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惊天巨变
零星的几声铳响,几声惨叫声之后,清军发起的今日最后一次冲锋,被顺军反击下去。
在山头木城上火炮的火力掩护下,大顺军士兵们在战场上搜剿残敌。
壕沟、拒马、鹿砦、地堡、木城上下内外,横七竖八的散布着各部各营清兵尸体伤员,西北风刮过,难闻的血腥味道混合着尘土迎面而来。濒临死亡线上挣扎的人们呻吟声不断。在壕沟当中浓郁的火药硫磺味道似乎还未散去,与血腥味道、烧焦的人肉味道汇合一起,真是让人闻之作呕。
顺清双方,逐渐的摸到了诀窍,都以大量的火器作为攻坚堑壕战的主力兵器,辅助以大斧长刀盾牌等冷兵器。大顺军特别善于使用马尾手榴弹和小铜炮等武器、这两种武器,在大顺军当中装备的很多,一颗马尾手榴弹从大顺军反冲击的队伍当中投掷出去,在清军队伍当中爆炸开来,狭窄的壕沟,拥挤密集的人群,是马尾手榴弹最好的施展舞台。爆炸开来的弹片,四处乱飞,尖刀相仿。而小铜炮、小号佛郎机等小型火炮,在这蜿蜒曲折的壕沟拐角处、地堡内所设立的炮位,更是清军的噩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方向上一声炮响,无数的霰弹便迎头打来。在射程内所中人马,将他们身体打得稀碎那是很轻松的。
壕沟内一滩滩的残缺肢体,拒马上青紫色的大肠小肠,鹿砦上的断手断脚,加上如小溪般到处流淌的血水,都无声的告诉人们,今日这场战事的惨烈。
日头渐渐落山,双方各自收兵。只有零星的士卒,在战场上遥遥相望,在死人堆里耐心的搜检着,试图在尸山血海当中找寻到有用的东西。
顺军要的,是军功首级,是甲胄,是各处散落的清军兵器旗号,是那些埋在尸首堆里的火药、炮子等稀缺的弹药,当然,要是能缴获火炮火铳那就更好了。就算是没有火炮火铳,将那些搬运牵引火炮盾车的骡马上缴,也是大功一件。即使是死伤的骡马毛驴,那也是会被辅兵们珍而重之的扛到一边,冀中保管,这些都是上好的肉啊!
其实马肉的味道不错,就象酱牛肉一样,马板肠更是美味,所谓的宁舍孩儿他娘,不舍马板肠的说法。之所以被称道,是因为马板肠易入味,耐咀嚼,越嚼越有味,越嚼味越浓,甚至令人舍不得下咽。冯梦龙的《醒世恒言》第三卷里卖油郎独占花魁一节里有个小桥段,说的是书生郑元和奉父命上京应试,结识了妓女李亚仙,二人相爱至深。一天,李亚仙患病,想吃一口马板肠汤,可巧市上没有卖的。郑元和立刻将自己的坐骑五花马杀掉取肠,亲自动手烹调。那可是一匹五花马啊!就算是豪放如李白,也只能说“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也不敢说把马宰杀了咱们吃肉。郑元和这个举动,顿时让李亚仙对他死心塌地了,这个举动,就像是郭靖在张家口请黄蓉大吃一顿后,又把小红马送给了这位黄贤弟一样。当然,这是烹饪良好的情况下,需要大厨,否则又酸又粗,难以入口。不过这个时代,只要是肉,就没有人会嫌弃,没见左良玉的军队,连人肉都吃?
所以这些死伤的清军马匹,都被打扫战场的辅兵军士们,如珍宝似的抬到一边,由火兵们开膛破肚,准备晚上开伙,大快朵颐。
战场另一侧的清军士兵,则是在死人堆里认真的搜索,看看腰包里是否有银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可用之物。
太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沉到了地平线下面,各处营寨当中燃起了灯火,炊烟渐次升起。不论是清军各营各旗,还是大顺军的各营各部,兵丁们开始享用他们的晚饭了。
清军也好,顺军也罢,他们的伙食供应,碍于技术条件,仍旧采取使用传统的埋锅做饭方式。在这个时代,使用炊事车,并把炊事车编入军队编制内,来为建制单位供应饮食的,除了南粤军之外,也只有顺军当中的震山营这一支人马了。
脱胎于明军的清军兵马,伙食军粮制度,仍旧是按照明军的那一套来。
为了取水方便,这些新附军的营寨大多安顿在了毗邻河岸边的位置上。
一堆堆的新附军官兵,或站或蹲,手中捧着大碗,只管自己埋头苦吃,不少人吃得嘴里稀里哗啦的。这些官兵的构成五花八门,良莠不齐,既有魁伟凶横的彪形大汉。也有瘦弱不堪的老弱,甚至还有不少身材矮小瘦弱的半大孩子,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应该是沿途抓来的壮丁,用来凑数的。人群中,还有一些穿着鸳鸯战袄,头上裹着折上巾的骄悍军士,他们大部分是骑兵。
按明军的军制,一般只有骑兵,或是步兵中甲长级的小军官才有甲胄,不过在营地中,除了巡哨的军士,这些骑兵也不会整天披着一身盔甲,吃得那些粮食,哪里供得上整日披甲的消耗?没油水的时代,肚子饿得特别容易快,所以,能够节省就尽量不要消耗的太快。这已经是这些从明军变成清军的新附军官兵的共识了。
有人快手快脚的往嘴里扒完了一碗饭,又端着大碗,准备想办法再添上一碗。
新附军脱胎于明军,仍旧还是使用一队或是一总使用一口大锅,锅上沸滚煮着的,也是一种飧饭。
这种伙食,便是用米饭篜熟,然后放到水中曝晒,反复几次,最后得到一些干米饭,有点类似后世的压缩饼干。
虽然一小团飧饭,用热水泡开后可以变成一大锅不过当然谈不上什么味道,需要用盐,醋等物佐食。
一般大明军士的月盐,有家口者二斤,无者一斤,不过此时各军克扣成风,便是军士的月盐,上峰也要克去一半,或是一大半去所以吃飧饭时能有一些盐巴配饭,也算是一种享受。
不过这些骑兵的待遇,明显要比步兵要好,虽然同样克扣,不过大多数骑兵们还是有一些干菜,干肉诸物配饭。
骑兵自然不屑与步兵聚在一起,他们也一堆堆,聚成自己的圈子。
不过,步兵们也有自己的一点小福利,不时的有人在同伴的掩护之下,偷偷的从怀中取出一件从大顺军阵亡士兵身上搜检出来的物事,同同伴们分享一下:“瞧瞧!这是咱老子从一个流贼身上抢来的!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亲兵营的那几个家伙,那个流贼的一身甲胄就是咱的了!不过,听那几个亲兵说,这东西叫什么辣椒,用油盐腌了,拿来下饭最好不过了!来!都尝尝!”
“韩老四!你狗日的个怂货!咋不抢个肉瓷罐回来?前日右哨的王秃子,就从一个流贼身上抢了一个肉瓷罐还有一个铜酒壶,全哨的人都尝到了酒味!”
兵丁们嘴里叫骂着,手上动作却不会慢下来。此时他们的碗里,红艳艳的辣椒带着油香味道和盐的咸味扑鼻而来,几个人几乎连筷子都几乎一起吃了下去。。
更有人一边吸溜吸溜的体验着从舌头到口腔的烧灼感,一边大声称赞,说这种辣椒当真是好东西!下饭得很!也不知道流贼手里还有多少从南蛮子那里弄来的好东西,明天开战的时候,咱也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从那些流贼身上发笔小财!
吃完晚餐后,各营中一阵阵喧哗,从步兵到骑兵,人人形态各异。
他们或神情麻木萎谢,有如一个个被生活压弯脊背的老农。或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翘起二郎腿闲聊,如同市井泼皮。更有众多的烟枪悠闲地吞云吐雾,此时的北方,不论是大顺军还是清军,军中吸食烟草普遍,残酷的战争下,烟草也有助于减缓压力。也只有烟叶这种东西,在南粤军的对江北封锁禁运名单上,不曾名列其中,而且,属于敞开供应的品种。
享用晚餐完毕,这些官兵们惬意摸着肚子,庆幸着自己又在这世间多活了一个白天。
而在距离不远处的大顺军阵地后,顺军营寨之中也同样在开晚饭。依托着关中后方,进行内线作战的大顺军,伙食供应要比清军好得多。而且,大顺皇帝李自成,也深谙将士心理,完全是照着夏季麦收时向麦客短工们供应饭食的标准来,不然,面对着这样惨烈的绝户仗,只怕依托深沟高垒的大顺军也扛不住清军的炮火。
同样是埋锅造饭,顺军的饭食要比清军强得多了。
骡马拉着辎重车在伙房边上停下来,有辅兵们手脚麻利的从车上搬下整筐整筐的肉瓷罐,咸鸭蛋等物。咸鸭蛋每个兵丁一个,肉瓷罐,则是另有一种吃法。
大块大块的用盐和面粉混合着大小不一的猪肉块、鱼肉、鸡鸭肉混合制成的肉瓷罐,被伙夫们均匀的切成块,放在油锅上被热油微微煎炸一下,顿时一阵浓烈的香味在人群当中蔓延开来,让人闻之垂涎欲滴。许多人不由得喉咙咕咚的咽了一口口水。
各部的伙夫们手里忙个不停,发面和面,面团在他们手中不断变换形状。随后这些面团被分为一斤上下,重量基本相同的等份,擀成圆饼形状,撒上碎葱、细姜、盐及蔴油等物,放在巨大的饼铛里烤烙。
滋滋声响不断,香气扑鼻,一个个金黄色的大饼就这样成了。
按照份量和油水,其实普通人吃一个大饼就能吃饱,毕竟一个大饼就是一斤上下了。更不用说,每个人还有一个咸鸭蛋。
在主食摊子旁边,一字排开数口大锅。一锅锅的肉汤煮起,里面干菜、肉块、马肉,葱蒜混合在一起,向外散发着热腾腾的香味,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一碗热汤下肚,会让人四肢百骸舒服无比。
“来来来!开饭了!皇上体恤将士。特意加菜!今天这汤料里可是有南方来的胡椒,喝下去全身都舒服得紧!”
营中司务手里的马勺敲打着汤锅的锅沿儿,吆喝着开饭了。
顺军的军纪远比那些前明军严苛,虽然嘴里一个劲的在分泌口水,可是,没有人敢往伙房的方向擅自行动。听到司务的吆喝声,人们顿时欢呼一声,手里擎着碗筷,排起了队伍领取自己的饭食。
一张比海碗还大的大饼递来,右手的碗伸出去,一大勺滚热的肉汤倒来,立时一个大碗装得满满的。浓浓的肉汤中,上面肉块清楚可见,还浮着葱蒜等调料,令众人兴奋不己,在这战乱年代,这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饭食啊?
香味从营中飘出,飘过了战场,在充斥着血腥味和焦糊味的战场上空,同这些味道结合在一处,混合成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混杂味道。
几个清军斥候,贪婪的抽动着鼻子,拼命的呼吸着这诱人的香味。
“妈的!这群流贼,狗日的吃得还真好!”
“别急!大帅不是传了豫亲王的将令了?打进潼关,大家随意逍遥!”两个斥候互相给对方打气壮胆。
“等等!你听!”
顺军营寨之中,一匹快马飞驰而来。肯定是有事!不然,按照十七条禁令五十四斩的罪名,“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营中驰突,那是杀头的罪过!两个斥候又轻轻的向前移动了几步,试图能听得更清楚些。
来的是李自成的御营亲兵。他不待战马收住脚步,便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跃下:“你们将主爷呢?快!跟我走!皇上紧急军情!”
一阵喧嚣嘈杂之后,顺军的营中主将随着御营来人快马往潼关而去。
两名清军斥候低声言语商议:“一定是闯贼那边有了紧急军情,不然不会这般急三火四的!”
“对!赶快回去禀告大帅!说不定会有重赏!”两名斥候悄悄的向后退去,估摸着退出了顺军的弓箭射程,这才起身向着自己营中狂奔而去。
当晚,一个惊人的军情变化便在对峙的顺清两军当中传播开来!
素称顺军精锐的震山营罗虎所部,在击破清军北路军之后,以追击北路军败兵为旗号,掩护大队人马行动。以突然的动作,在陕西大荔县方向渡河向东,进入山西。在山西境内,以隐蔽突然的行军速度,过城镇而不入,只管快速通过。沿途在各处村镇强行征集船只和羊皮筏子。
“如今,罗虎以千余个大小羊皮筏子为主力,渡过了黄河,从陕州这个位置往灵宝方向杀了过来,抄了清军的后路!目的地就是要直取洛阳,切断鞑子豫亲王多铎这几十万人马的后路!”
李自成在潼关总兵府的临时行宫之中,颇为兴奋的向手下文武们通报这个最令他感到兴奋,同时也令全军上下激动人心的消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宋献策颇能见机行事,见李自成神态愉悦,顿时抢先出班跪倒,山呼万岁,向李自成道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大顺万岁!”
欢呼声顿时在行宫当中响起。之后,御营亲军也随着山呼万岁。紧接着,潼关城内的驻军也随之响应。
谁都知道,在眼下这种双方对耗,拼伤亡、拼兵力,拼消耗的时刻,突然间有一支像罗虎震山营这样精锐的己方兵马出现在敌军侧后方,这意味着什么?!
夜深人静之际,数十万人齐声呐喊,声传数十里。顺军上下,士气登时为之大振!呐喊声惊得清军大营人喊马嘶,唯恐是顺军乘夜来袭。
战场态势的变化导致两军的统帅心情、情绪就像在跷跷板的两头,李自成的情绪好了,多铎的情绪就低沉到了极点。
“如今,悍贼罗虎所部数万人,两次渡过黄河,先杀到了山西,如今更以千余个大小羊皮筏子为主力,渡黄河南下,从陕州往灵宝方向杀了过来!本王刚刚接到的军报,今日,悍贼罗虎所部已经攻克灵宝县城,直接威胁到了我军的后路!此贼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要直取洛阳,切断本王这几十万人马的后路!”
多铎在自己的大帐之中,向着麾下的数十位总兵、副将、梅勒章京、甲喇章京,贝勒、贝子们大发雷霆。
也不怪多铎发火,罗虎所部两三万人的行动,横跨了陕西、山西、河南三省,两次渡过黄河。行军数百里,跨过了数个州县,居然清军一点消息都没有接到。让罗虎所部好整以暇的从山西渡过黄河,杀进了河南境内,在自己的侧后方恶狠狠的捅了一刀!
这其实也不怪多铎手下的这些将领们。要知道,罗虎的部队也算是带有近代化军队萌芽色彩的部队了,全军上下骡马化不说,而且携带了半月的给养。可以不惊扰地方只管行军。对于清军在山西境内的那些地方官员来说,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和我基本上没关系。所谓的秦人视越都不足以形容,完全就是灯塔国人民看非洲的感觉。
潼关战事,随着罗虎的这一行动,骤然发生了变化。同时,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第六百七十七章 李自成的勿谓言之不预也
前线的军报,就像是弘光元年的桃花雪一样,不停的飞进了梁国公、大将军李守汉的签押房内,让他一时有些目不暇接之感。
“唉!都说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可是,我怎么只觉得是少年弟子江湖老呢?!”看着眼前各处送来的紧急军报,不由得咱们的梁国公吐槽了几句。
这些军报,大多数来自于江北战场。西线,在潼关一线进行血肉磨坊般争夺的顺清两军,因为罗虎一军的突然投入战场而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局面变化,陷入对峙的两军,迅速变成了清军腹背受敌,顺军趁势杀出潼关发起反击作战。
可怜咱们的和硕豫亲王,大将军多铎,也成功的cosplay了一把《三国演义》里曹操在潼关前辈马超杀得割须弃袍望风逃走的情节。十余万清军队伍,他只率领着八旗本部和曹振彦等人的包衣兵杀出了顺军的围追堵截,狂奔数百里,过洛阳而不敢入,直奔开封方才停了下来。
在逃跑过程中,豫亲王多铎更是不小心被追兵追赶的从马背上坠落下来,如果不是他身边的巴牙喇兵眼疾手快,一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重新扶到马背上,只怕多铎不被马队暴风骤雨般的马蹄踩成肉泥一般,也会被狂奔的战马拖得血肉模糊。
北路军的十几万清军兵马,东路军的十几万兵马,旬月之间云消烟散,两路清军让大顺收容了将近十万兵丁,缴获粮草辎重火炮马匹无数。这两场战役,让李自成大顺军的兵威再度达到了一个高峰。
可是,自家事情自家知道。虽然说兵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可是,李自成却小高兴不起来。原因很简单,战果比起损失来,得不偿失。
姜镶的北路军,把他和大顺军的老家陕北烧成了一片白地,杀成了一片血海。
多铎的东路军,将大顺军多年经营的河南地盘也祸害的不像样子,数十万军马的粮草给养供应,让河南从勉强可以温饱的状态,又一次到了饥寒交迫的状态。
关于下一步该如何去,大顺朝廷高层内部,陷入了争论之中。
以李岩为首的河南籍将领官员主张,出潼关,在洛阳至开封一线重新恢复大顺的统治,与盘踞豫东的清军展开战斗,想法与山东的南粤军取得联系,东西夹击清军,这样,既可以恢复河南的部分地盘,又可以将清军赶出河南,至少可以把清军赶到黄河以北去。
可是,以李自成、刘宗敏等人为首的大顺军老人,却主张逐步转移战略重点,把兵马开到湖广地面上去。一来那里没有敌情,兵马可以得到休整时间和空间。二来,也是因为没有敌情,湖广地面上粮草丰足,大军的军粮容易得到补充。这几年,湖广地区的粮食生产已经渐次得到了恢复,颇有几分当年“湖广熟天下足”的气象了。
第三条理由,李自成等人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大顺军高层都心知肚明。大军到了湖广地面,便可以依托长江航路,最大限度的缩短同南粤军的贸易路线,大顺军的火器弹药,军中所需药品、布匹等物,获取的时间便短了许多。不必像之前那样,需要从长江上岸之后穿过湖广山区,再进入陕西地面。
这两场战事打下来,虽然大顺军都获得了胜利,但是,军中储存的南中火药、炮子等物,特别是马尾手榴弹,几乎消耗殆尽。如果不是从清军大营当中缴获了不少,李自成都不敢保证,再有一次战事,军中是不是还能有炮火支持了!
所以,大顺军南下就粮、获得补充也就成了占据了优势地位的意见。
但是,作为河南籍官员将领的李岩,还想着能否通过努力,获得一定的折中道路,比如说大队人马南下湖广,别遣一支偏师到河南去,免得把河南大片土地拱手让给清军。
“陛下,如蒙恩准,臣愿意领数千人马往河南去,为陛下守住河南。”
李岩信心满满的向李自成请旨。
但是,他却不知道,在李自成表示容朕好好想想之后,他的两位河南同乡,曾经的乡试同年牛金星,还有曾经受过他的恩惠的江湖术士宋献策,却在当晚求见李自成。
“陛下,可是想让李岩丞相率兵马往河南去?”牛金星仍旧是一副胸中自有雄兵百万的神情。
“林泉说的也有道理,河南之地,乃是天下腹心,不可以轻易放弃。若是以一部兵马扼守河南,牵制清军兵力,也可以令我大军在湖广能够得到一个较长时间的休整补充时期。”
“陛下,可曾记得,当日在伏牛山得胜寨时,微臣为陛下讲说经史时提到的唐肃宗灵武继位故事?”
说完这话,牛金星便闭口不言,只是手捻胡须,观察着李自成的反应。在一旁的宋献策,以久历江湖,惯于察言观色的一双眼睛敏锐的发现,李自成此时的内心,已经是惊涛骇浪了。
没法不惊涛骇浪。牛金星的话,正正的刺中了李自成作为皇帝的内心最隐秘最薄弱的痛处。
安史之乱爆发后,洛阳、长安失守,唐玄宗仓皇“幸蜀”。先是在马嵬坡前,六军不发,御林军将领陈玄礼发起兵变,逼着唐玄宗李隆基杀了杨国忠、杨玉环等杨氏家族。跟着,太子李亨又以民意为理由,带着自己的班底离开了南下入川的队伍,开了小差,跑到了他曾经担任过朔方节度大使的朔方地区,并且,在万民拥戴之下,哭哭啼啼不情不愿的宣布即位称帝。他称帝的理由在《旧唐书》卷十《肃宗本纪》详细记述了大臣裴冕、杜鸿渐等人给他总结了大体如下:“寇逆乱常,毒流函谷,主上倦勤大位,移幸蜀川。”国家发生了叛乱,玄宗皇帝已经无法驾驭这种局面,跑到了蜀川避难,他的那把交椅就算让出来了,作为皇太子,在这个时候即位,替父皇分忧、为社稷排难,是顾全大局、理所当然的选择。
“江山阻险,奏请路绝,宗社神器,须有所归。”玄宗皇帝“幸蜀”后,因为交通不便,给请示汇报造成了困难,而且,他这一去,大唐江山、国家政权失去了凝聚的核心,在这种情况下,皇太子只有当了皇帝,成为社稷之主,才能放开手脚承担起平复叛乱、重整社稷的重任,这是时势使然、迫不得已的选择。
“万姓颙颙,思崇明圣,天意人事,不可固违。”在这国难时艰的时刻,老百姓都期望着、各种祥瑞也兆示着,能有一个明君,来拯救他们于水火,这个明君不是别人,就是您——太子李亨,这是百姓的意愿、上天的选择。
可是,拆穿了画皮,这都是满满的套路。马嵬驿分手,唐玄宗通过高力士,表达了自己对太子李亨所寄予的殷切厚望,说了一番话。其中“莫以吾为意”至少包涵两层意思:一是从父子感情角度,劝慰太子李亨不要担心;二是从君臣大义角度,提示太子李亨,在这特殊时期不必拘于常礼,一些关乎平叛的大政方针,不必常请示、常汇报,完全可以自行决断。玄宗对李亨绝对的信任,溢于言表。李亨即便不当皇帝,照样可以放开手脚承担起平复叛乱的重任。
而且,唐玄宗是“移幸蜀川”,并不是“倦勤大位”,而是仍然主持着全国的平叛工作,并尽最大可能履行了大唐政府“掌门人”相应的职责,如对中央和地方的有关人事,进行了调整,并先后任命了崔圆、房琯、崔涣三人为宰相,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危难时期中央政府的感召力,为收拢人心、凝聚力量发挥了重要作用;在任命太子李亨为天下兵马元帅,都统朔方、河东、河北、平庐等节度兵马,收复两京的同时,分别任命永王李璘、盛王李琦、豐王李珙为各路都统节度使,分守外镇,为稳定局势、平定叛乱创造了积极的条件。史载,任命诏书一下,“远近相庆,咸思效忠于兴复”,而叛首安禄山则拍胸叹气道:“我不得天下矣”。这种理由,难以叫人信服。
唐玄宗“幸蜀”,老百姓的期望,自然是大打折扣,但这不是不承认玄宗这个皇帝。在灵武即位前,老百姓充满了期待,但这种期待绝非希望他取玄宗而代之,当他们听到了李亨治兵河西的消息,说道:“吾太子大军即至!”和李亨的拥戴者们“万姓颙颙,思崇明圣”,不对等。
而眼下李岩提出的愿意率军在河南坚持,这很容易让李自成联想到自己的这位丞相,是不是要效仿李亨呢?
“陛下,微臣起于卜武,不如牛先生学富五车。但也知晓,旧唐书记载,肃宗李亨自离玄宗后,民间望气者,有白云起西北,长数丈,如楼阁之状,议者以为天子之气。”
“这,朕也知晓!”
“陛下,您忘记了‘十八子,主神器’和‘九州离乱李继朱’这两句话了吗?”宋献策阴阴的补上了一刀。
李亨和他父皇李隆基在马嵬驿后,“有白云起西北,长数丈,如楼阁之状,议者以为天子之气”,其实,这和什么鱼肚子里的黄绸子条、火堆旁边的狐狸叫都是一回事,不过是说太子李亨的即位,是上应天象的表现。后来,又出现好几次,都是预示真命天子的气象。
牛宋二人的话很明白,你要当心这位李岩丞相要率部东进河南,对你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要知道,李岩在河南的群众基础和威望要比你李自成高得多!当初的那些饥民,领赈济粮的时候都在欢呼:“李公子救了我们!”他要是单独领兵去了河南,只怕用不了几天,河南就只知道有李岩,不知道有你李自成了!何况,当年的图谶,只是说了天下要归姓李的,李岩也姓李的!
牛宋二人的几句话,在大顺朝廷上掀起了滔天政潮。
两日后,李自成发下旨意,派丞相李岩领其弟李牟等人率部往河南去。当日,牛金星设宴为李岩践行。酒宴上,牛金星突然发难,御营亲兵齐出,将李岩逮捕。牛金星自袍袖内取出李自成亲笔特旨,宣布李岩谋逆叛乱,当场将李岩斩首。消息传出,在潼关外驻守的李岩旧部亲族李牟等人,立刻拔营狂奔往豫东家乡去。他们本意是要逃到豫东,然后想办法东进山东,与鹿玛红等人汇合。其实,这也不过是当初曹营众人的旧路而已。
可是,这给了牛金星一个口实。面对着前来质问他的刘宗敏等人,牛金星不慌不忙的列举出上述事实来应对。“这不是我们要杀他,而是他早就有心谋逆。不然,为啥逃得这么快,而且还是往开封方向逃?这不是意图投敌是什么?”
他为李自成而背的黑锅自然也是有所补偿,前脚诛杀了李岩,后脚牛金星便成为了大顺的当朝丞相。也是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可是,刘宗敏等人却不管这一套。看着他那副文人特有的无赖嘴脸,刘宗敏只是哼了一声,拔腿便走。
数日后,刘宗敏所部兵马开拔,南下湖广。
李自成在朝会上做出了这样的部署:“汝侯已经做为先锋开拔了,大军日后分别开拔。往湖广去。”
他看了看站在朝臣中的吴汝义,“小吴,你先行一步,往安庆南粤军水师大营去走一趟。跟他们讲,我大顺兵马南下,是为了讨伐叛逆永辅营英武将军老回回马守应所部残余,同时,也是为了两家的贸易而来,请他们不必误会。”
李自成所说的老回回马守应。在李自成火并曹操罗汝才和革里眼贺一龙的“罗、贺事件”发生时正率部向澧州(今湖南澧县)进军。李自成给他的番号和官衔为“永辅营英武将军”,并颁给他四十八两重的金印一颗。马守应推辞不受,意在保持自己的相对独立性。李自成几次调他带领部众回襄阳,马守应不想蹈罗、贺的覆辙,把队伍拉到长江以南的松滋一带地方,与李自成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所以,李自成用征讨叛逆马守应的旗号南下湖广,以避免同南粤军发生误会造成冲突。
“另外,你去南京对李国公爷言讲,虽然李侯爷不在了,但是朕与他签订的救助协议还在,朕还在南粤军中有千余万银元的借款。朕打算把这些借款都用来购买南中所出之物。如果款项不敷使用,关中、湖广所出的棉花也可以拿来抵扣货款。”在说完了这段话之后,李自成稍稍停顿了一下。“朕知道他军中缺少马匹,此事也好处置。朕部下在西番地、甘肃等处缴获番民马匹何止数十万,也可以拿来折扣货款!”
这也是实话,大顺的征西兵马,在甘肃、青海一带,把盘踞在这一带的蒙古、藏等部族轮番敲打了一遍,尽夺各部牛马金银东下。这数以十万计算的牛马,在关中地区也成了一景。不过,所过之处,饲料为之一空,连百姓的柴草都不能幸免。正好可以拿来和南粤军交换急需的货色。
于是,作为最早与南粤军接触的大顺军高层,吴汝义带着自己的亲兵,快马赶到德安府,换了便衣,登船东下往安庆南粤军水师大营来说明大顺军的来意。
这些情况,被驻守小孤山水师大营的舰队分统官张小虎的侄儿张大狗派人连夜密奏主公。
李自成的大军南下湖广,无疑是给李守汉出了一个大难题。
南粤军上下倒是不怕在湖广地区同李自成的大顺军做上一场。笑话!咱们在江中有水师船队,在陆地上又有精锐兵马,李自成的大顺军虽然号称百万,可是,也只是马步悍贼,湖广地面水网纵横交错,他的马队再精锐,如何能施展得开?
何况,咱们还有一个挡箭牌在在九江地区。李自成要想和咱们直接对战,势必要把这个挡箭牌除掉才行。这个挡箭牌就是平贼将军、宁南侯左良玉的十几万人马。
可是,伸手不打笑面人。吴汝义来安庆,口口声声说了,我们只想和南粤军做生意,继续执行当初与大公子李华宇签订的救助协议。如今虽然李大公子已经不在人间了,可是,我们却不是那么不讲究的人,人不在了,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何况,我们是拿着真金白银,棉花马匹小麦这些南粤军也需要的东西来采购。你有货色我有银子,你不能不让我买吧?
话虽然说得客气、恳切,但是,李守汉却从字里行间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大顺军的态度里透出了一丝威胁:如果你不愿意执行当年令公子与我们签下的这个不平等条约,不答应我们用这笔高利贷来采购军火物资的话,那么,就别怪我们把当初签订这个不平等条约的事情公诸于天下,让天下人都好好看看,你这个大明朝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到那个时候,朝中东林群起而攻之你梁国公的时候,就别怪咱们大顺朝廷不讲究了。
也算是一种“勿谓言之不预也”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谁家的歪理?
“苏北万民泣血控诉:大明自太祖以来,尊贤下士,成风两百年,遂有太平盛世。苏北更为首善之区,民风淳朴,少有灾荒。然近期伍兴假梁国公之名,私自南下,大肆杀掠,实为率兽食人。伍兴狡诈,名曰推行减租减息官绅一体纳粮,然实则为屠戮官绅,为己谋财。有乡绅张氏,为伍兴恶徒何凤山所擒,何凤山问其是否知罪,张某曰不知。何凤山乃遍抓张氏宗族子女,令曰,本将军鼓励告发,尔等皆有罪,当杀,但若嫡子举报父母,庶子举报嫡子,则可减刑。于是,嫡子告父,庶子告嫡,亲属再无亲情。张某终被斩首,家财尽墨。张某之事,苏北平常。”
“人间惨剧,罄竹难书。且张某纵然该死,也当送交国公,交付有司,岂有镇抚使自行杀戮之理?若如此,岂非唐之藩镇重现人间?且张某在乡素行善事,修桥铺路施舍衣棺,乃人所共知之事。纵使有错,错不致死!国公为社稷栋梁,料当不容此等之事。苏北万民泣血上告,请诛酷吏伍兴,平民心,解民怨,如此方为盛世太平之道。”
这份不知道用人还是动物血液写成的文书,乃是书写在一幅巨大的绸绢之上,上面星点淋漓的鲜血,已经有些变成了黑色,看上去张牙舞爪,令人心惊胆战。
控诉的词句后面,是数百位苏北、淮北地区有头有脸,或者是自认为有头有脸有些声望地位人望的官绅们的签名。当然,签名上少不得要写上自己的科甲年号,曾任官职等等。
自然,这份文书不是什么紧急军报,但是,却和西线来的战况一样,摆在了李守汉的签押房文案上。让李守汉颇为恼火。
“这个伍兴!还嫌老子这里不够乱,不够焦头烂额是吧?!”
李守汉手里拿着这份用鲜血写成的万民状子,口中不住的骂着此刻正在苏北江淮一带的伍兴。突然间,一段文字映入了他的眼帘:“苏北善人李某,田租只取四成,唯靠出租牛马农具过活,或自修水渠,卖水度日。何凤山竟以起出租农具牛马卖水过贵,令其自赎其入。李某不许,则杀之弃市。”
自赎?怎么样的自赎?李守汉对此发生了一点兴趣。
一旁有人为李守汉解释。所谓的自赎,也就是让这个出租牲畜农具,出售灌溉用水的地主,将高于市价的部分,退回给农民。结果,这个出租农具牲畜,出卖灌溉用水的经营地主李某,以及和他一样从事类似活动的大小地主们,被这种算细账的行为算得叫苦不迭,哭天抢地。像李某这种被何凤山明正典刑的是一位,还有大把的地主,见到送来的足以让自己卖了老婆孩子房屋田地店铺都未必能够还得起的债务,一咬牙一跺脚采取了一种很高尚的方式——自杀。
“这个伍兴该不是也是穿越者吧?这厮的招数,怎么那么像被无数有良心的历史学家们大骂的,没人性,没天理的土改过程当中的减租退押吗?”李守汉嘴里咬着笔,心中无奈的思忖着。“这些招数不是穿越者不会啊!这厮,如此的大胆盗版,不怕韶山冲有人找他要红烧肉做版权费?!”
按下李守汉怀疑临沂镇抚使伍兴疑似穿越者不表,我们将目光暂时拉回到伍兴这一边,看看他在苏北江淮一带是如何搅动的天怒人怨,“民”怨沸腾的。
临沂镇抚使的客厅中,高朋满座,鹿玛红范小增廖冬至何凤山齐聚一堂,如果不是鹿玛红和伍兴脸上都略微有些尴尬的神色,几乎让人以为这帮人凑在一起是要欢度春节。当然,虽然已经尽力的不亲假亲,不近假近。鹿玛红还是一不小心就表露了自己的不满,只见她微笑着对伍兴说:“伍镇抚,听说昨日荆姑娘无故被打,这可不太好,虽然只是一个妾,但是南中律法,妾也不能随意打骂。”
伍兴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她开罪了李夫人,岂能不家规处置。我可不是那毛文龙,袒护自己干子义孙,以至于跟袁崇焕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当然,伍夫人也不是那袁崇焕,更不会拦喉与我一刀对吧。”
伍兴的话让范小增脸色一变,他知道伍兴的话是有所指的,当年袁崇焕与毛文龙冲突,就改了物资的运送路线,规定所有物资都要过天津,掐住了毛文龙的补给命脉。毛文龙大怒,大骂袁崇焕同室操戈,拦喉与我一刀。而前不久鹿玛红变相威胁要断了伍兴的补给,伍兴谈这话,意味很明显,那就是表露对之前事情的不满。这要是谈下去,那作战会议可就没法开了。
所以范小增连忙一顿咳嗽,这顿咳嗽倒不是装的,他身体一直不太好,经常咳嗽。这阵咳嗽打断了伍兴和鹿玛红的谈话,让伍兴和鹿玛红同时被迫去向范小增表示了关心。范小增咳嗽和好一阵,才抚了抚胸口,然后摆摆手说:“两位大人不必担心我,我是南方人,自幼便是气候温暖湿润,不适应北方气候,等到夏天到来,一切自然会好起来。倒是有些事,真不能等春暖花开了。”
言罢,范晓增一指房屋中间巨大的沙盘说道:“现在的局面已经发展到了伍镇抚最担心的局面,就是大顺和我大明都难以速胜,而清军则优势明显。别的地方不谈,就我山东而言,我方已经只能固守登莱沂蒙这块三角形的地带,地域狭窄,物资缺乏,进难以收复济南,退有江淮阻隔。所以要想有所作为,不改变目前的战略态势是不行的,我暂时没有什么良策,不知道两位大人有何想法。”
伍兴暗暗点了点头,这个范小增,真会做人,说什么没有良策,你妹的当参谋的告诉我没良策,你逗我呢?说白了,无非给我和鹿玛红一个台阶,反正我们两个说啥他顺杆爬就好了,我们也无非只能谈个大方向。正在想着,鹿玛红说:“范参谋,我认为,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先把谢迁接到沂蒙山。”鹿玛红言罢,厅里一阵沉默,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确实该办,谢迁在高邑起义,沉重打击了山东的官绅势力,牵制了章陵虎吴奉先的大量兵力,给沂蒙山根据地的巩固创造了时间窗口。但是问题是,现在谢迁携带大量老弱妇孺跟柳林团和章陵虎玩运动战,且一直没有摆脱追击,并且距离沂蒙山比较遥远,这个救援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就在大家都沉默不语之时,何凤山突然说:“我说你们啊,就是想的太多了。以往在闯营的时候,互相各营合伙都有个规矩,迎来送往看自家本事。比如一起到洛阳合营,我可以迎你到开封,但是你要是连开封都到不了,那对不起,不是兄弟不仗义,是你没那本事。今天这事也是一个道理,咱们就派一波人马去迎一下,谢迁能自己冲到咱们指定的位置,咱们就把人接走,要是冲不到,那就算他没本事。”
何凤山说完,得意的准备接受大家称赞,结果伍兴一巴掌拍在何凤山脑袋上,接着骂道:“让你胡说八道,现在咱们是大明的官员,你谈什么闯营曹营,还不给我滚一边去。”何凤山当然不服气,正准备还嘴,却听鹿玛红说道:“伍镇抚,先别打何凤山,我倒是觉着,何凤山说的很有道理。现在我军力量相对较弱,不应该无谓的去冒险。我想这样,范参谋,你制定一下作战计划,让台湾步兵团和骠骑兵去接应谢迁。”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这件事就算是确定了下来。又稍微商量了一些细节后,伍兴才拱手对众人说:“既然这件事已经定了,那还有一件事我要提一下。刚才范参谋也说了,现在我军的大问题是地域狭窄,那么既然北面不好打,我们何不看看南面。”说着,伍兴一指沙盘上的江淮地区:“我们沂蒙山的南面就是苏北和江淮,那里沃野千里但不行王法,二刘和各路大小武装盘踞其中。一方面,他们不实行大明朝廷的新政,一方面,他们时时刻刻的威胁从南京到临沂的陆地交通。因此,不管是从大明朝廷的尊严来看,还是从我军的实际需要来看,都需要尽快的占领江淮。我的想法是,让何凤山带领警备旅协同一部分炮兵和宣传队南下,消灭横行不法的二刘,同时推行新政查访民冤。但凡有拒绝缴械者,横行不法者,一律照临沂办法处理。”说完,伍兴的眼中已经满是杀机。
这下好,伍兴这话说完,厅里比刚才还安静。鹿玛红和范晓增廖冬至互相换了一下眼色,心里暗自互相商量,这伍兴好大胃口,看来还真是想当个大军阀。说的真好听,推行新政,您老要只是杀几个人我们倒是不反对,但是宣传队这玩意就别骗原版作者了好吧,你分明是想让江淮每个村镇都姓伍。不过,伍兴提出的战略倒是很必要,所以也不便直接反对,稍微想了一下,范小增说道:“伍镇抚,南下江淮自然是大势所趋,但是我觉着吧,警备旅打的仗比较少,单独去恐怕不妥,我看应当让左武卫调拨一部分炮兵协同廖冬至部下的一部比较稳妥。至于宣传队,伍镇抚的宣传队确实功勋卓著,但是现在主要成员还都是刚刚扫盲的女孩子,我看最好还是让我们的文工团一起随行。另外我觉着我们应该有个更响亮的口号,您看我们南下江淮用普法追债为口号如何?”
伍兴微微一笑,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方案必然会被对方掺沙子,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但不知这普法追债是怎么个意思?”范小增说:“普法很简单,咱大明多数百姓不识字不懂法,咱们自然要让百姓知道什么是法。咱们大明现在的法,是减租减息,法令发布之前,怎么搞都无所谓,但是既然法令下了,那么如果还有谁敢于多收,那就违法。按照国公的规矩,但凡违法,不但要追缴以前的积欠,还要清算他们几代人多收的租子,然后把这些租子一部分上缴国库,一部分分给百姓,所以叫追债。”
何凤山一听撇撇嘴说:“我说范参谋,你说那么复杂干啥?就跟老百姓说,按朝廷规矩,谁要敢收你四成以上的租子,田主直接可以扔坑里凉快凉快,你要是举报了,可以抱着他们家的大姑娘就回家睡觉去。第二天可以爬起来去坑边看看老丈人,看他能从坑里蹦出来不,这多简单。”
何凤山这番话,气的伍兴作势要揍他,何凤山连忙躲避,伍兴打了半天没打着,只好骂道:“你个何凤山,再胡说八道我让人打你军棍。人家范参谋讲的才是道理,你那是乱来。你要再敢胡说八道,我让宋巧梅领兵,你给她当副手。”伍兴一番话,让厅堂之中哄堂大笑,笑声中,南征的事情也就定了下来。就这样,后世历史中赫赫有名的南征北战正式拉开序幕。
晚上,多数人已经入睡了,何凤山和宋巧梅却鬼鬼祟祟的来到伍兴的房门,当然,现在正是严打时期,自然也不会有啥喜闻乐见的事。行礼过后,伍兴又确定了一下四下无人,才对何凤山说:“你个臭小子,白天躲我干什么?我打你没打着,闪了腰怎么办?”何凤山一咧嘴:“先生,您还说呢,不说好是做做样子嘛,你下手那么狠干嘛?我不躲着点,恐怕早就见阎王爷去了。”
宋巧梅则拼命的憋着笑,她知道这师徒两人是感情好但是要装不和,不过这事又不能说破,只能看两个人瞎闹。伍兴似乎没准备就这么放过何凤山:“我下手重怎么了?不像点能骗过鹿玛红这个婆娘?”何凤山听到这话却突然不满的说道:“我说先生,你要真能骗过鹿玛红,我被打死都行。可你看看今天这事,摆明了人家一眼就看穿了。你要去南下江淮打地盘,人家直接就掺沙子,到时候打下来起码分人家一半,可能连一半都没有。你不仅没反对,还一点借口不找就全同意了,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
伍兴气的作势又要打,宋巧梅连忙拦住伍兴说:“先生,他啊,就是个榆木脑袋,你不说透了他什么也不懂。”“哦,这么说你看出先生我想的是什么了?”宋巧梅一笑道:“我虽然不全懂,但是勉强能猜出一二,先生想的是不是,反正鹿玛红这婆娘必然要掺沙子,那么还不如直接卖个人情,损失可以从其他的事情上找补。”
伍兴点了点头对何凤山说:“看看,你以后得多听宋巧梅的,她脑袋可比你好使多了。我后续确实有办法,而且这办法全靠你们两个。”
一听这话,两人连忙凑了过来问:“先生,您说,怎么干?”伍兴哼了一声道:“李守汉李华宇固然奸诈无比,然而他们本质都是想胁大明天子控制中国,因此,他们虽然敢依靠大明天子搞减租减息官绅一体纳粮,但是却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只要大明的官绅不过这条线,他们就不会对他们到手。不仅如此,如果他们听话,以后还会给他们各种好处,而最终受损害的,必然是中国的百姓。那么好,既然他李守汉有顾忌的事,可咱们没有啊,那咱们就干他李守汉不敢干的事。”说到这,伍兴看着何凤山说:“何凤山,你小子怎么教育你都是痞气不改,整天老子爷爷的,行了,这回我也不用你改了,到了苏北,你就继续给我爷爷老子的喊,然后抓到违法的官绅,一律由你监督扔进大坑里,有一个爬出来我把你扔坑里。”
伍兴这句玩笑话把宋巧梅何凤山都逗乐了,伍兴等他们笑过之后把一本书递给宋巧梅说:“这是我写的一出戏,名字叫谁养谁?内容是一家佃户跟田主说新政要减租减息,田主说是我养活了你,然后佃户跟田主争辩是我养活了你的故事。这里面重点是宣传我们未来的一个政策,那就是,今后但凡是何凤山控制下的地盘,一律实行农户只需要向国家纳粮的政策,税率是十分之三,如果双方同意,佃户可以向田主缴纳十分之一的田租,如果不同意,那就一分钱不用给。”
伍兴的这番话让何凤山和宋巧梅都极度震惊,虽然他们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是还是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宋巧梅几乎是有点结巴的说:“先生,这能行吗?”伍兴却不以为然的说:“有什么不行的?他李守汉现在只有一件事没想明白,那就是有些人,你是怎么收买都是仇。既然如此,还收买个屁。他们造反也好,龟缩也好,都与我无关,我只关心我能收买哪些人替我干哪些事。我相信,我这个条件,收买那些佃户轻而易举,让他们要官绅的命也是轻而易举,这就足够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风起江淮间
等两人稍微能接受一点之后,伍兴接着说:“之所以让鹿玛红派出兵马人手来掺沙子,也是我料定他鹿玛红也走不出李守汉的限制。她能跟我们一起去江淮,能消灭二刘的兵马,拔掉各处自立为王的土围子,能减租减息逼着官绅一体纳粮,但是她也无法像我这样,给这些连老婆初夜都保不住的穷人以这样大的权利。到了那时候,我会把何凤山塑造成痞子英雄,就像汉高祖一样。将来得到好处的佃户,丝毫不会记得你何凤山是个粗汉,而只会说,你看咱家的何凤山将军,往儒生帽子里尿尿都这么帅!到了那时候,咱们的秦法学堂一系人马遍布江淮,何凤山的名声响彻江淮,我们只纳皇粮的政策全面执行在江淮,人心都是我们这边的,他鹿玛红靠几个干部和文工团能干什么?真当基层干部是万能的吗?就算她的军队再精锐,再能打,火炮再犀利,别忘了当初她那个相公李华宇是怎么被阿巴泰在山东耍得团团转的?当初王龙和罗虎告诉他的软地、硬地,虽然是黑话,却也是言简意赅,没有老百姓的拥护,他们就是个屁!”
接着,伍兴话锋一转道:“当然,在他们成为屁之前,咱们还得用人家。没有鹿玛红的精锐军队和炮队,靠咱们打二刘和那些土围子,那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搞不好咱们这点本钱会全搭进去!有了他们,咱们就有了底,至少是不会败。而且何凤山和巧梅你们两个正好可以跟着学学,看人家是如何行军作战,又是如何宣传动员的,这些都非常有用。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是这个道理。”
经过了一番研究和纵横捭阖讨价还价之后,鹿玛红与伍兴最终达成一致意见,决定任命何凤山为前锋,下辖临沂警备旅,炮兵两营,骠骑兵八百名,以核查二刘兵马员额以便核发粮饷补给的名义挺进江淮。
消息传到二刘的耳朵里,他们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但是他们自家事情自家知,心中忐忑,怀疑是自己虚报冒领兵饷甲仗,走私谋利的事漏了风。深知南粤军厉害的他们,所以命令手下做了多方准备:一方面进南京活动,向兵部和大将军府喊冤,一方面抓紧在各处村镇大抓壮丁,补足兵马缺额,另一方面,则是派出兵马洗劫乡村城镇抢掠民财,准备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开溜。
“大不了老子把这三千烦恼丝剃了!也学北边那些人,改个旗号,照样是荣华富贵蟒袍玉带的!”在面对对心腹人的时候,二刘不约而同的做出了这样的表示。
不过他们倒是惊慌过度了,实际上,何凤山并没有着急进攻他们,而是选择在苏北一带停了下来。部队扎营之后,按照南粤军的习惯,何凤山把伍兴的宣传队和鹿玛红的宣传队同时派了出去,向老百姓宣传自己的政策,同时打探情报。
很快,何凤山就掌握了几个大官绅的情报。不过这时候,他跟宋巧梅产生了分歧,宋巧梅劝他不要着急动手,而何凤山认为,咱们以前在闯营砸响窑,讲的就是一个快,还等什么等?
于是,何凤山无视宋巧梅晚上让他跪洗衣板的威胁,下令攻打这几个官绅的土围子。战斗倒是异常的顺利,在火炮和骠骑兵的精准配合封锁下,步兵很容易的就杀了进去,土围子被顺利攻破,粮食财物书信都缴获了不少,可闹心的是,这几个官绅居然带着少量家丁跑了。当然,本身他们能突出重围也在意料之内,然而,奇怪的是,明明苏北一带都是官道和村庄,没有森林草地,更没有崇山峻岭,但是这帮人一头扎出去,居然再也找不到了。几千人拉网搜索了好几天,连个毛都没找到。这把何凤山可气坏了,伍兴第一次派他出来独当一面,他要是带着这个成绩回去,打板子都是轻的。没奈何,何凤山只能拿手下出出气,然后就静等消息了。
到了晚上,何凤山正在一个人生闷气,突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何凤山扭头,一看,只见宋巧梅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碗莲子羹。按说何凤山看到此情此景应该感动才对,但是他却吓得连忙把托盘接过来,然后伺候宋巧梅上座,接着,他战战兢兢的侍立,宛如家奴一般。宋巧梅笑着看着他,语气温柔的说:“何凤山,你现在是越来越有男子气概了。”这一句话,何凤山一个大汉,被宋巧梅一句话吓得差点跪下。何凤山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试图辩解道:“巧梅,我这不也是着急办好先生的交代嘛,你看这人前人后的,男人都好个面。。。”
啪!宋巧梅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直视何凤山说道:“你办好个鬼啊!先生让你先了解情况,发动民众之后再动手,你却贪图钱财直接砸响窑。现在好啊,钱啊粮食啊都归你了,但是人呢,先生要用来杀鸡儆猴的官绅呢?你给我抓来一个也好啊?!你拿着那些钱和粮食有啥用?!”
何凤山被喷的哑口无言,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想起自古背锅有下属的道理:“他不是这样嘛,我手下这帮废物实在太笨,两千多人抓几十个人愣是找不到,我这不骂他们了嘛,我相信,他们被我骂了之后,出去努力找,怎么也能找得到。”
可惜,宋巧梅可不吃这套,她直接了当的驳斥道:“我看是你无能,别没事找手下背锅。还有,两千人多吗?”何凤山虽然怕宋巧梅,但是也想给自己找找面子,就反问:“巧梅,不是,两千人也不少啊,咱的总兵力也就万把人,还得算上后勤民工啥的。”
宋巧梅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我说何凤山,看来先生是一点没说错,你啊,真就是榆木脑袋。你去外面看看,苏北村庄密集,十万百万都是信手拈来,你却告诉我没人.你想想咱们在沂蒙山是怎么扫荡宋胡星余孽的?咱们先生一声号令,十里八村人人手持镰刀锄头菜刀,敲帮鸣锣,无山不上,无洞不搜,什么蟊贼找不出来?”“可那是在咱老家啊,这里不一样。这里咱们是新来乍到,对咱们来说,这是块硬地啊!”何凤山尽力的给自己找理由说,一不留神,一句黑话也冒了出来。
宋巧梅一听笑了,她突然温柔的对何凤山说:“凤山,这样好不好,我要是能把苏北变得跟临沂一样成了咱的软地,你以后就什么事都听我的。”何凤山顿时感觉大事不妙,但是事到临头,也只能硬挺:“行,只要能把事办好,以后你当家。”“那好,你去把宣传队和斥候队长都叫来,我要分配任务。”
第二天一大早,宣传队和斥候集结完毕,等着何凤山训话。结果,他们却发现何凤山一身青衣小帽,扛着梯子,身上背着绳子,一副修房子的家奴的打扮,差点没把他们笑岔气。气的何凤山一脸铁青的训斥道:“不许笑,没见过我干活啊,我也是农家子弟出身,这有什么好笑的。”正在嬉闹的时候,宋巧梅来了,结果大家笑的更厉害了。宋巧梅一身粗布衣服,满是补丁,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阵线和布头。于是有人打趣说:“何将军,宋姑娘,咱们这要是去给哪个官绅做活啊?”
宋巧梅一笑道:“我可没那命伺候老爷,我们今天哪个大老爷也不伺候,咱们去伺候老百姓。”看着大伙都很疑惑,宋巧梅又说:“有啥好奇怪的,山东李公子考核和先生的教导都忘了,咱们南粤军给老百姓干活那也是考核项目。只不过以往是给山东百姓干活,今天啊,咱们去给苏北的老百姓干活。还是老规矩,进村先打扫道路,然后进院挑水扫院子,谁家的房子坏了,就给他们修房子。没有柴火的送柴火,缺粮食的给粮食。总之,老百姓缺什么,我们就给什么。一时给不了的,先把事情记下来,以后再办。”
众人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既然是考核,那就没人敢怠慢,于是乎,周边的村庄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只不过,最开始可把老百姓吓得不轻,一大帮人呼啦抄冲进村子,比土匪进村还吓人。等到人进了院子,更是把大姑娘小媳妇吓的连声尖叫,以为又要发生一些经常发生的喜闻乐见的事情。结果,慢慢的,老百姓发现,这些一样手里有刀枪的人好像很奇怪哦。进村不抢粮食不抢姑娘,只是专心的扫地干活,自己想表示感谢,他们却连口水都不喝。好不容易等一个小伙子从房子上下来,一个老大爷连忙端来一碗水,对那个小伙子说:“军爷,您辛苦,老汉我穷,只有一碗白开水,您喝一口吧。”
何凤山笑着接过碗,一饮而尽,然后对老汉说:“大爷,您的房子都快成天窗了,怎么不早修一修?”
老汉摇摇头说:“军爷,您笑话了。这年头兵荒马乱,房子说不定哪天就得让人拆了,让人一把火烧了,房子修了有什么用?”这时在旁边帮着大娘做针线活的宋巧梅说道:“大爷,以后啊,不会兵荒马乱了,我们南粤军来这里,就是给大伙太平的。等我们消灭了二刘,再收拾不守法的官绅,这天下啊,就彻底太平了。”
老头叹了口气说:“姑娘啊,你说的容易,人家官绅势力大,哪是那么容易就收拾的。你们现在是厉害,可是你们是河里的水,早晚都要走啊,可人家是河里的石头,几百年上千年都在这儿。你们一走,我们当老百姓的,可就又要倒霉了。”说完不停的叹气。宋巧梅看老汉意志消沉,就笑着问大妈:“大妈,您怎么一个人做针线活,膝下就没个女儿?”结果大妈直接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说:“怎么没有啊,我有三个闺女,让官绅抢走了两个,剩下一个眼看快嫁人了,结果人家说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佃户家姑娘出嫁第一宿要归他。我闺女脾气烈,上吊死了。现在我身边无儿无女,有时候想起来,真不如死了算了。”
宋巧梅听完沉默了,她沉吟了半晌,突然拉着何凤山一起跪下,然后对大妈说:“大妈,我也是苦命人,我的父母,也是死在了官绅的手里。您没有儿女,我没有爹妈,那我跟他,就拜年当妈。”说完,宋巧梅就带着何凤山一起磕头。这番举动让大妈顿时慌了手脚,她连忙扶起宋巧梅问:“姑娘,你是遭了什么难了?”
宋巧梅哽咽着说道:“我本是山东宋家庄的人,家里穷,欠了官绅宋胡星的债,家里唯一一点薄田被宋胡星抢走。正赶上伍兴镇抚使招收女学生,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我一跺脚进了伍兴先生的秦法学堂,想着大不了就是给人当丫鬟小妾,好歹有口饭吃。结果,伍兴镇抚使没有亏待我们这些女学生,教我们读书识字,告诉我们这个世道不合理,本应是耕者有其田,结果官绅田连阡陌,本应该是富者多纳税,现在是小民多纳税。伍兴镇抚使带着我们,搞减租减息官绅一体纳粮,官绅宋胡星看事情不妙,就要抓我,结果他把我救走了。然后宋胡星就把我父母全杀了,我成了孤儿。幸好苍天有眼,宋胡星不知死活带着爪牙进攻临沂,被伍兴镇抚使打的落荒而逃。现在鞑子祸乱中原,官绅非但不驱逐鞑虏,反而认贼作父。所以伍兴镇抚使派我们来这里,推行新政。从现在开始,凡是我们的治下,一律只交纳国税,国税是是十分之二,剩下的租税,老百姓可以一律不交。如果是互相关系好租种,最多只许收十分之一。另外如果没钱种地没有种子肥料,我们南粤军还有买青苗的贷款,不要利息,只要求你按我们说的种小麦,到了夏天小麦我们包收,价格是市场价的三倍。大爷大妈,你们看要是以后是这种日子,你们说好不好。”
“那,粮户和官家不干怎么办?毕竟咱种的地是人家的啊!”老太太又欢喜又害怕。
“娘,没关系!刚才大爷说了,咱们是河里的水,官家粮户是河里的石头。那,咱们就一起把这个烂石头砸碎了!让水流的更畅快!”
老汉一听拍着大腿兴奋的说:“姑娘,那感情好啊。”宋巧梅见老汉这么高兴,顺势说:“大爷,可咱要过好日子,那就得消灭官绅,您知不知道我们前几日打的官绅藏在什么地方?”老汉似乎还有点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娘看不下去了,她说:“你个没用的老东西,这不是别人,是咱亲闺女。闺女,你听我说,他们啊,都是藏在亲戚家里,这附近的小河集,就是他们藏身的地方。村子里面都是他们几家的家族武装,至少有千把人,刀枪火铳都有。据说还有几门小炮。外面虽然没有城墙,但是村庄里面都是高墙,易守难攻。要是没人带路,就算知道了盲目打也要吃大亏。大娘我别的忙帮不上,但是我有个侄子在小河集那当庄丁,我让他带路,肯定能灭了他们。”这番话让宋巧梅心花怒放,她高兴的对大娘说:“大娘,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等剿灭了这些不守王法的官家粮户,我给大爷大娘记功。”
那些走村入户的宣传队,早已把南粤军的军功奖励用老百姓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说明白,有的甚至是编成了唱词歌谣,让孩童们传唱。对于南粤军的军功奖励,两个老头老太太却不敢奢望。
“嗨!咱已经土埋到了脖子的人,要啥军功啊!就算是给你帮个忙,顺便,把俺家多少年多少代的一口腌臜气出了就是了!”老汉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
苏北淮北一带,田主对于佃户来说,基本上就是农奴主和农奴的关系,双方的人身依附和剥削压迫,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所能想象的。有些东西,甚至到了民国时期,连南京国民政府都看不下去了。发出正式公文予以明令禁止,可是,这张命令,在乡绅治国的年代,基本上就是一个阿摩尼亚。对了,你说啥行为?呵呵,传了多少年的蒙古鞑子对汉人新娘的初夜权制度,可是一直在苏北坚持到了民国年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呢?很多人总是倡导民国范儿,不知道要是你辛苦一年收获的粮食被人拿走八成,你的新娘第一夜要孝敬田主老爷,你还会怀念民国范儿吗?
大炮加发动群众,江淮一带的大小官绅地主们便倒足了大霉。原本以为,靠着多年修建起来的圩子,怎么也能坚持个把月。然后利用这段时间找人说情疏通,咋也能保住身家性命。大不了咱们拿出些钱粮来犒赏三军就是。
可是,谁想到,往往是一夜之间,往日里算得上固若金汤的圩子,就被南粤军打开。多年积累的粮食财富牲口农具尽数归了他人不说,从书房密室当中查抄出来的往来书信,账本账簿都成了公审大会上的有力证据。
于是,江淮之间,数百家官绅大户被杀得人头滚滚,牛马农具粮食衣物被分发给往日里的佃户。
第六百八十章 重开商贸路
一个巨大的难题摆在了李守汉面前。
北面的鹿玛红和伍兴,把江淮之间杀得鸡飞狗跳,进京鸣冤的官绅大户们哭嚎声在南京城内外昼夜不停。
西面的李自成,大军前锋已经渐次开进了承天、德安四府。而且,贸易代表吴汝义就住在南中会馆里,大有你不答应我的贸易条件我就不走的劲头。
“日你阿姐的!”李守汉在签押房里火冒三丈,但是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来破解眼前的难题。
“阿爹!阿爹!”
签押房院子的月亮门前,七夫人傲蕾一兰抱着李守汉刚满一岁的儿子李华宏在门前俏伶伶的站着,李华宏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爹爹。对于这个儿子,李守汉别有一种疼爱。别的孩子一般都是先会叫妈妈,可是这个儿子却是先会叫爹。如此一来,李守汉自然对这个儿子未免有些偏爱。
看着在母亲怀里粉妆玉琢般的小儿子,李守汉心里舒畅了许多,一扫胸中郁闷之气。他摆手示意门前的近卫,让这母子进来。
“相公,何事如此?”傲蕾一兰虽然已经生下了儿子,可是一双眼睛却仍旧锐利如猎隼,没有什么一孕傻三年的情形。她一眼便看出李守汉心中有事,而且是颇为烦恼的大事。
“你看,是这样。”
身为夫妻,自然李守汉也不会对傲蕾一兰隐瞒什么,当下便言简意赅的将西路和北路的情形向傲蕾一兰做了介绍。然后便将李华宏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听着小儿子叽叽嘎嘎的笑声在签押房内回响。
逗着儿子玩了一会,有丫鬟婆子将小少爷领到外面院子里去看梅花,夫妻二人这才有了功夫说话。
“其实,此时这两桩事也简单。西路的事,你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那就把李家二先生喊来。当初和李闯等人贸易,也是隆盛行商人开的先河,他应该知道如何处置。就算是不知道,那,您是主公,他是臣僚,让他拿出主意来供您决断也是应该的。”
“至于说北路的事,伍兴也好,那些进京控诉的官绅大户也罢,愿意闹就让他们继续闹去。反正伍兴再怎么折腾,他也要打着咱们南粤军的旗号,正好,可以让他在前面开路,咱们把江淮之间好生整理一番,也免得给大少奶奶的补给、援兵只能是走水路过去。”
“可是,那伍兴在江淮之间,推行的各种手段。。。。”
“相公,你是糊涂了吗?”傲蕾一兰漂亮的眼睛白了李守汉一眼,“他伍兴有那个财力物力去执行这些事吗?什么青苗贷款,什么三倍市面价钱收购小麦,什么兴修水利给饭食,给工钱。他从闯营那边逃过来的时候,身边能有多少钱财,能够这般的贴补?他不养他那支兵马了?说到底,他敢打出这样的旗号来,不还是因为咱们南粤军的旗号在吗?他打着咱们的旗号,做着您也想做而且一直在做的事情,那么,您到最后就势必要给他背书,为他提供这些钱物。这就是他伍兴打得如意算盘!”
“哼哼!既然我南粤军担了名声,又最后要出这些钱粮。那,索性我就对江淮之间百姓许下一个大诺言。治理淮河,整顿黄河,疏浚运河。反正老子有钱,你许下一个通宝,老子就给十个。你答应一尺布,老子就给一身衣服。看你能有有多少力量能够和老子耗!”
李守汉的做法,就是纯粹的土豪人民币玩家的手段。简单、粗暴,但是绝对有效。而且效果很明显。
你伍兴不是打算学刘备,借着我的本钱做买卖发家致富奔小康吗?行,那我就告诉整个市场上的人,跟我做生意你们能够得到什么什么样的好处,我是如何的物美价廉忍痛流血挥泪清仓大甩卖。实在不行,那就是江南皮革厂黄鹤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我让你和我拼不起!到时候,我看老百姓跟谁走!你许下的那些,都是空头画饼,我给百姓的,那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北路的事情,便在李守汉与傲蕾一兰夫妻言语之间找到了解决办法。至于西路,李自成大顺军要求恢复商贸往来,继续执行救助协议的问题,李守汉将这个球踢给了李沛霆。
当晚,在南中会馆,李沛霆、陈国熹与吴汝义会面于密室之中。
“二先生,多年不见,你却是风采依然如故。”作为李自成的中军总管,随口给人戴几句高帽子的本事,对于吴汝义来说,那是家常便饭。没有这个本事,他也不容易对付罗汝才、张献忠这些在无数阴谋诡计鬼蜮伎俩里滚过来的汉子。
“二先生倒是变化不大。不过,吴将军你,却是变化太大了。我记得咱们当年在商洛山中初会时,正是贵宝号生意最为不振的时候。如今却已经做到了如此这般境界了。”陈国熹把话题接了过去,开始同吴汝义攀交情。
“那也是要靠二位和贵东家的大力相助。如果没有二位提供的物资援助,我们也不会进展的如此快。不过,二先生,陈大掌柜,虽然李大公子如今不在了,但是,他当初与我家签订的契约还在。人死,账不能烂。吴某今日来,便是要请二位转禀贵东家,咱们两家的生意还是要做下去的。”
只要能把商贸继续,大顺军愿意奉送战马五千匹,挽马驮马一万匹!这是吴汝义开出来的条件,这个条件,让见惯了大数目大买卖的李沛霆、陈国熹二人,也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南粤军在内地缺少军马。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尽管李守汉和已经过世的李华宇想方设法的搞马场,改善马匹繁殖技术,甚至为了养马,把耽罗岛从朝鲜李氏朝廷手中巧取豪夺而来。不光是在耽罗岛养马,在登州外海的养马岛,在索伦人的地盘上,甚至是在海外万里的十州、在天竺、在殷商故地,南粤军都想尽一切办法的搞马匹的饲养、采购。但是,远水不解近渴。
可是,如今李自成大顺军这方面,为了能够打通商贸,一出手便是以五千战马、一万驮马挽马相送。更为诱人的是,在双方的贸易活动中,大顺一方可以用马匹、棉花、小麦,人口,南中发行的银元、通宝等等一切南粤军愿意接受的支付方式来支付货款!
前提是,南粤军一方必须要按照大顺军一方提出的贸易清单足额按时供应!
有了这五千战马,一万挽马驮马,在中原各处的南粤军,最起码,在长江中下游一带的南粤军,至少可以编练出三千骑兵,部队的机动能力也会因为驮马、挽马的大量增加而迈上一个新台阶!那些火炮、车辆,会从每日行军三十里五十里,骤然提升到六十里甚至是百里!
就算是按照北面清军八旗的编制,三百人马为一个骑兵基本单位,这五千战马,至少可以编成十多个营或者是清军的牛录!而且,请不要忘记,清军的牛录,编制是三百人马,但是往往有缺编,一般也就是二百多人马。
所以,大顺军一方抛出的这个善意,或者是诱饵,馅饼,不可谓不诱人,诚意,表现的十足。
这个态度,要是报告给李守汉,咱们主公也得高兴的跳起来吧?李沛霆可是知道,李守汉不愁钱不愁粮,要是说这世界上有让他发愁的事,那就是南中的各处工场、矿山、田庄,对于劳动力和市场近乎于无穷无尽的需求。
工场、矿山、田庄、渔船、商船,都要大量的人口去劳作,然后,生产出来的各种产品,从稻谷食用油精盐茶叶烟草到各种铁器瓷器布匹船只,都要找到出路,找到买主。
所以,以已经过世的李华宇为首的南中派,从他们的本心出发,不愿意中原能够平靖下来。因为,一旦中原太平了,生产渐渐恢复了,那么,南中出产的粮食布匹油盐铁器瓷器等物,卖给谁去?各处需要的大批劳动力又从哪里去找?
君不见,每天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一船一船的南中货色被天车、龙门吊卸下来,一队一队的饥民满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希望和憧憬登上回空的货船。
除了想方设法的解决这对矛盾之外,李守汉犯难的,就是南粤军的作战方式如何适应中原,适应江北的地理环境。马匹不足,是横亘在他面前的一个大难题。
论起缺少马匹的窘境来,李守汉比有名缺少战马的两宋时代还要窘迫。北宋虽然缺马出名,可是,至少还有河湟之地的马场可以补充一二。虽然比不上汉唐时代,在西北和北方设有大型的国家马场,但是也可以弥补地理环境所带来的缺憾。
宋真宗以后,以马场劳民伤财为由逐渐改为买马,然后马匹就开始缺了。一直到宋神宗熙宁年间拗相公王安石主持朝政,进行改革,为了节省养马开支费用,降低财政支出推行保马法。规定河北、河东、陕西、京东西五路及开封府界诸县保甲养马,户一匹,物力高而自愿者二匹,给以官马,或官给钱自买。养马户可减免部分赋税。三等以上户十户为一保,四等以下户十户为一社。保户马病死,由养马户单独赔偿;社户马病死,由养马户与其他九户共偿其半。
结果,效果很明显。官府的养马开支降低了不少,“官养一马,以中价率之,为钱二十七千。募民牧养,可省杂费八万多缗。”可是,大批的养马农民破产,所养马匹的质量尺寸远远达不到战马的要求。
以至于后来出现了韩世忠曾经得到一匹1.7米高的好马,就惊叹它太高,“非人臣所能骑也”,而奉献皇帝赵构的典故。
这大概就是大农业生产和联产承包的小农生产之间的差别吧?大家可以看看我们的大豆价格、生产成本和灯塔国的农业资本家旗下的大农场所出产的大豆价格、生产成本的对比。如果没有国家补贴和进口额度控制,只怕我们的大豆种植业早就被美帝中西部的红脖子资本家们打得落花流水了。
强自按捺住自家胸膛里那颗如同火炭般的心,李沛霆尽量保持住心情的平静:“吴将军,对于贵方的善意,李某谨代鄙东家表示感谢了。不过,对于贵方提出的商贸之事,兹事体大,李某也要向鄙东家禀明情形,才好决断。不过,在此之前,李某想知道,贵方都要采购些什么货色,也好让下面的人清查一下货色,看看库房里是不是有这些。不足的话,还要想办法筹措一二。”
“哎!李二先生说笑了。这世上若是连贵宝号都数目不足的货色,那也就是龙王脖子下的明珠,太上老君炉子里的丹药,王母娘娘园子里的蟠桃了!”吴汝义说笑了几句,从随身携带的皮护书里取出一份清单,双手递给了李沛霆。
刚刚展开这份清单,李沛霆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在一旁的陈国熹虽然看不到清单的内容,但是从李沛霆不时皱起的眉头,他就可以肯定,这份采购清单数目绝不会少了。
果然,李沛霆将清单塞到了陈国熹面前:“你先看看。让下面人去盘点一下库存。”陈国熹草草的瞟了一眼,顿时眼前金星直冒:“南中制造火药十万桶,先行拨付一万桶。救命包二十万副,先行拨付五万。”
“贵军果然大气魄、大手笔啊!”别的杂七杂八的物品需求,陈国熹也顾不得看了,单单火药和救命包以及其他刀伤药金疮药的需求,就足以让他把南京、松江府、杭州府等处的南中商号的库房打扫干净了。他一脸苦笑着朝着吴汝义拱手称道。
“这却怨不得在下啊!只能怨贵宝号的东西着实好用。数十万将士们异口同声的叮嘱在下,一定要采办回去。不然,在下不但无颜面见我大顺永昌天子,便是我大顺军中一个普通兵士,在下也没有脸面见他们啊!”
见李沛霆与陈国熹这两个谈判对手的口风缓和了不少,开始抱怨自己所采购的数目太过于巨大,熟透了人情世故的吴汝义知道,采办军需器械这桩事,大概有个六七分光了。当下便口气轻松的调侃了几句。
但是,同样是在人精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李沛霆,却敏锐的从他话语里嗅到了一些极为敏感的信息。
“吴将军请在会馆之中委屈数日,待我二人请示过我家主公后,再行向贵方通报情况。”
李沛霆打了个花胡哨,便告辞离开。
“唉!又是一个造不如买的!”在梁国公府中,听得了李沛霆所做的关于和大顺军进行贸易谈判的汇报,李守汉不由得仰天长叹一声。对此,李沛霆有些摸不着头脑,为啥主公说什么“又是一个”、“造不如买”?
(李守汉:你小子少在那里揣测老子心里想什么!造不如买就是造不如买!老子还没说“买不如租”、“用市场换技术”、“本届政府不考虑”、“买这些,过程中一定有腐败行为,国际规则我懂!”这种连买都不肯买的行为呢!)
不过,当李守汉听得了为了能够让南粤军与自己恢复贸易往来活动,大顺军不惜一上来便以大量的马匹相赠,也顿时让他心痒难熬。要说他对这么一笔巨大的财富不动心,那是绝对的假话。这些战马、驮马、挽马,都是平日里拿着硬通货都未必能够买得到的稀缺物资,如今,大顺军却愿意拱手相送。这如何能让他不动心?
“另外,属下从大顺军的贸易代表吴汝义口中得知,大顺军眼下,对于火药、军中药品等物急缺。否则,吴汝义也不会说出没脸见江东父老之类的话。”
“此话当真?”李守汉眉毛一挑,李沛霆反映的这个情况,明显的引起了他的关注度。
“当真。他说我军的东西好用,所以,大顺军中数十万将士要他一定要采办回去。”李沛霆尽量的回忆着吴汝义的原话。
“这就对了!”李守汉五官舒展,口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于南中的火药、救命包、刀伤药金疮药等物的性能,他是很有自信的。肯定是闯营将士在几次大战当打得军中库存见底了,这才要不惜一切代价的要大量采购。
对于大顺军来说,南中火药可以确保手中的铳炮发挥威力,救命包金疮药刀伤药可以让营中受伤将士能够得到治疗重返战场。有了这些,那些从青海甘肃等处抢来的马匹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告诉吴汝义,这生意,咱们做了!不过,得让他把马匹送来,点验数目之后,我们这边的船只自然会往武昌去!”
李守汉端详着地图上的一个黑圈,“顺便,让大顺军把这个人给我除掉!”他用手指在地图上敲打着,“不然,他们的马匹小麦人口等用来交换货色的,也走不顺畅!走不踏实!”
第六百八十一章 祖师爷柳敬亭
“让开!让开!”
南京城通往城外下关码头的官道上,数骑快马疾驰而来。
马上的骑者以一个麻脸汉子为首,四五个亲兵打扮的人簇拥着他。这些鲜衣怒马的汉子,看来是一贯的骄横霸道惯了的,在南京这种冠盖云集的地方,也敢策马狂奔于街头,不时的挥起手中马鞭,给胯下骏马加上一鞭子,让马儿奔跑的更快些。
“乖乖隆地洞!辣块妈妈滴!这几个老杆子是谁?这么跋扈嚣张的!惹急了老子,老子拉着他们去守备衙门找李家公子说理去!”一个扬州口音的小摊贩,几乎被奔驰的快马撞飞了摊子,他惊魂未定的扶着摊子,朝着远去的骑者吐了一口浓痰。
“咦!当心罚你的款!乱吐痰!”旁边的南京本地人调侃了一下这个江北来的,然后以城里人看乡下人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为他解说:“不知道那是谁吧?为首的那个麻子,那是当初在南京城里说书说的最好的柳麻子!柳敬亭!”
“柳敬亭啊!晓得呢!我听说他是通州(现在的南通)那边人,在盱眙说书出名的!在我们扬州也开码头说书的!那个时候,这柳麻子就是大红大紫了!”
“是啊!后来江北不太平,有钱人都过江来了,他也就过江来开码头了。每天就说一回书,每一回固定收银元一块,说完了,他就去院子里吃花酒找姑娘了。你达官贵人想找他说书,不好意思,提前个十天半个月的,给他下一个帖子,请他上门说书。”
“如今就算是国公爷喊他去大将军府里说书,柳麻子也是要捏着半拉腿装紧,黄熟梅子卖青了噢!”旁边另一个南京口音的商贩手里握着一把银元,还有两张米票,一看就知道是码头上的黄牛。
“这话怎么说?”扬州人很是好奇,自己的老乡如何的黄熟梅子卖青,如何像窑子里的姑娘一样,捏着半拉装紧?
“你不知道!如今柳麻子可不敢当面称呼他柳麻子了!”起初的南京摊贩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鄙视自己的朋友,还是鄙视小人乍富的柳敬亭。
这位被后世评书行业尊奉为祖师爷级别的人物,如今地位显赫的很。作为平贼将军、宁南侯(虽然因为这个南字的封号问题,江北四镇和左良玉都假惺惺的表示不能接受)左良玉的幕府中人,柳敬亭是相当于驻京办主任或者是左良玉特别代表性质的人物。
按照吴伟业黄宗羲等所著述的柳敬亭传记中所描述的,“宁南南下,皖帅欲结欢宁南,致敬亭于幕府。宁南以为相见之晚,使参机密。军中亦不敢以说书目敬亭。宁南不知书,所有文檄,幕下儒生设意修词,援古证今,极力为之,宁南皆不悦。而敬亭耳剽口熟,从委巷活套中来者,无不与宁南意合。尝奉命至金陵,是时朝中皆畏宁南,闻其使人来,莫不倾动加礼,宰执以下俱使之南面上坐,称柳将军,敬亭亦无所不安也。其市井小人昔与敬亭尔汝者,从道旁私语:‘此故吾侪同说书者也,今富贵若此!’”
啥意思呢?
宁南侯左良玉被李自成大军压迫,从武昌渡江南下时,安徽提督社宏域想结交左良玉,介绍柳敬亭到(左良玉的)府署。左良玉惋惜与柳敬亭相见太晚,让柳敬亭参与决定重要秘密军务。军中官员也不敢以说书人的身份来看待柳敬亭。左良玉没有读过书,所有公文,都是部下文人立意谋篇,炼字炼句,引古证今,努力写成,(可是)左良玉都不满意。而柳敬亭耳朵经常听到的,口里经常说的,从僻陋里巷俗语常谈中得来的,倒没有不合左良玉之意的。(柳敬亭)曾奉命到南京,当时南明朝中群臣都敬畏左良玉,听说他派人来,上下没有谁不以恭敬之礼接待(他),宰相以下的官吏都让柳敬亭坐在向南的尊位上,称呼他柳将军,柳敬亭也没有什么不安的表现。那些街市上往日和柳敬亭很亲近互称你我的同行们,在路边私下说:“这人是过去和我们一起说书的,如今他竟这样飞黄腾达了!”
原来,靠着唱歌跳舞说相声演小品拍电影能成为将军的事,也是古往今来早就有了的事。倒也不是这些年才有的。这些人早已经有了祖师爷做榜样,不过,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所谓的以史为鉴可以知兴亡,这些靠着唱歌跳舞得到将军职衔的人,似乎下场都不太好。
此时的柳将军柳敬亭倒是顾不得街头巷尾对他的议论,只管策马狂奔。码头上早已有左军的官船在等候,水手们升好了风帆,只等着他的到来。
“快!快开船!”
脚跟不曾在船板上站稳,咱们的柳将军便以发号施令,责令水手们赶快扬帆西进。
对于柳将军的行为,亲兵们和这条平贼将军麾下官船上的水手们自然是如坠五里雾中,往日里见到马首辅和六部官员们都是大模大样的以平礼相待的柳先生,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们哪里知道,咱们这位祖师爷柳敬亭,也是和他的徒子徒孙们一样。君不见,那位父子两位都是热点话题人物的大哥,90年代跑到北京来在有关部门和领导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承认错误,检讨自己在去年香港举行的为所谓皿晕活动加油打气的集会上、演唱会上表演了多个节目的错误,进而得到了谅解。从此,他的影片和文化产品在内地大卖,更是经常的一身唐装一条红色围巾出现在许多的重大场合上。相比之下,同样参加了这些活动的千面女郎女人花就惨了,基本上遭到了封杀,诸多作品白白的便宜了盗版商。
而在阿扁登基大典上为他引吭高歌了一曲所谓国歌的爱吃肥猪肉的高山族张家阿妹,虽然意识到了不能学习这位梅艳芳前辈的反面典型,但是,毕竟乃是高山族血统,境界不曾修炼到大哥的水准。于是乎硬是被封杀了数年,等到好不容易钻山打洞做通了工作,自己的演艺生涯黄金阶段已经是一去不复返了。
一句话,为了利益,啥脸皮啊!节操啊!贞操啊!都是统统的厕所水坑里面的纸!
不过,柳敬亭比起这些徒子徒孙来还是强得多了。最起码,在南明亡了之后,他只是重新捡起来老本行回到了街头说书,而不像那些标榜自己是读书人有节操的所谓“遗民”一样,参加科举考试,派遣学生子侄参与编纂明史之类的活动。
虽然水手们对柳先生的行为很是不解,但是,左良玉的军令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说杀你全家就一定要杀你全家的。当下,小心谨慎的操作着风帆舵杆,这条快船逆流西上。
不数日抵达了九江城外的码头。这里,已经是左良玉军的地盘了。
此时,已经是弘光元年的二月了。人言二月春风似剪刀,又言阳春三月,就快到微风和煦,绿柳含烟的时节,特别九江素有“九派浔阳郡,分明似画图”美誉,这古江州、浔阳之处,向为天下眉目之美地。这九江之地要是不好,及时雨宋江的老父亲宋太公也不会花钱送礼的打点,把自己的这个儿子发配到这“好地面,鱼米之乡”来。
只可惜,熟读了水浒传,擅长说《水浒》、《隋唐》、《西汉》的柳敬亭眼中,施耐庵uu小说描述的这条浔阳江,什么“云外遥山耸翠,江边远水翻银。隐隐沙汀,飞起几行鸥鹭;悠悠卜蒲,撑回数只渔舟。翻翻雪浪拍长空,拂拂凉风吹水面。紫霄峰上接穹苍,琵琶亭半临江岸。四围空阔,八面玲珑。栏干影浸玻璃,窗外光浮玉璧。昔日乐天声价重,当年司马泪痕多。”这些景致半点也无!
倒是诸如“山排巨浪,水接摇天。乱芦攒万万队刀枪,怪树列千千层剑戟。濠边鹿角,俱将骸骨攒成;寨内碗瓢,尽使骷髅做就。剥下人皮蒙战鼓,截来头发做缰绳。”、“骷髅若岭,骸骨如林。人头发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如银。真个是尸山血海,果然腥臭难闻。东边小妖,将活人拿了剐肉;西下泼魔,把人肉鲜煮鲜烹。”、“剥下人皮蒙战鼓,截来头发做缰绳。”这些描写梁山泊这座绿林山寨的很多词句,不由自主的涌到了柳敬亭的脑海之中。
“这是我平贼将军的大营?是我宁南侯的大营?”
眼前乱糟糟的左良玉军队大营让柳敬亭看得有些发呆。
连绵的营寨,书着“左”字的大旗,一眼望不到边,不过左营外观雄伟,进去后,可谓乱七八糟,比当时马科的军营还不如。
营中聚着的,还尽是恶行恶状兵痞乱民,不时可见一队队士兵,他们扛着掳来的,尖叫哭泣的女子,狂笑进入各帐篷淫辱,然后见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赤裸的女子尸体拖出来,最后扔到江水中去。
不但岸上乱,江中一样的乱。
白居易和施耐庵等诸多人uu小说各种诗情画意尽数不见了,江上片帆不存,就算九江素有三江之口,七省通衢之称,然有平贼将军左良玉在此,又有哪个不怕死的行人商贾敢来九江,或是通过这段江面?
从江边到江中,数十艘大船连接一处,封锁了半边江面,大船船头,火炮、强弓硬弩罗列。为得便是要同往来船只上好言好语的商量一下,也好筹措军饷。
说是筹措军饷,那是一块嘴上的遮羞布而已。
看到有商船通过九江江面,左良玉军队的巡哨船只便会在封江炮船的掩护下登舟检查。其实,那就是上船打劫。打劫之后,再给你随便安个私通闯贼的罪名,乱刀砍死,尸体就抛入江水中。或是罪名都懒得找,直接上船就抢,若船只上有美貌的女子,那下场更是苦不堪言。
当然,也不是什么船都是如此待遇。至少,挂着江海联防协定所发旗号的船只,左良玉便三令五申手下的这群来自三山五岳的好汉们,“切切不可冒犯!”他清楚这些人的底细,能够从南京守备衙门和南粤军水师那里弄得这份旗号和文书的人,非富即贵。这些人往来上下江贸易,对他左良玉筹措粮草物资也是一大裨益。不然,他劫掠各处州府所得的金银,如何能变成刀枪器械?
也曾经有那不长眼的家伙,对着一队悬挂着江海联防旗号的船只打了主意,结果,小船还不曾靠到船舷,船上的水手和护商的镖队便亮出了火铳和小炮。双方在江面上对峙了半日,安庆小孤山南粤军水师大营的巡哨船只便赶到了。在南粤军水师炮口的掩护下,船队带队的人这才漫不经心的拿出了几位朝中大佬、勋贵给左良玉的书信,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和背景。
虽然左良玉很是客气的将这队船只放行往武昌去,任凭他们和大顺军做交易,但是,半月之后,还是有几封南京城里来的书信到了九江,书信内容不得而知,但是从气得左良玉当即便斩了当日肇事者一整队人马来看,咱们的左大帅被刺激的不浅。
朝中大佬京城勋贵东林先生,这些人,咱们的左大帅要好生维护。南粤军兵力强悍,又握有粮草物资命脉,咱们也惹不起。那么,左大帅麾下这几十万裹挟了武昌府几乎全部青壮年,一路从武昌东下收罗散兵游勇,吞并杆子团练,招安山匪马贼,裹胁良民百姓而发展起来的军队,又有什么办法来养活?
左大帅左侯爷自然有他的办法。
一个字,“抢!”惹不起朝中大佬,惹不起南粤军,那这九江府周围的州府县城咱们还惹不起?咱们从襄阳到武昌一路转进过来打流贼保护地方,这些升斗小民就不该拿出些银子粮食酒肉美女来犒劳咱们?
先是抢光了九江城外各处百姓的财物,搜光了各家各户貌美的妻妾女子,把在襄阳、武昌等地积累的经验手段,又在九江百姓身上演练了一遍。
不光是劫掠州县,按照左良玉麾下他的儿子左梦庚,还有王允成、卢光祖等一干大将的意思,就应该像当初在武昌那样,掠夺了武昌包括漕粮盐舶在内的船只,遂浩浩荡荡顺江而下。攻破建德,劫池阳,去芜湖四十里,泊舟三山、荻港,漕艘盐舶尽夺之以载兵。顺便把这些城池也好生的洗劫一番。
如果不是左良玉看到安庆有南粤军水师大营,大小数百艘船只昼夜不停巡视江面,火炮数以千计,又有水师陆营精锐近万人,自己掂量一下自己这点兵力,在水师大营面前不太可能能讨得到便宜,这才约束部下“不许胡来!”
饶是如此,老虎不吃人恶名在外。安庆巡抚为了保一方平静,一面写信给左良玉,以危词动之,又发库银十数万两犒赏他的军队,面子里子都有了,又看到江北开来了庐州总兵黄得功部兵马,咱们的左爵帅这才彻底放弃了洗劫安庆的念头。
只管在九江城外大营之中每日里饮酒取乐,操演兵马。什么?你说为啥左爵帅不进九江城?废话!他的军队那么好的纪律,一旦进了九江城,热情万分的帮助老百姓搬运财产,帮助身体不好的男性来慰问他们的妻妾姐妹女儿,看严冬腊月里百姓的取暖问题不好解决,而点起火来帮助百姓解决供暖问题,城内的百姓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涕泪横流的感激一番呢?
所以,九江府城城门紧闭,不光是紧闭四门,更是用砖石木料堵死了其中的两处,剩下的也每天只开放一两个时辰,稍有风吹草低的立刻关闭!城头上,兵丁衙役民壮百姓,分段把守,守御器械灰瓶炮子之类的在城墙上下堆积如山。唯恐一不小心左良玉部下这几十万豺狼饿虎便冲进了九江城。
如今,左军已经对外号称八十万,分为内外营。内营为左良玉的亲军、嫡系,较为精锐。外营则是他沿途收容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武装。军法以二人夹马驰,曰:“过对”,他们那些马兵经常在九江府城外奔驰,耀武扬威,不过看着这些左良玉手下的兵,当地百姓无不恨之入骨。
平贼将军到来,当地百姓遭殃不断,很多人家中的妻女,更被抢去营中糟蹋。每当这个时候,他们就不明白,为何官兵中尽多这样的畜生?他们不是保护百姓的吗,为何所作所为,却是这样禽兽不如?有歌谣开始传唱:怕流贼,跑流贼,平贼到了想流贼!
到底谁是贼?
是在文人uu小说号称屠杀了四川数万万人口的张献忠,还是祖孙三代坚守抗清到了最后一刻的李自成?还是这些今天吃着大明朝的粮饷,明天便剃了头发以今日之我杀昨日之我的决心毅力来为大清朝廷攻城略地,为自己获取子女玉帛的明军官兵将帅们?
第六百八十二章 左右为难左良玉
“爵帅!不好了!”
因为左良玉已经和江北四镇的刘良佐刘泽清高杰黄得功等人一道,被朝廷册封为侯爵,本身又有平贼将军的名号,既是侯爷,又是大帅。所以,柳敬亭和左良玉手下其他人都称呼他为“爵帅”,以示不同。
左良玉的帅府设在九江城外一座乡绅的大宅之中,主人早已躲避兵灾携带着家人细软逃往广东,只留下了几个管家仆人之类的角色看守这座大宅院。这些人自然无力抗拒左良玉麾下那些如狼似虎之徒,于是,这座方圆数十里都数一数二的宅院变成了左军的权力中枢。
同外面那些乱糟糟如同末世地狱般的军营景象不同,左军的帅府行辕在内营亲兵的层层护卫之下,倒是颇有几分威严气象。花木扶疏的院落,整洁有序,站班的亲兵家丁们顶盔掼甲各执刀枪,千总、把总们带着自己的部下在行辕周围往来巡哨,不敢有丝毫怠慢懈怠。
宅院主人原本用来接待客人的一进五开间的花厅,被改造成了左军的大堂,成为左良玉与麾下大将们议事开会的所在。后面的一进院子里,则是用杉木竹篙搭起架子,用各色缎匹棉布搭起一座硕大的天棚,成为左军诸将们喧嚣畅饮的所在。天棚的四角通道等处点着炭盆,热气弥漫开来,让天棚迅速变成了一处暖洞子,最是适合欢宴不过了。
今日恰逢是议事之时,左军的将领们,左良玉、他的儿子左梦庚,还有王允成、吴学礼、马进忠、卢光祖等一干大将都在大堂上昂然而坐。而侯方域侯公子,则是作为左军的客卿、东林金主的代表,在左良玉的帅案之侧为他单独设立了桌案。
柳敬亭慌慌张张的向左良玉禀告自己打探到的紧急军情,顿时引起了左良玉的一丝不快。虽然他不知道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是,柳敬亭如此举失当,确实有些丢人。
“何事如此?!慢慢的与本帅讲!”
柳敬亭到底是一代评书名家,最善于的就是讲故事,讲事情。当下稍稍的定了定神,便在满屋注视的目光当中说了一段让左军将领们心惊肉跳魂飞魄散的话。
“爵帅!各位将军,侯公子。在下,”他本来想说学生的,但是见侯方域在此,便改成了这个自称,免得让侯方域不高兴。“奉爵帅军令在南京办差,近日发现,南京与武昌两处,有异动!武昌咱们先不去说它,只说南京。驻守秣陵关、下关等处的水师同从松江府赶来的水师交接防务,同时,大量领取弹药,粮草,药物。据称是准备西征!而在南京的顺风行等几处车马行,漕帮,也在征集着车辆,筹措船只。同时,原驻守南京城内外的三五个警备旅,也有拔营起寨准备作战的迹象。”
南粤军的水师、陆师两路人马都有要行动的迹象,这不能不让左良玉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但是,身为一军主帅,他必须要保持住镇静,甚至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平静状态来。
“他的大儿子死在了山东,如今就是一个寡妇儿媳妇在山东苦撑着局面,自然出动人马去山东也说不准。”他强自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口中故作轻松的言道。
“可是,他军中纷传,此番是向西。而且,许多会骑马的,接受过马队作战训练的兵丁军官被集中起来编组成队。为数大约有一两千人之多!”
“还有,在南京的山西商人之中纷纷传言,李闯运了大批战马,从长安到了襄阳武昌一带。另外,几个山西商人说,最近,李闯那边正在用大批的金银疯狂采购粮草火药等物。南中商人也正大量的囤积货色,许多货色现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了。”
“前几日,一个山西商贾对属下悄悄透露,李闯大军开始南下到湖广就食。他日后要贩运大笔货色沿江而上,希望属下能够帮他在爵帅面前美言几句。”
“爵帅!您请仔细想想,南京李守汉的兵马炮船要西进,要接受战马组建马队。武昌襄阳李闯的兵马偏偏又在这个时候贩运了大批马匹南下,辣块妈妈滴!还说什么南下就食!分明是东西两面勾结在一处,上下游一道夹击我军才是真的!”
柳敬亭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克龙炮炮弹轰击城墙一样,狠狠的砸在左良玉和他手下这班大将的心上。
“莫慌!你且说说,梁国公水陆两军的布置如何!?”左良玉强自镇定,但是,口中不自觉的已经把对李守汉颇为轻慢的“他”,改成了称呼爵位。
“水师大约有各色炮船百余艘,江海两用船二百余艘,在松江府、下关等处拘刷征用民船商船,规模在我离开南京之时,漕帮众人至少相帮着筹划了千余艘!炮船和南中商人、南粤军自有的船只上,约有各色大小火炮两千余门!其中重炮少说也有数百门之多!”
水师规模和火力如此强悍,已经让左良玉相信,南粤军西进与大顺军接触交易是真实的了。不然,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水师由谁率领?”左梦庚在一旁有些不服气。在他看来,安庆以上江段,水面狭窄,且水文情形复杂,不熟悉这一带水文地理情况的,便是来再多的船只也是给江龙王送点心的。何况,南粤军水师是以在海洋争雄逐北见长,在狭窄的长江江面上,未必能讨得到便宜去。
“大少帅,带队的据说是梁国公的长女婿,施琅。”柳敬亭也丝毫不客气,直截了当的告诉了左梦庚。他的口气和神情,在一旁的侯方域看得很清楚,并且读懂了柳敬亭的内心独白:“没错!就是那个施琅,梁国公的女婿。当初,梁国公的这个女婿和梁国公的干外孙吴三桂一道,杀得辽东反贼淤血千里,辽东之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你要是不服气,尽管可以和他试试,不管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水面上。这个能娶了胭脂虎李华梅的施琅,又岂是好相与的?!”
“大帅,此事不可小觑了!”左良玉手下同样是流寇出身报号“混十万”的马进忠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抱拳行礼:“前几日有哨探从武昌等处回报,闯贼郝摇旗部、袁宗第部,高一功等人开始收拢兵马筹办粮草。又有大队人马陆续从陕西开进湖广,从洛阳经南阳往襄阳一线来。今天柳先生又有南京军情与东李、西李两家动态报知,末将以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军虽然兵多将广,单凭着东李、西李两家任何一家来,我们都不怕,但是,若是他两家狼狈为奸,东西夹击,我军就被动了。”
马进忠这话,老实说已经往自己脸上贴了不少金了。
所谓的东李、西李,是左军将领之间的隐语。东李,是指的在九江东面的梁国公李守汉以及他的嫡系南粤军。西李,不必多说了,就是大顺皇帝永昌天子李自成以及他的大顺军。在日常言谈议事时,左军将领都是以这两个称呼来代替。
马进忠所说的,也是真假参半,为的是让在场的左良玉和左军将领们不至于翻脸。兵多将广那是自然,如今左良玉也如张宗昌一样,不知道部下有多少兵马。账目上是已经到了八十万,对外则是号称百万之众,这当然里面虚头不少,不过,大略上几十万人马是有的。可是,这几十万人马,在左良玉自己看来,远不及他当初的几万人马能打能拼。马进忠所谓的单独一家谁来都不怕,那就是一句空话。
事实上,不要说东西二李两家夹击他,单单李自成一家顺流而下攻打他,他想起来都害怕!想起了朱仙镇那一次,他多年纠集的四方精锐,惨淡经营积攒的老底子,被闯营和曹营之中的两个毛头小子打得烟消云散。那还只是此时大顺军的一支偏师,如果大顺军全力东下,他此时的军队可远远比不上朱仙镇大战之前的战斗力!
要知道,在历史上,如果把清军中的八旗满洲兵、大顺军、清军中由降军组成的绿营,还有明朝官军做一个战斗力排行的话,基本上就是按照不厚道的作者打出来的排行。
八旗满洲兵的战斗力虽然凶悍,但是毕竟人少,不可能轻易折损,清军也舍不得。在大炮和大批的前明军降兵组成的汉军旗、绿营的帮助下,八旗满洲兵可以打败大顺军。但是也是花掉了几十年的时间,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堆死了大顺和大西两股力量。
而余下的绿营和明军相比,尽管大家的底子都一样,但是,剃发留辨之后的明军,战斗力就是比不曾剃发的明军强上不少。这不是剃了头发有什么战斗力加成,而是清军的制度和军纪要比明军严酷的多。这些人不敢再视军纪如无物了!
至于说被广大东林称颂的左良玉,不好意思,他的部队在他死后,由左梦庚率领,一枪不发的投降了清军多铎部。经过点验,多铎认为,左军八十万人马当中,符合清军标准,有战斗力的只有三万人。注意,是清军标准,而不是八旗满洲的标准!
(如此渣的战斗力,如此渣的军队,居然在起点无数的明末文当中被吹嘘的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能够动辄将进关劫掠、处于战斗力巅峰状态的八旗满洲两黄旗、两白旗斩首以千百计,将百万农民军一战打得瓦解冰消,以一片贫瘠之地养活数万精锐战兵,然后单挑八旗满洲精锐的主人公们,居然对看到已经被清军打得狼奔豕走的李自成就吓得脚底抹油转进千里的左良玉忌惮无比,被他手下的三万垃圾吓得不敢动弹,最后还是用海鲜加海量的维C对他实施暗杀。且不说得多弱智的人才会一下吃掉那么多的维生素C,这个配方的可靠性又有多少呢?与其说这样,还不如像周星驰电影里说的,一斤砒霜一斤白糖煮糖水来得有效稳妥!而且,在暗杀成功之后任凭其部下流窜四方。起点大神的这些大作让我不禁想起了近期出现在网络上宝岛的一部宣传片:三年内踏平拥有世界上最完备的工业体系、250万军队、两艘航妈和世界上最大当量氢弹的不民主的毒菜国家后,再和一个靠谱军备全靠买的垃圾邻国谈判协商收复失地。话说你都把世界头号强国都不敢干成的事情干成了,咋还会忌惮一个连一个普通步兵班的轻武器口径都无法统一,子弹全靠进口的次大陆的垃圾呢?看来某七字党所谓的一些看似水火不容和风马牛不相及的群体高度重合的说法似乎也并没有错啊!这也就是为啥书评区里经常有人说不厚道的作者是满遗的原因。)
马进忠的话,如同往烧热的油锅里倒了一瓢冷水,顿时让室内炸了锅。对于西面的李自成,左军将领们无时无刻的不惦记关注着这位老对手,就像古龙说的,“你的敌人比你的朋友更加关心你。”不久前结束的潼关战役,李自成大顺军坚守潼关十数日,凭借地形、坚城杀得清军尸横遍野师老兵疲,然后,突然以罗虎所部奇兵突出,抄了多铎的后路,让多铎的几十万大军一夜之间尽数崩溃。
要知道,罗虎,在左军将帅心目当中,那是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千刀万剐,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都不解恨的人!就是他,一仗打得左良玉所部精锐尽失,狂奔数百里,从开封一直逃到了南阳,然后又从南阳一路转进到襄阳,如今更是到了九江。
而这个罗虎,不过是从南粤军那里学了些山寨皮毛,拿着南中的器械来打得咱们!
对东面的李守汉所部南粤军,左军也不陌生,两家在吴桥曾经有过密切交往,双方用刀枪火铳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合作。到了襄阳九江之后,左军也改弦更张,将大量劫掠得来的金珠财帛人口,沿江运输到上海商贸区,来换取自己各种需用的东西。许多的将领,纷纷利用到上海采办物品,交易的机会去这传说中的繁华之地玩乐一番,也对南粤军的情形不陌生。
当真要是同南粤军开战,左军将领们心中有着十足的把握。“咱们妥妥的被人打得一点渣滓都剩不下!”
虽然马进忠、卢光祖、王允成、左梦庚们说不出什么工业化的名词来,但是,残忍暴虐蛮横的他们,个个却并不愚蠢,相反的,每个人都对利害得失,实力对比有着万分精准的分析研判能力。
他们就知道,自己一船一船的运到上海的那些金银财帛古董字画善本书籍,还有那些面黄肌肉,宰了吃都没有几斤肉的“两脚羊”们,被南中商号里的商人们收下后,就能换来一船一船的刀枪器械,粮草火药,还有诸多的来自西洋番邦的绝色女奴,天蚕丝袜等等闺阁秘戏之物。在他们看来,要是南中不能百倍、千倍的有着这些东西,如何能够如此大方的卖给咱们?
特别是那些人口,不但青壮年受欢迎,老弱妇孺一样可以折价。按照左军在上海商贸区的坐办所说,这些人到了南中,一样能够派上用场,或是耕田,或是务工。青壮年若是被选入军中,不消三五个月,便是精兵一名!
“所以,你们看,梁国公能够一旅一旅的把兵马从南边开过来,就是因为这个!”
西面是李自成的数万大军开始集结,以顺军中有名悍勇的悍将郝摇旗和左军的老对手袁宗第率领为前锋压下来。东面,又是南粤军以朝廷大义名分占据了战略主动,江面上千艘战舰数万精锐,陆地上也是数万兵马,水路陆路并举,逆流而来。
“父帅!”
“大帅!”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一番慌乱之后,左梦庚、卢光祖马进忠等人将目光投向了左良玉,希望他能够拿出一个主意来。
帅案后的左良玉,紫棠色的面皮面沉似水,内心之中也如水。不过是开了锅的水,翻腾不止。
就在九江原地不动?那就是坐等着别人打上门来,那是等死!全军拔营而走,倒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是,往哪里走?江北吗?且不说这几十万人马如何渡江,就算是渡江成功,势必要和江北的那几个家伙大干一场。
“父帅!咱们往南走!去赣南!那里这些年没什么天灾,也没怎么打过仗,粮草充沛,民间富庶,正好可以养活咱们的大军!”左梦庚的叫嚣,给左良玉提了一个方案出来。
“爵帅,各位将军,学生倒是有一点愚见,不知各位肯愿意听否?”坐在一边,半晌不曾开口,只管冷眼旁观的侯方域侯公子站起身来,面带春风的向左良玉等人提出了一个建议。
第六百八十三章 侯方域:全军向东!
一袭元色长衫的侯方域,在左军这群粗鄙武夫当中,不啻于鹤立鸡群一般。再加上他的形象气质,与他一时名士、尚书公子的派头,在左梦庚等人的内心一直都有自惭形秽的感觉。所以,侯方域也只能在左良玉的中军老老实实地待着,想要去拜访一下左梦庚世兄,却总是被婉言谢绝。
“娘的!姓侯的来了老子营中,老子肯定要请他吃饭喝酒,少不得要把老子帐中的女人拉出来歌舞助兴。这本来没啥大不了的!就怕这群贱货看到了姓侯的小子,心里以后总惦记着这小白脸!跟老子睡觉的时候心里也想着这小白脸,这不是给咱老子戴上了一顶看不见摸不着的绿帽子嘛!”
左梦庚一次酒后和卢光祖马进忠等人吐露了实情,这几位顿时恍然大悟,以后,侯方域打算到他们军中走动,都是敬谢不敏了。
此时,当脸上一副云淡风轻,胸中自有雄兵百万,天下大势尽在吾等掌握之中神态的侯方域站出来给他们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主张时,这群骄横蛮野的左军将领们,不由得目瞪口呆。
“向东?!去南京?!”
左梦庚不由得狠狠的拧了自己身边的马进忠大腿一下,疼的马进忠顿时龇牙咧嘴的叫了起来。“快!老马,你给老子来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左良玉威严的扫视了一下有些嘈杂的部下们,见他们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这才从帅案后面站起身来,向着侯方域抱拳拱手,深施一礼,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戏码:“良玉愚钝,还请世兄指点。”
在心中充分享受了一下类似于武乡侯诸葛亮王佐帝师的感觉后,侯方域在那一瞬间登上了人生巅峰。
“学生斗胆,在爵帅面前班门弄斧了。”这一老一少,充分的发挥了各自的演技,很好的在左梦庚等群演面前飙了一番戏,并且给他们上了一堂表演理论课,至于说他们能够从中领悟到多少,那就要看他们个人的造化了。
“请乞地图一观。”
左良玉行辕的中军立刻命人取了地图过来,便在猩猩红的地毯上铺开,顿时,九江及其左近州府,一直到南京、赣南、松江等处的山川河流地理便在众人面前呈现出来。
“又是这种地图。”侯方域在心中腹诽了一句,他也曾在上海县见过南中所绘制的地图,比起这种写意山水般的地图来,可是要精准了不知多少倍。
吐槽归吐槽,有了这么一幅地图,众人对眼下各处的形势便直观多了。
“爵帅,少帅,各位将军。请看。”侯方域指点着地图,开始为众人讲说天下大势了。恍惚中,他便成了在卧龙岗为刘皇叔做隆中对的孔明先生,未出茅庐已定三分天下。
“长江上游,西贼张献忠在我大军威逼之下,已窜入巴蜀之地,目前正在肆虐四川各地,似乎也有荼毒云南、贵州的狼子野心。爵帅未有朝廷旨意,自然不便入川进剿。也罢!便让此贼与秦总兵的白杆兵、与川中的各路义军兵马好生周旋一段时间,待朝廷旨意下来,爵帅便雷霆一击,犁庭扫穴。”
这马屁拍的,侯方域也算是出神入化了,晚生几百年,足可以当个称职的果粉了。明明是被人打得抱头鼠窜,却说自己是胜利转进;明明是连祖坟都被人泼了油漆了,却说一切尽在掌握。
长江上游的四川咱们是短时间内是不会去的,没有朝廷旨意和军令嘛!侯方域为左军上下找到了一个很是高大上的畏战逃跑的理由,左良玉和他的部下们,什么时候把朝廷旨意和军令当回事过?在他们看来,内阁命令就是一张擦屁股纸,皇帝老儿的圣旨,倒还有些用处,嗯,那绢帛正好可以给大家帐中的娘儿们们撕了当骑马条子用。
“江北,李闯逆贼毒焰嚣张,荼毒生灵日甚一日。然为国家社稷长久之计,我们必须戒急用忍,不能与之正面抗衡,需待其多行不义,天亟亟之!”侯方域说不能与长江中游的李自成所部顺军正面对战的理由也是义正辞严,本来嘛!为了国家社稷江山,我们不能逞一时之快,去和正在风头上的李自成打硬仗。得等到老天爷都看他不顺眼,老天让他吃饭噎死,打喷嚏憋死,喝水呛死的时候我们再出兵讨伐他!在这之前吗,不好意思,咱们先好鞋不踩臭狗屎!
这块遮羞布,几百年后还被无数人奉为圭臬,尤其是从网络空间衍生出的各种丑类。什么公知精蝇美分日杂台巴子带路党皇汉明粉乡贤党们,无不是在那里每日里想着整天叫着******,美分果粉日杂啥的整天高呼美军(太君)来了我带路,台巴子整天高呼美爹**中@#共我们独立,都把希望寄托于别人为他们去抛头颅洒热血,然后留下他们过各种幸福生活,他们也不把脑袋里的粪汁子空出来好好想想,你们整天哈的美爹日爹的,凭啥为你们抛头颅洒热血的?你以为他们是解放军吗?得把你们从各种危险境地救出来?而且,你们的美爹日爹现在还有那个能力来和国民生产总值占世界百分之十五的兔子开战吗?别忘了,你们的日爹已经到了连拍毛片的***老板都欠了一堆别人的**钱跑路了的!仔细看看是不是这帮孙子发现自己已经毫无能力动摇任何兔子的统治了,所以只能成天幻想依靠天灾或者外力来弄死兔子,然后自己去捡个现成?哦!似乎忘记了兔子是最不怕所谓的天灾的。以现在的组织动员能力,还有一直都在强调的基层政权建设,这种不皿煮不科学的制度所爆发出来的能量,无疑是皿煮国家不能想象的。别忘了,到现在,你们的日爹家里海啸地震的难民还没有落实地震棚呢!而比你们晚了好久的兔子家,规模庞大的灾后重建新城区都已经拔地而起了。指望这些天灾来,还不如指望着你们自己能够有用从网上买来的道具刀切腹呢!
至于说有人提出的从现在大家喝酒赌钱抱姑娘的九江渡江往江对面的安庆去,在这一带就粮养兵的打算,也被侯公子嗤之以鼻。虽然说左军不必怕刘良佐刘泽清那些人,可是,眼下江北的安庆一带什么情形,大家通过往来书信和哨骑都很清楚。
都是大明军队,大家大哥不说二哥。你左良玉在九江干得勾当,刘泽清刘良佐们在安庆一带也是干得热火朝天的。渡江北上,同这些人势必要火并一场不说,打赢了,咱们也就是抢到一块被他们抢得大姑娘连囫囵裤子都穿不上的地盘,养兵都养不起,要来了能做何用?开粥厂赈济灾民吗?
“那咱们往南去!连长江都不用过,往赣南去!那一带这几年颇为富庶,粮草丰足,钱粮不缺!”有人在人群中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而主张。
对于这个主张,侯方域和左梦庚等脑子比较清楚的左军将领用一种你小子是傻逼还是昨天在哪个婊子身上用力过度脑子抽抽了的神情看着他。
不错,这几年赣南巡抚的地面上,算得上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各处州府连年的丰收,算得上府库充盈。可是,同样的赣南巡抚辖区,往年怎么没有这般景象?
弘治七年(1494年),置南赣巡抚都察院于赣州,称虔院。正德十一年(1516年),置巡抚南赣汀韶等处地方提督军务,辖江西的南安府、赣州府,广东的韶州府、南雄州,湖南的郴州和福建的汀州府等州府。不久之后,担任赣南巡抚的王阳明就用了四十三天时间平定了宁王叛乱,解决了朱棣一系与朱权一系几代人的恩怨纠结。
但是,现在这块地方的管理者,可不再是新建伯的子孙了,而是和他子孙关系不错的梁国公李守汉的部下官吏们。
在张献忠部队的默契配合下,南粤军获得了赣南、偏沅等两处地方的行政权力管辖权之后,立刻便开始了对这两处的建设和改造。首先,按照南粤军一贯的套路,这两块土地上通往广东、广西、福建的道路,原先的断头路被打通,各种桥梁码头兴建起来,江河上架起了浮桥。
如此大兴土木搞公共基础设施建设,在邸报和报纸上、人们往来书信中被传播到了沸沸扬扬的地步,无数人暗自摇头:“值此大乱之年,梁国公还要如此作为,难道真的要上演昔日秦始皇、隋炀帝的覆辙不成?唉!梁国公虽然英雄,但是到底是不读书,果然是不读书不知兴亡事啊!”
各地官员、读书士子们或是慨叹,或是抱着且看你还能张狂到几时的额幸灾乐祸思想,坐等着看赣南、偏沅两地再度爆发民变。但是,他们却想不到的是,南粤军在这些地方的大工程,并不是征发徭役的传统做法,而是早早被大明官员士子们遗忘了的一种手段,以工代赈。
疏浚河道、修建码头的,被称为出河工,修建道路、城池的,被称为出大工。每一个出工的壮丁,除了管三顿饭之外,每日可以获得面值五十文南中通宝的竹筹,拿着这些竹筹,可以到工段上开设的店铺换取粮米油盐甚至是肉瓷罐布匹等物。
壮丁固然可以,便是那些身体健壮的村妇,也同样可以参与其中,不过,同工同酬这种事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国公爷宅心仁厚,体恤百姓。特令准许妇人孩童出工谋生,除同样供给饭食外,工钱强壮妇人按照八折算,孩童按照一半算!”
轻轻松松的一招以工代赈,南粤军只花费了一些粮米油盐,不但为这些工程募集到了足够的劳动力,更使得赣南、偏沅等地的流民、饥民等治安隐患,顷刻间化为无形,顺便消化掉了不少自家的各种产品。
除此之外,便是各种各样的经济手段了。
兴修农田水利、恢复农业生产。除了商号赊购给农户各类铁制农具之外,更有许多令左军将领们看不懂猜不透的花样。
“驴球子的!这群南蛮子,搞得什么耕牛合作社、代耕队,搞什么农庄、竹器合作社,弄得这些花样,让人看不明白白!”王允成口中喃喃的骂道。
“是啊!所以你就吃了亏了嘛!”旁边有人讥笑了他一句。
赣南搞农庄,搞耕作合作社,同时把农户编制起来,调剂劳动力,对那些劳动力不足的人家或者是有子弟在南粤军中服役的人家进行代耕田地,将那些有编织竹器手艺的人组织起来,搞竹器合作社,把山林之中的竹木资源利用起来。便是那用粗大篾条编成的竹子篱笆,南粤军也有专门订购,按照规定的尺寸编织好,每一块给价收购,用来充当壕沟内炮位内的阻挡泥土脱落用处。至于说赣南各地的造纸作坊,同样是如此,所制造出来的纸张,被成车成船的运走,后来干脆就在造纸作坊附近进行纸张加工,印刷,美其名曰降低成本。
虽然这些手段推行的时间很短,在南中官员们看来还只是个苗头,毕竟基层政权只到了大的镇上,连乡镇一级都不曾普及,更不要说推进到村一级了。至于说经济建设,那就更是不值得一提了。可是,在左军这些将领们眼里,赣南已经是不得了的了。
于是,在众人的怂恿与左良玉的指示下,驻地离赣南最近的王允成便派了手下一名守备,带了千余人到赣南去打草谷,补料,却是着实吃了一个大亏。守备以下近千人或是被击毙,或是被打伤,白白的给南粤军的苦役矿场送去了七八百劳动力。侥幸逃回的人异口同声的在王允成面前确认,“赣南一定有国公爷的大批精锐!不然,我们不会刚刚进了赣南,洗了两个村子,附近就有大队人马围了上来!虽然没有什么火器,可是刀枪器械,一样不少,那股子杀人不眨眼的狠劲,将主爷,要说不是南蛮子的精锐兵马,您现在就砍了我的头!”
其实,这些人口中信誓旦旦的南粤军,不过是另外一项制度建设的成果,各处村镇的守望队,各村之中的壮丁。
所以,侯方域说不能往南去,也是深深的切中了左军将领们的心中要害。在他们看来,赣南,就像是一块鲜美的肥肉,冒着热气滴着肥油摆在那。可是,这块肥肉里面藏着钢钉,裹着毒药。要是自己不小心一口吞下去,那就是一个死了。不说别的,光是那些梁国公的“精锐兵马”,就足以让自己的兵马折损过半。没了兵马,大家吃谁去?
“爵帅,诸位将军请看。”
在位众人剖析了不能往西、南、北三个方向转进的原因后,侯方域手指一点,中指食指点在了地图上的南京城,这个时候,他不无遗憾的暗自叹息,手中缺少一柄羽毛扇啊!
“如今,朝中权奸与李闯逆贼暗中勾结,欲陷我左营将士于绝境。学生暗自揣测,他们的手段不过是如此这般。”
首先,李自成大顺军先发动对左良玉军的进攻。以左良玉军队眼下的战斗力和士气,欺负老百姓,打劫村庄镇店,洗劫行人客商那是无往而不利。但是一旦对上了以悍勇出名的大顺军郝摇旗、袁宗第两员将领的部队,只怕连一触即溃都做不到。能够
这时候,从东面沿江而上的南粤军部队,就会像一堵墙一样出现在溃退的左良玉军队面前。不过,他们不是来救援左良玉的,而上充当督战队,用大炮和火铳刺刀逼迫左良玉率军掉头,与追击而来的大顺军进行殊死之战。
“朝中奸贼的意图,便是用逆贼李闯的刀来斩尽杀绝我左营的忠义之士,进而压迫朝中正人君子,以达到他把持朝纲不可告人的目的!”
侯方域说得铿锵有力义正辞严。
借助敌军的手清除杂牌部队,甚至是火并别人的部队,这些招数手段,左军这些将领玩得纯熟的就像侯公子在秦淮河上做首诗那么简单容易。但是,能够把别人的目的、手段分析的如此透彻,这就不得不让左军将领们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那,侯先生,你为啥还要让咱们往东去,去南京。那不是往那个权奸的刀口上撞是啥?”
有人口气迟疑的问,话语中,对侯方域的称呼也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变化。
侯方域脸上笑了笑,仍旧是那副人畜无害温良恭俭让的面容,但是,心中却是无比的鄙视眼前这群粗鲁军汉,“粗鄙无视之人,懂得什么阴阳八卦袖里乾坤?!”
“学生方才在爵帅和列位将军面前,说大军往东去,那是因为东面,留都周边,可以为我左军提供一切我们需要的东西。”
第六百八十四章 进京鸣冤?你也配!
“为传檄事,我大明江山本系二祖开创,列宗皇帝传承有序,海内安定。然近岁以来,阉宦当道,阻塞圣听,蒙蔽言路,朝中正气难伸。乃是辽东奴贼倡乱,陕西流寇为祸。以至我大明天子于京师殉国,天地更变。现今全局危迫,四面楚歌。奴贼窃据京师,俨然席卷河北之地,燕云之地已沦入腥膻之手。流寇僭越西安,沐猴而冠,陕甘之地精兵良马尽入贼手。苏北鲁南江淮之间,有兵马擅作威褔,屠戮士民,流毒弥漫于各地州县,留都内外,哭告无门,民怨已呈汹汹之势。此皆朝中二三王公之咎也。数年以来,此辈之败坏大局,罪难发数,事至今日,乃并皇太后皇上欲求一安富尊荣之典,大明亿兆生民欲求一生活之路而不见允,祖宗泉下有知,能不痛乎?盖朝中诸王公一日不改弦更张,则百姓之困兵燹冻饿死于非命者,日何啻数万?良玉等不忍宇内有败类也,岂敢坐视乘舆之危而不救?谨率全军将士入京,与王公痛陈利害,祖宗神明,实式鉴之。挥泪登舟,昧死上达,谨代奏。”
侯方域代左良玉起草的这份檄文,比他的部队出发开拔往南京方向开进,晚了几天发布。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和东李西李两家的部队抢时间。
侯方域这一招,其实也简单得很,说穿了,就是利用了一个时间差。须知,大规模的部队动员调动部署到位是需要时间的。平日里部队分散驻扎各地,只能是在有需求的时候才集中到一处。但是这个过程是需要时间的。以当年美帝那种世界灯塔说打谁就打谁,打完了地球打外星人的牛掰气度,对付伊拉克的萨达姆,还足足的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才把部队调集到位,炸弹落在了巴格达城市当中。
越是技术装备水平高,越是现代化程度高的军队,越是如此。为啥?装备多,器材多,对于道路运输的依赖大,你的空间要求高了,对于时间的要求就必然上去了。
如今,左良玉的军事态势就有点类似于1933年的察哈尔抗日同盟军,前面是日本关东军,后面是南京政府的中央军。左良玉西面面对的是老对手李自成大顺军,东面则是大明朝廷梁国公李守汉的南粤军。
(我呸!左良玉算是个狗屁的东西!也配和察哈尔抗日同盟军相提并论?同盟军从日本侵略者手中连续收复多伦宝昌等地,把日本鬼子的侵略魔掌赶出了察哈尔省。结果呢?被日本鬼子和南京国民政府通力合作,政治瓦解,军事压力,最后让抗日同盟军的许多将士没有战死于抗击侵略者的战场上,反而倒在了南京国民政府派来的中央军枪口下,什么关麟征等人,如果有人再说某高尔夫球的爷爷是抗日英雄的话,你们不妨提一下,1933年,关师长在北平外围的昌平、大小汤山一带是如何剿灭抗日同盟军的部队的。哦,对了,似乎还得到了日本军队的支持,出动了飞机和军队帮忙。有一个说法说,日本鬼子甚至是借用了中央军的军旗来通过所谓的非武装区。呵呵,这也算是国民政府黄金十年的伟大外交成就之一,和侵略者合作来消灭抗击侵略的武装力量。不过,这位关师长倒是有子孙箕裘承祖泽,你和鬼子合作干掉了自己国家的抗日武装,自然,你孙女的下面,也会有能容纳高尔夫的体量。)
而大顺军与南粤军都一样,兵马分散驻扎各处不说,而且都有大量的重装备、辎重粮饷需要运输,兵马集结动员行军起来耗费时日。可是,左良玉这种类似于土匪的军阀武装就不同了。平日里他的大军就像蝗虫一样集结一处,哪管你会给地方州县造成什么影响。只要想走,只管拔腿就走。至于说会不会把驻地州县吃的如同沙漠一般,那就不是左大帅考虑的事情了。大不了走之前在营盘里放把火,然后把抢了来的女人一刀杀了,大家一起去下一个地方继续抢。
侯方域说得一点不错,左良玉军南下、渡江北上,都不如沿江东下来得爽利。他的这一张檄文一出,顿时有四方响应之感。沿途的各处城池,东林党人纷纷出动,不说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至少也是筹措粮草,摊派军饷来慰劳这支“咱们自己的军队。”
而且,左良玉军抢在了李自成军队发起进攻前行动,无疑是打了李自成、李守汉两家一个措手不及。等到安庆小孤山水师大营的人们发现情形不对,派快船沿江而下查探究竟时,左军已经有数万人马过了以石钟山而出名的湖口,前锋抵达了彭泽县,并且迅速控制了马当!前哨游骑哨马已经出现在了池州一带。
等到郝摇旗、袁宗第等人发现情形不对,挥军猛扑九江时,这座在左良玉军威胁下担惊受怕了许久的城池,终于放开了胆子,四门大开,迎接大顺军入城。
城外的左军大营,往日连绵数十里的营地,被撤走时的左军纵火烧成了一片白地。那些被烧焦的粮食,带不走的辎重,在空气之中散发着焦糊味道。营地外面,牛、驴的头、皮、肠子和肺,还有人的尸首,到处都是。那些被掠来的妇女,用木棍在灰烬中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派得上用场,能够让自己在这乱世中挣扎着活下去的东西。
“驴球子!都说老子是流贼,老子当年做贼的时候,吃相也没他们这么难看!”郝摇旗在马上骂了一句。
“摇旗兄弟,别骂了,咱们想想该如何处置吧!”袁宗第在一旁若有所思。
“怎么办,我带着人去杀他一个落花流水。你在这里抚慰百姓,受降城池,给陛下写题本!”郝摇旗咧着大嘴,抚摸着钢针也似的胡子笑道。
且不说郝摇旗兴致勃勃的像狗撵兔子一样,撵着左良玉军队一路东下,沿途接收州县城池。不断的像小刀割肉一样,从左军大队切割一部兵马下来,包围吃掉,然后看着那些被裹胁加入军中的青壮年,郝摇旗吧嗒吧嗒嘴,暗中盘算这些人能够从南中商人那里换来多少好东西。但是,左军沿江大举东下的军情和侯方域的东下为江淮士民鸣冤的檄文,却是令咱们的大将军、梁国公李守汉大发雷霆。
“咱们养的那么多探子,那么多的暗桩都是吃干饭的不成?!人家的大队人马都快到了你们水师的眼皮底下,摸着你们的炮口爬船了,你们才发现!?干什么吃的!”
国公爷发了雷霆震怒,自然手下人要胆战心惊了。
兵司众人,商情室等情报部门的头子,连带着恰逢其会的李华梅、施琅夫妇都噤若寒蝉的跪在了院子里等候父帅的发落。
原本施琅是领了六艘江海两用的炮船从上海县到南京,准备面见父帅。当面领受机宜辞行后便带领着这六艘炮船和一营水师陆营往安庆方向去,和那里的水师合兵一处,来执行封锁江面的任务。但是不想,却好没来由的被父帅一通狂风暴雨般臭骂。
“他左良玉是个什么东西,打仗不行,祸害百姓,洗劫州县倒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手。就这样的货色,居然还舔着一张脸说自己是为民请命,替江北万民鸣冤!你做兔儿爷做得傻了吧?!你好大的一张紫脸!”
李守汉也是当真气急败坏了。侯方域这份打着为江淮百姓鸣冤的逃跑檄文被东林党们以传染病的速度传播开来,顿时在江南各地一片叫好声。
盛怒之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出来。就算是李华梅人称绯翅虎,见惯了战场杀伐,更是与施琅已经有了孩子,听得父帅口中的一连串粗话连珠炮般骂将出来,也不由得有些脸色发红。
“父帅,注意些体统。”她借着给李守汉换茶的时候悄悄的提醒了李守汉一句,这才让李守汉停住了训斥。
“各人都去忙各人的活计吧!要是再让左良玉那个兔儿爷往南京来,老子就亲自带人上去!”
国公爷都发了如此狠话,顿时让兵司、商情室、调查室的一干人等屁滚尿流的各自去忙。力争要将左良玉这支号称百万之众,在兵司和调查室众人分析评估至少也要有四五十万人的武装力量堵截在安庆以西。
但是,祸不单行。
“大小姐!祸事了!”兵司和调查室、商情室的几位主事一脸的凝重。
李华梅知道,这些人不敢直接去见李守汉,却来寻自己,原因不外乎两件事,一,与水师有关。二,兹事体大。他们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果然,左良玉军在马当等处,得到了当地士绅相助,收集了大小数十艘商船,又在江面上抢了十余艘大小船只,足足五六十条船只在江面上排开,也颇有遮天蔽日之感。
“左贼以这些船只冲破我军水师在安庆的设防,往东而来。”
“为何不开炮拦截?!”李华梅也是有些愠怒了,难道是江南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让内河水师的这些人把开炮拦截的手段都忘记了?
“这些船只伪装成了商船,又没有左军旗号,开始大家以为只是商船队,但是,不想他们将兵丁藏着船舱里,大队船只闯关而过。”
兵马藏在船舱里来逃避检查,这招也不是什么新鲜手段。李鸿章从安庆出发领兵开赴上海,就是这样的操作手段。至于说大队车辆闯关,更不是什么新鲜事,到现在不还有重型卡车为了逃高速通行费而闯卡通过的事吗?
“郡主。”施琅倒是沉得住气,拦住了正要发作的李华梅,“横竖已经出了事,发火也是无用。我这就去码头,马上沿江西进。只要是三艘以上的船只,立刻盘查,胆敢不服者,就地击沉的便是!绝不能让左兔儿爷的虾兵蟹将滋扰了父帅!”
事情紧急,李华梅也顾不得施琅话语中的兔儿爷言语了。只管点头称是:“路上多加小心。”
且不说李华梅和众人如何去向李守汉禀告前敌的军情,我们只管说施琅的西进船队。命人点验了携带的火药炮子火箭等物情形,又令随行的水师陆营分班休息,值班人员做好战斗准备。一应事务安顿下来,施琅的船队已经过了乌江镇。
捻亮了油灯,施琅取出了侯方域所撰写的那份檄文,他要看看,这位名动一时的才子侯公子是如何颠倒黑白,往父帅脸上抹黑,身上泼脏水的。
“苏北鲁南江淮之间,有兵马擅作威褔,屠戮士民,流毒弥漫于各地州县,留都内外,哭告无门,民怨已呈汹汹之势。此皆二三王公之咎也。”看到了这段话,不由得施琅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来,“果然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我家妻弟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奋身杀敌马革裹尸,这班贼厮鸟怎地不提一个字?”
他怒气正盛,不由得用力拍了桌案一下,震得桌上的笔墨纸砚油灯茶壶跳了一下。“此事也须怨不得别人,只能怪父帅!这几年忒的心慈手软!倘若是像大木在南洋那般杀得这群贼厮鸟见了李家人尿都憋不住,裤子都湿了几条,也不会也这般烂事!或者是北京一失陷,立刻在南京登基称帝,以正大义名分,这群狗贼怕不立刻来哈咱们的卵子?!那里还有这许多的麻烦!”
腹诽了一阵,施琅还是打定了主意,此次西进,正是自己在父帅面前再次立功的机会。甚至比前番出海寻找到夏威夷群岛的功劳来得更大!
“杀!杀他个人仰马翻,梦里也怕,再来跟他讲道理!”看着舷窗外雾沉沉的江面,施琅的心反倒安定了许多。“那伍兴在山东被人诟病,说是弄了数个万人坑专门杀人,今日老子就要用鲜血,来把这长江水染红!”
侯方域在檄文里骂伍兴等人在山东,在苏北,甚至是在江淮之间大肆屠戮良民,施琅也说要效仿伍兴,把出那霹雳雷霆万钧的手段来镇压左良玉的叛乱。
那么,苏北、鲁南,乃至于江淮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我们不妨摘取一个片段来看看。
虽然冬天还没有过去,但是和暖的阳光却依然毫不吝啬的洒在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小河集街道上。虽然依然有断壁残垣,虽然有些墙上依然能看得到血迹,但是街道上已经开始熙熙攘攘,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色。这也不奇怪,因为刚刚小河集召开了公审大会,把一帮作恶多端的官绅集体正法,人被铡刀一刀两断,尸体扔进大坑,一帮子家奴走狗什么的也是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犯事者的金银不动产多数被何凤山收走,粮食和布匹则被分给穷苦民众。获得了好处的民众奔走相告,同时他们也需要把自己多余的粮食布匹换成其他的物资。于是小河集喧闹了起来,热闹的气氛毫不逊色于年关大集。
作为始作俑者的宋巧梅何凤山,却没有搀和这热闹的场面,他们让人买了一点酒肉,然后带着这些东西,来到了镇中的一处小院落。院落不大,而且还依稀能看见战火的痕迹,但是却已经有人在打扫,变的十分干净整洁。何凤山也没客气,直接推开半掩着的木门,进院就喊道:“干爹,干妈,我和巧梅来看你们了!”
话音刚落,有两个老者就放下手里的活笑着迎了上来,正是之前给他们带路的老夫妻。老太太一看何凤山手里的东西,装作不高兴的说:“凤山,你这可就跟干妈见外了,现在干妈可不是几天前了。你忘了,公审大会上官府给俺们两口子记了功,分给我们一套小院和五百银元一头驴一头牛一副犁杖,我和老头子这一夜之间都变大户了。在这之前,我们连通宝都没见过一枚,现在沉甸甸的银元都有一大堆了。我还寻思着,我们两个没儿没女,这钱啊,就给你们两个,我们啊,有头牛种地,以后吃喝不愁,还能养个鸡养个猪什么的,以后要是想吃肉,就到干妈这来。可结果你们来看我,还带这么多东西,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宋巧梅一笑说:“干妈,小辈来看长辈,哪能不带东西。要是空手来,您这干儿子好歹也是将军,还不让人笑话。再说了,您和干爹那可是立了大功,我们作为官府的人,给您送点感谢的礼品也是应该的。”大妈一听也笑了:“还是巧梅会说话,这以前啊,我还是做梦都没想过,我一个穷老婆子,就因为帮了你们这么一点忙,我就能住这么好的房子,有牛有驴有新衣服。我现在就想啊,就算明天就去见阎王,我都心满意足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宋巧梅连忙打断大妈的话道:“呸呸呸,干妈你说什么呢?以后好日子多着呢,说什么死不死这种不吉利的话。咱们现在兵强马壮,还有梁国公给咱们撑腰,只要咱们团结一致干掉不法官绅,以后天天都是这种好日子。对了干妈,现在还有一些官绅的家属潜逃,要是您知道他们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们。”
“那是一定,给官府办事,没二话。”大妈说道。一家人正热热闹闹的聊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喝骂扭打的声音,一个士兵推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骂道:“小兔崽子,老实点,再敢挣吧我打断你的腿。”这个少年身上穿着狐皮大衣,又矮又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大衣上也印着几个鞋印,一边哭一边说:“你们诬赖人,我不是张家的少爷,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你们诬陷好人。”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小院的门外,然后士兵对何凤山喊道:“将军,快来看,我们把张家的大公子抓到了。”何凤山紧忙的跟老两口道了歉然后来到门外,老两口和宋巧梅也很好奇,就一起跟了过来。何凤山看了看说:“这小子就是张家的公子?怎么长的跟土拨鼠一样?我听说他爹的姨太太各个美若天仙,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送去干活肯定不行,卖给林老板林老板也不会要啊。对了,你们是怎么抓到的?”
“谁他妈的知道是不是他娘偷汉子,给他爹戴了顶绿头巾生的他?!”
“就是!我听说张家的姨太太有好几个都是唱曲的红牌姑娘出身,说不定是带着别人的种嫁给他爹的!他自己姓什么还不知道呢!”
“不会是姓你的姓吧?”
几个士兵互相粗鲁的开着玩笑,把一个看上去蓬头垢面獐头鼠目的小孩子拉到了何凤山面前。
“怎么抓到的?”何凤山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子。
士兵一笑说:“这不多亏老乡帮忙吗?这小子也不知道藏哪了,我们一直没找到,但是是人就要吃饭啊,这小子后来饿了,就出来买吃的。但是大户的少爷哪懂的老百姓的疾苦,这小子直接拿着五个银元跟一个老乡买馒头,差点没把老乡吓死。您可知道,这五个银元要是买馒头,怕不是要买一船。所以老乡就觉着不对,一边拖着这小兔崽子,一边告诉了咱们,所以我就把这小子抓到了。将军你看这小兔崽子怎么处理?要我说,反正也没啥用,他爹还不是啥好东西,直接砍了扔大坑里算了。”
一番话把少年吓的魂不附体,他咧着嘴就哭上了:“你们欺负人,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我什么事也没干,你们就要杀我,呜呜呜。。。”少年哭的非常凄惨,老两口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大妈对何凤山说:“凤山啊,要不我看就把这孩子放了吧。这孩子我认识,平时虽然调皮捣蛋,但是也就是打过几个穷孩子,没事喜欢拿着油饼让穷孩子叫他少爷这点事,其他坏事还真没干。”宋巧梅一听不爱听了:“干妈,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他现在欺负穷孩子,将来就得跟他爹一样。我看哪,还是按律流放南中算了,他是被巨木砸死,搬运矿石累死,死在煤窑子里还是让鳄鱼吃了,那都跟我们无关。”
听了宋巧梅的话,少年更害怕,他像水草一样,直接抱着大妈的大腿不放手,拼命的哀求道:“奶奶,救救我,我真没干什么坏事,我啥都没了,就想活着。只要不杀我,我以后给您端茶送水,给您当奴才都行。”
这番话让大妈的心更软了,她犹豫了一下对何凤山说:“凤山啊,我这干妈是你新认的,也不知道说话好使不,我想跟你求个情,就把这孩子放了吧。”何凤山一听为了难,一边是新认的干妈求情,另一边,宋巧梅那杀人的眼神告诉他不能这么做。斟酌的一会,何凤山一咬牙,娘的,搓衣板又不是没跪过,于是他对士兵说:“行了,把这小兔崽子放了吧,给干妈一个面子。”士兵错愕的看着何凤山,最终只好执行命令,他解开少年身上的绳索,然后狠狠照他屁股给他一脚,同时骂道:“滚,小兔崽子,别忘我再看见你。”而被释放的少年,连头都不敢回,直接撒腿就跑,转眼就不见了。
不提何凤山与老两口如何吃饭,且说那少年转了几个弯确定没人之后,刚要喘口气,一个破衣烂衫像乞丐一样的人却突然来到他身边,张口差点没把少年吓死:“少爷,您真是大富大贵,这你都能跑出来。”
少年吓得一激灵,定睛一看这才放心,原来这人是他以前的跟班奴才,少年看了看四下无人,才说:“狗奴才,你刚才去哪了?少爷我差点被砍了头扔进万人坑。”跟班连忙自抽嘴巴:“少爷,我这不才在街上看到你,还没等说话呢,你就被带走。”少年骂咧咧的又骂了一顿才说:“狗奴才,这次就算了,以后在这样我就宰了你。你腿快,赶快给宋胡星宋统领送个信,让他赶快带着还乡团来小河集。现在何凤山四处出击,兵力分散,小河集只有百把人,只有二十个人是何凤山的警卫,其他人都是临时招募的乡民,号为小河集小队,根本不足一提。而且小河集刚刚攻破,他们抢掠大户的金银古玩都还没有运走,这些东西我愿意送给宋统领,让他切莫推辞。”
入夜,少年找了梯子登上了一座饭馆的屋顶,再反复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命人把一盏红灯顺着灯杆高高的升起,然后又落下,如此反复。当红灯第三次升起之后,一颗礼花弹从镇子的南边升起,接着,绚丽的烟花照亮了夜空。但是随之而来却不是人们的欢声笑语,而是凄厉的喊杀声。一帮来路不明的武装人员,迅速的攻占了镇子的南部,并迅速向北部推进。并且一边冲,一边还有人放火,之后,还隐约能听见妇女的哭喊声和青年老人的惨叫声。
这么大的动静何凤山自然是别想睡觉了,不用别人禀告,何凤山也知道形势不妙。幸好,他之前虽然过于自信,但是还是遵从伍兴的规定,把文工团宣传队和警备队集中到了一起,所以,现在也无需去寻找其他人员。要不然,宋巧梅要是在外面,那他可真疯了。人员集合整理完毕后,何凤山下令立刻把大门紧闭,火铳集中,佛郎机架到高墙的碉楼上,同时把麻袋装土堆到墙下,做成临时的马道。众人已经是加快速度了,但是准备工作刚刚开始不久,一队不明武装人员就冲到了。当然,这些人好像明显对这里的情况不了解,好像是冲着打家劫舍来的,队列散乱,武器也少,看到大门居然直接用拳头砸。何凤山自然不会对他们客气,一排火铳送他们回了老家。
送走了这拨人,准备工作继续进行,也就是刚刚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外面开来了大队的人马。这些人皆是黑衣,很多人身上还有南中的铠甲火铳,有几个领队的人还骑着高头大马,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等人近了,何凤山差点没气死,真他娘的是冤家路窄,好死不死来的是宋胡星。这个王八蛋,上次临沂让他跑了,没想到这次出事,又是他。
再看宋胡星,依然是擦脂抹粉骚包无比,最可气的明明温度是零下,他还弄了一把鹅毛扇,没事摇一摇,好像自我感觉羽扇纶巾跟诸葛孔明相仿。只见他摇着鹅毛扇来到院外,这时一个少年跑到他马前,谄媚的笑着说:“宋先生,这就是何凤山的驻地,里面估摸着也就七八十人,要不我先劝他们投降?”宋胡星点了点头,这个少年就一脸得意的对着何凤山喊道:“喂,何凤山,还认识我不?我就是你放了的那个张公子,今天我是来报恩的。宋先生说了,只要你们投降皇军,额,错了,是投降我们还乡团。你还当你的官,等将来立了功,宋先生再跟皇上保举,少不了你的功名。你们就那么点人,挡不住我们还乡团,人要识时务。”
何凤山定睛一看,气的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狗娘养的,没想到是自己放的那个小子带的路,早知道真该把他直接砍了。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何凤山只好咬着牙喊道:“滚!我何凤山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能投降兔爷一样的东西。告诉你家宋胡星,他那人样子还凑合,让他把屁股洗干净了,明个我送他去见林老板。”
一番话把宋胡星气的咬牙瞪眼,他把羽扇也扔了,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弟兄们,就一道院墙而已,架梯子,上!”
一众还乡团的人马立刻开始往上冲,他们早就听说了,对面不止人少,而且多数的人都没打过仗,真正打过仗的才二十几个人,那还怕啥。结果他们想错了,虽然何凤山的人少,而且多数是招募的,但是因为有当地民众帮忙,这些被招募的人以往都有过军事经验,不是当过兵,就是当过庄丁。何凤山为人大方,虽然只处了几天,但是先预发了工资,又整日的好吃好喝,还跟他们讲了当南粤军尤其是当上主力部队的好处,所以这帮人都卯足劲想立点功。因此虽然他们还不会南中的那套刺杀排枪战术,但是如果是单打独斗,那他们可就一点也不害怕了。结果,宋胡星的人还没冲到墙下,就先挨了一排火铳,接着马尾手榴弹把后续的人炸的人仰马翻,剩下的人好不容易架着梯子上来,却轻易的被何凤山的新兵赶了下去。就这样折腾了五次,宋胡星连墙角都没占领一处,气的他连声骂手下废物
这时那个张公子来到马前,低声说:“宋先生,看来何凤山的人马不好对付,硬打只怕是伤亡极大,我有一个办法,应该能把他逼出来,这样咱们打就容易多了。”宋胡星喜出望外,连忙下马问:“你有什么办法,快说。”这个黑胖子阴险的一笑说:“何凤山的人马多数是本地人,那咱们就去抓一些当地的姑娘过来,当着他们的面,幕天席地的乐一下。如果他们还不出来,我们在再杀一些人。我就不相信,这样他们的军心不乱。”
估计看到这很多读者要生气了,怎么会有这么反人类的人,这个可真不是笔者瞎说,历史上的还乡团,比这还损。以至于党史里说的明白,还乡团对老区造成的损失,远高于鬼子扫荡。当然,如果这也可以跟日军比,那我大还乡团倒是远远比日军厉害。
回到宋胡星这面,一听张公子这话,宋胡星顿时连声叫好。于是这面继续围着何凤山,另一边,就开始四处抓人。两刻钟后,男女老少抓了一百多人,这些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宋胡星也没客气,直接从人群中揪出十几个姑娘,然后对着何凤山喊道:“姓何的,你看好了,你不是躲在墙后面装乌龟嘛,那我也不着急对付你。弟兄们,这几个姑娘长的还不错,你们先乐一乐。”
说完几十个壮汉淫笑着把姑娘们按到在地上,姑娘们的哭喊声何凤山听得一清二楚。这可把当地的新兵气炸了,他们纷纷来到何凤山面前说:“将军,咱们出战吧,还乡团欺人太甚。”何凤山也是气的脸色铁青,但是他直接拔出手铳,喝到:“都不许乱喊,敌众我寡,出战必败,咱们都死了,谁给乡亲报仇?我已经敲响了警钟,发出了求救信号弹,相信最晚明早,就会有人来救援我们。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将令,再敢胡说出战,立刻击毙。”
新兵们各个不服,但是看到何凤山铁青的脸色,都知道要是再闹,那何凤山真会杀人,所以只好忍着怒火重新回到防守位置。但是他们刚刚回去,立刻就又气炸了。原来是见这帮姑娘没把何凤山引出来,张公子又出毒计,他下令把几个老者拉出来,让人用刀划开他们肚皮,把肠子拽出来,然后牵着这人在院子外面绕,一直绕了好几圈,这些人才最终疼死。
这还是人吗?新兵里有人再也忍不了了,抽出钢刀就跳了出去,结果当然是立刻被乱枪打死。何凤山看事情不好,连忙打死了一个还要往外跳的新兵,这才稳住了阵脚。
宋胡星见有了效果,又开始花样翻新,什么穷小子翻身,剪刺猬折腾的不亦乐乎。但是何凤山始终严厉约束部队,不许出战。渐渐的,已经没有人再被气的出战了,宋胡星也开始着急了,他把张公子叫来说:“这样不行啊,我暂时也想不出什么花样了,要是再拖下来,恐怕会有不测。”张公子想了想,突然像云开雾散一般:“宋先生,我想起来了,我能被放出来,多亏了何凤山新认的干爹干妈。还有何凤山的那个姘头,好像跟这两个老不死的关系也挺好,别人他可能都无所谓,咱们把这两个老不死的抓来,我就不信他何凤山无动于衷。”
宋胡星听完直接给了张公子一马鞭子,然后骂道:“这么好的主义,你不早说,快把人给我抓来。张公子疼的呲牙咧嘴,但是也不敢表示不满,只能带着人去抓人。不一会,两个老人被带来了。这下,确实如他们所料,何凤山动摇了,但是何凤山只是动摇而已,宋巧梅那面,直接疯了。
宋巧梅看到两个老者,刚才还能无所畏惧的拔刀作战的她,哭的死去活来,求宋胡星把两个老者放了,自己愿意代替他们。宋胡星看到此情此景更加得意,他对宋巧梅说:“姑姑,你是我长辈,我要是对你怎样,那人家要骂我不孝。不如你劝劝你家何凤山,只要他同意投降,一切好说。”宋巧梅当然不会去劝何凤山投降,她直接拎着火铳就要冲出去,何凤山连忙一把拉住宋巧梅说:“宋巧梅,大局为重,现在不是出去的时候。”
宋巧梅这时候完全丧失了理智,她挣开何凤山的手说:“你放开我,我宋巧梅就是扫把星,克死了亲爹妈,现在连干爹干妈都要被我克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别哪天再克死你何大将军。”说完,拎着火铳就要走。
何凤山失落的看着宋巧梅,突然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对着宋巧梅的脖颈就是一记手刀。宋巧梅哪里受得了,直接倒地不起。何凤山沉默了半晌,对警卫说:“把巧梅送屋里去,先拿绳子捆上。”警卫犹豫道:“将军,这等宋姑娘醒了,你咋办?”“凉拌!”何凤山无奈的苦笑道。
第六百八十六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续)
这面才把宋巧梅的事情处理了,那面宋胡星可等不及了。他先把老头拉出来,然后让人把他家的驴绑在他后背上,老头哪受得了这个重量,直接被压倒,手脚不住的抽搐挣扎。宋胡星贱笑着说:“何凤山,看见没,你们不是要让穷人都有钱吗?我现在做功德,让老头天天背着自己的驴,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老头有钱,你看好不好?”何凤山尽力控制住自己,他冷笑着说:“没事,你尽管来,反正明天的坑里,你是垫底的。”
何凤山的威胁可把宋胡星吓得不轻,他可是知道他跑了之后,伍兴何凤山是如何在临沂杀的人头滚滚的,他也知道,如果再不把何凤山逼出来,何凤山的话明早就会兑现。于是,狗急跳墙的他把老太太揪了过来,然后对何凤山说:“何凤山,你这干娘种真好,几个姑娘都被大户看上了。就算是现在你这干娘老了,也还风韵犹存,你要是不出来,就要便宜我的弟兄了。”
可就在这时,老太太突然说话了:“凤山,别听他胡扯,千万别出来。”宋胡星见老太太还敢说话,气的直接给老太太一嘴巴,鲜血顿时从老太太的嘴角流了出来。老太太却无所畏惧的怒视宋胡星,接着对何凤山喊道:“凤山,我一个老太太,不知道啥大道理。我就知道,你们来了这几天,是你干娘我这辈子过的最好的日子。今天,我这把老骨头是活到头了,但是乡亲们还得活下去,你还得带着他们过好日子。以后记住,对官绅绝不能手软,你一软,他们就硬,咱们就又得去卖儿卖女,又得给他们当奴才。。。”
话还没说完,宋胡星可听不下去了,他对手下喊道:“把这个疯老太太架火堆上,烧死她。”一群壮汉二话不说就架起火堆,把老太太捆绑好了,就扔进了火中。何凤山不忍看了,其他人都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武器,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们都在暗中发誓,以后,仁慈二字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字典里,对这帮无法无天的官绅只有一个字,杀。
说来也怪了,就在他们心里满是杀字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了阵阵喊杀声,依稀居然能听到杀鞑子的喊声。最初,他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咱们这哪来的鞑子?可是这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真,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着不是幻听,这其中,也包括宋胡星。一开始,他以为是还有一些人不听话干点喜闻乐见的事情,但是听着喊杀声,宋胡星开始觉着不对了。他连忙下令手下人去打探,结果不得了了,报信的人回报:“外面来了一拨骑兵,打着骠骑兵的军旗,为首的将旗一个图字。”
“MMP。”宋胡星直接爆了一句粗口,这下子也不用多说了,他娘的图哈来了。对于图哈他可是一直有耳闻,这个该死的鞑子自从投靠了李华宇之后,天天骂别人是鞑子,好像他直接脱了鞑子皮就变华夏了一样。每次跟大清作战或者镇压官绅,他总是冲锋在前,而且决不手软。一想到要是被图哈抓住会有啥可怕的下场,他顿时就无法淡定了,看看大家都很慌乱,他跟手下的心腹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趁着大家不注意,转身就不见了踪影。他倒是跑了,可还乡团其他人可就倒了霉,丧失了指挥的他们,已经无心再对付何凤山,而是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乱窜。何凤山看时机已到,下令打开门冲锋。最终,两路人马在镇中会师,何凤山见到了图哈,激动的问:“图哈,你怎么来了,我以为来的最快的也得是周围的民兵小队呢。”
图哈咧嘴一笑道:“这不是伍兴先生不放心你,让我给你送信,让你注意集中人马,不要太分散。我这人你也知道,做事等不了,就连夜来了。可是没想到,还没到呢就看见了求救信号,所以我就来了。对了,这都发生了什么?”
何凤山打了个哈哈:“老图,之前发生的啥,那是上一折子戏了。不过,下一折子可是要借助你,你老图是主角了!”
“啥戏?要让我老图唱主角?”图哈这个憨直汉子,上阵杀敌那是十荡十决斩将夺旗的猛士,可是,这些何凤山说的弯弯绕,却让他着实摸不着头脑。
“唱戏,咱老图可不会!”
“不是让你唱戏。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何凤山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而凶狠的笑意。
“啥事!?你还是现在就和咱老图说明白得好!免得咱老子吃不下睡不香的,整天心里嘀咕你这点弯弯绕的事!”
“好吧!唱戏你老图肯定不行,但是,你老图,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汉子。又是个恶名在外的鞑子,所以,我要你帮忙,杀人!”
三天之后,宿州城。
城外关厢紧贴着城墙根的位置,被数百俘虏挖出了一个长约数十丈,深有二丈,宽也有二丈的巨大深坑。
城头的两处临近马面上,架起了佛郎机和六磅炮的炮位,数门火炮的炮口从两个方向斜斜指着这段城墙,将这段城墙封的死死地。同样的布置,在城墙上也有,只不过是对着瓮城城内。
城楼里,何凤山设了官座。城下,图哈的骑兵在往来游弋。围绕着这口巨大的深坑,数百名火铳兵在城下警戒。城头上,图哈的副手,以前的正蓝旗满洲牛录章京,蒙古人,外号叫孟鳄鱼的孟德绔率领手下骠骑兵下马列队。
此人的外号也是有来由的。他有一个特异之处,每次上战场,或是与人争斗之时,都会两眼流泪。起初被别人认为他是临阵胆怯,但是久而久之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此人往往是眼中流着眼泪,嘴里兴奋的喊叫着,手上毫不犹豫的砍下对手的脑袋。
他的这个特异之处,后来被李华宇听说了,“这厮不是和咱们南中的那些鳄鱼一样嘛!”李华宇的这个评价,顿时让他在南中老兵当中声名鹊起。可不是嘛!那些鳄鱼,都是吃人吃鸟兽之前两眼流泪的!
那鳄鱼是什么?可是被称作蛟龙的,南中有名的凶暴残忍,一口能够咬死水牛的存在。于是,孟德绔就得了这么一个外号,孟鳄鱼。大概就和孟老虎什么的差不多。能够让主子给这么一个称号,也着实让孟德绔激动了好些日子,特意的请人隆重的记了下来,打算以后在家谱上传承下去。
数百名骠骑兵在孟德绔的率领下,以百人为一队,各自手中擎着马刀。城墙的一处僻静所在,更有从城中乡下找了来的七八个磨刀匠在那里摆开了摊子。
“额滴个乖乖!今天这是要干啥!”
瓮城之中,宋胡星的那些被俘虏的部下,以及哨官以上头目的家眷尽数被拘押在此。只不过,被强力弹压下,大家也只能远远的看着。近万人被塞在了狭窄的瓮城之内,惊恐、慌乱,焦躁、恐惧笼罩了他们。远远的,瓮城发出了一片嗡嗡嗡的嘈杂之声。
“老何,是不是太狠点了?”饶是图哈杀人杀得多了,但是一次杀这么多人,也确实让他有些手软。
“不多!”何凤山咬着牙:“把他们都杀掉,其他那些土匪就可能没人再敢于守城负隅顽抗,更不敢和咱们作对!我们也不会在江淮各地再费这样大的气力。现在甄士仁、张九才等人还霸占着海州、宿迁、睢宁、赣榆、盱眙等地。我们若是把抓来的宋胡星的这些俘虏一齐杀掉,他们就将为之胆寒,不敢再战,而我们也可能少死多少人,少费多少事,省下多少兵马。我想不妨试试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再与我们作对。若是此事办了有效果,少夫人那里面上也好看。”
何凤山的话说得云淡风轻,但是牙缝里迸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判了上百人的死刑。听得图哈不由得吐了一下舌头。
在这个杀人场所的周围,除了图哈的骠骑兵之外,何凤山还布置下森严的警戒部队,上千的兵丁,各执长枪大刀如临大敌般戒备。在警戒线之外,宿州城乡各处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聚集到警戒线外前来观看杀人,除了这些老百姓之外,何凤山特意命人拿着他的官衔帖子,往左近州县,召集那些乡绅耆宿乡贤,到宿州城来现场看杀人的实况直播。除了这些人,便是宿州城左近城池驻军各部队营官以上的军官,也被兴致勃勃的何凤山大人热情万分的邀请来观看此次公审公判的大会。
前面的程序大同小异,公诉人宣布宋胡星以下众人的罪行,依照大明律该当处死等等,然后,有苦主控诉宋胡星在各地的烧杀抢掠罪行,何年何月何时烧了某村,杀了某镇多少人,抢走耕牛骡马粮食多少等等,并出示血衣等证物。最后,何凤山惊堂木一拍,朱砂在宋胡星等人的姓名上一勾,便告完成。
让在场的人们能够传说数百年的壮举随即上演。
一声信炮响,三棒铜锣敲,行刑开始。
两个士兵架着一个俘虏的两条胳膊,从瓮城当中沿着马道上城,连拖带拽的将他们带到了城头垛口旁边,喝令一声:“跪下!”在垛口上,早已预先排列好五十名充当刽子手的骠骑兵,手执马刀。
由最前边的一名开始执行,手起刀落,人头立即从城头落下,滚入城下的深坑之中。负责押送俘虏的士兵从身后跟着又是一脚,把死者的尸体从城头踢下去,一个抛物线同样掉进深坑里。前面的一个刚完事,后面的一个跟着又架上来,照样又是一刀之后再踢一脚,好像走马灯一般。人头和尸体一个接连一个地不断从城头落下,落入深坑之中。
在前面执刀行刑的刽子手,每逢杀上十个八个,就已血溅满身,刀钝臂酸,手都软了,接着再由后面预备的刽子手挨次轮番上前接替。有的俘虏被架到垛口上喝令跪下时,为了避免挨刀断头之苦,连跪也不跪就硬生生地从城头上跳下去掉进深坑里去。也有的俘虏被架到垛口边时,早已神魂离窍像烂泥一般,一点也没有了平日了屠戮平民时的那份凶悍之气,更不要说什么高唱几句戏文,喊两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话。他们这副德行,使刽子手无法下手,也就只好赏他们一脚,不死不活地把俘虏踢入深坑中。有的俘虏跪下之后,脖子挺得较硬,只消一刀即可人头落地立时毕命。而有的俘虏由于吓的魂不附体。脖子挺不起来,一刀不能断气,以致连砍数刀,因疼嚎叫,那种怪声使人惨不忍闻。有些刽子手,手法比较干净利落,一刀下去,就身首异处。而有些刽子手则是一时手软,杀人时气力不足,当手举刀落时,手腕忽而软下来,只能砍进个三两分深,这就使被杀的人遭到了最大的痛苦,当然会哀嚎乱叫起来。
转眼间,图哈手下的这几百名充当刽子手的骠骑兵已经轮流充当了一遍刽子手,有些人手中的马刀已经崩口卷刃,也有的人杀人杀得两眼发红,口干舌燥。而为首的孟德绔更是两眼流泪不止,“水!给老子拿水来!”
在城墙拐角处的磨刀匠们手脚不停,将一柄柄马刀磨得雪亮,俱都是可以一刀砍断棒骨的刃口!那种所谓的迎风断草吹毛利刃,只适合文人墨客用来在书房里装逼,却不是上阵杀敌砍人头用的。
当这种流水线式操作,带有工业化邪恶美感的斩杀不停顿进行的时候,何凤山和图哈二人各自一身红色锦缎战袍,端坐在城楼门口,一面喝茶,一面谈笑风生,好像若无其事地在欣赏一种什么戏剧的表演一般,声容不为所动。
他们不为所动自然可以,可是,那些被他们邀请来观看杀人的官员士绅乡贤耆宿们,在城下看着一颗颗人头一具具死尸被人像下饺子一样踢进深坑里的百姓,却没有这个心情了。
那些百姓们还好些,起初几十个人头被砍下来的时候,大家还能够按照一贯的风俗喊上一声“好!”来给自己壮胆辟邪,可是,后来见人头雨点般的从城头落下,而尸体和活人一个个的不停的往坑里扔,围观的人群渐渐的变得鸦雀无声了。
可是,那些坐在城头上,有着座位有着茶水点心果品来观刑的官绅耆宿乡贤们,就没有那份心情了。任凭你平日里多么强大的理学心学造诣功底,诗词歌赋破题立义起承转合一篇文章做得多么花团锦簇,别人只管是一百个一看就是鞑子出身的刽子手,手中大刀只管排头砍去。强横些的,忍着肚肠内倒海翻江的恶心,牙齿咬着嘴唇舌头,强自控制着自己不吐出来。软弱些的,早已裤子都湿透了,在椅子下面积起了一小处水洼。
“这群南蛮,端得是邪门!杀人都杀得如此整齐爽利!”
城墙上观刑的人群和城下围观的百姓一样,静悄悄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城头上只能听得到风刮过的声音,和偶尔隐约能听得到的液体落在水面上发出的一点轻微的滴答声。
当然,这是这些观刑的大人先生们自觉屏蔽了那些被拉上来砍头的宋胡星部下们发出的哀嚎和叫骂声、求饶声,妇人孩童的哭嚎乞求之声。除此之外,更有大刀砍在身体上发出的“噗噗”闷响声,听得让人心惊肉跳不止。
“来!押上来!”
孟德绔下去喝茶休息,图哈发了性子,闪掉了大红披红,两只手中各擎着一柄月牙短斧,“孟鳄鱼,咱老子替你砍几个!晚上记得请老子喝酒!”
图哈站在城头上,左右开弓,转眼间便砍掉了十几个人的头颅,鲜血迸了他一头一脸。他却也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伸出舌头来在舔舔,品尝那血腥的味道。
满头满脸的鲜血,手中高擎着一对板斧,站立在城头上,只管挥起板斧将人头一个个砍下来,图哈的这个形象,让人顿时想起了忠义水浒传里的天杀星黑旋风李逵!
“这,国公爷和侯爷手下的这班人,莫非都是上应星宿,亦或是修罗恶鬼转世?”
人都有暴力崇拜的心理,图哈的这一番做法,恰好给人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心理暗示。
惴惴不安中,城头上剥下来的衣服,已经堆成了数座小山也似。城下的深坑,已经从深有二丈,变得不到一丈,坑内横七竖八的都是被剥去了衣服,赤条条的尸首。城内的瓮城之中,原本上万人的宋胡星部还乡团兵丁和家眷,也渐渐的变得不到千人,其中,以妇孺孩童为主。
“府尊大人,您看今日本将军的这番手段如何?”何凤山自然不会像图哈这个鞑子出身的军官一样,亲自上阵砍人头,他端起茶杯来吹吹茶水上的沫子和茶叶,颇有闲情逸致的向坐在他身边的宿州知州发问。
“老子去你个魔头!”宿州知州陈大人也是两榜进士功名在身的人,平时自诩饱读诗书,那曾经见过这样的场面。饶是心中那点天地正气还在,但是却不敢乱说话,唯恐眼前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时兴起,把自己也从城头上一脚踢下去。
他的这点担心,却是和城上城下的人们想到了一起去了。此事之后,宿州,乃至苏北淮北以及整个江淮地区都流传这样一句话,“你这早晚全家上城头的东西!”用来彼此诅咒咒骂时使用。
知州陈瑛用眼角的余光头瞟了一眼,见被押上来的人,青壮年已经越来越少,老弱妇孺渐渐多了起来,心中知道,这场杀人活动,进入了尾声。
“将军,下官有一不情之请。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亦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望将军大发慈悲,绕过这些人的一条性命。”他用手指着瓮城之中监押的那数百名还乡团的家眷。“下官谨带治下宿州各处士绅父老求将军法外开恩!这些人不过是些妇孺之辈,纵使他们的子弟有罪,也不至于处死。”
在他的领头下,在城头上观刑的百十个官绅耆宿们纷纷离开座位,顾不得脚下的肮脏,跪倒在自己身体里流出的液体当中,为这些妇孺等辈求情,当然也是为以后的自己求情。
“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曰的,一条人命胜过七级浮屠?”何凤山脸上的笑容顿时收起来了。
“来人!”他一声断喝,身边伺候的亲兵护卫们顿时暴雷也似的齐声答应一声:“在!”
只这三个字两句话的对答,已经让数十个官绅耆宿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如同一滩烂泥,这杀人不眨眼的额家伙,不会是要对咱们下手了吧?我还年轻,我才六十多岁,我还不想死!我家里新娶的那两房小妾,不过十三四岁,都是下面庄子头送来的佃户家女孩,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我若是死了,谁人能照顾她们?还有我城里面的买卖铺子,城外的几十个庄子,库里的银钱,仓里的粮食,栏里的牛马,岂不都要白白的便宜了那几个不孝之子?!
何凤山却不是要杀这些人,而是命人到城楼里取了厚厚的数十份文书来。“这里有诉状、有供词,有证物,宋胡星等人的签字画押都在此。方才公审公判时想来各位没有听得清楚,现在不妨再看看。”
“此辈平素里以缙绅之名横行乡里,如今又扮盗行劫,屠戮良民,洗劫地方,窃据州县,又与奴贼眉来眼去,暗通曲款。此事与造反叛国有何异同?今日之事,也是按照大明律条和太祖高皇帝旧制而行。本官已经是法外开恩,没有行瓜蔓抄制度。若是行此制度,只怕,”何凤山脸上的眉毛跳动了几下,“这城外就不止一个杀人的坑了!”8)
第六百八十七章 谁养活谁 马鹞子来投。
“城外不止一个杀人的坑?”这话顿时让知州陈瑛和在场的官绅耆宿们又是一身冷汗冒出来。让早已湿冷不堪的内衣再度雪上加霜。
“他们平素在乡里,倚仗权势钱财,欺凌百姓横行乡里。动辄便以夺佃要挟,逼迫佃户献上妻女以供淫乐,以逞威权。多年来,此等丑行居然成了惯例,成了规矩,佃户家的女儿出嫁,必须要由田主享受初夜。佃户家要租佃田地,商讨地租之事,必须由妻子前往田主家商谈。这不是***女是什么?”
陈瑛的脸色在何凤山连珠炮一样的话语当中红一阵白一阵往返变化。原因也无他,他曾经几次受邀到某个乡绅的庄子里小住,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这个过程中,他那些乡绅朋友们,也曾经给他送上乡野之趣,几个即将成婚的佃户女儿。他还好些,毕竟是朝廷官员,想来何凤山也不敢太过分。可是,在他身后的那些乡绅耆宿们就不敢这么乐观了。要知道,何凤山说的这些事,他们个个都有份。
“平日里横行乡里,抢男霸女。如今国家正值危难之时,他们不思报效皇恩,以报朝廷多年栽培恩养之德,却趁乱而起,抢州占府,妄图行割据之事。他们想干什么?”
“更有甚者,首鼠两端,与鞑子暗中往来,其中更有已经受了鞑子伪官职之辈!此等人,按照太祖高皇帝所制之大明律,不该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吗?此辈,”何凤山指了指一群被手下兵丁像赶猪一样从瓮城中轰到马道上的还乡团眷属。“平素里,他们的父兄丈夫作恶之时,他们也未曾有一言相劝。他们父兄夫子屠戮良民之时,他们未曾说过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的话。如今,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平日里你以猪羊待别人,今日,少不得你也要享受一下猪羊的待遇。”
“将军此言谬矣!”
陈瑛脸色涨得通红,“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孟子曰: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如果不是田主给了这些佃户一块田地予以耕种,佃户以何为生?田主庇护佃户,佃户自然也要有些孝敬了。”
陈瑛的这个论点,倒是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来的一个大杀器。地是我的,我给了你一块土地耕种,你对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你应该承担的义务。一直到了21世纪,在无数给地主翻案叫屈主张剥削有功的文章文艺作品里都有这样的论点。不管是什么软埋还是硬坑。
如果陈瑛在别人面前抛出这个大杀器来,定然是杀得对手哑口无言,汗流浃背。只可惜,他遇到了何凤山。何凤山是什么人,那可是伍兴的得意门生。伍兴在李守汉的理论体系上又发展了许多。可以说,比起李守汉的理论来,伍兴的理论在这个时代,更加激进,更加的离经叛道。用我们熟悉的话说,那就是更左。
“好啊!陈知州。本将军今日便把这城外关厢的土地都给你。到了麦收时节和秋后,本将军来找你收租子。这是军粮,少一粒米一颗麦子都不行!”
何凤山开始用子之矛攻子之盾了。我给你一块土地,你给我粮食。
“这关厢之地,荆棘丛生,乱葬岗子,如何能够在麦收和秋后便有粮食送到营中充当军粮?”陈瑛有些慌乱了。
“陈知州,平素你不也是号称是耕读传家吗?”何凤山嘲讽了陈瑛一句,冷笑着看着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把持着一方行政权力的官员士绅乡贤耆宿们。
“要是说单单靠着一块地就能有粮食收,那今天本将军就给他一块地。让他尝尝如何把一块荒山荒地,从生荒地变成熟地,再变成粮田。让他尝尝耕种锄刨,风吹日晒,水旱虫灾的滋味!”
“然后,好不容易打下些粮食,田主,也就是本将军,先收走一半,然后,官家的赋税要再收走一半。各种摊派捐纳还要再从尔等头上刮!”
(嗖嗖!几十块砖头砸得不厚道的作者眼冒金星。一个山西口音率先发难:“你抄袭俄的《地板》俄就不说什么了!咋还这么样?”一个湖北口音的女声更是破口大骂。“款鬼话!明明是地主一片好心肠,给了佃户一条活路,让他能够养活自己的一家老小,可是就这样的好人,居然在土改时被镇压了!然后被各种的不公正对待!”
不厚道的作者冷笑着看了一眼这个吃饭砸锅的作协主席,“我建议你去听一首老歌。《谁养活谁呀!》”这首歌是山东抗日根据地发端,然后迅速传遍各个解放区。这首歌,让新区的老百姓迅速的拉近了和土改工作队之间的感情,让那些俘虏兵迅速的理清了脑海中的迷雾,变成了解放战士。可是,不知道为啥,拨乱反正改革开放之后反而不让唱了。谁养活谁呀?大家来看一看,没有咱劳动,粮食不会往外钻,耕种锄割全是咱们下力干。五更起,半夜眠,一粒粮食一滴汗,地主不劳动,粮食堆成山。
谁养活谁呀?大家来瞧一瞧,没有咱劳动,棉花不会结成桃,纺线织布没有咱做不了,新衣裤大棉袄,全是咱们血汗造,地主不劳动,新衣穿成套。
谁养活谁呀?大家来谈一谈,没有咱劳动,那里会有瓦和砖,打墙盖房全是咱们出力干,自己房两三间,还有一半露着天,地主不劳动,房子高又宽。
谁养活谁呀?大家来想一想,创造世界全是咱们的力量,吃穿用住生活不能少一样,不是咱送上粮,地主早已饿断肠,到底谁养活谁,不用仔细想。谁养活谁,大家来看一看,没有咱穷人开荒山,财主哪来的千倾田?没有穷人来种地,财主家粮食哪能堆成山?没有穷人把屋盖,财主家哪有楼堂瓦舍一片片?没有穷人种棉养蚕纺线和织布,财主家哪有绫罗绸缎穿?
想一想,看一看,穷人养活地主还是地主养活咱?想一想,算一算,咱穷人养活地主多少年?不信神,不靠天,全靠共产党把身翻。斗倒地主和恶霸,封建势力连根端。斗倒地主和恶霸,也有吃来也有穿。斗倒地主和恶霸,穷苦大众坐江山!
以后再有人说地主养活了佃户之类的话,列位看官不妨就让他去看看赵树理的《地板》,看看一块荒地能不能凭空变出粮食来。再让他们听听这首歌。)
“也罢!既然你陈知州和各位乡绅父老联名作保,本将倒也不能不法外开恩。”何凤山也是鬼的很,他不说是这些人求情,而说是你们大家作保。而且,眼睛的余光当中,瓮城之中已经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不到一百多人了。城头上,剥下来的棉衣已经堆成了数座小山也似。
“这些人可以由亲友具名作保领回。不杀了!”
城上顿时一片谀词漫天飞,城下观看杀人的而百姓,也是一片欢呼声。原因也简单得很。这些缺衣少食的穷苦人,忽然看到城上那堆积如山的棉衣,被人如雪片一般从城头上丢下来。“送给各位乡亲了!”
那些领到或者说抢到了一件棉衣的围观百姓自然是喜出望外,本以为这次来就是看杀人的热闹,谁能想到除了看到了把那些高高在上的田主老爷和到处耀武扬威的团丁就像踩死蛤蟆打老鼠一样成群结队的砍下了头颅,还能得到一件棉衣回家?
几乎是一瞬间,宋胡星还乡团的下场便被传遍了江淮各地。这其中,除了那些四乡八镇的百姓口口相传之外,便是那百余名侥幸从何凤山刀下捡回一条命的还乡团眷属们。她们被家中有头有脸的亲戚具名作保领回家中安置,自然会有亲戚朋友或是亲自上门或是打发仆人前来,或是书信往返。这样,宋胡星等人的下场,便令无数人心惊肉跳了。
“只要能保我等身家财产,我等愿意奉大将军钧令。”几十个在江淮之间颇有势力的家族,民团,联庄会之类的组织,或是派遣使者前往,或是托人中间传话,或是首领单骑前来,纷纷向鹿玛红、廖冬至、伍兴等人表达了这一番态度。
江淮之间似乎很快恢复了平静。大将军府颁发的各项法规制度被推行了下去。从临沂和徐州发出的军令政令也是畅通无阻。但是,事情能够这么简单的结束了吗?
图哈率领的骠骑兵从宿州北上,往徐州去。
长长的骑兵队伍,五人一伍,每人都是两匹马的配备,又有大量的辎重车辆随行,远远的望去,便如一条红色的铁流一般,从宿州城向北而来。
红色的铁流滚滚流淌,最终停在了城外的一座灵棚旁边,灵棚周围有很多忙碌的人,但是所有人几乎都寂静无声,只有一个姑娘在拼命的嘶喊。只见她跪在一个被烧的黑乎乎的人形物体旁边,不断的用手巾试图擦拭死者的脸,一边擦一边哭:“娘啊,你原先多好看啊,可现在怎么擦,为什么脸还是黑的啊。。。”
红色的铁流在沉默,但是谁都看得出,铁流中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只是他们在酝酿,酝酿着发泄的方向。图哈沉默着来到宋巧梅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来到了队伍前面,厉声喝道:“奴才们,你们告诉我,干下这种佛库伦都不会原谅的事情的人,是谁?”
“是还乡团!”铁流发出雷霆一般的回应。图哈点点头道:“说的不错,可是不够全。还乡团是让我们一个不剩的宰了,但是还有人我们没杀。前几天我们的人检点了一下缴获的书信,发现刘泽清刘良佐这两个王八蛋,才是幕后黑手。只不过这帮怂货,让还乡团送死,他们等着吃现成的。现在还乡团完了,他们就没敢动手。但是,我们能饶了这两个王八蛋吗?”
“不能!剿灭二刘,给宋姑娘的干娘报仇!”
“给江淮的老百姓报仇!”
骠骑兵的士兵们,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曾经的鞑子身份,他们只知道,梁国公是他们的主公,江淮山东的百姓,就是他们的亲人。他们拿的是梁国公的银元,吃的是老百姓的粮食,平日里考核,也是跟老百姓同吃同住。多尔衮是谁?孔孟二圣是谁?不认识,不知道沾点盐好不好吃。他们只知道,谁要是跟大将军、梁国公过不去,跟山东江淮老百姓过不去,那就是跟他们过不去,不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千军万马,都要把他们彻底粉碎。
何凤山和图哈在江淮杀的人头滚滚,伍兴驻扎的临沂却沉浸在一片喜气之中。只不过,这既不是祝捷,也不是谁娶了第几房姨太太,而是曾经在大顺军中威名赫赫的年轻将领,马鹞子,王辅臣,辗转来到了临沂。
听到这个消息,伍兴和鹿玛红都是喜出望外,他们都知道,王辅臣在闯营中的分量,更别说前不久,王辅臣还打了一个让清军伤心落泪的鲁山宝丰大捷。而今风传早已不知所踪的王辅臣来到了他们面前,如何能不让他们欣喜万分。高兴之下,两人都摆足了排场,什么张灯结彩,郊迎十里,全都玩了个遍。只是一见面,伍兴不禁叹了口气,只见王辅臣虽然依然是面孔白皙人中吕布的样貌,但是两腮消瘦,胡子拉碴,一看就是历尽艰险。比之当初初见之下的神采,何止天壤之别?
王辅臣似乎看出了伍兴的心思,他下马对伍兴一拱手道:“先生,一别数年别来无恙?我王辅臣虽然离开先生年余,但是驱逐鞑虏,推行新政之心始终未改。今天,我特来上交作业,请先生评判。”
伍兴激动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他双手搭住王辅臣的肩膀,用力的拍了几下说:“做得好,做的好。只是东虏一日未曾杀尽,这作业我就不能给你算合格,你仍需努力才是。”王辅臣拍了拍胸脯道:“先生,有你在,有秦法学堂在,有我王辅臣在,就不怕不能杀尽东虏。”
这时,鹿玛红也在一群天竺胡姬武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王辅臣虽然猜出是谁,但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问伍兴:“先生,这位夫人雍容华贵,却不知是谁?”伍兴连忙介绍说:“王辅臣,这位是李华宇公子的遗孀,李夫人。李夫人,这是我不成器的徒弟,王辅臣。”
“标下龙虎营帐下王辅臣,见过夫人!”谁也不曾想到,刚刚还在同伍兴大叙师生情谊的王辅臣,得知眼前这个一望便知不是中原妇人的贵妇乃是大公子李华宇的未亡人,当即便跪倒在地,行了大礼,口中自称是龙虎营部下。这顿时让鹿玛红不由得眼角泛起了泪花,伍兴却是面色一凝。“马鹞子这厮!果然是活吕布!”
鹿玛红上下打量了一番王辅臣,赞叹道:“果然是英雄了得!我早闻闯营之中在世吕布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所言不虚。”
王辅臣谦逊的回道:“过奖了,我哪来敢比李夫人。当年夫人在山东大破阿巴泰,那才是威震天下的大仗,我不过侥幸取胜,哪敢当李夫人赞誉。”两人正准备继续客套一番的时候,伍兴说:“王辅臣,李夫人,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让弟兄们先换身衣服收拾收拾,我都准备好了,让兄弟们吃顿好的。另外我在家里备了酒菜招待我的徒弟,还请李夫人务必赏光。”
鹿玛红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来到伍兴的府邸,此时,酒宴早已准备好,伍兴殷勤的劝酒,一番推杯换盏之后,伍兴问王辅臣:“王辅臣,外面我没细问,不知你是怎么一路从河南到的沂蒙山?不过看样子,是吃了不少苦吧。”王辅臣摆摆手道:“先生,要说风餐露宿的苦,那肯定是跑不掉,但是其他的,还行吧。先生也知道我马鹞子的出身,本来就是当山贼的,兵败之下,还能怎么办?我思前想后,闯王那我是没法交代了,可是若是像独孤寒江那样投靠了鞑子,违背了先生教导不说,也玷辱了祖宗。然后我就想,干脆就来投靠先生你。当时我身边只有三百多亲兵,我就一路走一路吃大户,一路收拾那些不长眼打算黑了老子的杆子马贼。你也知道,现在世道乱,有粮就有兵。我这一路上一边吃大户一边招兵,等到了咱们山东地界,也就有了小二千人了。这点人马,虽然不算多,但是也是我从上万人里挑选出来的!吃得苦,耐得劳,挨得了饿,受得了寒,能打能拼能跑!我相信以后咱们会有千军万马。因为这里有夫人在,有先生在,有梁国公的支援,秦法学堂也运作起来了,那我就没啥可怕的了。”
伍兴笑了笑,不过看起来笑的有点勉强,而就在此时,一个卫兵突然进来向鹿玛红汇报,说是前方送来了紧急信件。鹿玛红很是大度的请伍兴先生来处置此事。
伍兴拆开一看,大笑道:“王辅臣,李夫人,双喜临门。”众人忙问发生了什么?伍兴把信件展开说:“前线鄂奎来报,谢迁在高楼寨米沙河设伏,全歼章陵虎的精锐骑兵,打死统兵将领章晓虎。随后趁胜包围柳林团,除了曾传生和少量亲兵之外,其他尽数被歼。砍掉了尾巴的谢迁,已经和鄂奎顺利会合,不日即将赶来临沂与我们会师。夫人,此乃大喜事啊!当浮一大白!”
“王辅臣,你既然出自龙虎营,那也是先夫旧部。我也不必与你客套。你在临沂休息数日,便派人往蒙城亳州一带去,招募士卒。我许你扩充到四千兵马。不过,器械甲胄好办,马匹却要靠你自己了!日后,你便是我南粤军齐鲁兵马的骑兵指挥。与鄂奎、图哈二人联手作战!”
流寇出身的王辅臣,索伦人出身的鄂奎,正宗八旗满洲鞑子图哈,这三个家伙,便成了南粤军北线部队的骑兵将领。
这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一个善于长途奔袭,迂回穿插,一个是熟悉清军骑兵战术,一个则是山林之中的骑士出身。江淮之间,很快便是风云变色。
铁蹄到处,无不战战兢兢。不知道谁家要倒霉。
第六百八十八章 小孤山
“伍兴、何凤山这一招,效果虽然颇为显著,让江淮之间的各大豪族,地方官员不敢不拱手尊奉号令。但是,毕竟是霸道。强横得过分了些,一旦有事,只怕这柄利剑会反过来杀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
宿松江面上的小孤山,实际上是长江之中的一座江心岛式的地理景观。周围不过一里,孤峰耸立,以奇、险、独、孤而著称。更有“东看太师椅、南望一支笔、西观似悬钟、北眺啸天龙”的描述。
因其地势也非常险要,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南宋后,曾在此设立烽火台和炮台,元末时红巾军与余阙,朱元璋与陈友谅,各路人马纷纷在此对垒交锋,以争成败,故又有“安庆门户”“楚塞吴关”之说。
山上的启秀寺、梳妆亭等处建筑,早已改了功能,成为了南粤军水师的瞭望塔和烽火台,更有大批的人员物资屯驻于此,为山脚江北的水寨提供保障。
水寨的旗舰上,施琅正襟危坐,聆听着对面二舅李沛霆的教诲。
在船头上,这对舅舅与外甥女婿的组合,相对而坐,任江风吹得面前的红泥小炉火苗微微跳动。两人的目光,只顾眺望这寥廓江天,看着这素有海门山之说的小孤山江段的景色。江两岸,黄茅芦苇,水天一色,不时的有些水鸟在船只上空起伏掠过。
“舅舅,何出此言?”
因为身为南粤军系统的大驸马,娶了李华梅的施琅,自然要跟着李华梅一样,称呼李沛霆一声舅舅。但是,嘴上虽然对李沛霆礼敬有加,但是内心,作为水师当中顶尖儿的人物,本身有着打通往殷商故地几条航线,收取夏威夷群岛等功劳在身,又是属于福建海商集团与南粤军集团的结合。施琅自然有骄傲的理由。
“父帅当年在吕宋,不也是大行刑罚手段,一次斩杀了上千作乱的吕宋土人和西班牙人,从而底定了吕宋大岛以及周边岛屿。如今,大嫂、伍兴等人在北面,行此诛杀之事,不过是师法父帅当年的故智而已。”
“不要说大嫂在山东在江淮行事如此,便是许叔叔许还山在殷商故地,不也一样和那位若水道长一道,杀得那些红毛夷人和那些数典忘祖的土人人头滚滚?”
许还山自从就任东征军总督钱粮事,成为南粤军在殷商故地的最高长官后,也是进展神速。依托着海路上建立的一个个中转站,被称为殷商故地、扶桑之国的这块土地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李守汉和他的权力指挥机构都能很快的得到报告。
当然,这个很快,也至少是三月以上。毕竟两地之间间隔着一个太平洋。
不过,这并不妨碍像施琅和李沛霆这个级别的人物,能够迅速得知万里重样之外的情形。而且,这些情形,有可能在半月、月余之后出现在南粤军掌握的各个报纸上,通过报纸和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之口迅速传播开来。
“你说许总督和若水那个运气好得不得了的神棍?”提到了许还山和若水,不由得李沛霆这个心高气傲的人,也是脸上闪现了一抹敬佩之意。
许还山自从到了扶桑之地,便以大明南粤军东征军总督兵马钱粮事的名义,给殷商故地的部落发去命令,由殷雷商锋的部下前往传达。一来是宣布自己的到来,凡是愿意归属到东征军军旗下的大商东路军后裔,皆有官职赏赐。二来,也是要摸摸各处部族的情形。对待这些土人部族,许还山还是颇有心得的。
除了晓谕天下之外,更要传诸四方夷人。许还山派出信使,大模大样的在殷雷、商锋二人派出的向导和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南粤军士兵和殷商战士的护送下,往各处红毛夷人所建立的殖民定居点传达总督大人的命令。
“扶桑之地,原本系我华夏炎黄一脉殷商东征军之地,尔等红毛夷人百余年来侵占此地,有鸠占鹊巢之心。如今,根据我南粤军与葡萄牙王公所签订的一系列条约,原西班牙帝国在所谓亚美利加地区的全部权利,尽数转移到我大明南粤军名下。自即日起,务必遵守总督府之号令法律,不遵守者,军法处置。特此告知尔等!”(很荒谬是不是?南粤军和葡萄牙人签订的条约,把西班牙人的权力给决定了。这段情节,参阅前文《卖了隔壁老王的田》。另外,可以参考一下现实历史当中英法决定把捷克的苏台德地区割让给德国的慕尼黑协定。)
这样的态度,如何能够让那些贪婪成性,一心要在新大陆大发横财的红毛夷人们咽的下这口气?少不得有那反抗“暴政”的英雄站出来。可是,许还山是什么人?几十年来就和各种各样的土人部族打交道了,这个流程套路太熟悉了。往往那些殖民定居点的人刚刚拔出刀来反抗,这边的火铳便排铳齐发了。
对付这些移民定居点容易,只管杀过去就是了。可是,对付那些被西方传教士洗脑,皈依了基督教、新教、天主教等十字架教派的印第安部落,就要换另外一个方式了。
若水道长隆重出场。
若水道长那是什么人?久走江湖的老牌资深骗子!江湖术士的那套手段玩得那叫一个精熟!见有身着邪魔外道道袍(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固执的认为一切十字架教派都是邪魔外道)的道人出来,便邀请对方来斗法。
“油锅捞钱”!
看着铁锅里翻腾着油花的液体,那些身着道袍的十字架教派的牧羊人们哪有若水道长的胆子,伸手去油锅里捞出在锅中翻腾着的南中通宝?当若水道长将滴答着油花的通宝在手中高高举起时,那些皈依了十字架教派的殷商后裔们往往是跪倒一片,纳头便拜。谁能想得到,油锅里有大半锅都是醋?
当然,这样的招数也不一定是每次都灵。也有遇到骗子同行里的高手的时候。
收编阿帕奇人部族的时候,就遇到了高手。
掌控着这个最早学会了骑马、养马技术部落的思想意识的牧师恩佐,也是个老江湖。得知了若水道长的存在,便悄悄的派人到山林之中埋下了火药,准备好了引火之物。
“上帝的羔羊们,你们今天如果背弃了你们的信仰,上帝会降下末世天罚,天雷会摧毁你们的山林,地狱之火会烧毁你们的庄稼。”
话音未落,山林之中便是巨响不断,紧接着便是烈焰升腾。完全是一副恩佐牧师所描述的末世天罚景象,这景象,顿时吓得那些部族百姓面无人色。部族之中一些人更是趁机煽动,要人们拿起刀枪来杀死眼前的异教徒,上帝会原谅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的。
一时间,群情汹汹,无数人摩拳擦掌便要上来杀了若水道长。但是,咱们的若水道长,一不慌二不忙,只管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踩着八卦步子。突然,双眼圆睁:“呔!妖孽,还不速速现了原形!”
随着他的这一声大喝,若水道长的食指和中指两根指头上突然冒起一团火头,随着他的双手上下翻飞,看得阿帕奇人无不眼花缭乱,心中惴惴不安。
“妖孽!区区邪术,也敢在道爷面前卖弄!且看某家降下甘霖,灭了尔的妖火!还这一方生灵的衣食饭碗!”
一边手执桃木剑掐诀念咒,一边脚踏天罡北斗手舞足蹈。
有他的随行人员将他的话大声翻译给阿帕奇人们听,可是,这些人抬头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哪里有一丝云?
但是,也不知道是若水道长的运气好到了爆棚,还是他的法术当真灵验。随着若水道长的一番做作,几块黑云迅速布满了天空,暴雨随之降下,恩佐牧师所放得这把山林大火,迅疾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海洋大气环流加地理环境,以及山林大火引发了热空气上升,吸引周边冷空气过来补充,携带大量水汽的冷空气到来导致了局地降水?)
这还不算完。当阿帕奇人把恩佐牧师绑好送到若水道长面前时,若水道长又上演了一幕桃木剑斩黄表纸,斩的鲜血淋漓的戏码。众人打开了黄表纸之后惊愕的发现,黄表纸上居然有恩佐牧师的画像。
“这便是这个妖孽的元灵所在!”若水道长信誓旦旦的告诉这些新信徒们。于是,愤怒的阿帕奇人将恩佐牧师和他的助手们丢进了海涛汹涌的太平洋里。
随着阿帕奇人的归附,与他相邻的基切人、卡克奇克尔人、马梅人、凯克奇人、波科曼人、楚图希尔人、乔尔人等农耕部族,也迅速投奔到南粤军东路军的旗帜下。
在许还山大量的技术、生产工具投入下,这些部族很快便感受到了同为华夏大家庭的温暖,从木质农具,刀耕火种,一步迈进到了铁质农具精耕细作的境界,农业生产水平迅速升级。随着粮食的大丰收,各处卫所制度也同样建立起来。
年余之内,拓地万里。
有了这个基础,许还山就有了底气,能够直截了当的向几个西班牙总督区发去公文,很是和气的要收购他们治下的银矿,当然,还有李守汉明确指示他要掌握在手里的蕴藏着大量矿产资源的地区。
“价钱随你们开。本督绝对不还价。”许还山有意的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势头。
“当然,我们也有我们的要求。如此大的价码,我们也需要时间准备。不如便分三十年付清好了。”
“这些红毛夷人哪个是善男信女?能够容得了许老虎这么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完了还要用他们的围巾来擦屁股?你等着瞧,你这位许伯伯很快就要有战报来了。”李沛霆给万里之外的殷商之地局势下了定语。
李沛霆和施琅二人议论的,是数月前许还山送来的最新情况,想来这几个月下来,说不定已经是大战连场了。
“从来江山都是刀枪中讨来的。比如说咱们今日。”
施琅在宿松县江段,截住了左良玉军前锋的几十条大小船只。一排火箭发射过去,这些船只便乖乖的落帆抛锚,停泊在江面上听候检查。
也不是说左军将士如何这般的不济事,在水上的勾当,他们差得太多了。哪里是施琅这些纵横太平洋的积年老手的对手?
看着黑洞洞的克龙炮和臼炮炮口,几十艘大小商船纷纷的乖乖落下了帆蓬。这些船只虽然只是江船,没有什么机会在海上见识南粤军水师的威风,可是,往吴淞口一带他们也是跑惯了的。同那些跑南北洋的沙船帮也打过交道,知道这些水师大爷的做派,按照他们的规矩来,那就比谁都好说话。不按照他们的规矩来,那他们就用大炮和火箭来教会你懂得他们的规矩,如何遵守他们的规矩!
那些大炮,这些长江上的船家也见识过威力。小孤山水师大营的炮船,时不时的就以江心的礁石为靶子打上一轮齐射。端的是有开山裂石的威力!
于是,施琅用一排火箭齐射,便俘虏了大小五六十条船,船上搭载的四五千左军将士,在火炮和火铳的威胁之下,乖乖的弃械投降,被水师陆营分散了编制监押在不同的船只上。
这四五千俘虏,在见惯了大阵仗的南粤军将领们眼中,算不得什么。在南洋,在倭国,甚至是在山东,当年在广东,随便那一仗打下来,不是成千上万的俘虏?可是,这些俘虏,对于左军来说,可就有点伤筋动骨了。
原因很简单。能够担负起先锋尖刀连任务的,岂能是一般二般的部队?这些人,都是左军当中选拔出来的精锐敢战之士。最少都是打了几年仗的老兵,虽然不是家丁的资格,可也是精兵,不是那些裹挟来的壮丁能比得了的。
于是,左良玉军东进的势头,就像是被人猛踩了一脚刹车一样,戛然而止了。
左良玉一边整顿兵马,一边命人先想办法与施琅沟通解释,不管怎么赔礼道歉低三下四,首要的事要把这几千精锐弄回来。可是,施琅会让他如愿吗?
“尊侯,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当真把他们交还给左昆山吗?”心中另有一番想法的李沛霆,很是玩味的用食指与中指敲打着小几上的几封左良玉的亲笔书信。
“还给他?让他爪牙尖利羽翼丰满吗?”施琅冷笑了一声,施施然的给李沛霆面前的紫砂杯子里续了三分之二的热茶。“舅舅,请!武夷山的秋茶。”
“那就老办法,送到南中去,服苦役!山林里,可是劳动力消耗的很快的!”李沛霆也是面色平静,仿佛说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而不是两个军事集团之间数千人的大事。
那些伐木场、矿场,都是每年甚至每天都有大量人员伤亡的。这四五千人分下去,不消得一两年,只怕就折损了半数以上!
“这五千人,自然不会还给左良玉那厮。但是,也不能送到南中去了。倒是叫二舅您空欢喜一场了。”施琅的脸上一抹杀机转瞬即逝。
“此话怎么讲?”李沛霆本能意识到,有大事要发生了。
施琅也不多说话,只是吩咐一句身边的亲兵,去船尾看看,放在江里的网可有了收获。
“二舅,这五千人,我有别的用场。”
“做什么用?”
“二舅是风流人物,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毬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想来这斗虫博彩之事,二舅也是行家了。”
所谓的斗虫,其实就是斗蟋蟀斗蛐蛐。李沛霆作为世家子弟,也曾经涉猎过一段时间只不过这些年天南海北的奔走,难得有遇到好虫儿的机会。
“二舅,既然是行家,就知晓逗弄蛐蛐的法则。升斗小民斗蛐蛐,不过是取牛筋草之茎分裂作丝状,逗弄蟋蟀上的触须,让蟋蟀发怒而充满斗志。豪门望族斗蛐蛐,则是用牛筋做成细棒,一头有黑色的毛发和草丝,毛发是马毛、羊毛制成,草丝则是水草制成。”
“但是你施尊侯要逗左良玉这头蛐蛐,便要用着这五千人来制造一根逗草,**起他的斗志来。”李沛霆一语道破了施琅的意图。
“正是,二舅果然慧眼如炬,什么事都瞒不过您。”施琅这话半是吹捧,半是出自真心。
“果然好气派!好气魄!以五千人命来激起左良玉军中怒气,让他们往我南粤军的炮口上撞。”李沛霆双挑大指,向眼前的后生英杰发出赞叹。
“舅舅说哪里的话!父帅这些年,耽于大义,行事未免有些缩手缩脚。若是还像当年那般杀伐决断,不要说北京城里的那个位置,只怕连盛京都已经拿下来了!如今可倒好,每年大把的钱粮上供,还要在朝堂上受那群腌臜泼才的鸟气!索性我们就把脸皮撕破,把这桌子踢翻了,倒要看看谁害怕!”
第六百八十九章 鱼生粥、长鱼面
左良玉军,从统帅左良玉,到左梦庚、马进忠、王允成、卢光祖一直到千总、把总一级的军官,恰如施琅所说,被**起了情绪。
四五千左军俘虏,变成了**左良玉军这头庞然大物的牛筋草。
俘虏们两两一组,被施琅手下那些水师陆营的兵丁们从船舱里拉出来,面对面的绑在一起,脚上绑上沉重的竹笼,竹笼里满是鹅卵石。(曾经有人提议在脚上绑上炮弹,但是被施琅敲了满头的大包,“炮弹不要钱啊?炮弹是用来打仗的!怎么能用在这么没用的地方?!”于是,石头便代替了炮弹。)然后,被拉扯到了船舷边,一脚踢下江心。
四五千左军当中能够入选家丁的内营精锐兵马,便在半天之内被施琅解决得干干净净。不过,也有一点后遗症。
“舅舅,这鱼是行刑之前我让他们捕捞上来的,可以放心食用。”
当晚,施琅请李沛霆用晚饭时,李沛霆看着眼前的鱼生及弟粥踌躇着半晌不敢动筷子。还是施琅的解释让他打消了内心的疑惑。
也不光是李沛霆一人,小孤山以下二三百里的江面上,三年不食江鱼的说法不胫而走。倒也算是施琅为长江水系生态环境建设作出的一大贡献。就像那位打着环保主义的大旗,高呼穹顶之下的质问丁院士为啥不按照西方标准进行减排的柴姓女记者一样,都是环保功臣。(呃,似乎最近女记者也是敏感热搜词啊!)
这么不动一刀一枪,却又残忍暴虐无比的解决了数千左军战俘的手段,自然被潜伏在小孤山大营附近的左军探子和东林暗桩们看得一清二楚。除了这些暗中偷窥观察的眼线之外,还有江面上因为临时封江而抛锚停泊的上行下行的船只,这些船家也会把这一幕飞快的传遍长江两岸。
为了炫耀自己的武功,施琅也是效仿了古人的做法。武安君白起,在长平坑杀四十万赵军之后,释放了二百四十名赵军当中的娃娃兵,让他们把这个恐怖的消息带回国去。
施琅也如法炮制。从俘虏中挑选了几十个年纪尚轻的,剁掉了右手,然后把他们放回对岸,命他们自己回到左军当中。
对于左良玉军队这种暴虐嗜杀以烧杀奸淫掳掠为快事的武装来说,对他们讲仁义忠孝的大道理是没有用的。他们崇尚的是暴力。只有当他们发现对方比他们更加暴力,更加野蛮的时候,他们才会老实了。
于是,左良玉军在停顿了十余日之后,背后的郝摇旗、袁宗第大队人马杀到,李自成的主力也从关中开始进入湖广地区,在这种强大压力下,左军再度开始向南京方向开进。
针锋相对的,南粤军和由大将军府节制的各路兵马,也开始向西开进。同时,大将军府和内阁联合发文,禁止商人往左军控制地区输入粮食,火药、兵器,药物等。军事和经济手段双管齐下了。
其实,对左良玉进行贸易封锁和禁运,不必如此大的动作,只需要李守汉给南中商社打个招呼吩咐一声便可以。但是,却没有大将军幕府和内阁联合行文来得光明正大赫赫天威。
看着锅中汤汁翻滚,带着切得薄薄的鱼片起伏不定,李沛霆和施琅二人内心也是翻腾不定。二人心中都知道对方是如何想的,但是,却都希望对方能够先开口说出自己想要听到的话。
“尊侯,你想要激怒左军,如今已经达到了这个目标了。可是你激怒左军,目的何在啊?”半晌,李沛霆才找到了一个由头,以长辈的口吻发问。
“舅舅,您是跟随父帅一路从河静根本之地起家,走到现在这个地位的。这一步步走到今天,您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吗?”
“何事?”
“父帅自从崇祯九年首次入中原勤王以来,虽然一路加官进爵,可是,若是大明朝廷无事时,朝中大员便是百般算计父帅和我南粤军。别的不说,当年吴六奇的弟弟便是这帮鸟人挖了我南粤军的墙角,才最终惨死于锦州城中。”
“所以,便不能让大明朝廷有安宁之日?”
“正是!父帅每次升官,手握更大权柄之时,恰好是大明朝廷遇到了难处之日!不是东奴猖獗,便是李闯势大。所以,今日若是我等想让父帅更进一步,便只能在左良玉这个鸟人身上做文章!”
施琅和李沛霆的话,说的已经是极为赤条条的了。甚至是面目狰狞图穷匕见了。李守汉已经是梁国公、大将军,同时还有总督南中兵马钱粮、总督两广兵马钱粮、总督山东登莱兵马钱粮、总督偏沅、赣南兵马钱粮等四个总督的官职在身。在眼下的大明朝廷当中,已经有人暗中称他为再世曹操了。
若如施琅所说,让李守汉再进一步,那,除了封王之外,便只有眼下的朱由崧屁股下面的那张椅子,才勉强算得上是目标所在了。
“正是!左军东进,便是第一步!他若是不东进,就要被李闯吃掉。东下,我军便以临阵脱逃,甚至是勾结李闯的名义消灭叛军!把左军消灭了,朝中那些与父帅阴阳怪气皮里阳秋的货色,就不敢再放肆!”
“不错!老朱家这些人,个个都是属猪的!都是记吃不记打的货!正如你所言,局势越是糜烂崩坏,主公的权柄便越大。反之,他们就要算计主公了!”
“这些年,父帅各种忍辱负重,殚精竭虑的,就想让中原不至于崩坏,可是,这些货色们,嘴里各种忠君爱国,心里各种男盗女娼!所以,我们干脆就把桌子掀翻了,大家桌子下面的那些小手段小动作,就都不要玩了!拉开车马,明着上场吧!”
施琅与李沛霆的这番言语,若是被别人听去了,绝对是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的罪名。可是,眼下情势却不同于朱元璋、朱棣父子在朝的时候了。不要说周围都是施琅、李沛霆二人的心腹亲信,就算是有东厂、锦衣卫的打事件的番子在,又有谁敢来对这二人动手?
两个唯恐天下不乱,胆大包天的家伙,便在这一刻,彼此交换了意见。
我们之前讲过,南粤军内部,也是山头派系不少。按照对中原的态度来区分的话,有所谓的南中派和内地派之分。已经阵亡的大公子李华宇便是南中派的首要人物,这一批人主张,中原,便是南中的劳动力和人口来源,原材料产地和产品销售渠道。至于说别的,敬谢不敏了。
而内地派则是主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是,这个王,应该是由咱们南粤军的统帅来出任。中原,也应该是在咱们主公的领导之下。而李沛霆、李沛霖兄弟以及许多的南中老人,第一代南中移民大都是这一派。
虽然对于中原的态度不同,但是,这两派人,都对李守汉能够更上一层楼有着狂热的动力。
“当皇帝!主公必须要当皇帝才是天理正道!”
这是他们的一致看法。中间所差别的,不过是李守汉在哪里称帝登基的问题了。内地派固执的坚持,主公必须要在南京北京这两个地方登基称帝,才勉强配得上主公的身份。而南中派则说,皇帝嘛!在哪不能当?广州也可以登基做皇帝嘛!就在广州称帝,管辖两广之地,号令天下便是。虽然地盘不大,那也不影响主公以九五之尊来君临天下。如果主公不想在广州,那咱们就回南中去!
“光是消灭左军,让朝中东林一党手中没有了可以壮胆的刀是没有用的。至少是不够的。”姜还是老的辣。李沛霆缓缓道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不能让朝廷上这帮人有所倚仗!不能让朝廷的直辖之地安静下来!”
他所说的有所倚仗,施琅理解的,就是不能让朝廷中的东林一党手中有杀人的刀!
历代朝廷,权威不振的原因,究其根本就是手里没有震慑四方的屠龙刀,腰里的钱袋子空空如也。
这一点,我们不妨以清朝为例。在太平天国军兴之后,虽然湘军渐渐取代了绿营的地位,但是,在江南大营江北大营被李秀成彻底摧毁之前,清廷还可以对湘军爱答不理的。以至于湘军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身份不明的黑户,就连统帅曾国藩本人,都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什么官身份是什么差使。
可是,当江南江北两大营被摧毁之后,湘淮军的地位便骤然提升,以至于长江中下游都是湘淮军的地盘了。不过,这个时候,朝廷手里还有一柄利剑可以用来壮胆,这就是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率领的蒙古八旗马队。但是,当这位僧王爷走到了山东曹州府高楼寨,遇到了安徽捻军的战士张皮绠之后,这柄利剑也就不复存在了。从此,湘淮军的势力便不可遏制。就算是到了庚子年间,公然与朝廷旨意对抗,搞东南互保运动,远在西安的慈禧和光绪也是毫无办法。
李沛霆虽然不知道几百年后某个历史时空发生的故事,但是,我天朝历朝历代兴衰成败的史料堆积如山,各种招数屡见不鲜。
“左良玉要除掉,江北也不能平静了。”
李沛霆喝了一口鱼生粥,好整以暇的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江北的局势,不用李沛霆去搅动风云,也是乱成一团麻了。
按照范晓增的筹划,马鹞子王辅臣、图哈、鄂奎三个骑兵将领负责抄袭二刘的后路,沂蒙警备旅则担任了正面攻击的任务,两路大军协同合作,几乎是一个照面就击溃了二刘。
残兵败将四散奔逃,二刘只能带着少量精锐狼狈逃往扬州,向驻守此地的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史阁部史可法控诉鹿玛红、廖冬至、伍兴等人,游而不击,不打清军,专门荼毒良民、攻击友军的罪行。全然不提他们平时对史可法如何不假颜色,动辄便行文给史可法,要求他拨给军饷钱粮器械等等。
史可法倒是也没计较,不但行文给鹿玛红,请她约束部下,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停止对二刘兵马的军事行动,同时还允许刘泽清、刘良佐他们在扬州附近驻扎收拢散兵游勇,恢复元气。
这倒不是史可法宽宏大量,而是他真心是个无能之辈。面对着复杂的军事局势毫无作为,还不止是无能为力,他是起到破坏性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绑架了扬州百姓。如果不是最后死节了,汉奸的帽子应该是跑不了的。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弟弟们变成了五朝元老(崇祯、永昌、弘光、顺治、康熙五朝,而且,按照某家的说法,给史可法树碑立传建祠堂,可都是康熙朝的事了),他也不会有那么高的评价。历史上,他就是一个除了自杀啥也干不了的废物,现在当然也不会有啥进步。虽然二刘已经是残兵败将,但是史可法依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镇压他们,更何况,就目前伍兴鹿玛红的所作所为来说,史可法对于二刘还不无同情。
至少,有刘泽清刘良佐二人在扬州附近驻扎,他自己觉得,至少面对廖冬至等人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底气。所以,尽管心里对刘泽清刘良佐一万个看不起,但史可法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二刘驻扎,同时给南京送了一份题本,谴责鹿玛红伍兴目无法纪,任意妄为,希望皇帝能让梁国公加以制止,同时,交还从刘良佐刘泽清二人手中抢夺的州县,放还二人部下被俘将士,交割抢夺的器械马匹等物,令各军各回原防地。
对于史可法的这份题本,朝中的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姜曰广、东阁大学士王铎,吏部尚书张慎言、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礼部侍郎钱谦益、吕大器、赵之龙等人立刻如获至宝,当即便以内阁的名义,要求进行廷议。
于是,弘光朝廷的内阁,六部九卿齐齐的聚集在东西朝房,等候着上朝。
朝臣待漏五更寒。春寒料峭时节,又是凌晨时分,众多文武大员们在东西朝房聚集,晨风从空旷的场地上掠过,如同小刀一样,这份苦楚却也是别人体会不到的。
物以类聚,诚意伯刘孔昭与新建伯王家、怀远侯常家,守备府徐家等勋贵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一处。身上的袍服尽管是辉煌灿烂,但是,手脚等处被冻得阵阵麻痒却是真正的隐痛。
若是换个地方,这些勋贵大臣们少不得会手炉脚炉的备着,至不济也会有个手套之类的东西。可是,朝廷廷议,如何能穿着不符合规制?不怕那些乌鸦御史们鸡蛋羹里找骨头?
没办法,忍忍吧!等一会宣咱们上朝,就会好一些了。大家互相劝慰着。
远处,蹄声阵阵,却是诸位勋贵心中朝中柱石,梁国公李守汉在亲兵的护卫之下到了。
作为拥立功臣,李守汉得到的诸多酬庸之中,赏给朝马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项。此时的他在数百亲兵护卫之下,人群之中极为显眼。
可是,更吸引人注意力的,却是从他的随行队伍当中不断冒起,转瞬即逝的阵阵白气,和吸引着众人嗅觉的阵阵香气。
“咱们这位梁国公,又有了什么新花样?”
“这贼子!倒要在这朝房之前弄些什么勾当?”
勋贵们和东林正人君子们虽然表示方式不同,但是,都对李守汉队伍当中的那一幕景象颇为感兴趣。
那是几副挑子。如果这些大人勋贵们在轿马之中能够偶尔眺望一下街头景象的话就会知道,和街头的馄饨挑子、面摊挑子并无二致。竹子制成的挑子,一头下面安放了一个煤饼炉子,,炉子上面摆着一口铜锅,木制锅盖掩不住升腾的热气,队伍头顶不时冒起的白烟就是升起的水汽。
“各位,这个时间,在此等候陛下召见,也是件辛苦的事。某家这些手下,都说各位都是大明朝廷柱石,可不敢有点闪失。”
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李守汉,抖了抖身上的海龙皮斗篷,向四方作了一个罗圈揖,对在场的勋贵官员们表示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六副挑子一字排开,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挑子的样式都是一样的。一头是火炉,一头是各种食材作料等物。四副馄饨挑子,挑子另一头是抽屉式,包好的馄饨拉开抽屉老板大手轻轻一抹全部落入扁扁的第一层,二层三层则分别放着码放整齐的竹筷和瓷碗汤勺。挑子最上层是老板的操作台面,一只硕大的瓷盆里盛着大半盆馄饨馅,粉白相间,依稀见得嫩绿小葱香芹之类拌在其中,四四方方的馄饨皮子码的整整齐齐。在一旁的数个大小不一的碗里,什么鸡蛋皮、紫菜、虾皮等物一应俱全。更有几个小瓷罐里,盛着很是贵重,这几年在南京城中有钱人家流行起来的胡椒面、辣椒油等物。
而另外两副挑子,则是宝应长鱼面。
巨大的晾盘里,去骨后在油锅内炸得金黄的野生黄鳝,满满的摆了一盘子。而热气腾腾的汤锅里,随时准备欢迎面条的到来。
还能有什么,比在寒冷刺骨时吃上一碗热汤面热馄饨更有诱惑力呢?很快,勋贵和武官们便各自端上了一碗,同李守汉客套了几句,开始唏嘘的喝起热汤来,那种一口热汤下肚,五脏六腑无不熨帖,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感觉,让人有给个皇上都不换的错觉。
来的这几副挑子都是好手,尽管吃得人多,但是照应摊子的人却是应付裕如,左手揪来一张皮子一角,右手木头棒子在肉馅里稍稍一转,棒子头上沾着的馅料往左手心的馄饨皮里轻鼓几下,松松一攥,六七分力道,馄饨就成了形状。老板轻抛一边,很快成堆凑成一碗。
木制锅盖掩不住升腾的热气,水开之后再舀一勺凉水直接浇下去,水开两遍馄饨便告出锅;如果不是东西朝房上的黄色琉璃瓦,在晨曦之中渐渐反射着阳光,也许会让人质疑这里到底是皇宫还是集贸市场。
倒是左都御史刘宗周,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气得胡子乱翘,“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总宪大人,可是有打算弹劾李某人的意思?”站在刘宗周身边的钱谦益,冷眼旁观了半天,阴阴的问了一句。
“正是!如此荒唐之举,不光他一个,所有在此饮食的官员,都在弹劾之列!”
“总宪大人,下官劝你一句,还是算了吧!你便是弹劾他,他一句大明律里可有不得在此饮食的法条,您该如何反驳于他?”
“如此荒唐胡闹,便不该叱责于他?!”
“总宪大人,正所谓的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只管看他且能倒行逆施到几时。”
“哼!前者,他的女婿、部下在宿松屠戮友军,数千将士便葬身鱼腹,如今,他的寡媳、部下又在江淮之间攻击友军,他这一桩桩一件件,自己不好好在府中反省好生约束部下,却在宫中如此荒唐!”
他们二人在一旁一问一答,言语清清楚楚的被身边几个正端着瓷碗品味着长鱼面的官员听得一清二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顿时,这些人想到了施琅在宿松的所作所为,更想到了安庆一带流传的三年不食江鱼的民间说法,看着碗里的鳝鱼丝在乳白色的汤中,显得如此突兀。
想到那个可怕的传说,顿时让人五内翻腾。但是又不敢吐出来,只能强忍着腹内的各种翻腾,各种恶心。
而在朝房内的李守汉,则是一脸的春风,和同僚们谈论着近期的军情诸事。一边夹着长鱼面一边说上苍有好生之德,左逆虽然罪在不赦,然而其部也曾是大明经制之师,受其裹挟者甚众,故而在江边就地释放。
“水师送来的呈文说,是将左军战俘就地释放,让他们自行渡江归建。至于为什么反剪双手,是害怕左部暴起伤人,毕竟左部良莠不齐贼寇极多。淹死,那是因为他们自己水性不佳!”
这话,被站在朝房门口的赵之龙听得明明白白。
“你娘的!人不能无耻到这般地步吧?谁不知道你那两个女婿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王?都是动辄杀人盈城的!他在辽东时,可是以东奴俘虏做铺路石的!”
第六百九十章 权奸和“昏君”
“两位爱卿,端的是好手段!”
在弘光皇帝朱由崧的暖阁之中,朱由崧喜笑颜开的朝着自己的内阁首辅兼凤阳总督马士英、大将军、梁国公李守汉双手翘起了大拇指。
东林党的大人先生正人君子们精心组织的一场廷议活动,原本准备在朝堂上对李马二人的诸多倒行逆施行为大加讨伐。比如说对朝廷子民横征暴敛,不敬儒生,动辄便以抄家来催缴历年积欠钱粮,最后导致左良玉军队沿江东下,而当朝者不思好生改过,如何弥补过失,挽回局面,相反,却和李闯逆贼的军队默契配合,拦截左良玉军队于宿松、安庆一带。导致左军被朝廷军队和闯逆兵马前后夹击,损失惨重。
就算是不能令李守汉、马士英二人改弦更张,至少也要让他们有所收敛,至少,要允许左良玉率领少量亲兵到南京来,同时,让那个抄家御史查白地收敛一些。
可是,原本打得很好的一把如意算盘,被李守汉用几副馄饨挑子、长鱼面给搅得乱七八糟。
那些计划里要充当马前卒,在廷议开始时率先发难,对李守汉、马士英二人的各种作为开炮讨伐的翰、詹、科、道,朝廷中的清流言官们,对同为读书人的马士英倒也罢了,一看到衣冠鲜明的梁国公李守汉,不由得便喉头一阵阵的发痒,胸腹之中阵阵的烦恶。原因嘛,很简单,肚子里的馄饨和长鱼面,和脑海当中施琅把被俘虏的数千左军变成了馄饨和板刀面的情景交相辉映。
拜李守汉的印刷所赐,如今江南的书坊之中,各种盗版书的品质好得一塌糊涂。对于那些贫寒士子来说无疑是件大好事,就算是不喜欢读圣人之书的人,也能从店伙计那暧昧的神情当中找到自己喜欢的读物。
不管是袁无涯的一百二十回本也好,还是包含了征田虎、征王庆的双峰堂版本也好,亦或是被腰斩的七十一回本也罢(这个版本,此时似乎批注者还没有着手进行。),里面好汉们不打不相识的一个经典桥段就是问你要“吃馄饨还是板刀面?”
“梁国公这几个乘龙快婿,果然与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到施琅、郑森等人的出身和行为,再想想方才自己吃下去的馄饨或是长鱼面,这些清流言官们一改往日嘴炮无敌的作风,纷纷是眼观鼻鼻观口眼帘微垂,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于是,一场原本轰轰烈烈的廷议,因为火药受潮而哑火了。
对于这场小小的战术胜利,马士英和李守汉都没有放在心上,不算啥事嘛!但是弘光皇帝朱由崧却不这么看。原本就对廷议这种耗时耗力但是又没有实际效果的活动万分厌恶的他,见这场廷议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不由得龙颜大悦。在廷议结束后,命身边亲随太监传旨,请首辅马大人、爵帅李大人进宫。
果然,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之中,朱由崧便是一脸的笑逐颜开。对李守汉和马士英的手段赞不绝口。
夸赞了几句,宫中首领太监带着弘光皇帝宫中的几个宫女奉上了点心茶水果品等物。
虽然是正常礼节,但是,其中情形,却是各有不同。
马士英面前摆放的,自然是上好的茶叶和宫中点心,而朱由崧、李守汉这君臣二人面前,则是一杯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热可可。
李守汉端起瓷杯,闻了闻热可可的香气,“臣,谢恩。”与朱由崧的目光交汇,君臣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笑,笑容里满满都是“你懂得的。”可可,是殷雷商锋等人从扶桑之地带来进贡之物,李守汉转而敬奉给了朱由崧。道理么,也简单得很,一来,此物是海外所出,殊为难得。二来,此物富含热量,对于补充体力极为便利。
(什么,你说皇帝又不用有什么体力劳动,也不会踢足球打篮球的,哪有那么大的体力消耗?谁说的?!你看看那几个端着茶水点心上来的弘光寝宫之中的宫女就知道为啥弘光皇帝有那么大的体力消耗了!)
这几个弘光皇帝寝宫之中的近侍宫女,却是与众不同。皮肤颜色从深到浅,但是,身材却是一色的两条笔直的长腿,挺拔的脊背,腰肢有力。按照《洞玄子》等文化精髓所说,这样身材的女人,都是床上至宝。换言之,这几个黑人女奴,都是来自东非的肯尼亚、北非的阿拉伯地区,随便一个拉出去都是能当超模的人物,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是床上佳品?所以,弘光皇帝就需要用热可可来补充体力了。这东西简单方便,而且效果还很明显。
弘光皇帝寝宫之中,这样的女人有十多个,有来自天竺的,有来自天方的,也有来自木骨都束等地的。其中,来自木骨都束的占了半数以上。她们是五公子李华宸和麒麟一道悄悄送进宫中的。其中几个女奴,乃是出身于木骨都束千里之外的一位埃米尔家族,那位埃米尔身死国灭之后,他的妻妾女儿都成了敌军的战利品,被奴隶贩子辗转贩卖。其中几个女儿,被李华宸以一杆火铳一个人的高价购得,送回南京进贡给天子。(别说这个价格便宜,很多的女奴还卖不到这个价!这几年叙利亚等处的奴隶价格大家都能看得见。)
说别的皇帝那啥无道,也就顶多说后宫佳丽三千,美人十院之类的。再不就是北地芳脂、南国眉黛的。弘光皇帝却很有时代眼光,不以数量取胜,更不局限于中原之地。他的宫中,什么来自欧罗巴的、来自天方的、来自天竺的,来自朝鲜的、来自木骨都束的宫女,比比皆是。大多数是李华宸和胡旦等人用火铳、丝绸和茶叶、呲铁钢宝刀换来的各国各地美女。对此,朱由崧也有自己的一番言语。
“当年太祖与成祖宫中便有朝鲜与蒙古嫔妃,朕虽不肖,也是愿意追随二祖骥尾。”
对此,被视为“权奸”、“阉党”的李守汉和马士英二人,很是高兴,并且形成了默契。只要这个皇帝能够好好的在宫里待着,不出来和咱们各种捣乱,那他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
于是,马士英贵州家乡的茅台酒,李守汉的各种海外稀奇之物,各色美女,纷纷雪片一般飞来。反正如今从贵州兴义府经广西沿着邕江到广州,进而到南京的商路也算得上畅通无比,皇上想喝点赤水河两岸的烧酒,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至于说各国各色的佳丽,别看入宫时被打扮的花枝招展人五人六的,可是,大多数是在奴隶贩子口中,顶多是一杆火铳换五个人的货色。
如此低廉的成本,便能够换得到皇帝的充分授权,这样的买卖,为啥不干?所以,弘光皇帝朱由崧这个皇帝,当得比他的堂弟朱由检可是舒服多了。外面的事,有首辅马士英和爵帅李守汉二人替他去张罗,他只管在宫里好好的当皇帝就是了。宫中用度,一切比照着神宗万历朝的标准供奉。
君臣三人彼此客套了一番之后,朱由崧忽然向李守汉发问:“大将军,虽然今日廷议不曾说出什么结局来,可是,左良玉那厮的几十万人马,盘踞上游,究竟不是个了局。爵帅有什么章程可以解决此事吗?”
得!朝堂上的事,还是要解决的!
不过,好在李守汉对此也是有所准备。
“陛下,左逆良玉此人,虽然对外号称兵马百万,在臣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土鸡瓦犬尔!”
这话,也就是李守汉这个手握着数十万水陆精兵,坐拥十万里江山的人说出来,在朱由崧和马士英耳中听来,才不那么狂妄。换了别人说出类似的话来,不论是前朝的孙承宗、孙传庭还是已经变成两国重臣的洪承畴,都会被朱由崧和马士英用手里的可可和龙井茶洗脸。
“你凭什么这么说?把左良玉的几十万人马视若无物?”
可是,这是李守汉说的。好像这位爵帅大人,自从出世以来,就没有打过败仗,一路从一个小小的千户所,打到了现在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的地位。几次勤王,都是有大把的战绩可供炫耀。南粤军的战斗力,和对大明朝的忠诚(至少是李守汉对大明朝廷的忠诚)就连一直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的东林诸人都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在狂妄、不读书、不知礼数等方面来指责他。
“卫儒兄,我知道你戎马半生,经验丰富,麾下更是猛士如雨,战将如云。可这左逆之军,如何便是不堪一击之乌合之众?还望细细明示一二。”马士英见皇帝愣了一下,立刻便站出来说出了皇帝内心的疑惑。
“正是!李爱卿!朕与老马都知道,南粤军兵马之强,乃海内诸军之冠。当年你第一次进京万里勤王,一次便斩杀奴贼数千首级,骇得朝中大臣都认为你同那群没出息的家伙一样,杀良冒功、谎报战功。到了辽东大战之时,如果不是鞑子侥幸,只怕早就饮马浑河,收复沈阳了。”
“皇上所言极是!爵帅麾下非但是临清侯爷、郡主殿下等人英勇无敌,便是郡马施琅,也是横扫辽东半岛,杀得东奴小儿闻名不敢夜啼。便是当年的模范旅,从京师打到四川,又从川中打到辽东,各处所向披靡。那模范旅也不过是爵帅部下旁支而已。”
朱由崧、马士英二人,便如同说相声的逗哏与捧哏一样,互相量活、捧场,为得就是将李守汉架起来,从中套出他的实话,你凭什么说那左良玉所部不堪一击?
“哼!二丫当初在塔山,如果不是不幸受了伤,只怕多尔衮兄弟的两白旗当场便被歼灭。能不能收复辽东不敢说,最起码,黄太吉会元气大伤,那样演变下来,今天你朱由崧还能坐在这儿,称孤道寡的吗?”李守汉腹诽了几句,但是,还是很正色的回答朱由崧与马士英的疑问。
“陛下,首辅大人,臣部下兵马虽有精锐之名,然世人不知,世上并无不可战之兵,关键是看这些兵马,平日里如何养,如何训练,如何灌输军纪,配合以何等器械,以多少军饷。”
李守汉自认为自己所说极为朴实,但是,这话听到朱由崧马士英二人耳中,却如同天籁之音一般。
“如爵帅所说,便是这天下兵马,皆可以成为如南粤军一般之精锐?”朱由崧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数的小星星。
“正是!非是微臣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我南粤军与辽东逆贼多次交手,无论是野战,是攻坚,都能战而胜之,此事世人皆知。然奴贼之战力,较之李闯所部不相上下。陛下,”李自成见朱由崧与马士英眼中有一些疑惑闪过,“然奴贼核心骨干兵马不过是数万八旗满洲兵,余者,皆是附逆之八旗蒙古、八旗汉军等辈,入关窃据京师后,又有大批官军地方团练等辈,不知羞耻甘心从贼。李闯之兵马,打这些人便如砍瓜切菜一般。然若是李闯兵马遇到了八旗满洲为核心的清军,凡此等清军,火器多,火炮多,士气强悍,李闯兵马则很难占到便宜。但是,李闯之兵马,若是遇到了左逆良玉之兵,则谈笑间可以破之!”
“若是我大明官军都能如爵帅部下之兵马般精锐,那还惧怕什么左逆的几十万土鸡瓦犬!?”朱由崧也被李守汉的情绪所感染了。双手紧握着拳头,在锦绣靠枕上敲打着。
本来嘛!当初李守汉初入京畿以数千人马便打得两红旗兵马损失惨重,伤亡被俘人数几乎和李守汉的兵力相同。后来,吴标被杨嗣昌等人以高官显爵为诱饵挖了墙角,那也是在四川、在辽东打出了赫赫威名的人物。吴标的模范旅几乎和八旗满洲、蒙古各个精锐部队都交过手,也未曾有过败绩。而李守汉本部兵马,无论是几次勤王战场上,还是在辽西大战的塔山、辽东半岛等处,与两白旗多尔衮兄弟的嫡系兵马展开阵地攻坚战,还是在敌后扫荡清军的各处州县工场,几时有过打败仗一溃千里的情形?
所以,李守汉说出左良玉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犬是有底气有根据的。你的兵马能够以一旅之师打得八旗满洲几个旗损失动辄过万,斩下来的首级以数千颗计算,为啥还要怕对阵李自成军队都是一触即溃的左良玉垃圾军队?要知道,你如果战场上能够对两黄旗、正蓝旗、两白旗这五个八旗满洲战斗力核心组成部分造成上万人马的伤亡,不用你自己去打,只怕黄太吉自己就出来求和了。他自己不出来,八旗满洲贵族也会把他作为求和条件送出来。哪里还要用西红柿煮虾这种不靠谱的暗杀手段来解决左良玉?吃西红柿煮虾能造成砒霜中毒的效果,那得吃几吨西红柿啊?那不就和周星星同学的《九品芝麻官》里的情节异曲同工之妙了?“你用一斤砒霜一斤白糖煮糖水,哪个缺心眼的会这么吃?”左良玉又不是傻子,什么好东西也不会一次吃几吨下去吧?再说了,真要是解决他的部队,大家拉开了阵势,兵马对战,不是更能扬威于四方?不是更能把左良玉这些人的脸皮撕下来踩到尿坑里?
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效果不比西红柿煮虾来得更好些?
“若是我大明官军都如爵帅部下兵马一般,便是光复京师,收复辽东,效仿成祖一般远征沙漠,也并非是不可能的。”朱由崧口中喃喃自语了起来。
好酒,好色,好财货。这是东林党人给他贴上去的标签。可是,这些标签并不能说他朱由崧是个没有雄心壮志的皇帝,相反,正因为他所处的环境和地位,他比任何一个皇帝建功立业的欲望都来得强烈。他要证明给天下人看,他,朱由崧并不是一个得位不正的皇帝,而是天命所归。而且,也可以为他的父王,福王殿下证明,如果当年万历神宗爷能够不被朝中奸党挟持,毅然决然的将帝位传给他的父亲,只怕眼下的大明江山是另外一个景象!
“朕要整军经武,朕要励精图治。朕要有一天,在北京太庙之中祭告祖先,当年万历皇爷的选择是对的!”想到了这里,朱由崧不由得将手指再度握成了一个拳头。
“爵帅,老马,如何才能将我大明官军都变成如爵帅本部兵马一般精锐敢战之师?”
接着刚才的话题,朱由崧很是关心如何能够提高眼下大明经制之师(也就是传统的大明军队,毕竟,南粤军从实际情况上和法理上,都算是李守汉的私人武装。)的战斗力。不要说能够和南粤军一般的战斗力,就算是战斗力水平到了能够打败李自成军队的程度,那么,他的光复北京,收复失地的目标就可以说有了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