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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五章 烟雨楼前

    嘉兴城内外,城池周边,密密麻麻布满了清军营帐,各色旗号飘扬。城内,飞舞着清军八旗各旗的旗号。城外,更是遍布着清军各营各镇的各色旗号。

    自从出师南下以来,各路清军进展顺利。连克溧水、溧阳、宜兴、长兴、广德、湖州、嘉兴等多座城池。兵锋旗号所至,沿途城市集镇望风归顺,各处的士绅商贾,或是杀官吏献城来降,或是密通款曲,告知以虚实。清军所向,无数的百姓家园被毁,子女财帛被掳掠。但是,博洛和图尔格两个人,自然也是深知如何利用内奸,充分发挥好带路党的作用的人物,对于沿途献城投降的官绅,纷纷的给予高官厚禄,重金犒赏。

    “彼等降顺,便如同猎犬恶狗,手中没有几块肉骨头给它们,如何能够喂得饱它们?如何能够给别的恶狗树立个榜样?”

    但是,养狗要给骨头,养活手下的十几万豺狼虎豹更是需要大把的金银财帛,粮米酒肉才行。

    这山一般多的银子,海一样的粮米酒肉从哪里来?

    烟雨楼前,两杆巨大的织金龙纛,两面巨大的帅旗便在秋风斜雨中矗立着。烟雨楼内,征南将军博洛和副手图尔格,被数十名甲喇章京、牛录章京,梅勒额真,总兵、副将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二人将头上的鎏金头盔取下,露出了剃得铁青发亮的前额头皮,脑后也均甩着一根细长的金钱鼠尾猪尾辫。

    “今日并非议事,大家可以随意些!”

    随着博洛的话,众人纷纷的将头上各式各样的头盔取下,摆放在手边的小几上,有那粗鲁的军官,更是将铁盔铜盔直接挂在了官帽椅的出头上。

    说起这烟雨楼,只怕各位看官都是和不厚道的作者一样,都是从射雕之中了解到的,当然,烟雨楼前的南湖那是另当别论了,特别是南湖中的红船。咳咳咳,今天的天气不错啊!大家不出来透透气散散步吗?

    这楼,还有这湖,都是初始于五代时期。后晋时(940年前后),吴越国吴越王第四子中吴节度史、广陵郡王钱元镣钱元镣在南湖畔建楼舍为“登眺之所”,“台筑鸳湖之畔,以馆宾客”。其时并无“烟雨楼”之名。据《至元嘉禾志》载,烟雨楼三字始见于南宋吴潜《水调歌头?题烟雨楼》词。湖畔的烟雨楼虽几易其主,选经兴废,但一直是观赏湖光的佳处。明嘉靖二十八年(1549),嘉兴知府赵瀛疏浚河道后在湖心岛上建烟雨楼,从此楼在湖中。主楼坐南朝北,面对城垣。(现在的烟雨楼是在乾隆南巡时,地方上为了不犯忌讳而改建为南向而北负城郭的。)

    不过,此时这座历来为文人集会,诗酒唱和的烟雨楼,却是杀气凝结成云。楼下,数百名的刀斧手手执利刃,身着红袍,眼睛半开半合的打量着跪在他们面前的人们。

    这数百名即将被斩首的人,都是嘉兴城内算是有点身份有些身家的人物。嗯,有头有脸,有房子有地,有铺子买卖,有金子银子。自然,就有了今天这场杀身大祸。当然,他们被杀头的理由,是他们忠心于逆贼李守汉,与逆匪南蛮勾结,意图不轨。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这些身上多少有些功名的人物,对于那些南蛮,都是从内心鄙视的紧啊!当然,对南粤军手中的钱粮物资货物从来都是“出家人不爱财,多多益善的。”

    他们在城中有身份地位,身家不菲,自然也是有仇人的。那些率先献城归顺的人们,往往便都与他们有些嫌隙,有些仇怨。借着献城的功劳,率先举报他们与李守汉、与那南粤军有勾结,有往来。于是,打算在城中取财筹饷的博洛将军,便顺水推舟的,将这座烟雨楼变成了监斩官的监斩台。

    “冤枉啊!说我们与那李守汉有勾结,与那南粤军有往来。可大人却是不知,咱们只是与他们做生意啊!若是如此说,只怕这嘉兴城中,这整个江南,八十老翁三岁孩童都要与他们有勾结有往来了!须知,这些年来,食则南米,衣则南布,用则南钱。李贼为了收买江南士子人心,又大肆发放膏火银子。这江南,又有谁与南蛮无关?!”

    可是,这些人便是再如何辩解,奈何博洛早已判了他们的死刑。用朱砂勾了一个巨大的对勾的亡命招子从楼上掷下来。

    “此辈皆是通贼之人,尽数斩了!家私财产抄没入官,妻女家人尽数为奴!”

    这是这些人的命运结局。

    两个兵丁架过一个死刑刑徒,任凭着他如何的挣扎哀求,只管将他手脚死死的抓住,如同皂雕追紫燕,恰似猛虎擒羊羔。将他丢到刀斧手的面前,那人还来不及挣扎着从泥水地里探起头来,刀斧手手中的鬼头大刀便夹带着风声,带着雨水,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形狠狠的落了下来。

    “噗!”一声闷响,一道血箭迸现。那两名兵丁抢步上去,一人提起人头,一人拽着死尸的腿脚,便如同拉着一只宰杀完毕的死羊一样,横拖竖曳的将死尸拉到一旁,手脚麻利的剥下衣服。

    转眼间,数百名刀斧手手起刀落,数百个人头被兵丁们用长枪高高挑起在枪尖,被剥下的衣服在湖边堆成了一座小山也似。倒是那些无头尸身,被兵丁们丢弃到了湖水之中,在波涛之中起伏了几下便不见了。随着尸体的越来越多,湖水之中,血水渐渐凝结成团,久久不能散去。水中的尸首,也越积越多,湖水中隐约形成了一座小小礁石。只不过,别的礁石是用砂石,用珊瑚虫的尸首堆积而成,这座小礁石用人的尸首堆积而成的。

    而烟雨楼下,则是另外一番景象。数十名剃头匠一字排开,大喇喇的坐在剃头挑子后面,在剃头挑子前面,已经排起了一道道长龙。那些献城投降有功之人,个个打散了发髻,去掉了方巾网巾,拔掉了簪子,将代表着自己生员、举人等等身份的各式帽子丢弃到了一旁,喜笑颜开的等着剃发。楼下,断发与血水交织,笑语同哭嚎并存。

    “我大清兵马此番南下讨贼,可谓是所向披靡!我南路军南下不过月余,渡大河,过大湖,沿途明国州县城池虽以数十计,然皆望风归降,足见顺逆胜负已分,人心在我大清!东路大将军所部,更是一日千里,便在此时,大将军已经在松江府城内驻扎,兵锋直指上海逆贼巢穴!扫清南蛮逆贼,已经屈指可数的日子了!更何况,沿途各地自来便是人烟稠密,钱粮富足的所在。我大清兵马数十万,粮草军饷每日消耗浩繁,拿下如此繁华富庶所在,足见天命在我大清!”

    在楼上,博洛一边听着楼下湖边传来的阵阵“噗噗”闷响,那是大刀利斧砍在人的身体上发出来的声音,这种声音和楼下剃头挑子处那些新降顺之人彼此之间欢声笑语的客套、道喜之类的言语交织在一处,在他耳中显得如此的悦耳动听。一边听着,一边讲说着上面的一番言语。

    如果是洪督师在这里的话,这番话少不得是另外一种说法。嗯,比如说“我大清兵马南下,为尔等报君父之仇而来。然江南半壁无主,不忍看锦绣天堂沦为权臣藩镇之祸,我大清顺天应人故而纳之。此番用兵,便是顺天讨逆,讨伐权臣逆贼。”

    但是博洛却做不到这么老练圆滑大言不惭厚颜无耻的境界。也可能是因为眼前都是他的部下、奴才,所以说起话来还是肆无忌惮得很。这大概就是有文化的流氓和年轻气盛的土匪之间的区别了。

    “大将军那边发来了军令,要我们火速向杭州进发,务必要牵制住南蛮军西路兵马于杭州城下,不得令其有一兵一卒一船一炮往松江府方向去。同时,命我等立即就地筹措粮米军饷,以备军用。”

    博洛的话,顿时在楼内掀起了一片声浪。这里面有可以放手大抢特抢的欢喜,也有不忿的恼怒:大家都是奴才,凭什么你勒克德浑给我们两白旗满洲的兵马发号施令?我们抢了不会孝敬自家主子去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有了这道命令,大家就可以合理合法的在江南各处的自己动手发家致富了。众人在黄河北面的时候就听无数人说过,江南的如何如何富庶,遍地都是金银,到处都是绫罗,放眼就是美女。更有李家在这里经营多年,金银财货粮米海外奇珍如山如海一般。

    “传令下去!就以摄政王旨意,征南大将军和本将军的名义传令克复各处州县城池,五日内务必完成剃发,以表示顺逆心态。敢于抗命不剃发者,便是与逆贼南蛮勾结,本人就地斩首号令!家财抄没入官,妻子家人发卖为奴!”

    其实,博洛之所以将自己的中军行辕安排在了嘉兴湖州这一路地方上,除了他对外面宣称的冠冕堂皇的“为了确保大将军勒克德浑所部东路军的侧翼安全,牵制南蛮兵马炮船”之外,更是因为他和图尔格早早的就对杭嘉湖平原地区的富庶垂涎三尺了。二人出了南京之后稍稍的互相一交流,便立刻一拍即合。沿着湖州嘉兴这个方向向南杀了过来。沿途之上,少不得要同各处的富户们进行一番深入灵魂的生与死的讨论,只不过,这种讨论,就像是马老爷子所说的,批判的武器和武器的批判一样,博洛贝勒只是用刀枪火铳来和各地的富户们和颜悦色的继续进行生死的讨论。让他们在生与死,财富与生命究竟哪个的价值更高等哲学问题上交出自己的答案而已。

    所以说,有没有这道勒克德浑的军令,对于博洛来说都无所谓,他早已经将沿途劫掠的金银珍宝器皿,选出了一大批精致的,连同二十名从江南世家大族中挑选而来的江南美女,四十匹天方骏马,命心腹家奴连夜北上,送到摄政王府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礼物,被另一拨人送给了豫亲王多铎。谁都知道,摄政王最是疼爱倚重这个弟弟了。把这位和硕豫亲王溜须好了,便是咱们在江南干得再过分,哪怕是将江南烧成了一片白地,也是半点事情也没有的!

    得知了自己可以放开手脚的命令手下的豺狼虎豹们大肆抢劫杀戮之后,各位总兵、副将们,甲喇章京、梅勒章京们个个脸上露出了嗜血贪婪的笑容。

    “主子,这金银财货好办,咱们只要在随便哪个大户人家门前架起了佛郎机,列开了火铳,那便会有堆成山一样的银子。可是,这粮食该到哪里去筹措?摄政王几次三番的发了旨意下来,令咱们火速运粮北上。可这粮食到哪里去寻?”博洛的副手,额驸图尔格有些踌躇了。

    图尔格也是在江南江北生活了一段时间,他从日常的点滴之中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江南江北很少有家中存储有大量粮食的大户人家。那些豪门大户富商巨贾们,家里往往存着大笔的银元,不少的金票,成库房的绫罗绸缎上好精致细布,甚至还有成地窖的火腿烧酒腌腊肉类,唯独没有太多的粮食。

    拷掠时也有清兵问过这些人,为何不多存些粮米在家中,让老子们费劲找不到烧饭的粮米!可是这些人却虽然刀斧在身,却依旧是振振有词的回答道:“为啥要存那许多的粮米在家里?只要够吃半个月的便可以了。横竖镇上的米号里有的是粮食!没得吃了拿出几十块银元去,立刻几十石南中出产的上好粳米便送到家里来了!家里面还是要存着一些值钱的物事才好!那些粮米又狼亢又不值钱!”

    “在江南,找一百万银子容易得紧,找二十万石粮米太难了!”这是清军将领们的一致看法。

    但是,他们只是看到了现象或者是结果之一,却不知道根源所在。

    这是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导致的大量经济作物挤占了粮食作物空间,也就是历史书上记载的“桑占稻田”、“棉占麦田”等现象。明末清初,江南地区大量原本种植粮食作物的土地被转而种植经济作物。比如曾经以“苏松熟天下足”而著称的松江府、太仓州的耕地在总体上已形成了稻田和棉田各占一半的格局,部分县的棉田面积超过了稻田面积。

    在明末清初张履祥的《补农书》就提到“桐乡田地相匹,蚕桑利厚……地之利为博,多种田不如多治地。”与此同时,棉花生产粮食生产的比价也发生了变化,山东等地生产的棉花,经“贾人转鬻江南,为市肆居焉,五谷之利不及其半矣。”种粮食不如种棉花种桑树赚钱,于是便出现了桑争稻田和棉争粮田的局面。横竖只要是有了钱,总能买得到粮食的。

    明末清初,中国农业在桑争稻田和棉争粮田之后,耕作制度的改变是进一步向着多熟制方向发展的,由于桑棉占用了大量的粮田,所以多熟制的发展是以提高粮食产量为出发点,一个方面是在粮田中生产出尽可能多的粮食,如稻-麦、稻-春花(蚕豆、油菜等)、稻-豆、稻-荞麦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双季稻的发展;双季稻在唐宋以前就已出现,但主要是以再生双季稻为主,直到明代前期,闽广一带的双季稻还是间作双季稻,明代中后期以后,连作双季稻才得到发展。《天工开物?乃粒》中说到:“南方平原,田多两栽两获者,其再栽秧,俗名晚糯,非粳类也。六月刈初生,耕治老稿田,插再生秧。”在双季稻的基础上再加上各种小麦,发展为麦-稻-稻的三熟制。粮田多熟制的发展,促进了单位面积产量的提高,为缓解由于桑争稻田和棉争粮田所引起的粮食种植面积下降,粮食减产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另一个方面就是在棉田和桑田中尽可能地挤种粮食,以减少由于桑争稻田和棉争粮田所引起的粮食减产,如《农政全书>>所说:“凡高仰田可棉可稻者,种棉二年,翻稻一年。”实行棉稻轮作,《农政全书》中还提出了一种棉田间作,“预于秋冬耕熟地穴种麦,来春就于麦陇中穴种棉。但能穴种麦,即漫种棉,亦可刈麦。”这也就是褚华在《木棉谱>>中说的“麦杂花”,“种棉者,或共大麦下种。夏获麦,秋则获棉,谓之麦杂花。”除麦以外,棉田间作套种的作物还有大豆、芝麻、玉米、绿肥等,据康熙《嘉定县志》的记载,“今佃户杂种诸豆于棉花两沟之傍。若棉花或败,犹得豆以抵租也。”需要指出的是,棉麦等的轮作复种、间作套种在北方也已采用,《群芳谱》中说:“凡田,来年拟种稻者,可种麦;来年拟种棉者,勿种。……若人稠地狭,万不得已,可种大麦、裸麦,仍以粪力补之,决不可种小麦。”桑间种很早就已出现,明清时期桑间种植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如《群芳谱》中提到“蚕豆……两浙桑树下,遍环种之。”另外桑争稻田的发展还导致了桑基鱼塘的出现,即将稻田挖深成池塘,把泥土复于四周成基,池塘用来养鱼,基地用来栽桑。在提高桑叶产量的同时,用养鱼的方法来弥补因桑争稻田所致的粮食不足。

第七百六十六章 江南之地

    不过,按照天贼所的专家汪三公子的主张,这恰好是经济发展的正确道路。按照他的理论,什么十八亿亩耕地红线统统的都可以丢掉东洋大海里去,土地都拿来搞建设,搞工业,搞经济作物种植。只要我们有钱,还怕在国际市场上买不到粮食吗?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人家不卖粮食给我们了,那一定是我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得人家生气了。

    但是,他所描述的这套做法,早在几百年前,我们的老祖宗们就已经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来替我们试验过了,这条路,走不得!

    从明代早期开始,人们就开始寻找新的食物来源,救荒本草等类著作就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出现的。还有一部分的人在研究所谓的“避谷之法”,以期在饥饿难忍的情况下苟延数日之性命,但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在明代中后期以后,原产于美洲的番薯、玉米和马铃薯等粮食作物被引种到了中国。这些作物在引进中国之后迅速扩展,普及全国,成为许多地方,特别是山区人民的重要粮食。福建的陈氏父子因为从西班牙人控制的吕宋偷取番薯引种到福建成功,而被家乡人立庙封神祭祀。但是甘薯和玉米等的引进并没有象西方引进的芜菁和三叶草一样,建立起一个良性的农作制度,它只是在粮食生产和衣着原料生产之间建立起了一个暂时的平衡,这种平衡之所以是暂时的,是因为随着人口的增加,又会出现新的不平衡。而甘薯、玉米等的引进就是在增加粮食供应的同时,也加速了人口的增长。

    考古学家夏鼐指出:“我国的人口,在西汉末年便已接近六千万,……到明代极盛时仍只有六千万有零,……清初以战乱有所减少,但是到乾隆六年(即1741年)便达一万万四千余万,……道光十五年便增至四万万以上……,这样的人口激增,虽然与版图的扩大,土地的开辟,以及赋税的改变……都有关系,但是与明代晚年输入原产于美洲的番薯和玉蜀黍,恐关系更大。”因此甘薯玉米的引进并不能解决中国人口的增长和粮食供应之间的矛盾,温饱问题并没有因为它们的引进而得到解决。

    增加品种既然不能满足人民对粮食的需求,那么,我在种植技术上做文章可以吗?事实证明,有用。但是,用处不大。

    前面提到的套种、桑基鱼塘等技术,算是多熟制的范畴之内。多熟制的发展和土地利用率的提高,只是部分地弥补了由于桑争稻田和棉争粮田所致的粮食减产,而并没有消除人口增长和粮食供应之间的矛盾,相反由于缺乏资本和技术的投入,多熟制的发展必将加大对劳动力的需求,这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多熟制的发展还影响到了畜牧业的发展,江南稻区在实行多熟制以前,曾经有所谓“抛牛”之俗,即在水稻收获之后,让耕牛自行在田中放牧,明清以后,由于多熟制的实施,早稻收割之后,种上了晚稻以及菽、麦、麻、蔬等各种作物,放牧已觉不便,明末宋应星就曾做过这样的计算,“假如有牛者供办十亩,无牛用锄而勤者半之,既已无牛,则秋获之后,田中无复刍牧之患。而菽、麦、麻、蔬诸种,纷纷可种,以再获偿半荒之亩,似也相当也。”沿至清代“抛牛”之俗索性被禁,此种做法势必引起畜力紧张,从而加重劳动力的负担。这又是促使农村人口增加的原因之一。而人口的增加又对粮食供应提出了更多的要求,这就需要寻找新的食物来源,玉米和甘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引进和推广的。

    虽然也通过引进新作物,改进种制度,发展多熟制,来提高土地的利用率,但是农业的劳动生产率,却出现了倒退的趋势。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农具的倒退。

    中国早在汉代时期出现过一些先进的农业技术发明,如代田法、耧车等,这些发明都是适合大面积的土地生产需要而出现的。它与近代欧洲农业改良时所采用的某些农具在原理上与相类似,但是这些农具在中国却没有很好地发挥作用。原因在于农桑结构导致的人口增加,使得大土地所有者越来越少,采用先进技术设备的可能性和可行性就越来越少。因此,一些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往往得不到普及和推广,如代田法、耦犁和耧车,仅是在西汉京师附近和一些边远地区试用过,而并没有在一个更大的范围里推广使用。不仅如此,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技术倒退的现象。

    唐朝江东犁的出现和明清铁搭的盛行,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为什么先进的江东犁在明清时期很大程度上反而被落后的铁搭所取代?是江东犁不适合江东的自然条件吗?不是,因为江东犁就是适应当地的土壤耕作条件而最早出现的。那么,为什么发明江东犁的地方反而不用江东犁呢?原因在于桑争稻田和棉争粮田所导致的江南地区人口增长和粮食供应的失衡,这种失衡使得原本一些可以用来放牧地方都被开垦出来作为农田,而原来一些在收获之后可以用来放牧的农田也纷纷种上了作物,因而导致了畜牧的萎缩和牛力的缺乏。人口增加使得铁搭的使用成为可能,而畜牧的萎缩又使得牛耕缺牛,只好用人力代替牛力,铁搭代替牛耕。这又进一步加大了对劳动力的需求,据宋应星估计“假如有牛者供办十亩,无牛用锄而勤力者半之”,这是一种比较保守的估计。一般说来,一牛可抵七到十人之力,因此少一头牛就相应地要补充七到十个劳力。这又陷入了新的一轮人口增加。

    除了农具的退化、畜力的使用减少之外,更大的影响则是在于因为土地不能够大面积经营,各种水利设施便无法兴建,灌溉便又成了问题。

    什么?有看官说这些东西太过于晦涩,看不懂?那么,不厚道的作者冒着被404的危险,用不远的年代,甚至是很多人经历过,至今还被无数文艺作品吹嘘的包产到户来解释一下。

    某个湖南人曾经说过一段列入小学课文竺可桢的话,农作物产量要看水光肥种子气候工具等多种因素,人的作用则是把这些因素争取到最佳。总之,只要是有点种田经验的人,都知道一句话,种地也叫伺候庄稼。你要把庄稼所需要的水肥种子光照工具等等搞好了,庄稼才会开恩给你一点好收成。只有那些不知稼穑艰辛的人,才敢瞎说什么有了积极性,产量翻几倍得话。积极性当然重要,但是你再积极也是去伺候庄稼的仆人,忘了这点,庄稼可不管你是张三还是李四,那响亮的耳光说来就来。

    1984年全面取消人民公社并且在建国35周年国庆游行上高举包干到户好的牌匾,可惜第二年全国粮食减产7.44%。你前脚摧毁了各级农村基层组织,把集体掌握的农机具,牲畜一股脑的都给分配了,姑且不说这个过程中是否有腐败、有资产流失等问题发生,将集体生产重新变成了小农经济,然后美其名曰是进步。可是不想想,从集团作业一夜间变成个体劳动,抗风险能力和经营成本的巨大变化会坑死你的。一窝蜂似的生产导致的谷贱伤农类事件好像都看见过不少。那个阶段农村的演变情况,曾经在央视黄金时间播出的电视剧《苍生》里有很详细的描写。不过,建议大家去看看浩然的原著,里面的描写更是能医治头风。呃,好像最早搞包产到户的那个村子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脱贫,还在靠着典型光环过活。

    当年某些人一边吹嘘积极性,一边停止了水利投入,甚至拆散了自行发展水利的组织。结果,你牛逼吹的再响,也改变不了顶在荆江一线的是被评价为三七开的那个人在世时期修建的大堤的事实,最恶搞的是,连最后的荆江分洪的底牌,都是开国领袖建的,那些人干的事情是,把分洪道挤占挪用,搞得大堤上拿着喇叭给大家鼓舞士气,高唱团结就是力量的最高领袖一身得冷汗。万般无奈之下,还是开国领袖留下的军队挺身而出,甚至打出了这里就是上甘岭得标语。

    幸好,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荆江一战,到底还是打赢了,一如积尸如山的上甘岭。但是最高领袖是真害怕了,这么搞,怕不是要变北面的邻居毛熊?要知道,毛熊可是我们的好老师,连怎么死,死后是个什么下场都告诉我们了。怎么办?接着吹?最终,最高领袖和继任者决定向主席投降,您老人家说的对啊。最终,进入新世纪后,国家不但免去了皇粮国税,更开始投入巨资重振水利,不仅重修水库水渠,还建立了监测站。

    尤其是近些年,新农村,家庭农场,农业机械大规模推广,土地集约化经营,最高领袖更提出了中国的碗里必须装着中国的粮食,同时更是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大抓农村工作,恢复农村基层组织,这才渐渐的补上了当年的缺口,让我们不至于被白头鹰掐着脖子问还想不想吃饭了。

    哦,似乎又扯远了。我们还是把注意力转回到这个时空吧!

    在原本的历史上,因为多熟制的发展和甘薯、玉米等粮食作物的引进的确促进了农业的发展,使得明清之际的农业无论是从总产,还是单产,以及所养活的人口总数来看,都达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水平。以单产而言,十七世纪时,中国每公顷耕地的大米产量已达到2.3公吨,这是现代以前农业技术理论上的最高产量。但是,随着江南的城镇化发展,手工业工场的大量出现,稻田的人均面积还是不断的缩减。据史料记载,从明后期到清康熙二十年前后,杭州府水田面积减少30顷,湖州减少了79顷,嘉兴减少了1354顷,其中石门县田减少了1451顷。与此同时,人口却在不断地增加,结果是人无耕地的占有量下降,从洪武年间的人均三亩多稻田,渐渐的变成了不到两亩。减少了接近三分之一。

    特别是李守汉开始有意,甚至是恶意的向江南大量出售粮食以及其他农产品以来,江南的粮食作物种植面积更是每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桑树林,一座座的机坊。每天,江南各地州县市镇上所需要的日常粮食油料盐巴酱醋等物资消耗,都是由在河道里往来穿梭的大小船只,在河埠头将船舱内装载满满的、压得吃水线快到了船舷的粮米包,菜油坛子,让那些码头上的苦力们喊着号子搬运到库房之中,然后通过一间间买卖铺子,发售到需要它们的人手中。

    这些粮米油盐等物,绝大多数来自于吴淞口和杭州湾。江南,已经在李守汉有意识的操作下变成了一个粮食七八成都依赖于进口的地区。嗯,这个比例基本上和现在的南棒子国一样。不要说三八线北面的那几千门火炮把汉城变成一片火海,单单是港口航道附近出现了小型潜艇,那些运输粮食肉类的货轮又有几个还敢冒着生命危险进港卸货的?他们又不是苏联红海军,能够冒着生命危险顶着连天炮火冲进斯大林格勒的港口。所以说,真要是三八线上再起炮火,南棒子那群整容货们最害怕。不过也没关系,人家讲究的是身土不二,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非本土出产的农产品的。

    “反正随便干一天的伙计,就能挣来两三天的饭食银子,一天三顿饭,还都是有酒有肉有荤腥的,咱们又何必回乡下去受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罪?”哪怕是码头上的脚夫,都如此认为,由此可见,江南的粮食便宜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也不是没有人质疑过为什么南边来的粮食为什么这么便宜。但是,从南中来的水手不会知道这些粮食采购运输之中的门道,他们只知道粮食在南中极为便宜,又是主公自己的买卖,当然不会有什么飘没、鼠耗雀耗之类的勾当。更何况,这些粮食都是作为北上空船时的压舱物存在的,自然运费极为低廉。

    至于说采购过程中用工业券来收割各处村镇义仓、思无仓等公益性仓储内即将到期的陈年稻谷的勾当,更不是那些水手们能够知晓的内幕了。煤铁联合企业出产的钢铁,各处制造工坊制造的农具,铁器,家用器具,各处机房生产出的精致细布,绸缎,都可以用工业券折价购买!大批堆积在思无仓常平仓里备荒的陈年稻谷便以外人看来极为低廉的价钱被收购了。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在前工业时代的联合生产摊销成本手段面前,小农经济变得脆弱无比。

    这么一连串的操作下来,江南便再无积粟之家。大家都把钱财、精力投入到了做生意、开工场、建机坊上面。顶不济的,也是要搞几个客栈酒楼饭铺堆栈库房之类的买卖来。这都比种田来钱来得快!

    “图尔格,不必担心。”博洛笑得很是开心,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一头冬眠后刚刚在春日的阳光里醒来时便发现了一个硕大的蜂巢的黑熊。他拍了拍自己副手的肩膀,“咱们只管吩咐下去,这江南之地,有的是人比我们熟悉这里的情形。我们找不到粮食,自然有人找得到。”

    图尔格听了博洛的这几句话,脸上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一些,“主子,您说的是?”他用手指了指楼下。楼下的一群人剃了头发,露着铁青色的头皮,任凭着湖面上秋风吹过,在新剃的头皮上留下一阵阵寒凉之意。头上是金钱鼠尾,身上是圆领袍服,又站在一群面目狰狞手执刀枪利刃的清军当中喜笑颜开的,任凭着谁怎么看,都觉得万分诡异。

    “不错,正是这些人!”博洛十分的闲适轻松,“他们归顺了我大清,献城有功,这个自不必说。但是,既然已经剃发易服,身为我大清的官员百姓,那就要为我大清好生做事。不然,我大清养他们作甚?!”

    饶是图尔格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听了博洛的这话也是不由得起了一阵寒颤。这分明就是随时准备杀了走狗炖着吃啊!但是,前提是走狗不得力了,不能为他叼来猎物不能为主人扑上去撕咬目标了。

    “去!把那姓柳的奴才喊上来,就说主子有差使交给他去办!”

    不消片刻,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来一人。

    “奴才柳攒机,见过二位主子!”

    。

第七百六十七章 江南,通货膨胀!

    柳攒机,号天良居士。原本是南京城中某个勋贵府中的一名采办。当年江海联防协定之后,大批的南米交易合同被勋贵子弟们在南京下关码头转手卖出,顷刻之间便获得暴利。他以府中家人的身份,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靠着替府里面主子跑腿办事的便利条件,靠着身为高门大户人家家人的身份,柳攒机两头吃。怎么样的两头吃呢?用文化一点的词说就是“挟官以凌商,持商以蒙官。”啥,还不明白?那就再说的明白一点。在那些米商们面前,他是代表着勋贵们的,“这笔生意主子们说了,就要这个价钱。不给这个价钱,不但你们在我们府里买不到,在整个南京城里都买不到!”这是所谓的挟官以凌商。那么,持商以蒙官就更好办了。生意谈成,按照规矩应该回府里交账。他至少要给拖延个十天半月的,先把银子在外面放上一个账期,赚到一笔利息花头再说。然后,回到府里,在主子们面前各种叫屈,诉苦叫穷,说粮米合约如何的太多了,生意如何的不好做等等。什么大头小尾,以少报多,阴阳合同等等手段层出不穷,从中再捞取一次好处。反正不管你是勋贵也好,商人也好,两下里各自都要被这位柳天良狠狠的扒上一层皮。

    短短的几年时间里,柳攒机柳天良便从一个小小的采办一跃成为了江南数得着的几位大粮食商人之一,每年过手的粮米合约至少在数百万石以上。不但经营粮食,更是利用各地往来频繁的便利,和漕帮众人一道开始经营汇兑生意,并且,在各处城镇之间经营起车船买卖来。

    不过,此人善于察言观色看风向的本事,那是与生俱来的。多铎从黄河以北南下之后,他就悄悄的利用粮食商人的便利条件,通过江北四镇的关系,与清军取得了联系,表示只要清军南下渡江,他愿意做为内应。不过,在南京的多铎,归降的官员都见不过来,哪里有那个闲工夫搭理他一个商人?于是,他便被闲置了在了一旁。

    博洛此次从南京南下,却给了在家中观看风色,等待时机的柳攒机一个机会。他果断的联络同党,献出了嘉兴城。作为一军主将,博洛自然是要论功行赏。问起柳攒机想要什么赏赐时,他很机灵也很是谄媚的回了一句,“不想做官,只想给主子当好奴才,给主子弄钱办差使。”

    于是,柳攒机便以博洛包衣奴才的身份,担负起了为他的大军筹措粮草的差使。

    嘉木楼茶馆,是嘉兴粮食商人们的行业会所。大凡是行业里有什么大事小情,比如商量好统一提高批发价,降低折扣之类的事情,米业公会都会在这里召集大家开会。平日里,各家商人互相之间拆兑货色,打听行情,有什么纠纷等等事务,也都是在这里接头联络商量解决。这里,也是柳攒机几乎每天必到的场所。

    今日这里也不例外,前厅、二厅,左右厢房、花厅,坐满了人。嘉兴、湖州、桐乡等附件各处州县的米号粮店老板们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嘉兴米业公会的成员都来了,算得上是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嗯,如果没有门前那百十个如狼似虎手执刀枪的清兵,和那个在门口躺椅上乜斜着眼睛看着大伙进进出出的千总,这次大会就更和谐了。

    “唷!蓝掌柜的!黄东家?!二位怎么不进去坐,在这里站着说话?”檐廊下,柳攒机的二掌柜的元杨庆,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那副神情俨然便是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人物,看着自己爪牙下奄奄一息的猎物一般。

    蓝掌柜的和黄东家两个人则是热情的拉着元阳庆的手,不住的陪着笑脸,“元掌柜的,我们也是许久不见了。这不,今天见到了,便想着先在一起合计一下,看看该怎么把柳大先生的意思领会好了,把他老人家的话吃透了,才能不耽误差使是不是?!”

    说话间,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已经完成了。借着衣袖的掩护,一张折叠的小小的纸片,已经从蓝掌柜的手里塞进了元二掌柜的手中。从手指上传来的触觉,元阳庆隐约能够分辨出这张金票的面额。

    原本由隆盛行等南中商家联合发行的承兑汇票,每张以银元500元面额起,为得就是让各地的商家往来贸易时方便,安全,不必在这乱世之中行商贸易时带着大笔的银钱,招惹来各路英雄好汉的觊觎。可是,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方便,而且含金量太高了,不但迅速的在各地得到了人们的认可,而且渐渐的在江南各地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金票!”意思就是这张纸,就等于是黄金一般!

    “嗯,至少一千元银元。这姓蓝的还算是晓得事体的!”

    而另外一边,黄东家也是不住的两只手紧握着元阳庆的右手晃动着,同样的动作又重新演出了一次。

    “元二先生,这柳大东家把咱们大家召集到一起,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米业公会要改选了?您只管吩咐下来,回去禀告大东家一声,若是他老人家有意,这会首也好,会董也罢,那还不就是他老人家的一句话嘛!”

    “就是,投票时,咱们只管看着柳大东家的意思走!他说投哪个,咱们就投哪个!他说煤炭是白的,咱们便是说比雪还白!”

    得到了两个颇为殷实的商人的这个态度,元阳庆元二掌柜的自然颇为满意,“好!一会议事的时候,你们可是要跟着大先生的号令走哦!跟着他老人家走,主子面前都有大家的好处!”说完这话,元阳庆施施然的抱拳拱手算了行了礼,继续风度翩翩的往别人面前打招呼去了。

    “唉!一千银元,就这么丢到了水里去了。”蓝掌柜的和黄东家心里都是这个念头。如今虽然是清军占了江南的半壁河山,压缩着南粤军的地盘在松江府只剩下了上海县、吴淞口、宝山、金山等地,在杭州府虽然好一些,但也是在清军的大兵压境之下危机重重。但是,商业和金融这种东西却不以军事上的优势为转移的。而且似乎与军事优势成反比。越是清军占据优势,似乎这南中发行的银元、通宝,以及代表着这些货币的这些金票便越发的坚挺。原因嘛,也很简单,那就是南中商人的贸易过程中,结算货币,只收取南中银元和通宝。人家的话也很直接,“江南、内地的银钱太多、也太滥了。币值不好计算不说,要是不小心收了假钱,那我们不是哭都找不上庙门了?”要想不用南中银元为基本单位的货币也可以,那就只剩下了易货贸易了。用生丝、桐油、丝绸、茶叶、瓷器、人口来结算。

    也有人会问,既然是双方打得你死我活的,那么为什么贸易活动还没有被清军下令禁止?道理其实很简单,为了军队都需要粮食,同时也为了满足各级贵族、将领、军官们的奢侈生活需要,江南商人同南中商人之间的贸易活动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加的红火起来了。当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大大方方的开着船队往南中商人那里去了。走私,便如春天的野火一样迅速蓬勃发展起来了。

    所以,一千南中银元,对于一个中等规模的商人来说,不能说是伤筋动骨的损失,却也是有点肉疼的。“唉!这要是去贩些烧酒鼻烟壶什么的回来,至少一半的利啊!”黄东家有点心疼的抖着身躯。

    “二位先生,好雅兴啊!里面烟茶点心水果都有,怎么不进去说话?”说话的却是柳攒机的儿子,人称“擎公子”的柳擎。于是,两位财东少不得又是要好生的应付一番,再度掏出身上的金票来小心打点一二。

    终于,米业公会的议事开始了。

    “各位同仁,王爷的军令交代了下来。为了讨伐抗拒天兵的逆贼权臣,给咱们江南米业同仁也派了差使。我大清天兵以堂堂之师,正正之旗,以顺讨逆,我们自然要相助一二了,也好给子孙们积累些功劳,图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虽然桌子上摆满了烟茶点心水果,但是,在场的米业商人们却是一个个却是半点想法也无。耳朵里满是柳攒机的各种聒噪之声,如果不是看着议事的院落周围满是清兵不怀好意的站在那里,只怕早就有人骂了出来。“你当年为了从南中商人手里拿到南米合约,就差点洗干净屁股请人睡你了,这个时候你却说什么天兵讨逆,当年你是怎么干的?为了拿到合约,你可是放出话来,什么姨太太,女儿都可以舍得的!这个时候又跳出来说你要助顺,要相助王师?!我呸!”

    但是,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当然了,这话也可以视作各种特种娱乐场所的工作者服务人员来标榜自己,“奴家是形势所逼,卖艺不卖身的。”到了夜里,鬼才知道你有没有卖呢!没有卖,你怎么在这个环境里生存的?

    终于,柳攒机抛出了目的:“上面交下来的差使,五天之内解送二十万石粮米并油盐烧酒若干到大营。各位同仁,大家看怎么把这个差使办好吧?”

    大小粮商们暗自骂道,你是这江南最大的粮商,当年最早在南京下关码头炒卖南米契约的便是你。不要说二十万石粮米,便是一百万石上好的南中粳米,你也能立刻拿出来!

    原本安静的议事厅内,瞬间变得“嗡嗡”声不断,大小粮食商人们纷纷的低头同自己的相与们压低了声音说话,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各位,请肃静!肃静!”柳攒机挥动着双手,努力的试图让人们安静下来,但是,你这么做,无疑是从众人的钱袋子里抢钱一般,如何能够让这些见了钱如同苍蝇见了血一样贪婪、疯狂的人们安静下来听你白话?

    倒是一旁一直都在抽着烟斗的那名清军千总颇有些手段,见柳攒机挥动双臂半天也没能让人们安静下来,立刻站起身来,将烟斗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毫不犹豫的从腰间将腰刀拔了出来。

    “仓朗朗”的一声响,声音不大,但是却让室内的人们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在外面,在室内的清军兵丁们,立刻各自向前一步,手中紧紧握住了刀柄。

    “当当当当!”那千总用包着铜皮的刀鞘敲打着茶几,“直娘贼的!让你们来商量事,一个个的都和虾蟆一样聒噪!就不能听柳会长把话说完?!再有乱吵吵的额,别怪咱老子不客气!”

    在刀把子枪杆子的威慑下,议事的花厅转眼间变得异常安静,刚才还吵闹不休的人们,顿时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是眼睛盯着那千总手里雪亮的腰刀。

    “唉!今天的两千银元算是白白的丢到了水里去了。只怕一会柳家的人半句话也不会帮我说。”黄东家心里兀自还在肉疼他双手奉上的两千元汇票,他偷眼看了看坐在柳攒机身旁的柳擎,见这位替柳攒机掌管着车船行的少东家面色如常,不像是要动手杀人的样子,这才强自将一颗心压回了肚子里。

    “刚才柳某也是说了,大清兵马乃是天兵,王师,又岂能像那前明兵马那样,强征民间财货?只不过,方才某家刚刚说了这差使,各位听也不肯听后面的话,便只管自顾自的喧哗起来,这可不是做生意的本事啊!”柳攒机见人们不再吵闹,只管将一双双眼睛盯着他,心中从心底一阵阵的得意之感油然而生,这才缓缓的开了口。

    “博洛王爷格外的恩典,念及我等商民将本求利也是实属不易。故而特为降下恩典,每一石米都是给价购买。”

    嗯?果然是商人的趋利性决定了他们的思维方式。听到柳攒机说清兵并不是要强行征集大家手中的粮食,而是要给价购买,顿时心里又是一翻个,“不知道王爷给个什么恩典呢?”

    从崇祯年间开始,各地便是灾荒兵火连绵不断。便是号称人间天堂的“杭嘉湖”、苏州、松江、太仓等州府,也是天灾不断。崇祯十四年的时候,连苏州府都大旱,各地满是蝗虫,米价一石要银四两。

    崇祯十五年,五月蝗灾大作,民削树皮木屑杂糠秕食之,或掘山中白泥为食,名曰观音粉。苏州府吴县,米价贵至每石银三两三钱,麦石二两二钱,城乡房舍半空倾倒,死尸枕藉。

    但是,在这些商人们看来,越是天灾,越是粮食减产,越是他们在市面上兴风作浪大发利市的好机会。就算是南中的大船一船一船的将粮食运来,他们也有办法和本事在市面上大肆的放出风声,“南中的运粮船队在海上遇到了大风,可怜哦!几百条大海船全都葬身鱼腹了!半年之内,不要想有一粒米能够从南方运来了!”

    南中的漕米合约,被他们从一两银子一石米,炒到了翻了两三番的地步。然后,少不得还要往里面掺杂一下沙子石子之类的必需品才能卖给那些升斗小民们。

    如今,听到了柳攒机说博洛愿意给钱购买军粮和油盐等必需品,顿时这些人忘记了方才面临着死亡威胁时的恐惧,脑子了一个个堪比超级计算机一样的小算盘立刻“噼里啪啦”的打得山响。

    “博洛这些鞑子,从江北一路过来,沿途不知道洗劫了多少城池,抢掠了多少的财货,如今手里有的是金银细软,缺少的却是粮米油盐。老子们这个时候好好的讲讲斤斗,板板价钱,也算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了!替江南江北的百姓们出出这口恶气了!”以黄蓝二人为代表的这群商人们,心中无不是冒出了这个趁火打劫的念头。

    “王爷格外体恤我等。一石糙米给价银元四块,一石粳米给价银元六块!罐头、烧酒、油盐等物也按照现在的市价采办。不过嘛,王爷给了咱们恩典,咱们江南商民也不能没有一点孝心不是?我已经代大家向王爷表示,不管是最后多少银子,零头一律抹去!然后,按照江南的规矩,有个二八回扣,算是咱们大家伙向大清兵马捐了些钱财,以助军饷!”

    至于说大家在粮食油盐烧酒的分量上、粮米的干燥程度上,罐头肉食的保质期上做些手脚,那就不是柳攒机该管的事了。横竖大家把回扣给够了,反正这些东西也不是各级军官将领们食用的。

    其实,这些商人们分析的情形一点也不错。博洛等人一路南下,手里多得是金银细软,手里缺少的却是粮食物资。为了能够筹措到足够的粮食,他们也不会在乎多花些银钱。反正这些银子都是抢了来的,只要军中粮食够,大不了再去别的城池抢就是了。实在不行,翻了脸,把这些养肥了的猪羊宰了便是。

    于是乎,在柳攒机的带领下,江南商人们焕发了冲天的干劲,三天内便将二十万石粮米解送到了大营。为博洛向勒克德浑交上十万石粮米,同时向杭州进军打下来厚实的物质基础。

    但是,博洛和柳攒机们也不会发现,随着这次采购,江南,清军控制区内的物价,渐渐的飙升起来。

    。

第七百六十八章 淞沪之战

    根据墨菲的魔鬼定律,凡是一件事有向着坏的一面发展的可能时,那它一定发展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快,还要恶劣。手机端事实上,洪承畴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空穴来风,当他的书信和题本被快马快船分别送往北京和南京的时候,征南大将军勒克德浑的东路军已经败了。

    而且败的很惨,不但兵马损失惨重,辎重粮草车马尽数丢失,就连主帅勒克德浑也死于战场。不过,他死的并不壮烈,甚至有些窝囊。可是,随着他的战死,按照多尔衮制定的连坐法,南征军的各级官佐将领们少不得要杀一批了!

    我们把视线转回到上海县与青浦县交界的虹桥镇。

    这一带都是平原,水网密集港汊纵横,土地肥沃人烟密集,本是上海县附近的富庶村镇。与虹桥镇相距不远,便是扩界之后的上海商贸区,近水楼台先得月,虹桥镇这些年也是狠狠的赚了不少钱,不少人已经俨然是巨富了。便是一般的百姓,依托着往来出入的便利,每天可以从商贸区里带进带出不少的小物件少量的商品,积少成多,日子也是过得放屁都能油了裤裆。

    随着战火的日益逼近,这座虹桥镇,也作为上海县防卫的重要支撑据点,派驻了一个新近开到的警备旅负责防守。

    警备旅的旅长吉开明,站在镇子的城楼上向西眺望。他脚下的这道城墙,高约八米,城墙周长不过二里左右。此时,镇子里的百姓,老弱妇孺基本上已经被动员进了商贸区,留在镇子里的,都是经过甄别,受过简单训练,在商贸区里当城管之类的辅助执法差使的青壮年。

    城下,几乎是紧挨着城墙,便是一道宽有十余丈的河道围绕着镇子蜿蜒而去。为了防止清军乘船或者是施放筏子放火,在距离镇子还有大约数百步的河道上游,打下了几道木栅栏,截了三分之一左右的河道,船只到了木栅栏前,必须要放慢速度缓缓通过。何况是连续几道木栅栏?这样便可以在城楼炮位的炮火压制下,防止清军船队突入城下。

    河道外,便是一条宽有三丈可以并列两辆大车,以烧灰铺就的官道。官道与河道交接处,便是一座宽阔的石桥。

    桥也是这几年修建而成,宽阔的桥面,足以供两辆大车并行。两侧另外开辟出了可以令手推车通过的行人通道,也算是行人和运输车辆分别通行。高高的拱形桥洞,可以让最大吃水限度的船只通过。桥头还有一座石碑,上面刻着当初捐资修建这座桥梁的人士名单以及捐款数目。

    桥对岸一眼望过去的都是农田。已经是晚秋时节,又有战事临近,农田里原本零星种植的水稻草草的收割完毕,稻草捆东一个西一个的,东倒西歪的胡乱摆放着。在外人眼里,显得凌乱异常。但是,在季昌明眼里,这些稻草捆,在这平原地带却是一个个极好的标志物。透过望远镜的镜片,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个个稻草捆上面的隐秘标识,用来显示距离城墙和防线、各种火力的有效杀伤距离。

    “可惜这一带大片的都是菜地,稻田实在是太少了!”季昌明有些意犹未尽,咂咂嘴,看着零星散布在旷野上的稻草捆。“不然咱们这火力网会布设的更好!眼下不但咱们自己不够用,还得给游兵队那些大爷们留出来一些!”

    他身边的近卫营营官齐天越却是笑嘻嘻的:“诶!旅长,您却是着相了!没有这大片的菜地,咱们这几万人马,还有从南京方向陆续撤下了的十几万人马,吃菜都成问题。这江南虽然比江北要好很多了,可是也比南中岭南冷得多也干燥得多,兄弟们菜不够吃的话,总不能让兄弟们吃草吧?”

    “你说得也有点道理!你们几个,到镇子里领上几桶红漆,在那些田地里,按照每隔一百步的距离,寻找个标志物,用红漆标识上!”他安排身边的几个军官去办这件事。这倒不难,田地里,什么界址石碑,地桩,为了扫清射界而砍伐掉的树桩,都可以用来作为标识。

    “咱们这里是前哨,又是往上海县城的必经之路,清兵肯定会大举来攻。只要清军一天没有到,咱们的工事就一天不能停下!”

    其实,不仅仅是工事修建改造地形没有停,从虹桥镇内穿过的河道,也是日夜不绝的将各种物资补给运来。

    李华宝之所以这么做,除了虹桥本身的战略意义之外,更是因为当年李守汉的一句话。

    “这里是我们的巨鹿,我们的虹桥!”这是李守汉当年北上勤王时,在河西务城下喊出来的激励人心的话。当年,他是顺口将李鸿章的虹桥之战拿来做了范例,却不知很多人都不知道虹桥在哪里,李守汉也只能是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但是,当李华宝部署上海县周围的防御时,突然间发现了虹桥的重要性。

    一边是虹桥这个地方本身的意义所在,一边是父王当年喊出来的那个激励人心的口号早已广为人知,政治意义不同。李华宝便打点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布置兵力,安排物资储备。

    物资储备自然好说,横竖从南京一路撤到上海的物资,再加上本身储备在商贸区里的物资,不说堆山填海也差不多了。这海量的物资怎么也不能推到黄浦江里,更不能便宜了清兵。粮食,弹药,药品,被服,副食。只要是需要或者是可能需要的物资,无不是整船整船的运来。虹桥镇内,已经开始用粮米包修筑炮垒和地堡了。

    但是,派遣哪一个部队来这里驻守,却是很是让李华宝费了一番脑子。

    谁都知道,这个地方是在主公心里挂了号的地方,而且还拿来激励全军的地方。只要在这里守住了,打好了,什么叫简在帝心,什么叫富贵荣华发,什么叫封妻荫子,传诸子孙,都不是个事!于是,驻守上海的水陆各部,争抢驻守在虹桥这个任务,都快要动了手了。

    最后还是水师老将张小虎出面弹压了水师各营将领,“都给老子沉住气!立功的地方又不是就是虹桥这一处了!鞑子到处都有,咱老子带着你们去打就是了!抢个鸟!”

    “六爷,咱们去打哪里的鞑子?”有水师陆营的军官还是有些不甘心。

    “屁话!主公给咱们的差使,押运护送给黑龙江各部的物资北上,这一路上,不是有的是鞑子?!高兴了,咱老子回程的时候,带着你们从北塘登陆,沿着天津卫往北京城走一趟!好好的给北京城里的那头獾子点颜色看看!不知道会不会吓得他裤裆里的那玩意都软了,上不去他嫂子的炕!”

    张小虎粗鲁的笑话,顿时让水师的军官们群情激奋,许多人不住的扯着嗓子叫好。

    “好!咱们就跟着六爷北上,先办好了主公的差使,然后去北京城,去沈阳城,先烧了野猪皮的坟头,再让獾子上不了他嫂子的炕头!”

    水师诸将表示咱们不掺和上海这点小事了,李华宝的工作便好做了许多。

    摆弄来摆弄去,这个驻守虹桥的任务,落在了季昌明这个新开来的警备旅头上。公开的理由,李华宝说的冠冕堂皇,“老季的这个旅,刚刚在南中编成,一色的南中子弟,装备整齐,士气正盛。而且,建制圆满,体力充沛。原本在上海、在江南的各部,从南京撤回到上海,大大小小的都打了不少的仗,体力和建制都有损失。正好可以在上海县休整一下,恢复体力,补充兵力。”

    这是公开场合上的话。私下里,各部将领们可就不这么理解了。

    “二公子说的没错。打仗嘛,不能一上来就把大牌都拉出来,杀鸡焉用宰牛刀?守城这种事,还是让老季的这种新部队上去,咱们这种老营伍,还是要到关键时刻,比如他老季扛不住的时候咱们再杀上去!”

    “咱老子跟着主公在河西务城下初战鞑子,那个时候打的可是正儿八经的辽东鞑子,当年咱们只有三千人马在,面对的可是好几万鞑子!那时候咱老子还是主公手下的一个队官,这些年下来,居然也成了一个旅长!你们也一样,咱们在这虹桥把仗打好了,以后有的是升官发财青史留名的机会!”

    “就是!咱们齐装满员的队伍,弟兄们都是体力充沛士气旺盛,求战心切!这一战,咱们就打给友邻的兄弟们看看,也让这江南江北的清兵们认识认识咱们!”

    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都是充满了自信和骄傲的。

    季昌明是当年跟着李守汉千里北上勤王的三千兵马之一,只不过,当年只是一个队官,管着几十个长枪兵而已。因为在河西务一战之中表现卓越,回到南中之后便被拔擢,历次剿匪平乱,都有建立军功,十年来积功成为警备旅的旅长。虽然部下大多数都是从各处征集来的动员兵,壮丁队,守望队之类的武装。但是,季昌明对于自己这支部队却是充满了信心。

    他的部下,除了本身齐装满员的三个步兵团,一个近卫营,一个炮队,一个骑兵通信队之外,又有李华宝加强给他的一个炮队营,十二门十二磅炮,十五门八磅炮,又有十门大佛郎机,火箭发射架二十组。

    “咱们还有这镇上的青壮二千多人,虽然没有经历过战阵,但是好歹也是受过训练,知道军纪的!上不了阵,搬运弹药,抬运伤号,在镇内巡哨救火还是可以的!”

    这两千多青壮,被季昌明按照五十人一队,二百人一营的编制,编成了十个营的辅助队伍,统一由他的旅部管理,必要时,可以作为补充兵,用来补充伤亡过大造成的编制缺损。

    “清兵,你们最好快点来。老子有些等不及了!不过,老子还是希望你们晚点来,这样老子可以把工事修得更好些!”

    季昌明握着望远镜,向着西面的大路上望去,嘴里喃喃自语。

    “旅长,您到底是盼着鞑子来啊,还是不愿意他们来啊?!”旅部营务处的总办蓝威,笑嘻嘻的找着他话里的毛病。

    “早点来,咱们就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仗。晚点来,咱们的工事就能修得更好,更多!兄弟们就可以少流点血!”

    季昌明可是对当年在河西务发挥了重要作用的野战工事印象深刻。所以,他在领受了任务之后,便在虹桥大肆修筑工事,改造地形。

    将上游的几处水闸关闭,几条不是十分要紧的河道便渐渐的干涸,将河道内的淤泥挑出,便成了天然的屏障和壕沟。再依托这些壕沟,加以改造,将部分河道填塞上土石,被覆上土木,形成了一段段的盖沟。除了在镇外挖掘壕沟,以挖出的泥土堆叠土墙之外,更是设置了炮垒,将营属的六磅炮放列,平均一门炮有两到三个炮位,随时准备转移炮位,用炮弹来招呼那些辫子兵。又吸取了多尔衮在塔山的经验做法,在壕沟之内设置地堡,暗堡,炮位。防止清兵冲进壕沟之后失去了优势,迅速的进入一边倒的肉搏白刃战局面。

    “能够依托工事大量的杀伤敌人,为啥要让兄弟们用命,用铳刺去拼?”这是季昌明的看法。

    镇子里,几处祠堂,庙宇,已经变成了南粤军的仓库,堆积得马尾手榴弹、子药,炮子,如同小山一样。旅卫生营将医院开设在了文庙之内,各营的司务长带着大小车辆往来穿梭在库房和卫生营之间,领取弹药和包扎急救药品。

    “旅长,城头上的炮位,火铳射击位置,都已经看过了,城下的壕沟,盖沟,胸墙,地堡,炮位也基本上就绪。只有几处陷马坑还不曾搞好。”

    蓝威手里举着图纸,为季昌明一一指点着图上标注的工事阵地和现实中的情绪。他知道,自己这个旅长,对于此次虹桥战事重视程度之高,所以,也打点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办好自己的差使。

    城头上,几门加强来的十二磅火炮,炮手们在炮垒之中擦拭炮筒,搬运弹药。黑洞洞的炮口指向着西面,炮长在炮闩处透过量天尺在观察着射界。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三十度角范围内,数里距离下,都在杀伤范围之内。

    “可惜虹桥不是江北那些城池,没有羊马墙,也没有关厢。不然,咱们城头上、城墙下,壕沟、胸墙,地堡,炮位,河道内的木栅栏,足够清兵们喝上一壶的!”

    季昌明对于自己的工事,总是觉得不足。蓝威和齐天越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的撇撇嘴。因为季昌明这点疯狂修工事的爱好,他们警备二十四旅,已经成为被上海周围的军马拿来调侃的笑料了。

    “你们到底敢不敢打?不敢打就闪开到一边去!让老子们来!别总是挖沟浚壕的!”

    这话季昌明也耳朵里有点风声。但是,季昌明却只管当他没存在过。开玩笑呢!只要老子打完了仗,打胜了,你管老子怎么打的呢?所以,他今天一大早便出来巡视阵地建设情况了。

    已经是深秋了,上海县又是江海毗邻之地,秋风秋雨刮了起来,让人觉得阵阵寒意袭来。

    城头上,城墙下,所有的南粤军兵丁官佐都已经换上了冬装。产自天竺的棉花,被制成厚实的棉袄,外面套上南粤军的号衣,号衣外面是胸甲。头上戴着羊毛制成的小帽,然后再戴上铁盔,有了这顶羊毛小帽,已经剃了光头的头顶上,铁盔带来的那股冰冷寒意便大大减少。

    因为秋雨讨厌的时大时小,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身上披着桐油雨披,头上戴着斗笠。

    一阵秋风夹杂着雨水兜面而来,季昌明等人不由得一个寒颤,一个近卫小声骂道:“妈的,江南这鬼地方,比两广和南中可冷多了!”

    “呔!你个没见识的!你若是到黑龙江那两个旅去看看,那才真的是叫冰天雪地呢!和索伦人那边相比,咱们身在上海,在这江南之地,那就等于是在两广、在南中了!”

    蓝威是跟着营务处去过黑龙江口的几处堡垒的,对那边的地形、天气有所了解,听到了这个近卫营士兵的牢骚,少不得开口教训他几句。

    “蓝头儿,都说那边冷,可到底冷到什么程度呢?”几个近卫营士兵笑嘻嘻的问蓝威。

    “冷到什么程度?你们看见过一出门,全都是白茫茫一片的景象吗?几百里几千里都一片雪原。想要出门,里里外外得裹得厚厚的,皮裘,皮靴子,皮毛手套,皮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才敢出门。不然,你就等着被冻死吧!”

    蓝威正要深入的讲下去,远远的地平线上升起一朵烟花,在雨幕之中划出一道火线后,迅速在半空之中炸开。

    “有警!戒备!”

    夺鼎1617

第七百一十五章 淞沪之战(二)

    “去跟老乌打个招呼,派两个营前出,去看看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城头上,季昌明收起了笑容,放下了手里的镜筒。他口中的老乌,是他警备二十三旅的九十八团团长,负担着城西这一带的防御。

    一边传了号令下去,一边从城墙上快步向城门口走去。城门洞里,早已准备好了无数用来堵塞城门的麻袋,里面装满了沙石泥土,为了防止炮子,更是浇上了不少的水,让每一口麻袋都湿漉漉的。除了这些,更有几辆塞门刀车摆在城门口。

    “城上往城下的坡道要赶快修好,正面的城门我怕会成为鞑子兵的火炮照顾对象。咱们得多准备几手!不然,到时候城上城下,城内城外,不能彼此呼应救援,也是个麻烦事!”

    两个营组成整齐的方阵,快速的向着西面的那团巨大的烟尘迎了上去。他们的任务很简单,若是清军前哨,就在野外迎列阵击,为虹桥这边争取时间。如果是从松江府的嘉定、青浦等县撤退过来的难民、友军,就掩护他们在会师地点附近整顿一下,进行人员甄别。然后,从虹桥镇的侧翼绕过去,开往上海县方向。

    但是,很是令这两个营的官兵们失望,来得人马虽然多,但是却是以妇孺百姓为主,以若干兵马护卫着缓缓而来。

    带队的乌团长很是失望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槟榔渣,血红色的一团。“去几个人,命令他们停止前进。原地待命!哪一部的兵马,哪一处的官吏,带着印信过来验一验!”

    这是南粤军的军纪制度之中的一部分。不然的话,你说你是撤退下来的兵马,天晓得你是不是被敌军俘虏后劫持的,到我军阵线内部来搞奇袭的?这种战术,不管是在辽东时的清军也好,还是在江淮河汉间流动作战的前农民军也好,都是极为擅长的。

    “滴滴滴哒哒!哒哒滴!”联络的号声中,几个斥候整理好手中的武器和应用的联络信号旗等物,小跑着向远处的队伍跑去。

    同样的应答号声从对面队伍当中传来。随着这号声,对面的队伍缓缓的停了下来。

    “乌长青!你个老倒霉的!老子到了你的防区了,你居然还这样如临大敌么?!”远远的,几句戏谑的叫骂声顺风传来。

    “这个没办法!主公定的规矩,你要是觉得自己脖子上沉重,想着减点下来,你就只管不按照规矩来!”乌长青也知道对面肯定是自己熟悉的人,不然不会把外号都喊出来。但是,在这战事临近的时刻,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

    “我老海还没到觉得自己的脑袋沉重的时候呢!你放心!我这就开始整顿队伍,进行人员甄别!”对面带队的海宽禾也是个明白人。从马上跳下来,便召集手下各营各队的军官,命令他们将自己建制内的兵丁集合到一起。对于那些来路不明,底细不清半路上进了来的各部散兵游勇,一律解除武装分别看管起来。“免得给咱们找麻烦!”

    这边海宽禾在整顿自己的兵马,那边乌长青的两个营慢慢的移动过来,形成钳形将他们包夹在自己的射程之内。这样,对于友军来说,可以为友军提供外围警戒和掩护,防止有人趁乱生事,更防止旷野地方,清军突袭。

    海宽禾这边人员甄别就很简单了。南粤军各部,基本上都是以某一个地区的人相对集中成为一个建制单位。各级军官对自己的部下相对较为熟悉。是不是自己人集合起来一眼望过去就知道了。而那些半路上加入进来的散兵游勇,则是更加简单。“把武器先交出来!帽子摘下来!”

    江南的清军,不论是八旗还是绿营,都是剃发结辫的。就算是军装盔甲一时来不及换,但是发式却是必须要变的。而这也成为了识别敌我的最简单的标准。看你是不是剃了头发,留了金钱鼠尾辫子。就算是那些清军的专业斥候,为了混进南粤军营中而剃掉了辫子,改成了光头的南粤军发式,像乌长青海宽禾这些老兵油子们也有办法识别出来。

    “看看后脑勺的头发!是不是新剃的!咱们的兄弟都是一次剃光头的!清兵的头发可是后脑勺留着辫子的!前后额的头发不一样!阳光晒过,留着痕迹!”

    至于说那些难民,拉家带口的人站在一处,没有老弱妇孺没有老婆孩子的青壮年单独集合。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这上万的人群之中,甄别出来了几十个来历不明,形迹可疑之人。有做难民打扮的,也有散兵游勇。

    “老乌,这几十个人,我是给你留在这当苦力呢,还是带到商贸区去交给有司审查一二?”

    “留在我这吧!正缺苦力呢!”

    半个时辰的光景,虹桥镇内为海宽禾的队伍和难民准备了滚热的汤水和干粮送了出来。

    “老乌,我就不去见季旅长了。上头给我的命令,今天晚上必须要赶到商贸区面见二公子。”

    “也好!你只管走你的,我担保你的屁股后头是干净的!”

    “嗯,清军的前哨大约距离我们还有三十里左右。老子撤退的路上,把桥梁、渡口能拆的都拆了,就算是骑兵,也要走上半日。”

    “砰!砰砰!砰!”

    前脚目送着海宽禾的队伍消失在了视线里,乌长青正要命令部队撤退回阵地去,远远的,他派出去充当前哨的一甲兵马,以连续的火铳射击示警!

    极目远处,果然见旷野那端,视野里一大块五色斑斓的色块正往这边滚滚而来。这一大块色团,几乎填充了他们的整个视野!只有大队人马行军时,漫山遍野而来时才会有如此的景象。

    “终于来了!”

    乌长青和城外勒马伫立的季昌明心中都是这个念头。

    “吹号!列阵迎敌!通信队!向虹桥镇旅长报警!”

    乌长青心中热血沸腾,只觉全身鲜血都滚烫起来,激动的有些发抖。

    他手中的两个步兵营迅速的列成了方阵,将营中配属的六磅炮放列在方阵的角落处,辎重车和弹药车则是在方阵之中。司务长们从弹药车上将一箱箱的子药搬下了,准备分发给各哨。

    与此同时,号手们更是竭尽全力的鼓起腮帮子吹响铜号,将清军大队到来的警报传递给虹桥镇的袍泽们。几个骑兵通信队的骑兵,则是狠狠的挥动马鞭,抽打着胯下的战马,好将这里的情况在最短的时间内报告给长官们。

    “去!把那些奸细给老子除掉!免得老子打仗的时候他们给老子添乱!”

    见大队清兵到来,一场大战不可避免,那些被甄别出来的形迹可疑之人顿时躁动起来,试图挣脱捆绑他们的长绳。

    乌长青见状,也顾不得这里面是不是有冤枉的了,当即便下令,“全部杀掉!”

    一队兵丁挺着铳刺冲了过去,数十柄铳刺几个起落之间,数十个奸细便了解了账目。

    几十柄铳刺上淋漓鲜血的刺激,顿时让这两营兵丁情绪起了变化。有人的眼睛开始变红,那是临阵前兴奋的神色。有的人脸色开始变得煞白,那也许是紧张。有的人则是眼睛里有泪光闪动,也是激动的一种表现。但是,更多的人,都是身体有些发抖。那都是激动兴奋的表现。

    远处的巨大色块越来越近,人们的耳中能够听得到一阵阵由无数双大脚踩踏着地面所形成的庞杂声浪所形成的一阵阵混响。

    终于,一杆绿色狗牙三角形的硕大旗帜出现在了人们视野里。紧接着,一大片同样的绿色军旗席卷而来,在秋雨中湿漉漉的。在密密麻麻的旗帜下面,尽是一张张嗜血贪婪的面孔。

    “娘的!又是这些狗东西!清兵的绿营!”一个火铳兵甲长眼尖,当即便愤懑的叫了出来。自从警备二十三旅抵达上海以来,每每的敌情通报都是清军以绿营为先锋,以八旗满洲兵为核心,再杂以汉军八旗、蒙古八旗等部,到处攻城略地。

    “兄弟们,沉住气!”

    乌长青高声叫道。

    “哪个敢擅自行动,胡乱开铳,就地正法!家属夺田驱逐!”

    看着清军绿营兵马的距离越来越近,脚步声越来越大,似乎脚下这块泥泞的土地都在这无数双大脚的踩踏之下溅起了无数的泥浆,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微微有些战抖,他的心脏猛烈跳动几下,暗骂了一声:“妈的,这群狗东西!都是数典忘了祖宗的杂种!”

    他却不会说数典忘祖,只知道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立刻口中约束手下兵马不得乱动。顿时,南粤军这两个营的前哨立刻安静了下来。

    “检查武器!”

    “清点弹药!”

    口令声中,检查武器的铜号号音迅速在两个营方阵上空响起。兵丁们迅速从背上将自己的火铳取下来,解开上面的桐油布枪衣,开始检查火石和弹簧。

    来得却是勒克德浑手下总兵许友信的部下,马步兵马大约五千人,另有梅勒章京萨苏喀领着牛录章京马纳海、阿拉穆手下五百余名八旗兵丁压阵。

    许友信已经远远的看到了这一股南粤军的队伍在旷野之中列开了阵势,准备同自己野战。不由得裂开了大嘴笑了起来。

    “萨梅勒!您看这股南蛮,不正是螳臂当车?本官这就挥师冲上去,击溃这股南蛮,为我大清兵马拿下虹桥镇,打开往上海县的大道先祭旗!”

    许友信是江北四镇的降兵出身,作为流贼出身的他,在几个阵营当中已经不知道打过了几个来回了。对于战场火候的把握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在他看来,击溃南粤军这个小部队,也就等于打掉了虹桥镇守军的前哨,自己算是给清军旗开得胜,立了首功。然后,后面艰苦惨烈的攻坚战,他就可以不必去参加了。可以消消停停的躲在营帐里搂着江南女子,喝着热酒鲜汤,数着银元,看着自己的同僚们冒着南蛮的炮子弹丸用人命去铺攻进虹桥镇的道路。

    被他称为萨梅勒的梅勒章京萨苏喀,也是很得意的用手指抹了抹两撇焦黄色的小胡子,“许总兵,那就看你部下的精锐兵马了。你放心,本官的八旗兵丁精锐在你后面为你掠阵,以铁骑护住你的两翼。你只管放心冲杀的便是!”

    呼啸声中,两队八旗骑兵从清军的行军队伍两翼掠出,像两股狂暴的野火,从旷野之中越过。远远的,在清军进攻道路的两翼展开,隐约间对乌长青这两翼人马形成了半包围态势,同时也隔绝了乌长青向别的方向突围的道路。他如果不能挡住许友信的进攻,那就只能败退往虹桥镇,成为清军的开路先锋。

    驱赶敌人的溃败兵马,冲击自己的防线。这些手段已经是清军的常用战术了。

    距离不到二百步的位置上,清军骑兵停住了脚步。这个距离,已经是骑兵发起冲击前的最短距离了。再往前,就容易进入南粤军的火铳射击范围内。也就是在这个距离上,乌长青能够看得清楚这些清军骑兵的模样了。

    他们一个个明盔暗甲,每人都是内中镶嵌铁叶的棉甲,棉甲外面又有一件南中胸甲,每个人的棉甲上都能看到钉着粗大的铜钉。几个军官则是身披着三重甲胄,将整个人变得鼓鼓囊囊的。除了高高的铁盔红缨外,每人的衣甲都是鲜明异常,一看便是下江南后不久才穿在身上的。

    他们个个身材粗壮,稳稳策于马上,隐隐可见他们满带戾气的脸容,上面满是骄横之色。似乎奔得累了,又是这种潮湿阴冷的天气,他们身下的马匹不住打着响鼻,用马蹄刨着脚下湿漉漉的泥土。

    马背上长短粗细的挂着这些骑兵的各色武器,虎枪、八旗长枪,木柄精铁镰刀,长柄挑刀,虎牙刀,马弓,步弓,骨朵,斧头,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更有数十人的雨披里,胸前斜斜的挂着牛皮子药盒子。很明显,这些人还装备着骑兵用的短火铳。

    对于这数百骑兵的目的,乌长青一看便知。从侧翼保持对南粤军的威胁,窥视南粤军的态势。如果他们在面对许友信所部兵马的冲杀时出现了哪怕一点点阵势不稳的势头,这数百骑兵就会立刻像恶狗一样猛扑上来,以尖爪利牙撕扯他们的血肉。

    “哼!以为老子没有对付过骑兵?!”乌长青哼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只管命令炮队军官,“注意点你们对面的鞑子骑兵,把炮弹给我换成双份的霰弹!要是鞑子骑兵有什么动静,只管用大炮招呼!”

    也许就是担心南粤军阵型里那几门正对着清军骑兵的六磅炮对自己的杀伤力,八旗骑兵们将队形变得更加的稀疏。

    “两翼各自留下一队人监视鞑子骑兵,护卫火炮!其余的人,留下两队归营官调度,剩下的,加强到正面去!”

    面对着八旗骑兵的火炮,已经装填好了药包和霰弹,燧发机的发火绳就在炮长手里,黑乎乎的炮口平直的指向了八旗骑兵冲击道路的方向上。只要他们敢于冲击,立刻便会有数百枚栗子大小的热乎乎的小玩意来欢迎他们。

    正面,许友信已经挥动手中的令旗,督令部下军官和精兵们驱赶着那些南下过程中收容到营中的兵丁,“上去!上去!”

    “眼前就是虹桥镇了!虹桥镇是上海商贸区的门户,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镇子,里面已经富到了用粮米包来修筑炮垒,用成捆的上好精细棉布搭地堡的地步!”

    “打进虹桥镇,个个腰包鼓!”

    “打进上海县,放大假三天!”

    “大将军已经传下话来,哪一镇立下了首功,打进上海后,可以先进城放假三天!”

    各种颇具蛊惑人心效果的口号,被军官们半真半假的喊了出来,在许友信这一镇兵马的队形上空此起彼伏。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假话往往更容易被人去相信。这些口号,顿时在绿营兵当中得到了共鸣,许多人被近在眼前的财富,几乎唾手可得的劫掠烧杀奸淫行为刺激的两眼通红,脸上兴奋的泛起了红光。

    清军开始进攻。在阵阵的呐喊声中,他们的阵线缓缓前行。

    没有经过严格的队列训练,缺乏纪律约束的清军,自然不可能形成一条整齐的进攻线。但是,数千人缓缓压过来的那沉重的压力,还是让乌长青感觉到部下们身上那阵阵的紧张。

    “小子们!辫子兵来得不少啊!一、二、三、四。。。怕不是得有五六千人!咱们这边,可是只有不到两千人!一个人平均下来要开三次火铳!咱们怎么样,能扛得住吗?!”

    他有意的用这种比较轻松的口气来缓解部下这些刚刚从同各种山贼、叛乱土司兵马作战的环境中升级而来的新兵们内心的紧张情绪。

    “轰!”放列在方阵最前端角落的那门八磅炮几乎是顶着几个清兵的胸膛开火。

第七百七十章 淞沪之战(三)

    虹桥镇郊外,警备二十三旅乌长青所部两个营与清军前哨遭遇,发生遭遇战的消息,经过季昌明的快马,不到一个时辰便出现在了上海商贸区留守李华宝的面前。

    “这个乌长青,什么来历?他顶得住至少一倍以上清兵的冲击吗?何况,这只是清军的前哨,后面还有大队清兵跟进!”

    因为这是上海防御战的初战,对于军心士气的影响都极为重大。李华宝不得不格外的重视起这场规模不大,双方投入兵力加起来不超过一万人的战事。

    “乌长青,也是南粤军的老底子了!从日丽入伍,一直便在主公麾下南征北战。只不过,他这些年很少在中原作战。大多是在南洋、天竺、榜葛喇、缅甸等处辗转。去年积功成为团长,编入了警备二十三旅的序列当中。跟随着季昌明旅长开拔到了上海,这也是他在中原之地的首战。”一旁的军政司立刻如数家珍一般报出了乌长青的履历。

    “哦!他立了什么功?”李华宝立刻对这个乌长青有了兴趣。原因嘛,也很简单,这个家伙在南洋,在天竺,在榜葛喇都打过仗,但是,却一直都没有提拔得太快,这就说明这个叫乌长青的家伙没有进入他那几个弟弟的视野,也许是因为不受那几个弟弟的待见。但是,他又能一路积累军功上来,说明这厮还确实是有两把刷子,比较能打。让别人不好掩盖他的功劳。如果他李华宝能够收容乌长青进入自己的夹袋之中,那可是一举多得的好处。手里多了一个能够死心塌地为他卖命的将领自不必说,有识人之明的美名,他李华宝在南粤军将领之中的名望势必会更好。而且,还可以捎带着给那几个弟弟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么一个人物也在你们手下干过,如何没有被你们发现?!

    随着大家的年龄渐长,见识和视野日益开阔,李守汉的儿子们之间,各种明争暗斗也开始出现了。这一点,随着大儿子李华宇的阵亡,已经几乎是摆在了明面上的事情了。

    “回留守大人的话。去年,乌长青在天竺,担任帮统时,领着一营人出来巡哨。不想被一股叛乱土王的兵马设伏包围。他以不到一千余人的兵马,沉着应对,面对着数倍于他的天竺土著兵马,最后坚守到援军到来。斩杀千余级,俘虏二千余人,缴获骡马骆驼近千头,刀枪器械金银珠宝不计。也正是因为此事,我们找到了对那个土王开战的最佳借口,一举吞并了他。为主公开拓疆土近千里,丁壮人口近十万。他也就因此升为团长。”

    “这厮果然是有两下子!”李华宝在心里印证了自己的看法。他按捺住自己想要脱口而出的问话,“你们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升官这么慢?”只是缓缓的向军政司和参谋处营务处的诸多官员布置:“传话下去,只要乌长青这一战能够全身而退,本留守便拔擢他。可以担任预备旅的旅长!”

    “属下等谨记!”

    虽然按照南粤军的制度,旅长级别的军官必须要李守汉亲自任命,但是,李华宝的保举,也就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被保举之人的旅长官职了。

    虹桥郊外,乌长青已经同清兵交上了火。

    在那门六磅炮开火之前,清军的步兵已经开到了步弓可以射到的距离上。那乱糟糟的阵型,嘈杂的声浪,喧嚣和叫骂声,都给南粤军这两个营的兵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幸好有各级军官低声弹压着,才没有发生有那些撑不住气,扛不住压力的兵丁对着清军胡乱开火的情形发生。他们只管在甲长、队官的鼓励下,努力调整着呼吸,心中期盼着这些清兵尽快的进入火铳的射程之内,等待着长官发出的射击信号。

    虽然说,弓箭可以射得到的距离,火铳也可以,但是,追求最佳射击效果的南粤军,一般都是在敌军步兵进入四五十步的距离上才允许开火!好在平时严酷的军纪和多多少少的战场经历发挥了作用,虽是清兵们一步步逼近,在这种天气里有的人已经手心额头满是汗水,但还是一声不吭。只等待他们进入自己射程之内。不时又用余光观察一下龙头上的火石,希望它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影响自己立功。

    对面的清兵也是心中忐忑异常。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行进到了一百四五十步时,差不多就要有人沉不住气开火了。在他们的印象里,就算是南粤军素来号称精锐,不说对方的火器没等自己进入射程就忍不住胡乱开火。但是在这个距离上也多少会有些异常举动。但是,对面的军队就是那么静静的站立着,好像一群泥塑木雕一样。

    但是,战场上哪里容得他们多想。行军队伍己经进入百步距离了。巨大的压力和即将到来财富杀戮等等诸多因素让清军队伍里齐齐的发出一声暴喝,清兵们齐声呐喊,加快脚步,往乌长青的正面猛冲过去。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就是现在!

    炮队的指挥猛地一声大喝:“开火!”

    两门六磅炮的炮口喷吐出巨大的白色烟雾和转瞬即逝的红色火焰。让几名距离他们最近,已经跃跃欲试准备上来夺取这两门炮立功的清兵顿时平飞了出去!等到躯体落地之时,已经被密集的霰弹打成了一团破烂不堪的血肉。

    “开炮!”

    这两门炮的发言,揭开了炮队的火力序幕。似乎同一时间两翼的几门火炮一片震耳欲聋的炮响,一大片的烟雾腾起,一群群呼啸的霰弹弹丸,夹杂着划破空气时的尖锐哨音,虽然人类的耳朵听不见,但是,那些战马却听得清清楚楚。这种声音,就像是这些弹丸小恶魔发出的阵阵狞笑声!

    不到九十米的距离上,六磅炮水平放置,双份的霰弹发射,对方又是快速运动的密集队形,这个杀伤力,杀伤效果,不用不厚道的作者来给大家详细描述了吧?

    这几门六磅炮的发言,不但打得几十个清兵血肉之躯变成了破烂一团,更是将那些被各种欲望催动得两眼通红的清军士兵给了当头一棒!让他们蓦然间发现,对面的敌人不是那些能够让他们任意屠戮劫掠的商贾财东,更不是善良的平民百姓。而是手里握着铳炮刀枪,战斗力比他们更胜一筹的狠角色!

    想到了这一点,顿时,方才气势汹汹的进攻队伍,登时停滞了一下,仿佛是被一棒子打下去的恶狗一下,原本张牙舞爪的势头顿时停止了。突然,似乎是被秋雨秋风吹醒了疯狂的头脑一样,许多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声,调头便沿着来路狂奔而去。

    如果说这些沿途被多铎招降纳叛收编的各路降兵属于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那么在队列后面监督,在两翼侧应的八旗骑兵的表现,也有些让人失望了。

    炮口喷吐出的火焰,浓烟,巨大声响,以及自家军队里血肉横飞的场面,也让在两翼冷眼窥视战场的二三百骑八旗骑兵也有些突兀。胯下的战马,大多也是没有经历过这么简单血腥暴力的场面,被炮口发射出的浓烟烈火巨响一惊,几十匹战马不由得一阵嘶鸣,开始向后退去。马上的骑手们,一边吆喝着坐骑,一边悄悄的向后移动着。

    自从渡过黄河以来,一直都是打的顺风仗,许多城池只需在城下将旗帜展开,摘下铁盔露出金钱鼠尾辫子,便可以进城之后子女玉帛予取予求。这种城池还算是好的,至少还是等到了清兵兵临城下。大量的州县城池,都是在清军距离在数十里上百里之外,便派人前往军中联络投降,并且,在城中更换了旗帜,宣布自己已经是大清皇帝的人了!

    能够轻易得来的子女玉帛,为什么要用命去拼呢?只要能够打下眼前的城池,那么,城池里面的粮食财物子女玉帛,还不是由得咱们来随意搬取?拼命的事,还是让那些汉人降兵去办吧!

    这样的想法,在过江之后更是在清军八旗部队当中迅速蔓延开来。今天又遇到了这么扎手的敌人,不由得这数百名八旗骑兵纷纷的向后退去,将战线向后退却了至少一箭之地。躲在一旁看着南粤军同绿营兵展开厮杀。

    趁他病,要他命!

    “第一列!上前!开火!”

    眼看着清兵的队列出现了崩溃的迹象,这个时候乌长青再不动手,那他就是宋襄公了。也别想着在南粤军里有所发展了。

    一连串冷酷的口令响起,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火铳声一叠连声响起。火铳声中,几个原本冲在最前面的选锋,身上披着铁甲,手中擎着皮盾的精兵被背后飞来的弹丸击中!弹丸轻松破开了他们身上破烂的铁甲,将甲叶子打得飞了起来。随着身上冒出一股股血花,这几个选锋踉跄着被一个个打翻在地。

    “第一列,蹲下!第二列,开火!”

    “放!”

    根本来不及多想,第一排火铳兵半蹲着清理自己的火铳,检查火石,装填弹药,第二排又接着上前,数百支火铳对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清兵,根本不用怎么瞄准,只要扣动板机,在六十步这个距离上,清兵们猬集成一团的逃跑队伍,只要火铳响起,队伍里就会有人惨叫一声倒下。而倒下的人,更加剧了队伍的溃散奔逃速度。

    背后的南粤军队列上空,因为数百支火铳连续发射,已经凝结了一团浓密的灰白色烟雾,同空中的水汽相结合,凝结成了一团似雾非雾,似烟非烟的物事,在溃退的清军士兵眼里,这团带着硫磺硝石燃烧后味道的东西,无疑是牛头马面手执勾魂牌从十八层幽冥地狱里出来索命时的妖风一般相仿!

    他们的队伍里要是有西方传教士的话,说不定会更正他们这种错误认识,“魔鬼!地狱里的魔鬼撒旦出场时,都是带着一团硫磺味道的臭气的!”

    “放!”

    背后的那团烟雾里,再次传来了魔鬼的吼叫声。

    第二排火铳兵原地停止,清理火铳,装填弹药。第三排火铳兵上前,又是大股的硝烟喷射而出,一个个正在发足狂奔的清兵,尖叫着被向前打倒在地!弹丸破开他们的衣甲,急速地在他们体内翻滚着,将他们的内脏搅成一坨稀烂。

    “第一列,上铳刺!准备冲!”

    第一列早已装填完毕,正在那里等待着命令。听得长官口令,立刻从腰间将套筒铳刺抽出,嗒嗒两声,将铳刺安装完毕。

    “第一列全体!预备用刺”

    “呼!哈!”第一列的兵丁们齐声高喊,安装条令规定,将火铳平端在手,铳刺斜斜向上指去,恰好是人的头脸位置,前腿弓,后腿绷,随时准备向前跃起。

    “杀!”

    烟雾之中,近千柄铳刺突然杀出。这幅景象带给清兵的冲击无疑是摧毁性的。原本已经被炮击和火铳轰击打得失魂落魄的他们,哪里想得到会有这样的事?!在他们看来,这上千人端着仿佛是地狱之门骤然打开,无数的修罗恶鬼从中杀出,呼喊嗥叫着来人间掠取自己的血食一般!

    这还了得!

    一声发喊,这些绿营兵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众人纷纷推搡着阻挡自己逃命的一切障碍物,管他是袍泽兄弟还是各级长官,或者是辎重车辆,只要挡着老子,那就一律到一边去!同身后明晃晃二尺长的铳刺比起来,即将面对的军棍又算得了什么?何况,这么多人一起逃,法不责众嘛!就在这一瞬间,很多人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头顶上的帽子被风吹得头皮有些冷飕飕的,他们仿佛回到了当初打着大明旗号吃粮当兵时那种一触即溃千里的时候。

    乱哄哄的向前跑了不到一里,许多人跑路或者说是战场转进的技能尚未完成热身,还刚刚只看到了总兵大人的旗阵,还没有将总兵大人许友信的本阵冲散,并且裹挟着他一起溃逃。对面的情况,让这些败兵们迅速知道了自己如今的身份,现在你们是清兵,不再是大明兵马了!

    从侧翼被南粤军的铳炮威胁着撤回本阵的数百八旗骑兵,从败兵的两翼突然冲了过来,隔断了他们的溃逃路线,将他们与梅勒章京萨苏喀和总兵大人许友信隔开。

    另有数十精悍骑兵策马冲进败兵行列之中,手中八旗长枪、虎枪齐出猛刺,顿时在溃兵队伍当中溅起了数十朵绽放的血花。鲜血、死亡和暴力行为,顿时让这些溃兵们意识到,再跑,可能面临的就不是军棍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自己可能会成为那个给猴子看的鸡。

    “马纳海、阿拉穆!”萨苏喀冷酷残忍的声音从唇间发出。

    “奴才在!”

    “你们带着手下的奴才上去,在许总兵这些败回来的兵丁当中执行军法!败兵当中所有的哨官以下军官尽数给本梅勒章京砍了!余下的人,有官职的,每人赏二十鞭子,带队冲锋!普通兵丁,每人十鞭子!”

    数十颗各级官佐的人头被八旗兵们用长枪挑在枪尖上,策马在许友信的这一镇兵马面前缓缓而过,为得便是让他们看到,临阵脱逃是个什么下场!

    “当年本官跟着摄政王爷在塔山,能够面对着李华梅的漫天炮火,数十万精锐敢战之士不落下风,靠得就是这连坐法!当年,摄政王便有话,哪个退便杀哪个!兵丁退便杀兵丁,官长退便杀官长!这才领着我们这般奴才守住了塔山险地!让那李华梅恨恨而去!如今本官便领着你们,一样的执行这套章程,区区的一个上海县又算得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秋风秋雨实在的寒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萨苏喀梅勒章京在马背上大肆吹嘘自己当年在塔山的英雄事迹,在绿营当中率先推行连坐法的时候,他身边的家奴却发现,在提到李华梅、塔山等字眼的时候,主子那条在塔山受过伤的右腿,不由自主的在马镫里一阵阵战抖。

    在长枪大斧和银元的刺激之下,不消半柱香的时间,许友信便将已经面如土色,如同一群泥胎木偶一般的兵丁整队完毕,再度向虹桥镇方向开了过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群杀星最好是趁着刚才我们溃败下去那会,也见好就收,撤退回了虹桥镇。那我们就可以在镇外扎营,休息,吃晚饭,等着大队人马开来之后再攻城了!”

    许多的兵丁官佐一边行军,一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但是,事与愿违。

    当大队人马开到了方才交火的位置时,果然乌长青已经率队向后退去。不过,却没有退入虹桥镇中,而是在镇外一里半地的位置上,列开了阵势,正好整以暇的等着清军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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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一章 淞沪之战(四)

    “妈的!又是这一套!”

    不管是萨苏喀通过望远镜,还是马纳海、阿拉穆两个牛录章京和许友信以及他的部下军官靠着一双肉眼都能看得到,不远处的乌长青所部兵马,依托着虹桥镇的城墙,在城池外围又列开了阵势。

    只不过,方才的清军溃退,给乌长青争取到了向后撤退和重新布置防线的时间。

    他谢绝了季昌明让他率部撤进城内休整的好意。只是要求季昌明把他部下的两个步兵营和一个炮队营开拔出城外,并且安排民夫在城外紧急赶修一道工事。

    “不要特别牢固,能够让兄弟们遮住身子的一道胸墙就可以了!”

    于是,在萨苏喀、许友信等清军将官们看来,这个战术便是老调重弹。只不过,萨苏喀想起了河西务、塔山等几次与南粤军的正面交手,那几次,南粤军或是依托工事,给予清军重大杀伤。或是依托、改造工事,步步为营,给清军很大的压力。

    如今,一道半人多高的弧形胸墙,已经隐约成型,南粤军队伍后面,上千名民夫、辅兵正在手脚不停的从城上的坡道上搬运麻布包下来,用这些硕大沉重的口袋垒砌起一道胸墙。偶尔有些东西从麻布包的缝隙里漏了出来,洒在地上,星星点点的形成了一条虚线。

    “狗日的南蛮子,果然富裕!居然用上好的大米来修工事!”

    无数的清军官兵也发现了这一幕,在心中咒骂着。这个举动,无疑是给清兵做了临战动员。

    乌长青似乎也很托大,方才的胜利可能让他轻视了清军。他将自己的部队背靠着这道胸墙由南向北面朝西列开阵势。三个步兵营列成了三道薄薄的线列,步兵营与步兵营之间炮队营的火炮放列在营队形的两翼稍稍靠前一些的位置上。另一个步兵营和他手里的近卫队、骑兵通信队、辎重队则是在胸墙后面持枪站立,作为预备队使用。另有数十辆似乎是辎重车的车辆在他们身后列开,想来,不是辎重车便是卫生队的车辆。

    这么近的距离,双方的兵力和配置都是看得清清楚楚。萨苏喀冷笑了一声,转过脸来对着距离自己织金龙纛不过一臂距离的许友信笑道“以我来看,这个南蛮带兵官也不过如此!刚刚占了点小便宜,便如此托大。工事未曾完备便胆敢与我大清兵正面野战。而且,许总兵,你来看!”

    他用马鞭指着胸墙背后的那道正在使用的坡道,“这条坡道,想必是为了与城外守军相呼应而修筑而成。虽然此时看颇为粗糙,尚未完工。但是也可以拿来用了!你若是击溃了眼前这股南蛮,那便可以用这条坡道为饵,引诱南蛮与我大清兵马争夺这条入城道路!”

    “大人久经沙场,明见万里。说得是!末将也是这么想的!”

    “马纳海!”

    “奴才在!”

    “派人拿着本梅勒的令箭去催后路兵马,让他们火速携带火炮前来!”

    在他的喝令下,清军阵中蹄声响起,传令兵往来驰骋,一队队的清军出阵而来。(没办法,这些前明军投降过来的兵马,已经退化到了无法通过旗帜、金鼓、号角来传达命令,彼此联络的水平了。)

    一队队的清兵在阵前排成密集的阵形。摆在最前面的,是一千多的弓箭手、火铳兵,火铳兵在前,弓箭手在后。他们的任务就是与南粤军的火铳对射,为后面的兵马争取时间和空间。只要他们能够消耗南粤军火铳兵的弹药,让他们开上两铳,后面的长枪兵和刀盾兵就会杀到,与南粤军展开肉搏。

    在这一千多人后面,则是更多的刀盾兵、长枪兵。刀盾兵一色的都是许友信部下的老兵组成,基本上身上都有甲胄,头上都带着铁盔。而长枪兵就寒掺的许多了,大多数身上只有一件未镶铁棉甲,头上只有一顶毡帽。也难怪,这些人大多数是南下过程中沿途裹挟强拉的壮丁,属于炮灰中的炮灰。这些人,在军头们看来,塞给他们一根绑着生铁打成的矛头的木棍就可以,反正都是用来冲阵爬城的,谁会把好的刀枪器械甲胄给他们?

    接近两千的长枪兵,在官长的拳打脚踢马鞭咒骂之下,勉强保持着队形没有放羊。缓缓的额跟在弓箭手火铳兵的后面行进。在他们身后,是不到一千人的刀盾兵,刀盾兵的队伍就严整多了,毕竟算是许友信这一镇兵马的精锐。在他们后面。蹄声嘚嘚,数百骑骑兵作为突击力量和督战队,手中的长刀大斧雪亮。

    雨已经停了,但是秋风更为寒冷。伴随着清兵步骑缓缓逼来,在这虹桥镇外的旷野上,显得越发的肃杀之气浓厚。

    大战即将要来临,站在胸墙后自己的认旗下的乌长青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看看身旁的士兵们,个个紧闭着嘴唇,咬紧牙关,显得面孔都有些扭曲了。在他的周边寂静无声,只有人们拼命压制的细微呼吸声,还转瞬便被秋风撕扯得无影无踪了。

    通过那些不太醒目的地面标识物,乌长青和城头的季昌明都能很清晰的判断出清兵距离自己的位置距离大概多少。

    眨眼间最前面的那些弓箭手们已经向前行进了百余步,他们五官轮廓已经依稀可以分辨出来,这就证明,这些仅身披棉甲,或是身披镶铁棉甲的清兵己经处于南粤军火炮的有效打击范围之内。

    如果此时是严冬时节,乌长青早已下令开炮。但是,如今刚刚停了雨水,地面正是一片的湿滑烂泥,实心炮弹的弹跳杀伤力被降到了最低。所以,必须要将敌人放得越近越好,才能充分发挥出大炮的威力来。

    看看清军又向前行军了二百余步,已经能够清晰的分辨出士兵的眉眼了,乌长青果断的向下挥动手中的令旗。

    “炮队,开炮!”

    早已装填好了炮弹并且剪短了引信的炮队,立刻开始发言。

    隆隆声如巨雷般滚过,阵阵灰白色烟雾升腾而起,一阵阵炮弹的呼啸,往清军队形当中飞去。在这个距离上,放列在乌长青团防线上的十几门六磅炮基本上采取的都是平射方式,此时的炮弹弹道大约是一条直线。只要肉眼看得到的,火炮都可以可以打得到。

    呼啸声中,一个个滚烫的数斤重铁球砸在了清军队形当中。铁球在人群之中横冲而过,直接带出一条血路。随炮打出的十几个小弹更是四下乱窜,一个个清兵惨叫滚倒在地。

    可惜的是,清兵队形当中虽然起了一阵骚动,但是,却大体无事,依旧是缓缓行军过来。地面湿滑泥泞,炮弹着地后无法弹跳,无法进行二次杀伤。

    “不许乱!冲上去!只要靠近了,弓箭能够射的到,南蛮的大炮就伤不到你了!”除了天气帮助了清兵之外,队伍当中那些声嘶力竭拼命弹压的军官们,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没有他们的喝骂制止,只怕这些弓箭手和火铳兵,早已奔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中的秋雨不再飘落,落在人们脸上、身上的,是介乎于雨水和冰碴之间的霰。这东西,很多地方俗语里将它称呼为雪米或者是米雪,也是很清楚的将它归入到了雪的旁支近亲当中。它的到来,标志着天气开始进一步的寒冷,降温开始了。

    星星点点落在清军进攻队形里的雪米,打湿了他们的红缨,打湿了他们的刀枪穗子,打湿了他们的衣服甲胄鞋子。很快,这些雪米将会和他们的血肉一道,湿润脚下的土地。

    这雪米的落下,却对南粤军来说精神为之一振!不是说南粤军不惧怕风雪,相反的,军队主要组成部分都是来自温暖地带甚至是亚热带、热带地区的人们,对于寒冷有着骨头里的畏惧。但是,在大量御寒衣物装备的加持下,他们现在却是在内心欢呼雀跃“下吧!赶紧的下吧!越大越好,越多越好!最好能够马上就把地面冻得硬邦邦的,也好让你们这群鞑子好好的吃吃咱们的热炮弹!”

    “让这帮尼堪们快点!不然这么磨磨蹭蹭的,到时候火药受了潮湿,打不响了,这次进攻就又是白搭功夫了!”牛录章京马纳海手中拎着一柄短柄月牙斧子,在口中叫骂不止。

    “莫要慌!只要冲上去就可以!”萨苏喀算是比马纳海这些中下级军官们老谋深算的多了,也阴险狡诈了许多。他也知道,许友信这支兵,是无论如何也打不下虹桥镇的。但是,能够用几千投降的绿营兵来换取南粤军的阵地情况,了解他们的战术战法,弄清他们的火力配备,消耗一些他们的弹药,顺便杀伤几个,这种事,何乐而不为?难道真的是觉得摄政王主子的银子、粮食多得用不完,必须要拿来养活这些废物?有那些钱粮,咱们多铸造几门火炮好不好?

    “起立!”

    看着清军的最前列已经进入了三磅炮的射程,营属火炮的六磅炮、八磅炮炮弹已经落到了清军的队列中间部分。这个时候,乌长青命令各营的营官下令,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官兵们,轰隆一声站起身来,不用官长命令,便开始自觉检查手中的武器。龙头,扳机,火石是否能够正常的打火击发,弹簧是不是受了潮湿,影响发挥。铳口的防尘帽是不是被拔掉了等等。

    “……五百步……四百五十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五十步……”

    炮队的观测手们。不断的根据各种早已提前标定好的参照物,报出清军与南粤军阵线的距离,让炮队的袍泽们调整炮口的仰角和标尺等诸元设定。

    伴随着他们报出来的距离,炮长们几乎是肌肉记忆形成的本能,发出一连串的动作和口令。在他的口令之下,弹药手们用硕大的背篓将药包、炮弹搬运到炮位上,装填手按照炮长的口令,装填药包,再用推杆夯筑几下,确保在炮膛底部了,这才将炮弹缓缓的送入炮膛,再用推弹杆推送到位。

    紧接着,便是炮队阵地上一道道耀眼的火焰跳跃闪过,一股股白烟腾起,一枚枚炮弹呼啸而出,那些正在冲锋的清军接着就会看到一个个火热的铁球旋转着向他们劈面砸来。

    这里面,表现最为疯狂的,便是那些大佛郎机。一门佛郎机,配备着十枚子铳。这些子铳,可以在短时间内保证火力的延续性。连绵不断的将一枚枚炮子发射到清军队列当中。

    所有的子铳中,装填的炮子基本上和婴儿的拳头相仿,不为了一炮能够打死几个,只是要将拦阻在射击弹道上物体击穿就可以!试想一下,在二三百步的距离上,不论你是穿了几层甲胄,一颗迎面飞来高速旋转的铁球,都会在你身体上击出一个巨大的血洞,断没有活命的道理。就算是你命大,没有被正面击中,但是,这东西从你身旁掠过,蹭上一下,挨上一下,大多不会死。但你会因为伤势在床上辗转哀嚎,惨不忍睹。

    一枚炮弹从清军的队列头顶掠过,让几个清兵的头顶感受到了一瞬间的炽热,这稍纵即逝的炽热,让他们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从人间到地狱,又从地狱的鬼门关口爬到了人间的地板上的感觉。

    但是,在他们队列后面骑在马上压阵督战的军官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原本骑在马上挥动着皮鞭呼喝叫骂鞭笞士卒的一名营官,被这枚炮子从身边掠过,起初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当他想挥动手中的马鞭时,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和马鞭一道掉在了地上。这才赫然发现,刚才那枚炮子,将他的半截手臂已经带走了!顿时,他抱着自己的残肢哀嚎起来!

    但是,同他的同僚们相比,他又算是极为幸运的。炮弹只是带走了他的小半截手臂,而他的左翼右翼的同僚,一颗炮弹直接将左翼那个营的营官头颅砸成了一团红白混杂的物事,披着三层重甲的尸身仍端坐于马背上,无头的脖子如喷泉般射出大股大股的血花。身躯则是拼命地扭动着。好一阵过后,这无头的尸身才轰然落于马下。

    一颗铁球则是直接将一个营官的身躯上打出一个巨大血洞,一团硕大的血肉包裹在铁球上,飞出了好几米远。

    一名军官倒是机灵的很,见几个同僚都是因为骑在马上,不幸成为了炮弹的首选打击目标,立刻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被几名亲兵护卫在中间,认为这样会万无一失。但是,一颗炮弹在落在人群中,将他面前的队伍砸开了一个缺口后,向前跳动了一下,直接擦着他的右脸横着而过,他的鼻子被打掉,右侧颧骨粉碎,带动半边嘴唇还有牙齿全没了。整个右侧的脸被硬生生的砸了进去!他下意识摸一下脸,发现手上满是血肉骨头渣子,顿时发出非人的狂叫。

    如果不是队伍后方的数百名八旗骑兵手执大刀长枪利斧压阵督战,在这样的炮火下,这样的死伤情况前,只怕这支绿营兵早已崩溃了数次了!

    就算是这样,在远处观战的许友信,已经心疼的快要从马上掉下来了!这些兵马,虽然那些长枪兵是他沿途裹胁来的壮丁溃兵散兵游勇之类的角色,可是那些弓箭手火铳兵刀盾兵却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底。这一下损失了,以后可怎么办?!

    “不要怕!只管冲上去!打了一轮炮,至少要有一刻不能开火!正好冲上去攻破他们!”萨苏喀梅勒却是丝毫不以这点子伤亡代价为意。

    两轮炮火射击后,火炮齐射变成了轮流射击,为了防止炮身过热,火炮的射击间隔拉开。

    “南蛮的大炮不行了!给老子冲上去!谁先上去,赏银元十块!杀一个南蛮,赏银元二十块!哪个敢畏缩不前,就地砍了!”在队列当中督战的军官们趁机挥动着宝剑,胡萝卜加大棒的一起上了。

    见对面的炮火渐渐稀疏下来,己方的队伍也距离越来越近,清军队伍里的弓箭手和火铳手们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有箭矢开始在空中掠过,飞向南粤军的队列。

    “一百五十步!检查火铳!”

    “一百二十步!第一列,蹲姿!第二列,立姿!火铳准备!”

    “八十步!火炮停止射击!”

    在六十步的距离上,清军的火铳手们停住了脚步,开始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向着对面的南粤军开火。弓箭手们则是列阵开始抛射。密集的箭矢,从两军间隔的开阔地上空掠过,落在了南粤军的阵型内。

    一时间,砰砰砰,噗噗噗,叮叮当当的声音在人们耳中交汇成一片混乱的声响。火铳发射声,箭矢射中人身体发出的闷响,箭矢落在头盔上、胸甲上发出的撞击声,和受伤者发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好在天气潮湿,箭矢弓弦都被雨水打湿了,威力大减。饶是如此,也不断的有人倒地,被卫生营的兵丁抬下去,他的位置迅速的被人填补上。

    “六十步!开火!”

    密集的火铳声连绵不断的响起,浓密的灰白色烟雾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屏障。

    。

第七百七十二章 他们读过战国策?

    整个长江出海口周围的冲击平原,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战场。以上海县为中心,青浦、金山、嘉定、奉贤,宝山,甚至更远一些的太仓,到处都是枪炮声,喊杀声,到处都是硝烟,到处都是烈火,到处都是清军和南粤军的营垒。千百面旗帜不停的被旗手擎在手中,转眼间又倒在炮火里。

    长江上,从上游的镇江、南通州一带顺流而下的清军船队,密密麻麻,帆樯如云,遮蔽了几乎整个江面。向着长江出海口江心的崇明岛冲击而来!这里,是南粤军的水师营地,如果这里被清军控制,可以说,南粤军的退路和生路就被清军切断,成为了困守死地的瓮中之鳖。

    不论是陆路上的,还是在长江里的清军,任何一路人马都是以百倍的疯狂向前猛扑。原因嘛,也很简单。四个字,“升官发财!”

    勒克德浑到了上海前线。

    不等安营完毕,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将许友信、萨苏喀梅勒等人请来见面。

    当八名亲兵将两个人用门板抬来时,不由得勒克德浑手下的将领军官们个个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不是没见过死伤之人,也不是没见过杀得尸山血海的场面。但是,自从清军入关以来,特别是多铎渡过黄河以来,总兵、梅勒这一个级别的将领,不要说受伤,便是亲临战场的机会都是凤毛麟角。大多数都是在营寨之中指挥,等着前方传来胜利的好消息,然后,进城,劫掠,分赃,享受子女玉帛。

    可是,今天,在他们面前的许友信和萨苏喀二人的惨状,无声的告诉他们,战争还在进行当中。这头以人命为食物的凶兽,刚刚吃了些开胃的点心而已。

    门板上,许友信的一条胳膊被炮子击中,手肘以下,尽数被军医截了下去。“不然血止不住不说,回头伤口溃烂化脓,也一样会要了许大人的命。”身上除了几处的铳刺所伤之外,另有大片的烧伤,大腿上被火铳的弹丸击中,用厚厚的棉布包裹着。

    在他旁边的萨苏喀梅勒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许友信的伤是涵盖了几乎现在这个时代战场上能够受的各个种类,他甚至还被受惊的骡马踩断了脚腕的骨头。而萨苏喀梅勒,则是在受伤的惨烈程度上取胜。

    如果不是有人告诉勒克德浑,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堆在门板上血肉模糊的破烂就是曾经意气风发威风八面的萨苏喀!“萨大人是率队冲锋时,被南蛮的六磅炮霰弹击中。幸好萨大人骑术高超,提起了马缰绳,战马人立起来,为他挡住了不少炮子。不然,萨大人的情形只怕会更糟。”

    已经很糟了!还会更糟到什么地方去?!勒克德浑心中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在骂谁。在他勒克德浑看来,萨苏喀除了脸上的五官还能勉强辨认出原先的形状之外,从脖子以下,几乎都是被炮子打烂了的。

    “幸好是战马挡了一下,萨大人身上又是披着重甲。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不过,郎中说,只怕救得了伤,救不了命。萨大人这辈子,估计很难自己行走了。”这话说得很是婉转。勒克德浑鼻孔里哼了一声,命人掀开萨苏喀身上的被子,被子下面,萨苏喀的小腿、脚也是血肉模糊,虽然经过了郎中的处理,但是,以勒克德浑的眼光、经验来看,只怕不止一发霰弹和萨苏喀的两只脚发生了接触。他的脚基本上已经被打烂了。

    那一天,在虹桥镇外,许友信、萨苏喀率部与乌长青所部激战。结果,被乌长青依托阵地固守,不断的发起小突击、小反攻的战术打得痛苦不堪。最后,二人更是发起性子,率领手下残余兵马发起冲锋。不料想双双被炮火打落马下,被手下人冒死抢回。

    虹桥镇外,尸横累累,断枪残旗,破车死马,比比皆是。如果不是清军的后续部队跟进的及时,不像他们在明军时那样败不相救,只怕今天勒克德浑见到的,就是挂在虹桥镇城头上的尸首了。

    即便是如此,许友信的这一镇兵马几千人马,以及萨苏喀手下的数百八旗满洲兵,业已伤亡殆尽。如果按照前明军的惯例,许友信足可以因为作战太过于卖力气,损失过大,导致手中没有了实力而被朝廷斩首示众。

    “本王问尔等,他二人的伤可还有得救?”勒克德浑森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响。

    “回主子,奴才们将许将军、萨大人抢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命郎中不惜血本的救治,前后用了近百个救命包。这才算是缓解了他二人的伤势。主子如果不信,您请看,往常这么重的伤,只怕早就伤口化了脓,人开始发高烧。可您看眼下二位大人的情形,除了伤口处微微有些发热之外,并无别的症状,也就是因为失血过多,才导致时常昏迷的。”在许友信与萨苏喀低微的呻吟声中,郎中头领壮着胆子向勒克德浑禀告二人的伤情。

    “好!本王便以大将军的身份号令全军!一、许友信、萨苏喀二人作战英勇果敢,皆有功劳!二人回松江府养伤,所部一并到松江府休整补充!所需兵员由全军统筹补充!二、许友信伤愈后,即以江南提督身份,出镇苏松太地区!开府苏州!并报请朝廷,给他封爵位!萨苏喀那是八旗满洲子弟,官位本王不敢擅自做主,这就上本给摄政王,升他为本旗固山额真!加一个前程!你们回去查查,他的本身世职是什么,牛录章京还是甲喇章京,不管是什么,一律都给本王照着加两级上本!”

    “许友信、萨苏喀二人,各自发给五万银子作为养伤费用。二人所部休整补充期间,粮饷全数照发!二人所部阵亡受伤兵丁官佐,一律加倍抚恤!等许友信这厮伤痊愈之后,本王问问他,愿不愿意做本王的旗下人!本王准备收他做本王的奴才!若是他二人不幸伤重不治,那他二人的功劳,赏赐,本王便向摄政王爷请道恩旨,由他们的儿子承袭便是!”

    勒克德浑一连串的命令,打得在场的人们头晕眼花。没办法,他这套组合拳看似没什么章法,但是,拳拳都打在了要害上了!许友信一个打光了部下兵马的降将,不但没有因为作战失利的罪名而被推出去斩首示众,反而升了官,而且还是这江南最为富庶的苏松太地区!而且还要被册封爵位?!打光了的兵马,大将军也说了,建制仍然还在,补充齐全了新兵,便是他这个江南提督的本部。在他养伤期间,他可以合法的大吃特吃空额,反正兵马钱粮照着原样发给他!这一场死命、拼命仗打下来,官职、地盘、银子、兵马实力都有了,还担心什么?!更让人羡慕的眼珠子都要发红的是,如果他侥幸不死,除了上面这些好处之外,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八旗旗下人了。而且还是勒克德浑的包衣奴才!这等好事,就是因为他打了一场狠仗而得来的!

    在场的新附军将领们,在许友信这个活生生的榜样面前,暗暗的下定了决心。再有作战,不论是打哪里,都要全力以赴,出死力去打!

    “给本王传令下去!一旦攻破上海县,所有缴获的财货物资,一半由各营各部分配!算是本王给尔等的赏赐!”又是一道让所有人疯狂的命令。

    勒克德浑对许友信的处置手段,让整个清军士气大振!对南粤军各处要点的攻击也变得愈加疯狂起来!

    没有不透风的墙,当镇守上海的李华梅、李华宝姐弟二人面对着清军近乎于疯狂的攻势而不解,好不容易从俘虏口中得知了这种打了鸡血的行为根源是来自勒克德浑给部下所有的将领们树立了一个好榜样之后,不由得姐弟二人长叹一声,“想不到,勒克德浑这种没怎么读过汉家典籍的辽贼头目,居然也能玩得出千金买马骨的手段来!”

    千金马骨的典故,出自《战国策??燕策一》讲的是公元前314年,燕国发生了内乱,临近的齐国乘机出兵,侵占了燕国的部分领土。

    燕昭王当了国君以后,他消除了内乱,决心招纳天下有才能的人,振兴燕国,夺回失去的土地。虽然燕昭王有这样的号召,但并没有多少人投奔他。于是,燕昭王就去向一个叫郭隗的人请教,怎样才能得到贤良的人。

    郭隗给燕昭王讲了一个故事说:从前有一位国君,愿意用千金买一匹千里马。可是3年过去了,千里马也没有买到。这位国君手下有一位不出名的人,自告奋勇请求去买千里马,国君同意了。这个人用了3个月的时间,打听到某处人家有一匹良马。可是,等他赶到这一家时,马已经死了。于是,他就用500金买了马的骨头,回去献给国君。国君看了用很贵的价钱买的马骨头,很不高兴。买马骨的人却说,我这样做,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大王您是真心实意地想出高价钱买马,并不是欺骗别人。果然,不到一年时间,就有人送来了3匹千里马。

    郭隗讲完上面的故事,又对燕昭王说:“大王要是真心想得人才,也要像买千里马的国君那样,让天下人知道你是真心求贤。你可以先从我开始,人们看到像我这样的人都能得到重用,比我更有才能的人就会来投奔你。”燕昭王认为有理,就拜郭隗为师,还给他优厚的俸禄。并让他修筑了“黄金台”,作为招纳天下贤士人才的地方。消息传出去不久,就有一些有才干的名人贤士纷纷前来,表示愿意帮助燕昭王治理国家。经过20多年的努力,燕国终于强盛起来,终于打败了齐国,夺回了被占领的土地。这才有了后面的乐毅连下齐国七十余城,只剩下即墨和莒县两个城池,田单用火牛计一举击败燕国军队,成功复国的后续桥段。(也就是因为这点意义,校长当了岛主之后,最愿意题词的就是“勿忘在莒”等词语,不光是这个,连他的年度军队大戏都是以莒光命名。还有什么汉光军演,内中意味都是大同小异。但是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当得岛主?)

    (燕昭王收拾残破之燕而即位,乃卑身厚币往见郭隗先生曰:“齐因吾国之乱而破燕,孤知燕小力少不足以报。愿得贤士与之共执国政,以雪先王之耻,孤之愿也。敢问以国报仇者奈何?”隗曰:“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奴役处。折节而事受其学者,则胜己百倍者至;先劳而后息,不耻下问求教不止,则胜己十倍者至;人劳己劳,则若己者至;凭几据杖,颐指气使,则厮役之人至;若暴虐粗野,随意呵斥,则徒隶之人至矣。此古代招贤致士之法也。王诚博选国中之贤者而朝其门下,天下之士闻王朝其贤者,必趋于燕矣。”王曰:“寡人将朝谁而可矣?”隗曰:“臣闻古之君人有以千金求千里马者,三年未得。有人愿为其君求之,至三月后方寻得一千里马,然马已死。其人乃以五百金购其首,归以报君。君大怒曰:所求者生马,安可以此死马而费五百金乎?其人对曰:死马尚且值五百金,况生马乎?天下必以王能重金购马,今马当至矣。果然年余左右,千里马相继而至者三。今王诚欲招贤,请先从隗始。隗且见用,况贤于隗者乎?岂因千里之远而不至乎?”昭王乃为隗筑建宫室而师事之。于是乐毅等贤者争相至燕,燕国大治,遂以乐毅为将伐齐,齐兵大败。)

    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眼睛和头脑早已被勒克德浑许下的高额赏格刺激的通红的清军,李华梅和李华宝也只能是督率手下的水陆各部,坚定而热情的用火药、炮子、弹丸和手榴弹来招呼他们。

    “阿姐,你说这鞑子头目勒克德浑,是不是也读过战国策呢?”在上海县的天后宫行辕,指挥战斗间隙,李华宝大为不解的发问。

    “唉!你不记得父王曾经说过,有三种人不可读书,一是钻进故纸堆里寻章摘句做个蠹虫的人不可读书。二是读了书干坏事的人不可读书,这种人,读了书只是他作恶的手段和工具,就像是盗匪手中的刀枪一样。第三是天分高的人不能读书,因为天分高,读了书,不但不能帮他的忙,反而容易坏了他的事。父王当年还将汉高祖刘邦和大明太祖朱元璋拿出来做例子。他们二人都是读书少的人,因为读书少,所以行事顾虑就少。做事反而容易成功。”

    “这个我自然记得!”

    “你们必须得记得,当日父王说了这话之后,你们几兄弟都不好好读书了。一个个都把父王的话搬出来做挡箭牌,气得阿娘掉了好几次眼泪。结果呢?父王一顿板子,你们又都得老老实实的回去上课。”

    说起了当年的糗事,姐弟俩不由得莞儿一笑。

    “阿姐,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鞑子王爷勒克德浑也是属于那种天赋高的、不用读书的?”

    “这个,我不敢说。不过,佟家这个家族,能够从山林之间数十年一举而成为与我李家分庭抗礼,据半个天下以争夺的人物,想来也是老天有所眷顾的。”

    因为李守汉带着李家、带着南中军民,二十年间从河静一隅之地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李家也好,整个南粤军和南中各地百姓、福建、两广,以及吕宋、十州、扶桑,甚至是倭国等地百姓,无不相信这是上天眷顾,气运使然。

    所以,李华梅也不能免俗,她的潜意识里,也认为以佟家家族为核心组成的对面清军,也是老天气数造就的。所以,里面有些精英人物,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能够用区区几万银元来给两个重伤将领做赏赐,再以一些短时间内无法兑现的承诺辅助,向全军树立了两个好榜样。又以攻下上海,所获的财货物资一半由各营各部分享来做赏格,刺激部下。这个勒克德浑,果然是有些手段!”

    有道是变戏法的瞒不过敲锣的。姐弟二人都是带兵多年,深谙此道的人物,稍稍点评一下,便知道其中精妙所在。

    “没关系。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个勒克德浑也是帮了咱们的大忙!我一直都要将这上海县和周边各县变成一个大号的塔山。也让鞑子们尝尝侧面是水,正面是敌人的深沟高垒,炮火密集的味道!这个勒克德浑,他悬出的这个巨额赏格,无异于是勾魂使者手中的簿子,驱赶着这些该死的鬼往咱们的炮口上冲来!”

    面对着勒克德浑的猛烈攻势,李华梅谈笑自若。

    “阿姐!我也当真是服了你了!勒克德浑如此手段,你居然还认定他帮咱们完成了预先设定,可是,万一鱼大网小怎么办?”

    “鱼大网小?阿第,你忘了,咱们不光有渔网,咱们手中还有用来敲鱼的棒子!任凭它再大的鱼,都禁不住在渔网里挨上几棒子!”

    李华宝知道,姐姐口中所说的敲鱼棒子,便是她统领的水师。可以逆流而上,消灭清军水师。然后,沿江以炮火侧击清军。这也是之前制定好的方略。

    走出有些气闷的指挥部,李华宝仰头望望天空,试图从一闪一闪的星星里找到那代表着自己家和佟家的星宿来。

    “不读书,居然都能玩出这等手段来。你家的气运当真不弱呢!”他口中喃喃自语。

    (鞑子也没读过战国策,人家都能玩得这么好。你们出过国留过洋,受过高等教育的领导人,怎么还不如文盲呢?不如也没关系,最起码别往反方向去做啊!别一边把你的基本盘给拆了,然后拿着从这些你应该依靠的人嘴里身上省出来的钱去企图收买那些跟你有着不共戴天仇恨的家伙啊!就算是给他们再多的钱和好处,人家要得可是被你带着那些泥腿子从他们手里夺走的天堂啊!你能还给他们吗?我们村里不识字的老太太都知道,傻子过年瞧街坊。别人怎么做你跟着照样做就是了。怎么你还不如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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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三章 蛮子、鬼子、毛子!

    长江以南的上海已经降下了初雪,在数千里之外的黑龙江流域,更是早已千里冰封,积雪过膝。

    数以千计的爬犁、雪橇,在冰面上飞奔。这些用马,用驯鹿,甚至是用狗拉的爬犁、雪橇,满载着粮食、锅灶,厨具,帐篷,被更多的骑手护卫着,沿着江河向南疾驰而来!

    马队的队伍当中,一面巨大的红色、黑色组成的军旗被十几名护卫紧紧的护卫在当中,在北风的撕扯下,那军旗展得平平的,如果认识字的话,可以看到,上面赫然写着大明字样。

    在它的稍后一点,更有数面规制尺寸不一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军旗下,数十名身着厚厚皮裘,带着用海龙皮制成的皮帽子,马鞍上挂着同样用毛皮包裹着用以防寒的双筒马铳或者是短火铳。

    在他们身后,庞大的马队像一条洪流一样,在这亘古荒原上留下自己的足迹。马队中,一色火红军装的是核心力量,在这道火焰周围,五色斑斓的队伍更加庞大。

    不错,这就是驻守黑龙江流域的南粤军部队向南行军。

    队伍当中的火红色,便是驻守永宁寺等处的南粤军兵马。在他们周围的,则是索伦各部兵马。

    队伍当中,被数百精锐紧紧护卫在当中的,正是索伦部黑龙江大头人、奴儿干都司左翼指挥使博穆博果尔。在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当初被黄太吉打得部下七零八落时那股困苦仇恨的背运气色,满脸都是今日要大仇得报的神情。

    他这么想,那也是有底气的。

    经过了两年多的休养生息,整军经武,黑龙江各部在永宁寺等处整训,已经完成了从部族丁壮组成的武装力量到封建军队的飞跃,并且开始向近代军队进化。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以永宁寺等处为基地的南粤军驻守黑龙江两个警备旅的指导下完成的。除了派出教官帮助他们训练,完善组织制度,教会他们军纪之外,从海上,沿着黑龙江等几条江河源源不断运来的各类物资,也是让索伦各部迅速从大败之后喘息过来的雄厚助力。不然,以他们的物质储备和补给能力,一次败仗下来,可能一个部族便再也翻不过身来了。

    所以,当驻守永宁寺的南粤军以奴儿干都司、黑龙江镇守使、隆盛行三方的名义向周围的各个部族发出动员令,命令他们出兵南下,抄袭建奴后方的时候,各部毫不犹豫的点起族内青壮,准备南下。

    就在大家整理战马,整顿兵器甲胄,准备炒米干肉准备出发的时候,第二份命令被传令官飞马送来。

    “各部兵马,不必携带粮草,只管兵马到指定地点集结便可!南征期间,所有粮草给养,皆有国公爷负担!另外,各部所有斩获,仍然按照以往惯例收购!各部接令后,务必向邻近部族传达,不得截留!违令者,一经查实,便为黑龙江各部公敌!”

    这一道命令,顿时在黑龙江流域的广大区域内点起了燎原大火。

    本来嘛!大家都在为如何越冬发愁,突然间国公爷来了这道恩旨,只要去打建奴,大家的吃喝嚼谷就都由他负担了。而且,战利品和斩杀建奴所得的人头,可还是照着以前的老规矩办的。这种好事,要是不去的话,那才是傻狍子!

    黑龙江的索伦人,虽然在林海雪原之中生活,如同浑金璞玉一般淳朴,但是,淳朴不等于是傻。哪边好哪边差还是分得清楚的。于是,不但接到了动员令的部族老弱妇孺齐上阵,只留下实在不便于行动的少数人看守猎场。便是那些未曾接到动员令,规模实在太小,不曾入了南粤军法眼的小部族,也是举族动员,骑着马,赶着爬犁,浩浩荡荡的往集结地点而来。

    到了集结地点的第一件事,却是分配旗帜,编制营伍。这是南粤军将领们吸取了当初李沛霖带领着数万索伦部兵马攻打罗刹人,本来已经攻取了城寨的得胜之师却被数百亡命突击的罗刹人硬生生的给赶了出来的教训。

    这些索伦部族兵马的编制,大体上参考了南粤军的编制,每十人为一甲,设立甲长一名。每五十人为一队,设队官一名。队官这一级,则有五名南粤军老兵协助,什么督查官,教头、军需,各种名义不一而足。目的就是要加强对基层队伍的管理。

    通过编制营伍,大的部族还好些,小的部族少不了要与其他部族合并,渐渐的,在一日饮食起居行军狩猎当中消除了畛域之见,慢慢的融合在一处。

    “各营各队,务必要严守军纪!倘若再有不尊号令,遇敌先逃,抢掠战利品者,本官也不多处罚你!你的部族,便永远从贸易名单中去除了!你的猎场,会被邻近部队分享,或者是赏给作战有功之人!”

    镇守使麦云敏的话,通过铜皮话筒,被通事传给每个人听,顿时让这些原本咧着大嘴憧憬着这次好吃好喝抢人头抢女人狩猎活动的汉子们,大冬天里浑身冷汗。

    永久取消贸易,剥夺猎场,这无疑是要将整个部族推进万劫不复深渊的地步。

    南粤军取消了你的贸易资格,便没有人胆子大过天敢来和你贸易,即便是有,也少不得要被人家狠狠的扒上一层皮,重新回到买一口铁锅要用皮毛将铁锅盛满的日子。而猎场被剥夺,赏给周围的部族或是作战有功的部族,更是杜绝了生活来源。

    这两句轻飘飘的话,顿时将无数来自小部族的汉子,震慑的服服帖帖。便是博穆博果尔这样的大头人,看着在荒原上如同松柏一般站立不动的南粤军官兵,也是心头一悸,他知道,自从黄太吉死了之后,他这个黑龙江大头人就彻底的上了南粤军的船,想和建奴讲和,那除非是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中午的树梢上!

    浩浩荡荡的兵马,沿着几条江河的走向,缓缓南下。众人早已清楚的很,南面的建奴,主力早已尽数入关,便是重要人物的家眷奴才也尽数跟着进关享福去了。留在辽东的,不过是些看守老巢的老弱病残。每日里在城池里喝酒晒太阳骂大街,抱怨自己的运气不好,不能跟着主子们进关去升官发财,抢蛮子的银子宅子和女人。

    南粤军的两个警备旅,各留了一个营在永宁寺,刚刚组建完成的黑龙江水师,所有的炮船和两个营的水师陆营尽数留守。算起来,在永宁寺和黑龙江口几处要害地方的留守部队也有数千人,凭借着船上的二百余门火炮,几处城寨的盖沟、炮台,碉堡,望楼,在这片土地上,便是黄太吉复生,领着两黄旗满洲精锐前来,也只能是恨恨而去,丢下满地尸首。

    镇守使麦云敏,警备十五旅旅长陈德洪,十六旅旅长周裕发,各自领着一路人马,分为左中右三路。麦云敏领着本部兵马并博穆博果尔大头人的四千兵马为中军,在左右两路大军稍稍靠后的位置上,以数千爬犁车辆为大军提供给养。陈德洪领着两团人和一万部族兵马,为左路,向东、南两个方向警戒前进,前哨远远的放了一百余里出去。周裕发的十六旅,同样是以两团兵马并一万部族兵马,向西、南两个方向警戒前进。一队队的骑兵传令兵在雪原上往来飞驰,将前方的各种风吹草动,一丝一毫的可疑情形向后续的指挥官们报告。

    “大人!据我所知,这从黑龙江到吉林,建奴并无多少人马。顶多便是归附逆贼的村寨,如何如此如临大敌?”博穆博果尔到底还是一个头人,对麦云敏如此安排,表示很是不解。

    “所以你们才吃了黄太吉的大亏!打了那样的败仗!”麦云敏在心里腹诽了几句,但是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来。“大头人,你也是我南粤军的官员,主公颁布的军令里,如何行军宿营的规章,想来你也是了然于心了。如何到了这个时候却忘记了?再说,眼下我们部下的兵马,除了大头人你原本的数千兵马之外,更多的是不断赶来加入的各部之人,如果不以制度严加部勒,少不得当年的勒拿河之败又要上演!”

    提到了当年勒拿河那件丢人的事,博穆博果尔脸上不由得一红,再也不和麦云敏讨论是不是该如此谨慎了。

    只是马鞭一扬,唤过一名亲随:“传令下去!各营各队,务必严加军纪!哪个胆敢不守军纪,镇守使大人心软,本官可容不得这种事!”

    “扎!”

    数十骑快马从中军队伍中飞驰而出,往各处部族兵队伍中传达博穆博果尔大头人的军令去了。

    远远的,东南方向有数骑飞驰而来,正与往左路传令的十余名骑手相遇。

    “禀大人!陈旅长命我等前来禀告,左路前哨发现敌情,约有百余名辽贼出没!正在派部队上去!”

    “好!终于不那么闷了!”博穆博果尔率先开了口。他颇有几分喜悦,“这走了几天了,终于有点事做了!大人,要不要本官上去?”

    “大头人,从中军到左路兵马,大约有数十里,从左路本队到他的前锋前哨,至少又有数十里,这百十里路赶过去,只怕什么都没有了。你只管在中军安坐,若有大战,少不得你要大显身手。”

    麦云敏发话,博穆博果尔也只得悻悻的将那一副跃跃欲试的劲头收了回去。百无聊赖的举起望远镜向荒原上四处眺望。突然,从西面的天际线跃出数匹快马,打破了他的无聊。

    那几匹马马蹄翻飞,将没膝的积雪带起,在马身上和马背上的骑手身上溅起一朵朵雪花。一看便知,定是有什么紧急情形,骑手才会如此不顾马力,一路狂奔而来。

    “禀告大人!西路边马有警!周旅长命我等前来禀告!”

    “说!何事?是科尔沁的蒙古人从西面杀了过来?尔等与他们接上火了?”麦云敏依据脑子里的敌情资料进行着分析判断。距离自己最近的,也就是辽东反贼的亲戚兼藩属科尔沁蒙古吴克善统领的四十九旗了。

    “传令!中军停止前进!”

    随着麦云敏的一声令下,号角声,马蹄声,口令声交织响起,骑兵传令兵向行军队伍的各个方向飞驰而去。

    “停止前进!”

    “各部原地待命,不得松懈!”

    “派出人马向西放出警戒,随时准备接应!”

    不由得麦云敏不谨慎,外藩蒙古十三旗中,科尔沁右翼旗的土谢图亲王,计有254个牛录人口,左翼的卓里克图亲王,也有193个牛录,左右翼旗,总共447牛录,二万二千多户的庞大人口。这还不算那些王公贵族部落头人手里的牧奴。倘若吴克善当真纠集起几万蒙古骑兵从自己的侧翼狠狠的来一下,不要说南下袭击辽东反贼的作战计划告吹,无法吸引辽东反贼的注意力,不能给他们制造一种腹背受敌的压力。只怕,当初在勒拿河的惨败又会重现。

    没有经过残酷的实战检验,麦云敏可是不敢相信这些索伦部兵马的军纪!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往那些部族兵马里派遣大批的南粤军士兵充当骨干的原因。否则,只怕数万蒙古兵马在荒原上铺天盖地的杀过来,不曾接战,这些部族兵马便一声发喊的散了伙了!

    不过,经过两年多训练的博穆博果尔本部的几千兵马还是不错的。在军官们的一道道口令下,开始在荒原上选择地形,列开阵势,做安营扎寨的准备工作。有人像模像样的取出绳索,测量尺寸,分配工段。有人取出锹镐,在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上奋力挖掘,试图挖出用来阻挡敌人大队骑兵冲击的壕沟来。更有人将随行携带辎重的车辆围起圆圈,在圈内搭起帐篷。

    有人拎着桦树皮桶到附近的几条冰冻的河流砸开冰面取水,更有那些善于捕鱼的部族,从冰面下面捕获一网一网肥硕的鲜鱼。那鱼刚刚一出水,便在这严寒天气里冻得硬邦邦的。被人用草绳串成一串送到了炊事车前,少不得又是一阵热烈的欢腾。只要再过片刻,他们就可以喝上鲜美的热鱼汤了。

    普通士兵们可以欢呼雀跃,但是,统兵将领们却丝毫不敢懈怠。十人一队的哨骑,已经放出去了数十队,对西北两个方向的动静加强戒备。同时,命人往左路陈德洪处传达这边的最新军情,让他也务必加强戒备,防止辽东反贼们给咱们设下一个巨大的圈套!

    往左路军陈德洪处的通信兵刚刚出发,陈德洪派来的通信兵却被巡哨的边马带到了中军。

    “禀告大人,左路军陈德洪旅长部下近卫营前哨哨官林俊奉令前来报捷!”

    林俊作为近卫营的军官,自然与麦云敏部下的许多人相熟,便是麦云敏也对这个哨官有些印象。自然而然的,那些验看腰牌印信的环节手续便不必了。

    “呈上来!”见林俊从随身携带的图囊当中取出了盖着关防大印的文书,麦云敏一块石头便落下了一半。左路军肯定是没有什么大的敌情,不然,陈德洪绝对不会有这个闲工夫来写文书报捷。

    书信是陈德洪的亲笔,从那熟悉的笔迹和行文用词语气都能看得出来。书信当中,陈德洪向麦云敏颇为牢骚的汇报了左路军的战况!

    本来以为遇到了一个王者,结果连青铜都算不上!这就是陈德洪文书里的中心思想。

    他的前哨兵马确实是与一小股清军兵马遭遇了。也是出于严谨,一边派人迎战,一边向上峰报告。结果,派去报信的通信兵刚走,战事便已经结束。

    此战,斩首二十余级,缴获战马三十余匹,甲胄兵器一批。这点战果算不上什么,可是,从这一小股清军当中却夺回了数十名俘虏。

    “我们旅长说,这些人好歹也算是咱们南粤军的藩属部下,不能随便处置,便命人将他们护送过来。估计明天差不多就可以到了。”

    “竹内藤右卫门?倭国人?!”麦云敏看着文书上开列的夺回人员名单,不由得大为吃惊。这群矮子是怎么成了辽贼们的俘虏的?!

    “将军大人,这就说来话长了!”

    当竹内藤右卫门等人被押送到麦云敏面前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饭时分了。少不得他要向麦云敏交代一番自己为何到了这辽东之地。

    那还是崇祯十七年的时候,说起来,已经是上一个年号了。

    日本越前藩的商人竹内藤右卫门和他的儿子竹内藤藏民的两艘船,还有国田兵右卫门的一艘船启锚了。加上船员,共58人。他们要去哪儿呢?要去北海道南部的松前町。他们要到那里做点生意。

    越前藩,是日本古代的令制国之一,属北陆道,又称越州。越前国的领域大约为现在福井县的岭北地方及敦贺市。听听,号称六十六国之一的越前国也不过相当于两个街道办事处一样大。

第七百七十四章 蛮子、鬼子、毛子!(二)

    竹内藤右卫门和他儿子竹内藤藏民他们的三艘船从三国浦新保村的港口开了出来,直奔松前町的舳仓岛。

    一路顺风,日本本来很小,虽是航海,也没有远航的样子,像是在一个县城里划船玩儿。当天,他们就在舳仓岛登陆了。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半个月,不是这里生意好,而是,在耐心地等待天气好转。那些天海上的风太大,他们不敢走。然而,也正是要感谢大风。没有这场大风,他们不会被吹到了那片他们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地方,更不会有后来能吹几十年牛的奇遇,更不会有能够让几代人吃用不尽的财富。

    大风终于停了,竹内藤右卫门率队驶向佐渡岛。本来还想往前走,但又起了大风。这回厉害一些,大风一刮就是20多天。他们苦苦地等着,到了5月15日下午,他们的船才小心翼翼地开出了港口。竹内藤右卫门对大家说:“总算好了,这次太不顺利了。今晚,我们可以放心地喝点酒。”于是,除了舵手外,当晚大家尽兴喝了清酒.

    然而,这天夜里起了更大的风。太大了,摸不着头脑,舵手只好放弃了博击,而顺风漂流。竹内藤右卫门对他说:“是的,别拧着了,听天由命吧。”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老天跟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这场风把他们吹到了黑龙江。

    那是16天以后的事。

    那天早晨,他们一睁眼,看到了海岸,岸上是崇山峻岭。他们后来才知道,这里是图门江口的北面。他们不敢上岸,只在那一片水域内绕来绕去,准备回国。这时,他知道是到了国外。可是,风依然很大,他们的船根本走不了。这样,他们又向西漂了五十海里。他们又看到了岸边,但就在这时船搁浅了。

    突然,有60多只单人小船飞速向他们划来,并且大叫着。他们不知道,已到了清朝的瓦尔喀部,这是最勇猛的一个部落。他们被俘了。第一天,竹内藤右卫门哄骗人家,打听人参出产的地方。瓦尔喀部的人相信了,亲自领他们到山上挖参。可是,第二天,瓦尔喀人发现他们不对头,你们这些人凭什么到我们这里来挖参呀?先关起来再说!

    这一关就是多半年!倒也不是瓦尔喀人有多好客,只是因为这个时候,我大清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进关,在山海关大打出手,在潼关大打出手,在北京城里开展喜闻乐见的抢宅子抢银子抢婊子等“五子登科”活动,哪里顾得上在辽东极北苦寒之地的几个倭寇海商的事?

    没奈何,瓦尔喀人只能捏着鼻子用自己宝贵的粮食来养活着这几十个人!

    倒是竹内藤右卫门父子得其所哉,每天三顿饭,有白米饭,有肉汤,有菜。(这也是面子上必须要做的事,饿坏了这些人,回头送到盛京去,大人们面子上不好看!)吃饱饭就是四处逛逛,虽然不能远去,但是那一望无际的莽莽荒原也着实令他们父子二人震惊。这才明白,为何那些瓦尔喀人可以放任他们外出。这种地方,没有粮食干粮衣服马匹,你冒冒失失的逃走,就等着变成山林之中的虎狼口中食物吧!

    终于,留守盛京的总管大人到位了。经过了无数的争吵谩骂,最后,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把这个极为重要的位置,当然,也是没啥油水的差使,给了新近投靠自己的何洛会让他去替大清看守住老窝。这位何总管到任后又是拖延了许久,才传来了命令,让瓦尔喀人把这些倭人押送到盛京。

    瓦尔喀人以一种极为虔诚的宗教心态,用送瘟神的心理把这几十个极其能吃的倭国矮子押送上路。(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现在倭国境内大米不缺,可也得是用自己的通宝去换不是?有不要钱的白米饭,为啥不敞开了吃?)

    不想在辗转押送途中,与南粤军南下的兵马擦肩而遇!

    听完了竹内父子用半生不熟的南中官话把自己这年余的经历说完,并且呈上了他们用桦树皮内膜写成的漂流日记,麦云敏当即便有了主意。

    正好不知道南下先打哪个呢!如今这倭国矮子正好当个带路的!便先命左路兵去图们江口,洗荡了那瓦尔喀部,将图们江口控制了。然后再行南下!

    瓦尔喀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用上好的白米饭养活了一年多的几十个倭国矮子俘虏,转眼间就成了他们的勾魂使者。原因也很简单,“你们倭国是我南粤军的藩属之人,自然是在我家主公的法统保护之下。如今尔等被建奴所擒,打狗还要看主人,这等敌国之人,怎么能放任不管?”

    与博穆博果尔简单商议了几句,麦云敏便决定,从他的本队之中抽调一千人马出来加强给左路军,由林俊带回。对图们江流域的瓦尔喀人村寨进行攻击。“攻占一村,便建成寨子,利于防御。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年开春化冻时,都是我们讨伐附逆贼人之时!”

    东面的事情便这般决定了,左路军很高兴,终于找到了一个作战对象。博穆博果尔也很高兴,那些夺下来的村子,猎场,土地,林木,百姓,少不得要归他管理了。

    “咱们今晚便在此安营,等西面的消息传来再说。”

    麦云敏很是笃定的等候着右路军的消息。如果那边不是科尔沁蒙古人大举来袭,便是好消息。

    但是,当真如此吗?

    丹勒河作为勒拿河的一条支流,她的河面虽然已经封冻,但是,宽阔的河套两岸仍旧是植被茂密,森林繁多,不时可见一处处草滩。如果是夏季,这是一片鸟兽的天堂,秋天和初冬季节,这里收获的猎物会让鄂温克人获得衣食来越过严冬。不过眼下这处水草肥美物产丰富的胜地,己经变成死亡之所,来自远方的恶魔,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死亡与杀戮。

    丹勒河左岸的河道拐弯处,那个建设在河岸高处,简陋的,土木结构的堡垒,此时城门大开,内中不时腾起一股股黑烟,里面的依托树木搭成的仙人柱和帐篷,除了仓库之外,己经被一把火全烧了。

    两根树干钉成了一个简陋粗糙的十字架,竖立在离河不到百步的距离,树干上已经被鲜血厚厚的糊上了一层,深埋在冻土中的树干与地面结合处,鲜血积累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十字架上,用粗树枝削成的木钉钉着一个人。这人的一身皮毛衣服被人剥去,很是珍视的收了起来(上好海龙皮的皮毛自然要重视),他的双手双脚被粗大的绳索牢牢绑住,他的咽喉处、胸腹部,都被钉着硕大的木钉,鲜血顺着躯体流下,手脚不时往下滴落着鲜血,这人双目圆睁,扭曲着身子,再过一会就会像苏哥那样血慢慢流尽而死。

    此时十字架上的人挣扎惨叫的己经基本上停止了,他扭曲僵硬的脸上,满是仇恨与愤怒。这人原本是这个小部落的头领,本来是到这冬季猎场来狩猎,过冬,却不想遭了这场无妄之灾。

    “砰!”“砰砰!”

    偶尔有几声皮硝火铳声在这营寨四周的荒野中响起,那是搜捕追杀逃走的部族族人的铳声。铳声一阵接一阵,木架的一旁,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尸体,被刀斧砍死的,中了火铳而死的,几处还在冒着烟的仙人柱里,废墟之中传来一阵阵皮肉烧焦了的浓烈焦臭味道。。

    一切的景象,都无声的告诉人们,这里是一个被人占领,洗劫的所在。

    从白桦林里兴冲冲走出了几个金发碧眼的家伙,手中的马刀大斧长矛,不断的充当着驱赶被他们抓住的鄂温克人的鞭子,“快走!”

    这座临时越冬营地,是这些罗刹人攻破的第十四座了。他们可以说收入颇丰,不但越冬的粮食物资越发的充足了,可以用来交易换取金钱武器的毛皮沙金也是堆得和小山也似。

    丹勒河河岸边,黑压压聚满了被俘获的各部落之人,还有数不清的匹驯鹿马帐篷爬犁等等,光是各部用来拉爬犁的大狗便占据了一片树林。

    皮鞭马刀的抽打,面对死亡的恐惧,让这些鄂温克人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无论男女老幼,皆是神情呆滞木讷,眼中有掩饰不去的恐惧与忧虑。

    等候他们的,将是在这冬季里上千里路的长途跋涉,沿着丹勒河往勒拿河去。那里,有着未知的命运在等着他们。

    在千余里外的勒拿河北岸,远东荒凉的土地上,突兀的耸立着一座西式土木堡垒,这就是所谓的冰城雅库茨克。而今的雅库茨克,是一座美丽的旅游城市,但是当年,这里只有河流荒原和森林,反而是突然出现的堡垒太突兀了。

    这座城堡,是吸取了当初被李沛霆率领索伦部兵马攻破之后的教训重新扩建的,新建的木材加夯土城墙上,除了加了炮台、碉堡、马面之外,更在城内又修建了一道城墙。内城墙上,同样的这样的配置,并且,在内城墙下,开挖了壕沟,一来方便在内城之中居住生活的罗刹人生活污水排放,二来,便是阻碍进攻方。

    相比较千里之外的杀人放火,让被掳旁观的鄂温克部民们胆战心惊,这边外城之中却是一片商业贸易繁荣,热火朝天,购销两旺的景象。

    堆积如山的皮毛,车辆,帐篷,,大群大群的马匹驯鹿人口等等,进行现场贩卖。场面非常热闹,嚷嚷声不绝于耳,众多商贾来来往往,挑选自己中意的物品。

    这里,是那些听说遥远的东方到处都是价值连城的皮毛,俯首可得的金子,兴冲冲到东方来发财的罗刹人,从正规军,哥萨克,到逃犯,**,小偷,流氓,流浪汉,传教士,妓女,商人们来交易的所在。

    市场上,除了粮食不能买卖,尽数收入官仓统一保存销售之外,以马、皮毛、蜂蜜等杂货、人等分别划分区域出售,其中人又加细分,比如是否有技艺,是否强壮,是男人女人,大人还是小孩等等。若干种类前,都清楚地标明他们的价格,又插了一块上书“明码标价,绝不议价。爱买买,不买滚”字样的木牌子。

    一个大腹便便的生意人,带着几个随从,其中一位,还是个身上披着契尔奇思披风腰间挂着马刀的哥萨克,在这嘈杂的市场上无疑是最耀眼的明星。他一口气收罗了众多的黑貂皮、松鼠皮、黑狐皮等皮毛,还有数百匹马和几十辆大车、爬犁。似乎他还想要为自己的农庄添置一些农奴,便朝着出售人口的围栏这边走了过来。

    “大人,不来点生金吗?我这是最好的金子,至少有十个洛特那么重!”

    十个洛特,大概是折合公制一百二十克左右,算得上天然金块里很大的了。见那满脸酒气的流浪汉从怀里掏出了金块,富商也是颇为心动。

    “打算卖多少钱?”

    正要与那流浪汉讨价还价,那流浪汉模样的人却被人粗暴的推到了一边,“滚一旁去骗人!别碍着老子做生意!”一个乌克兰口音的粗壮汉子将那流浪汉用棍子赶到了一边。

    “你这该死的霍霍尔!”那流浪汉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句,自己的门道被人破了,自然不高兴。

    霍霍尔,是俄罗斯人对小罗斯人(乌克兰人)的蔑称。那流浪汉嘴里骂的声音不大,但是,市场虽然嘈杂纷乱,那奴隶贩子却是耳音灵敏,当即便抡起了棍子照着那流浪汉的后背敲了一棍子。

    “老子才不是霍霍尔!老子是哥萨克!”

    在围观的人们哄笑中,那被打的在泥水中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的流浪汉,像条野狗一样悻悻而去。

    “谢谢!”富商本来就要买些奴隶,如今这奴隶贩子又帮了自己的一个忙,正好可以同他谈谈生意,二人便开始攀谈起来。

    “来杯热茶如何?加了白糖的,足够甜!”有生意上门,奴隶贩子自然也不会放过。

    几杯热茶喝下去,两个奸猾的家伙开始讨价还价。

    “涅!涅!太贵了!这些你从树林里抓来的蛮子,还有他们脏得看不出肤色的女人,价格也这么贵?”

    那奴隶贩子也知道褒贬是买主的道理,见这富商只管嘴里面嚷嚷着贵,脚下却如同钉在那里一样,却也丝毫不肯让步:“你是伏特加喝多了,还是蜂蜜面包吃多了?你买的是奴隶,又不是在妓院里挑选妓女。还管他脸上脏不脏?你看这些蛮子,个个粗壮的像松树一样,强壮的像棕熊一样,个个都是活蹦乱跳,他们男的能骑马,能打猎,能放牧,能捕鱼,女的能制皮毛,能割蜂蜜,白天吃苦耐劳,晚上弄盆热水洗洗也一样能用,怎么就贵了?”

    周边商人此时也围拢过来,听得奴隶贩子粗俗的言语不由得纷纷发出哄笑之声,甚至有人打起了唿哨。

    “好吧!就以你的价格成交!不过,我手里的金币不够了,给你用契丹南蛮人的金票支付可以不可以?”那莫斯科来的商人,从袍子内衬里取出一个皮夹子,光是从皮子的质地、花纹来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但是,从里面拿出来的,却是几张花花绿绿的纸。顿时让围观的人们大失所望。

    “原来也是个骗子!拿几张纸片就来买奴隶!”

    “嗤!还以为是个有钱人,没想到和刚才那个家伙是一路货色!”

    “不一样的!那家伙怎么和人家比?”

    一时间,冷嘲热讽不绝于耳。

    “滚!给老子滚远点!一群没见识的东西!”那奴隶贩子倒是个识货的。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开口将围观的人们骂走。

    “这是南蛮人发行的金票,用他们的货币做单位,五百元一张面额。这是在欧罗巴的贵族们之间流通的。我出售皮毛给沙皇宫廷的老爷们,他们给了我这个。所有欧洲王室、贵族,主教,都会收的。甚至是奥斯曼的苏丹也乐意收。”莫斯科商人献宝一样的指着票子上那几个徽章,讲解给奴隶贩子看。

    “我当然知道,我这里也有几张。是这雅库茨克城里的两位男爵老爷给我的!”奴隶贩子撇撇嘴,对莫斯科商人的自以为见多识广表示不屑。

    奴隶贩子口中所说的男爵老爷,自然是从莫斯科来的贵族老爷。而这座城中最有权势的、最有钱的哈巴罗夫,也只能在这二位男爵老爷面前俯首帖耳的当个三孙子,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贵族呢?

    而且,还是带着沙皇陛下的二三百正规军,自己家族庄园里的那些武装农民四五百人,还有沿途跟随他们到这远东之地来探险,来发财的那些冒险家,**,逃兵,哥萨克,罪犯等等各类人渣不下千余人。可以说,如今这雅库茨克城中能够站着撒尿的人,三分之二是他二人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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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章 蛮子、鬼子、毛子(三)

    而与实力相符合的,自然是二人的起居做派。在内城的正中,作为雅库茨克城权力核心和城堡核心的是一座巨大的木头房子,用双层木头搭建而成。木头房子外面,除了一条长长的玄关用于阻隔冷空气之外,与城内其他的房子相比并无什么太大的差别。

    但是,往往越是平淡无奇的地方,却越是别有洞天。君不见,现在那些用来那啥的场所,都从风景区和高档场所搬出来了,藏匿于居民小区之中了。这可不是不厚道的作者说的,这是新闻联播说的。这栋房子也是属于这种情况。

    虽然从外面看平平无奇,但是推开门,里面立刻出现了猩红的波斯地毯闪亮的银质烛台和银质餐具,比这更吸引眼球的,是金发碧眼的少女和名贵的猎犬。而这一切的主人,正舒服的躺在椅子上,喝着从南中辗转运来的茶叶。当然,茶叶自然不可能是龙井碧螺春,而是欧洲人酷爱的红茶,并且,滚烫的茶水里,按照俄国人的习惯加了白砂糖。除此之外,二人手中的全银茶具也是从南中买来的。

    一壶茶喝没了,侍女把茶具拿走准备重新冲泡一壶,趁着这个时间,其中一个贵族男子说道:“安德烈,虽然知道你会生气,但是作为你从小长大的朋友,我还是觉着你做的事实在像个懦夫。虽然契丹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是作为凯撒的后人,我们就算是死,也要堂堂正正的死。而你呢,先是向契丹人摇尾乞怜,之后又把你的妹妹,美丽奧莉嘉送给了契丹人。当然,如果这一切能换来巨大的利益,我什么也不会说。但是你的要求,居然只是正常的贸易,那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干什么?只是平常的送个信不是也能做到。更何况如果是这样,我们何必带着领地的所有军队和财富来?这一路上,跟随而来的农奴死了将近三分之一,虽然不值钱,但是,都死光了谁给我们干活纳税。”

    估计看到这很多人糊涂了,又是契丹又是凯撒的,你是不是穿越蒙了?其实真不是,毛子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是野蛮人,但是论起历史渊源,人家还真跟东罗马沾亲带故,因此时常以罗马继承者自居,别忘了沙皇这个词可是来自于拉丁语中的凯撒,这个头衔就是从东罗马帝国继承而来。而对中国的称呼,一直到现在都是契丹,当然,你非要说契大安不是契丹那我也无话可说。

    废话不多说,面对好友的指责,安德烈笑了笑,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好友说:“我亲爱的彼勒钦,我知道你跟奧莉嘉钻过树林,你也跟我妹妹发誓一定要娶她,但是。。“到这安德烈脸一沉:“不管你还是她,都是罗斯贵族,当年我们的先辈们为了活下去,能把自己的媳妇妹妹甚至母亲送到大汗的帐篷,我们在外面挨鞭子,今天不过是送出一个女人,你就呼天抢地,你对得起你贵族的身份吗?”

    彼勒钦气的面色通红,他愤然道:“蒙古人也是我们用马刀赶走的,不是送女人赶走的。”眼见着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当地的负责人哈巴罗夫劝道:“两位都少说两句吧,我们的敌人是契丹人,不是自己人。大家都消消气,彼勒钦伯爵,你先听听安德烈男爵到底有什么计划再说好吧。”

    结果没想到彼勒钦闻言勃然大怒,他不敢对自己的好友太过分,但是对哈巴罗夫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只见他用手一指哈巴罗夫:“哈巴罗夫,请问你上三代什么身份,现在什么职务,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外面土豆都收完了没有?有时间把土豆收到地窖里,免得那些肮脏的家伙冬天没饭吃。”一番话十分恶毒,哈巴罗夫当时脸色就变了,但是他却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恭敬的告辞,说自己去检查防务。”

    等哈巴罗夫走了,安德烈立刻怒道:“彼勒钦,你过分了,哈巴罗夫开拓远东有功,没有他,你哪来的这木头房子住。再说了,你一个贵族,因为一个女人就跟手下发火,实在是没有修养。”彼勒钦冷笑了一声:“安德烈,你还有脸跟我谈修养。你十二岁的时候,和我大姐一起在草地上打滚,回到家里,她的呢子裙子上就有了一团暗红色。你敢说那不是你帮她的忙?后来她嫁人,没结婚就大了肚子,你可别告诉我那不是你的。虽然说这事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我记得神父说过最好别干这种事,我是上不了天堂了,但是也请你别混上天堂脏了天堂的地板。”

    (这段喜闻乐见的事,不是不厚道的作者自己杜撰的,有条件的朋友可以去看看俄国原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有一段保尔和冬妮娅吵架的情节,暴露了保尔的性经历。他在十多岁的小正太阶段,被一个姐姐给那啥了。这种大姐姐找个小正太来做开路先锋的事,似乎也是俄国的一种传统了。)

    “神父?神父的勾当你忘了咱们俩一起去看过了?”

    安德烈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彼勒钦说:“你跟谁扯这套呢,我还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狗屁神父是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他走旱路伤害我们家男仆的事告发给教会了。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我们的传统,霍霍尔虽然主要骂乌克兰人,但是实际意思可是天主教神父走旱路搞出来的孽种的意思。就算是教会想袒护,我非要把事情闹大,我就不信那个该死的神父能安然无事。”

    一番话说的彼勒钦容颜更变,他连忙开门看看门外是否有人,然后回身说:“你疯了,这种事能乱说吗?这事你亲眼看见了吗?你敢确定你家男仆不是干活拉伤了肌肉?再说了,神父平时对我们可不错,花骨朵一样的少女还有那些熟透了的女人可没少介绍给我们,就连我们这次远征的钱,都是他跟老百姓说要打契丹恶魔征收来的。临走的时候,还跟咱们的部下说如果死在战场上,他会给烈士封圣。要不是他这番鼓动,只怕没走到这人就跑没了。”

    安德烈闻言哼了一声,但是依然嘴硬的说:“这些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跟他同流合污就不对了,我记得那天从房间里出来的人,也包括你。。。”彼勒钦这下可挂不住了,他连忙打断安德烈说:“就你好,女仆到了你家,比母猪还能生,我再怎么说也没像你一样,饥不择食。这种事先不提,你小时候淘气的事我还没说你呢。神父把圣人遗骨送到你家让你家瞻仰,结果你个猪猡的把腿骨拿走喂狗,怕被发现你给换了。你换别的也就算了,放了个龟壳,神父还不知道,结果给别人介绍的时候搞的非常尴尬,幸好神父灵机一动说圣人根骨异于常人,这才掩盖了过去。。。”

    “你个猪猡!!你个猪猡!。。。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两人整整互骂了一个小时,最后骂的张开嘴里面都没有一滴唾液。后来两人实在太累的,同时安德烈也觉着继续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于是他说:“行了行了,算我错了还不成。”彼勒钦见安德烈先示弱,也就坡下驴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另外咱两个这是干啥啊,我怎么觉着再这么说下去,整个罗斯的脸都要被我们两个丢尽了。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听听你到底有什么好办法,要是我不满意,你立刻把你妹妹接回来,我们两个回莫斯科。”安德烈深深的呼吸了几次,然后又一口喝了一杯茶,缓了一阵才反问彼勒钦:“你说沙皇陛下最想要的城市是哪个?”

    “废话。”彼勒钦立刻回到:“当然是君士坦丁堡,罗斯多少代人的梦想,就是攻取君士坦丁堡,让大牧首冕下重新回到圣索菲亚大教堂。”安德烈见状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沙皇陛下跟瑞典人打什么?挥师南下攻取君士坦丁堡多好,何必跟瑞典人在北方啃雪团子。”

    因为安德烈的语气略有嘲讽,所以彼勒钦也有点不高兴了,他略带愠怒的说:“你跟我装什么糊涂,是没打过吗?问题是打得过吗?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哪次不是让人一顿拳头打回来。最近听说该死的奥斯曼人还勾搭上了契丹人,装备了一种特殊的快枪,一战就把波斯人打的狼狈而逃。那些该死的矮子雇佣兵,更是把巴尔干的那些家伙打得像狗一样!一座座号称坚固的城堡转眼就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自己家积攒了十几代人的财产,成了人家的缴获,自己的老婆女儿情人成了别人暖被窝的!地中海人家也逐渐占了上风,从契丹买的战舰把西班牙人打的望风而逃,虽然面上还在对抗,但是实际上早就议和了。另外克里米亚都是鞑靼人,都是我们的死对头,就算是打赢了也不好统治。所以利益固然高,可风险也大到无法承受,所以谁也不愿意赌。而瑞典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占领罗斯故土依然都是我们的人,同时他们对头比狗还多,我们甚至无需打赢,只要拖下去,早晚我们要的土地都能得到。”

    彼勒钦虽然粗壮的像头小熊,但是心思头脑却和身材成反比。他所说的,在1610至1617年,俄国与波兰的战争中,瑞典利用俄国动荡的局势趁火打劫,于1610年出兵俄国。瑞典攻占伊万哥罗德、雅姆等地,次年进占诺夫哥罗德。俄军实施反击,企图夺回失地,但遭惨败。瑞军乘胜进军莫斯科。1617年1月,双方签订《斯托尔博沃条约》,瑞典归还诺夫哥罗德及其他几座城镇,但剥夺了俄国通往波罗的海的直接出海口。这意味着俄国从此不再有挑战瑞典地区霸权的实力。自古以来,俄国一直疯狂地想获得温暖的出海口。因此,他们一直对瑞典怀恨在心。到了17世纪末,俄国彼得一世和他姐姐在位时,终于有报仇的机会了。

    安德烈轻轻抿了一口茶说:“看来你还不是彻底的笨蛋,那我就告诉你,就目前来说,在黑龙江与契丹人开战,和跟奥斯曼开战没有两样,结局早就注定了,肯定完蛋。”彼勒钦哼一声,很不服气的说:“这可不见得,我们有五百参加过跟波兰瑞典打过仗的精锐,怕什么契丹人。”安德烈一笑:“我的朋友,契丹人虽然在黑龙江也就千把人的军队,但是全部装备新式的遂发枪,并且都有胸甲,我们呢,全是垃圾的皮硝火枪,顶多有几门小炮,人数不占优势,武器更不如,怎么打?而且比这还严重的是,现在黑龙江的多数部落都是他们的人,归他们指挥节度,比持久战,我们也不行。这些情报,可都是我妹妹花了水磨功夫才从契丹人那里了解到,绝对可靠。”

    说到这我要说话题外话,虽然说前苏联的燕子闻名天下,但是要说这种手段,那真的是自古以来,并且不是毛子特产。欧洲不管任何国家,都有过公主和亲安天下的历史,甚至西班牙帝国,都是这么来的,惊喜不惊喜?而毛子则是很早就把这种手段用的登峰造极,一般来说,毛子那些战绩更容易被牢记,其次是一些屠杀,但是比这些还要成功的,则是用女人爵位贸易等拉拢当地的部落首领封建领主等等。这些,才是燕子真正的精髓所在,也是毛子沿用至今的手段。其实,也不光是前苏联,白头鹰家也是个中好手。所谓的美人计,不仅仅是一个漂亮女人带来的感官刺激和诱惑,而是金钱,美酒,爵位,官职,腐化的生活等等,简而言之,就是周文王父子对付商纣王的那套手段。用一切人的欲望来腐化你和你这个团体的斗争精神。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彼勒钦一咧嘴说:“这要照你这么说,那我们还打个屁,回莫斯科算了。武器不如,人数不如,物资不如,难道我们指望上帝一个雷把契丹人团灭了?”安德烈阴险的笑了一声到:“哼,要是真没有办法,我就不跟你在这扯淡了。我根据我妹妹送来的情报,制定了针对性的计划,简单来说分两种,一种是军事计划,一种是政治计划,不知道你想先听哪个。”

    “当然是,先听军事计划。”彼勒钦答道。安德烈无奈的心里暗中鄙视彼勒钦,真是一个榆木脑袋,就知道厮杀,但是既然话都说了,他也只好先说军事计划:“军事计划其实很简单,要点是先麻痹,然后突袭,然后撤退,然后伏击,再撤退,接着固守。具体计划是,我先把我妹妹送过去,还送了一批礼物,这样既能了解情报,同时也麻痹了契丹人。现在他们基本上放松了对我们的警惕,已经全军进攻南部的叛军,北面主要由一些部落的老弱病残和少量契丹精锐把守,防御十分空虚,就算是他们有少量新式武器,也绝对顶不住我们的进攻。得手之后,我们带走所有的物资和他们年轻女人,把老弱病残都杀死,烧掉他们房屋,然后先把人和物资送到临时营地集中管理,同时向契丹人谈判,要求他们交纳赎金并允许我们控制黑龙江流域。当然,我们可以向他们称臣,就像以前对待金帐汗国的蒙古大汗们一样,哪怕名义上受点委屈,只要实惠在我手里就可以了!”

    听完安德烈的话,彼勒钦十分震惊,他从未想到自己的好友居然如此胆大心细,但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他说:“好朋友,你似乎想的也太简单了,契丹人会这么容易妥协吗?难道他们不会立刻停止对南部叛军的进攻,然后集中全部兵力包括那些野蛮人打我们吗?”

    安德烈嘿嘿的笑了几声:“要的就是他们来打我们。但是根据我妹妹的情报,契丹人跟索伦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军队,契丹人的军队依赖补给和道路,需要严密的军事计划,而索伦人则是完全凭借蛮力打仗。一旦他们的部落出了事,不管他们的头领如何淡定,手下的士兵肯定要求立刻回援,因为一个部落最重要的财产就是年轻女人,一旦没了,部落也就灭亡了。所以如果契丹人不想逼他们造反,只能默许他们先去支援,然后我们就在必经之路上伏击,保证大获全胜。”

    彼勒钦闻言略微有点犹豫:“我说安德烈,这么做是不是有点缺乏骑士风度。”安德烈则不以为然的冷哼到:“我倒是想听听,你怎么用骑士之风把契丹人赢了。”彼勒钦无语,安德烈接着说:“等打赢了这些索伦人,我们就带着所有的物资回雅库茨克,同时沿途给支持我们或者中立的部落写信,要求他们配合我们坚壁清野,不许给契丹人提供物资,如果谁敢抗拒,那么那些索伦人就是他们的下场。剩下的事,就简单的很,我们只需要在这喝美滋滋的着伏特加酒聊着妹子,等着契丹人熬不下去撤退就可以了。”彼勒钦一听感觉很有道理,但是他还是有点疑虑,他问道:“安德烈,你这个计划有个漏洞吧,我们走之前,那些部落肯定听话,但是我们都走了,谁敢保证他们不背叛我们投靠契丹人?”安德烈点了点头说:“说的好,这就是我政治方案的要点。我问你彼勒钦,你说契丹人的贸易政策有啥漏洞没有?”彼勒钦闻言摇了摇头说:“我看不住有啥漏洞,人家沿江建立贸易商站,派货郎或者马帮走村串户做买卖,人人都有贸易的机会,这还有啥漏洞?”

    安德烈摇了摇头说:“你错了,这才是最大的漏洞,这个漏洞就是,部落酋长丧失了贸易控制权!”看着迷惑不解的彼勒钦,安德烈解释道:“像索伦人那种小部落,平时酋长只有狩猎后多获得一些肉的权利,并无额外收入。萨满虽然有收入,但是不归酋长掌控。最大最可靠的收入来源,就是代表部落去贸易,从中渔利。而现在,契丹人搞自由贸易,所有人都可以绕过酋长直接交易,契丹人只象征性的给酋长一些辛苦费,但是这无法弥补酋长政治权威的伤害。原本掌握在酋长手里的特权没有了,这等于夺走了酋长们手里的钱财和烧酒!所以,虽然没有说,但是很多酋长都对这件事不太满意,只是看在钱的份上不说。那好,我们就许给这些酋长他们想要的东西。以后,跟契丹人贸易的毛皮由我们先统一向他们收购,然后再转卖。虽然说我们肯定要压低一些价格,但是这事只是他们如何压榨他们自己本部落人的问题,与我们无关,酋长的利益也不会受损。等我们一旦和契丹人达成协议,我敢保证起码七成的酋长会站在我们一边。”彼勒钦一听非常高兴,他连忙开了一瓶酒,然后说:“这么说我们应该开瓶酒庆祝一下。”安德烈没有反对,他找出了杯子,酒满上之后他们两人互相碰杯喝了几口,安德烈这才说:“当然,契丹人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比如,他们有本事跨过密林沼泽河流,把公路修到雅库茨克,或者说,他们有本事迅速压制住支持我们的酋长,那我们就是死路一条。不过。。。”安德烈顿了一下说:“你觉着,这些事发生的概率和明天是世界末日哪个概率大?”彼勒钦哈哈大笑说道:“我宁可相信明天是世界末日。”说完,两人同时鼓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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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六章 蛮子、鬼子、毛子(四)

    确定了战略方针后,就该讨论细节了。既然说到细节,彼勒钦忧虑的说到:“安德烈,要说打败索伦人,我毫无担忧,问题是那么多战俘我们放什么地方。虽然说我们只留下年轻的妇女,但是估计这一抓,只怕是几千人都挡不住,远远不是一个临时营地能安置的,并且我们还不能离契丹人太近,要不然,人家一伸手就能解决我们,我们不是白忙活了。”

    安德烈闻言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彼勒钦的后背说:“这事还得感谢我的妹妹,你的挚爱,因为我们跟契丹人改善了关系,所以我们才有机会找到这样一个合适地点。”说完,安德烈打开了一个柜子,拿出了一个包金的盒子,然后又反复的打开了几把锁,就像取俄罗斯套娃一样,费了半天力气才拿出一张地图。展开地图后,安德烈说:“你看这里,黑龙江的西北部,有一个达斡尔人的部落,其居住地名叫雅克萨,意思是被江水冲涮塌了的江湾子。这里位置重要,且距离契丹人的据点遥远,并且在黑龙江的北部,气候严寒,封冻时间长,就算是夏天,除了黑龙江也缺乏道路,并且黑龙江的航道也不算太好,只有少数时间能够正常航行。更重要的是,这里的达斡尔人跟辽东叛军关系更好,并且距离契丹人的据点遥远,所以长期以来,一直没受到契丹人的渗透。相应的,这里的人战斗力极差。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们为了防备契丹人可能的进攻,修建了简单的土木堡垒,虽然不足以应付我们的需要,但是我们稍加改造,就能暂时满足的需求,不需要太大的工程量。比这些都重要的是,我们结束了行动之后,刚好是黑龙江流域即将降温的时候,时间根本来不及展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所以我们至少有一个冬天的休整时间。”

    这时候,彼勒钦已经完全忘记了夺妻之恨,他惊奇的问彼勒钦:“莉嘉是如何获得这些情报的?”安德烈摇摇头说:“我的朋友,我只能说你的见识实在和你的才能不匹配,我妹妹再有本事,也无法一个人获得这么多情报,这事是一个系统的工程。当然,莉嘉功劳极大,她在契丹人严密的堡垒上打开了一个缺口,然后我们利用这个缺口,首先试图派出商队,结果遭到契丹的拦截。但是契丹人因为我们没有携带武器,只带了贸易物资,所以允许我们到指定的地点贸易,然后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充分了解了参加贸易的部落的情况,同时还送了一些东西,交流了感情,并且还利用一些珍稀物资收买,获得了去他们部落参观的机会,就这样,经年累月,积少成多,我们才得以绘制这张地图。所以,千万别看清这些小事,小事到了关键时刻,也能要了敌人的性命。”

    说到这里,不厚道的作者忍不住又要吐槽几句了,想当初有人想要破坏鸭绿江两岸的关系,大肆鼓吹江对岸威胁中国。这事闹到最后,居然把朝鲜的领导人都惊动了,下令官方媒体反唇相讥,朝中社发文嘲讽,韩国在中朝边境设立了上千个间谍点,专门侦查朝鲜的经济政治军事情报,你们被渗透的跟筛子一样,居然有脸说我们威胁你们,这是无耻之极的行为。

    这话一出口不要紧,天朝领导人立刻下令深入调查,这一查不要紧,老大差点要当场把某些人全宰了。不但朝鲜说的是真的,而且事情远比朝鲜说的严重。在某段时期,有些人借口招商引资,放松对外资外来人员的限制和监察,结果搞的天朝上下被某个东亚小国渗透的跟筛子一样,线人甚至拉到了中央。

    类似的事情,也不仅仅是在鸭绿江边上出现。来渗透的也不仅仅是三八线南边的棒子。在很多敏感的保密单位、军事设施周边,自从改革的春风吹过之后,就像狗尿苔一样出现了无数的外资企业,什么日本的、美国的,还有海峡对岸的。不管经营什么,经营状况如何,总而言之能够一直经营下去,而且,对于这些目标单位的风吹草动,他们比自己的企业经营状况还要关心。部队向政府进行反应,但是,却被告诉不要破坏经济建设大局,不要影响引进外资,“军队要忍耐。”要为经济建设让路,这些某人的讲话都成了挡箭牌。

    最让人发指的事,在东部沿海,给蘑菇潜艇搞基地建设,这么一项关乎到国家战略利益的保密工程,无数外国间谍削尖了脑袋想要了解具体位置和参数却无从下手。但是,就有那种人,在当地的日报上,以政府责令公开通知的形式,公开了这些内容,要求这项工程指挥部到市里有关部门办理相关手续等等。一时间,各个外国间谍机关弹冠相庆,互相询问,这样的傻逼是不是我们的同志啊?一项关乎到国家战略的工程,耗资巨大,但就这样的被人在内部轻而易举的摧毁了。也就验证了那句话“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

    更让人痛心的是,不是没人觉察到这些事,一些老干部老国企职工,因为某个湖南人时期的教育,早就看出了端倪,但是就是被某些人以反对那啥为名打压了下去。幸好,兔子善于犯错,但是更善于改正错误,那事之后,清理了大批东亚某国的间谍,加强了国家安全教育,这才避免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情况。但是回想历史,依然值得我们深思。

    彼勒钦点了点头说:“安德烈,看来现在已经是万事俱备,那我现在就去准备,准备好之后立刻发动江北之战。”安德烈却拉住要离开的彼勒钦,阴险的说道:“我的朋友,别着急,你可不止要准备火枪和钢刀,你还要准备皮毛等贸易物资。不要一开始就惊动索伦人和契丹人,你要装作去进行正常贸易的样子,让大车装着皮毛特产,藏好武器,毕恭毕敬的骗过契丹人的巡逻兵,等过了关卡之后,再反手一刀,解决契丹人的少数精锐,然后再长驱直入,扫荡索伦人的村庄。现在索伦人不仅配合契丹人南征,留守的人员也多数在捕猎采集,村庄只有老弱病残,你记得动手一定要快狠,除了年轻妇女一概不留。等打到阿穆尔河契丹人堡垒的时候,要虚张声势包围,契丹人人少,必然不敢轻易出来,这样我们就能轻松的把堡垒周围的村庄也扫荡一空。等抢掠完了之后,千万不要恋战,一定要尽快把物资和人员送到雅克萨。切记,我说的一切都必须执行,如果你认为你的爵位比我高可以不听我的,那就现在讲出来,我听你的就是。”

    彼勒钦嘿嘿【】一笑:“好朋友,有你这样的天才统帅,我还费脑筋干啥?一切听你的。”说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几天后,彼勒钦命令哈巴罗夫带队南进,虽然受够了彼勒钦的羞辱,但是哈巴罗夫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老老实实的执行了命令。

    罗刹人的队伍很快来到了南粤军的关卡,由于做了充分的伪装,并且有几次成功的贸易做掩护,再加上一些你懂的公关手段,所以罗刹人没费太多力气就骗过了南粤军的守军。当然,虽然有人认为如果没骗过或许历史会改写,但是实际上,即使欺骗失败,结果也无非是变为强攻而已,结局不会有太多的变化。总之,哈巴罗夫顺利的通过了关卡,然后趁着守军不备,骤然发难,一举歼灭了南粤军的守军,虽然付出了一些伤亡,却缴获了几十只遂发枪,这让哈巴罗夫的实力大大的增强。随后,罗刹人像狂风一样扫荡了江北的部落村庄,让他们惊喜的是,除了安德烈预料的防御空虚之外,这些部落村庄还储存着大量物资,有蘑菇干鱼干坚果柴火等等,甚至还有跟南粤军贸易得来的精盐白糖水壶衣服棉被等物品。这些缴获,让罗刹人感觉自己好像才是真正的野蛮人,人家索伦人现在的日子比我们强多了啊。想罢多时,罗刹人决定既然我们是野蛮人,就野蛮到底吧。于是,杀光抢光烧光提前几百年降临到了中华儿女的头上,哈巴罗夫所到之处,丁壮死于刀锋,老幼填于沟壑,房屋被烧毁,妇女被掠走,可谓是无村不戴孝,处处是狼烟。

    当然,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战斗民族,中华民族也从来不缺乏抵抗精神,获知江北的变故之后,江南的索伦人立刻集结起来支援江北。但是很不幸的是,渔猎民族的致命弱点被哈巴罗夫利用了。哈巴罗夫按照安德烈的设想,将一些火炮隐蔽在黑龙江沿岸的柳树林中,当索伦人划着小船到了埋伏圈之后,哈巴罗夫下令大炮开火,炮弹呼啸着奔着索伦人的船队飞去,将一艘小船击碎,伤亡了七八个索伦人。如果说这事是南粤军面对,那么南粤军会立刻对炮兵阵地发起进攻,哪怕是顶着枪林弹雨,也得夺取炮兵阵地。问题是,面对这一切的是索伦人,他们既没有严格的纪律约束,也没有对战火炮的经验,惊慌之下,他们居然集体跳水逃跑,浑然忘记此时的黑龙江水是如何的冰冷。哈巴罗夫则是惊喜万分,他连忙下令部下驾着小船追杀索伦人。于是,罗刹人站在船上,举着长矛火枪,像捕鱼一样大肆屠杀索伦人。索伦人则毫无抵抗能力,他们的鲜血染红了江水,尸体也顺着江水漂流到了下游,一如放排一般。如此惊悚的景象自然瞒不住任何人,很快下游的南粤军得到了消息,并且还救下了几个幸存的索伦人,他们见到南粤军后嚎啕大哭,哽咽着讲诉了经过。南粤军大吃一惊,他们不敢耽误时间,立刻把这一切快马禀告给组织南线进攻的将领,麦云敏。

    麦云敏得到消息后也是吃惊非小,但是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因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悲伤是亲属该干的事情,而指挥官只能把伤亡看成是数字,然后想办法如何把数字找平。虽然这很残酷,但是却是指挥员该干的事情,这就是所谓的慈不掌兵。

    麦云敏立刻召集参谋部开会,经过严肃的讨论之后,得出了几个结论:第一,必须立刻停止对辽东反贼的作战。第二,必须立刻集结人马保护沿江据点。第三,必须立刻筹措物资准备反击。

    结果第一个议题就难住了麦云敏,说的轻巧,结束作战,你想结束也得人家答应才行。如果不答应,只有两个选择,迅速击溃敌军或者派少量部队掩护撤退,但是关键问题是,时间不等人,不管哪个方案都会消耗大量时间,而消耗时间的增多,也就意味着变数,现在江北到处冒烟起火,每耽误一天,就得死伤成千上百的生命。

    正在南粤军紧锣密鼓商量对策时候,突然传令兵禀告:“报告,外面辽贼派来了使者,说是要和我军谈判。”麦云敏一愣,辽贼这时候来谈判,难道是知道了江北的事情来要挟我军?不过不管怎么说,人都是要见一下,于是麦云敏下令暂停会议,然后亲自接见使者。

    结果一见之下麦云敏吃惊非小,只见来的人是个中年人,体格魁梧面容清瘦,精气神十足,谦逊的外表下难以掩饰一股傲气。虽然一身皮裘倒也平常,但是举手投足间,却是透露出了平日里发号施令惯了的气度。麦云敏当时就断定,此人不简单,就算不是辽贼的权贵,起码也是一个不小的官。想到这,麦云敏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请问阁下在辽贼那边担任何职?见本官有何要事?”

    来人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鄙人粗鄙之人,官职芝麻粒大小,不谈也罢。至于我的名字,叫沙尔虎达,你叫我老沙就行了。”

    此话一出,顿时南粤军的将士们一片哗然,转瞬之间,屋子里“仓朗朗”、“咔哒”声不断,有人将佩刀擎在手中,有人则是将腰间短火铳拔出,扳开了龙头,随时准备开火,开玩笑呢?清军在黑龙江最大的头子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出现在了咱们面前,鬼才相信他没有什么阴谋!

    噗!听完麦云敏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好家伙,虽然知道他是个大官,但是没想到来头这么大,居然是对面的最高军事长官。一瞬间,什么摔杯为号生擒活拿之类的字眼在麦云敏眼前直晃,但是,稍微冷静了一下后,麦云敏又放弃了。毕竟他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知道对一支较为正常的军队,抓获对方指挥官固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是并不足以致命。再说他既然来了,就有一定的安排。所以,麦云敏听完只是若无其事的说:“沙尔虎达,你不抓紧时间整军备战,到我这来干啥?难道是准备投降吗?”

    沙尔虎达一笑道:“投降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贵军能做到一件事,我立刻投降贵军,决不食言。”麦云敏这下楞了,啥,他还真是来投降的,那真是太好了,至于条件,无非就是金银官爵物资之类的,答应他就是。于是,麦云敏脸色立刻就表现出亲热来:“哦,老沙,你这就对了,所谓良辰择主而仕嘛。我家主公梁国公文治武功有目共睹,你来的正是时候,说吧,要官位还是要金银?在这黑龙江地面上,我可以替主公答应你。”

    沙尔虎达又是一笑:“我沙尔虎达虽然爱财,但是不至于下贱到为了这些讨价还价。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贵军哪天打死多尔衮,我哪天就无条件投降。”

    麦云敏气的想给沙尔虎达一巴掌,你逗我呢?我要是能干掉多尔衮,还跟你扯毛线,那时候是我们喊缴枪不杀。不过他没有立刻翻脸,而是淡定的问道:“沙尔虎达,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不管怎么说,多尔衮也是你的主子,对你也还算是不错,他也不是好色之人,想必也没抢走你的妻子,你为何恨他。”

    沙尔虎达闻言正色道:“我是镶蓝旗满洲,又没有在塔山同你们交过手,不是多尔衮的两白旗嫡系,更不是他的塔山旧部。先皇对我恩重如山,不仅屡次提拔我,有一次我违抗将令,按律当斩,我说若我活,将无条件效忠陛下,于是先皇就赦免了我。后来先皇驾崩,且不说有烛光斧影的嫌疑,就说那豪格,纵有不是,他多尔衮也该念及先皇恩情,饶他不死。结果他不仅杀了豪格,还霸占了他的妻子,就算是有满洲旧俗在,他未免实在是无耻之极。我虽然不服,但是兵少官小,左右不了大局。所以,若贵军能杀死多尔衮,我可以立刻投降。”

第七百七十七章 蛮子、鬼子、毛子(五)

    麦云敏想了一下,似乎发现一个漏洞,于是他说:“你说你想杀掉多尔衮,那为何不干脆投降我军,那时候我们一起从这黑龙江南下,我南粤军大军直捣沈阳,水师从天津、山海关一带沿海切断多尔衮逃窜道路,逼他在中原与我决战,如此一来,岂不是大事可成?”

    沙尔虎达摇了摇头说:“请恕我直言,贵军虽然勇猛善战,但是战略却不容恭维。”一番话说的在场南粤军将领参谋各个义愤填膺,你大爷的,我们的战略不容恭维,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说话?

    麦云敏用眼光示意大家让他说下去,于是沙尔虎达接着说:“自古北伐之策,无非东西中三条线,其中以东线为主,也就是从南京出发,沿着南直隶和运河北上山东直捣燕京,因为这条线上,物产丰富人言密集且一路无高山险阻,当年明太祖朱元璋驱赶蒙古人便是如此行事。其次是中线,也就是先取湖广。然后取河南,渡过黄河,直取燕京,这一路人口多,但是战乱的时候波及太大,物产不足,且有黄河长江拦路,所以是中策。下策,则是出四川走陕西山西,这一路人烟少物产稀缺,所以是下策,不得已而为之。而且,自古以来,这中下两策,往往都是北方南下走的路线,如果调转过来,只怕是事倍功半。而诸位,则走了下下策。诸位从黑龙江来,一路补给漫长,人烟断绝道路不畅险阻如林,别说还要打仗,就只是走路就已经异常艰难,而大清的北部,除了树木就是虎豹,除了一些皮毛人参之外,物产稀少。诸位也不是第一次来抢,但是那么多次获得了什么?无非是一些百姓的人头,这些东西拿去邀功尚可,但是对大清来说,皮毛伤都算不上。可谓是投入大产出少。所以,我说诸位战略不容恭维,就在于此。”

    一番话说的南粤军将领参谋无言以对,不过麦云敏到底也是久经战阵,所以他笑了笑说:“你说的确实不错,但是现在这三条线一时都无法打开局面,所以南征算是迫不得已,能取得一点战果算一点战果,总比什么也不做强。”

    沙尔虎达也笑了,他突然没头没脑的对麦云敏说:“阁下可有胆量借我地图一用?”麦云敏一笑,示意参谋拿来地图,结果当地图展现在沙尔虎达面前之时,沙尔虎达平淡的脸立刻风云大变,全然没有了那一丝傲气,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惊。

    其实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份很普通的南粤军作战地图,精度也不算高,但是一则尺寸巨大,足足将一张八仙桌盖满了还有一大部分委屈的被折叠起来。二则比起大明那些充满了艺术气息,可以拿到拍卖行作为艺术品拍卖的玩意,这份地图有标准的比例尺,有标准的图例,有各式各样的参照物,有详细的道路河流桥梁标示。哪怕是一个没怎么出过远门的人,也能够根据河流山川道路的情形,很快找到自己的家乡。

    所以,沙尔虎达足足震惊了十分钟才缓过神来,他几乎是贪婪的摸索着这份地图,好半天才忍住立刻把它揣起来拿走的冲动,又过了一会才说:“诸位请看,虽然现在梁国公似乎是吃了亏,但是大清所占的便宜实际上有限。大清总计不过几十万兵马,现在分散到四川湖广江浙近乎横跨整个天下的战线上,所以可以说是战线太长兵力不足。而梁国公,则稳稳的控制住了两广福建等基本盘,与多尔衮在江淮之间对峙。在下出门时看到的最新军报,贵军与多尔衮部下兵马日前在松江府上海县一带展开大战,双方战事来回拉锯。不客气的说,我认为,一旦进入到了这种战事,多尔衮便要开始走背运了!最重要的是,山东的东南部和西部都控制在梁国公手中。也就是说,具备打通东线的基本条件。特别是,现在多尔衮可用的机动兵力捉襟见肘,而梁国公尚有诸位这样的机动兵力可用,据去过南中的人说,那里朝夕之间,数十万兵马便可以聚集。那么,与其在这穷山恶水为区区几个山野之人的人头拼个死活,何不把兵力调出,派到山东支援李夫人,然后福建派兵打南京,两路夹击,会师长江,则东线大龙可屠。到时候无论是配合湖广反击来个大包抄,把整个中西两路的清军都包围,还是直接北伐燕京,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此,不比现在强太多了吗?”

    “你的眼光不错,但是,你只看到了所谓的天下,只看到了中原,辽东,江南,却不曾看到了世界。”

    麦云敏点了点头,在心里赞了沙尔虎达一句。不由得暗自惊诧,没想到这个沙尔虎达的战略眼光和口才居然如此了得,看来,确实不能小觑了天下人物啊!读书多少和有没有本事不挂钩。

    不过他也发现了问题所在,沙尔虎达口口声声的都是在说多尔衮部下兵马,却不提大清兵马,说到南粤军时,他用了贵军这样的词汇。所以,他也没有绕弯子,而是单刀直入的说:“老沙,你说了半天我只听出了一句话,那就是你不想跟我们打,是也不是?”

    沙尔虎达也是一惊,但是很快他就坚定的回答道:“对,非常不想打,为了豪格主子,为了黎民百姓,为了我手下的将士,我都不想打。但是贵军若是执意南下,为了将士黎民,我不得不打。”说完,他有点垂头丧气的低下头,等着麦云敏的回答。

    让他没想到的是,麦云敏哈哈大笑了起来,只见他走到沙尔虎达的身边,然后轻轻的锤了沙尔虎达胸口一拳说:“老沙,你算是来对了,你不想打,现在我也不想打。不过也是你来的是时候,你要是早来或者晚来,现在早就要吃枪子去了。”

    沙尔虎达愣住了,连话都说不出。麦云敏拉着他的手,一指地图的北方说:“老沙,我刚刚得到情报,罗刹人犯边,他们假借贸易为名,突袭了我们的关卡,杀入了黑龙江北部,杀人放火抢掠无恶不作。所谓兄弟阋墙,共御外辱,我们跟你们的争端,说破天,也就是中原谁做主的问题,但是跟罗刹人,那是国仇的问题。因此我现在决定,停止南下,集中兵力北伐罗刹人,不把他们赶回老家誓不收兵。不过,我现在担忧,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带着人扯我们的后腿,给罗刹人帮兵助阵。老沙,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觉着你这人还不错。但是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老沙,我的担忧,你懂吗?”

    沙尔虎达闻言一开始很生气,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生气的是,麦云敏居然把他当成不懂大义的人,但是又一想,如果换了我,也不能轻易相信对方啊。想到这,沙尔虎达说:“麦将军,你可以去问一问我老沙的历史,跟大明打仗那么多次,我可有言而无信的时候,可有一次杀俘屠城的恶事?再说罗刹犯边,就算你们不去,我也得去,咱们打破天,说到底也是中国人自己的事,他罗刹人算个什么东西,敢犯我疆土,这是蛮夷犯边。麦将军若是不信我,我让我的亲兵随你们远征,砍了人头全算你们功劳,我分文不要,另外我让我的儿子到你这来当人质,我就那么一个儿子,我要是做了不该做的事,你就杀了他,让我断子绝孙。”

    话谈到这,可以说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因为双方都亮出了底牌,剩下的事情,只是一些细节方面的讨论了。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双方达成了协议,沙尔虎达让自己的儿子带着部分亲兵去参加对罗刹人的作战,但是由于麦云敏的坚持,不以人质的身份的加入,而是以客军的身份参与作战。“我这也不算是坏了规矩,不过是抄袭了当初大公子在山东的故智罢了!”

    同时麦云敏坚持给沙尔虎达一批物资,说让兄弟们留着过年用。说也是大公子李华宇那个时候留下来的规矩。李华宇到底在山东是怎么干的,沙尔虎达也不清楚,但是,看到堆得小山也似的粮米包、棉衣棉裤,烧酒食盐,不由得他心里不感叹,到底是南粤军,果然财大气粗!但是,作为一方军政长官,碍于身份和面子,他自然是坚决不同意,说你们北上去打罗刹人也是要物资的,这么宝贵的东西要省着用,但是架不住麦云敏的劝说,最终还是半推半就的收下了这批物资。不过作为交换,沙尔虎达也送了一些实用的物资给麦云敏,算是交换。等临走了,沙尔虎达突然建议跟麦云敏磕头拜把兄弟,麦云敏也没有拒绝。等拜完了,沙尔虎达突然哈哈大笑说:“兄弟,这回你可不能反悔了,现在我儿子是你的侄子,将来要是立了功,你可不能装没看见。”

    麦云敏也是哈哈一笑:“老沙,你这话怎么说的,就算没这层关系,你儿子要是表现的好,我也照样给他请功。等打完了罗刹人,我写推荐信,让他去南中的军校深造,等毕了业,有江北的战功在,少说也能混个营官。不过我丑化说在前面,机会我是给了,但是要是小子到时候不争气,你可别怪我。”沙尔虎达一听大声说:“兄弟,小子要是孬种不争气,不用你动手,我扒了他的皮,就当没这儿子。”说完两人都是哈哈大笑,于是,南粤军与沙尔虎达正式结盟,南粤军调转枪口,准备对付在江北横行无忌的罗刹人。

    巴海初以牛录额真事世祖,累迁秘书院侍读学士。既袭世职,上谕吏部曰:“宁古塔边地,沙尔虎达驻防久,得人心。巴海勤慎,堪代其父。授宁古塔总管。”十七年,俄罗斯复寇边,巴海与梅勒章京尼哈里等帅师至黑龙江、松花江交汇处,诇敌在飞牙喀西境,即疾趋使犬部界,分部舟师,潜伏江隈。俄罗斯人以舟至,伏起合击,我师有五舟战不利。既,俄罗斯人败,弃舟走,巴海逐战,斩六十馀级。俄罗斯人入水死者甚众,得其舟枪炮若他械,因降飞牙喀百二十馀户。叙功,加拖沙喇哈番。明年,以巴海奏捷讳未言有五舟战不利,尽削原袭及功加世职。康熙元年,改设黑龙江将军,仍以命巴海。十年,上东巡,诣盛京,巴海朝行在。上问宁古塔及瓦尔喀、虎尔哈诸部风俗,巴海具以对。谕曰:“朕初闻尔能,今侍左右,益知尔矣。飞牙喀、赫哲虽服我,然其性暴戾,当迪以教化。俄罗斯尤当慎防。训练士马,整备器械,毋堕其狡谋。尔膺边方重任,当黾勉报知遇!”边外有墨尔哲之族,累世输贡,巴海招之降。其长紥努喀布克托等请内徙,巴海请徙置宁古塔近地,置佐领四十,以授紥努喀布克托及其族属,分领其众,号为新满洲。十三年冬,巴海率诸佐领入觐,上锡予有差,赐巴海黑狐裘、貂朝衣各一袭。十七年,敕奖巴海及副都统安珠瑚抚辑新满洲有劳,予世职一等阿达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二十一年,巴海疏言官兵捕采葠者,当视所得多寡行赏。上为下部议,并诫非采葠者毋妄捕。是岁,上复东巡,诣盛京,幸吉林,察官兵劳苦。既还京师,谕巴海罢采鹰、捕鲟诸役。二十二年,以报田禾歉收不实,部议夺官,削世职,上犹念巴海抚辑新满洲有劳,命罢将军,降三等阿达哈哈番。二十三年,授镶蓝旗蒙古都统,列议政大臣。三十五年,卒。子四格,袭职。

    一旦确定了行动目标,南粤军就像一台高速运行的机器一样动了起来,首先忙起来的是后勤部门,他们立刻下令统计物资,分发单兵必须携带的物品,然后把需要运走的物资编号,以便分配车辆。文工团则派遣宣传员站在路口军营,有的打快板鼓舞士气,有的进行反罗刹人的宣传。参谋部通宵达旦的制定作战计划,规划行军路线,分派作战任务。而作为最高领导者的麦云敏,则相对的清闲,因为他的主要工作,是下决心和监督。这让麦云敏自己都对主公的制度异常震惊,这些制度既能让指挥员从繁重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又避免了军阀化的隐患,真不知道主公这脑袋是如何想出这一整套的制度来的。可能就是因为太闲了,所以麦云敏抽空管了一件闲事,那就是内部肃反。这次罗刹人入寇,显然是有了充足的情报,因此,内部肃反势在必行,经过调查之后,终于锁定了嫌疑人,那就是江北驻防营的营官高荣和他的罗刹人妻子奧莉嘉。

    既然锁定了目标,那剩下的事情自然不是请客吃饭,麦云敏直接下令逮捕两人,并且把两人押到他的驻地,以便进一步审讯。一见面,麦云敏首先一愣,他不禁直勾勾的多看了奥列嘉几眼,暗道难怪派这个女人来,真是堪称天姿国色。金色的长发闪耀着健康的光泽,皮肤白皙且没有斑点,身材修长匀称,前凸后翘,而且举止文雅,若不是麦云敏已经掌握了她的情报,他估计只会认为眼前的女人只是一个优雅的夫人而已。

    看了一会后,麦云敏收了收欣赏美女的心,正色道:“奥列嘉,你胆量不小啊,居然敢跑到我们这来搜集情报,今天,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奥列嘉沉默不语,高荣则直视麦云敏,满脸不服的质问:“麦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江北有失我有失职之罪,但是要杀要剐,应该冲我来,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抓我夫人干什么?”

    刚说完,麦云敏一巴掌就抽了过去,直接把高荣打的坐地上,麦云敏骂道:“你个蠢货,猪头三!你说你也是个营官,怎么混上来的!?主公手下怎么有你这种饭桶,自己老婆是个卧底的细作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脸给这个娘们儿辩护?要不是主公的法令讲一个不搞株连重证据,我就应该先把你宰了告慰江北的百姓。”

    让麦云敏没想到的是,挨了这么狠一巴掌的高荣并没有放弃,而是异常自信的捂着脸站起来,然后对麦云敏说:“你你以为你官大就能为所欲为,你不讲理,我去主公那告你去。”说完,他对奥列嘉说:“夫人,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诬陷你,就算是去广州告状,我也要保护你的安全。”

    说完,他伸手去搂奥列嘉的肩膀,准备带着她离开这里。结果奥列嘉突然变了脸,她推开高荣的手,厉声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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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八章 蛮子、鬼子、毛子(六)

    高荣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跟他过了一年多的佳人,好像一瞬间就陌生了起来,他傻呆呆的说道:“奥列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的丈夫啊。你忘了吗?第一次见到你,我连着几天魂不守舍啊,当得知你愿意嫁给我的时候,我高兴的哭了一天。跟你结婚后,为了让你高兴,我都改了自己的口味,跟着你学你们家乡的饮食,我亲手给你做面包酸黄瓜,这些,你都忘了吗!”说道最后,高荣的语气已经像厉鬼一样凄厉,近乎歇斯底里。

    奥列嘉却不为所动,她依然冷若冰霜,看着歇斯底里的高荣,她却面向麦云敏说:“麦将军,既然我都被你抓起来了,想必我说什么都一样。实话跟你说吧,我是子爵之女,从出生,我要么是个礼物,要么是个间谍,或者兼而有之。我本身也是有情人的,那就是远在雅库茨克的彼勒钦伯爵,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原本我,应该是伯爵夫人。所以。。。”说着,奥列嘉一指高柔:“我恨他,是他毁了我伯爵夫人的美梦,是他让我过了一年装模作样的生活,是他,让我跟相爱之人天各一方,现在他想用他的脏手碰我,还假惺惺的想要保护我,滚吧!我不需要这样的怜悯。”

    一番话说的众人无不气炸了肺,他们实在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狠心的女人,脾气大的,不禁摸向了腰间,只要麦云敏一声令下,他们就废了这个女人。麦云敏却没理奥列嘉,他走到高柔身边,看着近乎痴傻的高荣,拍拍他肩膀说:“兄弟,我现在不用长官的身份,用兄弟的身份劝你一句,忘了这个女人吧,你虽然有错,但是并不知情,所以处罚也不过是剥夺职务重新开始,我可以推荐你去学校重新学习,等毕了业依然可以重新来我手下工作,你看可好?”

    高荣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他目光呆滞的离开营帐,因为他的状态实在太可怜,所以也没人拦着他,就让他这样离开了。可是没过多久,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枪响,紧接着外面急急忙忙跑来几个士兵,向麦云敏报告,高柔已经开枪自杀了。麦云敏闻听大惊,但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知道了此时的奥列嘉,一反之前冷若冰霜的态度,像疯了一样扑向高荣,抱着他的尸体嚎啕大哭,全无方才排斥的态度。一边哭,她还一边哽咽着说:“我怎么会忘记你的好,我们罗刹国的男人虽然结婚前可以对女人千依百顺,但是有谁结婚后还把我们女人当情人那么看,都是洗衣做饭什么活都让我们干。只有你,结了婚还是对我那么好,为我梳头打扮,为我腌黄瓜做面包,这是许许多多女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你做到了。。。”

    这时候,麦云敏却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也不懂怜香惜玉,一脚就把奥列嘉踢开,奥列嘉挣扎起来还想往高荣身上扑,结果又挨了一脚,她此时已经是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她看着麦云敏,哀求说:“麦将军,我求求你,杀了我,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跟他合葬在一起,求你了。”

    麦云敏冷冷的说道:“奥列嘉,你还有脸跟我来这套。我问你,你知道家庭的温暖,爱人的可贵,可你想过没有,就因为你的一纸情报,江北多少百姓死于非命家破人亡?他们没有家庭没有爱人吗?他们不会悲伤不会痛苦吗?还有高荣,他也是娘生爹养的,他因为你想不开自杀,你想过他们父母的痛苦没有?奥列嘉我告诉你,不是我心狠,实在是你罪不容恕。”说完,麦云敏下令道:“来人,把这个罗刹女人拉出去乱刀砍死!尸体扔到野外喂狼。把高荣的尸体送回南中,好好安葬。还有,军政处记录,高荣营官是在与罗刹人的作战当中,不幸中弹身亡!以军官阵亡例,为他请求抚恤!”

    接着,麦云敏又对奥列嘉说:“这下你放心好了,以后你们的灵魂就算想见面,也得跨越万水千山,这还得说你们记性好,不会迷路。”听到这些,奥列嘉用尽全身的力气诅咒咒骂麦云敏,麦云敏也不想听,一挥手让士兵带走奥列嘉,不久,传来了一排枪声,一切都安静了。说实话,处理这件事,让麦云敏心里并不好受,他也不是没有怜悯心的人,只是想到这个女人造成了如此大的危害,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饶恕她。他不像后世的一些圣母,哪怕自己被轮了大米也要嘴硬说爽,他就是一个快意恩仇的普通人,讲的就是恩怨分明。不过哪怕如此,他也为此消沉了好几天,直到几天后,一个好消息突然传来,南中工程第二旅第六营奉鹿玛红的命令前来支援。

    这事大大出乎麦云敏的预料之外。这黑龙江地域辽阔,河流交织,沼泽森林密布,道路情况却是不敢恭维。冬天大雪落下,触目所及都是一片白茫茫,开春之后,冰雪融化,却又是道路翻浆,泥泞难行。为了能够将补给迅速的运到需要的地方,虽然他已经拟好了公文,要求主公派工程兵来支援,但是按照路上的时间和办事程序推算,此时大概也就刚刚从营务处到了公事房。就算是主公接到呈文马上签批,工程兵立刻调派人马,也没这么快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家来了,自己自然要去迎接才是。于是他立即带人策马赶奔码头,结果刚到码头,只见码头的空地上,早就整齐的列好了队,这些人身穿绿色军衣,有的扛着铁锹,有的扛着镐头,但是不管拿什么,都是整整齐齐,士气高昂。看麦云敏来了,有人喊了一声立正,然后,这些人立刻肃立调整队列,直到笔直如线。接着又有人喊道,预备,唱。

    随着一声号令,这队军人整齐的唱道:“咱们工程兵天下有美名,热血好男儿个个钢铁硬,带上头盔似猛虎,穿上军服如蛟龙,铁锹镐头是战友,风雪雨霜伴我行,踏破山河千万里,日月雷火铸英雄。。。”

    激昂豪迈的歌声,震的天地都为之一颤,如果不是在南粤军中已经很久,麦云敏自己都不会想到,别人修路架桥,顶多是弄些工匠然后四乡里招募或是抓一些民夫来,只有李守汉部下,这些年从南到北的不停劈山修路,遇水架桥,将原有相对固定的施工队伍逐渐变成了一支武装力量。而且,在麦云敏等人看来,主公帐下的工程兵,从来都不是没遇到敌人就会一哄而散的乌合之众,而是能打能扛能吃苦受累的百战劲旅。虽然他们没有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但是所取得的成就,却是近卫旅都不敢比的。这支队伍,修通了遍布南中两广的新直道干道工程,还参与了两广各处的河道疏浚码头建设等工程,将一道道隔绝南北阻断交通的天堑变成了通途,可谓战功赫赫。

    等寒暄过后,麦云敏问六营长道:“我说老何,你们是神仙不成,咋我需要你们,你们跟长翅膀一样,马上就飞来了?”

    结果何营长摇摇头说:“麦将军,这事可不是我们能掐会算,是赶巧了。首先我的告诉你一件好事,山东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阿巴泰想鼓动刁民闹事,结果被秦法学堂的学生官儿们和主公的农庄屯田兵联合镇压,接着李夫人和伍兴谢迁联手,跟章陵虎、吴奉先大战于高密,将他们击败,趁势攻取了潍坊。这样一来,鲁东鲁西连成了一片,现在清军在鲁东只剩下了登州一个城市,又被咱们的水师炮船压着打,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李夫人正准备和大小姐一起联手攻克这个清军在鲁东最后的堡垒。所以,原本我们是准备去鲁东参与农庄的恢复建设的,结果刚到地方,就遇到你派往主公面前的信使,得知你们打算请派工程兵来支援的事情之后,李夫人说鲁东的建设并不急于一时,所以就让我们先过来支援你们,说你们的事比山东的事情更重要。这不,我就带着兄弟们来了!”

    麦云敏听完乐的差点蹦起来,他猛的一拍何勇的肩膀说:“老何,你简直就是老天爷送来的及时雨啊!行了,行了,你跟我还玩这套花架子干啥,我还不知道你们工程兵的实力。猛虎蛟龙那比起你们可差远了,老虎再厉害敢搬山吗?蛟龙再厉害敢让河流改道吗?你们啥都敢。我可不是故意挖墙角,你看这样好不好,等你们这些兵要退伍的时候,给我一批人,我保证给他们在江北安排吃香的喝辣的还挣钱的好地方,愿意入股的,我跟隆盛行的掌柜的说一声,不花钱就能算股份,你看咋样?”

    何勇一笑,打趣道:“就我们这些累赘,你也敢要?你没听说啊,南中前一阵有些官员说安排我们工程兵复员太费事,不仅退伍费多,还得安排好差事,这帮人正准备找主公说,让主公削减工程兵的数量,最好把咱们工程兵整建制都取消了。要是他们成了,你老兄以后想找我们,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群忘了本的狗东西!他们想干什么?!”麦云敏不由得勃然变色。

    “嗨!还不都是钱闹的?!咱们工程营的兄弟们干活那是又快又好,花钱还少,谁让主公平日里花着军饷军粮养着咱们呢!退伍之后还要有各种待遇跟着!他们闹着把咱们裁撤掉了,这一来,各处的土木工程可就全都是他们的摇钱树了,二来,咱们这些兄弟们,就都成了他们手里给他们晃摇钱树的了!”

    麦云敏闻听啐了一口:“我呸,那帮王八蛋,就光知道自己省事,也不想想他们的票子妹子房子都谁换来的。别理他们,咱们主公那是圣主明君,还能听他们瞎比比。我跟你这么说吧老何,就算咱主公是昏君,你也放心,没人要你们,我要!到我这,肥沃的土地随便选,漂亮的妹子随便挑!”

    一番话说的两人都是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何勇与麦云敏携手离开码头,乘马来到驻地参谋部。到了参谋部之后,麦云敏略带歉意的说:“老何,按理说你刚来,我们应该给你接风洗尘,但是现在军情紧急,我也顾不上这些了。”说完,麦云敏一指地图:“目前,我们处于松花江流域,原本计划是依托松花江的码头堡垒南下,攻击辽东反贼。现在罗刹人占了江北的雅克萨,并且把抢掠来的妇女财物都囤积在那里,意图长期固守。与此同时,他们还假惺惺的派出了使者,说无意与我们为敌,只是希望我们把江北皮毛的生意交给他们,他们还愿意向我们称臣纳贡。如果我们答应了,说准备每年给我们一批皮毛金银当礼物,不知道老何你有意向没有?”

    虽然明知道麦云敏是故意打趣,何勇还是气的一拍桌子:“狗日的,还反了他们了?他们把我们当什么了,给我们点好处我们就卖国求荣?瞎了他们的狗眼,老子可不是数典忘祖的王八蛋。”骂了一阵之后,何勇才一指地图说:“麦将军,临来之前我就把地图看了无数遍了,所以计划我早已了然于胸,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是想拿罗刹人那点脏钱呢,还是想把罗刹人赶尽杀绝?”

    麦云敏闻言眼睛都立起来了:“这还他娘的有别的,当然是想赶尽杀绝。不过老何,话好说事难办,雅克萨距离咱们最近的据点也是千山万水,并且虽然现在还是初秋,但是要沿江而上到达雅克萨并不是容易的事,另外就算到了,拿下了,人家一跑,到了封冻的季节,我们也得抓瞎。因此,我们必须沿江修筑足够的码头仓库,最好是能再修一些公路配合水路,这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何勇一笑道:“老麦,就等你这句话呢。我的意思是这样,首先,依托水路我们向前修筑一个前进堡垒,然后我们工程兵修一条沿江公路,与此同时开工几条辅助公路,用于运送木材石料等物资。不过我感觉,这几条辅助公路肯定不会太平,周围的部落态势不明,根据江北的局势,很有可能他们会支持罗刹人。因此,他们完全可能派人袭击我们的工程队。要说打,我们也不怕,我们可以配发火铳,打这些人不成问题,但是所谓不堪其扰啊,要是一直被他们骚扰,工程进度肯定会拖延。因此,我想求你老兄一件事,能不能从兄弟中挑选一些精通马术最好熟悉山林作战的人组成三十人到五十人的小分队,先于我们进行扫荡作战,这样的话,我们的工程队就有充分的安全保障,工程进度也会很快。到时候,等我们的公路修的差不多了,我们再跳跃到公路的终点,再修一座沿江码头,就这样循环而上,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沿着江岸拥有一批巩固的堡垒,打得过罗刹人我们可以攻,打不下,我们可以守。就算你老麦是饭桶,节节败退,我们也顶多丢失几个堡垒,等来年春天一到,我们再打回去就完事了。”“你才是饭桶,你全家都是饭桶。”麦云敏气的当时就顶了回去,虽然知道何勇是开玩笑,但是这话也实在太刺耳。何勇则是嘿嘿一笑,显然他就是故意气麦云敏的。麦云敏又骂了几句才算完,不过转头他一想,立刻有了主意:“老何,你还别小看了我,我还真有这么一只队伍。人数大约三百多人,各个是马术高手,上树如猿猴,下水如水獭,熟悉江北部落的语言,甚至知道他们的酋长姓名。不知道这样的人,是不是可以一用。”

    何勇则稍微一愣,转瞬满脸不信的说:“你可别吹牛,要说你的部下能打我信,但是熟悉马术甚至江北不部落的语言和情况,我就实在不敢信了。”

    麦云敏微微一笑,然后对传令兵说:“去把巴海请过来。”没过多长时间,传令兵带着一位傲骨英风的青年走进了大帐,不过何勇乍看差点拔刀,心说这不是辽东反贼吗?

    麦云敏则不以为意的介绍到:“老何,这位是沙尔虎达的儿子巴海。他爹也不满罗刹人入寇,所以跟我们暂时联合了起来,为了表示诚意,让他儿子带着三百精锐来军中效力。原本我还发愁呢,这三百人我给正面作战的任务吧,怕他们有个闪失,对不起朋友,不给任务吧,也对不起朋友。现在好了,我就把巴海将军交给你了,他这三百人,到了江北,那就是蛟龙入海。怎么样,有巴海配合你,你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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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九章 蛮子 毛子 鬼子 (七)

    何勇不禁打量了一番巴海,虽然他有疑虑,但是看麦云敏如此信心满满,也就没有公开表示自己的疑虑,而是旁敲侧击的说:“这位兄弟果然是英雄了得,但是他毕竟是马上的将军,要知道此次去江北,可不止打打杀杀,我们还是工作队,要发动群众,开展贸易工作,勘察地形,绘制地图。打打杀杀的事情我倒是能信得着巴海,但是其他那些,我怕他无法胜任啊。”

      麦云敏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了何勇的疑虑,于是他把意思也放到了话里:“老何,巴海虽然年轻,但是久经战阵,并且他爹还跟豪格交情深厚,是个豪爽的人,因此你们绝对合得来,说起来,如今都不是外人!他老子和我是磕了头的把兄弟,我已经把这件事呈文向军政司备案。另外谁说我就让巴海的人去的?我还准备了一千多人呢!这些人里面有商会的人、有治病救人的郎中护士、有咱们参谋部的小伙子、他们要勘察测绘沿途的山川河流道路,还有宣传队的队员。每个小分队,我计划巴海的人分配十到十五人,我们其他的人分配百十人左右,这样他们互相配合,不怕江北搞不好。不光是人手配得齐全,每一队人马,我还给他们配了两门三磅炮用爬犁驮着,不管是打人还是打寨子都好用!”

      何勇想了一下说:“好,那可否让我看一看这些士兵?”麦云敏嘿嘿一笑:“老何,我建议你别着急,现在这帮人已经被我的宣传队的领队给迷上了。”何勇一听打趣道:“这么说宣传队的妹子长得漂亮啊。”麦云敏摇摇头:“啥漂亮不漂亮的,领队是个男的,只不过人家有个好嗓子,善于讲评书,这不,现在正在给这些人讲穆桂英大战盖苏文呢。”

      “等会。。。”何勇连忙示意麦云敏打住,他疑惑的说:“不是老麦,你是不是有点胡说八道啊?好歹咱们也是读过几天书的,且不说有没有穆桂英这个人,就算是按照话本里说的那样,这穆桂英是宋朝的,她对付的是辽国,是西夏什么的,可是盖苏文是唐朝的,这位爷可是和薛礼薛白袍一个系列的。他们咋能碰一块去,而且这帮人还听的津津有味?”麦云敏点点头:“按理说呢,确实是瞎扯,可是架不住人家会洒狗血啊?!各种瞎扯扯得大家热血沸腾的。虽然名字瞎扯,可是不代表内容瞎扯,要不,跟我听一段去?”

      军人做事,自然是雷厉风行,片刻之后,他们就来到了一片临时休整的操场,虽然是临时的,但是地面上一根杂草都没有,并且还铺上了砂石,十分的干净整洁。操场周围,以二十人为单位环形坐下,所有的人都坐在小马扎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操场中心。而操场中心则站着一个身穿儒服的年轻人,他一边讲着故事,一边手舞足蹈配合说书,看的这些人如痴如醉,说道精彩的时候,不时的爆发出一阵阵的叫好声和热烈的掌声,想来是说得让听众们十分过瘾。

      何勇稍微一愣,他看着那些金钱鼠尾的士兵,不解的问巴海:“你们女真人难道都会汉语?”巴海一笑说:“这事你还真说对了,女真本就与大明交往数百年,只要不是一直窝在村屯不出来的人,都会几句汉语。以至于当年老憨想强制推行满语,到现在也没多少人会说。实话实说,老憨王自己也是汉话说得比女真话还利索!谁让他老人家是在辽阳长大的?呃。。。。(似乎说到了什么碍口的话题,巴海急忙转移了话头。)另外我的这些兄弟都是干夜不收的,不会汉语哪行?我们中间有句话,不会说满语,最多是主子责罚,但是要不会说汉语,那可要命啊!”

      一番话说的何勇和麦云敏都是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两人也跟着静静的听书,但是听着听着,何勇觉着不对劲,于是他把麦云敏拉到一旁,低低的声音说:“老麦,这小伙子说的书,不就是大小姐打塔山吗?盖苏文不就是多尔衮吗?你就不怕这些鞑子听出来反了性?”

      麦云敏一笑到:“老何,这你多虑了,虽说是说书,但是他们的身边,我一直都安排了专人看着,但凡他们有异常,火铳就立刻送他们上西天。至于说这书,首先听出来的人还真不多,当然,那个巴海明显是听出毛病来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反而听的也挺开心。另外你可别小看了这说书唱戏,所谓说书唱戏劝人方,这里面可夹带着是非曲直。这小伙子这套穆桂英大战盖苏文,实际上里面主要明确几个事,第一,为了主子的私欲杀人放火是不对的,第二,不管内部如何打打杀杀,来了外敌要先打外敌,第三,穆桂英对投降的人非常宽厚,也就是我们对投降的人宽厚,第四,等打完仗,我们还要建设一个美好的新辽东。虽然这些东西不能明说,但是潜移默化之下,让他们知道是非对错,可以大大减少相互之间的隔阂,有利于联合作战。”

      一边说,麦云敏一边以眼神示意给老伙计,让他看看不远不近的几处所在,那里,很是随意的摆着几门三磅炮,炮手们在用细棉布和羊毛刷子给火炮做着保养,但是,旁边的桦树皮筐里黑乎乎的炮弹,和炮手脚边的药包都告诉何勇,自己这个老伙计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何勇这才眉头舒展,他又看了看那些聚精会神听讲的士兵,然后对麦云敏说:“老麦,你要是这么一说,我也有个想法。你看这样如何,我们此去北伐,这一路上肯定罗刹人少不得要搞些阴谋,比如伏击之类的。我建议一开始别让他们上,让我们的军队展示一下我们的火器凌厉,刺刀冲锋的勇猛,让他们对我们的厉害有更深的认识,这样将来也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他们不出问题,你看可好?”麦云敏点点头:“这事我早就考虑过了,再正式开展筑路工作之前,主要让他们负责观战和追杀敌军。。。”

      正说着,传令兵突然来到麦云敏的面前,传令兵看了看何勇,可能是因为不太熟悉,所以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麦云敏摆摆手说:“老何是自己人,但说无妨。”传令兵这才说:“麦将军,外面一名女罗刹人送来了一封信,您看是不是见一见。”麦云敏一皱眉,心说刚刚处决了罗刹人的卧底,怎么又送来一个女人?罗刹人难道想用金钱美色收买我?老子又不是高荣那个痴情种子,从来都是吃干抹净不认账的!提上裤子给钱走人是老子的风格!那我倒要看看他们给什么样的金钱美色!想到这,麦云敏对何勇说:“老何,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不多时,罗刹的使者带到,只见这个女子身材高挑修长,面容秀丽,饶是麦云敏这些年在南粤军的军旗下南征北战,眼界开阔的很,但是也架不住在这黑龙江的荒蛮之地突然见到如此颜色,要是说他没有啥反应那是瞎话。若不是此时情况特殊,麦云敏倒是真想跟她学学外语。客套过后,麦云敏开门见山的问使者:“你的书信在什么地方,呈上来我看看。”女子毕恭毕敬的将书信呈上,交给传令兵转交给麦云敏,麦云敏展开一看,看完之后面无表情,只是随手把信交给了何勇,何勇不解,于是他也展开观看,只见上面写到:“下臣罗斯国伯爵彼勒钦敬拜契丹国大将军:罗斯本为边荒小国,受周边邦国挤压,求生艰难,无奈远行万里,欲求与契丹贸易,得朝贡封赏以求国泰民安。但是江北北狄民风彪悍,经常袭扰商队,本伯不得已保护商队,遂与江北土著大战几场,实在无冒犯契丹之意。今江北即平,本伯承诺,以后毛皮土产照常卖给契丹商队,价钱比照以往低一成到两成,商队往来江北,通行无阻,本伯保证他们平安无事。同时送上罗斯哥萨克美女一名,此女擅长马刀舞,姿容艳丽,身材修长,实为闺中秘宝,望契丹大将军笑纳。罗斯国伯爵,彼勒钦再拜。”

      何勇看完当时就要翻脸,心说什么玩意,把我们当酒色之徒不成?不过他不是主将,一切都要看麦云敏的。他朝着麦云敏呲牙一笑,麦云敏读懂了他的神情,“怎么样,要不要?你要是不要不妨送给我。”

      麦云敏依然面无表情,他只是淡淡的问使者:“听说你善于马刀舞,可否表演给我们看?”使者嫣然一笑说:“可以是可以,但是来的时候马刀被收走,不知道将军可有胆量归还?”麦云敏也是一笑说:“这个好说,来人,把马刀给这位姑娘。”

      使者等拿到了马刀,稍微定了定神,只见她身形迅速的一转,表情也变的严肃起来,马刀由慢变快,身形也从静止变为迅速移动,很快,刀光将使者的身形笼罩住,宛如刀与使者融为一体一般。整个马刀舞大约一刻钟,显然这还是为了观赏性压缩了时间,结果完毕之后,使者气不长出面不改色,依然那么淡定从容。麦云敏看完之后倒是没什么,但是传令兵却被看的失神了,这美女加马刀舞,简直是绝了。

      看着传令兵的样子,麦云敏也没有管,他直视使者问道:“这舞蹈可是你家乡日常习作,人人皆会?”使者点点头,麦云敏也点点头,他叹了口气说:“信我看到了,舞我也看完了,趁我现在心情还好,你立刻回去告诉彼勒钦,我们中国有个习惯,砍头之前先让死囚吃顿好的,洗洗澡。你让彼勒钦这些日子也好好吃喝沐浴。”麦云敏稍微顿了一下:“我会在一年之后的秋天取他的脑袋。”

      “还有,我也听人说起过你那罗斯过的一些事,你哥萨克人,与罗刹人也并非一体,为何要为他人火中取栗?回去不妨和你的族人商议一下,若是你们愿意同我南粤军展开正当贸易,我欢迎你来谈。”说话间,有人捧来了两件礼物算是给这哥萨克女子的馈赠。

      “两柄马刀,一匹丝绸。姑娘,我天朝有句话,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如今,我把宝刀和丝绸都送给你这位哥萨克的小鹰,你回去后好好的想想。”

      使者也没多说,行了个礼就走了。使者刚走,麦云敏气的直接拍了桌子:“狂妄,欺人太甚!你罗刹国人人勇武好战,难道我中国就无男儿乎?”何勇见麦云敏如此,也就不用装了,他也气氛的说道:“老麦,干他狗日的,你放心,你的大军打到哪,我的路就给你修到哪,保证你没有后顾之忧。”

      麦云敏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说:“老何,你立刻下令你的工程兵整队,携带必要的物资,立刻准备和先头部队一起出发。我已经派人盯着这个罗刹娘们,你就尾随着她,看看她到底去哪里,然后来个犁庭扫穴。”

      何勇一笑打趣道:“我说老麦,要不要我关照部下怜香惜玉一点,给你抓个活的?”麦云敏气哼哼的回到:“滚蛋,天仙我都下得去手干掉,这娘们你要你就留着。不过。。。”麦云敏话锋一转说:“如果抓到俘虏,老何你记住了,贵族一个不留,但是不识字的农民给我留下,我有大用。”何勇一愣道:“我倒不是看不起农民,但是单纯的庄稼汉能有啥大用?”麦云敏冷笑着回到:“谁说庄稼汉没用,陈胜吴广也是庄稼汉!何况是这些哥萨克和罗刹人本来就不是一回事!”

      何勇虽然还是不太明白麦云敏的意思,但是这事倒是也无所谓,执行命令呗。于是他立刻回去整顿队伍,准备物资,第二天,先头部队和工程兵就在斥候的引导下,沿江而走。一开始平安无事,但是在五天之后,斥候报告那个罗刹女人失去了踪迹

      ,何勇顿时感觉前方可能会有危险,别中了人家的顺手牵羊之计被人引诱进伏击圈!

      于是下令船队做好战斗准备,同时让巴海的人下船,乘马沿江跟进,以防不测。结果真让何勇猜着了,又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哈巴罗夫派人在江边的柳树从埋伏下火炮,又是一顿炮击打沉了两艘小船,南粤军死伤十几个人,但是,后面的情况就跟罗刹人的预料完全两样了。

      先头船只上的通信兵立刻吹响了铜号,以号声通知后面发现敌情。然后船只分散,以避免更大的伤亡,同时仔细观察罗刹人的火力情况。在发现罗刹人有三门火炮之后,立刻通过旗语告诉了后方的船只。后方船只立刻整队,司号员也吹响了进攻的号声,南粤军的实习鼓号手则敲起了有节奏的鼓点,引导部队的进攻节奏。

      说道这些鼓号手,别看他们没有武器,年纪也相对小,但是来头却各个不小。他们都是军校的实习生,如果能毕业那都是军官,因此根据中国人你都懂事情,家里不说都是权贵,至少也是能够和有头有脸的人物攀扯上关系的人,最差的,也是在李守汉等人心里挂了号的烈士子弟。

      只不过,李守汉虽然开了后门让你进来,但是想毕业,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和平时期,这些人要下工厂农庄部队来一个全套的实习,任何一个考核不过关,对不起,回家吧您。至于您回家是吃竹笋炒肉还是皮带炒肉,那李守汉就不管了。战时则一般充当鼓号手,虽然鼓号手伤亡不如一线士兵,但是也绝对不是平安的职务。这点说实话有些人心里不满,但是没办法,李守汉早就板着脸跟他们说过,孩子要是没有经过历练,那就是废物,今天你们不舍得打骂,明天人家舍得杀你们全家。

      最高领导发了话,这帮人就算是不满也只好听着,何况李守汉的儿女们也是要把工农兵的各个行业资历都要积累完成才行,不然就老老实实地在家啃一碗老米饭。你要是想不这么干也行,除非你有本事给你瘸子儿子弄个地方呆着。可是,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本事和胆量!当然了,要是想开了,其实这鼓号手好处还是挺多的,既可以历练战阵,又能给自己增添荣誉,别人想抢还没这门子呢。不过战争毕竟是战争,罗刹人也看出这些鼓号手对于进攻的重要性,于是他们集中火力,攻击鼓号手乘坐的船只,很快,就有船只中弹,人员也有伤亡。但是,没有中弹的船只接着指挥,十几条船像离弦之箭一样,笔直有序的冲向柳树丛,眼看就要接近冲上岸去了。可就在这时,变故突然发生,从上游的树丛里,一群人推下了一批木筏,接着,木筏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游冲去,目的很明确,就是配合岸上的罗刹人冲乱船队,争取全歼南粤军。这些罗刹人很明显都是强横之辈,一个个赤裸着上身,哇哇怪叫,手里都拿着雪亮的钢刀大斧,眼见着就是一场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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