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夺鼎1617TXT下载夺鼎1617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夺鼎1617全文阅读

作者:夺鼎1617     夺鼎1617txt下载     夺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九章 海防之战(下)

    猪脚的没节操行为,爆发了令人惊叹的战斗力。

    队伍依旧在缓慢而坚定的接近对面的宿卫军。宿卫军的队伍开始有些慌乱起来,弓手们射箭的动作和频率开始有些杂沓混杂。

    “娘的!”郑明悟透过千里眼,已经很是清晰的看到对面来的军卒都是手持火铳列队而来,他不明白,原本是在方阵中用于防御的火铳,如何能够压上第一线?但是,你有火铳,我便没有吗?

    “火铳兵,上前!”

    乱哄哄的队伍变得越发的混乱,原本在阵型两侧和后方的火枪手们,被军官们驱赶着来到弓手的后方,乘着弓手们后退的空隙,被摆放在了第一线的位置上。

    “砰!”

    一名火铳手面对着对面那持枪而进的队形,感到一阵阵的压迫,为了发泄胸中的压抑,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端起火铳迫不及待的向对面扣动了扳机。火绳在药池一触,顿时引发了引火药,愤怒的弹丸在火药的推动下飞出铳口。

    在他的带动下,火铳手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向对面开火。

    队列里的火枪兵在这一阵杂乱的射击中,不时有人闷哼一声倒地不起,左天鹏眼睁睁的看着一名队官被飞来的弹丸击中面部,那弹丸在人体组织的作用下弹道轨迹发生了诡异的变化,竟然又从另一侧飞出,将这队官的满口牙齿打得七零八落。

    队伍里不断的有人倒下,或者是被当场击中要害,或者是击中肢体,倒地呻吟,随后被押后的军官们拖到一旁交给后面的医生们进行诊治。

    “混账东西!哪个叫你们这么远就开铳的!”郑明悟很是愤怒!虽然从南中买来的火药药力强劲,但是,在百步之外,杀伤力效果却是很一般。将火枪兵的队率狠狠的抽了几鞭子,他下了又一道命令。

    “弓箭手,上前!”

    对面的南中军部队继续前进!

    距离不到七十步!

    又是一轮箭雨将进攻的队伍洗礼了一番。这一次,不仅仅是第一排面,便是在阿金身后的第三排面,也有人中箭倒地,骑在马上,远远的瞄了瞄对面的帅旗,阿金不由得咬了咬牙,不到七十步了,要是放在往日,便可以开火射击了,但是今天,要用主公的战法在尔等身上试试新!

    在最后一列刀盾兵后面压阵的梁满囤,则是挥动着手中的宝剑,一迭连声的吆喝着,“炮手兄弟们,快一些!跟上队伍!”一面示意自己的护卫们去帮助炮手推那沉重的炮车,以期在过一会的交火中为兄弟们提供强有力的炮火支持,八门大炮紧紧的跟随着部队前进的速度。

    终于,到了四十步。

    宿卫军的弓箭手们垂下了双臂,他们的体力和意志力已经被眼前这群人耗尽,不敢相信有人会在密集的箭雨下,迎面冲锋过来。

    “刀枪兵上前!”狠狠的磨动了一下槽牙,郑明悟下了命令。

    一阵怪叫连连,手持绝户刀和丧门枪的宿卫军士兵从弓手的身后冲出,来到了阵前。准备用手里的五米长枪和四尺长刀为眼前这群丧心病狂,压得自己几乎踹不过气来的家伙好好的上一课,告诉他们仗不是这样打的!

    看着长枪兵平端着长枪列队准备向对面扑去,郑明悟长长的暗自出了一口气,方才南中军的行军,也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压力,那如山如岳的气势,几乎让他窒息过去!

    此时,双方彼此的距离已不足四十步!

    “准备!”

    各个排面的军官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们高扬起手臂,挥动着手中的认旗。随着旗帜和口令的传递,火枪手们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武器,火药是否上好,弹丸是否已经夯筑妥当,火石是否安放到位,弹簧的力道是否足够,做完了这些检查,火枪手们平端起了手中的火铳。

    “第一列,蹲下!”

    “第二列,上前!”

    左天鹏最后一次下达了队形调整命令。近千名火枪手组成了密密麻麻的两道火枪丛林。

    看着对面如同树枝般稠密伸出的数百只火铳,宿卫军的长枪兵们稍稍的胆寒了一下,旋即之后,内心的恐惧、暴虐,愤怒,骄横等诸多情绪让他们一声发喊,啸叫着冲了上来!

    在三十步上下的距离,人的脸部五官已经可以分得很清楚,火枪手们清晰的看到了那些试图用自己的蛮勇之气杀退敌军的宿卫军长枪手的扭曲表情。

    “开火!”

    “开火!”

    “开火!”

    军官们大声而又兴奋的传递着左天鹏的命令,这样煎熬的状态,终于随着这一声命令而结束了。

    军官们的长刀所向,伴随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对面冲击过来的长枪手们,如同暴雨天气里的稻田一样,被这一阵金属弹丸构成的热风暴吹拂的纷纷倒地不起。长长的队列上空,立刻腾起一阵密集的白色烟雾,久久挥之不去。

    身上披着铠甲的长枪兵们,被这一阵密集的弹雨击中后,似乎稍稍的停顿了一下,很惊讶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对手们,之后带着遗憾和疑惑死去。

    左天鹏骑在自己的马上,很是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

    密密层层的长枪兵呐喊冲来。他们手中的五米长枪,枪尖雪亮,在阳光的照射下寒光闪闪震人心魄,长枪密如麻林又如山中竹丛一般挺起,在长枪手们以命相搏的冲击动作下,倒也是一阵阵令人心神摇曳,有些胆颤心惊。

    火枪手们扣动扳机,火石溅射出的火花点燃火门内的引药,紧接着便是铳管内的发射药被点燃,浓烟夹杂着火光从铳口喷起,两列各四百多只火铳的铳口接二连三的猛烈喷出,将一枚枚致命的弹丸射出,最后完成这一轮令人兴奋的几乎高声喊叫的火铳齐射。大片白色浓厚的硝烟在人们的头顶翻腾,一群一群没有了队形的手持丧门枪的宿卫军长枪兵被打翻在地。

    不到四十步的距离,南中军用球墨铸铁制成的火铳,几乎无人能够抵御的住,便是身穿同样是用球墨铸铁制成的盔甲,也是无法抵御这巨大的力道。便是从侧面飞过的流弹弹丸击中之后巨大的冲击力,也足以将人的内脏打出内伤,直到死亡。

    火铳发射的枪声不绝于耳,中弹倒地的宿卫军士兵,没有了方才的傲气与杀气,只是一个个在地上打滚,痛不欲生地嚎叫起来。

    “第三列,上前!”

    左天鹏擦了擦眼睛,试图看得更加清楚,没错,随着枪声的密集响起,大批的宿卫军士兵被打翻在地眼见得是不能够活了。

    “哈!”

    第三列冲到阵前,几乎是抵着宿卫军士兵的脑门和胸口又一次的扣动了扳机,于是,方才的一幕再次上演,虽然没有方才的枪声密集,但是更加短的距离弥补了这一缺憾。

    当第三列的火枪手们在兴高采烈的对残余的宿卫军长枪兵们进行屠杀的时候,他们的战友已经完成了对自己的火枪进行清膛、重新上子药的动作,在军官们急促的口令下,又一次的冲到了前沿。这一次,人们已经不再有恐惧和不安,有的只是对战功的渴望。

    “开火!”

    又是一轮密集的弹雨向郑家军扑去。

    两轮齐射过后,对面冲来的郑家宿卫军长枪兵,几乎已经没有可以站立在地上的人。数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卧在阵前,鲜血从被弹丸击穿的身体里汩汩流出,滋润了这秋天的大地。

    “大人!我们的炮到了!”

    梁满囤带着炮队的队官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到了左天鹏的马前。

    “命令前面的兄弟们闪开,老子要用炮弹告诉他们,怎么对待天朝大爷!”

    但是,郑明悟和他手下的人们似乎不愿意给左天鹏这个机会。

    当数百名往日精锐无敌的长枪手被两轮火枪打翻在地的时候,郑明悟很是清醒的感觉到了自己两腿之间的一股热流喷涌而出。当他费尽全身的力气举起手中的千里眼,惊讶的发现对面正在为炮队的轰击行动做着准备工作,方才那些置自己精锐士兵于死地的火枪手们已经在几门巨大火炮周围呈护卫姿态,很显然,是打算用火炮轰击自己的阵型之后,再行用火枪杀伤。

    来不及多想,郑明悟拨转马头,狠命的给胯下的坐骑来了一鞭子,并且很及时的告诉身边的亲兵,“快!把我的旗子卷起来!”

    “逃啊!”

    “败了!”

    “再不逃我们就都死在这里了!”

    没有等到炮队完成装填动作,对面的宿卫军便已经呈崩溃态势。

    郑明悟带头,身后是他的亲卫,急匆匆的冲过已经变得混乱嘈杂的队形,直直的向西冲去。

    “长官都跑了,我们也跑吧!”

    人群中发出这样的呐喊声。

    随着这样喊声,炮手们将八枚炮弹很是及时的送到了宿卫军的队伍当中,两军距离不足百步,八磅炮的炮弹足可以击穿整个阵型!

    八枚炙热的炮弹,横穿了宿卫军的阵型,将沿途试图阻断它们的一切物体击得粉碎,在它们运行轨迹的后面,是无数的残肢断骨和血肉渣滓,还有已经燃烧起来了的车辆、旗帜,被丢弃的盔甲兵器。

    几名士兵眨都不敢眨一下,就在他们眼前,一枚炮弹直直的击中了他们的队率,那队率上半身随着炮弹的去势飞了出去,被抛到数步之外,兀自在地上扭曲挣扎,而两条腿还在原地站立了一会,这才颓然倒下。那罪魁祸首的炮弹,意犹未尽,又弹跳几下,将不远处一名骑马的护卫连人带马击中,弹着点正在马的后胯附近,捎带着将那护卫的一条右腿带走,人的血、马的血混合在了一处,那护卫倒在地上,痛苦的惨叫着,奋力的试图挣脱战马身躯的压制,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在炮弹的呼啸声中,中炮者濒死的惨痛呻吟声中,肢体断裂的情景里,鲜血不断飞溅的过程中,他的同袍们作出了选择。

    “逃!”

    无数的大脚向倒地的伤兵们无情踩踏过去,人们将手中的刀枪,身上的甲胄,纷纷丢弃在地,向着来的方向呼喊着狂奔而去,路过运载着辎重和缴获的财货的车辆时,很多人蜂涌而上,抢夺着财货和辎重,彼此之间用拳脚和牙齿,用一切手里有的武器进行搏杀着,就是为了抢夺这些财物。有那心思灵便些的,便解开辎重车的挽马,打算一骑绝尘而去,但是马上又被旁边的人从马背上死命拽下,夺取马匹扬长而去。

    宿卫军的部队彻底崩溃!

    “长枪兵,刀盾兵出击!火枪手留下打扫战场!”

    左天鹏很是遗憾的看着对方逃之夭夭的队形,这个时候要是有骑兵就好了,完全可以将对面的这几千人全部击杀。

    梁满囤率领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刀盾兵和长枪兵们一声虎吼,出阵冲杀。

    虽是追击溃敌,但是,梁满囤还是很有分寸,以哨为单位,两队长枪,两队刀盾为一哨,进行衔尾追击,一旦发现有军官试图恢复建制,组织阵型,进行防御或者阻击、反击之类的动作,马上便成为了追击部队的重点照顾对象。

    每哨只负责向前追击五里路,五里路之后,换成另外一哨人马,其余的部队在队伍中缓缓而行,对溃退的宿卫军形成始终有效的压力,但又不令自己的体力消耗过大。

    追出三十里之后,梁满囤下令收队回营。

    此刻,在方才的战场上,当辎重队的兄弟们将热气腾腾的午饭送上来的时候,打扫战场的结果也初步统计了出来。

    此战,左天鹏部共计阵亡一百七十一人,大多数为接敌过程中被箭矢和火枪、火炮所伤,受伤者四百四十七人,其中重伤者一百九十四人,击毙宿卫军一千四百余人,伤三百余人,俘虏四千余,其中有两千余人或是民夫,或是被郑家军俘虏的莫家部队士兵,又一次的成为了俘虏。

    缴获宿卫军的军旗二十余面,刀枪暂时未能统计出来,辎重粮草甚多(很多都是刚刚从莫家那里缴获的物资),担任追击敌人任务的梁满囤还不时地派人送新的战报或者缴获回来,这些数字还在不断的被刷新。

    虽然没有全歼宿卫军,但是,这样的战果也是令人笑得合不拢嘴。

    但是,当众人在欢呼初战告捷,举杯欢饮的时候,一个声音很不和谐的传了出来。

    “大人,列位,在下觉得,其实今天我们可以打得更好的。”

    说话的人是新来的参谋刘正。

    “火枪兵前进,与炮队拉开的距离过长,如果在火枪兵列队后,炮队能够迅速跟进,完成放列装填等动作,在第一轮射击后,对敌开火,郑家军也许会被我军全歼也未可知。”

    当晚,左天鹏摊开自己的记事簿,咬牙切齿的开始写今天的作战日记。这些日记,在战后将会作为评功评奖,论功论过的原始依据。

    在备注栏中,他很是认真的写下了方才刘正的意见,“日后作战,此战术似乎可以进行试验。”

    “我军在前往海安郡途中,遭到了南中军四万多人的伏击。敌军动用了近两万只火铳,集中了二百余门大小火炮对我军进行攻击。”

    “李贼所用火器皆为一时之精绝,俱为九转精钢所制,火铳于二百步外可透重甲,火炮炮子重达数十斤,一炮轰出,糜烂数十里。我军将士浴血奋战,虽敌炮落如雨,然犹高呼酣战,与敌火炮对射,随即炮身通红子药用尽,健儿们便手持长枪与敌肉搏,长枪断折便用钢刀,钢刀折损便用拳脚,赖我皇帝之天威,最终透围而出,增援升龙。”

    《臣宿卫军统领郑明悟为海安郡遇敌伏击大破贼军顺利转进升龙事。》

    恳请收藏!推荐!评价!书评区发言!如果有各种奖励就更好了!

第一百二十章 如潮而来

    周末了,没节操的章节继续送上。欢迎各种支持!

    郑王爷在升龙城头,皱着眉头,看着在红河堤岸上耀武扬威的南中军,正在督导着民夫和俘虏,还有那些刚刚从郑家的俘虏、莫家的士兵,变成了今天南中军的义勇,(这些家伙角色转换之快,令人眼花缭乱。)便在肉眼可以看得到距离上,安置大营,筑起工事,修造炮垒。

    “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众卿可以破贼之妙方?”

    往日里才思敏捷的众位大臣们,此刻都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般哑口无言。但是诸位大臣心中也有自己的盘算,一会下城之后,便安排心腹人去城中几座南中人开设的商铺寻找一下门路,据说当日顺化城破,只要不抵抗,至少可以保证妻子财产的安全。

    “红旗和香案、果品、大明天子的龙牌,要早些准备好才是。”为了保全脖颈上的大好头颅,家中的万贯财富,很多大臣们已经悄悄的做好了退路的安排,给自己打下了极大的第三个洞窟。

    自从南中军宣布北上讨逆以来,汉元商号、调查室都接到了不少郑氏朝廷中高官们的效忠信,有的则干脆将幼弟长子之类的人物通过各种途径送到与南中军接壤地区,变相的成为南中军的人质。

    “爱卿,你与李贼作战,深知其战法军情,你说与朕听,为何堤岸上这座营寨,似乎只能容纳万余兵马,而不是你所说的数万大军,那几万人去了哪里?”

    郑王,哦不,郑皇帝,用眼睛瞟了一眼郑明悟,部下将领们是什么德行,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启奏吾皇陛下,当日围攻臣的便是对面的贼军,玄武营和近卫营各一部。只是据臣所知,南中贼军素来喜好财货,想来是沿途西进途中分兵掳掠沿途城池村镇,又或别遣一师前往广安海宁一带夺占煤田也未可知。”

    情急之下,郑明悟编造了这样的话语来应对郑皇爷的诘问,以免遭到杀身之祸。还好,这话听上去很像那么回事。

    郑皇爷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对郑明悟的回答比较满意。

    郑大人退到一旁暗自擦汗心中庆幸不已,却不知道,他方才急中生智所说的,却是实情。

    此刻,前敌总指挥王宝,在向老长官左天鹏祝贺他取得大捷之后,拿起笔来,在地图上用朱砂涂抹了一个区域,“老长官,您的队伍,便受累前往这里。迅速攻克府城,控制好各个煤炭窑口,您办好了这趟差使,北上讨逆之战,首功便是您的!”

    南中军挟初战告捷之余威。沿着红河或者北上广安海宁两处要地,或是沿河西进,直取升龙自不必说。

    此时的李守汉本人,却面临着一大难题。

    他那个即将过门的妻子秀秀,正气呼呼的坐在他的签押房里,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大哥哥,我不管,你必须告诉我,那个黎家的公主是怎么回事?”

    八月十五,郑王调集兵马围攻黎氏皇宫,黎慕华见机得快,在几名心腹宫人的掩护陪伴下,沿着一条平日里宫中杂役出入的小夹道逃出险地。不敢在城中多做停留,但是郑家的宿卫军又紧闭城门,严禁出入。无奈之下,一行人只得寻找荒僻之处躲藏。

    躲到天亮,城中局势渐渐缓和,有消息说黎神宗已经被难。闻听此言,黎慕华心如刀绞,但是身在险地,也不敢过于悲痛以防显露行藏。几经辗转,终于逃到了一处南中商人开设的商铺之中。

    这处商铺乃是商情调查室所设的暗桩之一。

    在他们的协助之下,黎慕华这才辗转逃出升龙,南下到了河静。

    虽然已经是国破家亡,但是毕竟也是一国的公主,而且又和自家主公有秦晋之盟,日后挥师北上,也是一个很好的号召,礼房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少不得要待如上宾。

    但是这样一来,还有几天就要过门的秀秀,便有些不高兴了。觑个空子,乘大哥二哥都不在,带着贴身的丫鬟便闯到了守汉的签押房中来了。

    对于这儿,小丫头可是熟门熟路了。在两个人婚姻大事刚刚敲定的时候,恰逢盐梅儿有孕在身,夫妻二人便分房就寝。守汉批阅公务之余,也少不得在这里同秀秀做些神女会襄王的事情。

    府中众人,包括李沛霖、李沛霆兄弟也都是只做没看见。

    小丫头初经人事,怎么是久经考验的李守汉对手?在守汉的诸多花巧招数下,被弄得娇喘连连,高呼畅快不已。畅快虽说是畅快,但是花蕊初经攀折,又怎么能够让守汉尽兴?好在小丫头身边的丫鬟也是贴心之人,秀秀白眼一翻,“冤家,反正早晚都是你的,今日便都便宜了你吧?!”于是,主仆三人与守汉盘肠大战一场。

    但是今天作为一个即将过门的妻子,来询问自家男人你那个外面的女人是怎么回事,这样的情景自然不美了。

    守汉少不得要绞尽脑汁的来想想如何的应对这一大一小两头麻烦的母老虎,唉!还是古龙说得对,不吃饭的女人也许有,不吃醋的女人没有。

    正在踌躇间,门外的承启官有事回禀,但是看到房间里这幅情景,便站在门槛处不知如何自处。守汉一见到此景,顿时觉得援兵到了。

    “有何事?”

    “禀主公,有倭国使者求见。”

    “嗯,是岛津家的吗?”

    “不!不是岛津家的,来人是拿着当日郑一官的介绍信来的。”

    当日郑一官通过福建同乡的便利,寻到了李沛霆门下,从守汉这里买走了大批的火炮和炮弹火药,实力大振,眼下已经俨然是海上霸主之一。二人相约,以大员为界,大员以西为南中军水师,大员以东为郑一官的地盘。双方的货船在对方的领地内要受到保护。

    但是,老巢设在五马岛的郑一官,会介绍什么样的倭人前来?

    涎着脸,好言好语的将秀秀主仆打发到一旁的内室休息,守汉心中暗自大声叫苦,“这尼玛就是找个小女朋友的下场啊!谁让你婚前就偷吃了的?!”

    “传令!召倭人使者觐见!”

    在二堂之上,守汉见到了远道而来的倭人使者。

    在二堂到大堂之间的甬路上,距离滴水檐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使者便跪倒在地,行五体投地大礼,起身之后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一面膝行向前。

    感谢光荣公司,感谢无数的网络小说,守汉对于倭国的礼节还是略有所知,这样的礼节据说是在东瀛属于最隆重的礼节了,而且只有公卿阶层才能使用这样的礼节;当年的明智光秀拜见织田信长时便行此大礼。

    通过一旁的承启官,守汉才算听清楚了来者口中所说的话语。

    “倭国肥前国淡路守五岛藩家老五岛盛清拜见天朝上国大将军!外臣祝大将军万战万胜,所向披靡!”

    守汉打量了一下五岛盛清,决定恶搞一下这个五岛家的使者。

    “贵使远来辛苦了,可是来时路途颠簸,伤损了腿脚?我这里有上好的良医,专治外伤。”

    五岛盛清脸上微微露出朱砂之色,眉梢向上挑动了几下,似乎有些愠怒,但是立刻脸色恢复了平和,口中继续用不太标准的官话同守汉交流。

    作为一个石高不过一万五千石的大名,如果没有一点特殊的本领的话,基本上无法在日本列岛上生存下去。而五岛家的生存之道,便是利用地理位置的优势,与中国、朝鲜、倭国的海盗们坐地分赃,同时展开贸易活动。

    这样做的其实不止五岛家一家,还有更加没节操的对马宗家,为了能够展开对朝鲜的贸易,宗家不惜向朝鲜称臣,也算是奇葩中的一朵了!

    “贵使此来,所谓何事?”

    摆弄着郑一官写来的信,守汉明知故问。

    郑一官的信里写的很清楚,九州贫瘠,而地处海上列岛的五岛家更是穷困,每年不过一万五千石高而已,只能依靠队伍贸易来生存。但是,五岛家手里不缺钱,却是缺少各类物资,希望能够展开对南中的贸易活动。

    “禀上天朝大将军,外臣所处乃海外蛮荒之地,地瘠民贫,然位多金银之物,近年来,敝处友好,如岛津家之光久君,客居敝处之郑一官大人,皆称赞大将军治下之富庶,敝处妄想,与大将军展开贸易,以解敝处百姓之穷困。还望大将军允准!”

    五岛家得到消息除了从以五岛为依托大作没本钱买卖的郑一官那里之外,便是从有些小人乍富的岛津家那里。二者无论是从地理位置上还是从历史渊源上,都是属于彼此之间没有什么仇恨的,而且,互相之间似乎还是合作大于竞争。当岛津家依靠输出自己治下那点可怜的出产,捎带着卖女儿发了一笔横财,还得到了几百名可以同幕府的旗本相媲美的浪人之后,顿时觉得腰杆硬了不少,对四外的夙敌也是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五岛盛清在同岛津光久一同上洛的时候,从光久口中探知了这个秘密,于是,五岛家也要来分一杯羹。

    “我五岛家同你岛津家比较起来,除了石高少些之外,论起金银来,可是要比你多上数十倍了!”

    嗯,这就对了。

    守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我南中有言语云,唤作无粮不稳,无商不活,无工不富。历来是保护商业贸易活动的,只要是尔等守法经营,照章纳税,自然是可以展开贸易活动的。”

    听到这话,五岛盛清顿时觉得,便是八幡大菩萨降临说法,亦不如此话来的中听悦耳。少不得,又是一番山呼舞蹈,感谢大将军恩德。

    “但是,尔等有何物同我南中交易?”

    “打算从我南中购买何物?”

    “回禀天朝大将军,敝处虽然物产贫瘠,然地处孔道,往来商贾甚多,金银之物自是不缺的,外臣愿意以黄金白银购买大将军治下所出之粳米、棉布、利刀、长枪、铠甲、白糖、丝绸等物。”

    “另有下情见告,敝处所在,虽孤悬海中然往来船只颇多,敝国之中商贾皆有在敝处开设店铺,设立堆栈,不但有敝国商人,朝鲜等处商人也有在五岛之地经商之人。举凡此上两处出产,只要大将军开口,外臣自当精心竭力为大将军寻觅来!”

    看到五岛盛清拍着胸脯给自己家的实力进行着吹嘘,守汉倒是有几分相信,毕竟是和诸多海商进行合作的地主,除了坐地分赃之外,积累下来的便是人脉了。

    可以这样说,如果五岛家在日本搞不定的物资,相信就是天皇和将军也是搞不定。

    那好,既然你要唱戏,那我便给你搭一个台子。

    “贵使,我想请贵使在倭国内代我办理一些货物,我愿意用南中所产之物折抵货款,不知道贵使可能做到?”

    自从开始为船只用黄铜包底之后,铜的消耗量增长之快可以用火箭速度来形容,除了铜的消耗之外,便是锌和铅两样。铜矿加工要用到锌,铜里面也要有些锌作为阳极才能够防止海水的电极反应,制造弹丸要用到铅,各处印刷课本、书籍等物要用到铅,日后的铸钱也要用到铅!

    可巧,这些东西在日本都是盛产之物。

    不光是铜锌铅,还有硫磺,还有很多令守汉,令整个南中的工业体系、医疗系统为之垂涎三尺的东西。

    “东瀛贫瘠,出产之物不多,不知何物能够入大将军法眼?外臣愚鲁,还请大将军明示?”

    五岛盛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额!和矮子说这样的高度是不是有点欺负人的意思?)

    “你自己去想!”

    “大人,南中出产的刀剑,利甲天下,敝处出产的太刀,自然不敢班门弄斧。可是敝处所产之漆器、屏风、折扇、彩绘、铜、铅等物?”鼓足了勇气,五岛盛清按照往日里东瀛对外贸易的大宗商品品种一一报上。

    “虽不中,亦不远矣!”

    守汉正待要说出自己想要大量收购的物资品种清单,门外,营务处会办陈天华急匆匆的从大堂门口走了过来。

    “主公!港口外有倭船到此。言称久慕南中繁华,特地前来贸易!恳请大将军俯允入港觐见!”

    “大将军!请将您所需要的物品名称赐予外臣,外臣定当殚精竭虑为大将军办来!”尽管对此时有倭国的使者到此这件事心存疑虑,怀疑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家而玩弄的小手段,但是五岛盛清还是宁可信其有,还是先行抢占先手主动权为好。

    “何必急于一时呢?!贵使远来辛苦,便请到馆驿之中安歇便是了,所说贸易之事,容我与众人商议之后,再行与贵使商谈。”

    垂头丧气的回到了馆驿,用过了极其丰盛的晚饭,五岛盛清很是无奈的在院落中向远处眺望着城中的灯火,心中在盘算着如何了解一下到底是哪国哪家的使者到此,想要同我五岛家抢生意?!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是摇头苦笑,五岛家的石高在东瀛之中,应该属于吊车尾的那种,随便一家大名都要比五岛家的石高多出数倍乃至数十倍数百倍。别人与你五岛家抢生意?倒不如说是你五岛家自不量力,挡了别人的财路!

    想到此处,倒是愈发的激起了五岛盛清胸中的一腔热血,“八嘎!我一定要完成与南中的贸易协定!成为大将军在日本的采购办理人!”

    正当五岛盛清对着月亮紧握双拳发誓的时候,意想不到是事情发生了。

    便在此时,馆驿的执事挑着灯笼引领来一行人。

    “宗家先生,你们一行人便住在这个院落里。”

    “多座!多座!”一个为首的矮子一面鞠躬,一面将一枚金判塞到了执事的手里。

    巴嘎雅路!

    居然是宗家的人!

    居然就和我住隔壁的院落!

    这一夜,五岛盛清失眠了,心中口中不住的小声痛斥着宗家这群见利忘义的家伙!

    “我五岛家同你宗家是有协定的!我五岛专注西南,你宗家专注朝鲜,互不干涉,不得抄掠对方商路,你宗家不对天朝贸易,就算有贸易也要经过我五岛家。我五岛家不对朝鲜直接贸易,就算有贸易也要经过你宗家。你们这群见利忘义的家伙!”

    五岛盛清痛斥盟友的见利忘义,专业卖队友、没节操的行为,到了后半夜终于骂累了,沉沉睡去。

    天亮之后,有馆驿的执事来招呼使者用早饭。

    当五岛盛清与宗家的使者照面时,双方的神情都是颇为尴尬,少不得彼此之间遮掩一番,最后拆穿对方的虚伪假面具之后,倒也是恢复到了心平气和的状态,反正南中的生意也不是一家两家能够做完的,前面的岛津家看我们,不也是一样的可耻、没节操吗?索性便是两家合手,充分的利用地理上的优势、航海上的优势来抢夺这桩生意。

    但是,当那执事来招呼用午饭的时候,五岛盛清和宗家的使者再也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怒火了!

    馆驿的食堂里,赫然在座的是土佐国藩主,从四位下?土佐守、侍从山内忠义的使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如潮而来(下)

    虽然晚了点,但是还是有点节操的。

    五千字奉上。

    “大哥哥,为什么打仗了,外面的东西好像还便宜了些呢?”

    伴随着墙外传来的庆祝胜利的鞭炮,在淡淡的火药味道中,守汉将李秀秀的软玉温香抱在怀里,胯下,秀秀的丫鬟画眉正在为两位主子用口唇清理战场。此情此景,让守汉颇有南面王不易之乐。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愿意做荒淫无道的昏君啊!这个感觉着实不错!”

    守汉记得一位著名的民国女作家,曾经有著名的国际华人导演根据她的作品拍得电影,让整个华人世界都知道了一个叫做回形针的难度系数3.0以上的动作。守汉便是在这样的体育精神感召下,特意找来她的作品集来拜读,里面有一句话,让此时此刻的守汉感到古人诚不我欺也!

    “通往女人心灵的捷径,便是她的**。”

    于是,为了安抚醋海生波的小丫头,守汉少不得埋头苦干一番,让剧烈运动产生的汗水,将一坛老陈醋冲淡一些。

    用纤纤玉指在守汉并不发达的胸肌上画着不规则的图形,满脸红晕未退的秀秀,慵懒的问着守汉问题。

    “什么东西便宜了?”

    “这个,我一下子也想不起了,但是仿佛很多东西都降价了哦!”

    “回姑爷、小姐的话,奴婢倒是听说了一些。”在床脚为守汉和秀秀做着清理工作的画眉,将口中之物轻轻咽下,低声说了一句。

    “哦?那你便说说。”

    “那日左将军的捷报传来时候,我正好在街上为小姐采买书籍和辟邪画,听到这消息后,不久,各个煤铺、卖煤饼的小贩们,便将煤饼的零售价格,从不久前的六文钱一只,变成了九文钱可以买两只,如果买一千只以上的,还可以再便宜一些,甚至可以送货上门。煤饼一便宜,那些卖吃食的,酒楼饭馆,凡是用煤的大户,自然都跟着向下降价了。”

    在河静这样一座以煤炭为主要燃料的工商业城市,在对郑家的战事爆发之初,所有的人都担心战事会旷日持久的打下去,虽然有半年以上的煤炭储备,但是以国人的心态,还是将物资抓在自己手里才比较放心,于是,煤炭价格便扶摇而上,便是最普通的煤饼,也从五文钱一只,迅速飙升到了六文钱一只,而且,不管是买多少都是六文钱。

    但是,从左天鹏挥师北上,迅速的占领并控制了广安海宁煤炭主产区之后,大量组织原有的奴工开采煤炭,并派人快船禀报河静,此次北方战事的最主要战略目的已经完成!守汉命人悄悄的将库存的煤炭投放到市场上,来赚取这个时间带来的巨大利润。“一只煤饼一斤重,里面还有不少黄土和稻草,一只就可以赚一文,我一次向市场上投放几十吨煤炭。卖个几千吨出去,是不是娶秀秀这个小老婆的花销就可以赚出来了?”

    就在神游天外胡思乱想间,签押房外,莫金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公,您嘱咐标下的时辰到了,莫家的使者在花厅候见。”

    唉!昏君还是做不成啊!还是得做劳模一样的领导人啊!守汉在心中发了个牢骚,略略的在床榻上回了回气,“晓得了!你们先给他上茶,我这便过去!”

    在秀秀和画眉的服侍下,守汉更换好了衣服,嘱咐这主仆二人早点从后头回去,并且在门口低低的声音交代给莫金,要他安排几个牢靠的人手护送这二人回府。

    “外臣大明安南都统使麾下吏曹主事莫得令叩见大人!”

    眼前的这个莫得令,长得很有点像守汉熟悉的一个贺岁片导演,也是一个塌鼻子,一张大嘴,两只大板牙。

    “说吧!急着忙着求见我,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守汉很是没好气的打量了一下这个使者之后,气呼呼的开了腔。

    本来嘛!老子那里抱着妹妹正在舒服呢,你个不长眼的东西非要这个时候求见,不是找挨骂是什么?

    “外臣此番前来,一是祝贺大将军的雄师猛将在我东京一带取得的大捷,二来,是想请大将军赏赐些军器铠甲,也好让敝国能够有能力收复东京,恢复我莫家的法统。”

    “无耻之尢!”

    守汉还没有来得及骂出口,从花厅外传来了一个清脆而又有些虚弱的声音。

    花厅门外,黎慕华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正在阳光下气愤的站立在哪里。

    “你莫家何德何能,敢打我家城池山川的主意?!”

    “如若不是郑家奸贼弄权,玩寇自重,你莫家之人,早就被我家洗荡一空,哪里还会在高平老街一线苟延残喘?!”

    听到如此犀利的言语,莫得令不由得头上见汗,这完全就是拆穿了莫家的面具。不久前,他家的主力战兵拿着从守汉这里高价换购的全套武器铠甲,却在郑家宿卫军面前一触即溃,白白的送了几千人马给郑家,而且还是全部自带盔甲武器的!

    自家的军队如此的豆腐渣,在听闻前线传来的战报,特别是探子将那支击败了自家军队的宿卫军同南中军的战斗过程添油加醋厕描述一遍之后,莫家的人这才知道,自己同郑家、同南中军的差距之大!这如何能够乘火打劫,在南中军讨伐郑家的战事中浑水摸鱼分得一杯羹?于是,莫家派出使者,试图将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通过外交努力来获得。

    但是甫一开口,便被这个自称是黎家之人的女子将小脸蛋打得啪啪作响。

    莫得令脸涨得通红,照守汉的标准看的话,他一张黑乎乎的脸上,已经变得发紫了。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但是在这里又不敢发作,只能是自己暗自生气。

    倒是李守汉本人,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男一女两位都是号称大明安南都统使的代表。他要尽快在这两个人所代表的的两股政治势力中做出一个取舍。

    黎慕华自不必说,在很大一部分安南人心目中,仍旧是正统黎氏皇朝的后裔代表,支持她,或者娶了她,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接受黎家的区域和政权。

    而莫得令所代表的莫家势力,也是大明朝廷册封的正二品安南都统使,同黎家的傀儡性质比较起来,莫家手中还有一定的实力,控制着高平、老街一线的地区,控制着一定数量的军队和百姓,在他们地盘的后面,便是广西河口等处。

    所以,莫家是不可以消灭的!

    一旦消灭了莫家,便打开了与内地的陆路通道,那些内地的官吏们,便会蜂拥而至,这些人,搞建设是外行,问他富国强兵之道更是一窍不通,只会捞钱和党争,在自家实力不够足够强悍的时候,还是要让莫家给自己充当一堵挡风的墙吧!

    “慕华!不可以对客人无礼!”

    守汉出口喝止了黎慕华对莫得令的申斥,莫得令当下心中舒服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是心猛地向下一沉!

    “李家这小贼,如此的同黎家小娼妇说话,分明的是早有奸情,都说这李家小贼年少轻狂好色,难道说,黎家这小娼妇已经同他勾搭上了?若是如此,我主公的兴复大业,便是要付之东流了!难道说,十数万军民的苦战,还不如区区的一个妇人?”

    黎慕华听得守汉的言语,顿时由一头呼喝咆哮的母老虎,变成了一只在主人膝盖上温顺务必的小花猫。整整身上的黛袄,缓步走到了守汉面前,深深一礼,然后屈膝斜坐在地上,早有丫鬟手快,递过一张拜垫,黎慕华便坐在拜垫上,斜斜的靠着守汉的腿,将自己的一张粉脸放在守汉的膝盖上,似乎觉得膝盖有些硬,顺手将守汉的右手拉了过来,拿在膝盖上,脸便放在了守汉的右手上。

    这几个小动作,看得莫得令心惊肉跳!

    享受着从指间传来的滑腻如脂的手感,守汉倒是无所谓,他心里很是清楚,要不是眼前这个莫得令,只怕打死黎慕华,她也不会放下公主的架子来同自己做如此亲昵的举动,这,不过是一头小狐狸故意在一群野兽面前同老虎亲热一样,表现给别人看的。为的就是在别人心目中制造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而已。

    也好!便让我将计就计!

    “贵使,远来辛苦,不妨说说你家都统使所提之条件!”

    早就被李守汉和黎慕华心有灵犀的一番做作将信心摧毁的半点也无的莫得令,有点强大精神的抬起头,努力的将视线与那个坐在椅子上,满是笑意的家伙对视。

    “我家陛下,不,都统使大人的意思,是要收复东京升龙,还都于旧京,以恢复我莫家的正统地位。”

    “哦,要升龙城?那好,我撤回军队,让你莫家去打。攻克了升龙,你便是堂堂正正的恢复了!”

    “这正是外臣要与大将军商谈的第二件事,敝处军兵,柔弱不堪战,少不得还要借助上国大军之赫赫军威,另外,我军自出师讨逆以来,损失惨重,粮草、军器、火药、铠甲,消耗甚多,还望大将军给以补充才是!”

    娘撒屁!

    守汉心中骂了一句当年从一个宁波人那里学来的校长的口头禅,“仗我打人我死力我出,你们在一旁捡现成的不说还要我提供物资补给给你们?!真的拿自己当回事了啊?还以为是同志家兄弟呢?!”

    看着守汉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便是在他膝上正在撒娇弄痴的黎慕华,也不敢乱动了,生怕会不留神惹到了这位,自己眼前可是无拳无勇,无兵无饷。

    “我忘了告诉你了!这升龙城,是黎家的!是这位慕华公主的,虽然眼下黎家人是否还有男丁在世,尚在两可之间。然,法不可乱。贵军如果要这升龙城,那么,我便撤围,将城下的营盘、工事,甚至粮草给养全部留给贵军,由贵军自己去取,这样,贵军一刀一枪拼下来的升龙,别人自然不好说三道四。”

    “我南中军,只要这红河沿岸地区,取些田土耕种便是,另外,广安、海宁两处,便是我军的。”

    “贵使以为如何?”

    莫得令心中暗道十万八千个苦!如果能够拿下升龙,莫家也不会被郑家驱赶到高平那地瘠民贫的地方了,还好是因为背后便是大明,郑家不好过为己甚,这才让莫家有了一点喘息的余地。

    “这个?!”

    “如果贵使觉得力有不逮,那便休要怪我了!我方才说了,这城,如果我拿下来了,便是要交还给慕华公主,也算是物归原主,之后,公主愿意将这升龙城做嫁妆还是做什么的,便听凭公主的了。”

    守汉这话,便是说给两个人听的!

    那黎慕华何等聪明人物?

    顿时扬起头来,一张俏脸满是笑意,“那我便将这城和数千里江山做我的嫁妆,倒贴彩礼,嫁给天朝将军!”

    “我把你个无耻的小银妇!”莫得令心里骂声不绝,但是又毫无办法。

    想到被郑家凌迫欺压的苦楚,想到君臣们在高平山区衣食不周,苦不堪言的窘迫,顿时莫得令悲从中来,两行眼泪便涌出眼眶。

    “我莫家,对天朝,对大将军是始终忠心无二,此来惟愿能够绞杀逆贼郑氏,复我家邦,不料想,将军却是如此!也罢!在下这便返回去,一来禀明我家国主,从今日起,莫家便奉大将军为主,一切唯大将军马首是瞻!二来,便督带兵马与郑家拼死一战,便如将军所言,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别人便也不好说三道四!”

    “贵使有如此胸襟气魄,倒是让守汉错愕了!”

    见莫得令也被自己揉搓的差不多了,守汉心中冷笑一阵。“也罢!我便再助将军甲胄刀枪若干,助将军恢复旧日景观便是。”

    听到有白送的刀枪铠甲,不由得令莫得令大喜过望,顿时跪倒在地叩首不已。

    凡事都有两面性,有高兴的,便要有不高兴的。守汉很是清楚的感觉到膝上的那张俏脸上传来的一阵阵抽动,那想必是黎慕华暗暗咬牙的动作。

    “贵我两军便以升龙为界限,升龙以东,含升龙,为我南中军地面,以西地区,则是将军纵马驰骋的的去处,将军的军旗在哪里飘扬,我军便退避三舍不再行攻取,如果打不下来的,休怪我军动手。”

    升龙以西地区,也是大片的红河三角洲的富庶之地,虽然说有类似先入关中者为王的约定,但是,莫得令也是信心满满。

    “敢问大将军,战事结束之后,这安南都统使一职?”

    “这个,只好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再行探讨。不过,我对这个职位却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从守汉这里获得了自认为足够的东西,又讨了一张守汉的手令,莫得令自是高高兴兴地前往升龙前线去找王宝将军,领取属于自己的刀枪器械铠甲火药。

    殊不知,到了那里才发现,这些军器便是当日自己军兵装备的,从郑家军手里转了一个圈,又到了南中军手中,如今也算是又一次的物归原主!

    “啊!”

    一声惨叫传来,却是黎慕华见莫得令远远的走了,忍不住狠狠的拧了李守汉大腿内侧一下!

    “你要谋杀亲夫啊!?”

    “呸!你说哪个?!哪个说要嫁给你了?!”黎慕华粉面通红,不晓得是急是气。

    “你竟然拿着我家的土地人民同莫家贼子当着我的面做交易?!”

    “别乱动,弄坏了以后吃亏的是你!”守汉呲牙咧嘴的故意做了很痛苦的样子,揉着大腿。

    “那你说!为什么要把升龙西面的地方都割让给莫家的狗贼?!”

    “我有说过割让给莫家了吗?”

    守汉一脸的无辜。

    “你!你真是提。。。。”

    黎慕华刚想说你真是提上裤子不认账,但是话未出口,发现这话说出来与自己身份不符,便又气又急的跺脚大声哭泣起来。

    “我只是说,允许莫家那群虾兵蟹将去升龙以西地区攻城略地,有没有说把哪个城池割给他们了?莫家的那群虾兵蟹将的战斗力,你想来比我清楚,他们可是困兽犹斗狗急跳墙的郑家军的对手?”

    如梦方醒的黎慕华,看着一阵大笑,一瘸一拐的离开花厅的李守汉背影,这个家伙,实在是有点让人觉得可怕了,便是用一句空头的承诺,用一些从别人手里缴获的刀枪器械,便让莫家军队同郑家势力在升龙以西地区大打出手。待到双方打得筋疲力尽,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再出手去收拾残局,还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是你打不下来的地方我才去的!”这样的无耻手段,似乎只有在三国演义里的刘皇叔才使得出来!

    “吩咐下去!让倭国的五岛家使者五岛盛清,宗家使者规伯玄方,土佐藩山内家使者乾和三、深尾重昌到二堂候着!我一会要和他们谈一下对倭国的全面贸易和门户开放之事!”

    远远的传来守汉的声音,这声音在黎慕华听来,便是一个当权者充满自信的声音。

    “宁为上国一嫔妾,胜过小邦一王妃。”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谈判

    今天的章节来了,大家请继续支持!

    看着眼前的这四个倭人,守汉一阵阵的暗中发笑。

    来自三个不同利益诉求的大名代表,这就样被守汉摆弄在了一起,当五岛家和宗家的代表、土佐家的代表彼此发现的时候,那份热闹就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了。

    五岛盛清和规伯玄方,开始是对骂,指责对方破坏盟友之间的约定,五岛家的盛清论起耍嘴皮子,如何是著名外交骗子,曾经将大明朝廷和丰臣秀吉幕府骗的滴流乱钻的景辙玄苏胞弟规伯玄方的对手?几句话被玄方挤兑的哑口无言,恼羞成怒的盛清索性将辩论升级为武斗。

    但是,当二人发现土佐藩山内家更为没节操派出了乾和三、深尾重昌一老一少的组合,于是,迅速的捐弃前嫌,携手合作,试图将土佐家的意图摸清楚。

    一番彼此摸底试探下来,大家都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原来都是一样的没节操,抱着同样的目的啊!

    都是为了贸易而来!

    只不过,土佐藩山内家与宗家、五岛家还有些不同,这二者还希望自己能够获得在日本的独家贸易权力,换言之,就是要吃独食。

    这如何能行?漫说山内家不答应,宗家和五岛家也不愿意看到对方吃独食。就连将人口买卖,错了,是婚姻介绍所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的古贺一雄,也不会答应的!

    “倭国下臣乾和三(规伯玄方、五岛盛清、深尾重昌)拜见天朝大将军!愿将军天威远布四方!”

    听到门口的承启官高声赞礼,“将军到!”几个家伙纷纷一跃而起,用最快的速度跪倒在地,姿势之标准,便是公家执掌礼仪的大人们来挑剔,怕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按照之前商议好的顺序,四人按照各自的年龄排序,4500石知行的乾和三不论是岁数还是职务都当之无愧的排在了第一位。

    但是,一俟谈判开始,乾和三很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这一把年纪,似乎远不如宗家和五岛家手中的真金白银有说服力。

    在刚刚抵埠之初,乾和三、神尾重昌就在和李沛霖、汉元商号等诸位大佬的会商时很悲哀的发现自己经济实力的虚弱。

    “我五岛家(宗家)虽为小邦,然国中颇多金银铜铅之物,愿意以此物交换大人之国所出之物产!”

    “只要是大人愿意出口的,敝国都愿意购买,只求大人能够将卖给岛津家之物也可以卖给敝国!”

    “敝国承诺,每次贸易额度不会少于白银十万两。大人需要敝处何物,或者是朝鲜所产之物,敝国愿意为大人采购而来!”

    听听!听听!在两个石高加起来还不足四万石的小小大名面前,乾和三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虚弱无力。比较起五岛家、宗家常年累月经商、与海商坐地分赃来,山内家的财政实在是太恶劣了。以至于土佐藩都想不起自己有什么像样的可以用来交换的物资。

    “乾和三先生,您在想什么?”

    守汉看到须发皆白,而且有些秃顶的乾和三面带尴尬之色,结合一下李沛霖等人向他禀报的与三家会商的情形,大概就揣测出这土佐藩的山内家代表所忧虑的是什么?!

    无他!想要贸易,但是自己手里却没有什么牌可以打!

    没有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

    “外臣不敢隐瞒大将军!只因敝国地处偏远,土地贫瘠,且地狭民稠,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有何物可以入大人的法眼,故而焦虑!”

    乾和三也想开了,自家的情形,是瞒不过五岛家和宗家的,这两个不入流的大名,同那许多的海商和町人关系那么密切,我山内家的底细自然瞒不过他们,与其等他们在一旁拆除,倒不如我自己说出来,还能为自己保留几分颜面!

    “敝国缺少金银,只有些铜、干货、俵物、折扇、屏风、彩绘、漆器、倭刀、清酒,原本打算以这些货品同大将军交易。但是,到了大将军的主城才发现,鄙人却是井底之蛙里!干货,五岛家和宗家亦有,大人所处之地又是海滨,想来也卖不出什么价钱。敝处工匠费心打造的倭刀不如大人士卒装备的绝户刀,清酒,不如坊间市井出售的甘蔗酒、米酒,想来此番回去,老夫要在家主面前切腹谢罪了!”

    得了!别动不动就玩切腹谢罪那一套了!不就是缺少硬通货嘛!我告诉你,我想要的是什么!

    “那样的啊!乾和三先生,不如这样,我选几样你那里有的,我想要的,我们用来交易如何?”

    听到这话,深尾重昌登时眼睛放光!原来土佐藩还有能够被天朝将军看得上的东西?这可要好生的听着!

    一旁的五岛盛清、规伯玄方也直愣起耳朵仔细的听,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乾先生,我要你土佐藩出产的铜、干货,蓝草、木材,这几样东西可以在金银之外同我南中进行易货贸易。”

    “至于你们两家,”守汉转过视线,看了一眼五岛盛清和规伯玄方,“你们那里的紫根、茜草、硫磺、木材、铅、锌、砚台,都可以和金银一道作为同我南中地区贸易的。”

    听了这话,乾和三那颗已经做好了回去切腹准备的心,顿时变得心花怒放,铜和干货倒也罢了,木材更不用说,那蓝草怎是如何修炼的福气?能够被大将军看上的?居然可以用来同南中展开贸易?

    转念一想,乾和三起身离座跪倒在地,“外臣请大将军收回成命,外臣不敢欺瞒大将军!”

    “大将军是雅量高致之人,想来是误将冯京当马凉,敝处所产之蓝草,乃是漫山遍野皆是之物,并非大将军所欲之兰草,那兰草秉性高洁,乃是文人雅士豢养之物,一颗便是价值千金,敝处小邦哪里来的如此之福气,故而恳请大将军收回成命!”

    守汉禁不住有点哑然失笑,这个老鬼子倒也老实,生怕自己把在四国九州地区生产的蓝草当成了观赏类植物兰草,赶紧的解释一番。(我呸!什么老实!他那是惧怕实力!生怕南中军一旦翻脸,他吃罪不起。鬼子嘛!一贯如此!)

    “拿笔来!”

    一旁有人拿过笔墨,守汉便在纸上挥毫写下了一个大大的“蓝”字,“我要的便是这个!”

    蓝草不是观赏性植物,而是一种经济作物。蓝草在我国主要分布于四川、河北、两广、福建一带,17世纪的产量并不高。蓝草的叶子捣碎后可以制作染料,而蓝草的根则是大名鼎鼎的板蓝根。

    板蓝根是用来做什么的,大家都清楚吧?!在17世纪,流感也是可以要人命的。不要说十七世纪,便是到了今天,西方世界的流感还是可以造成整个社会的恐慌的。而且蓝草的茎叶捣碎了还是上好的止血消炎药。

    “可是,那东西除了可以捣碎了做成染料,似乎别无它用啊!”

    “我就是要用来作染料!还有,必须都带着根来,否则,原船运回!取消贸易资格!”

    守汉很不耐烦的挥挥手,深尾重昌很是识相的将乾和三扶起来坐回原位。

    “另外,你那里出产的牛蒡、蒟蒻也可以送来换大米、换刀枪铠甲!”

    天照大神保佑!这牛蒡、蓝草、蒟蒻居然能够当真金白银用?居然还能换回令武士们垂涎三尺的武器铠甲跟白花花的大米?

    “我们的通和染坊,就是需要各种染料的。”

    为了让卖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守汉信口说了一句。

    这就符合逻辑了!

    深尾重昌心里一块石头放了下来!原来只是用来做染料啊!还以为天朝的老爷们还有别的什么用处呢!要是知道有别的用处,似乎还可以抬一下价钱,提一提条件!

    两个人自是喜出望外,躲到一旁悄悄的计算每年可以来贸易几次,每次可以运来多少货物,运走多少大米、布匹、刀枪、铠甲、罐头、白糖等等诸多为武士老爷和贱民百姓都喜欢的东西。

    岛津家的旗本武士和母衣众们的装备,可是比大坂的十人众的装备还要豪华精良啊!那可都是用从南中交换的刀枪铠甲装备起来的!

    “五岛家愿意为大将军效劳!”

    “宗家愿意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看到不为自己看好的土佐藩竟然第一个完成了同南中军的贸易洽商,顿时让自信心满满的五岛家和宗家醋意大盛。本来嘛!我们的金银比你多,物产虽然不如你丰富,但是,我们可以组织起来的货物可是比你多得多!

    对倭国的全面贸易和门户开放谈判就此正式展开。

    五岛和宗家两家大名都是著名的以贸易见长的家伙,如果单单和他们贸易,岂不是有些资源浪费?守汉这里,一门心思的要给自己的产品寻找到市场,同时获得更多的原料和资源。

    “我的想法和要求很是简单,利用你们的人脉,和大坂的商人们去说,为我采购我需要的一切,我会提供给你们一切我能够卖给你们的东西!”

    这话,不仅仅是对着五岛和宗家,也是对着山内家。

    有鉴于倭国内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亲属、姻亲、支脉、本家等等关系,守汉觉得还是找几个代理商比较好。

    “你们三家,还有日前的岛津家,便是我南中货物在九州的代理,当然,如果你们有能力,把货物销售到了四国,销售到了本州,也无所谓,但是,不能四家对冲,彼此之间恶性竞争。”

    “南中的货物、人员在执行门户开放的地域内不得收取赋税、不得受到刁难,同样的,往各家大名处运输的货物,通过各家大名的区域的货物人员,必须受到保护。”

    “具体的条款,你们去同礼房、户房、汉元商号的先生们去谈,谈好了,盖上各自家主的印章,我们的美好时光便开始了!”

    守汉的神态,很有点诱惑无知少女吃下红苹果的大灰狼的味道。

    四个人想了想,这样的条款,对于自己而言似乎是有利无害的。为南中采购货物,取得代理权,在自己拓展的区域内获得独家销售权,那么,不就是和海商的合作一样,坐地分赃吗?!

    有这等好事,为什么不做?

    土佐藩的一老一少也是信心满满!

    你们两家自恃和大坂的商人关系好,我土佐藩可是同很多大名有亲戚关系!

    谈判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进入了**。

    双方本着亲切友好互利合作的精神签订了一个个的贸易协定。

    硫磺、铜、铅、木材、蓝草、金银、干货,一笔一笔的物资从扶桑列岛进入了守汉的库房。

    大米、染色布、绝户刀、丧门枪、盔甲,火药,一船一船的运往了九州地区。

    大批的皮毛、朝鲜的铜,人参也作为贸易货物在五岛家和宗家的协力合作之下运到了河静。

    而深尾重昌也在一场庆祝晚宴上,向守汉提出了另外一个贸易的建议。

    “大将军,外臣有一不情之请,想要向大将军禀告一二。”

    脸上被酒精蒸发的通红的深尾重昌,在向守汉行礼敬酒之后,低声在守汉面前禀告,眼睛向五岛盛清和规伯玄方稍稍瞟了一下,便在此时,乾和三端起酒杯向二人敬酒。

    “来来来,在下借花献佛,恭祝二位财源广进!”

    守汉心里明白,这是土佐藩想要为自己谋些福利,或者干脆就是这两个使者想要给自己搭车做些生意。没关系,只要你们有我想要的东西!

    “大人!”

    密室之中,土佐藩的两名使者诚惶诚恐的向守汉行礼之后,起身坐在椅子上。

    “蒙大人的恩典,让我山内家同南中展开贸易,以解生民之困。然我土佐藩,地狭人稠,近日我二人于南中街头,偶然见到岛津家的人,这才有了这个想法。”

    “我土佐藩除了可以效仿岛津家向南中提供新娘之外,还可以向大将军提供百姓作为,作为,。。。”

    乾和三一时想不起来应该如何描述这个输出劳动力的词汇。倒是重昌,年轻人脑子快。

    “我土佐藩愿意每年向大将军提供至少三千名长工。让百姓们可以寻找到一个谋生的途径。”

    当晚,李守汉便与土佐藩山内家的两名代表达成了劳务输出协议,土佐藩每年至少向李守汉提供不少于三千名的青壮年劳工,上不封顶,以抵达河静或者相关港口人数为准。为了体现天朝上邦的恩德,守汉每年向土佐藩提供一万石大米作为组织此项劳务输出活动的经费。此时河静街头的粳米价格为每石四十五文。

    这些劳工,以每月一两白银的工价在九龙江,在广安、在海宁、在富琅山区。从事着垦荒、采矿、养马、割胶等重体力劳动。

    “九龙江的每一片水田,每一棵橡胶树下,都躺着一具扶桑劳工的尸骨!”

    这是几百年后公知们的正义吼声。

    为此,当年负责劳务输出的土佐藩的诸多家老重臣的后裔们对此嗤之以鼻。

    “残酷的剥削?毫无人性的压榨?每一个输出的劳工签订三年的劳动契约,每月工钱不少于一两白银,劳工是每日三餐,顿顿有鱼有肉,一日三餐大白米饭管饱啊!这样的伙食标准,在当时的日本,就连大名和将军、天皇也不敢去想,而且每旬还能休息一天,每一个季度还有两套劳动工服发放。”

    “就是!三年期满后,表现优异的可以延期,服役五年以上的,可以考虑入籍。而且年底和节假日还有加班费跟福利奖金,如果放弃休息的话,每个休息日可以获得不少于五斗米的加班费。每年从南中地区汇入日本的各类物资,商品大幅度缓解了当时日本的供应紧张程度。”(注意看上面提到过的米价。)

    但是,随着移民和入籍政策的推行,在南中各地,经常可以看得到这样一幕。

    “巴嘎!哪个和你一样?!!”

    “所得四奶!什么都是扶桑血脉?!!老子给你看看老子的华夏户帖!”

    “这个东瀛矮子分明是刚刚从老家来,不要理他!”

    “就是!还不快滚!不滚的话,老子们就三宾得给!”

    四个矮小的身影丢下一个在墙角哭泣的扶桑外来务工人员,踩着脚下的木屐嘎达噶到的走了。

    在经过艰苦细致的谈判之后,土佐藩、宗家、五岛家的四位使者,怀揣着南中军民的深厚情谊,离开了河静府,各自返回自己的家园,踌躇满志的准备大干一场。

    乾和三先生满意的看了看船舱里堆积的各式各样的货物:底舱是满满的大米、刀枪、铠甲、罐头,他的舱室、深尾重昌的舱室,随行人员的舱室,水手的舱室,则是堆积的几乎转不过身体:棉布、丝绸、玻璃器皿。

    “起锚吧!我们要回去向主公大人报喜!”

    土佐藩的船只刚刚起锚升帆离开泊位,尚未离开鸿基港的港湾,便见到从城中到商埠一片混乱,无数的兵士持枪快速奔驰而来,阅海楼炮台上也升起了一阵白烟,立刻被强劲的海风撕碎了,但是响亮的炮声却跟着传到了人们的耳中。

    “纳尼?!”年老成精的乾和三,敏锐的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不会如此的大动干戈。

    还未等到他做出什么反应,一条疾风舰已经横亘在了土佐藩船队的航线上。“停船!接受检查!”

    几名气势汹汹的水兵还未等双方的缆绳抛过,便纵身跳到了土佐藩的船上,手中的火铳直接指向了水手,“落帆!抛锚!”

    “大概是检查走私的,南中军这里对于税收之事很是重视。”深尾重昌低声向乾和三说着自己对此事的分析。

    “是吗?”乾和三雪白的眉毛动了动,老奸巨猾的他本能的认为,这绝对不是检查走私的动作。

    水兵们对于船长递过来的各类税收文书看也不看,只是拿着通关文书逐一的检查每一个人,对于一些似乎比较可疑的人物,干脆让他脱下脚下的木屐,来分辨他是否如文书上所说是扶桑人。

    很快,土佐藩的船队便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既没有走私,船上的货物或是真金白银的缴纳了出口关税,或是有文书证明是将军府的馈赠,也没有窝藏奸狡之徒。

    看着扬帆远去,在航线上严密盘查出港船只的南中军水师们,乾和三脑海中一个大大的问号,“今天,南中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是否会对我们构成不利影响?”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冲冠一怒带来的后果

    在通往升龙的大道上一骑绝尘。

    马上的骑士顾不得胯下的坐骑已经是汗淋淋的身躯,尽管马的速度已经快要到了巅峰,他犹嫌不足的不住用马鞭和马镫去催促往日里心爱的无言战友,让它奔跑的再快些。

    那匹果下马吃疼不过,急忙忙的向前奔跑着,带起了的风撕扯着骑士背后的认旗。

    “这厮到底是发了失心疯还是吃错了药,这样的奔跑,也不怕回头把马跑死了,让大人们责怪吃军棍!”两名在南中军大营外担任潜伏哨的士兵望着骑士远去的身影,在哨位上低声议论着。

    “急报!闪开!”

    骑士拔下背后的认旗,向远处大营门口的值守哨兵们大声呼喝着。

    那认旗上,黄色火焰边,红底黄心上面一个“信”字,这是往来各处传递通信文书的军卒。

    执勤的哨兵们急忙将摆放在营门处的拒马枪阵搬开,露出可以令一匹战马通过的通道。

    骑士疾驰到王宝的大帐前才猛力的拉住了战马,人和马一道喘着粗气,骑士稍微的停了一下,举着手中的急件奔入王宝的大帐之中。

    “报!河静将军府派遣援军已经抵达海防港!带队官莫钰大人请大人迅速设置炮垒六座!”

    “并请大人为近卫右营、后营划定营盘!”

    “这是莫钰大人交给标下的炮垒图纸,请大人查收!”

    一连串的情况令王宝有些摸不着头脑,围困升龙一个半月,虽然说未能将升龙城攻克,但也将城外各处郑军营垒一一扫除,这个时候,主公派遣大军携带重炮前来,却是为何?

    天启六年十一月十七日,莫钰率近卫右营、后营两营人马三千余众,携带重炮六门抵达升龙城下。

    同日,坐困愁城的郑皇爷,也从冒死潜入升龙城中的信使口中得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你待怎讲?!”

    郑皇爷顾不得自己的皇帝身份,急匆匆从龙椅上一跃而起,一把薅住了郑杖派来送信的心腹。

    “把你刚才说的,再与朕说上一遍!说错了一个字,朕便诛了你的九族!”

    那心腹有些胆战心惊,略微的定了定神,让颤动的身躯稍微的平静了下来。

    “郑大人说,他深受皇恩,无以为报,近日李贼以重兵犯我国都,他身在贼营之中,有心与万岁共御敌于国门,奈何山川阻隔,为求家国社稷安好,他决心效仿专诸荆轲等古人,前往李贼面前,刺杀李贼,以求令李贼军中群龙无首,我军便可趁势反击。”

    “那!你离开河静之时,城中可有动静?”

    “启奏万岁!小臣当日与郑大人分手之日,便潜离河静城中,到左近村镇栖身,但是,当日不久,城中便告大乱,军兵四下里到处搜捕,水师也在出港洋面上检查搜索船只。据说,执法处的监牢之中人满为患。”

    “我主洪福齐天!”

    “圣天子自有神灵庇佑!”

    “李贼苦心经营数载,奈何为圣天子清道尔!”

    一旁的几位近臣看到郑皇爷脸上的神色,善于揣摩上意、熟悉郑皇爷习惯的他们,顿时阿谀之词如同大海涨潮一般奔涌而来。

    郑皇爷听的很是受用,过了片刻,摆手示意几位近臣不要再说了,他将头转向那郑杖派来送信的信使。

    “朕问你,除了这些,河静城中可有别的动静?”

    “臣离开河静之时,只看到城池之中很多人都是臂缠黑纱,辽东李家的几个管家,眼睛红肿,在城中大肆收购白布。与将军府接近的几个大人物家里也在裁制丧服!”

    这就对了!

    定是郑杖一击得手,与李守汉同归于尽,为了自己权利的稳定,将军府的文武们秘不发丧,待到形势稳定之后,再行发丧,但是此事的前期准备还是要悄悄的张罗起来,于是便有了城中的大官吏家中管事人等采购白布的事情!

    在得知封锁红河江面到入海口的南中军水师已经将主力炮船换成了一些小船之后,郑皇爷这才相信,自己的爱臣郑杖,应该是已经得手了!

    “传旨!郑杖尽忠王室,堪为重臣楷模,以天子之礼减一等料理后事!”

    “赐忠王之爵位!世袭罔替!”

    “在城中设立祭坛,各级官员宗室,前往吊慰。”

    “文武大臣,自朕以下,茹素三日,告慰忠魂!”

    “另赐灵江北岸土地二百万亩,以慰忠魂!”

    就在郑皇爷用一堆虚的实的真的假的来祭奠为他立下了大功的郑杖之时,望眼欲穿的王宝终于将莫钰等来了。

    “快说!河静府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看着前来升龙的大军一律在左臂缠着黑纱,枪尖上用白色布条缠绕,在各自的头盔上,也都用白布将红缨扎起,王宝的心不由得猛地一沉。

    “主公遇刺!”

    当日,郑杖在将军府外跪求数日,愿意以身抵罪,只求守汉大军饶恕郑家一脉,守汉一时心软,便传令召见。

    “结果这厮,见到将军,言不过三句,便暴起伤人!”莫钰想起当日情形,兀自咬牙愤恨不已。

    “等等!”王宝端着酒杯,听莫钰讲述当日情形,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按照卫兵守则规定,接近主官的人,特别是敌国使臣、身份不明人员,身上是不能有铁器的,你们是怎么搞的?!”

    “郑杖那厮!恁的奸猾!当年这厮年少时,曾经同天竺之人有过交往,又从苗人那里学的调弄蛇虫之术,从河静附近山民那里收买了一条毒蛇,用药物使其昏睡,贴身藏好,混过我们的检查,待到主公接见之时,便用药物使毒蛇苏醒,暴起伤人!”

    “那主公可有受伤!?”

    “主公虽然无恙,但是当时在他身旁的李姑娘,却因为挡在主公身前,被毒蛇咬伤,救治不及,已然是香消玉殒了!”

    王宝当日听先生们讲课,讲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段的时候,总是有些不太明白,今天这样的事情,让他彻彻底底的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所在。

    “我们该当如何?”

    他恨恨的问莫钰。

    “我此番前来助阵,带了六门主公亲自督工铸造的火炮,主公下令,我部到达升龙之日,三日后必须破城!他要在郑杖面前,尽屠郑氏满门老幼!”

    守汉在确定秀秀已经无法再挽回之后,便恨恨的在郑杖面前低声说了一句,“你今天杀了我的女人,我来日会在你眼前将你郑氏满门、文武群臣一道杀光,为我的女人殉葬!”

    说完,急匆匆便去了兵工厂,留下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的郑杖在侍卫们的拳脚相加之下咬牙痛骂不已。

    守汉充分发挥了两世为人都是公子哥儿的脾气,命人将一炉子刚刚炼制成的呲铁钢(高锰钢),按照他绘制成的图纸,制成了铁模,铸造成了六门别人看来十分奇怪的火炮。

    “照主公的叫法,两门克龙炮,用六十八磅的炮弹,换成南中的重量大概是六十斤,最大装药八磅半,也就是七斤七两左右,霰弹一次可以装填四十枚。炮身重三千斤,用四匹挽马拖曳即可。当日试炮时,有效射程二里,最佳应是在一里左右。四门臼炮,两门为24磅臼炮,两门为48磅臼炮。48磅臼炮口径162.5mm,炮身长600mm,重量也不过200斤而已。。。。。。”

    在升龙城外,王宝、莫钰二人沿着升龙的南门城墙为这六门南中军新近铸造的大炮选择着阵地,莫钰口中念念有词的为王宝介绍着这六门炮的诸多参数。其实,当日守汉本来说的是卡龙炮,但是,被嘈杂的环境影响,到了别人的耳中便成了克龙炮,也对,专门铸造出来对付升龙城的嘛!

    王宝的头盔上也扎上了白色布条,身后的亲兵近卫们俱都是臂缠黑纱。

    远处的城头上,郑家的军兵们在得知了郑家的忠勇之士刺杀李守汉得手的消息后士气为之大振,将无数的守御器械搬运上城,准备在守城战斗中给予南中军重创,而后挥师出击,席卷南中地区。

    “城下的小子们!听着!老老实实的准备投降,你们的主子已经死了!识相的赶快投降,我们皇帝陛下宽仁厚德,定会饶恕尔等围攻升龙的罪过,并且让尔等官居原职不动,保全尔等的身家财产!”

    城头上一个声音对着城下忙忙碌碌进行炮垒建设的人们高声呼喊着,城下的人们连头都懒得抬起,只管忙碌着手中的活计。

    “派几个人,告诉他们,我们马上就攻城了,识相的,赶快回家躲着去!我们可是不打算接受郑家文武官吏的投降!”

    莫钰恨恨的咬着牙,秀秀的死,他和他的哥哥莫金,无论从哪里说,都是难辞其咎。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请缨前来的缘由。

    一名哨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禀告二位大人,照大人图上所标注,我等在距升龙城墙三百二十步左右,选择地域,建造炮垒已告完成。炮队的大小火炮亦开始前往,炮队的黄大人请示,何时开火?”

    用竹木搭建而成的六座炮垒,在王宝部队的大小火炮的护卫下,赫然出现在了升龙与红河右岸的大堤之间。

    六座炮垒距离城墙不过一里之地,但是却在诸多大小火炮的护卫之下,对升龙的南城墙构成了巨大的威胁。

    两座炮垒上面覆盖了竹木,只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炮口,那炮口所指之处,便是升龙城墙。

    而另外四座,则是截然相反,只是用竹木将炮位围了起来,防止城头反击的炮弹落在炮位附近,对炮手和火炮构成伤害。巨大的火炮炮口四十五度向天,仿佛一只洪荒怪兽一般,要将不远处的城池一口吞下。

    天启六年十一月十九日,莫钰所部援军携带重炮抵达升龙城的第二天,升龙攻坚战打响。

    城头城下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城头上,一口口大锅里烧着热油,拆了城下几千间民房收集的滚木,羊头石,用房梁制成的擂义夜,扥竿,撞杆,狼牙牌,堆积在城头上、马道上,士卒的脚下。

    士兵们从天还没有亮就被军官们吼了起来吃饭,饱餐一顿油水充足的战饭后,被驱赶到城头等候着城下南中军的进攻。

    “好好的打!打退了南中贼寇,我们就南下去发财!”军官们又重复了一遍李守汉已经死了的消息,用南中的大片田地,无数的财货来鼓励士卒们奋身杀敌。

    “去你的吧!反正老子早饭已经吃饱了,死也不是个饿死鬼了!”士兵们打量着在城下那密密麻麻的火炮,不由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发财?能够发口棺材就不错了!”

    城下,王宝指挥着各营,以营方阵列开队形,在炮兵阵地的两侧展开一个极其宽大的正面,炮兵阵地的后面,便是莫钰的两营近卫营。

    冬日里彤云密布,仿佛天都压得极低,天地间的一片肃杀之气,压得人喘不过起来,恨不得立刻冲到阵前大声的喧哗高喊一番才算是畅快。

    看了看东方天际缓慢升起的一轮红日,王宝和莫钰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反身看了看在左右列队完毕,手执刀枪坐在地上等候命令的士卒们,王宝满意的点点头。

    “开始吧!”

    司号长方大宝将手中的铜号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狠命吹去,一声凌厉的号角直冲云霄。将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气最终点燃,直至爆炸!

    “各炮装填!”

    操作克龙炮的炮手们,将装着七斤七两火药的丝绸药包塞进炮口,用推杆将药包推到炮膛底部,三名炮手合力将重达六十斤的铅弹抬到炮口,用力塞了进去,在巨大的自身重力下,铅弹缓缓的滑进炮膛,并且发出一声闷响,与药包接触上了。炮长还有些不放心,用推弹杆用力推了推,确认已经夯实。

    “开火!”

    “嗵!”

    一声巨响,六十斤的铅弹在巨大的推力作用下飞出炮膛,直直的撞向不远处的升龙城墙。

    克龙炮采取的抵近直接瞄准射击,炮口所向的目标,便是升龙的城墙中部。

    “咚!”

    巨大的炮弹撞击在城墙上,令在城上防守的郑家军士兵的心脏猛地一紧!世间还有如此巨大的火炮!

    紧接着,“嗵!”又是另一门克龙炮发射。

    “咚!”又一枚炮弹撞击到了升龙城墙之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升龙攻坚战

    升龙的城墙,只是外面包了一层城砖,里面是夯土制成,不像内地大城池的城墙那样的坚固。两枚炮弹已经令升龙城的城墙出现了巨大的裂纹,城上的士卒们已经听到了“格格”作响的声音,仿佛是城墙发出的痛苦呻吟,但是,仔细听来,却是自己和身边的人,牙齿不由自主的上下敲击的声音。

    便在此时,那四门臼炮也开始喷射怒火和炮弹了。

    与克龙炮的直接瞄准射击不同,臼炮的弹道是曲线,瞄准的目标便是城楼和城头的守军。

    二十四磅臼炮的炮弹飞跃而去,飞到顶点之后,反身折而向下,直奔城墙上的守军而去,几名守军躲闪不及,被从天而降的炮弹击中,登时骨断筋折。更有那前世不修的倒霉蛋,被炮弹将身躯砸成两段,上半身在炮弹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下,向侧后飞了出去,直直的将一口正在烧着热油的油锅撞翻,那油锅周围的士卒一声惨叫,身上便已经是火焰熊熊,烈火顿时在城头蔓延开来!

    一枚四十八磅的臼炮炮弹,好死不死的直奔升龙城的南门城楼。巨大的炮弹击穿了城楼上的瓦片屋架,火药燃烧带给炮弹的,不仅是巨大的动力,也是炙热的温度,这温度这热情,足以令木质的城楼燃烧起来。

    正在城楼上羽扇纶巾指挥若定的一群大人们,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动静惊呆了,竟然忘了转进,当然,也有可能来不及转进了。臼炮的炮弹正正的砸进了将指挥部设在南门城楼里的人群之中。

    一阵阵杂乱痛苦的喊叫声之后,南门守卫指挥部的大人们,赫然发现,原来自己是可以看得到自己的后背的。或者,自己的手,是可以抓住自己的胳膊的。

    “命令各炮,给老子开火!”

    看到那六门火炮第一轮射击带来的效果,王宝兴奋的猛地一拍大腿,惊得胯下的战马抬起头向空中一声长嘶,引动的南中军阵中的诸多马匹也是一阵阵的呼啸咆哮。

    凤凰营的四个营所属炮火,加强给攻城部队的两个炮营的炮火,近卫右营、后营的炮火纷纷加入到了对城头的火力打击范围内,城上的守军,也在弹雨之中发射火炮,对城下的火炮展开对轰,一时之间,城头上下炮弹弹道密如蛛网一般,人们仿佛隐约可以看得到因为炙热的炮弹在半空中飞过,导致空气变热而发生的变化。

    郑家军的炮火依托城墙居高临下,又有大量的南中军制式火药,打得有声有色,城下的几门火炮被炮弹击中,巨大的冲击力将炮身打得四分五裂,一架车轮飞起将一旁躲闪不及的炮手打得脑浆迸裂而死。

    两门克龙炮在炮手们的紧张操作下展开第二轮的射击。

    这一次,火炮的瞄准有了更加精确的目标。

    “目标!第一炮的弹着点!开火!”

    又是两枚六十斤的大炮弹击中了城墙,距离方才被击中的位置不过两三丈左右,巨大的冲击力令城墙上的砖石乱飞,城墙内部的夯土已经开始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再来!”

    一旁的炮司火炮看出来便宜,纷纷将炮口对准了克龙炮方才击中的位置,一时间,十几门十二磅、八磅的火炮纷纷向这里倾泻着炮弹,终于,升龙的城墙再也坚持不住了。

    “轰隆”一声巨响。

    一团巨大的烟雾腾空而起,令城上城下的人们都忘记了厮杀,烟雾中不时的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仿佛天地间突然出现了一头妖兽一般,要将这城头上下的人们一口吞下。

    人们胆战心惊的等待着烟雾散去,眼前出现的一幕令在场的人们惊呆了。

    城墙被炮弹多次的凌虐腰部,造成了坍塌,一个巨大的v字型缺口出现在了城墙上,并且,更加令人感到恐惧(兴奋)的是,坍塌的土石砖木,在城下堆积成了一个缓缓的坡道,方才的那一阵阵惨叫声,就是被坍塌的城墙填埋在坡道上的守军的惨叫声。

    一个宽达丈余的缺口出现在了升龙城上,而且还有一条可以徒步登上城头的坡道,这顿时令城头上下的人们高声呼喊不已!

    “八磅炮上前!换霰弹!步兵准备登城!”

    城下的人们指挥官高声呼喊,号手们或是用号音彼此联络,或是摇动着手中的信号旗。各营各哨的部队在指挥官的命令下,开始缓缓的调整着阵型,炮兵们迅速的将挽马套在炮车上,摇动着鞭子将火炮拖到更加靠近城墙的位置,他们要为步兵的兄弟们提供更好的炮火掩护!

    两门克龙炮也在其中。

    火炮都被推进到了距离城墙二百步左右的位置上,炮手们装填好了霰弹,他们要为即将登城的兄弟们扫清一切敢于阻拦他们前进的敌人!

    “开火!”

    卡龙炮率先开火,四十枚拇指大小霰弹构成了一团金属风暴,向着城头扑去!随后是一团又一团的八磅炮发生的霰弹。这些霰弹将缺口两侧的道路死死的封住,扼杀一切敢于拦阻他们前进道路的物体和生命。

    “弟兄们!听着!我们的郑杖大人,杀了李贼李守汉,这群南中贼,进来了,一定会屠城的!你们不想死的话,就给老子守住!”

    “不想你的钱变成别人的,不想你的女人变成别人的,就给老子去拼命!”

    “咱们都是皇上的同乡亲族,一旦城破了,还会有咱们的好吗?!不想死的,就跟着老子上!”

    城头的宿卫军军官们,一面低着头躲避着城下弹雨的洗礼,一面在城上大声喝骂着,吆喝着,鼓励手下的士兵。

    “咚!咚咚!”

    “咚咚咚!”

    一阵鼓声,激昂强烈,从南中军阵中传来。随着这阵阵鼓声,南中军的阵型开始快速向城头移动。

    “杀!”

    在各级军官认旗的引领下,南中军的队形很快便冲击到了坍塌的城墙形成的坡道之下,上千人几乎同时冲击到了这里,一丈多宽的缺口显得很是狭窄。

    “快!快冲上去!”

    王宝从千里眼中看到的情形令他很是焦躁,部队堆积在突破口附近,如果不能迅速登上城头控制好这个突破口,一旦郑家军从炮火给他们带来的打击中苏醒过来,迅速的控制了突破口,将大量的兵力和守御器械投入到这里,那么,就有可能不但要前功尽弃,而且部队会造成极大的伤亡。

    几名率先冲击到城下的哨官,在城下略略的碰了一下头,便做出了分工:火枪兵在城下二十步左右距离列队,对突破口两侧进行不间断的射击,直到城上见到南中军的旗帜为止,刀盾兵在前,长枪兵在两翼护卫,迅速登城!

    冲锋的十几名刀盾兵踏着没过脚面的喧土,刚刚冲过与城墙夹角的位置,便在此时,从城墙的右侧,火光一闪。

    一门六磅铜炮不知何时被几名宿卫军军官拖到了这里,对准了正在登城的士兵突然开火。

    炽热的炮弹从侧面打了过来,将一名刀盾兵的身躯拦腰击中,而后,又将旁边一名甲长的小腿打的血肉模糊只剩下了半截白森森的骨头,在登城的人群中造成了几个人的伤亡之后那枚炮弹才顺着城墙不知道滚落到了哪里去了。

    冲锋的人们略略的停滞了一下,便又是一声高喊,“杀!”

    很快,刀盾兵长枪兵一拥而上,将整个突破口牢牢的控制在手,两侧的郑家军宿卫军们从两翼涌来,意图将这股刚刚登上城头的南中军赶下城去。

    “杀!杀杀!”

    长枪兵们在发现对面涌来的宿卫军士兵们一个个都是手持五米的长矛,顾不得多话,纷纷在各自甲长的统率下列阵迎敌,一个简单而薄弱的阵型在突破口两侧迅速形成!

    “杀-----!”

    两军的长枪手们各自平端着长枪向着对方冲去!

    同样的长枪,同样的铠甲,比拼的便是各自的意志和技术!

    噗噗!

    一阵令人牙酸骨寒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清晰的传导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没有闪避进退的技巧,没有什么花式,完全的就是一个动作,前进直刺!

    眼睛!咽喉!面门!

    对于双方的枪手而言,首选的目标都是这里。但是,平日里的训练水平便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间显现了出来。南中军的训练,往往在训练开始和结束时队官和甲长们会高声带着士兵呼喊这样的口号:“长官是有情的,军法是无情的,战场是绝情的!”以此来让士兵苦练,如果要想活着从战场上回来,享受这美好的生活,就要练好出枪的速度,刺中目标的精度,每次连续刺出一千枪的耐力。

    南中军眼下的军制是常备兵、动员兵、壮丁三大块,农闲接受军训的壮丁,在训练期间,每月发给军饷或者是伙食补贴,按照每月领银八钱,米四石的标准发给;而动员兵则是在壮丁的基础上按照一甲一兵的标准招募而来,每月领银一两六钱,不给米,但是,士兵所在的甲要负担该士兵家中的田地耕种事宜并且保证收成不低于甲中平均水平,如果低了,甲长要被剥夺职务不说,全甲各户要拿出米粮来补足缺额部分。而军中的甲长们,则是每月领银三两四钱,另有米票十石。

    至于说陆军的炮长、水师的水手们,则是薪饷更加高。

    一个刀盾兵的甲长,一边组织手下的兄弟列队准备接应完成第一轮拼杀的长枪兵兄弟回阵休息,一边大声的吆喝着,“小子们!这个月的军饷都领了吗?!”

    “领了!”

    他身边的刀盾兵们齐声怒吼。

    “领了就好好的跟着老子揍对面的这群家伙,***!敢暗算老子们的衣食父母!兄弟们,怎么办!?”

    “直娘贼!杀!”

    刀盾兵们闪开一个缺口,让在前面搏杀累了的同袍退入阵中休息,在完成这个动作之后,刀盾兵们迅速合拢并且将阵线向前移动了几步,以便更好的接应前面的队友。

    宿卫军还在不断的从两翼涌来,从城墙上望去,隐约的可以看得到不远处的黄罗伞盖,竟然是郑皇爷亲自督战,怪不得如此的不顾性命。

    几名畏惧南中军长枪的郑家宿卫军士兵转身正欲逃跑,几名军官从后面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临阵脱逃,背主忘恩!斩!”话音未落,手起枪出,将这几名士兵用长枪刺死,并且合力将尸体丢向南中军阵中。

    在强大的压力下,两翼的宿卫军犹如两堵厚厚的墙壁,一点一点的压缩着南中军的阵地,长枪手们不断的刺出手中的长枪,也不断的有人被长枪刺中,闷哼一声,喷洒出鲜血倒地不起。

    “小子们!准备!”刀盾兵甲长低声吼了一句,眼前的长枪兵们已经退入了阵中短暂的休整,眼前顿时空出一个七八米的空场,“别给咱们使刀的兄弟丢人,别对不起这个月的军饷!别让爹妈因为你被赶走!”

    “杀!”

    刀盾兵用齐声喊杀来回答自己的长官。

    左手高擎起硬木包铁的盾牌,右手举起九转钢制成的四尺长刀,刀盾兵们准备出击。

    “快!快!”

    坡道上,两门克龙炮的炮长摇动着手里的鞭子,狠命的抽打着驭马,奈何坡道实在是太过于喧腾,三千斤的克龙炮每前进一步都深深的陷入土中,四匹挽马也是每迈出一步就要深深的陷入土中。四条腿上都是尘土和不知道是谁的鲜血。

    几名长枪兵从城头上跳下,捡起不知道是谁丢弃在一旁的木盾,垫在炮车的车轮前,几个人交替的倒换着盾牌,炮车的车轮碾压着盾牌隆隆作响。那几匹挽马,得到了这样的助力顿时大感轻松,几个箭步便冲上了城头。

    城上,刀盾兵们已经同郑家宿卫军的长枪兵们厮杀在了一处。

    一寸长一寸强,在与长枪兵的对战中刀盾兵并不占据优势,只有部分熟练掌握了以盾破枪技巧的刀盾兵才能够闪避开长枪的刺击,沿着长枪的去势迅速欺近长枪兵,然后一刀将长枪手斩下头颅,但是,这样的刀盾兵到底不多,在郑家宿卫军的长枪兵攒刺之下,刀盾兵的伤亡率迅速提高。

    只剩下以甲长为首的一群老兵在那里继续拼杀。

    一声号角响,又是一群长枪兵持枪突进,将刀盾兵替换下来,当刀盾兵刚刚退回本阵,长枪兵们也交替掩护着,退回南中军阵中。

    郑家军顿时士气大振!

    缓缓的将阵线押近。

    准备将南中军彻底赶下城去!

    便在此时!

    用刀盾兵用自己的生命为后续部队争取来的时间,两门克龙炮,六门八磅炮,四门十二磅炮已经装填完毕,十二门炮分列两侧,只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开炮!”

    随炮登城的炮司营官黄阿城,挥动着手中的令旗。

    南中军的队列两侧顿时喷射出火焰和密集的弹丸。

    双方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的阵线上,在宽不过三丈的城墙上,南中军单侧的丧心病狂放列了六门大小火炮,弹重最大的便是重达六十斤的克龙炮,以至于不得不将火炮略微的错开放列。

    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密集的霰弹在面对着两翼为数数千人之多的郑家宿卫军面前,会形成怎么样的效果?

    可想而知!

    威力最大的克龙炮发射的霰弹率先穿透宿卫军的阵型,将最前列的几十名士兵打得血肉模糊,接着,那些去势稍稍减弱的弹丸,又意犹未尽的穿入紧随其后的士兵身体。被霰弹击中的人,若是立时毙命的还好些,最要命的便是那些被击中身体,却又一时难以丧命的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嚎叫,令人惨不忍睹。

    身上披着的球墨铸铁铠甲,在近距离射击的火炮发射出的霰弹面前,犹如一张白纸一般,一捅即破。拇指大小、花生粗细的霰弹,打在人的身上丝毫不亚于重机枪子弹扫射。

    宿卫军的阵型之中,顿时出现了一条条的血肉通道。

    克龙炮的射击产生的烟雾还未散去,八磅炮和十二磅炮也来凑热闹,两轮火炮发射的霰弹弹丸,几乎将长一百米宽二十米范围内的空间全部笼罩,人们似乎看到了弹丸在空中相撞,彼此推搡着冲进各种挡在它们弹道前的物体。

    硝烟散去,人们这才看清楚,这一轮射击带来的效果。

    从距离南中军一百米开始,到二百米这百米的距离上,人的尸体如同劈柴一样,横七竖八的摞在一起,血、人的身体、看不出来是什么内脏的部分,被弹丸打成碎肉的人,到处可见的断手断脚,这里仿佛已经不再是人间,而是佛经里描述的血肉磨坊,一个修罗地狱!

    从南中军阵地向东西两个方向望去,中间间隔一百米左右横七竖八的躺卧倒伏着双方方才肉搏时的死者和还在那里呻吟挣扎的伤兵,正因为他们倒在这里,密集的弹雨几乎从他们的鼻尖上掠过,让他们目睹了这样的一幕奇特而又血腥的景象,以至于几十年后,当他们垂垂老矣的时候,面对着别人依旧有话题可以用来吹牛。

    “老子这条命,可是在升龙城头克龙炮霰弹底下捡回来的!”

    在郑家宿卫军阵型最外侧,如今已经看不到了较为整齐的人体部位,到处都是一块一块的碎肉和惨白惨白的骨头渣子。密集的弹雨,强大的穿透力,将最外侧的生命体完全的打成了碎块。

    较为靠里的阵线里,可以发现一具具较为完整的尸体,较为完整也是相对于外侧的人们,可以分辩出哪里是头颅,哪里是躯干,哪里是四肢而已。没有哪一具尸体是完完整整的。

    只有在阵型的最里侧,人们在尸体堆里会偶然发现一个两个还在低低呻吟的伤者,他们才是最后的幸运儿,霰弹穿过了无数人的身体,到达他们的时候,已经是最后的力量,于是他们很幸运的成为了几个为数不多的生还者。但是也是生不如死,霰弹的冲击力打断了他们的骨头、韧带、血管,即便是能够活下来,也丧失了最基本的劳动能力,甚至连伸出手来讨钱的力量都不会有了。

    克龙炮的弹雨将整个阵型击穿,十二磅炮、八磅炮又将郑家宿卫军的阵型清洗了两遍。原本用来肉搏的阵型密集而又厚实,却不想成为了霰弹发挥威力的最好场所。将近两千人在这一轮炮火的洗礼中成为了克龙炮的祭品。

    人们刚刚从眼前这残酷的景象中清醒过来,远处宿卫军的阵型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喊叫声,听上去似乎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逃——!”

    “快逃————!”

    郑皇爷郑梉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蜂拥而来的败兵,一路跑,一路丢弃着手中的刀枪,更有甚者连身上的铠甲也脱下来丢到一旁,只求身上轻便一些,能够奔跑的快一点。

    人群将郑梉原本庄重威严的仪仗冲击的东倒西歪,有那担任护卫的御林军见势不妙也加入到了逃走的人群中。郑皇爷正待拿出皇帝的威严出来喝骂阻止,人群已经将他和他的护卫队伍包裹起来,一同向城下逃去。

    下城的马道上之前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守御器械物资,这些物资之前唯恐不够多,现在,却成为了崩溃的军队逃生道路上的障碍物,很多人被拥挤的人群从城头上挤下去,在城下摔得七荤八素,有那不留神被踩到在地的,马上就看到无数的大脚丫子凌空踩下,起初还能挣扎几下,不一会便变得无声无息。

    南中军顾不得追杀这些溃退的敌军,他们要做的是打开城门,让更多的同袍进来,控制了这座城市之后再行扩大战果。

    有的士兵挥舞着手中刀枪,在溃退的郑家宿卫军后面试图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城下打开城门。无奈,溃退的士兵实在是太多了,始终无法打开通道,只能是加剧溃兵们的混乱。

    “跳!跳下去!”

    城上最高级别的军官黄阿城,眼见得溃兵逐渐在城下聚拢,不由得眼睛冒火浑身冒汗,他知道一旦让这些家伙集中起来恢复了建制,那么会有更加残酷的战斗在后面等待着自己。

    他拔出腰间的短火铳,怒吼一声,“跟我来!”纵身从城头一跃而下。身后是数十名南中军士兵纷纷从城头跳下。

    运气还不错,黄阿城虽然被巨大的冲击力也是摔得头晕脑胀,但是动动腿脚,发现并无大碍,立刻一手举着短火铳一手擎着自己的认旗,高声吆喝着聚拢身边的人们向着最近的一处城门扑去!

    疯子!一群疯子!早已被打得魂飞魄散的宿卫军见到这样一群人从城头跳下,居然没有被摔死不说,相反的,还举刀擎旗的向自己扑来,哪里还有勇气作战,纷纷跪倒在地乞降。

    没有人顾得上他们,黄阿城带着十几个人直扑城门而去。

    城门洞里,乱七八糟的用巨木大石填塞着。

    城门已经被堵死。

    “快!去找火药桶!”

    眼见得如此多的土木石块,自己的这十几个人是在短时间内绝难搬开。黄阿城决定采取最危险但也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爆破!

    几名士兵找来了两桶火药,火药桶上赫然贴着标签,证明自己的南中血统。

    “大人,城上还有咱们自己的弟兄啊!”一名长枪兵凑到正在撒火药准备充当药线的黄阿城。“这么多的火药,搞不好会伤到自己的人啊!”

    “顾不得了!”黄阿城歪过头示意他向不远处望去,那里,宿卫军的军官们正在试图将溃兵们重新组织起来。坡道下面,已经有几处宿卫军士兵开始同追击的南中军士兵刀枪相加。

    “轰!”

    “轰!”

    黄阿城的药量掌握的不错,火药爆炸的威力将城门内填塞的土石崩的四下乱飞,越发的使这本来就混乱异常的战场变得更加混乱。

    “陛下!”一名军官连滚带爬的来到了郑梉面前,“请陛下快上马吧!城已经守不住了!”

    “往哪里去?”

    “陛下,我们可以护着您先行出城,到红河岸边登船,红河里如今只有几条南中军的小船在哪里,我们可以突围的!陛下!”

    “一旦出了城,便是龙入大海,我们可以在升龙以外招集兵马与李贼再战!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北上,到北京城去告御状,告他李守汉擅开边衅!”

    郑梉略有沉吟之意,不远处的一阵欢呼传来,却是黄阿城等人已经将堵塞城门的土木巨石炸开,捎带着将城楼也崩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城门被打开,外面的南中军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涌进城中。

    “陛下!快走!”几名军官和大臣簇拥着郑皇爷上马,在一群败兵的簇拥下沿着街道狂奔而去。

    此时的升龙街头已经变成了血火战场和人间地狱。

    到处是厮杀的战场,到处是宿卫军的散兵游勇在一些较为偏僻的街巷之中砸开门闯进居民的住宅进行抢劫、**和杀戮,不时的从城内的各个角落里传来一阵阵尖利的惨叫和啼哭之声。

    “朕的升龙!”

    郑皇爷在马上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他没有想到,如此坚固的城市,居然守了不到一天就被攻破了。

    “陛下!外城已经失守,我们马上到内城,接上诸位王子、后妃,然后到西都清化,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也好!朕今日暂时受着战败之耻,到了清化,卧薪尝胆,重整兵马,不知道这南中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臣这就前往红河岸边为陛下安排船只,请陛下务必保重龙体!”

    一名大臣率领着自家的家丁奴仆扬鞭而去。

    一行人策马冲过由李、陈朝时建成的六十一条街坊,黎朝建成时的三十六条街坊,来到了皇宫所在的禁城城下。路途中不时有一股一股的败兵和南中军从街巷中冲杀出来,郑皇爷少不得一阵阵的胆寒。

    终于,郑氏朝廷的王子后妃们被大臣从禁城中接引出来,一行数千人急慌慌如丧家之犬,乱糟糟似漏网之鱼,直奔升龙城的北门。他们打算从这里直奔红河岸边,或是渡河,或是沿河西进。

    北门的情形还不错,这里静悄悄的,显然,守军已经听说了南门兵败的消息,一鼓而作鸟兽散。

    “陛下!升龙外城方圆数十里,南中贼兵少,只能围困一面,北门只是偏师在此,臣等定当保护主公破围而出!”

    一名军官信誓旦旦的彰显着自己的赤胆忠心。

    队伍前面的斥候已经越过了城门,前面就是蛟龙的大海,猛虎的山林!郑皇爷不由得给自己胯下的坐骑狠狠的加了一鞭子,直直的撞进了城门洞的阴暗之中。

    当他的眼睛还没有从骤然变暗旋即又迅速变得明亮的视界里适应过来,不远处一阵枪声炮声响起。几名斥候浑身是血的奔跑回来。

    从北门外的东西两侧,各自撞出一哨人马,两支人马在郑皇爷队伍的前面会合迅速列开阵势,火枪兵在前,长枪兵在两翼,刀盾兵往来护卫游弋。

    两面南中军的大旗下,赫然并辔而立的正是王宝同莫钰二位。方才那位誓言旦旦要为郑皇爷在红河岸边寻觅船只的大臣,正面带笑容的站在二人的马前说话。

    “郑大人欲往何处去?我家主公要为我家主母料理后事,不能前来探望,特命我在此迎候,吩咐我,一定要请郑王爷前往我家主母的丧礼。在下在此久候,幸不辱命!”

    眼前的莫钰笑吟吟的说话。

    “唉!天欲亡我!非人力所能及也!”

    郑皇爷拔出腰间的佩剑,“当年嘲笑阮家,祸起萧墙,被儿子出卖,却不料今日,朕亦是如此!”

    手中宝剑猛地在脖颈之间一勒。

    升龙攻城当日,郑梉率宗室、大臣出北门欲往清化,被王宝莫钰率部拦截,郑梉自尽。

    升龙克复。

    本来想双更的额,后来想想太麻烦。索性八千字一同奉上,大家看的过瘾的话,就请多多支持!谢谢!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祭奠

    “这就是升龙?”

    一袭白衣的李守汉弃舟登岸,沿着红河大堤来到升龙城南门前。

    打量着这座让自己从前世到今生都有无数人说起的城市,这座让自己这辈子付出了无数心血的城市,这座让攻城部队付出了千余人阵亡,四千多人受伤,一千余人因伤致残的城市。

    “不错!这就是升龙城!安南人口中的东都!”

    身后赶上来的李沛霖同样是一袭白衣。

    “郑大人,我说过,你的升龙城,只要我想打,三天,就可以拿下来!怎么样,我说错了吗?”

    囚车之中,郑杖被用木枷牢牢的监禁在囚车的栏杆之上,两根粗大的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将他的手脚锁在了一起,不是怕他逃走,而是为了增加他的痛苦。

    同样的目的,他的两只手、两只脚的筋脉都被挑断,出身锦衣卫的牛千刀,很好的担任了技术指导。

    “哼!贪婪暴虐,唯力是视!我倒要看看,你能够奈我如何?!”

    事已至此,郑杖自己知道难逃一死,索性泼起胆子,大骂李守汉一番,以求日后史书上有人留下“郑杖痛骂南中贼,身死国难”的斑斑一笔。

    守汉冷冷的哼了一声,“放心,我会让你看得到的!”

    说完,扬鞭催马,一群亲兵护卫着他直奔升龙南门而去。

    “啪!”

    李沛霖狠狠的抡起手中的长鞭劈头向囚车内的郑杖打去。“我为你准备了三十种大刑,以后会一件件的用在你郑家人身上,让他们在你面前痛哭而死,死之前还要大声的咒骂你!让你死了之后在地狱里也要受到亲族的诅咒!”

    郑杖在囚车里发出一阵阵惨笑,笑声如同深夜枭叫。“虽然不能手刃李贼,却也让李贼痛心疾首,不亦快哉!”

    李沛霖还以颜色,“莫要着急,少时你见到你的宗室亲族,他们会在你的前面成为我家妹子的祭品!”

    说完,沛霖催动座下乘马,紧随守汉而去。

    身后,蜿蜒如龙的队伍,白衣如雪。

    “主公,这升龙当年便是我汉唐时郡治所在,曾经是安南都护府、静海军节度使驻节所在地。”熟读经典了解历朝掌故的李沛霖,用手中的鞭梢指点着升龙的城墙,为守汉讲解着这座城市的历史。

    “大哥,这座城市,你也是几进几出,对于这座城池,你最有发言权。”

    从秀秀替自己挡了那条银环蛇的毒牙之后,守汉便对李沛霖改了称呼。

    发言权是什么,沛霖有些听不明白,但是,想来是好话。

    “宅天地区域之中,得虎踞龙蟠之势,正南北东西之位,便江山向背之宜。其地广而坦平,厥土高而爽垲,民居蔑昏垫之困,万物极蕃阜之丰,遍览越邦,斯为胜地,诚四方辐辏之要会,为万世京师之上都。这是当年安南的乱贼头子李公蕴对升龙的评价。虽几经战乱,沧海桑田,升龙一直就是安南的腹心之地。不管是前朝蒙古占据时的达鲁花赤,还是我大明的交趾布政使司都设在这里。”

    “这是我华夏故地,今天,李某有幸,率领我中华健儿,又复祖宗故地!”在被克龙炮击毁的城墙缺口前,守汉勒住战马,“大哥,方才你说,这里是交趾布政使司驻地,我们今日收复了这里,您可有兴趣担任这布政使一职?”

    沛霖很是认真的想了想,“不好!此事不妥!”

    “却是为何?”

    “主公,一,此时非彼时。当年布政使司之设立,乃是我成祖在位之时,兵威正盛,四海升平,国力强盛。成祖北逐蒙古于漠北,南遣三宝太监于海上。试问今日之大明,可有这样的雄主,可有这样的国力?”

    “二,与主公之雄图大业不符。升龙虽为历朝安南长官之驻节所在地,但是,与主公今日之所辖地域,所思所想之政权相比较,更为偏僻。如欲开府建牙,这里也是除了宫室衙署之利外,并无其他的好处。”

    “其三,为了主公的雄图霸业,这河内,不要也罢。依属下之见不如将这升龙交给那莫家,让他继续充当我军的北方屏障,为我们阻隔同云南、广西两地的官府陆路通道,免得他们每日前来罗唣!”

    “哼!为了相公的霸业,你便要将我家的宫室城池拱手让与他人不成?”

    一声娇叱,身后一阵香风浮动,同样是一袭白衣素服的黎慕华不知道何时站在二人身后。

    见到这个女人在此,李沛霖心中老大的不舒服,虽然说自己妹妹的死与这个黎家的女孩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他们总归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法理上讲,郑家还是黎家的臣属。虽然郑家是权臣。

    他将脸转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哪个让你到这里来的?回到你的车上去!”

    守汉也是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为了要用黎家这块招牌来收揽北方的民心,十个黎慕华也不在话下。在他心里,那个同自己一起在马尼拉湾用火箭攻击西班牙人的战船,那个穿着丝绸面料的欧洲宫廷裙装的小丫头已经躺在了那口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椁里了。

    点验过府库、宫室,接受了户籍册页,接下来,便是守汉此行的主要目的了。

    “押上来!”

    站在郑氏朝廷,也就是以前的黎氏朝廷的金殿之上,王宝按剑而立,那名当日通风报信归降及时的郑氏大臣郑折,满脸春风的站在他的身边。

    一长列当日被俘虏的郑氏朝廷的宗室、大臣,子女,后妃,以世子为首,被手执刀枪的南中军押了上来。

    守汉很是僭越的命人将殿内的龙椅搬到了檐下,用居高临下的态势来观察着这群昔日的王公贵族们。

    看得出来,南中军的军纪还是得到了很好的贯彻落实,这些人虽然都是绳索加身,但是却没有什么遭到鞭打虐待的痕迹。除了由于惊吓造成的神色惶恐,以及对于未来生活的不确定性而带来的恐惧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令这群贵族们惊讶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统领大军南下灭掉了阮家,西进灭了真腊,打得暹罗纳款献女签订城下之盟,虐的隔壁的寮国只剩下一口气的李守汉?

    更加令他们惊讶的是,几名南中军士兵推出一辆囚车,车里的人虽然消瘦,遭到了重刑,但是熟悉的人依然一眼便认出,此人便是被追封忠王,设坛祭拜,减天子一等料理丧事的郑杖,他竟然没有死?!

    在禁城与外城之间的大空地上,士兵们驱赶着抓来的战俘,郑哲们则是“动员”了城中的百姓在这里清除战争的痕迹。残砖断瓦被清理走,血迹被用清水洗刷干净,尸体和人的残肢断骨被运到城外挖了深坑掩埋。

    这里将要搭建起一座祭坛,或者是一座杀人的刑场。

    被祭奠的人,已经将灵位高高的树立在了高台之上。

    高台下面的两侧,几十个高高的架子已经树立起来,它们将在即将到来的祭奠中发挥作用。

    几名士兵在架子下面最后的检查着这架子的质量,“这竹子行不行?”

    “队官大人,您放心,咱们都是试验过的,绝对没有问题!”

    “竹子的弹性和韧性都没有问题,绳子也要确保没有问题!”

    “好吧!把竹子照大人说的,弯曲,绑在地上的架子上。”

    几名士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碗口粗细的毛竹尽力的弯曲成一个巨大的拱形,用粗大的绳索将毛竹固定在地上的木架基础上。

    在场地附近围观看热闹的一群小孩子很是好奇的端详着这群人,当他们离开之后,几个孩子按捺不住好奇心,跑到木架和毛竹跟前,仔细的观察着这奇怪的设置。

    场地上,整齐的排列着几十个这样的架子,都是用碗口粗的木头在地上深埋,之后用粗大的绳索互相绑扎在一起,形成一个纵横九道的木架。在木架的外侧,两根粗大的毛竹被弯曲绑在木架上。

    几个孩子用好奇探寻的目光打量着极其怪异的设置,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哦?

    一旁值勤的士兵看到这群顽童在这里,便虎着脸远远的吼道,“这里不是小孩子呆的地方,去一边玩去!”

    “去!”

    为首的一个孩子王朝那哨兵吐了一口口水,以示不屑。

    南中军入升龙之后,并没有像别的军队,或是这个时代流行的那样,对城市进行一番洗劫和屠戮,而是在接管了府库之后,贴出布告,宣布恢复秩序。实行所谓的十条政策。

    “如有胆大妄为,以身试法者,本军定当严惩不赦!”

    但是,似乎没有人拿这一张布告当一回事,很多城中居民都认为这是一群胆小怯懦的人,连屠城的事都不敢做。

    “不用理他们!”

    大人的情绪也直接影响到了娃娃们。

    但是,第二天的情形,让这城里的人记了几代人。

    “郑氏一族,戕害上官,虐杀我大明安南都统使黎氏一门!此其罪一也!按照大明律,当予满门抄斩之刑!”

    祭坛上,高高的供奉起上书皇明安南都统使黎讳等字样的牌位,在黎皇帝的牌位上方,同样的形制材质,上书大明南中军总统官兼理钱粮民政夫人贺氏之神王。

    两具牌位下方,几张长长的供桌,摆放着香案、三牲祭品、干鲜果品一应俱全。

    祭坛的两侧,高高的用木头和竹子搭建起两座灵棚,俱都是用白布苫盖而成,一干执事人等,身穿白色孝袍,腰间系着麻绳,按照各自的职责出出进进,四下里奔走。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祭奠(下)

    在禁城与皇城之间巨大的空地上,同样的用白布幔起了白色的一个世界,城中的居民,或是自愿,或是不情愿,或是干脆被刀枪驱赶着来到这个广场上。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懂得火炮的相关技术,就会很敏锐的发现,在那些白色幔帐后面,极有可能布置着火炮。

    一旦这些城中居民有任何形式的异动,守汉不介意学习一下后世的英国人,标榜自由民主博爱的英国人,可是在印度用马克沁重机枪来对付广场上的游行民众的。

    场地上的白色幔帐上系着的花球,在炮手们的眼中就是标定好的射界和距离,佛郎机、八磅炮、十二磅炮、臼炮、克龙炮,这些人一旦有异动,炮手们会毫不犹豫的发射出预先装填好的霰弹弹丸,将这场丧事变成更多人的忌日。

    “郑氏族人,妄图刺杀我大明南中军总统官,虽幸得神灵上天庇佑,祖宗之灵保佑,将军本身无恙,然将军夫人不幸以金玉之躯丧生于此狼子野心之辈手中。依照大明律,当行株连之法!”

    宣读郑氏一门罪行的赞礼官的声音通过一具巨大的铜皮话筒,虽然有些变了音调,但是依旧清晰的传递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一句句话如同刀锋炮子一般冲击着在场的安南人的神经。“篡夺了黎家的皇位,并且杀了黎皇帝几乎全家,这个罪名是到哪里也说不清的,没有人能够为这个罪名洗地。”有那读过书的安南人偷眼觑着祭坛上一袭白色孝服的黎慕华,“公主为报父仇,南下请来大明军兵复仇,似乎也是应该的。”

    “这郑杖,不好好的做他的使者,却为了他郑家的一己之私,竟然做那荆轲聂政,结果又如何?那燕太子丹收买荆轲刺秦,结果反倒是惹恼了那号称虎狼之邦的秦国,导致最终燕国被灭。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点神主!”

    赞礼官的一声高亢嘹亮的唱礼声,作为在场身份最高的南中军诸路兵马总统官的李守汉,从灵棚中走了出来,伸手掸了掸孝服上看不到的灰尘,让自己显得更加的整洁些;旁边有人过来替他整理了一下腰间的麻绳。

    几步来到供奉着守汉的便宜老丈人黎氏皇帝的灵位前,有一旁的执事将点神主的狼毫递到了守汉手中,他在盛满朱砂的颜料盘里轻轻的晃动几下,舐得笔饱,“吧嗒”在神主牌上点去,顿时,方才的神王变成了神主。

    随着这一点,跪在一旁的黎慕华、黎韬二人,顿时放声大哭,引动得周围的许多妇人也是大放悲声。

    接下来,便是李秀秀的神位了,这里,作为名义上的父亲的福伯,以及两个兄长的李家兄弟二人,也是在这里长跪不起。

    看了一眼执事手中的朱砂,守汉淡淡的说了一句,“二哥,这朱砂不够红!”

    这几日眼睛哭得如同桃一般的李沛霆,听了这话,还有些云里雾里,倒是福伯,比较清醒。

    “二公子,主公的意思是,。。。。。”

    听了福伯的提醒,沛霆咬牙切齿的几步窜到了祭坛之下,从负责看押的士兵腰间拔出解手刀,手里挥动着锋利的刀刃只管排头割去,从郑家的世子,郑杖到排列在前排的每一个郑氏家族的男性成员,逐一割了一刀。

    用郑氏家族的鲜血混合着朱砂,守汉轻轻的在秀秀的牌位上点了一下,动作之轻柔,仿佛是情人之间的接吻一样。

    在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黎慕华,和满脸悲怆的黎韬大人,成功的扮演了两个受害的弱者形象。最大限度的扭转了观众的情绪。有观众开始向被捆绑在一旁的郑氏家族成员吐口水,指指点点了。

    人群中开始有人低声的喝骂,“娘的,平日里你们在城中横行霸道,抢男霸女的,***,你们也有今天!”

    “妈的!你们眼前的威风到哪里去了?!今天不用枪杆来打我了?!”

    “这样的死法,真是便宜你们了!你们上次从我店里抢走的东西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呢!”

    类似的声音在观礼(这个词似乎不太恰当,应该是来看杀人的,但是,这些升龙城中的居民被一家一户通知的时候,确实是说来观看黎皇的祭奠之礼。)的人群各个角落里出现,人们的情绪立刻引起了共鸣。

    人群开始激动起来,有几处开始出现了骚动。

    对啊!这些家伙当年仗着自己姓郑,在这里到处耀武扬威的,抢咱们的东西,抢咱们的女人,抢咱们的店铺,如今,不也一样和乌龟王八一样被捆在那里等着挨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里开始有人手里出现了烂菜叶和鸡蛋等物品,这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开始向远处被如同粽子一样捆绑在木架上的郑氏家族成员投掷过去。

    “快!”在广场的一角,一个看上去没有丝毫特点的家伙低声的吩咐身边的人,“命令在场子里的兄弟们,再加把劲,还有,把那些垃圾、菜叶子,骨头赶快送进去,别让好不容易搞起来的场面冷了场!”

    “是!大人请放心,咱们执法处绝对不会让统计室和商情室的那帮家伙占了先!”一旁一个也是面目不清的人低低的声音回答着。

    在群众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声中,黎慕华出场了。

    “各位子民,丧父孤女慕华这厢有礼了。”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一身白色孝服,被守汉很是恶趣味的修剪的极为合体极为衬托出此时此刻黎慕华的身份角色,给人一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感觉。

    “此等无父无君的乱国奸臣,先是乱我黎氏江山,倘或能够勤政爱民,慕华自会遵从天道,退归林泉,相夫教子。然此辈贪心不足,擅开边衅,大肆对南掌作战。致使我安南子民,强壮者填于沟壑,老弱者死于转运。”

    “此番大明天兵吊民伐罪,兵临城下将至壕边,郑氏一族尤不自知,竟然效仿那螳螂支臂,欲抵抗大明天兵。却不料想我大明天兵到日,只消一轮火炮,他们耗费无数民脂民膏筑成的所谓金城汤池,便告土崩瓦解!”

    “列位乡亲父老,此等祸国殃民之人,该当如何处置?!”

    “方才南中军的大人不是说了?都该满门抄斩!”

    “杀!杀了他们!”

    “杀光郑家人!”

    “杀!”

    。。。。。。

    喊杀声在广场上响成一片,很快,变成了很是整齐的齐声怒吼,“杀!杀!杀!杀!”

    整齐统一的喊杀声,令被绑在木架上的郑氏家族成员,自世子以下,无不是吓得屎尿齐流。

    “安静!”

    “安静!”

    在祭坛上的李沛霖见火候够了,便准备进行下一个程序,但是,狂热的人们根本不给他说话的空间,巨大的声浪仍然一阵阵的传来。

    “砰砰砰!砰!”

    火枪手们奉令对着半空中开火,弹丸划破空气留下来的轨迹,巨大的声响,顿时令场地上的十几万人变得冷静下来。刚才还极其兴奋的大喊大叫的孩子们,顿时躲在了大人的身后,用一双黑乎乎的眼睛看着不远处那还在冒着青烟的火枪枪口。

    看到方才还如同一锅热油一般沸腾的人群霎时间变得安静下来,沛霖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他示意一旁的赞礼官继续。

    “郑氏一门所犯之罪孽正是罄竹难书!诸般大刑都不足以偿其罪孽于万一。”

    听到这话,被绑在木架上,只能仰面望天的世子殿下,又一次括约肌松动,只不过,这一次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排泄出来了。

    “然!昔日我南中军将军府曾有盟约与都统使府,彼此之间不加以刀兵,不杀对方的官员属吏。”

    赞礼官的话,顿时让一旁的郑家成员大喜过望,这就对了嘛!这么广大的地域,总是要有人帮助将军大人来治理来统辖的嘛!既然说了不加以刀兵,那就要是保全我等的性命,此前的一番折辱,一番惊吓,也不过是为了打杀我等的杀威棒而已!

    如果不是被绑着,这些人便要一跃而起高呼将军大人万岁了。

    “然国家自有法度在,虽不加以刀兵,自有其他的法子!准备行刑!”

    双睛赤红的黎韬,早已按捺不住,一身孝服的他,几个箭步从祭坛上跃下,来到了郑家世子的面前。

    “狗贼!你当日杀我主公,杀我全家之时,可曾想到过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可曾想到过有今日之结局?!”

    被脱剥的精赤条条的世子,此时此刻一脸惨笑,“黎大人,此时此地,我还能说什么呢?惟愿你体谅上天有好生之德,罪不及妻儿,放我的妻子儿女一条生路,也为我留下一丝血脉。”

    “呸!狗贼!你当日大肆屠戮黎氏宗室之时可曾想过为黎氏留下一丝血脉?可曾体念上天好生之德?!”

    破口大骂了几句,黎韬抢过一旁刽子手手中的鬼头刀,挥动大刀便砍了过去!

    “卡!”

    ——镜头错误,道具错了!

    在一旁叉腰站立的,不是手执鬼头大刀的刽子手,而是手执火把的警卫士兵。黎韬从他手中抢过火把,面带狞笑,“天朝将军、我家驸马说了,不能加以刀兵,今日便用这火,送尔等去见你郑家的列祖列宗,之后,再去掘了你郑家的祖坟!”

    火光一闪,燃烧的火把已经将绑扎毛竹的绳索点燃,浸过油的绳索燃烧起来的速度极其快,被高高绑在祭坛下的郑杖起初还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何,突然脑海中电光火石的一闪:这群南中贼!他们用火把点燃绳索,绳索一断,被强力固定在木架上的毛竹势必反弹,巨大的弹性会将捆绑在一起的人体。。。。。

    (这段过于血腥,切勿模仿!如果造成一切后果,概不负责!)

    “不!”郑杖疯狂的挣扎着,但是,已经晚了!

    “嘭!”一声闷响,一根毛竹昂首屹立在木架旁,半片人体高高的悬挂在毛竹的中部,一阵血雨喷洒在围观的人群上空,淋得人们一头一脸。鲜血兀自沿着毛竹杆向下流动。

    郑家世子,已经被撕成了两半。

    “郑大人。此情此景如何?”

    一直守护在郑杖身边的李沛霆,满脸的杀气和阴戾之色,“莫急,一会儿会一个一个的送你郑家人上西天,让你们全都死无全尸,处决完了你们,我就去抛你家祖坟,把你家祖宗的骨头,丢到厕所里,让他们遗臭万年!”

    “你!狗贼!你!呜呜呜!”

    正待破口大骂的郑杖,被李沛霆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几名亲兵将一团麻核桃塞到他的嘴里。

    “看好他。行刑结束之前,不能让他有什么闪失!”

    转身登上祭坛之前,一脚踩在台阶上,沛霆俯下身子,贴在郑杖耳朵边上,低低的声音告诉他,“你以为你家杀了黎家换来的是这个?错了!郑家有今天,完全是拜你所赐!你意图谋刺我家主公,又害死了我的妹妹。如果再让你郑家在这安南有立足之地,那我李家,我南中军,又如何面目在这南中混?”

    “记住!到了地下见到你郑家的列祖列宗,到时候他们找你算账,你也好做个明白鬼。”

    “呜呜呜!”郑杖只能是更加疯狂的挣扎着,捆绑他的木桩同地面发出了一阵阵的“咔咔”响声。

    “省点劲吧!你的宗族中的男丁都在这里,一会他们会一个个的被放风筝!最后一个是你!”

    沛霆很是恶毒的告诉了郑杖最为残酷的真相,转身走上祭坛,走进灵棚。

    听着灵棚外随即传来的一阵阵“嘭嘭嘭”的闷响之声,和随之而来的一阵阵惊呼声,和旋即变成的高声喝彩声,守汉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那具巨大的棺椁,不由得一点眼泪涌上眼眶。

    “傻丫头,那个狗贼是要杀我,要威胁我,你却偏偏冲上来拼命做什么?那蛇咬了我,我未必死得了,可以咬了你,你便躺在这里来了。”

    所以我才下来死命令,必须要屠戮了郑氏家族!

    “二丫,来,给二娘磕头,上香。”

    已经能够蹒跚行走的二丫,在母亲的辅助下,跪倒在李秀秀的供桌前,上香祭拜。

    “娘,二娘为什么要睡在这里?为什么不起来和二丫玩?”

    “二丫乖,二娘,二娘是因为有人要害爹爹,替爹爹挡住了坏人,可是又怕坏人对爹爹不好,便在这里替二丫看着那些坏人,防住他们对爹爹再打坏主意啊!”

    盐梅儿用沙哑的声音轻轻的告诉女儿这里发生的事情。

    守汉伸手将宝贝女儿抱了过来,看着怀中如同一个玉娃娃一般的女儿,他心中的戾气顿时减弱了很多。“二丫,好好的听阿娘的,快快的长大,等你长大了,再有人想要对阿爹和舅舅们、叔叔伯伯们打坏主意的时候,你就领着弟弟妹妹们去打他们好吗?!”

    “好!”

    二丫奶声奶气的声音在灵棚里回荡着,听得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灵棚外面的广场上,死刑依旧在执行着,一具具人体被毛竹的巨大弹性撕成碎片,也有几个郑氏家族成员在惊骇之下被吓死过去,但是,人虽然死了,也不能免去死后被分尸的噩运,仍然被挂在毛竹上,分为两片。

    “郑大人,请!”王宝将一支燃烧的火把递到了率部投降,并且献上了郑氏家族逃亡情报的郑折手中。

    郑折脸色丝毫没有不适,甚至带着一丝快意,几步来到一具木架前,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在痛斥着那躺在木架上的祭品。

    “草木腐萤,也敢与日月争辉?!不知道死活的东西!”

    说完,将手中的火把向绳索触去,与其他人不同,他几乎是原地不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人,如果有高速摄像机的话,他可以看到那根毛竹在解除了绳索的束缚之后,迅速的在材料力学等公式的计算下变得笔直,并且微微的发出弹性形变。

    便在这过程之中,一股血雨从半空中淋下来,随着这血雨的,还有些碎肉块。郑折俯下身子,捡起了一块,放在嘴里咀嚼着,“壮志饥餐胡虏肉,不亦快哉!”

    这一幕,看到周围的人不由得汗毛倒竖,这厮不久前还同被撕开的家伙同殿为臣,今天便如此作为。这样的人,不可以与之深交!

    “这厮好狠的心肠!”在人群中的几个特务头子异口同声的做出了如此的评价。

    “让我们的人,盯死了这个家伙!”

    三个特务头子几乎同时向手下人发出了指令。

    终于,在场的全部郑氏家族的男丁全部被挂在了毛竹竿上,成为了路过的鸟雀的美食。

    而郑杖,顺着眼角和嘴角不住的向下流血。他已经将自己的舌头咬破了,本想咬舌自尽,但是,一旁的侍卫们很是警觉的将他的下巴摘掉了。

    “郑大人,莫慌,莫急,这就送您上路。”

    李沛霆如同一只凶恶的老猫玩弄着濒死的老鼠一般盯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让自己同权力、金钱的顶峰失之交臂。虽然主公会念旧,会对自己兄弟另眼看待,但是,毕竟不如骨肉至亲的好。

    被李二公子记挂着的郑杖大人自然是待遇不同,别人都说一半身子在木架上,另外的一半身子被绑在毛竹上,而郑大人则是不然,他的四肢被分别绑在两根毛竹上。而且两根竹子也比别人的细了不少。

    外面李二公子在兴致勃勃的为处置自己的死敌做着准备工作,灵棚里则是又一番景象。

    在给守汉、盐梅儿、李秀秀的灵位、美珊诗琳姐妹各自敬过茶之后,黎慕华便算是正式的成为了李守汉的妻妾之一,只不过,地位稍微的靠后一些。

    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一旁,守汉看了一眼眼睛依旧有些红肿的李沛霖,心中忽然有些不忍。

    “大哥,有个事情和你商量。”

    “主公请讲。”

    “秀儿走了,我难受,你心里更难受。所谓死者已矣,生者继续。我打算在日后的孩子们中选一个男孩出来,记在秀儿名下,交给你和沛霆兄来教养,你看如何?”

    “臣!敢不尽心竭力!”

    李沛霖激动的两眼热泪涌出,这意味着在今后的几十年里,自己和自己的家族依然稳稳地在守汉这个团体的权力核心之中!

    “砰!砰!”两声闷响从灵棚外传来,李沛霆亲手将绑扎两根细毛竹的绳索点燃,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的盯着那两根力量明显不足的细毛竹一点一点的将郑杖的四肢生生扯断,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身躯在血泊之中痛苦的扭动着挣扎着。

    沛霆挥手制止了几个士兵,“在这里围好,不要让鹰啊鸟啊的,还有那些野狗过来,伤害到郑大人。我要亲眼看着郑大人如何的去见他的祖先!”

    伴随着郑杖痛苦的用半截胳膊写下了最后一个惨字,郑氏家族最后一个男丁也成为了历史。根据大明律和这个时代流行的观念所作出的判决,郑氏家族中女性全部发给有功将士,未成年男童有人提出阉割之后充任府内洒扫之用,但是被守汉严词呵斥。理由是与大明律不符,臣下不能够用阉人。

    但是,在他的心目中,还是不愿意身边充斥着一群葵花宝典的练习者的。

    于是,这些男童无一例外的成为了官奴,被发往各个矿山、伐木场从事苦役。

    “好好的干,说不定以后你们会被赏给户籍的。”

    分配这些官奴的时候,春风得意的郑折大人勉励这些孩子们。

    这一章有点血腥,大家如果看的不舒服,就用点击、评价票、更新票等等砸死我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检点战利品 分赃

    升龙西门外,一行队伍有些紧张又略带着几分兴奋的看着这座不久前刚刚改换了主人的城池。

    “陛下,据说南中军对升龙城发起攻击一天之内便破城而入,俘虏郑氏逆贼宗室全部人员。”

    作为莫家与南中军往来接洽的使者莫得令,自然有义务向自己的皇帝,大明安南都统使莫氏家族的第八代皇帝莫敬恭介绍一下咱家的盟友,大明天兵的赫赫武功。

    有些消瘦的莫敬恭抬头看了看城头上的大明日月旗,和巨大的李字纛旗,以及那些手执刀枪火铳在城头往来巡逻的士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升龙,我们又回来了。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常驻于此了!”

    莫氏同黎家、郑家打了几十年的仗,便是这升龙城,就是莫敬恭自己也是几进几出的,城中百姓对于城头变换大王旗早已习以为常。如果不是李守汉的介入,这个时代的莫敬恭将会在1625年郑家对高平的讨伐中被俘斩首。而莫家的残兵败将则一直会坚持到麻子年间才被黎氏朝廷消灭掉。

    “进城吧!我们去见李大人。”

    身为主帅的莫敬恭口气淡淡的吩咐着属下臣子们,尽可能的压制住内心如同南海波涛一样汹涌澎湃的心情,免得让这些臣子们发觉。

    但是,在城门口,却是遭到了阻拦。

    “混账!这是大明安南都统使莫敬恭大人的车驾,你们居然敢不让入城?耽误了与你家将军的军国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头前开路的莫得令没有敢说这是我家皇帝陛下的车驾,只能将大明安南都统使的招牌拿出来唬人,试图将眼前这个守门的哨官唬住。

    那哨官也懒得同这群人多费口舌,只是将脖子上的铜哨“嘟嘟”吹响,同时挥动手中的红绿两色指挥旗,顿时,方才还在一旁休息的两队士兵如狼似虎的冲了上来,列队站好,持刀举枪,进入了战斗准备状态。一旁炮位里的两门火炮,炮手们也将手里的火折子点燃,随时准备击发。

    “我最后说一遍,有主公的大令可以进去,没有主公的令箭,别说你是都统使,便是北京城里的皇帝老倌来了,也得在门口等着!”

    便是莫敬恭心中有心理准备,此番前来,必定是要被南中军上下折辱一番,但是碍于双方实力的差距,也只能是忍气吞声,做出一番认低服小的姿态之后,看看能够从南中军手中获得什么样的利益。

    却不想在城门口便受到了这样的待遇!连城门都进不去!

    旁边的几员护卫的武将早就鼓噪起来,做好做歹的。有效仿樊哙的,便要硬闯,有心高气傲的,便要拨转马头回去,也有在那里破口用不知道哪个部族的语言在骂街的。

    “陛下!陛下!”莫得令在莫敬恭耳边低声提醒,“望陛下看在清化以东、升龙以西的数十座城池、百余万百姓的份上,忍一时之羞辱!待得土地人民到手,臣等辅佐陛下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定能以雪今日之辱!”

    “以爱卿之见,便在这里等候?”

    莫敬恭的声音依旧是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

    “这个,。。。。。。”

    “主公军令到!”

    正在君臣二人在城门外踌躇不决的时刻,从城内一匹快马驰来。马上的骑士手中高高举起一支令箭,口中不住的大声吆喝。

    “何人在此?!”

    那执勤的哨官转身向来者询问。

    “某来!”

    马上的骑士一边让胯下的战马变成小碎步,一边回答着哨官的问话。

    “下马!验过腰牌!”

    在十余步之外,骑者勒住缰绳,从马上翻身跳下,取出腰牌交给一旁的士卒检验。

    验过腰牌无误,哨官对骑者态度便告不同。“不知上官到此有何指教?”

    “奉主公将令!”骑者高高举起手中的大令,“到此接安南都统使一行人等入城!”

    哨官仔细的验过了大令,并在《阵中日记》上写下了一笔,年月日时辰,某人持主公令箭编号某某,到城门接引安南都统使一行人入城。

    升龙城中,守汉在昔日黎氏的皇宫中高坐,身边是身着素色道袍的李沛霖。

    “主公,我们当真要将升龙以西,直到清化的几十个城镇都交给莫家?”

    沛霖赤着脚指点着脚下一幅硕大的地图,守汉端着一杯热热的甘蔗酒,细细的品味着,他最近喜欢上了这种略略带着一丝甜味的酒。

    “这一带可以说是安南的膏腴之地,虽然经过数十年的战乱,但是一旦稳定下来,莫家在此休养生息,不过十数年,又是鱼米之乡钱粮广有。这对于主公的大业可是一大威胁。”

    消灭了郑家的势力,整个安南的地面上,便只有莫家一股势力,而这股势力也早就被郑家虐的只剩下一口气,如果不是南中军不停地用钱粮器械支援,给莫家续命的话,估计莫家皇帝莫敬恭的人头,早就被郑家做成尿壶了。

    “除了寮国的地盘之外,我们打下来的清化以西太原等地都交给莫家。封好府库登记造册一并移交给莫家派出的官员。但是,各处城池,在我军驻扎期间一定要严格执行日丽十条的政策,特别是解放奴隶这几条,移交之后,将人口能够带走的全部带走。给莫家留下的不是一座空城,而是一座座基本上没有劳动生产能力的城池!”

    守汉说的若无其事,说完,将杯中的甘蔗酒一饮而尽。细细的品味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滑过口腔咽喉的感觉。

    沛霖倒是听的双眼直放光,他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一具算盘,在图上标识的城镇上寻觅着人口、田亩数字,开始噼里啪啦的拨弄起算盘珠子。

    这地图是根据商情室的调查结果和黎氏朝廷中存放的户籍册页赋税清册等文件中的数据综合绘制而成,每一个城镇都用蝇头小楷标注着该处的特产(主要是矿产和木材种类)、人口、田亩、赋税等基本情况。这对于守汉等人统计数字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响了很是一会,守汉只听得李沛霖长长的重重的出了一口气。“主公英明!这一招釜底抽薪,足可以让莫家有苦说不出,还得感谢咱们,用真金白银购买咱们的出产!”

    不止于此!

    守汉心中暗道一句。

    他拿起一支笔,在安南北部区域上斜斜的画了一道,将与云南、广西交界的老街、河口、高平、同登一带都画了进去。只留下了广安、海宁两处。

    “便是照着这个区域交给他们!我们只要这煤田!”

    灭掉郑家,对于守汉而言,得失都是巨大的。失,自不待言,自己喜欢的一个女人为了救自己,舍身挡在了毒蛇的尖牙之前。得到的,最大收获,不是升龙城,不是整个红河三角洲。

    而是广宁煤田!

    广宁煤田,位于安南东北部沿海的广安、海宁地区,南北向延伸100多千米,是东南亚最大的煤田之一。为守汉的工农业生产提供着能源和原材料。在我们这个时代的记录里,广宁煤田西部赋存10层左右厚2~8米的煤层,东部含煤性更好,煤层总厚约120米,个别煤层厚30~40米,为低灰、低硫优质无烟煤。共有15个矿山,资源量65亿吨以上,探明储量15亿吨。

    最要命的一条是,这个煤田可以露天开采,露天开采产量占70%!

    煤田对于守汉、对于南中军意味着什么,执掌政务的李沛霖很是清楚,但是他对于守汉大笔一挥,便将几乎三分之一的红河三角洲划给了莫家,还是有些心有不甘。

    “没有关系!”

    面带着一点微醺之后的醉意,守汉伸手示意一旁的侍卫再添酒来,侍卫迟疑了一下,用眼神向沛霖请示,沛霖很是无奈的点点头。

    “莫家自来忠于大明,几代人都有人在朝为官,也为大明朝廷有些功劳。给他们,总比便宜了那些宵小们好。”

    “而且,莫家眼下是空心大佬倌,除了一个大义名分之外,别的称雄资本半点也无。不管是兵马是钱粮是人才,都是两手空空。放他们在北方,隔断与内地的陆路联系,我们便可以埋头整理内部事务,清剿土司,开垦田地,冶炼钢铁,增加财税收入。十年之后,便可以与各方英雄会猎于天下!”

    “主公的意思,便是让莫家,充当一堵挡风的墙?”沛霖很是恰到好处的碰了一句。

    “不错!这草包倒是一堵挡风的墙!”守汉口中不由得哼唱了起来那句著名的唱段。倒叫一旁的李沛霖有些摸不着头脑,主公哼唱的曲调倒也有些韵味,不过,这曲牌是什么?昆曲定然不是,那是什么剧种?

    沛霖怎么会想到,自己这位主公口中哼唱的曲调,竟然是为了给同辽东李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的爱新觉罗家族的孙子弘历祝寿,而衍生出来的京剧?

    两天后,南中军总统官李守汉接见安南都统使莫敬恭。

    额!似乎有点奇怪,在阶下行一跪三叩礼节的莫敬恭,在大明的官身品级可是二品,而李守汉的所谓南中军总统官,却是一个私相授受的职务,他本身的官衔不过是一个世袭的守备衔千户罢了!

    原因?

    没有别的,看看在一旁严肃整齐站立的南中军士兵就知道了,两个字,实力!

    已经改换装束,一身妇人打扮的黎慕华,也是很是欣慰的看着这一幕,自己的父亲、祖父与莫家交战数十年,始终未能将莫家彻底消灭,今天能够看到莫家的家主跪在自己丈夫的脚下也是一件值得告慰列祖列宗的事情。

    莫敬恭已经从前往李沛霖处打探虚实的莫得令口中得知,南中军上下有意将升龙以西、清化以东地域送与莫家,登时让这位莫家的敦厚王,谥号起天挺地克文定武灵皇帝,有些喜不自胜。

    自家的事情自家知,凭借自己的实力,是很难将这广大的区域一一平定的,虽然各处还有很多暗中支持莫家的势力存在,但是在郑家的打压清剿之下,这些势力也都是奄奄一息了。但是想不到的是,这南中军的高层居然要将这数十座城镇拱手相让?真是天上掉下一张又大又厚油汪汪的馅饼!

    但是,莫敬恭没有想到的是,别人丢到你头上的不一定是馅饼,也有可能是铅球。就算是馅饼,馅饼里兴许夹着毒药。

    但是很多人往往是只看到了馅饼油汪汪的表面,不知道肉馅里面夹杂的内容。

    莫敬恭人如其名,当他从守汉口中正式得知南中军将要撤出清化以东、升龙以西的地域,总计将近三分之一的红河平原将归属到莫家的名下。南中军将军府已经命令前敌将领封好府库,检点赋税册页,准备向大明安南都统使衙门移交的时候,他毕恭毕敬的向很明显是僭越、高踞在黎氏皇帝的龙椅上的守汉行了二跪六叩大礼。以表达自己对南中军将士的感激之情。

    “谊属同僚,大人何必如此大礼?”箕坐在龙椅上的u守汉等到莫敬恭磕完了头才出声制止,并命人去将莫都统搀扶起来,赐座看茶。

    当下,宾主双方在融洽热烈的气氛中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就共同关心的打击郑氏残余势力、恢复法律和秩序等相关问题进行了磋商。李守汉庄严表示,南中军定然充当好安南都统使衙门的坚强后盾,对于莫都统使在辖区内行使职权大力支持。同时,对于都统使衙门需要的各类物资予以敞开销售,保证都统衙门尽快的恢复这一地区的生产和生活。

    都统使莫敬恭表示,在长期尖锐残酷复杂的斗争中,南中军将军府,始终是安南都统使衙门的好兄长好朋友好伙伴,以后更会是好邻居。安南都统衙门,定会在长期的合作当中巩固和发展与南中军将军府的各方面关系,尽自己的一切可能来感谢长期以来,南中军将士百姓对安南都统使衙门的帮助和支持!

    双方的分赃会议便在这种你好我好大家伙都好的气氛中结束了,莫家的都统使衙门得到了城池和地盘,李守汉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煤田,以及大约一半左右的红河平原。

    除了煤田之外,守汉还有另外的收获。

    “陛下!臣等前往接受各处城池,却发现有些古怪!”

    一名莫家朝廷的官员向自己的主子禀报情形。

    “各处城池,完好无损的移交到我军手中,府库财物也逐一移交,并且签订了移交文书。但是,臣在巡视城中的时候发现,城池之中,几乎所有的奴隶、工匠、百姓全部被南中军裹挟而去!各处村寨中,那些种田人也被南中军卷走!只有散居各处的豪强富户未有受到骚扰,但是,”

    “但是什么?!”莫敬恭对这个臣子有些不满,不就是南中军裹挟走了些穷棒子苦哈哈吗?瞧你这个大惊小怪的样子?!

    “那些豪强,大多数是郑氏的死党余孽!眼下正在彼此之间暗中串联,图谋不轨!”

    这样的情形,在之后的几天内纷纷传来,莫家事后不完全统计,南中军东撤之后,在自己的辖区内至少减少了二十万以上的青壮年人口。从城市到乡村,数十里不见人烟,并不是文人丫丫电子书的夸张之词了。

    第一卷箕裘承祖泽,便到这里告一段落了,猪脚在继承了祖宗基业的基础上,将其发扬光大,成为自己立身于乱世的资本。下卷将为猪脚展开一个更为广阔的舞台和空间,敬请拭目以待。

第一百二十八章 煤铁联合企业的构想

    守汉的书案上摆着几份文书,让他很是踌躇,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

    这样的情形自从他接位以来,似乎没有发生过,以前所做的任何事,在别人眼中都是极其洒脱自然,否则便不是天帝选中的人物了。

    一份《石溪铁矿储量开采情形》的说帖,一份《广宁煤田各处窑口情形》,还有两份,分别是焦化厂和冶金坊的各自情形回禀。主要是这两家的生产情况。解决了郑家在背后的威胁,全军上下似乎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颇有几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意思。

    在天启七年正月初五的开年茶会上,守汉拍了桌子!

    “丢那妈!干伊娘!日你阿娘!你个先人嘞!”

    面对着满堂的武官和各处赶来述职的地方长官,守汉用各地的方言破口大骂,顿时令在场的人们噤若寒蝉,有个别心理素质比较差的,已经忍不住开始发抖了。

    “才刚刚打垮了郑家,士兵就不出操了!水手也不打扫船舱卫生,擦洗甲板了,炮场日也从五天一次变成八天一次了!你们告诉我,是不是从此就天下太平了?!”

    “嗯!?”

    足以容纳上百桌酒席的大厅里,变得极其安静,仿佛身处荒山野古之中,安静的令人感觉到压抑。

    “主公,兄弟们只是觉得连年苦战,今日好容易南北方之敌都被打败了,又恰逢新春佳节,于是有些高兴的过了头。您放心,标下回去之后马上就好生的操练这群狗东西,不把这些日子的欠账补回来,老子就不是张小虎!”

    身为水师左翼统领的张小虎,因为平素里和守汉开玩笑开惯了,胆子比别人稍稍大些,于是便开口讲情。

    “连年苦战?这不假!从我接位以来,先杀何某,后征寮国,跨海东进与吕宋对阵,渡江南下与阮家作战,平真腊,灭占城,讨暹罗,确实是征伐连连,可是!”守汉提高了声音,“你们把酒杯先放下好生想想,如果不打仗,如果我南中军不拼死向前,可有我南中军的今日?!”

    “如果我们不奋斗,不作战,那么,便是当日的一个小小的守御千户所!可能有今日之繁华荣耀之景象?!有这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的日子?”

    “漫说是这样的日子,大家都想想,你们十年前是什么景象?这河静府十年前是什么样子?十年前的守备府,可有能力奢谈灭阮家、灭郑家?不被他们洗劫一空,杀的精光就不错了!”

    一席话,说的在场的人们都低下了头,南中军的文武官员中,除了极个别的几个,比如李沛霖、叶琪之外,绝大多数都是起自田间营伍之中。不是来垦荒的闽粤流民,便是如王宝、彭坤、阿金之类的苗瑶部族之民,或者是像吴老狼那样的不第童生。十年前,漫说是身居要职,掌握着数百上千人的武装,或是执掌一地的民政,很多人真个是家无隔夜之粮。

    “今天是和大家一起喝年茶,议一议今年的大小事情的,大家只管好生的喝酒,回去之后,将各自管辖范围内的事情都理一理,元宵节前上交。”

    发完了火,总要让人们都能够收场下台,于是,守汉举杯祝酒。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知肚明,今夕何夕?再有几个月,被东林和东林的后代们贬斥的一钱不值的木匠皇帝天启皇帝就要驾崩了。天启皇帝死后,能够替他掌控全局的魏忠贤,也在东林代表的全国人民的千夫所指中被伟大英明光荣正确的处死了。所谓“众正盈朝”的局面又一次的出现了。

    明代后期很是奇怪,凡是所谓的阉党主政奸邪横行的时候,国家财政状况就会好一些,老百姓的生活负担也是轻一些,各地的粮价物价也会低一些。相反,东林的正人君子们一上台,立刻便是税赋减少,国家财政紧张,当兵的领不到军饷,吃不饱饭。老百姓怨声载道,米价飞涨。

    而东林们只需要在关键时刻说一声天命所归,大明气数已尽,便可以施施然的剃刀临头,将三千年未曾更改的衣冠彻底改变,接着去称颂圣明天子。

    崇祯重用这样的一群人,国家会到何种地步可想而知,上台之后不久,便是八皇爷兵临北京城下。从天启末年便开始的陕西灾民动乱,逐步演化成为了暴动、起义,最后形成了大规模的农民军,史书称之为流寇,窜扰江淮河汉之间,之后国事更是每况愈下。

    但是,在守汉看来,这,便是他必须要抓住,也可以抓住的一个机会!

    所以,他必须要时时的鞭策一下这群手下们,不能够让他们在这种安逸的生活中丧失锐气,丧失斗志!

    但是,很快,一堆堆的文书便如同雨季里的雨水一样,连续不停的落到了守汉的桌案之上。

    别的倒也好说,最让守汉为止纠结的,便是煤铁之事。

    后来的历史研究者,有人从另外一个角度研究守汉对外的历次作战,得出一个很有趣的结论,那就是,发动战争的目的和结果,都同经济发展有着密切的联系。

    “也就是说,李守汉的对外战争,其实是他亲手放出来的生产力发展这头巨兽推动着他,让他不得不如此!”撰写这篇论文的学者在大会上如是说。

    “同西班牙人作战,是为了商贸;同张小虎海盗团伙的作战时因为商贸通道;同阮家的战争,是为了九龙江的土地,另外,还有大批的高岭土资源。同暹罗、真腊、占城等当时的地方政权的战争,亦都是如此。北上讨伐郑家,其目的更是广为人知,就是为了能源。这和我们这个时代某几个国家为了石油大战如出一辙!”

    守汉此时却是在考虑另外一件事。

    广宁煤田已经尽在掌握之中,石溪铁矿更不必说。现在涌在他脑海中的便是这样一幅图画:广宁煤田露天开采出来的煤炭,被运到焦化厂炼成焦炭,之后便同从石溪铁矿开采出的铁矿石一道,被送到已经改名为钢铁厂的冶金坊,送到小高炉中进行冶炼,同时根据情况添加诸如锰矿石等添加剂,或是炼成球墨铸铁,或是变成高锰钢。

    这样的做法,便是煤铁联合企业的构想!

    在原先的操作环节之中,横亘着郑家这个绊脚石拦路虎。煤炭供应必须要考虑到他的利润、交付期、数量等诸多因素,凭空增加了不少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如今,自不必说,可以根据自己的要求和想法来制定生产计划。

    之后便是通知两处矿山各自开采足够的矿石和煤炭便是。

    放下手中的几份文书,用侍卫送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守汉的脑子似乎清醒了许多,“玛德!为什么别的穿越者,只要考虑作战就可以了,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想打那个就打那个,哪怕是在地球的另一端,也要高喊一声‘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轮到我,就要像个守财奴和小地主一样,扣扣索索的算计兵马钱粮,整理刀枪器械,计算一下后勤支援的极限,甚至连煤炭的存量都要考虑?!不公平啊!”

    在心里吐槽了几句,守汉拿起书案案头的铜质摇铃,轻轻的摇动了两下,清脆的铃声响过几下,门外执勤的侍卫走了进来。

    “主公,何事吩咐?”

    “请李大人到我这里来议事!”

    李沛霖的职务虽然还是将军府的长史,但是分管的范围,已经是一个布政使的全部职责。除了不分管兵马和军工之外,其余的,举凡垦荒、移民、修路、建设村寨屯堡、任免村长,等等诸多事宜都归他执掌,守汉只是在大方向上做出指导。

    遇到这样的主公,有着如此广大的施展平台,(南中军的辖区如今包括从升龙到柴棍的广大漫长的海岸线,西面与缅甸接壤,寮国、真腊、占城都已经成为了历史。南面到了湄南河流域。)大约相当于中原的几个省的面积,几十个州府,几百万人口(有华夏户籍或者是为南中军服务的.)在自己手中,这种感觉比以往李家最辉煌的时候还要来的好不知多少倍!

    “宗兄,这几日过得如何?”

    在不那么正式的场合,或者是讨论不是特别严肃的话题,商议十分重要的公务,守汉喜欢用比较轻松愉快的称呼来同部属聊天,有的时候,他甚至会叫部下的外号。

    “嗨!每日里酒肉征逐,老二又是一个好朋友、爱热闹的人,从腊月里到元宵节,几乎无一日不宴客,无一日不饮酒!搞得我现在只想喝一碗稀饭!”苦笑了两声,李沛霖也是很无奈。

    两个人各自装好一锅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宗兄,今天请你过来,有点想法同你谈。”

    守汉开门见山,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与李沛霖讲述了出来。

    “将冶金坊改成钢铁厂,与石溪铁矿、广宁煤田联合起来,成为一个大的买卖?”尽管觉得用买卖这个词来形容有些不恰当,但是沛霖也想不好别的词汇来形容。

    “对!是煤铁联合企业!”

    “企业?是不是同买卖的联号类似?”

    “嗯,也可以这样理解。”

    守汉的意图和构想是这样:钢铁厂根据要求制定生产计划,将这个计划分解之后,把需要的焦炭、铁矿石数字分别知会给如今还在化工坊名下的焦化厂、石溪铁矿等处,由他们提供焦炭和铁矿石,同时,钢铁厂将所需物资的资金拨付给焦化厂、铁矿、煤田等处,四家形成一个完整的生产链条。而广宁煤田和石溪铁矿,则是这个流程中最基础也是最要紧的一个环节,原材料供应。

    沛霖的脑袋开始飞速的旋转起来。

    “主公,这几家合在一起,确实是件好事。但是,如今我军大局初定,几年之内不会有大的战事出现,钢铁的需求似乎没有以往那么强烈,这钢铁厂出产的诸多钢铁,单单靠南中军这几百万人口似乎消耗不了啊!”

    守汉很是赞许的看了一眼李沛霖的脸,这个家伙几年下来也是近朱者赤了,脑子里已经有了经济概念,知道考虑市场需求等问题了。不像那些官僚们脑袋一拍一个主意,丝毫不考虑是不是符合市场规律。

    “继续说。”

    守汉剥好了一个桔子递到了沛霖面前。

    “属下执掌民政经济诸事,当日主公命人建设高炉之时恰逢其会。那高炉给属下之震撼今日还记忆犹新,一具高炉,每三日便可出钢铁六百吨之多!这数字尚且不算那些坩埚、简易高炉(就是土高炉)所出之铁,通扯下来,我南中每月可以有数千吨钢铁。如此之多的钢铁,以往用于强兵,刀枪火器火炮盔甲都是用钢用铁大户,但是,如今似乎找不到能够如此消耗钢铁的去处了。”

    “方才听主公所言,似乎尚嫌钢铁产量不足?”

    守汉放下手中的桔子皮,用手巾擦擦手上的水果汁液,“不错!当然觉得少了!”

    一句话出口,惊得沛霖有些呆了。便是如今的产量,一个月的数量便敌得过以铁业见长的佛山全年产量,犹嫌不足?这位主公要做什么?!

    “宗兄,你说得对,眼下钢铁的军事需要是不如以前的多了,但也不是说没有了。我查了各处报上来的文书,截止到年前为止,各个村寨屯堡、各处府城,如今各类火炮缺位大约在一千余尊!这便是多少的数量?”

    “还有一个去处,是我等之前有意无意的忽视了的!”

    “以往我们将重点倾注到了练兵强军上,没办法,必须要生存,对于各地的农田水利,虽然也是倾注了很多心血,但是同军工相比毕竟还是欠缺了许多。宗兄,你执掌民政,你可知道,如今散居各处的四五千个村镇屯堡之中,农具的材质?”

    “很多农民用的农具,锄头、锹、铲、犁杖,还都是用的木质的。木梨上包一点铁或者是镶一点铁,都是好东西。”

    “属下有失职守,请罪!”

    听守汉说到此处,沛霖不由得有些冒出冷汗,自来君主说出这样的话,便是要有追究责任的味道了,与其等主公追究下来,不如自己先行请罪。于是,撩起衣袍下摆,便要跪倒请罪。

    “宗兄,此事与你无干!要是怪罪的话,其罪最大的罪魁祸首也是我。商情室在各处村寨做的调查,靠近河静府的村寨屯堡好一些,越远的,这些农业器具便越差。不是没钱买,用不起。而是货色少买不到。漫说是九转钢这样的精品,就是熟铁,这些在河静府街头的大路货色,也是很少。”

    “原因无他!产量少!”

    沛霖从惊愕中转过神来,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和结论。

    “如果各地的农民,手中的农具都是九转钢的,哦,这个有些不现实,普及熟铁的农具,大家手里用的是铁犁头铁锹铁锄头铁镐,农田可以深翻,各处的农作物产量是不是可以提高很大一块?我们一直紧缺的劳动力,是不是也可以腾挪出不少来,到工场、船厂去干活?!”

    沛霖有一个习惯,每逢有心中计算数字的时候,便用手指在衣服上比比划划,听守汉这一番议论,忍不住又用手指在裤腿上比划起来。

    守汉同他多年相处下来,自然对他的这个习惯心知肚明,当下也不打扰他,只管在那里喝茶吃点心,以补充这半天来消耗的脑力。

    “喔!”沛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已经将这个大概的数字算了出了。

    “主公,当年冯默峰按照三口之家至少有两把镰刀锄头一把钉耙两个犁头一个,杂七杂八的算下来大概是二十斤九转钢,满足一个三口之家的最低农具需求。如您所说,普及熟铁制品的话,重量便要加重一些,属下按照二十五斤计算。。。。。”

    “不对!你说的那些种类是最低的标准,除了镰刀、锄头钉耙、犁头之外,锹镐斧头等等也都要考虑进去,另外,我南中的计量单位,大家习惯是每一升水二斤重,如果换成内地的重量,便是每升水不足二斤。这其中的差别你也要考虑进去。”

    南中的计量同内地的计量标准有较大的差距,以重量为例,南中军的计量标准每斤五百克,用比较明显的标准就是一升水的重量是二斤。而内地流行的计量标准,则是每斤从六百克到七百克不等。这样算下来,一斤之间的差距便要四两之多。

    沛霖笑着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截止到平定郑家为止,我军散处各地人口户数,大约为一百零二万零七十一户。照每户至少五十斤(五百克)的标准配备熟铁农具的话,便要一次性消耗五千一百余万斤!这还不含那些要更换农具的!”

    “如果按照主公以前提出的铧梨普及到每一户的话,这个数量就会更加的大!”

    “再加上主公方才说的,那些火炮的缺位,一旦补齐也是一笔巨大的需求!”

    守汉嘴里咀嚼着山竹,甜润多汁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山竹外壳的汁液将他的手染的红红的。

    “所以,钢铁不是过多,而是远远不足!”

    守汉为今天的谈话一锤定音!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双炉制的倡议

    有人说要打破民国的纪录了,不错,没有钢铁,如何建成近代工业体系?

    “天启七年的钢铁产量必须达到九万吨!也就是说,要达到一亿八千万斤!这九万吨中,呲铁钢要达到产量六千吨,九转钢要达到两万吨,熟铁三万吨,其余部分的都是生铁用来做外销和辅助使用。”

    召集来汉元商号和冶金坊的诸位大掌柜和主事,守汉很是兴奋和认真的向他们宣布了自己的想法或者是要求。

    同时宣布的是冶金坊正式更名为南中钢铁厂,增加人手,增加经费自不必说,但是,这样的生产要求,顿时让人们从方才的喜悦中惊醒过来。

    天哪!

    九万吨?!

    一亿八千万斤?!

    如果不是这些人们已经经历过小高炉的洗礼,见识过三天一炉子钢铁出炉,容积一百立方米的小高炉一炉出来便是六百吨甚至更多的钢铁的话,他们简直就会认为自己的主公失心疯了。

    即使如此,如此的计划,也是令在场的人们有些惊愕。

    新任南中钢铁厂厂长的凌正,顾不得升职的喜悦,起身向守汉行礼,“主公,如此庞大的产量,这个,这个,”有很多的疑问,堵塞在他的心头,却如同乱石堵塞的道路一般,一时间哪个也说不出来。

    “凌工,你且安坐,我大概能够猜得出来你心中的想法,便由在下替你分说一二如何?”

    坐在守汉下垂手的李沛霖,放下手中的文书和南中钢铁厂、煤田、铁矿联号的章程,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向在场的诸位拱手行礼致意。

    “在下最近酷爱吃鱼,我等不妨便将主公所说的这九万吨钢铁之事,看成一条大鱼,商量一下应该如何尽享美味如何?”

    沛霖的话,让在场的人们一阵哄笑,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我们将这九万吨钢铁视作一条大鱼,原料来源,诸如铁矿石、煤炭、焦炭等物,便是鱼头,如何生产,便是鱼身,冶炼出来这许多的钢铁之后,向何处去,便是鱼尾,凌工,在下说的可是您心中所想之万一?”

    大小轻重合适的一顶高帽子正正的戴在了凌正的头上,让凌正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他内心的想法很乱,很模糊,但是,基本上没有逃出沛霖所说的这三大方面。

    “那我便先从鱼尾做起,说说这九万吨的去处。”

    沛霖便将当日同守汉一同计算的各处农具的升级、更新、换代、补充,这一系列活动所带来的对钢铁的需求量向钢铁厂的主事们做了一番分析。

    与那日不同的是,不但数据更加详细精准,而且范围有所扩大,除了南中军本部之外,还增加了暹罗、琼州、吕宋,这三处南中军苦心经营的地盘。

    “暹罗自不必说,分同藩属、谊属姻亲,且又有条约在那里摆着,如果我们不卖钢铁给暹罗的话,只怕主公回到房里,两位姨太太都不肯依呢!”

    “轰!”人们的笑声在沛霖略带有几分戏谑味道的话语中更大了。就是嘛!我们同暹罗大城王的条约,可是贴的到处都是的,我们有权力和义务卖东西给暹罗的!而且,还得免税!

    吕宋的地位相对而言就比较的暧昧了,棉岛被西班牙人割让给了南中军,章呈带着人在那里组织移民垦荒,开采矿山,种植甘蔗。几年下来也是人烟逐渐的稠密,产量也在不断地增加。

    同时,在吕宋本岛,西班牙的总督们也在金币的指引下,不遗余力的为南中军工作着,这里如今似乎是南中军同西班牙总督府共同治理的一个地区。

    同样的情形也存在于琼州,这里的官员们,对于地方政务的兴趣远远地不如对于孔方兄和黄白之物的兴趣。纷纷将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热火朝天的贸易活动当中去,至于说张小虎在各地各处的扩张行为,对不起,那是在打击海匪!

    “我们姑且不算对内地展开的贸易活动,单单方才我说的这四处,列位先生以为,这九万吨足以敷用了吗?另外,我们还有同佛郎机人、英吉利人、缅甸人的贸易,他们也都对我们的军工产品垂涎欲滴,可是那些刀枪盔甲火枪火炮炮子,都是要用钢铁来制造的!”

    “照大人的说法,这九万吨钢铁,确实是不太多,几下里一分也就看不到什么了,”脑子里的一团迷雾在沛霖的条分缕析下变得逐渐清晰起来的凌正也恢复了过来。“但是,原料呢?!要炼这么多的钢铁,便要有更多的原料。”

    如今南中钢铁厂对于焦炭炼铁炼钢已经运用的出神入化,对于小高炉的掌握运用也是越来越娴熟,生产这些钢铁,在技术上是不存在什么问题的。

    麻烦之一就是原材料的保证。

    “如今我们用焦炭炼铁炼钢,小老儿听焦化厂的人说,一百斤煤,经过加工,差不多出七十斤碳。按照一吨焦炭一吨铁矿石的比例混杂,这九万吨钢铁,至少需要十万吨以上的焦炭,也就是十五万吨上下的煤!”

    “还不算铁矿石!”旁边的人丛中有人补充了一句。

    “说的好!”

    守汉在心里不由得为之赞叹,眼前的这群当年的工匠们,已经不单单是技术人员,他们已经逐步开始从技术人员向管理者转变,开始考虑整个产业链的上下游关系,产品的生产、原料、销售等等诸多环节。

    “方才那位兄台说的话,在下也听到了,不错,如此巨大的原料需求,主公自然不会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便是广宁煤田、石溪铁矿、焦化厂三家,与钢铁厂连成一气,成为一个联合企业,我们便称之为联号,将从矿石、煤炭的开挖,到焦化、选矿,到冶炼,整体全部连成一气。既连成一气,又相对独立,根据钢铁厂每个季度提出的生产计划,制定自己的生产计划,并交付给下一个环节。”

    钢铁厂的人们不做声,只是在各自的盘算着这样的利弊之处,以往所需的焦炭,都是从郑家手中购买之后加工而成,如今没有郑家的从中渔利,想来煤炭的价格会降低一些,那么,钢铁的生产成本也会低一些。

    “好了,鱼头做汤,鱼尾红烧,如今剩下的,便是中段了,这中段的做法,便是要各位先生来拿主意了。”将原料、销路的问题解决,剩下的便是生产环节了,沛霖很是有自知之明的将这个技术问题,交给了眼前的这些内行们。

    免得说的荒腔走板,失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问题却也难住了南中钢铁厂的人们!

    让他们引以为自豪的小高炉,一炉出钢铁的标准在六百吨上下,为期三天,也就是说,一个月下来,便是六千吨,一年就算风雨无阻,老天保佑,炉子上什么问题都没有,亦不过七万吨上下,何况炼完一炉之后,炉子还要检修一番?就算再加是简易高炉和那些坩埚的产量,距离李守汉提出的九万吨的产量还有好大一块。

    这该如何处置?

    “其实,我们可以再建一台炉子!”一个有些怯懦的声音从人群的角落里传来,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环境里,便如同一个焦雷一般在人们的耳边炸响。

    “苏老四!你在那里说什么?!”凌正有些不满的呵斥起来。

    “凌工,言者无罪,何况我们只是在谈论。”守汉出言制止了凌正的进一步举动。

    “这位苏老兄,您怎么称呼?方才说什么?”

    “主公!他叫苏老四,他的名字您不知道,但是他的婆娘在这河静府可是名人,便是那开了大食堂的苏四娘!”

    凌正一句话,人们又是一阵善意的哗笑声,苏老四顿时脖子都红了,被人当众说老婆如何如何,自己是如何的惧内,想来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要脸红。

    守汉也是饶有兴趣的打量一下这个站在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苏老四虽然看上去有些木讷,但却不是那种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窝囊,而是有点忠厚朴实,想来是因为平日里媳妇过于能干,压制的他有些抬不起头。不过,身上的衣着服饰、脸上的气色倒是比别人都要好些,看得出,苏四娘这个有名的女强人,也是很知道心疼老公的。

    “笑什么?!一台炉子炼一炉子钢铁,至少要三天,从温炉、装料、预热到点火冶炼,一直到最后清干净炉渣,这样算下来,一年下来怎么也不能炼出九万吨钢铁来!”苏老四大概是有些按捺不住了,也许是平日里被同事们的乱开玩笑积累的怨气,今天一起爆发了。

    “但是要是再有一台炉子,便是简单的多了!一台装料,另一台在炼铁或者炼钢,一台在检修,一台在冶炼!”

    苏老四很是理直气壮的说出了自己的设想。

    “其实最好应该是有三台炉子,一台炉子工作,一台维护,一台炉子在做准备,第一台炉子熄火,第二台炉子已经启动开始冶炼,第三台炉子在做准备,第一台炉子在检修,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做到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都有炉子在工作,每天都有几百吨铁出来!不要说是九万吨,便是十万吨也是轻松拿下!”

    苏老四的这番话,倒是没有引起新的哄笑声,人们看到了李守汉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不敢造次,不管真的假的,也开始思考苏老四的这个设想,分析他的想法中的可行性和弊端所在。

    “老四,我问你。”

    高踞在首席的守汉,半晌沉吟之后,终于开了口。

    “你也知道,如今我南中缺少的是人,缺的更多的是技术人才。这一旦如你所说,建设了两台炉子,三台炉子,有炉子,没有那么多的人去操作,这又该如何?”

    苏老四人虽然憨厚,但不傻,他也知道这是自己可能这辈子最好的机会了,于是打叠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守汉的发问。

    “主公,其实也很简单。”

    苏老四的法子说穿了,便是一文钱不值。从眼下高炉的操作人员中抽出三分之一来,再配属上一定比例的学徒工投入到新炉子的建设当中去。在建设高炉的过程中,让学徒们尽快的了解熟悉高炉的内部构造、运转流程。

    “在实践中学到的东西比课堂上和工场里看,要来的快得多!就像我老婆的后厨,时不时的也让洗菜的小力巴上灶挥动一下锅铲,或者去切菜。道理是一样的。”

    老实人毕竟是老实人,几句话便又暴露了本色,不过这次,守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让别人不好去起哄。

    “我们可以让负责组织装料的兄弟们也去参与冶炼活动,去学习观察火候,至于说装料的事情,其实大可以由几名同事带领那些官奴去做就可以了,我们的同事只负责指点那些官奴应该如何将焦炭、矿石在炉室预热后一层一层加好焦炭,矿石,石灰石,这样一来,我们熟悉炉前业务的人便多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装料的人只负责装料?”守汉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厮分明是摸到了统筹法的门口了!

    按照华罗庚先生的理论,将一件工作比喻成烧水沏茶的流程,开水没有;水壶要洗,茶壶,茶杯要洗;火已生了,茶叶也有了。怎么办?谁都知道洗好水壶,灌上凉水,放在火上;在等待水开的时间里,洗茶壶、洗茶杯、拿茶叶;等水开了,泡茶喝。

    但是在实际的生产过程中,很多人却意识不到这一点,造成了巨大的窝工和浪费。其实也不能算是窝工,人家的活计做完了,没有活可干而已。如果有两台以上的炉子,完全可以将装料、出渣等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情统一都交给那些官奴来做,至于说宝贵的技术人员,守汉可是舍不得让他们都去一窝蜂的装料、出渣。这样一来,充分的利用了官奴的劳动力,可以最大化的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

    至于说后来的人怎么评价,守汉懒得去管。只要自家是胜利者,把握好舆论工具,就算是用土人和官奴的尸骨堆积起来的工业体系,也会像美国人开发西部一样,变成一曲英雄的赞歌和一首美丽的田园牧歌。

    两台以上的炉子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更好的利用工业效能,将第一台炉子产生的余热通过管道进入预热室,将六百度的热气吹进炉子,从而把最长需要两天的升温预热时间缩短到几个小时。

    按照苏老四提出的理论,两台炉子,可以轻松的完成九万吨的钢铁产量计划,而且是在炉子运行状况良好的前提下,不会采取那种掠夺式的冶炼方式。

    “我说老四,你拿出的这口锅,可是把李大人说的这条大鱼的中段给分着炖了,按照匠师协会的章程,你说我该奖赏你点什么?”一桩大事得到了解决,守汉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他开始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问起苏老四。

    “给南中军做事,给大人做事,还奢望什么奖赏,那是属下的福气!”

    苏老四有些不好意思的搔逗着炼钢工人特有的短发,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福气是你的事情,但是制度不可以破坏。这样,老四,这个法子是你提出来的,你便牵头负责建设这第二座炉子,明天起,交卸手边的一切事宜,到凌厂长手下专办此事。先写一个条陈上来,说明你的构想。至于说给你的奖励,等到第二组炉子投产之后大头再议,眼前只能给你点小的好处。”

    “主公,那给老四小的好处是什么啊?”有苏老四的同事在人群里起哄。

    “哈!老子把这钢铁厂上下执事人等的一日三餐,包括夜班工人的夜班饭,都包给苏四娘,这算不算是给老四的好处?”

    “哈哈!这回老四回家去能够扬眉吐气了!”苏老四的几个亲近工友戏谑的语气围在他身边向他表示着祝贺。

    钢铁厂工人的伙食标准在南中军系统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就是地位最低的官奴,也是一日三餐白米饭鱼肉管饱,到了后来还有猪肉跟禽肉,而且每月还有工钱,哪怕是奴隶的工钱也比内地一些自耕农要赚得多。

    “李守汉总是需要奴隶,而且他为了得到火腿,可以给奴隶香肠。但所有这些对正义和仁爱的让步,事实上只是一种手段,是用来加速资本在少数人手中聚积的过程和窒息那些没有这种额外收入就不能生存的小竞争者的手段。”

    ——弗里德里希.e《中华帝国雏形期工人状况》

    “还有一件事,老四,明天就算是升职了,你是不是请我们大伙去你家食堂喝个酒,算是今天在座的人给你祝贺一下?”

    听了守汉这话,在座的几位年高德劭的长者,冯默峰、凌正、雷明生包括李沛霖在内,都有些不以为然,自己的这位主公,到底是年轻啊!一不留神,少年人的心性就暴露无遗。

    倒是一贯被人视为妻管严的苏老四隐约的猜出守汉的用意,大概是因为自家婆娘平日里太过于强势的名声,主公怕自己在家中受气,今天这一番作为,完全是给他苏老四站脚助威,南中军的头号人物统领数百万军民的李守汉到苏记大食堂吃饭,这本身就是给他最大的奖赏。

    “可是,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啊!那些粗糙的饮食,怕是不能入大人的口。”

    “没事!方才李大人不是说了半天吃鱼吗,今晚咱们就吃鱼了!”

    天启七年二月,南中军第二座小高炉开工建设。

第一百三十章 矿场一日

    要建立强大的工业体系就要有大量的生产,要有生产就要有原材料。而钢铁行业的原料,就是矿石和煤炭。

    为了采矿,守汉将大量的人力都投入到了石溪铁矿和广宁煤田。

    在这两处品种不同,采矿方式也不尽相同的矿山上,却有着类似的一幅情景: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的人群在山间往来快速移动。

    任何一个工业体系的建立都不是一首委婉动人的赞美诗,都是付出了极大地代价才建立起来的,而在17世纪,这个代价往往就是无数人的尸骨。

    虽然守汉有“养牛当然不希望牛死”的话语在先,对于从土人劳工、自由劳工到那些由战俘为主构成的官奴都是保证营养的足够,一日三餐,大米白饭管够吃,每天收工时还有一小碗酒喝,但是,庞大的劳工队伍还是以每年百分之十左右的速度,为矿山附近的墓地输送着新人。

    原因无他。

    劳动强度和劳动量。

    根据汉元商号的要求,矿山的劳工按照工种区分的话,主要是掘进、运输、分类(选矿?)等几大类,按照“丧尽天良毫无人性”的汉元商号习惯做法或者是李守汉给他们灌输的做法,详细的制定了每一个工种每一个人每天的工作量。负责采掘的,必须掘进几尺几丈,负责运输的,必须将若干矿石从矿坑里运到选矿场,而负责选矿分类的,则是必须将相应的矿石挑拣出来,送到堆料场。

    然后那些被分类挑选出来的煤炭、煤矸石、铁矿石等,会被各自需要的工场运走。

    但是,大量的人员伤亡,就在这几个环节之中出现。

    塌方、冒顶,这类在现代采矿业中都不可避免的事故,在这里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不过,好在广宁煤田是露天开采,相对而言,还伤亡小一些。

    “主公,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手里提着一根篾条的石溪铁矿的总管梁开,满脸的尴尬。

    方才一个官奴躲在一个角落里偷懒,被正在高坡上巡视的梁开发现,二话不说从坡顶上冲下来,挥动手中的竹篾条便是一顿暴打,将那个官奴打得满地翻滚,口中哀告不已。旁边路过的劳工们只是瞟了一下被打的浑身鲜血淋漓,呼喊求饶不止的那个倒霉蛋,却是丝毫不敢停下脚步,背着巨大的竹篓背筐,依次缓慢的向坡上移动着。

    打人也是一个很消耗体力的事情,梁开放下手里的篾条,喊过几名监工,让他们将那官奴拖走。

    “给他***上点药,回来接着上工!今天的签子完不成,晚饭就别让他吃!”

    签子,是矿上对工人工作量的俗称,因为这些负责运输的劳工将一筐矿石从矿坑运到分类厂,分类场的工头和监工们会发给他们一根签子作为凭据,大抵每天往返若干次就会接到若干根签子,用签子来计算工作量。完不成每天规定的签子数的,便会被处罚。

    做完这一切,梁开突然感觉有些异样,转过头来赫然发现李守汉为首的一群人,包括他的顶头上司,汉元商号的几位大佬,都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静悄悄的看完他处理这名官奴的过程。

    守汉的眼睛在梁开的身上和手里的篾条上停留了片刻,黑幽幽的瞳孔里流转的神情让梁开有些浑身发毛,过了一会,他终于开口了。

    “严格管理,督促生产进程是对的。”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让在场的人们无不是暗中松了一口气。都知道这位主公对于人很重视,往往在一些大家司空见惯的事情上出人意料的有些新做法,比如说提出要让劳工有饱饭吃,不但要吃饱还要有一定的油水,就算是官奴也要给一点月钱作为零用等等令人腹诽的做法。但是监工鞭打偷懒的官奴劳工的事情,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光是官奴,那些自己来矿山找活干的土人劳工,也是稍不注意就会躲到一旁去偷懒,然后到了开饭时间便从犄角旮旯里跑出来大吃大喝。有了守汉这句话,监工们便底气十足了!

    “带路。我到采矿的地方去看看!”

    给了梁开一颗定心丸,守汉示意他前面带路,去看看采掘现场。

    “主公!采矿的地方岩石乱飞,且炮眼密布,主公万金之躯,切不可以冒险前去啊!”

    听闻说守汉要去采矿现场,从梁开到林火风等人都是异口同声的反对。

    以往铁矿的开采主要还是采用平峒加斜井的地下开采方式,工人到深深的巷道下面进行采掘。但是,如今的采掘方式却起了很大的变化。由地下开采,逐渐变成露天开采。

    有了守汉这句话,监工们便底气十足了!

    “带路。我到采矿的地方去看看!”

    给了梁开一颗定心丸,守汉示意他前面带路,去看看采掘现场。

    “主公!采矿的地方岩石乱飞,且炮眼密布,主公万金之躯,切不可以冒险前去啊!”

    听闻说守汉要去采矿现场,从梁开到林火风等人都是异口同声的反对。

    以往铁矿的开采主要还是采用平峒加斜井的地下开采方式,工人到深深的巷道下面进行采掘。但是,如今的采掘方式却起了很大的变化。由地下开采,逐渐变成露天开采。

    全境推进,宽台阶缓帮作业的采剥工艺,在火药这个得力助手的帮助下,已经将地下开采方式彻底取代。但是随之带来的也是火药的大量消耗,不过,一发炮眼炸响,便是一片铁矿石被从山岩上崩落,接着便是那些负责运输的劳工背着竹篓背筐冒着烟尘灰土冲进还在弥漫着硝烟味道的爆破现场快手快脚的将大大小小的矿石装进背筐中,转身往分类场而去。

    “我不去第一线,只去路上看看可否?”

    这么多人的苦苦哀求,守汉自然不好说驳大家的面子,便是提出折中的方案。

    一行人便顺着坡道,蜿蜒而下。当然,沿途自然是有人命令随行的亲兵和矿山的护矿队将劳工统统的赶到一旁,为主公先让开一条路。

    一路走过去,耳边只听得远处一阵阵传来的打眼放炮声,只看见一阵阵腾起的烟尘滚滚,脚下踩着极为喧腾的浮土,呛得人有着忍不住的咳嗽**。开山放炮产生的灰尘,加上往来如蚂蚁搬家一般的劳工们身上的汗味,使得这里充斥着一阵阵令人喘不上气来的味道。向远处的山脊望去,草木不生,向下望去,一条条坡道直直的通向远处的矿场,这里放佛就是一个巨大的伤口,横亘在大地上。

    而那些很是明显未成年的官奴,或蹲或坐,在紧张的对矿石进行分类处理,脸上丝毫看不出与他们年龄有关的神情,这样的景象令守汉有一种巨大的罪恶感。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讲的就是西方财团对于拉美国家的掠夺,里面一个矿场的长镜头便和自己看到的如出一辙,只不过时间地点不同而已。

    掠夺啊,**裸的奴役和掠夺啊!守汉心中那颗还不曾完全被狗吃了的良心发出一阵阵正义的呐喊,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很不和谐的跳出来驳斥他,“狗屁的掠夺和奴役,在别的地方,这些人过的还不如眼下呢!在别的地方,他们哪里有能够充足的油水和管够吃的白米饭?再说,与其说让这里的资源白白的埋藏在地下沉睡,让那些白皮猪们来开采,让我华夏民族遭受几百年的沉沦屈辱,还不如我现在开采出来,用于建设我们的工业体系!”

    正义的良知也不甘于示弱,“你个只知道自己的的家伙!我们要追求全人类,要追求普世价值!”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过来,“我打了你,你不能还手,因为你一还手就违背了你的普世价值观!”

    不和谐的声音得意洋洋。

    随行的一干人等自然不知道守汉心中的搏斗,只是一路随之梁开的引领而去,到了方才刚刚被火药放迸的一处采矿点,只见一大群劳工手脚并用的在那里忙个不停,几个监工用掩口巾护住口鼻,不停的吆喝着,“注意点,别让上头的石头掉下来砸到你们的狗头!”人们顾不上作答,只是围在刚炸出来的铁矿石堆旁边,只管挑大块的矿石的往自己背筐里扔。看看装的差不多了,估量一下自己能够背负的动,便背起背筐沿着人群的方向往坡道上走去。

    劳工中按照身份的不同,包头巾也分为三种颜色。主要是战俘构成的官奴,头上的头巾是红色的,土人劳工,则是头顶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头巾,而那些自己来打工的自由劳工,则是一律的白色头巾。不管是什么颜色的头巾,人们无一例外的将代表着工作量的签子牢牢的别在头巾里面防止丢失。

    在巨大的灰尘笼罩下,矿场的人们无一例外都变成了“灰人”,一个个劳工半是**的背着筐从守汉等人身边掠过,灰蒙蒙的身躯,只在人们的视线里留下一条灰色的身影。偶尔有人从守汉跟前经过时,朝他咧嘴笑笑,只有露出来的牙齿隐约还可以看出来是白的。

    “回头矿上拨些款项,在工棚那边建几个冲凉房。让人们下工之后有个地方去洗洗,免得身上太过于污秽了!”被劳工身上浓烈的汗臭味道熏的有点头晕眼花,守汉这才意识到,似乎应该给这些劳工有一个洗澡的地方,要不然这种劳动力密集型的企业,清洁卫生不注意的话很容易造成传染病的流行。

    草草的将石溪铁矿看完,守汉带着林火风等汉元商号的高层们回到了铁矿的办事房。同尘土蔽天硝烟满眼的采矿现场相比,这里不亚于世外桃源一般。

    “梁开。告诉我,你这里的用工数,每天能够出产多少铁矿石,能不能保证每三天一千吨精选矿送到钢铁厂去?”

    梁开有些小兴奋,开玩笑啊!刚刚制定了天启七年要生产九万吨钢铁的计划,主公就带着一群大佬到石溪铁矿来督导巡视,这还的说是咱们铁矿在主公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样啊!

    “禀主公,眼下矿山分为五个坑口,大约每个坑口有官奴七百人,土人劳工二百上下,附近来矿山找钱的百姓每日约有一百余人,加起来,大约有一千人出头,合计五个坑口的话便是五千余人,再加上打眼放炮的师傅、护卫的矿丁、矿上的监工等等人手在六千四百余人。”

    矿山时常发生人身伤亡,所以人数也是变化不定,这一点守汉也是心知肚明。

    “人数的事情不用那么精确,你只要告诉我能不能完成这些数字,或者需要什么条件才能完成?”

    咬了咬牙,梁开决定说了。

    “主公,如果要是给我足够的火药,还有运力,漫说是三天一千吨,就是一天一千吨,属下也能够完的成!”

    “火药有的是!你想要多少便上一个禀帖给商号,商号会去兵房那里商量购买的事情,但是,运力的问题,却是难办的紧!”

    没等守汉开口,林火风便皱起来眉头,他执掌着汉元商号的大小事务,对于各地的生产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

    各地各处的工场、矿山、林场、造船厂,都在叫苦不迭,都要求增加人手或者是运力,来解决生产中各个环节衔接的问题,没办法,货不能畅其流,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而眼下困扰内陆地区的最大问题,就是用来运输的畜力不足,骡子、马、驴价格一路扶摇而上,甚至是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为了缓解运力不足的矛盾,有人甚至打起了水牛的主意,可是这个家伙走起路来同骡马相比,却是慢的不是一星半点!

    “你先编制一个生产计划出来,先按照要求把矿石开采出来,之后再考虑运输的问题。”守汉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感觉很是挠头,但是也只能是甘蔗吃一节咬一节了。

    “主公的意思是?”梁开的眼睛却有些亮了,“属下这就编制计划,先去领他一千石火药回来,让打眼放炮的师傅连夜赶工,多放几炮,然后让那些懒鬼们每天多背一百斤,这样下来,主公要的矿石便都在料场堆着了,到那时候,我们再想办法去运输!”

    唉!企业的生产管理与组织也是一门科学啊!要发挥最大的效率,要把每一个人的全部生产力都压榨出来,这绝对是学问啊!

    眼见得日头偏西,见守汉也是有些意味阑珊,众人便提议回府,免得夜深路滑,再有些什么意外。

    行至半路,守汉突然勒住马头,“那边是什么地方?”

    远处,在暮色落霭中,隐约的红光闪烁,一阵阵的烟火之气传来。

    “回禀主公,那是焦化厂的炼焦池子!”一旁有人回话。

    “走!去看看!”守汉给胯下的乘马加了一鞭子,率先奔焦化厂的方向而去。一旁的林火风骇得急忙派人快马抄近路去焦化厂做些安排,打好招呼。

    眼下焦炭己经是南中钢铁厂炼钢炼铁的必要燃料,每年炼一炉钢铁就要消耗大量的焦炭。好在现在广宁煤田已经被南中军夺取在手中,这里露天开采的大量优质无烟煤,烧制焦炭非常方便,大大地降低了南中军的冶炼成本。而且炼焦之后产生的焦油等物,经过二次分馏加工,还是染料和制造武器的原料。

    行不多远,便是进入了焦化厂的地界,早已有闻讯赶来的焦化厂主管们在此迎候。略略问过几句话,守汉便让他们带路前往炼焦池子的区域。

    眼下在各人眼前的这个炼焦池子,是一种长方形的炼焦池,炉底略高于地面,用砖铺平,四周筑土墙,墙脚深约一尺,墙高三尺、厚一尺四寸。炉宽八尺,炉长五丈。火门对称修筑,火门间距约三尺。火门形状,外方内圆,外大内小。

    这种焦池星罗棋布的在远近冒着火苗和白烟,。煤炭从广宁等地开采出来,经过筛选挑出适合炼焦的,运到这儿后,便开始烧制。炼焦时间为三天,出焦率六成以上,(用在这里工作的炼焦师傅的话说,我保证一百斤煤出七十斤焦炭!嘿嘿,似乎小时候手不释卷的铁道游击队里的炭场也是这个出焦率啊!)共有焦池十座,每座一次可炼焦二十吨。

    “大人请放心,我们这里只要有煤炭,断不会让几处高炉短少了燃料。”

    焦化厂的胖主管拍着胸脯向守汉保证。

    在守汉巡视石溪铁矿的第三天,雷明生带着营造厂的人们,到矿上踏勘地形,为矿上的劳工和一干执事、监工、护卫的矿山矿丁建设可以同时容纳数百人在里面洗澡的大型冲凉房。同时,在工棚区里,垃圾池、公共厕所也一个个的建设起来。

    “主公对我们天高地厚,你们做事的时候一定要尽心尽力,那些懒骨头的官奴、土人,哪个敢偷奸耍滑的额,先吊起来抽五十篾条再说!然后给各处寨子发一个公告下去,哪个寨子的劳工懒骨头多,哪个寨子的人就莫要到我矿上来做事了!”

    梁开在宣布每一个官奴和土人劳工每天的工作量增加一百斤之后,黑着脸对手下的一应大小监工们吼着。

    “大人!”

    一名小监工举手示意。

    “有话说有屁放!”

    “大人,如今各处都是在开夜班,我们是不是也开一下?我听说几个工场都买了电石灯回来,挂在高处照亮,苦哈哈晚上愿意多赚几个钱的,就来做事。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啊?”

    “你在那里做什么春秋大梦?!咱们这个活,能够晚上干吗?晚上打眼放炮?不是老寿星吃砒霜觉得自己命长啊?”一旁的同事们有些不以为然。

    “你们才是放屁!老子说的是白天多打几处炮眼,放迸的矿石晚上运!”

    “噢!何老六,你个家伙说的有道理。晚上多点几处灯,也不管是官奴还是土人,只要下矿坑去背筐的,上来一百斤,就给一百斤的钱,我这就给大掌柜去写说帖!”

    继续求推荐收藏评价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四轮马车和运输外包

    同胡礼成、扈仲康等人不同,李家的当家人李寒亭如今的身家在当日归附守汉的人中间算是吊车尾的。

    原因嘛,也是很简单,就是他做事比较求稳,比别人慢上半拍。导致很多的机会都眼睁睁的从自己身边溜走,只能够跟着别人吃点剩饭,捡别人的骨头啃啃。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李寒亭站在廊柱下,高声大气的吆喝着家人拿着帖子去请自己的姻亲,表妹夫扈仲康来家里喝酒议事。

    “今天是什么日子?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

    他的妻子安氏很是不解,但是不解归不解,自家男人的权威是不能挑战的,只得是怀揣着疑问,指挥着家人摆设桌案,安排果品点心菜肴酒水。

    “二哥,这太客气了吧?咱们兄弟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啊?”

    扈仲康被迎候在门口的李寒亭携手请进花厅,便看到正中的圆桌上一具硕大的铜锅在冒着热气,一旁罗列着大小几十个碗碟。旁边的小桌上,一坛子很明显的内地来的绍兴黄酒巍然屹立着。

    看到这个场景,自诩为饕餮酒色之徒的扈仲康,越发的坐定了自己的结论,“这个李寒亭,无事献殷勤,定然有事上门。”

    有什么事且不管他,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等老子吃的差不多再说!

    打定了主意,扈仲康便高踞上座,同李寒亭二人推杯换盏的喝将起来。

    堪堪将一坛子绍兴黄酒喝光,眼前的海鲜牛肚鸭肠百叶也都祭了二人的五脏庙,李寒亭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二哥,最近您的生意如何?”扈仲康主动出击了。

    “托福!托福!不过那里比得上兄弟你,财源广进日进斗金的?”李寒亭半真半假的捧了扈仲康一句,“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今天上午主公倒是召见了我。”

    “哦?!”扈仲康的语气里不由得带着几分醋味,谁都知道,对于他们这些最早归附守汉的旧日官员,守汉都是优礼有加,时不时的会给指点一条发财大计出来。这李寒亭不知道今天得了什么好彩头,竟然让这个平日里居家十分谨慎(抠门?)的人能够如此的大请客?

    李寒亭也不答话,只是朝在一旁伺候的家人微微点了一下头,那家人颔首示意。不一会就听得院子里一阵噜噜作响。

    “此物,便是今日上午主公交给我的!”

    停在院子里的,是一辆由两匹果下马拉着的四轮马车。

    不过,车子的外形很是简单,只是一个车厢,外加四个轱辘,比较吸引人眼球的就是这辆马车通体是用九转钢制成,特别是车轴显得越发的结实坚固。

    “来。兄弟你来看。”从一旁家人手中取过一盏玻璃油灯,李寒亭指给扈仲康看。

    车轴和四个车轮上面,安装着几个巨大的弹簧,弹簧和长短不一的钢板构成了马车的减震系统。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所在是李寒亭没有告诉扈仲康的,那就是这一辆车安装了滚动轴承。由四大件:滚珠(钢珠)、内环、外环跟保持器构成的滚动轴承,虽然很是耗油,但是却起到了减少磨损和阻力的作用,可以让车辆运行起来更加的轻松。

    “这是枫树岭的那群家伙最近新做出来的,唤作什么载重马车,主公说至少可以载重一千五百斤,我让人试验了一下,拉两千斤,也就是主公说的一吨,这两匹马依旧行走正常。”

    这一次,轮到扈仲康惊讶了,他的脑子在飞快的旋转,分析着守汉将这样一辆马车给李寒亭做什么用。

    回到花厅之中,有家人献上香茶,李寒亭命人从书房取来一物。

    “这是主公给我的。唤作什么特许状。”

    “你也晓得,主公要求今年必须生产出九万吨钢铁,这九万吨钢铁,便是一亿八千万斤!别的不说,单单相应的矿石、煤、焦炭、石灰石的运输,便是海一样的量。”

    “主公召见我,便是将南中军的物资运输这件事,交给了我来办。按照各处的要求,将矿石、焦炭、煤炭等物运到,眼下先做这个,日后的粮食运输货物运输等等各类大宗物资运输也都是交由我来办理。”

    “百里百斤一吊一,恭喜二哥了!”

    扈仲康带着羡慕的口气恭维了一句。他的心算极快,炼九万吨钢,需要的便是至少翻三倍的物资,而且还要有大量的残渣外运,这笔费用绝对不在少数。按照在内地的运费标准,这几十万吨的货物运输,绝对是可以让李寒亭吃的脑满肠肥的。更何况,以后每年都要有这许多的业务?

    “我今天请兄弟你来,一是咱们兄弟两个许久未曾一起饮酒,二是想问问兄弟你,有没有兴趣参上一脚?”

    李寒亭同胡礼成、扈仲康相比,简直就是老狐狸同天使之间的差距,这二人都是久经商场摸爬滚打的人物,但也是如此,李寒亭的话更加容易让扈仲康觉得可以相信。

    “这是哥哥你搭帮兄弟发财啊!这等好事,我自然不能放过的。哥哥单讲无妨,需要兄弟我出多少银子?”

    “这天底下的钱是要大家一起赚的,饭也是要大家一起吃。老实说,银子不用兄弟你出多少,不过,麻烦的是。”

    麻烦的是,李寒亭手中的运力也是不足。

    他计算了一下,要满足各处的要求,至少手头要有一百五十辆一吨以上的载重马车才可以勉强支应的开。按照果下马的运力,便是至少要按照一车四马或者六马的标准配备。如果要是换成骡子或者普通的滇马,数字就要更加的多了。

    “我手里没有那么多的骡马。所以,得兄弟你把手里的骡马拿出来一部分。然后,还得想办法把不足的部分解决掉。”

    “谁说老实人不会给人挖坑?”

    这就是如今扈仲康心里的真实写照。

    李寒亭将一部分收益拱手相让,但也将最大的一个难题交给了他。

    “我手里各处商号买卖有大约二百余匹骡马,除了必要的之外,全部交给二哥你,明天便让管事的过来办理交割。”

    虽然说二百匹骡马相对而言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对于李寒亭而言已经是雪中送炭,加上他自己拥有的二百余匹骡马,已经可以将八十辆左右的四轮马车投入运转。

    “好!兄弟,有你这句话,哥哥我便放心了!我明日便命人去工厂订这车子!先定他一百辆再说!”

    扈仲康摆了摆手,“二哥您先听我说完。明天您写一个说帖,把这边的情形给主公在说帖上说明,请求他帮助解决一批骡马,哪怕是从各处营伍中退役的骡马都可以!”

    “这是为何?”李寒亭有些摸不着头脑。

    “二哥,要不说你是老实人呢!你不大清楚,在削平郑家之战中,据我所知,大大小小的骡马缴获了不下几千匹,除了分配到各营之外的,至少还要一两千匹在主公手中掌握着,除此之外,各营退役下来的骡马,虽然不能继续上阵,但是用来拉车问题还是不大的。我和你打赌,这个说帖上去,至少主公会让你价购几百匹骡马。这样一来,便有了近千匹骡马。”

    “如此一来,便可以勉强敷用了!”

    李寒亭有些兴奋了。

    扈仲康撇撇嘴,这位爷的格局未免有些太小了。“二哥,且听我说完。”

    扈仲康给李寒亭出了个主意。

    “你的意思去找那个老狐狸?”李寒亭有些不太情愿。“他可是说过了,放出风声来,这几年的马匹都是给主公的额,一匹也不敢往外面卖啊!”

    扈仲康的主意就是去找眼下在富琅山区为整个南中军养殖繁育马匹的胡礼成家族。看看从他们手里能不能搞出一些骡马出来。

    “我知道,老狐狸对外说的话我也听过。但是,他说的是卖,我们又不打算买。”

    “那就更不可能了!老狐狸怎么会白白的送给我们骡马呢?”

    “我们租!”

    扈仲康的主意是这样,从胡礼成手中花钱租借骡马,来把这个运输货物的买卖搭建起来,开张之后,再慢慢的想办法去内地采购马匹来补充这部分缺口。

    “没法子,时间就是银子啊!早一天开张,便早一天有银子入账啊!”

    扈仲康一连串的做法令李寒亭有些眼花缭乱,他不由得出口要求扈仲康逐一的向他解释一下。

    “老狐狸那里养殖繁育的,除了从内地广西云南引进的果下马、滇马之外,便是毛驴,另外还有从那些红毛夷人手中买来的什么大食马,将这些马匹混在一起,或是繁育骡子,或是培育新的马种。”

    “但是,虽说马匹每年都可以生育,但是从生下来到可以使用,也是有时间的。骡子和驴好一些,大概是三年,而马匹则是要至少四年才可以。但是,这几年下来,拜玉米草所赐,我知道的,老狐狸手里的骡马不少了。这些骡子又不能繁育,只是白白的消耗他的草料人工,你以为这头老狐狸不想把这些骡子换成银子?但是他又不敢卖,只能是硬挺着。”

    “我们花钱租!在合约上注明,只要他需要,提前几个月告诉我们,我们还他相同数量、品种的骡马便是!这样一来,我们的买卖便可以提前开展起来。一边做货畅其流的买卖,一面派人去广西、去云南去缅甸、去暹罗买马!”

    两个人越说越兴奋,索性让人将各自的烟斗取来,便在花厅廊下支上两座躺椅,一面吞云吐雾抽着旱烟,一面斟酌着给守汉的说帖应该如何写,顺带着提出点什么新的要求?

    扯到后来,两个人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多的事情可以做?!

    “这两个家伙!倒是一对人物啊!”

    守汉将李寒亭执笔、扈仲康口述的关于货物运输中存在的各种问题和困难看了几页,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笑意,真是资本的趋利避害性啊!这两个家伙哭着喊着要求自己将平定郑家以及从暹罗人手里缴获的骡马等,哪怕是退出现役的也可以卖给他们一批。

    看到后几页,守汉不由得一拍大腿,“嘿!人才!”

    在这一部分中,李寒亭和扈仲康二人提出了要求开放南中军辖区内客运的要求,同时提出来的便是将现有的用来运输货物的四轮马车进行改装,使其适应客运业务。

    “着兵房、户房于不适合军用之骡马中价拨四百匹骡马与李寒亭扈仲康二人。另责成李扈二人进行从河静经顺化至柴棍等地沿线客运业务之调查,调查完成后,另行禀明。”

    禀帖连同批复回到李寒亭手中的时候,扈仲康同人称老狐狸的胡礼成艰难的谈判也算是告一段落。

    老狐狸的胡氏养马场,以每天一吊钱的价格租赁给李寒亭扈仲康二人的运输公司一千匹骡子,二百匹果下马,三百头毛驴,为期一年,如果因南中军有军需要求,则运输公司必须无条件交付同等数额的骡马给胡氏养马场。但是要提前两到三个月通知运输公司。

    虽然条件很是苛刻,但是对于顺风车行的二位老板而言,就算是再苛刻的条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账。忘记说了,二位将自己的运输公司起名为顺风车行。希望自己的生意能够顺风顺水。

    “二哥!车行的事情你就多费心思来打理!”

    在从户房取回顺风车行的一应文书之后,扈仲康有些按捺不住。

    “我明早便搭船去广西,我就不信买不回骡马来!这个老家伙!掐死了咱们的脉,知道咱们要着急开张,咱们等于是替他养着这些牲口不说,还得给他钱!我算了一下,照咱们的运费标准,百里百斤五百文钱,就算是从河静府到石溪铁矿、到商埠煤码头,从焦化厂到钢铁厂这些道路都是烧灰路面,路况良好,顶多一天跑一个来回,这一千多头牲口,从租金连带着饲料人工,差不多是赚多少钱便赔进去多少钱!咱们顶多落下一个名声!”

    天启七年三月初七。宜开张。

    鞭炮声中,由李守汉题写匾额的顺风车行正式开张营业。百余辆四轮马车运载着铁矿石、煤炭、焦炭往来穿梭。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二座小高炉投产

    天启七年五月。端午节。

    守汉用粽子和五彩线、艾草逗弄了一会儿二丫,让这个胖胖的小姑娘一会笑的前仰后合,一会又要去找阿娘告状。

    在一旁晒着太阳坐在竹椅上一面喝茶,一面看着内宅开支账目的盐梅儿,不时地低声同美珊和诗琳姐妹两个商谈一下府里的开支情形,需要给黎慕华和五姨太画眉,哦,就是那个李秀秀的随身丫鬟,守汉因为秀秀的死,冲冠一怒为红颜,找到了一个合理合法的理由,灭掉了郑家,回来看到这个曾经和秀秀一起同自己共赴巫山的女子,在与李沛霖打过招呼之后,便由李沛霖认作义妹,由守汉收了房,不过,排位只能很是委屈的排在盐梅儿、美珊、诗琳姐妹两个,黎慕华之后,成为五姨太。

    美珊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面小心的同盐梅儿说话,一面用一双漂亮的凤眼看着在草地上同二丫嬉戏的李守汉。坐在盐梅儿下垂手的诗琳,同样的小腹微微隆起。

    这是当日水晶宫落成之时,守汉拉着这对暹罗姐妹花在里面试验了一番的成果。

    这应该是守汉在河静府过的最后一个节气了。

    经过反复的测算、研究、讨论,甚至是争吵,南中军的高层们不得不承认,河静这里确实是有些偏僻了,对于整个战略格局的展开,工农业产品、各类物资、信息的传递流通都是极大的弊端,同时也不利于新区的开辟和发展。为此,大家决定,各级机构开始向昔日的阮家旧都顺化搬迁,河静府,则是成为南中军的工业基地。

    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

    以后河静府的功能定位就是南中军的心脏,为南中军的发展提供强大的动力和新鲜血液,而新的行政中心顺化则是南中军的大脑。

    经过一个多月的搬迁,已经在顺化形成了新的办事机构和能力,各个机构逐步的开始运转起来。毕竟曾经是一个地方政权的核心,无论是从城池还是街道庙宇官榭都要比之前只是一座千户所的河静来得底蕴深厚。

    但是,别人可以先行到顺化去打前站,但是守汉却必须留在河静这里,一直坚持到大概中秋节前。

    除了政治方面的考虑安定民心军心士气以外,便是因为眼下第二座小高炉的建设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同第一座小高炉相比,第二座高炉在设计的时候便考虑到了热风炉技术,可以将炉温提前加热,虽然没有高炉的工业用温度计,但是参照第一座高炉的参数,守汉大概估计了一下,温度应该可以达到1000摄氏度。由此进行推测,原来的利用系数由2提高到3.5,把焦比由原来的1降到了0.75至0.6,这样提高了高炉的产量,降低了焦耗。

    接下来,便是高炉的寿命问题。

    同样是钢炉壳的第一座高炉,设计寿命应该是五年左右,虽然经过几次技术改造,但是守汉估计它的寿命不会超过十年。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小高炉的命运本身就是如此。

    冶炼时烟尘弥漫,大量排放有毒的废气、废渣和废水对周围环境影响较大,小高炉那仅有100立方米的容积,又没有烟气净化措施,污染严重、装备落后,属于绝对的淘汰产业之列。别的不说,单是“三废”排放严重超标。热能利用效率低,浪费能源,这几条罪名就能够让李守汉在环保局的办公室里痛哭流涕到天明。

    但是,您说的那是二十一世纪,守汉所在的却是十七世纪。容积为100立方米的炉子,绝对是外星科技,一炉子下来可以出产几百吨钢铁,这样的技术,是绝对可以让苏老四这样的工人为之骄傲和自豪的!忘了说了,苏老四已经是二号高炉的主管了。

    昔日在众人眼中的耙耳朵、怕老婆的孱汉,突然之间一跃而成为一个高炉的主管,手下有着几百号人,还有上千的官奴、四十多辆马车随时听候调遣,这种冲击对钢铁工人们是巨大的。除了升职之外,人们看到的是经济地位的变化,苏记的大食堂,已经把分号开到了钢铁厂的门外,每天到那里去享用一日三餐加夜宵的工人络绎不绝,只要拿出钢厂的腰牌,便有一个鸡蛋赠送。在这样巨大的变化面前,工人们无一个不是暗中憋足了劲,希望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苏老四。已经有小道消息在工厂里流传,主公在建立了第二座高炉之后,还会建立第三座高炉。自认为脑子比较好使的人,开始琢磨如何能够提高效率,减低损耗,用最小的损耗、最少的时间,出最多的钢铁。觉得自己技术还不错的,便继续苦练技术,力求精益求精。用习惯数字来衡量的守汉的话讲,一个个都在那里用米、用斤、用秒说话。

    在以钢铁厂为核心的煤铁联合企业的建设中,随着守汉近乎于疯狂的不计工本投入,通往焦化厂、石溪铁矿的烧灰道路被拓宽,可以令五辆四轮马车并行。

    当很多人还在为主公这个疯狂的举动捏一把汗的时候,嗅觉灵敏的各地商人已经想法设法的要在这座产量几乎可以同大明朝的半壁江山相比的钢铁厂建立业务联系。

    顺风车行的东家之一扈仲康刚刚在两广地区透露出一些风声,便有人蜂拥而至。“扈大东家,你只要能够卖给我生铁,我可以白送给你五百匹骡马,并且卖给你一千匹骡马,以后每年都有至少五百匹骡马卖给你!”

    能够有这样的豪客自然令扈仲康大喜过望,想想也不奇怪,这个时代铁器贸易的利润之丰厚超乎人的想象,从明中期开始,就有北方的商人南下贩运生铁、铁器等物,往往一次便驱赶数千头牛马用于驮运。

    按照万历年间的钢铁产量价格计算,每吨生铁大约二十余两白银,依照守汉的产量计划,就算是全部生产的都是生铁外销,那也是一百八十万两白银。更何况,依据茅元仪在《武备志》中的记载,天启年间,一斤闽铁差不多要一钱六分六厘六毫银子,做甲叶的钢每斤计银二钱,做好刀的钢每斤计银三两。质量上乘的钢铁已经用斤来作为计量单位了。守汉同内地的铁厂相比有着三大优势,一是原料成本,建立了煤铁联合企业后,铁矿石煤炭焦炭都是作为钢铁生产环节出现,最大限度的保障了生产,压缩了成本。二是小高炉带来的产量。采用风热技术对高炉进行预热,可以确保在三天的时间内完成一炉钢铁的填料、冶炼、出产,清渣等全部过程,这个过程会有至少六百吨的钢铁生产完成。第三便是焦炭。守汉使用上好的无烟煤制成的焦炭来冶炼钢铁,基本上可以保证质量同用木炭作为燃料制成的钢铁不相上下,甚至还略胜一筹!

    当商情室的情况汇总送到守汉案头的时候,他将这份文书交给诸位助手传阅,“如何?我说过,不会找不到去处的。现在不就有人拎着银子来到我们的门前了?”

    吃过了粽子,饮过了雄黄酒,端午节的第二天,守汉接到了钢铁厂凌正厂长的禀帖,第二座高炉炉筒已经建设完成,马上就要进行内壁安装,恳请主公在开炉之日拨冗前往。

    领导剪彩吗?

    守汉有些哑然失笑,不过想想各个买卖开张之前东家要给金狮点睛、披花挂红一样,都是一个传统。

    “不要为了赶进度而忽视质量、安全等因素,正式冶炼之时,我定然会前往祝贺。”

    钢铁厂,以及它的母公司汉元商号,如果严格意义上讲,都是守汉的买卖,其他的人,或是通过缴纳资金入股,或是因为技术贡献、管理贡献,而获得一定量的股份,但是最大的东家却是毫无疑问的李守汉本人。

    但是,想想以后一斤熟铁可以卖出一钱银子,已经是钢铁厂股东的苏老四做梦都要笑醒了,每日里只管督导着手下的班长们带着学徒,作为技术人员和建设单位同营造厂的人们一起监督着那些官奴尽快完成第二座高炉的建设。

    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一样,第二座高炉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完成了建设。

    在六月里,经过几位大师仔细的看过黄历和风水,进行了严格的测算之后,决定在六月十七这一天,进行第二座高炉的处之女冶炼。

    在鞭炮声中,二丫的小手将一根红色绸子拉下,红绸那一端的水车缓缓的转动起来,水车向高炉旁的鼓风机提供动力,鼓风机上的偏心轮把旋转运动变成往复运动,带动着高温热风如同钱塘江潮水一般涌进炉室。

    通过炉筒旁开设的窥视孔,凌正眯起眼睛敏锐的发现炉内的温度已经到了最佳值,他将窥视孔的铅板推回原位。“好了!停了热风!点火!”

    登时,焰火弥天地,红星照九霄!

    远远的坐在临时用芦席竹子搭建起来的席棚之中的人们,就算是距离遥远,也感受到了铺面而来的热浪,守汉唯恐热气将宝贝女儿的小脸蛋灼伤,更不愿意女儿如此幼小便接受三废的洗礼。便将二丫交给奶娘,示意她带着二丫先去别的地方玩耍一番,如果实在是大小姐有点疲惫,便索性带着回府去就是了。

    在场的人们顾不得去关注保姆奶娘带着大小姐先行离开,一个个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那座小高炉。

    苏老四和凌正两个,抖擞精神站在高炉侧面的窥视孔,用钢铁厂专业护目镜端详着炉内的变化。

    炉子里的铁矿石在焦炭和石灰的共同作用下,已经开始逐渐变成铁水,慢慢变成了橘红色,慢慢的铁水和渣滓开始显现出来,在铁水上面,渣滓随着铁水的运动而时现时隐。这个时候的人们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珠光体,什么是奥氏体,但是,凭借着多少代人经验的积累传承,凌正和苏老四知道,这座高炉已经是成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继续加热,等到火候够了的时候,便可以开炉出铁。

    这样的好消息,自然两个主管要第一时间向守汉禀告。当两个人忙不迭的一路小跑来到守汉面前向他禀告了这样一个好消息时,守汉很是嘉许了他们一番。

    “主公,如果不出意外,这二号炉第一个炉期,便可出熟铁600吨有余!”

    我的乖乖!600吨熟铁,这如果是换了在别的地方,便是以铁业著称的佛山,怕也是要全佛山的铁匠们忙活上几个月才可以达到的产量,而这里,只是一炉的产量。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守汉心里很是装的来了一句。

    一百立方米容积的小高炉,在自己那个时代是绝对要严厉打击取缔的行业,但是,在这里,却是足可以傲视全球的。便是用较低的系数3.5计算,600吨也是手拿把攥的。

    “诸位,我们一干闲人今天也看了钢铁厂的诸位同仁是如何炼钢的,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他们将这些铁水变成铁锭,我们就不要在这里给凌厂长捣乱了。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吧!”

    送走了守汉为首的剪彩观礼队伍,苏老四不由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口座钟,再看看炉子里的铁水颜色,和凌正二人商量了一下,便由凌正下令,“准备开炉!”

    一声令下,所有的人们都随之紧张起来,人们最后检查了一下身上作为劳动防护用品的棉袄棉裤,以及上身套着的棉甲,防止钢花铁水溅到身上造成伤害。

    有人用长柄铁钩将炉门打开。顿时,一股炙热的铁流喷涌而出。沿着用烧灰制成的沟槽,铁水向前流动,官奴们用手中的长柄勺,将浮在铁水表面的渣滓捞起,有那大块的,被附设在沟槽上方的横板拦截下来,官奴们不时地用长柄铁勺将这些渣滓捞出,防止它们堵塞了铁水的出路。

    沟槽的另一端,是一具具的模子在那里等候着逐渐降温的铁水。一个模子便是一百公斤,数百个官奴排出长长的队伍在沟槽的出口等待着去迎接铁水的到来。

    数日后,一块打磨的精光闪闪的熟铁锭子,便被送到了守汉的桌上。

    第一个炉期所生产的熟铁,总计产量六百一十二吨,大大超出了守汉的预计,大概和是新炉子有点关系。

    “好了!两台炉子轮流作业,就算不是满负荷运转,保证一年下来九万吨钢铁,也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守汉很是得意的向后仰去。有了足够的钢铁,再加上硝化田贡献的火药,无量无尽的稻米,便是不能够争雄于天下,做一个割据一方的豪强总是足够了。

    眼下冶炼一炉钢铁,大约需要一吨半到两吨矿石,再加上500公斤左右的焦炭,以及若干石灰,根据冶炼品种要求的不同,还要添加其他添加剂。除了冶炼出钢铁之外,那些废渣,也可以加以利用,作为硅肥的原料用来垦荒肥田。

    除了硅肥之外,另外一个副产品,可是让守汉背上了不好的名声。

    在炼钢之后产生的炉渣中,有生石灰因高温作用下脱碳产生的碳化钙,这东西还有一个名字唤作电石。

    原来守汉也曾经制造过电石,只不过产量较少无法普及,但是今天,两座高炉每天都有不少的出品,那还等什么,拿来用就是了!

    于是乎,各个工场、矿山、行业,只要不是对于味道要求的特别严格的场所,都用电石灯充当夜间照明工具。一些脑筋灵活的人,便开始打起了夜间工作的主意。

    好一点的,便是按照白天的工时一样给工钱,人品差一些的便是打折给付,没有节操的,便是一顿夜宵打发了工人,更有那节操是负数的,干脆什么都没有。

    “我们会很惊讶的发现通过延长劳动时间,提高劳动强度这样的手段,来榨取劳动者的剩余价值,始作俑者便是那位东方的统治者。李守汉逐步建立和完善了他的基础工业体系,随之而来的便是将他的各种产品向各地倾销,他的这种行为,对还处在自然经济状态下的人们,所带来的后果是灾难性的!”

    ——卡尔.亨利希.m在伦敦海德公园一次抗议工厂主延长劳动时间的机会上所做的讲演。

    别人怎么说,守汉自然不知道,他只是惬意的将双脚高高的翘起,身体向后仰,忽然,头顶似乎接触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嗯?!”

    却是美珊姐妹那张俏脸。(别误会,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们是双胞胎。)

    “相公,”一面用一双青葱般的手指给守汉按摩着肩背,美珊一边想着应该如何措辞。

    “阿妈来了信,知道我和妹妹有了你的骨肉很是高兴,她打算过来照顾我们一段时间,不知道可不可以?”

    便宜丈母娘要过来帮助自己老婆度过孕期,这种事情自然不能拦着,也不过就是多几个人吃饭罢了。

    “没关系,回信过去,诶!不!你和你梅儿姐姐商量一下,直接从府里派人过去,到大城接上你阿妈过来便是了!”

    “还有一件事。”

    美珊有些期期艾艾的了。

    “阿妈的信里说,阿爸想问问,能不能卖点好铁给他?不用太多,一个月有十万斤就可以了!”

    “一个月十万?太有些,”守汉故意板起脸,口中喃喃盘算。

    “如果相公有难处,妾马上写信给父亲,对他晓之以大义,让他莫要痴心妄想,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自家的地里种相公给他的滴泪树就是。”美珊见势头不妙,立刻便准备转舵收帆。

    “嗨!你莫要理会错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岳父那里一个月十万斤是不是够他老人家卖的!这样,你派人回去接岳母的时候,捎信回去,就说我说了,可以一个月卖二十万斤熟铁给岳父!问他可吃得下?”

    “主公,沛霆从广州来信,他为咱们寻了一个大买主。也是要几十万斤熟铁!”

    喜滋滋的李沛霖拿着兄弟的家书也来向守汉报喜。

    (很是汗颜的发现,把小高炉的产量、容积、时间等数据给搞混了。把循环加入搞成了单炉产量。不过,这样算下来,100立方的小高炉三天的总产量在六百吨上下还是不错的。还望大家继续支持。)

    最近似乎种田情节有点多了哈!?但是也没办法,这些不搞好的话,猪脚谈何基础去与马车夫、英夷、建奴、东林们去争雄?

    还请大家多多的支持一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广州街头的车祸

    在我们生活的时代,如果你在花城之称的广州旅行,在沿江路西望,可以看到海关、邮局、天子码头等老建筑。其中,天字码头是明清两代的重要政治活动场所,但凡有两广地区的大员到任,有钦差到广东办差,都会在天字码头下船,之后乘舆张盖,一路鸣锣喝道而来。经过双门底,往如今越华路的制台衙门。

    咳咳,扯远了,还是把视线投入到17世纪的广州吧!如今的总督两广兼巡抚广东已经随着星移斗转,由天启四年的何士晋,经历了天启五年的商周祚,变成了今天的李逢节。

    一乘四人抬的轿子,从总督衙门抬出来,几名家丁在前后护卫着,沿着我们上面说的路线,往珠江边上而来。

    “大少,我们这是去哪里?”

    “不知道,随便走走,只管捡那风物好的地方去!”

    随行的家丁头目抬头看了看红日西斜的天空,“大少,此刻如果要是去花船,怕是有些太早了啊?”

    轿子里的人有些烦躁了,“只管来罗唣!告诉你们只管捡那好去处便是了,在这里一个劲的聒噪不休!”

    挨了训斥,家丁头目只得示意轿夫们选择沿途风景繁华的地方去便是。好在花城,到处风光璀璨,倒也不乏去处。

    经过十字街,眼前就可以看到天字码头上的牌楼了,家丁头目出了一口气,看来大少爷还是要到珠江边上去花船上赏玩一下珠江夜景啊!

    “闪开!闪开!”

    一阵急促的声音从一旁远远的传来。家丁和轿夫们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马车飞也似的从远处驰来,马车的车夫不时的挥动手中长鞭,驱赶着马车前行。

    “丢那妈!”家丁头目用苏州口音骂了一句刚刚学会的粤语,“长街之上,如此的怒马狂奔,也不怕出人命?!个赤佬!”

    眼见得那车越来越近,轿夫们这才发现,要么自己的轿子闪避,要么是对方的车辆停下,否则,便是马车与轿子相撞的结局。

    我们给他让?轿夫们想想都觉得可笑。咱们是谁?咱们是两广总督府的轿夫!这广州城里,还有何人比咱们的后台更加硬扎?四名轿夫依旧是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抬着明显僭越的绿呢大轿子向前走去。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打得为首的轿夫捂住了脸不由得蹲在了地上。整个轿子随之便向一侧倾斜过去。家丁们急忙上前将轿子扶住,那家丁头目上前一把将赶车的车夫从四轮马车上拽了下来!

    “你是哪家的奴才,胆敢如此放肆?”

    “你是哪家的奴才,胆敢如此放肆?”

    一样的词句,一个属于是从轿子里很是狼狈的被家丁搀扶出来的那位大少爷,另一个声音则是从四轮马车车厢里传来的有些阴阳怪气,带着些许公鸭嗓。

    “原来是钱公公!”那位总督府的大少爷听到这个声音也不由得面色更变。

    广州市舶司太监钱耀明,在两名小太监的搀扶下,从马车车厢里跳了下来,随他而出的,便是我们的李二公子李沛霆。

    “嗨!咱家还当是谁。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原来是李大公子!”

    被钱耀明的马车从轿子里甩出来的,便是时任两广总督李逢节的长子。

    此时正是被东林的正人君子们痛斥的,阉党太监们最为猖狂的时候,能够外放的广州市舶司这个油水比较足的差使的太监,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为了在街头的一点交通意外,便和他翻脸大动干戈,李明翰(编的,实在找不到李逢节的家人资料。)也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一身便服,面团团一脸福相,如果不是没有胡子,眼神和言行举止与常人相比显得有些诡异,钱耀明公公便是一个典型的富家翁形象。

    “来,明翰世兄,我来为你引荐一下。”钱耀明抓住李明翰的手腕,“这位是你的本家,李沛霆贤弟。这辆车,便是方才李贤弟慨然赠送给我的,不想却冲撞了你的轿子。明翰世兄,不会怪罪我吧?!”

    “学生不敢!”

    一面同李沛霆互相见礼,李明翰一面打量这辆马车。四匹一色雪白的大食马,鞍韂嚼环鲜明,马的辔头上,镶嵌着几枚珍珠,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用上好风磨黄铜包的车辕,紫檀木制成的车厢,不知用何种布料制成的幔帐,悬挂在车窗上,将车厢内的风光与外界隔绝开来。四个车轮乍一看上去没有什么稀奇,但是仔细观察,却是精钢所制。

    一匹挽马仰天长嘶一声,家丁头目不由得眉毛跳动,单单这一声长嘶,便可以证明,这几匹马,不是等闲之辈,不说是万里挑一的千里良驹,也是足可以在军中被视为珍宝的马匹,低下头去看,马的蹄铁,似乎是黄铜制成,身上的几处金属件,似乎更加的夸张,仿佛是黄金打就,在昏暗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好漂亮的车,好漂亮的马儿!”李明翰也不由得由衷赞叹,“也只有这样体面的车,才配得上公公这样的人物!”

    “嘿嘿!”钱耀明发出一阵阵得意的笑声,“得啦!大公子不要嘲笑我们这些人了,这是李二公子送给咱家的,要是咱家,可是用不起这样的车。”

    “公公说的哪里话!?公公给沛霆帮的忙还少吗?一辆车算得来什么?”

    这头没卵子的阉货给这厮帮了什么忙?家丁头目眼睛里只看到了马身上那大大小小的用黄金打成的物件,“往少了说也要有一二百两!”

    几句客气话之后,李明翰便半推半就的上了钱耀明的马车。“去江边!大虾细虾的船!”

    一场花酒喝下来,李明翰和李沛霆两个人已经成了好朋友,也许是因为同为纨绔子弟出身的原因,二人有很多的共同语言。方才因为马车与轿子冲撞产生的一点不快,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马车上,李明翰便已经感受到了这位李二公子的豪奢生活。车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行走起来异常的平稳舒适,车厢里,铺着锦缎制成的铺垫,一具香炉在向外发送着不知道什么香料,令人心神为之舒爽畅快,车厢的板壁上悬挂着几副字画,一旁的暗格中摆放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几件鼎炉之物,除了烟茶果品点心之外,还有几名面容姣好的侍女在那里伺候。看到这幅景象,李明翰不由得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这厮倒是好会享福!”

    不过,到了号称“色冠广州全城,艺压珠江两岸”的大虾细虾姐妹两个的花船上,李明翰越发的惊呆了!原来太监也可以喝花酒的!

    一身薄纱制成的黛袄,将大虾细虾姐妹的身材勾勒的一览无余。姐妹俩个见到钱公公的到来,立刻如同出谷黄莺一般娇滴滴的向他扑来,看得手执绣春刀在跳板下站班的锦衣卫们心中又气又恨,“你个没卵子的!这样的两个小浪蹄子,也是你能够招架的住的?”

    倒是李沛霆比较会做人,一只脚才踏上跳板,回过身来招呼自己的亲随,“和钱公公身边的吴总旗吴大人说一下,今天和公公一起出来的,每人赏十两银子。小旗加倍。他本人五十两。”

    钱公公那里左拥大虾,右抱细虾,看得李明翰眼中心底几乎冒出火来。李沛霖一旁不住的举杯劝酒,给他搭了一个台阶。

    几杯酒下肚,两个人的称呼也是热络了起来,因为同姓的缘故,便是互称宗兄。“宗兄,我见你眉目之间,愁云紧锁,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李沛霆的关切之语,登时勾起了李明翰的伤心事。

    “唉!方才出府之时,被家父申斥了一番,因此心事不豫,这才有和公公与宗兄街头相逢之事。”

    “呦!总督大人不是驻节肇庆,怎么又回到省城了?”一旁正在嚼着细虾喂到口中的水果的钱公公,有些不解。

    两广总督兼巡抚广东的李逢节的治所,应该是在肇庆,此时回到省城广州,虽然说也有理由的,毕竟还有一个广东巡抚的职务嘛!但也颇能引起别人的想法。

    “家父忧心国事,见两广地区兵备废弛,兵甲不修。打算整军经武,采办精铁铸造红夷大炮等物,广州距离佛山较近,往来极为方便。故此,才回到省城。”

    “总督大人辛劳国事,正为吾辈楷模啊!”沛霆很恰当的送上了一顶高帽子。

    “其奈奸商刁民何!”

    李明翰愤愤的将酒杯一饮而尽,重重的蹲在桌案上。

    他被李逢节训斥的原因,就是与佛山的冶铁行会、铁业大商人们谈判不顺利,铁价、工期等诸事不谐,这才被老爹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这样的事情,让兵备道、广州知府、佛山县、南海县去和此辈去谈便是,何必劳动大公子的金身大驾?”

    李明翰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好在有酒意遮盖,倒也不易被人察举。“家父的意思,是嫌小弟这些年只读圣贤之书,浑然不知稼穑艰难,有意要历练小弟一番。却不想耽搁了军国大事。”

    “贤乔梓当真是忠谨恭勤之人!咱家佩服!”钱公公用沙哑的声音又给了李逢节父子一顶高帽子,不过,在场的三个人都是心中雪亮,钱公公的话语里,未尝没有带着讽刺讥笑之意!

    本来嘛!这种采办军需的事情,你只要发下一道公文,着有司办理,准备好工价银子就可以了。到时候,自然有一份丰厚的回扣给你,如今可倒好,你父子两个不肯假手于人,一心打算吃独食,结果如何?被人看了笑话了吧?且看你该如何收场?!

    “不知令尊打算如何重整两广兵甲之事?”

    “家父的意思,至少要铸造红夷大炮二十尊以上送往京师,留两广自用之数待定,另铸造红夷小炮100门,甲杖兵器若干!”

    听了这话,不由得钱公公倒吸一口冷气!

    二十尊红夷大炮,就算每门只要三千斤,二十尊便是至少六万斤,100门小炮,便是每门只有一千斤,也是十万斤,加起来便是将近二十万斤!这还不算铸造之时的损耗,不含炮架炮车等附件、不含炮子之需要。

    况且,铸造大炮,成品率很低,每十门之中,能够成二三门的,便“堪称国手”。如此算下来,这二十门大炮,一百门小炮,所需钢铁便不是一个小数目,难怪李家父子露出如此难看的吃相。都是因为回扣太诱人啊!

    “不知道世兄为何事忧心呢?”钱公公推开大虾细虾,坐正了身子,正色的询问李明翰。

    “工价和工期!家父的意思,三月内必须交付至少三十万斤熟铁。每斤熟铁,不得超过一钱一分银子。可恨佛山冶者,竟然说一来工价少,二来工期紧。不肯接纳此事!”

    “佛山不可以,世兄有没有想过,在这广州城中想想法子?”钱公公一阵坏笑,仿佛是即将偷到一只笨肥鸡的老狐狸。

    “市舶之开,惟可行开广东,盖广东去西南之安南、占城、暹逻、佛朗机诸番不远。诸番载来乃胡椒、象牙、苏木,香料等货。船至报水,计货抽分,故市舶之利甚广。

    此时的广州,用贸易中心这话来评价,一点都不过分。在驻节肇庆的历任两广总督的推动下,广东的海外贸易一直以一种积极的态度参与贸易全球化,从嘉靖中叶开始,作为广东省城的广州便成为中国海路对外贸易和国际贸易的东方第一大港和大都会。

    全世界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商人都萃会到广州同中国商人做生意(通过三十六行和十三行商人),使广州成为贸易全球化的中心市场,很多商人在看到广州繁荣的商贸景象之后,在自己的信件和日记里不吝惜笔墨的描述了外国商人在广州贸易的情形:

    “广东的位置和中国的政策,加上其它的原因,使这座成市成为数额很大的国内外贸易舞台。……中华帝国与西方各国之间的全部贸易,都以此为中心,中国各地的产品,在这里都可以找到;……东京、交趾支那、东方群岛,印度各港口、欧洲各国、南北美州各国和太平洋诸岛等地商品,都被运到这里”

    这么一来,到了清代广州呈现出国际贸易一片“天子南库”的繁荣景象,正如时人诗云:

    “广州城廓天下雄,岛夷鳞次居其中。

    香珠银钱堆满市,火布羽缎哆哪绒。

    碧眼蕃官占楼住,红宅鬼子经年寓。

    濠畔街连西角楼,洋货如山纷杂处。

    洋船争出是官商,十字门开向二洋。

    五丝八丝广缎好,银线堆满十三行。”

    如此繁荣的景象,只可惜当时的广东海关是归内务府管,这也是一件奇事,一个国家的关税竟然是入了天子私库,用来修园子。尼玛的,居然还有人大肆的吹捧麻子们,说比万历如何如何,万历顶多是收点矿税,没有把国家关税用来修建私人园林,而是将矿税用到了抵抗倭寇侵略和镇压民族分裂上了,可没有把水师军费用在修颐和园上。

    钱耀明执掌市舶司,也算是对经济领域有所了解,他给李明翰指出的方向就是,既然生产领域解决不了,你不妨去商业领域去寻找一下。

    听了这话,李明翰眼睛猛地亮了一下,但是马上又黯淡了下来,“公公,这市舶司,洋船上寻找三十万两番银易如反掌,但是寻找漫说三十万斤精铁,便是三万斤,三千斤,怕也是比登天还难!”

    “唉!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啊!眼前一尊大菩萨便在眼前,却又如何去拜那些番鬼?莫非你也收了洗礼,入了什么所谓的天猪叫?”

    此时的广州、肇庆、佛山等地已经有了外国传教士修建的教堂,不客气说,白皮鬼们对我中华的印象,大多都是这些传教士们在各自的书信、绘画、日记等中描述的珠三角地区。

    “公公的意思是?”李明翰顾不得听钱耀明的调侃,只是似乎看到了一条用雪花纹银铺成的通天大道。

    “李二公子是南海巨商,手中船只无数。举凡这世间有的,他都可以给你弄了来!”

    “宗兄!公公这话,可当真?!”李明翰也顾不得饮酒了,一把就抓住了李沛霆的手,抓住了他的手,仿佛抓住了五十两一锭的元宝那样让人感觉到内心的沉醉。

    “如此多的熟铁,从别人那里买,是买不到的。”沛霆有意的卖了一个关子,打压了一下李明翰的情绪。

    “不过,在下家中倒是有几座小小的冶炼炉,不知道大公子需要熟铁几何,何时要用?”

    “最少要三十万斤!如果能够在三个月内交货,那是最好不过!工价嘛?”

    “铁价,便按照大公子方才说的令尊所说的价格计算,我实收八厘银子,其余的,便是在下奉送给宗兄贤乔梓和钱公公的。”

    “呦呵!在下这是无功不受禄啊!”

    平白的多了一注意外之财,让钱耀明很是兴奋。他甚至有了是否将大虾细虾赎身之后娶回家当小妾的打算。

    明的每斤铁价一钱一厘,暗的只收八厘,每斤有一厘五的回扣入账,这让李大公子很是心满意足,这些日子和佛山的冶铁业大商人们磨破了嘴皮,为的还不是这个?

    但是不知道对面这个号称南海巨商的家伙什么时候能够交货?

    “大公子是想办好这件事情,还是把这件事情办得漂亮?”

    “当然是打算办得漂亮,这样,我在家父面前,家父在广东全省文武官员面前都有面子!”

    “如此一来,我说个章程你看可行否?我写信给家中,让他们先行备好至少四十万斤熟铁,办好之后,便装船起运。到珠江口之后,请大公子连同总督衙门的人一起去点验接受,然后按照实际数额结算铁价如何?”

    四十万斤熟铁!足可以让佛山的全部炼铁炉忙上两三个月的产量,在李沛霆的口中,便和广州街上去茶楼品尝一盅两件那样简单平常。这样一副云淡风清的神情,顿时让李明翰为之折服。

    但是,纨绔虽然是纨绔,但却不傻,特别是在官场之中浸淫已久,李明翰对于各种门道还是很清楚的。八厘一斤,这个价格的熟铁,在佛山冶铁行业已经是赔钱的了,何况还要有水脚运费?

    “宗兄,在两广地面,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在总督衙门为你奔走一番的额?”

    “大公子这话也正是咱家的心里话!有什么事是要咱家办得,您便吩咐下来!咱家虽然是个没卵子的,但也不愿意做那没种的事情!”

    当晚,当市舶司太监钱耀明回到市舶司的后院,招呼一干执事人等过来听他训话。两名小太监低眉顺眼的为钱公公揉捏了一番肩背,又跪到地上给他捶腿。

    “人都来齐了?”

    眼睛睁都不睁的钱公公问了一句。

    “回禀公公,除了已经回家的,凡是在市舶司的都到了。”

    “小子们!给咱家听好了!咱家知道你们一贯的是什么德行,什么吃拿卡要的,都是你们的好手段!咱家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想着你们也都是养家糊口,还有些人是跟着咱家从京师到这里来的,更加的不容易!但是,你们以后把一双招子给咱家放亮点,别家的船只买卖,你们去讨要些常例钱也就算了,咱家要是知道哪个不长眼睛的去汉元商号的船上要常例钱,那咱家就要帮他换一双眼睛了!”

    两广总督李逢节在自己的书房中听儿子讲完了今晚在花船上的一番见闻,不由得也是面露喜色。“如果能够采办得到海外精铁,那你我父子一番公心便昭然于天下了。”

    “父亲说的是。”

    “那个李沛霆,为了保障军需,尽力捐输,忠心可嘉。我大明天朝,绝不能亏待如此赤胆忠心之人。你去告诉他,我会以总督衙门的名义下一个札子,传令两广各级官吏,为确保军需民生,要对,他的商号唤作什么?”

    “禀父亲,唤作汉元商号。”

    “哦。要对汉元商号给予方便。”

    父子二人一边讨论着国计民生,如何的忠君爱国,一面计算着四十万斤熟铁,能够打造多少红夷大炮。多少红夷小炮,余下的铁料可以打造多少鸟铳、刀枪,在两广地区销售。

    李沛霆的这一手,令汉元商号得到了总督大人的直接支持,也令总督的直系亲属赚的盆满钵满,但是,无意中却得罪了广东官场上的很多人。为自己制造了不少的麻烦,这却是李沛霆始料未及的!

    正当父子二人为这一桩利国利民利己的事业兴奋不已的时候,便在此时,总督衙门中军气喘嘘嘘的闯了进来!

    “禀报大人!见过公子!”

    “何事如此惊慌?!”

    李逢节很不满的训斥了中军一句。

    “大人!刚刚接到的六百里加急文书!皇上驾崩了!”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日,被正人君子们唾骂了几百年的木匠皇帝天启朱由校驾崩。

    六千多字奉上,那啥,最近的收藏数字很让人痛心,能不能打赏点呢?

    另外,这一章里也是包藏祸心,大家看出来了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198/ 第一时间欣赏夺鼎1617最新章节! 作者:夺鼎1617所写的《夺鼎1617》为转载作品,夺鼎1617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夺鼎1617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夺鼎1617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夺鼎1617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夺鼎1617介绍:
</p>
<div id="box4">
已写<small>281574</small>字...
此书连载<a href="#" target="_blank">(阅读全本小说)</a>
夺鼎1617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夺鼎1617,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夺鼎1617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