地回话道。
143.解围
冬天明亮的太阳把积雪照得教人眩目,长孙凛刚走出马车之时还是半睁半闭着双眼以保护眼睛,适应外面的光线。由于夫君的要求,善婷乖乖地坐在马车里没有跟着出去,只是集中精力侧耳倾听。
此时城门处已是一片混乱,不断有禁兵过来支援。那少年和五六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士兵比试,自然是越是抵抗越是力不从心,不由后悔自己之前不该凭性行事,非但没有先大伯父亲一行人进入长安,反而在此处被禁兵给困住了。想到此他也不禁恼起那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恨不得顿长三头六臂将其制于脚下。
少年的原名叫柴耀,其父乃是岭南道桂州都尉柴青。虽说柴青在历史上没有什么名气,但他的大哥大嫂可是大唐鼎鼎有名的柴驸马和平阳公主。而柴青在长安也有个非常响亮的名号,叫做“壁龙”。他虽然没有大哥柴绍那般温文尔雅,但却练就了一身飞檐走壁的好本事。
话说当年李世民听闻柴青的大名,想试试他的本事,就让他去偷丹阳公主的镂金函枕。当晚柴青飞入丹阳公主房内时,发现她正枕着这个枕头睡觉。别人枕着的枕头怎么偷呢?柴青弄了点土撒在丹阳脸上,迷糊中的丹阳自然地抬头拍土,就这么一点点时间,柴青就用另外一个枕头把镂金函枕换走了。而可怜的丹阳到第二天早上才发觉东西被偷了。
谁知李世民觉得柴青艺高人胆大,绝对不能留在京师,不然会生出很多事端,便把他外放为官了。尽管如此,“壁龙”的大名则永远留在了京师。
“不要打了……我不是反贼!我不是刺客,我叫柴耀……我是桂州都尉柴青之子。”柴耀虽然一身精湛武艺传自其父,然而在对方人多势众之下他一弱小少年怎能敌得过,三下两下就被对方控制住。然后几个被他伤到的士兵,更是公报私仇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动物。明明对方说的是实话,可是他就会偏偏耳聋。这种聋并非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正在打得欢快的士兵听到柴耀的叫嚷顿时停下来,只是贺兰楚石却偏偏要在这时装聋作哑,这京城里地达官贵人数不胜数,他一介武夫哪里认识这么多人,加上心中的偏见让他认为那小子在撒谎,更是狠狠地说道:
“给我继续打,这小子不但武艺高强。他刚才还抢了我的令牌,若不是和刺客一伙,哪能有这般厉害功夫。”
壁龙事件也只是在皇族上层***里流传。即便是有人知道恐怕也是忘得差不多了,又或者是只知壁龙不知柴青。因此在长官的指示下。这些士兵还真的继续使劲地打。
长孙凛走过来后,一看到几个五大三粗的士兵竟然对一个少年这般拳打脚踢,他便皱着眉头上前阻止,运用掌力来了个左推右搡,一把将那围着的五六个士兵给推到一边去。
他这一四两拨千斤的姿势动作迅速快捷,效果是出奇的好。当长孙凛将柴耀给扶起来之后,这些士兵才恍惚过来,然后在贺兰楚石地率领下。团团围了过来。
柴耀虽说性格比较高傲。但是也只是半大的小孩,这会儿也被打怕了。只见他鼻青脸肿,左手疼得直发抖,见这些凶神恶煞为了过来,更是吓得躲在了长孙凛身后。
“你是什么人?竟敢妨碍我抓拿朝廷反贼?难不成你也和他是一伙的?”贺兰楚石见对方武功了得,不敢大意,却也是如同纸老虎般喝斥道。
“朝廷反贼?你说这个半大点地娃娃?那你也太小看当今皇上了吧。要找对手起码也要找个实力好一点的。一个孩子就让你们这般兴师动众地。也不嫌丢人。”长孙凛做将领做惯了。自然也形成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张口训斥士兵的话也是一套一套的。
这长安大约有两百多万人口。贺兰楚石以往也并非在禁军当差,自是不认得这位当年闻名京师的四大霸王之一。他听见对方带着轻蔑和训斥的话语,心中自然恼恨,更是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两反贼给我通通抓起来。”
“看到那边的马车没有?你等下就到那边去等着。”长孙凛迅速的告知那少年,然后猛地挥了力压千钧地两拳,将城门外方向地两个士兵给痛得立马将脸捂住蹲了下来,正好留出一个空,柴耀则是醒目地往马车处一拐一拐地冲了过去。
贺兰楚石见这人瞬时出了两招,竟然将他的两个手下都给解决掉了,心中不由冷抽了一口气。除了上前围住,他还挥了挥手示意让人鸣鼓警报。而长孙凛这时倒也无所谓,他一手抓住一杆冲过来的长槊,手猛然一用力,只听见咔的一声,两把长槊的前段竟然被其生生折断。吓得围过来的禁兵则是团团包围全又不敢上前,唯恐自己上去的命运也如同那长槊一般。
“嘭嘭嘭!”牛皮鼓被敲得脆然作响,这是一种警报声,也就相当于一种紧急要求支援,这会儿长安各处凡是能听到地街铺都得派人到城门支援。长安城各个坊区都设有武侯铺,大铺配备士兵三十名,小铺配备士兵五名,负责坊区地治安,夜间则在坊区巡逻,暗中探查。武侯铺又叫街铺,设在坊角。看着许多的士兵源源不断地跑过来支援,贺兰楚石心中也就安定了,他小人得意式地靠近长孙凛,皮肉颤动地奸笑道:“打啊,你倒是打啊,我今日就要看看你的武功厉害还是我们唐军厉害。”
长孙凛见这么多的士兵涌了过来,他也就束手伫立着。刚才之所以出手打那几个士兵主要是为了教训他们倚强凌弱,但是现在他与这些士兵无冤无仇,而且大家都是自己人,打起来很没意思,更何况他还见到一个老熟人。
“住手!他是之前被奉命前往江南去巡察疫灾的长孙郎将!你们这是做什么?!”穆天柱身着一身御林军服,骑着马威风凛凛地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群队阵整齐的手下。看来他虽然转作禁军的骁卫,但当年在灵州军营学到的军纪整顿倒没有丢掉。
“穆大哥,好久不见,更是威风了。”长孙凛向穆天柱挥了挥手,穆天柱滑鞍下马,跨着龙行虎步,快速地走了过来。周围的士兵一听见是最近红得发紫的长孙郎将,还有谁敢造次半点。在穆天柱示意下,士兵们也都纷纷散去。
贺兰楚石正是纳闷了,怎么刚送走了长孙府家的老大,这回又来了个长孙老三,看来这两兄弟之间有间隙,不然怎会两人一前一后回城呢。他虽然这般想,却是摆出一副假惺惺的笑脸,上前赔礼道歉道:“原来这位便是鼎鼎闻名的长孙郎将,在下是有眼不识泰山,将郎将错认为是反贼,真是该死……”
这贺兰楚石平日里没少在他人背后捅刀,穆天柱自是知道此乃小人,他是一个心直口快,藏不住心中喜恶的人。还没等长孙凛回话,顿时两眼圆瞪,暴雷般地喝声说道:“滚!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穆天柱可是征战沙场出来的人,而且官阶也比自己大。贺兰楚石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尽管心里因为此等大辱,已是恨得咬牙切齿,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的情绪。
“兄弟是好久不见了,刚好,择日不如撞日,我正好换班休憩,三郎跟哥哥一起到这附近的酒楼喝上几杯如何?”他二人是臭味相投,对于酒有着共同的爱好,只是长孙凛今日刚回长安,便是连忙把自己的情况说清楚。穆天柱虽是浑人,却也知道刚回到家应该先拜见父母才对。他也就不勉强,只是跟长孙凛说好,过年期间要有一聚。
两人也是叙旧了几句,长孙凛却见有两三个士兵正在附近一直望着自己,不曾离去。他便好奇地问道:“你们几位有何事情?”
这时一个身着士兵服装的生涩小兵,急忙跑了过来,让后扑通地跪在了地上,长孙凛即使要拉他,也来不及了。
“长孙郎将,在下乃是扬州人士,自从听到家乡闹瘟疫后,心中一直不安。昨日却接到了家书称因为因为有你这位大恩人去到扬州,这会儿家中一切安好。我虽然职位低下,但也知道感恩图报。恩公在上,朱草在此给您磕头了。”说完他便猛力地往地上磕头,只听见崩崩的声音,甚是骇人。
144.悲伤往事
朱草的话音刚落,其他两人也是江南那边的人,本是害怕那粗声粗嗓的“凶神”穆老大,这会儿也都勇敢地上前双膝跪下给恩人行大礼。长孙凛是怎么也扶不起来,见穆天柱在一旁扬眉傻笑,便是不留痕迹地踹了他一脚,沉声笑骂道:“穆天柱,这都是你的手下?怎么也不管管……”
“他们都是我的下属这没错,可是也是仰慕长孙郎将的朗朗风姿,才因此做出这等举动。”穆天柱哈哈地开玩笑着说道,末了见长孙凛尴尬不已,也就收住嘻哈笑脸,摆出凶神的模样,大声喝道:“还跪在那里干嘛?巡游的巡游去……吃饭的吃饭去!”
这三人也把心意表达出来了,见穆老大横眉竖眼的,也就行了个军礼,慌慌张张地离开了。长孙凛看着这些离开的士兵们,他们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却让他看到了普通百姓一种懂得感恩的心。不是吗?他们本来不必在大庭广众这般跪下,事实上这种的事情是需要勇气才能做到。
“凛郎……”方善婷迈着款款小步,笑颜融融地走近他们。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柴耀也是跟在她身边,虽然被打得不轻,却也没有哭鼻子,倒是一个坚强的小孩。
而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男子。长孙凛见其中一个身着青衫裘袍、容貌俊雅的男子有些眼熟,他再仔细一想,便想起此人原是在突厥战争中曾经有过照面的柴绍。而另一男子也是相貌堂堂,与柴绍在长相上有几分相似,想必是柴绍的兄弟吧。
“凛郎,这两位乃是华州刺史柴绍和桂州都尉柴青。”善婷与这二位先前已经有过交流了,她也开口为夫郎介绍道,并且微笑着颔首向并不认识的穆天柱示意。
原来柴氏兄弟举家回到长安过年,因为女眷较多,一家大小分坐几辆马车行驶。这柴耀本来处于好动年龄。这旅途上因为大雪一直闷在小小的车厢里。今日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出来,刚好也将近京师,他便骑着自己的小马驹直往京城飞奔,自然速度比马车快上许多。
他此前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自然见到父伯难免要哭诉一番。即便他不说,这原来一个干干净净活蹦乱跳的儿子变得这般邋遢和鼻青脸肿,做父亲的肯定要详问一番。当得知自己儿子还是被打当中被人救下,柴青也就急忙过来要谢恩。
穆天柱在军营跌摸滚打多年,早已与柴家兄弟相熟。他也是拱手行了个礼。与对方打了声招呼。只是长孙凛却是与二位比较陌生,他正要与对方做一番礼节,柴青却是比哥哥来得直接。他大咧咧地洒笑几声,然后大嗓门说道:
“长孙郎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柴青在此多谢你为我家耀儿解围之恩,耀儿,你这小子快过来,赶紧来谢你的恩人!”
又是谢恩,长孙凛刚才已经觉得尴尬,再来一次怕是受不起了。他赶紧挥手拒绝道:“柴都尉,这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然而柴绍却是让侄子足足行了谢恩之礼。他笑着说道:“三郎不必客气。这本是这孩子该行之礼,将来待他长大了还要报恩……”
“是的,长孙大哥,你好厉害啊,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被你两三下就给打跑了。”柴耀本就是少年心性,他虽然从父亲那里学到精湛的轻功,或者说是“神偷”之功更合适。而在武艺方面倒是远远不及。因此他说到长孙凛的武艺时。闪亮的大眼睛冒出崇拜的小星星,就如同现代九零后追星一般。
“三郎,若是以后要用到柴家之处。只需你说一声,我柴家必然会全力相助。”几人寒暄了一会儿,柴绍看时间不早了,也就先告辞了。而柴耀似乎还是恋恋不舍,跟在父亲身后却是频频回头,嘴里不停嚷嚷道:“长孙大哥,你答应过我的,不得反悔啊。”
长孙凛笑着点头示意明白。而穆天柱早就看到方善婷袅袅婷婷地玉立在长孙凛身边,自然知道这清丽雅致地女子与长孙凛必然有亲密的关系。他揽着长孙凛的肩膀揶揄着问道:“你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前些日子我还听说皇上选你做驸马,这会儿又找来这么一个水灵灵地美人儿,这可叫别人怎么活?”
穆天柱个头大,声音也大,他尽管已经试图压低嗓门,当善婷还是听到了他这胡言。只是她看出这彪形大汉与心上人关系密切,也不大在意,只是对着长孙凛嫣然笑了笑。
长孙闻言回头看了善婷一眼,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只见她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情绪,也就放心下来。他便嘀嘀咕咕地与穆天柱接耳解释了一番。
“哦,你是说是王……”穆天柱望了方善婷一眼,然后转口说道:“我说你这家伙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原来是老相好啊……”
穆天柱向来是心直口快,言语粗鲁,有什么说什么。长孙凛与他接触久了,自然知道他地脾性。可是善婷可就不干了,即便是与情郎双栖双宿,但是她一个如花似玉的未嫁女子,哪受得了“相好”这么难听的词。
长孙凛见她羞恼得直跺莲足,自是能感应到她的不喜。赶紧跟穆天柱约了一个时间,然后便打发他去做正事。反正时候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家中老娘等急了怕是要杀出来寻找儿子。
长孙府后院的厢房里,一位头戴梁冠,身穿朝服的老叟正座于下,一旁的婢女正在为他倒茶。一个千娇百媚,身材绝好的女子,迈着莲步徐徐走来,她优雅地挥了挥手示意婢女退下,然后玉手扶住几案缓缓地坐在了老叟对面。两人先是相对无语,片刻之后老叟清了清嗓子,低沉地声音说道:
“二妹不知在长孙府可好?”
萧氏望了一眼对面这个世上自己最亲地亲人,不堪往事涌入脑中。那些让人难堪的剪影一幅幅如走马灯似地闪过,一种羞愤动的恼怒让她感到心中剧痛。然而看着大哥萧这般白发苍苍的光景,她的愤慨又如同一根过度紧张的琴弦般中断似的忽然下降。
她直挺挺地坐着,眼光定着不动,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个所谓地兄长。她这么区区一个弱小地女子,这短短的前半生中却被人当做交易般利用过无数次。萧氏出生于二月,由于江南风俗认为二月出生地子女实为不吉,幼年之时就被父亲为了自己的皇位送到了隋皇宫。而宇文化及反逆弑帝后,她为了保住萧家的子孙血脉,不得不以身事贼。
然而她最终得到的是什么?十年!十年!她这些忍辱保护的亲人,竟然十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没有一个人想到她,没有一个人惦记她。当初,他们牺牲了她,而后又把她当作有辱家门的不良女子。如果可以,有哪个女子愿意沦落他乡,身子任由他人糟蹋。如果可以,有哪个女子不愿成为人人称赞的贞洁烈女?
萧氏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她不想将自己柔弱的一面给对面的人看到,她努力地镇定了自己,如同孩子一般吞住自己的呜咽。但是晶莹剔透的泪水还是溢流出来,润湿了她的眼睑边缘。不久两点热泪从眼睛里往外流,慢慢地从颊部往下落。然后泪水宛若洪水冲堤一般再也止不住,像一滴滴从岩石当中滤出的水,有规则地落到了她胸脯突出部分的曲线上。
“二妹,你跟大哥回咱萧府吧,以后就由大哥照顾你……”萧支支吾吾地说道,他虽然曾贵为一朝宰相,此时面对这个妹妹,心中却是有着无限的愧疚。今日还能得以相见,前段日子他上门拜访,这个倔强的妹子却是连连给他吃闭门羹。
萧氏这些日子跟长孙家老太君学佛,倒也是心情平静了许多。然而同意见萧,也只是看到新年即将来临,与他见见面而已,却并非想要回到萧家,回到那个能让自己想到无数伤心事的地方。虽然在长孙府中她的地位显得尴尬,但是自从隋朝消失后,她这个一国之母在何处不是尴尬?至少在这里,她能寻得一丝的平静,能够找到一些不能言喻的幸福。这幸福按理来说应该是她少女时代就该拥有,可是却因为她的出身,她的身份,直到现在才能寻到点点丝丝。
145.团聚
时近新年,长安城内大街小坊,勋卫宰臣,黎民百姓,皇族与民同乐。家家结彩,户户铺毡,真是热闹非凡。长孙府里更是张灯结彩,挂红披绿的。檐前放上五个结彩色球,中堂里摆上桌子,放上各种祭品拜祭先人和诸神。
“孙二,你赶快再到朱雀街上看看,怎么我家三郎这么久都还没到家。他大哥都到家一个时辰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窦凤见到儿子们一起回来了,更何况老大还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让她是笑得合不拢嘴。本想着坐下来和新上门的大媳妇拉拉家常,可是幺儿子却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影子。她这下也坐不住了,风风火火地站了起来,准备自个亲自到街上看看。
“你快坐下来吧,新媳妇这才刚上门没多久,你这个做娘的怎么就往外跑。凛儿也不是从前的孩子了,他打突厥下扬州,怎可能不知道回家的路。再耐心等等吧……”
长孙无忌赶紧劝说道,语气里却是抑制不住幺儿子的自豪感。而在一旁的老大老二也跟上来阻止母亲,这外面雪正融化呢,就怕老娘给冻着了。
窦凤见大家都上前来劝说,也就只好耐着性子坐下来了。她歉意地笑了笑,拉着新媳妇的手说道:“罗子可别怪娘这般慢待,只是我家凛儿从小就不得安生,我这个做娘的只能多操一份
“娘……可别这么说话,那不是折煞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杜罗子虽然出生于大富人家,可是这时候商人的地位甚低,她哪里能受得住这位赵国公夫人的道歉,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婆婆。
窦凤见罗子神色慌张、顿失主张的神态,自是知道自己吓到了她,便慈言软语与她拉家常,渐渐让她平下心来。只是窦凤一边说着,眼神还一边往门外瞟。心中不由恼这儿子,难不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了?
这时两位具有倾国倾城容貌的女子,踏着莲步,急急走入厅堂,其中一名女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长孙冲见到其中一名清雅丽质地女子,猛地放下茶杯正欲站起来,而后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便又缓缓地安定下来,一时间酸甜苦辣涩这五味在脑海里翻腾。
原来走进来的两位女子正是怜卿和长乐。她们刚才一直在关门紧窗地给晴儿洗澡,直到前一刻才知道三兄弟已经从扬州回来了,便迫不及来地走过来迎接夫君。而李世民这些日子也放松了对女儿的管制。长乐也得以频频出宫到舅舅家,自然与怜卿拉近了关系。
杜罗子这辈子是未曾讲过这么美丽的女子。这一见就是两位,而且风格迥异但姿色不相上下,不由得也有些相形自惭。只是当她见到长孙冲这般神情,自然也知道其中一名女子必然是传闻中才色绝伦的长乐公主。她便浅然对着长孙冲笑了笑,算是给他一些安慰和鼓励。
长孙冲实则也并非没有放下来,只是突然见到以往的梦中情人,自然一时间情绪没有控制好。见到罗子的笑容后,他感觉也如同一股温泉缓缓流入心中。暖意十足。便是对她莞尔一笑,也算是一种释然。
“爹……娘……大哥……二哥……这位是?……”怜卿已经在长孙家住久了,自是渐渐有了少夫人的意识,她尽管急切看到思念已久地夫君,在环顾一番后没见着人,却也是先对在座的人一番问候。
长乐也是急切想盼望看到长孙凛,只是当她看到长孙冲后。也不便多露出什么情绪。以免大家尴尬,只是低调地走在怜卿身边,先大家轻轻施了个礼。
窦凤则是上前去伸手抱住了孙女。她先是向怜卿和长乐引见了杜罗子,然后便是唠唠叨叨地向两个媳妇嘀咕儿子起来,她正想得慌呢,刚好和这两个媳妇有一番共同的语言。要知道怜卿和婆婆这些日子已经建立了深厚地感情,而长乐就更不用说了。
“哥哥!哥哥!”长孙无忌的两房小妾也带着孩子们,走到厅堂来迎接三兄弟地回来。长孙凛两次自沙场和并州回来,小滢儿不是生病就是到外婆家省亲,兄妹俩都没见着。这回听说哥哥已经回到家里,她更是忙不迭地跟在母亲来到厅堂,一溜小跑地冲进来寻找哥哥。只是让她失望的是,只见到了大哥哥和二哥哥,却没见到她最喜欢的凛哥哥。她也不由低垂着小脑袋,嘟着小嘴儿在一旁不愿搭话。
“夫人!夫人!三少爷回来了……”当听到孙二那破锣般的叫喊声,对于厅堂里的几个大小女人而言,却宛若美妙的雅乐一般,她们纷纷站了起来走出去迎接。
“哥哥!……”小滢儿没有大人那般矜持,她已经忙不迭地迈着小脚丫扑到了长孙凛的怀里。刚下马车的长孙凛也是将大了一岁地小丫头,一把举了起来,用长满了胡荏子地下巴对着她粉嫩的小脸咯吱了一番,却是逗得她咯咯直笑。
“爹,娘……我回来了。”与哥哥一番嬉闹后,小滢儿被自己母亲给抱回身边,长孙凛则是一边一个揽住了父母的肩膀,把大家都带回厅堂来。窦凤虽然高兴得眼带泪花,却也还是先拧着儿子训话一通,最后还是长孙无忌在一旁劝说要在媳妇面前留给儿子一些面子,她这才消气地看着儿子把下人捧来的甜品吃完。
长孙况也不得不凑过头对新来的罗子说道:“大嫂,这可真是同儿不同命……”见到母亲犀利的眼神瞟过来,他也只得缩回脖子吐了吐舌。
“喔……喔……晴儿想不想爹爹?”
在与家人一番寒暄后,长孙凛抱着女儿回到自己的卧房后,身后跟着怜卿和长乐。只是虽然两位夫人单独相处倒是有说有笑地,但是三人在一起地情形他们却不曾碰到过,两个女子自是难免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长乐尚未住进长孙府,感觉自己像是外人似的。
敢上山自然要有缚虎地本事,敢娶三妻四妾自然有他一套和谐后宫的方法。长孙凛将女儿放在她的小床后,便是走到两位夫人身边,猿臂一展,一手揽住一纤细腰肢,用力轻轻一抱,把两个羞涩不安的女子抱在了怀里。
怜卿和长乐没想到夫君竟然使出这等招数,她们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只觉身子一轻,便是被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红唇更是被那坏人给一边一吻,公平不偏心地被偷了香。
刚才尴尬的气氛一被打破,两个女人自然也就不再拘束,她们一个揽着夫君的脖子,一个揽着情郎的腰部,稳住平衡后撒娇式地挥着粉拳给爱人一顿惩罚,却是却又投入他的怀里温存不断。
嬉闹一番后,长孙凛坐在椅子上,她们一个坐在左膝一个坐在右膝,为夫君递上茶水送上桔子肉。晴儿似乎也知道父母小别重逢不易,也不哭不闹地,豆大的眼睛直盯着脑袋上方吊铃的小木马,时不时发出咿咿呀呀地童趣声。
“哎呀,你个坏人……”怜卿将剥好的桔片放入情郎的嘴里,敏感的手指尖却被他的舌头轻轻一舔,一种酥麻的感觉直颤她心,眼眸不由媚意溶溶地瞟了他一眼,嘴上却是口不由心地娇嗔一番。
长乐则是捂着嘴在另一边偷偷笑着,她自然知道自己夫君的总是无时无刻不再使坏。长孙凛见这边的夫人在一旁偷笑,则是忙不迭地又凑过来对她骚扰一番,惹得长乐是羞臊地躲入他的怀里,埋首不敢再抬起头来。
正伫立在屋外的萧氏看到屋里温馨的一幕,她也露出了淡淡却迷人的笑容。而后轻扭柳腰,迈着款款的细步悄然离开了。
对于一个曾做过皇后的人而言,她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回避。更何况她来到这里,也不过想看看去年给自己讲故事的那个少年人,是否一切安好。
尽管未必能够长相厮守,但一生放在心里头,偶尔深夜时想起,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有时候,默默地看着一个人幸福,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146.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也就是所谓的元旦之日,今日升起的太阳似乎也因为人间的新年而多了些喜庆的灿烂。阳光自窗牖照入了厢房,婴儿床上的小娃娃半睁半闭着双眼,微微张开红红的小嘴儿,打了了呵欠。她想挣扎着舞动一下自己的小手,却被身上的小花被压得动弹不得。没办法,她只能无辜地望着老悬在自己小脑袋上面的小木马。
“噼里啪啦……”
一阵急促的鞭炮声,把怜卿从睡梦中给吵醒了过来。她先是勉强地挣扎起来,往婴儿床里张望一下,见孩子依然乖巧地自娱自乐,不禁会心一笑。她在半个时辰前给女儿喂过奶,然后又窝回丈夫温暖的怀抱。
本只是想跟夫君腻一会儿,不知是因为还没睡够或者是这样的居家幸福让她愈发慵懒,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入梦乡。没想到女儿还真乖,这半个时辰竟然是不吵也不闹,让自己补足了一个回眠觉。
她轻笑连连,又放下支撑自己的左胳膊,像一头小猫温顺的躺在夫君的怀里,披肩的秀发散了开来,就像一泓瀑布。两颊泛着浅浅的红晕,一双美眸,荡漾着风情万种,那么痴情蜜意地注视着依然熟睡的心爱之人那张满足、开心的睡容。
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守岁守到了初一,回到房后这个坏蛋又缠着自己足足要了三回。好不容易喂饱的他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上一觉,单怜卿实在是不愿意吵醒才刚睡没多久的夫君。只是今日他要到皇宫里去参加元旦典礼,若是现在不起床,再晚些恐怕就得迟到了。
“夫君……”推了一下他,怜卿低声着柔和地叫道:“夫君,你赶快起来,今日要去皇宫朝礼。”
“嗯……”轻轻地附和了一声,长孙凛依然不为所动地睡着。
“夫君……”
“嗯……”
单怜卿无奈地看着如孩子般依然熟睡的夫郎,她只得伏下身子。轻启红唇,在他温润的脸上、舒展的眉间、敏感的耳垂落下片片香吻,柔情似水,蜜意连连。
长孙凛正在睡梦中与周公下棋,迷迷糊糊中脸上感到一种舒适的触感,接着是耳后,然后是颈项……随即飘来一阵浓郁如麝如兰地幽香,飘得他心神荡漾,蠢蠢欲动。
打开那双睡眼惺忪的眼睛。只见妻子酥胸前红色的肚兜隐隐若现,两峰微微的一起一伏,樱红的小嘴。吐气如兰,微微启着。露出了洁白如雪的贝齿。实在是过于诱人、过于撩人,他便伸手一把搂住了爱妻,正欲转身推倒她柔若无骨的娇躯。
“不行,夫君你若是不赶紧起床,恐怕就赶不上宫中的典礼了。”
怜卿忙不迭地阻止夫君的进一步行动,见他一脸郁闷地表情,更是嘻笑连连,轻吻一下他坚挺的鼻子。然后便正其身来服侍他穿上内衣物。
长孙凛一边套上一件崭新的绯色朝服。一边凑着脑袋对自己女儿挤眉弄眼地逗上一逗。单怜卿则在一旁体贴地为他系上玉带,处理枝节细末,看到他父女二人这般光景,心中不禁也是温暖如潮。只是想到心中之事,一丝犹豫一闪而过,她张了张口,话又从嘴边给咽了回去。
长孙凛正为自己系上布纽。随然一瞥。却见到怜卿难得出现欲言又止地表情。知妻莫若夫,他伸手揽住她的细腰。柔声问道:“怜卿,以后有什么话就跟我直说。咱们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你若是还把夫君当做外人,那也不免太见外了?”
单怜卿哪里能担此种罪责,她忙不迭地连连摆手否认,然后则是期期艾艾地说道:“往年新年我都是和娘亲一起在单家庄过地,今年娘即使还有单家人一起过年,虽说也会热闹,但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在身边,她老人家恐怕也会觉得寂寞……”
每逢佳节倍思亲,她虽然与母亲的关系一直都比较冷淡,但也是一个孝顺之女。自从自己有了女儿以后,感受到了养儿育女的辛苦,这还是有公婆姆妈帮忙,夫君常伴左右的情况下。然而想到当年母亲带着自己是在战乱之时,且寡母孤女、无依无靠,那种凄凉和痛苦,单怜卿想到了就心酸不已。
长孙凛听到单怜卿的话语,便知晓她想回单家庄看看母亲,不由有些为难。由于单爱莲的一再要求,他回来后也不曾跟怜卿说过岳母的伤情。而且出于私心,他不想让怜卿再卷入这一场难分对错地仇恨纠结。
然而看到怜卿期待而又小心翼翼地眼神,他也知道为人儿女自是要孝顺父母。想想按照岳母的伤势,估计一个月内可以恢复得七七八八。长孙凛便拢她到怀中,答应道:“我刚从江南回来,有些工作后事需要整理。约莫一个月的时间,待我把事情都打理好,咱们带着晴儿一起回去看她姥姥好吗?”
怜卿自从住进了长孙府后,由于她的身份特殊,加上怀孕生子,平日里都是闭门不出,自然也不知道皇上被刺事件,更不可能知道母亲受伤之事。
只是由于曾经的过节,单怜卿本来就说得也是忐忐忑忑地,见夫君这么答应了,她也是笑逐颜开,连连点头,便欢快地抱着女儿哼着小曲儿为她换尿布。长孙凛出门前看着妻子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不禁也露出幸福的笑容。元旦之日,宫廷里要举行盛大地朝会典礼,皇帝接受百官地朝贺,将柏
叶、屠苏酒等物赐给群臣,以示同贺新年。
虽然长孙凛现在也算是官场新贵,但他却从未参加过类似的朝参聚会。毕竟平常上朝参政地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而每月朔望之日京城九品以上的官员入宫朝拜,他也因为天气或者其他原因错过了。就这样,长孙凛的第一次入宫参朝被安排在了新年的第一天。
虽然是寒冷的冬天,但大多数官员也都是骑马入宫。只是长孙无忌由于身体过重的原因,他一般都喜欢坐马车去皇宫。也许是出于亲子关系,长孙凛也只得按照父亲的要求,坐他的马车进宫,他也可以趁此机会问清楚一些事情。
“爹,我去江南这段时间京城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好像听说皇上在郊外遭遇刺客?”
长孙无忌看了儿子一眼,神色凝重地点头承认,然后娓娓道来事情的经过。
原来寒冬腊月之日,李世民平日里虽然事务繁忙,但越是临近新年他就越是想念起父亲和亡妻。而且近日大家在宫城里憋久了,也想体验一下野外生活,最重要的是李世民觉得儿子李治为人比较懦弱,为了锻炼他,决定在这寒冷季节到东郊去拜祭,顺便也可以让儿子出宫走动走动。想当年他为大唐南征北战之时,什么苦什么累没吃过?现在看到这个儿子却是见到血都是战战兢兢,这让李世民不由的为这个儿子担心。
拜祭过后,玩兴甚浓的李世民又想重新体验一下当年的戎马生活,就命令卫士在野地里支起军帐,就地过夜。黄昏的余晖下,兵士们忙乎开来,依据山势,在树林旁搭起一个小行宫。算上宫门最外层那一层帷幕,一共围了四层帷幕,把太宗和晋王的寝殿围在正中间。
夜深人静之时,李世民正在帐幕里与儿子下棋,但听得行宫门口人声大噪,有喊杀声大起,和乒乒乓乓刀枪的碰撞声。外面已传来嗖嗖的射箭声,有数只利箭已射透帷幕,嵌在帐篷上。
李世民顿知有刺客欲暗杀自己,他是经历过各种劫难征战之人,自然也是处事不惊,只是按剑坐于内帐,并不停地嘱咐儿子李治要沉住气,不要害怕。御林军卫士以身体为盾牌围住太宗,而后持刀提弓冲出帐外。帐外喊杀之声不绝,不时有惨叫声传来。
半个时辰的功夫,外面杀声渐渐停息。由于皇帝身边侍卫高手众多,即便是刺客拥有三头六臂之本领,也敌不过对方的人海战术。大部分刺客皆被杀死,只有一少部分盗马数匹,负伤逃离现场。虽然皇帝没有任何损伤,但保护其身边的御林军却是伤亡惨重,死伤数百余人。能以几十人伤及数百人,可见刺客的武艺是何等高强。回到皇宫后,李世民不禁是大发雷霆,下令务必要抓拿在逃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