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素林府之战(上)
大家昨晚赏月赏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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暹罗东南的交通要地,越过大山,南面便是真腊。山间星罗棋布的散布着很多高棉人和孟人的寨子,在寨子里,时不时的传出一阵阵大象的嘶鸣之声,偶尔会有孩童骑在象背上,在大人的陪伴下去河滨饮水。
王宝的大营,便在山前的平原上扎下。
和以往的大营一样,在营区前面挖掘两道堑壕和散兵坑,一来可以充当防御工事,二来便是排水沟。挖出来的红土,被那些充当苦力的战俘们夯实,筑成五尺高、三尺厚的矮墙。然后在墙上预留出通道,充当出入口。在通道的两侧,筑起了炮垒,六门十二磅炮和八门大佛郎机封锁了冲击大营的可能。
土墙的后面,凤凰营的士兵们监督战俘砍伐来树木立起木栅,在土墙与木栅之间,一道宽八尺,深五尺的壕沟里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竹签。挖掘壕沟的土在木栅后面又夯筑了一道土墙,一门门小佛郎机被安置在墙上的炮位上,在小佛郎机的旁边,整整齐齐的排布着一个个射孔。
大营的正中,凤凰营的营旗、王宝的南路军指挥的大旗在高高的旗杆上飘扬。
此刻,大旗的主人在营前的平原上观察着暹罗军的阵势。
凤凰营的诸位营官和王宝一起,手执黄铜做镜筒的单筒望远镜向对面望去,在望远镜清晰的镜头里,暹罗军的情形一览无余:
暹罗军的阵型排列在平原上,在上午初升的阳光下,如同被染上了一层金红色一般。在步兵方阵前,近百头战象在象奴的照应下一个个进入自己的位置,象背上的竹楼里,隐约可以看到几个火枪手的身影。
为了防御正面和侧面的敌人武器,每一头战象身上都披着巨大的铠甲,长长的象牙上也绑扎着锋利的长刀。几个象奴正在低头为战象解开锁在象腿上的粗大铁链,好让这些庞然大物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能够尽情奔跑肆意杀戮。
战象队列前面,赫然排列着二十二门大炮,炮手们正在紧张的搬运着炮弹和火药,苦力们在军官们的指挥下,费力的调整着火炮的炮口和位置,以便于火炮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杀伤效果。巨大的体力消耗,让苦力们**着的上半身,在这正月的天气里依旧汗水涔涔。
步兵方阵前,军官们骑在矮小的战马上,举着同样的千里眼向这边望来。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
士兵们手持长矛,腰佩细长的缅刀,黧黑色的脸上充满了杀戮**,“杀掉这些明人,他们的辎重、钱财,还有曾经是暹罗属国的真腊,便都是我们的了!”
“暹罗军主要装备有三类武器,长矛,缅刀,火枪,另外便是火炮和战象作为杀手锏。”被汉元商号策反的暹罗驻扎素林府的军官,华人洪差,用手点指着远处的暹罗军队形,一一介绍着情况。
“对面的将领是谁?”营官彭坤数着暹罗军的旗帜,询问着洪差。
“彭大人,暹罗军的主将,如果我没有看错旗帜的话,应该是窝罗翁,此人是暹罗颂昙王驾前的宠臣加权臣,为人最是奸狡贪婪,此番他统率这五万暹罗兵、战象百余头,四五千匹战马前来,无疑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在窝罗翁旗阵的左侧,那一个小阵型,是在大城的倭人义勇队,此辈皆为倭人在暹罗谋生之人,善用火器、长刀,据闻都是国内战败的武士,为了避祸远来暹罗谋生经商。按照他们的编制,从旗帜上看应该是一备,六百人上下。为首的,便是倭人在大城的头面人物,津田又左卫门、山田长政两个。津田是倭人中在暹罗颂昙王面前的通事,也是倭人在暹罗朝廷中官做的最大的。山田,则是倭人义勇的首领,最是能战。”
“火炮是在大城的荷兰人、葡萄牙人帮助铸造的,火枪兵也是葡萄牙人一手操练出来的,前些年,黑王子便是依靠着战象、火器将缅军打败,这些年,暹罗也是偃武修文,武力废弛。荷兰人又同葡萄牙人明争暗斗,故而,此番窝罗翁引兵前来,荷兰人百般推辞,而葡萄牙人,因与将军在广南国有旧仇,故而倾巢而来。指挥大人请看,窝罗翁旗阵右侧,便是葡萄牙兵的方阵,此辈善于用长矛、用火器。”
“暹罗军每战,必先以火炮轰击敌阵,而后战象突击,待敌阵混乱、奔溃之时,火枪兵上前以火枪攒射,而刀枪兵随后杀上前。如果敌军也有战象的话,便是战象互相厮杀,火枪手上前。”
听完了暹罗军惯用的战术,王宝笑了起来,“咱们这大半年,除了对付那些野人寨子,还有真腊的豆腐兵,真正的硬仗几乎没有打过,只顾的行军了,大家今日便放开手脚,大杀一场,也省的近卫营、水师的那些家伙笑话咱们凤凰营只会行军发财,不能打硬仗!”
自从在顺化城下王宝领受了任务,挥师征讨真腊以来,几乎所到之处,真腊地方守军一触即溃,抓到了俘虏和献城投降的官员了解才得知,这些年,真腊一直是处于被暹罗、被阮家轮番虐待的地步,官员、士卒早就习惯了秦来降秦楚来降楚的日子,拼死抵抗?对不起,凭什么?!
这样的攻势一直延续到了金边城下。(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金边是一座古都,全国最大的城市。它位于四臂湾西岸,四臂湾是上湄公河、下湄公河、洞里萨河和巴沙河汇合处,这四条河流在这里汇聚成一片宽广的水面,又像四支巨大的手臂伸向远方。柬埔寨人称这片水面为“四面河”,当地华侨给它起了一个形象的名字叫“四臂湾”。当时华侨称之为“金奔”,在广东话里,“奔”和“边”发音十分接近,久而久之,金奔在华语中演变成“金边”,一直沿用至今。
原本以为在金边城下,可以大干一场,不料想,远远地就看到了在海湾上停泊着南中水师的舰队,为首的一条船头上赫然一个黄金白银铸成的虎头,正是张小虎的水师玄武营前营。
张小虎给王宝带来了补给的弹药和一千新兵,两个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家伙,便水陆并进,一举攻克金边,可怜真腊王室,连金银细软都来不及收拾,便被凤凰营的士兵俘获,被张小虎以礼相待的送到河静去叩见李守汉去了。
真腊人称富贵真腊,王城中的殿堂庙宇,往往都是饰以金璧,铺银为砖。最是奢华不过。且又有“妇女易得,屋室易办,器用易足,买卖易为”的说法,入城不到两天,军营中便是妇女出入,士兵酗酒,军纪隐然有废弛迹象。
这样可不行!看着那些不久前还是悍勇无匹的小伙子,转眼间成了脂粉堆里打滚的英雄,王宝和张小虎当机立断,引兵退出金边,派人北上请守汉派人前来接管此地,王宝引兵西去,扫荡真腊各地。
几场小规模战斗下来,大大小小的寨子被拔掉了十几个,凤凰营的战士也恢复到了攻克金边之前的状态。但是,在继续作战过程中,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很多苗人村寨,得知眼前的这支明国大军的主将是苗家人,军官、士卒中也有很多的苗家人,立刻前来投军,要求在军前出力报效,只要能够将我们一起纳入凤凰营即可。
提出同样要求的,还有诸如景颇人等等。理由也是竟然一样,“你们营中,有我景颇人(佤人等等)如何我等不能从军?如何我们便要两样对待?”
这该如何是好?
留下,最简单不过,而且,对于征讨地方也有大用场。但是,军饷、武器从何而来?不留,一来兵力不足,二来伤了同族的心。
“南征路上,有愿意归附者,可编为外营,所需武器军饷,暂行在缴获中开支。待经过检验,确有战功后,再行正式编练为军。”得到了守汉的允准,王宝便大胆的收容使用这些部族兵以壮声势。
“敌军约有凤凰营之兵万余人,中央数千人,应为敌将王宝所部,左右两翼之兵,阵型混乱,旗号繁杂,刀枪器械不一,应为王宝沿途收容的降兵。”窝罗翁从望远镜里细细的端详着王宝的军阵。
比较暹罗军的阵容,南中军的阵型规模就没有那么大的气势,原因很简单,没有那么多的大象。在军阵的前沿,是大大小小的四十多门火炮,大佛郎机二十四门,十二磅炮六门,八磅炮十四门。这些火炮,连同营地里的火炮,是将士们连拖带拽的从顺化城下一路拖曳到此,路上不知道累死了多少水牛。
炮队后面,是一辆辆的车,车上只有木架,木架旁似乎隐约可以看到几个绞盘模样的东西,车后面,是一个个的木箱,不晓得里面装着什么。
王宝本人和一群军官乘马在自己的军阵前,身后的阵容很是令山田长政惊讶,并不是他印象里明军习惯的三叠阵,也不是在暹罗,在广南国见过的所谓西班牙方阵,而是另外一种阵型。
军阵的正面,是几排铁炮手,肩并肩的站立在那里,从南到北约有千余人,如果是三列的话,便是有四千上下的铁炮手。在铁炮手队列的尽头,便是一列列的刀盾兵,由西向东纵向排列,战士们手中的长刀,在阳光下闪动着锐利的光芒。
刀盾兵的身旁,也就是阵型的最外层,是四列长枪兵,每个长枪手,俱都是身着铠甲,头顶八瓣帽儿铁尖盔,手执被人称为丧门枪,被倭人称为最强三间枪的长矛。看看对面的铠甲,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包铁铠甲,外面的阵羽织,山田长政突然觉得,似乎这一仗,不那么轻松。“但愿这些明人,和祖先们说的一样,外面好看,内心懦弱。”
“不过如此!”窝罗翁信心百倍,“只需打垮王宝本部数千人,其余的部族兵,便是一哄而散。”在镜头中,左右两翼的凤凰营外营兵,虽然也是以百人为一队,但是无论从军容、纪律都无法同凤凰营相比。
旗号摆动,一名通事跃马而出,“请明国将军出来搭话!”
彭坤看了一眼王宝,王宝点头示意,他双腿一夹,胯下的那匹小滇马不紧不慢的向前跑去。
几句场面话,无非是为何犯我疆界,我天朝大军,以正讨逆,汝等不知死活,妄图螳臂当车,抗拒天兵。
说完之后,各自回归本队,准备作战。
“我军,凤凰营各部向前九步。彭坤,洪差,你二人各带一哨火枪兵,分别前往左右两翼弹压。命令他们,原地不得妄动,闻令出击,有敢妄动者,斩!”
随着王宝的一声声命令,司号官吹响了铜号,挥动旗帜,军阵中间的凤凰营整齐的向前迈动步伐,形成了略略突出的格局。从凤凰营中分出的两哨火枪兵,则是在彭坤、洪差的带领下,分别往左右两翼传令。
“开炮!”窝罗翁令旗摆动,炮手们在葡萄牙军官、军士的指挥下,紧张的装填、瞄准。
“轰!”一发炮弹发射出来。直直的冲向凤凰营的军阵。
一声闷响,炮弹击中了一名士兵,那士兵随声而倒地,头颅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炮弹去势稍缓掠过了两列火枪手,飞到了军阵后面在空地上弹跳了几下滚到一旁去了。
轰轰轰!方才那一发炮弹显然是试射,重头戏开唱了。二十二门炮在葡萄牙军官的指挥下,分为两组,一组开炮,一组装填,炮火连绵不绝。
每一波次十几枚炮弹落到阵型之中,连续的两个波次,造成了十几个凤凰营士兵阵亡,三十多个士兵受伤,其中约有半数以上会残疾。
“果然是强军!”对面倭人义勇队的智慧山田长政死死地盯着炮弹的去处,“居然挨了四十多炮,阵型不乱,不喊不燥。”他回头看看自己的部下,虽然倭人俗称强悍,在暹罗也曾经创下不到三百人便企图发动宫廷政变的记录,但是,自忖不敢面对如此的炮火打击。
两轮炮火过后,对面的炮声开始稀疏下来,炮手们命令苦力从后方提来清水为炙热的炮筒降温。一桶桶的清水泼洒在青铜炮上,发出一阵阵刺刺的响声,清水转瞬间变成了热气飞到空中。
“命令象兵冲上去!”
随着窝罗翁的命令被一级级传递,战象们开始在象奴的驱使下一点一点向前移动,越过炮队阵地后,大象们开始加速,竹楼里的战兵也开始为火枪装填火药、弹丸,将长矛放在最为顺手的位置上,准备在马上就要到来的战斗中大肆屠戮一番。
大地的地面在几百条粗壮的象腿密集的频率敲击下,仿佛开始震颤起来,战象们又不时的发出令人恐怖的嘶鸣之声,仿佛修罗地狱就在眼前。
“又是这一套!”王宝放下单筒望远镜,轻蔑的哼了一声。“阮家是如此,暹罗军也是如此,便没有点新鲜的吗?”
“大人,我们是不是开炮拦截?!”
“打旗号!开炮!”
司号官挥动着手中的令旗,炮队的阵地上立刻发出一阵阵轰鸣,十二磅的大炮率先开口发言,用最为热烈的语言去欢迎这些庞然大物。
“回头可以还给叶少宁象牙了。”王宝看着空气中炮弹划过时留下的轨迹,口中不由得有些得意。“我还得加上利息!”
在距离不到二里的射程内,正是十二磅炮最为强悍的杀伤范围,几头正面被击中的战象顷刻间倒地,身上披着的铠甲被炮弹击穿,甲叶子成为了谋杀的共犯。
两枚炮弹击中了两头大象的象腿,战象顿时发出悲鸣,侧倒在地,竹楼里的战士也是狼狈万分的倒在地上,正要从地上爬起,迎面又一头战象低头冲上,两名火枪手登时被战象踩得血肉模糊。
如此血肉横飞人命如草芥的场景,早就看得左右两翼的外营部族兵一个个心惊胆战,原来,打仗同打冤家是完全不同的!
十二磅炮的轰击令战象的冲击势头稍稍一滞,也只是一滞而已,在带队军官的喝令之下,战象们稍稍调整了队形,拉开间距,排成两列向前继续冲去。
“大人!”看到炮队拼命的发射炮弹,但是,起到的功效却是不甚理想,眼见得战象的前锋距离炮队不过百余步,一名军官脸色都变了,“不如我带人上去冲杀一番吧!把炮队的兄弟们接应下来!”
“不!”王宝一声虎吼,“火箭!上油箭!给老子瞄准战象,射!”
在窝罗翁眼中,那些车上类似绞盘的东西,充当着高低机和方向机的作用,在操作手猛力的摇动下,火箭的发射架准备完毕,一枚枚火箭被从木箱子里取出来,迅速的装填到位。
这几年,随着稻田养鱼等技术的不断推广,在守汉的地盘上,鱼越来越不值钱,鱼油便大量的出现了。起初,太平洞兵工厂的人们想利用鱼油制成油坛,用来纵火焚烧。但是,当设计想法被守汉得知后,他奇怪的问,为什么不将鱼油熬煮,将里面的苯提炼出来?再加到猛火油或者轻油中,让这些油成为半固态的。这样,以前大家一直叫苦的油火箭在运输过程中发生渗漏的情况也就不存在了。
苯是什么,大家不得而知,但是,听将军的总是不错的。何况,用鱼油制造油坛等燃烧物,则是在五代时期就很成熟的技术了。
于是,有点象人类排泄物的半固态猛火油火箭,便应运而生了。装油量和威力都大大增加了。
“点火!发射!”
一枚枚火箭发出一阵阵的怪叫声,划过天际,从炮队阵地上飞过,吓得炮队的兄弟们比面对战象的冲击还要恐惧。“娘的!是哪个家伙在老子们背后用这个?想要害死老子们啊!”
火箭发射的密集程度,显然远非火炮所能比拟,第一轮火箭发射后,在战象冲击的道路前,便形成了一道火墙,若干堆的小火连接成了一道火墙,在地上熊熊燃烧。战象们猛地收住了脚步,它们试图要搞清楚这些跳动的火焰是从哪里来的。
“嗖嗖嗖!”第二轮的发射接踵而至,这一轮发射,目标便是战象的队形。几枚火箭更是落到了战象背负的竹楼上,顿时燃起了大火,竹楼里的战士们来不及逃跑,便被油火箭击中,发出一阵阵如同厉鬼一般的惨叫。背上发生的变故自然影响了战象的心情和战斗的勇气,几头背上燃起大火的战象开始左冲右突,试图摔掉背上的危险,不停地与周围的大象战友们发生碰撞,冲击,战象上的战士们开始慌了,他们试图驾驭住战象,让它们先暂时离开这烈火炼狱。
“大佛郎机!换霰弹!”趁你病要你命,指挥炮队的军官显然不是一个充满爱心的动物保护主义者,做不到到高速路上拦阻运输犬类动物的事情来。
炮手们迅速将装填着八枚比核桃略小一些的霰弹子铳装填,“开火!”
一百九十二枚霰弹,在火药的帮助下,迅速的扑向百步之外,正在烈火中挣扎的战象,噗噗声不绝,一阵阵的闷响,大约不到二成的霰弹穿透了披甲,钻进了战象的身体。
几头战象吃疼不过,竟然一声狂暴的嘶鸣之后,人立起来,两条粗大的前腿落下后,将几名从象背上逃下来,正在庆幸的士兵当即拍成肉饼。
当炮手们还没有来得及将子铳取出,更换新的子铳,第三轮的油火箭成为拍死战象最后一丝意志的凶手。
火箭还在空中沿着自己认定的轨迹向前飞行,战象们已经从复杂的战场诸多的声音中敏捷的分辨出这最要命的声音。
在头象的带领下,所有的战象一个狂吼,转身逃向出发的地方,他们认为那里是最安全的。
“火候够了!”
王宝的令旗摆动,三列火枪兵,肩背火枪齐步向前。
“派人通知左右两翼,待命出击!”
战象们继续疯狂的向本阵逃去,转眼间,已经逃过了炮队阵地,大象们还是很清楚,这些巨大的筒子是会喷射出火焰和可以致人死地,哦,不,致象死地的大铁球,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擦着炮队阵地的边缘,战象们向本阵奔来。
“快!队形散开!给这些家伙让路!”看着迎面奔来的庞然大物,听着竹楼里的士兵发出的不像人声的惨叫,窝罗翁也是心惊胆战。几头战象背上的竹楼已经倾斜在一旁,士兵们在高速狂奔的战象身上哭喊着,几个士兵甚至被甩出了竹楼,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象背上的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不住的发出凄厉的求救声。他们的同伴,被甩到地上的后果,他们都看到了,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一堆血水,一摊烂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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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素林府之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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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起落之间,战象已经冲进了刚刚开始疏散的队伍之中,顿时,**冲撞发出的一阵阵闷响,人的骨骼被踩碎发出的声音,人在濒死之时发出的哀鸣之声,不绝于耳。
几十头战象带着满身的血肉碎块,战甲的边缘还在向下滴着鲜血,巨大的长牙上挑着几个还在求救呼喊叫疼的士兵,穿透了暹罗军的阵型,向背后的大本营素林府城逃去。
“快!快!重新列阵!”
窝罗翁顾不得检点死伤人数,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他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炮火不慌不忙的发射,一颗颗炮弹飞向了自家的炮阵地上。
那些用来横行暹罗、震慑野蛮人、为暹罗带来无数利益和荣光的大炮,在南中军的炮火中如同玩具一般,被那些横冲直撞的炮弹撞起,飞到半空中。
面对着密集的炮弹,青铜铸就的火炮尚且如此,那些炮手的血肉之躯便更加脆弱。实心弹里夹杂着更小的霰弹,一枚枚大小同花生米仿佛的霰弹,对付没有披甲的炮手,似乎没有任何难度,转眼间,上百个炮手便发现身上多出了几个孔洞,随即倒地不起。
“我的炮!”窝罗翁心里如同刀割油烹一般,这些炮和炮手都是花费重金铸造、并聘请西洋教头训练出来的。扫荡蛮人村寨、镇压造反部族,都堪称利器。如今,却在南中军的炮火反击下,一轮炮火便损失殆尽。
这个仗,不好打!
山田长政倒是没有关心炮队的死活,他只是死死地盯住了对面的那些步兵。
作为一个浪人团体的首领,山田从小便听多了前辈们关于海对面那个国家军队的传说。有的说,那支军队军纪不动如山,攻则如霹雳闪电,动于九天;战则拼死向前,虽金银满地,目不稍瞬。也有人说,对面的军队不堪一击,只是仗的人多势众,才能作战。如果单打独斗,则一个武士可以完败数十个明国士兵。
可是,眼前这支似乎还不是那么纯粹的明**队却有如此的气势。
每一个人的步伐都同整个队伍的步伐一致,如同一道移动的城墙,缓慢而又整齐的压了过来。正面的铁炮手们,左手压在腰间的皮带上,防止上面的子药盒子胡乱动。右手则是随着步伐整齐的摆动着,千百人的手臂一同摆动,煞是整齐好看。
仿佛这些人的步伐被一个个看不到的线绳牵引一般,步伐整齐,摆臂一致,连铁炮都是一律的斜背在身后,枪口在左肩肩头隐约看得见。
“是魔法?是妖术?”没有什么战阵经验的津田低声惊呼。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是倭人最熟悉的戚家军,号称部伍最为严整,也要行走十几、二十步便要调整步伐,而眼前这支军队,却在单调的铜哨声中缓缓的压了过来,如同洪水烈火一般。
渐渐地,洪水的队伍行进到了炮队阵地的边缘。
南中军的队伍越过了自家的炮兵阵地,将炮兵的兄弟们严严实实的包裹阵型中间。一声铜号声嘹亮,所有的人止住了脚步。
“预备用枪!”队伍里,营官、哨官、队长、甲长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将长官的命令传下去。
“哗啦!”
“哗啦!”
响声不断,长枪兵将靠在右肩上的长矛取下,火枪兵们将斜背在身后的火枪转到身前,将各自的武器立在眼前。
“火枪手!拔掉枪头帽!装填子药!”
火枪手们开始向枪内填充火药,用通条捣实,然后将弹丸放入,再轻轻的捣一下,确定弹丸已经同火药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大人,我们怎么办?”一个刚刚弹压完快要崩溃士兵的军官,凑到窝罗翁马前请教方略。“再不下决心,士兵们就要垮了!”
看着对面正在整理武器的南中军,窝罗翁咬咬牙,“让这些该死的奴才冲上去!同眼前这群明狗搅在一起!我就不信,明人炮火犀利猛烈,刀剑拼杀,血肉相搏,还是我们强!”
很快,在军官们的喝骂和皮鞭之下,暹罗军的队伍开始缓缓的向前移动,朝着对面南中军的队列前进,渐渐地,步伐开始加快,从正常步速变成了快走,从快走变成了小跑,从小跑变成了跑步。“快!冲上去!冲上去,他们的火炮和火枪便没有用了。”
勒马站在三排火枪手身后五六步远的王宝,冷冷的看着对面冲过来的人群。“蠢货!”他从牙缝里迸出了两个字给对面的敌手。
“准备射击!”
第一列的火枪手闻令立刻取捷径右脚向后迈出,蹲姿举起手中的火枪。一名伍长低声的告诫身边的火枪手,“没事,照着训练时一样打就是了。”
在他们身后的两排火枪手们,同样是举起手中的枪瞄准,等待着命令。
看着手执刀枪的暹罗兵越跑越快,越来越近,队形已然开始出现了混乱,他们脸上的五官清晰的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手上因为过于用力而暴起的青筋已经隐约可见。
“敌人距我七十步!”
“正是火枪的最佳射程,开火吧!”
王宝淡淡的命令着。
负责第一轮火枪手的军官兴奋的将手中的长刀猛力向下挥动,“开火!”
“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在人们耳边炸响。
第一排火枪兵射击结束后,原地站立,清理枪膛,重新装填火药、弹丸。
在排面指挥官的口令中,第二排火枪兵上前,在暹罗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瞄准几十步以外的暹罗兵,又一次的扣动了扳机。
两次的射击,让暹罗军的冲锋势头略略停滞了一下,但也只是停滞了一下而已,少顷,在军官们的呐喊和皮鞭之下,士兵们再一次挥动着缅刀长矛向前向前扑来。
“传令下去,一波停歇,一波冲上,一波预备,务必要让这些明人知道我大暹罗军队的厉害!”端坐在象背上的窝罗翁用单筒望远镜观察了前面的战事后,略带着些冷酷的吩咐着。
“王宝所部精锐全在中军,让进攻的部队,务必想办法引诱他的中军出击,而后左右两翼突击,击溃他的那些杂兵。令溃兵冲击他的主阵!”
说话间,第三排的火枪手也已经射击完毕,整个王宝的中军军阵,因为采取徐进射击的战术,已然同左右两翼相比,突出了约有十余步,形成了一个突出部。
一片火药发射后形成的白色烟雾,弥漫在火枪兵的上方,阻碍了射界视线。
最前排的火枪手们顾不得检查战果,急忙站在原地为自己的火枪清膛、上子药。
“不错,三排枪过去,至少暹罗兵死伤了三四百多人。”看着前沿的战绩,王宝表示比较满意。
“大人,据细作说,暹罗兵善于肉搏,善用火器,我看,在这南中地面,敢在我军面前说善于此道的,便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王宝的近卫队队官黄一山也在一旁凑趣。
“你,不好,马屁的拍。”另一个队官,一个傣族小伙子炎龙,用不太流利的汉话打击着黄一山。
“诶!暹罗人的战象是他们的杀手锏,这样厉害的武器都不能在我们面前走上一个回合,区区的暹罗军又算得了什么?”
“细龟,”炎龙明显有些说不过黄一山,他叫着黄一山的外号,“对面的暹罗军,有,五十个一千那么多人,还有三四千匹马,我们,就是去捉,也是要费些力气,何况,他们,是人?!”
几个人正在斗嘴,远处的暹罗军又一次的怪叫着冲了上来,这一次,比较前三次的规模都大了许多。
奔跑的人群之中,大大小小的认旗有数十面之多,旗下,身披着战甲的军官们在马上挥舞着战刀,大声吆喝着什么,想来无非是用重赏鼓励士气之类的话。看得出了,这一次,暹罗军是下了本钱了。
“命令我军左右两侧的长矛手、刀盾兵上前,长矛兵在前,刀盾兵在后,护住火枪手。”放下手里的千里眼,王宝命令司号长。
三阵铜号响亮,两面旗帜摇动。
在火枪手两翼列队严正等候命令多时的长矛兵刀盾兵,迅速而又整齐的向前奔跑,百余步的间距,不过十几个呼吸之间便赶到了。人们迅速的将队伍列在整个军阵的前方,这样,从三面将军阵包裹起来。
“预备!”
“杀!”
一声整齐的呐喊,站在最前面的长矛手们将肩头的长矛取下,斜斜的举向前方,刹那间,整个军阵的三面仿佛一只巨大的豪猪,展开了尖利的毛刺。在他们身后,第二轮、第三轮的长矛手,则是将长矛持在手中,随时准备刺出。
长矛兵之后的刀盾兵们,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所有的人在队官的命令下,将盾牌放在地上,右手持刀坐在盾牌上休息,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转眼之间,暹罗军已经冲到了南中军阵前,暹罗兵猩红的嘴唇,狰狞的面貌,已经可以看到清清楚楚,站在第一列的长矛手,似乎还可以闻得到一阵阵鱼腥味道和槟榔的味道。
“杀!”正面的长矛手们挺矛杀去,顿时间,丧门枪的威力又一次的得到了验证。
“噗!”
“噗!”
“噗!”
暹罗兵身上那简陋的铠甲,根本不足以抵御三棱枪尖的冲刺,血花纷飞中,惨叫声连绵不断。丧门枪的枪尖刺入体内,穿过肌肉组织,使得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最前列的二百余个暹罗兵在转眼之间便倒下了将近一半。
然后,暹罗兵手中的长矛、缅刀等武器也给南中军添了不少伤亡,蛮悍的士兵在长矛刺入身体的那一瞬间,也将手中的缅刀向对面的长矛手刺去,达到以命换命,我死你也死的目的。
几个身手不错的暹罗兵,挥舞着手中锋利的缅刀,在几杆丧门枪的攒刺中格击招架,为首的一个留着短短的发髻的小军官,用手中细长的缅刀磕开一支刺向前胸的丧门枪,腰肢很是灵活的一闪,顺着丧门枪刺来的方向挥刀揉身而上!
那长矛手眼见得一张狞笑着的脸,在自己面前迅速放大,紧接着,便是一阵寒风扑来,“完了!”他下意识的将双目一闭,“死了!反正老子也杀了不少人,田地也够吃了!”
那暹罗军头目,一击得手,迅速寻找下一个目标,挥刀直奔侧面的长矛手,以期为后面的人打开一个口子,用手中的长刀,在丧门枪的死角之内,展开一场淋漓尽致的快意屠杀。
“杀!”侧后方,一声低吼,一根丧门枪带着风声狠狠的刺了过来,那暹罗兵头目,用猩红的舌头舔舔嘴唇,又一次的故伎重演,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动手中缅刀猛力向枪尖砍去,随着这一刀的去势,整个身体也随着刀锋旋转。
“好刀法!”
远处观阵的倭人义勇头目山田长政,不由得由衷赞叹,“此人虽是暹罗蛮夷,但是刀法中却有我扶桑剑法的精要,难道说与我扶桑有些渊源?待到此战后,少不得要与此人攀谈一二。”
且不说那山田在脑子里起了结交此人的意思,单说此人。眼见得又要一击得手,那头目不由得裂开大嘴笑了起来。“大人有交代,斩杀了明**兵,身上的盔甲衣服财物都归本兵所有。我杀了两个了,这个。。。。”
正在胡思乱想中,眼角的余光中,一支闪着寒光的枪尖,正在他前进的道路上高速行驶。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两个高速前进的物体在一条线路上相遇,会是什么结果。
“噗!”
一声闷响,丧门枪的枪尖透体而出,鲜血在身体的两侧大量喷洒而出,有侧面上来的长矛手,恨此人杀戮同袍,两三根丧门枪纷份刺进他的身体,几个人合力,一声“去!”硬生生的的将一具尸体从阵中抛掷而出!
很快的,长矛手的队列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做了一点调整,第一列长矛手保持原位不动,第二列位于第一列长矛手的侧后方。第三列的长矛手则是正对着第一列的背影。这样一来,无论暹罗兵如何突进,始终要面对着两三支丧门枪的夹击;在这样的夹击下,能够突破阵列的,几乎不可能是人类。
很快,暹罗兵的长枪兵也冲击到了阵前,双方开始用长枪对刺。除去长枪的枪杆长度,枪头的形制之外,这种对刺便是毫无技术含量,如果说有,便是枪手出枪的速度和耐力,可以确保他的生存。
双方的枪手都在咬牙坚持着,手中的长枪不停地送出,刺入人体,略微旋转一下,拔出,再一次的送出。有许多的枪手在没有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中便被人刺中倒地不起。
相对而言,南中军的九转钢制铠甲要比暹罗兵的强上数倍,里面又是一层竹甲。两层甲胄护体即便是被刺中,也是受伤不重,而暹罗兵就不同了,本身的枪杆就比南中军手中的丧门枪略显短小,身上简单的铠甲被丧门枪的三棱枪尖刺穿后,几乎都是透体而过。
南中军阵中一通鼓尚未敲完,暹罗兵便已是一声发喊,丢下手里的刀枪旗帜转身向来的路上逃去。
“快追啊!你怎地不追上来?”在巨大的战象背上的窝罗翁,眼见得自家军兵逃回,南中军却没有追杀的迹象,不由得有几分着急。
在他的战象身后,两个庞大的暹罗军阵型,已然等候多时,只待南中军发起冲击后,便从两侧发起攻击,将王宝的本阵同两翼的部族兵分割开来,就算不能一举歼灭,也要击溃这支嚣张的明**队。
但是,当溃散的暹罗军队逃出百余步,却没有看到南中军衔尾追杀的部队,只是看到有人在方才交战的战场收拾着战死者的遗体,救治着受伤的士兵,丝毫没有追杀的意思。
“再冲上去!”
这一次,窝罗翁不再保留预备队,他将两部预备在王宝出击后左右夹击的部队一股脑全部投入到了冲击的队伍里。“一定要破开敌人阵型!”所有的军官脑子里都是这道命令。
方才,窝罗翁以作战不力,临阵溃退的罪名斩杀了三十名军官,并将首级巡示各营。
“拿枪来!”王宝伸手示意,旁边的护卫急忙递过他平素用惯了的那柄丧门枪,王宝在手中挥动几下枪杆,呼呼声在人们的耳边掠过。
“黄一山,炎龙。”
“标下在!”
“你们两个平日里总是吹嘘自己是这凤凰营中骑术最佳之人,今日,我便给你二人一个展示本事的机会。一会儿,我这里号炮响起,你二人便各领一百人乘马。各自携带旗帜,只管向暹罗兵后方冲去,待到了其阵营后方,便大肆鼓噪,只管高喊‘我大军已经将尔等包围,弃械跪地者免死!’‘同是明国人,自己人不杀自己人!’办成此事,我便上书将军,在凤凰营中编练马队,你二人便是马队营官!”
炎龙、黄一山满脸喜色,各自领命挑选人马不提。
王宝从战马上翻身跳下,整理了一下铠甲,将身上披着的青黑色披风脱下,免得耽误了稍后的搏杀。
在冲击的队列里,倭人义勇的十字架旗帜在一众佛菩萨的旗帜中显得分外耀眼。旗下,津田又左卫门显得有些紧张,“山田君,我们当真要去与明人拼命?”
“当然,不拼命,怎么显得我等的价值?”
手中握着家传宝剑的山田长政,头也不回的闷声回答了津田一句。
倭国义勇的铁炮手和葡萄牙人的火枪兵、暹罗军中的火枪手一样,被集中到了队伍的正前方,窝罗翁准备效仿南中军的战术,用火枪大量杀伤敌军之后,鼓舞一下低迷的士气,再让使用冷兵器的部队冲上去。
很快,双方的队伍接近了。
很是令窝罗翁奇怪,在他所有的火枪手还远在百余步外,南中军的火枪手们便开始放枪,虽然只是十几、二十几个人,却也让神经高度紧张的暹罗军火枪手们跟着放枪,引发了葡萄牙人、日本人的大为光火。
“妈的,不会用火器就不要用!”
窝罗翁做了一个让他后悔不迭的部署调整。
“火枪兵退后,长矛兵、刀盾兵向前!一个波次一个波次的不停冲击,直到击溃、击穿明**阵为止!”
也许是王宝的部队到了再而衰、三而竭的地步,竟然长枪兵在暹罗军长枪兵的攻击下,开始缓缓的后退,虽然还是整齐有序,但是,退却却是很明显的。
渐渐地,在整个南中军军阵中,略微突出的王宝本阵,开始向后退去,逐渐的与相邻的两翼部族兵阵营平齐,并且,本阵也开始有一个整齐的方阵,缓缓的变成内凹的阵型,并且越来越明显。
两翼的那些新投顺南中军的部族兵,禁不住这样的恐怖局面,不由得有些哗然,但是,在彭坤和洪差的强力弹压下,斩了十几颗人头在那里,整个阵营又恢复了稳定。
不过,窝罗翁此刻倒也顾不得这些衣甲混乱,器械不齐的杂兵,他只是一鼓作气的击穿王宝的本阵,然后,聚而歼之!
渐渐地,王宝的阵型在暹罗军的压力之下,开始变成了一个弯月形,约有三四千暹罗军的精锐在凤凰营的阵前奋力拼杀着,眼睛里喷射着屠杀的**,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的战友,哪怕是刚刚为自己挡出了对面刺来的那一支丧门枪,后面的暹罗兵也会利用这短暂的一瞬,奋力刺出一枪,杀死对面的南中军士兵。
所有的士兵都死死的盯住了眼前的敌人,浑然忘却了两翼。此刻,暹罗军的突击部队,已经被凤凰营呈半月形包围。
被几个护卫死死拦住的王宝悻悻的将长枪插在地上,跳上马背,向南北两个方向望去,在喊杀声的掩护下,南北两侧凤凰营的四千火枪手和二十几门大佛郎机已经运动到位。
“发号令!开始杀猪!”
让暹罗人恐怖的景象爆发了!
在他们正在欢庆,马上就要击穿凤凰营那似乎越来越不堪重负的阵型的时刻,在进攻部队的两侧,突然响起了震天介的枪炮声。
大佛郎机全部换装霰弹,比大拇指略小一些的霰弹,一个子铳里装三十枚,一炮响起,完全可以击穿整个暹罗军进攻的队形。
在半月形包围圈的两个顶端,各有四门大佛郎机,和四百名火枪手,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扎紧口袋口!”
第一声炮,是从南段响起,八门大佛郎机发射的几百枚弹丸形成的金属流,如同巨大的铁扫帚,将正在奋勇前进的暹罗士兵扫倒在地。进攻的队形迅速混乱起来,士兵们本能的开始向北侧跑去,试图离那些要命的弹丸远一些。
但是,当人们刚刚猬集到北侧的时候,北侧的炮火也响了起来。
在佛郎机更换子铳的间歇,火枪手们则是在甲长和队官的指挥下,开始打靶活动。
“好好地打!难得有这样的实际打靶训练机会!”一名甲长指挥自己的部下对着试图冲击佛郎机炮的十几名暹罗兵打出一个漂亮的齐射后,美滋滋的训斥着手下们。
“主啊!难道你抛弃了你的信徒了吗?”一名葡萄牙军官恐惧的看着不远处的屠杀,不住的在胸前画着十字,火枪被他扔在了他的脚下。
“明军!明军!”
“天哪!天兵!”
人们还没有从火器屠杀的惊愕中苏醒过来,后面又传来一阵阵的惊呼,整个暹罗军的军阵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数百面明军的红色旗帜,上面一只翱翔天际的凤凰在炮火硝烟中骄傲的看着眼前这群惶惶恐惧的人。
密集火力杀伤的效果摧毁的是暹罗人的身体,而且只是一部分人的身体,但是,虽然佛郎机炮只打了三个子铳,火枪手们每一个人至多打了四发,却已经让暹罗人陷入了崩溃的边缘,来自背后的危险,则是令暹罗军精神彻底垮掉的最后一击。
逃!离这些可怕的家伙越远越好!
“就这样完了?”窝罗翁在象背上有些痴呆,有些恐惧,在他的高度上,从佛郎机刚刚出现在进攻部队的侧后,他就意识到战局不妙,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等他做出调整,南中军便已经开始了大屠杀。
一直在担任预备队和侧翼警戒任务的刀盾兵们,终于得到了一个施展的机会,一个个右手挥动着四尺长的绝户刀,左手举着硬木包铁皮的盾牌,从南中军的两翼向暹罗军杀来。如同一头饥饿的野兽,转眼间便吞噬了几百暹罗军。
“大人,请大人上马!暂时回素林府城,从长计议!”一名亲将示意象奴命令大象跪倒,挥手命人牵过马来,“请大人上马!”
但是,此刻再走,还能够走得脱吗?
“大人有令!斩首一级者,赏竹牌一个!斩首三级者,立刻编入大营新兵队!杀!”两翼的部族兵,在彭坤和洪差的鼓动和指挥下,如同一股末世的洪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守汉自起兵之日起,便在南中军中规定,斩首一级赏银一两,如今更是涨到了斩首一级,赏银十两。但是,随着地盘的扩大和各个工场的投入生产,这个规定也悄悄的发生了变化。
最起码,在率师远征的凤凰营中,这个规定便成了斩首一级,依旧赏银十两,或者是代表赏赐十两银子的竹牌一枚,凭借这个竹牌,可以在随军商队中购买相当于一两银子的货色:铁锅、布匹、绸缎、盐、糖、刀斧等等不一而足。这样的赏格,在部族兵中顿时一片哗然。
“杀!”
“弃械跪地者不杀!”
“明国血脉者不杀!”
喊杀声与不杀声在战场上交汇。
“山田君,我们怎么办?”身上血污斑斑的津田又左卫门恐惧的看着冲来的部族兵浪头,他听到了这些短发纹身的家伙口中吆喝的是什么,他从心底不愿意变成这些蛮族的铁锅和其他奖品。
“我们死伤二百余人,已经不可能再打下去了!打白旗吧!我们向天朝大军投降。”
大明天启五年正月二十日,凤凰营主将王宝率部战于素林府,斩首八千,俘虏近三万。敌酋窝罗翁率部欲入素林府城,不料城中火起,有数百华人兵士起而内应。敌酋不敢入城,绕城而过。
素林府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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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大棒之后是甜枣
感谢各位的支持,今天的章节送上。
“这两个混账东西!”
一阵阵的怒吼声从签押房中传来,伴随着吼声,还时不时的有书本、账册之类的东西碰撞到墙壁上的声音,茶杯等瓷器甩到地上粉碎的声音让门外当值的护卫和丫鬟们一个个都知道了这百合瓷是真正的薄如纸、声如磬。
这声音骇得他们俱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屏住呼吸,唯恐一个不慎,惹到了里面的那位爷,给自己找来麻烦,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有机灵的丫鬟,悄悄的跑去给管家太太送信,“大人不知道为何在书房里大发雷霆,不晓得是谁惹到了他!您还是快去看看,莫要气坏了大人的身子。”
很快,腹部已经有些隆起的盐梅儿,和正在她房中说话的李秀秀,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来到了签押房或者说是守汉的书房院落外面。
闻讯赶来的,还有福伯和长史官李沛霖二人。
四人在门外略微商量了一下,以福伯为首,盐梅儿其次,李家兄妹殿后四人鱼贯而入。
整个签押房内,似乎刚刚遭到了一次飓风的洗劫,各种图纸、账册、文书,被丢得到处都是,放眼望去,让人没有落脚的地方。
“守汉,这是为何?”
“大人,何故如此?”
“相公,谁惹你生气了?”
“大哥哥,你怎么了?”
李沛霖倒是猜出来了几分端倪,他俯下腰,捡起掉落在门槛上的一本账册,蓝布制成的封面上红色签条上写着天启五年江南各府县屯堡开支明细字眼。这样的账册在守汉的这间书房里到处都是,显得屋子里没有一点的书卷气,倒是钱粮气味十足。
踩着一地的碎瓷片,李沛霖将那本账册放在了原本它该呆的地方——靠墙的一面大柜子里,顺手将玻璃柜门关好。“主公,暹罗大城王的求和使者,我已经安顿到了馆驿了。这是他的国书。”
发泄完心中的火气,守汉也冷静了许多,看到怀孕的盐梅儿一脸关切紧张的目光,心中所有的不快都被丢到爪哇国去了!哦,不对,爪哇国离这里也不算远,应该是丢到佛郎机去了。
蔡婆子见状,连忙点手招呼几个不识字的婆子进来收拾屋子,打扫满地的碎瓷片。“所有有字的纸,都要放好。”
守汉命人在廊下上桌椅,扶着盐梅儿,在秀秀羡慕的目光里,搀扶着未来的母亲坐下,让初春的阳光洒在母亲的身上。
阳光下,盐梅儿的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和充沛的幸福感。试问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丈夫能够做到守汉这样?
五个人在守汉的示意下坐在了一起,秀秀扶着盐梅儿坐在一起,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未来的夫婿和兄长、名义上的父亲。
“相公,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发脾气可不好,气大伤身。可是前线哪位大将打了败仗?”
守汉一脸苦笑,“要是打了败仗,我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沛霖兄也在这里,你问问他,如今可有前线的败绩?”
“日前接到的前线军报,我军水陆两师齐头并进,陆路的凤凰营王宝所部,以降兵为前驱,新附部族兵押后,凤凰营本部督导,自正月二十日击破暹罗军以来,一月内连破七座城池,如今乌文叻、察他尼、四色菊府、黎逸府等与真腊接壤所在,俱为将军所有。目前大军已抵达呵叻城下,不日即可攻下此城,打开通往大城的门户。”
“王宝又打了胜仗了?!”
“水师的张小虎统带,率领七艘炮船,于暹罗湾海面大破暹罗水师,击沉敌船三十一艘,俘虏敌船五十七条,各级将佐官吏水兵炮手二千余人,眼下攻克毗邻暹罗湾的叻丕府、芭达亚等地,并遣炮船于湄南河口巡航,封锁奸狡小人偷渡的通道。”
军报说的这许多地名,盐梅儿一时也搞不清楚,但是,想来一定是地盘很大,或者位置极其重要。否则,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家伙也不会在战报上特意注明了的。但是张小虎为什么要派炮船在湄南河河口巡航,这就有点让人费解了。
“哥哥,张小虎那厮为什么要占领这两个地方?”
说话间,有人取来了地图,秀秀急忙在地图上找到了芭达亚和叻丕府这两个地名,用一根春葱般的手指点指着这两个地方。
两个地方一东一西,隔着暹罗湾遥遥相望,北面不远便是湄南河的入海口,这些年在守汉身边,盐梅儿也多少有些熏染出来,“相公,这张小虎占了这两个地方,这不就是登堂入室,随时可以沿着湄南河打到大城去同王宝会师?”
“是的,我发愁的就是此事。”
“王张二位将军发来的军报里,都在请示何时发起对大城的攻击?‘为主公再添一枚王印!’”
几个人听沛霖说到这儿,不由得发出阵阵笑声,只不过,福伯是捻着胡须微微笑意,盐梅儿略有得意之色,只有秀秀则是一阵银铃洒向四方。唯独守汉自己,是一阵阵苦笑。
叶琪攻克了顺化,将阮家的大小印信数十枚全数缴获呈交,其中便有阮家受封的郡王王印,虽然说只是黎氏朝廷册封的,但大小也是一个王爷的印信。这让诸位将领们都起了好胜之心。
不久,在攻打占城的战役时,率先突入城垣的张小虎所部便直扑王宫,面对肉坦出降的占城王,第一句话就是,“把你的王印交出来!”
大概王宝的战绩同这二位比起来,似乎就缺少这样一枚印玺了。所以,王宝直言不讳的在军报里提出要为主公再添一枚王印,以供少主日后嬉戏把玩之用!
李沛霖连忙给守汉制造了一个话题,以转移这种令他有几分尴尬的局面。
“主公,那暹罗王派来乞和的使臣巴颂·乍仑蓬,已经被礼房安天虹安置在了馆驿,包中辰的执法处,牛千刀的统计室也都派了人在他们左右。属下等人要求一个主公的示下,对于暹罗,是战还是允和?”
“嘿嘿!来求和?带了什么求和的礼物来了?”守汉见盐梅儿起身离座更衣去了,而秀秀和一群丫鬟婆子也都陪伴前往,便露出一副贼忒兮兮的表情。(有没有送美女过来?有没有送人妖过来表演节目?)
“哦!那使者带了金银若干,另有白象一头,据说可以跟随音乐起舞,端的是吉祥之物。”
“除了这个呢?”守汉有点泄气。
“似乎还有些象牙、犀角、豹皮之类的特产,使者说,只要主公赐和,他们愿意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就这些?”守汉彻底觉得失望了,“妈的,要不是准备不足,担心脚步迈的太快会扯到淡,老子早就让你大城王室变成人妖表演团了!”
“有白象?还会跳舞?”蹦蹦跳跳的秀秀听到这话,更加兴奋了,“大哥哥,带我去看白象好不好?”
“秀秀!”看到幼妹如此的在守汉面前撒娇发嗲,沛霖作为兄长自然要呵斥几句。
“相公,你方才为甚要发那么大的火气?”落座之后,盐梅儿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的询问丈夫发脾气的根由。
“王宝所部正规军一万人上下,又有新在真腊、暹罗边境地区收容的各部族兵三五万人,素林府一战,降兵三万上下,加在一起便是十万人,要说这许多的兵马,拿下区区一座大城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又有张小虎张小六子的水师在海上策应。”
“但是,攻取城池容易,守住便是难上加难。”到底是福伯,不仅了解守汉,同时他的资格也可以让他能够在守汉面前说话较为随意。
原来如此!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这一来,连盐梅儿都明白了,只要秀秀还在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几个人,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李沛霖心中雪亮,自己的这位主公,一心要打造一个类似于秦一样的政权,从中枢到州府,直到各处乡镇,要做到如臂使指,运用自如。那种士大夫、豪绅共同治理的天下,却不是他想要的。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政事堂,已经开办了数年,培训了数千人,这些人被分到各处村寨屯堡,或是村长、甲长,或是教谕,或是巡检,严格的执行着守汉颁布的各项法条、命令,推广着各种新技术,组织人员开垦荒地,种植各类作物,开挖沟渠,铺设道路。
“主公,可是因为政事堂拿不出那许多的基层官吏?”沛霖这句话,进一步将问题明确。
“宗兄,不错。你饱读诗书,熟知历朝故事。当年铁木真和他的子孙,起兵征讨四方,不过数十年,灭金、灭花剌子模,灭西夏,灭大食,灭大秦,灭宋。占地之广,兵锋之盛,前所未有。可是,你看,如今却哪里还有蒙元天下?”
“我太祖高皇帝起兵讨伐胡虏自不必说。那蒙元的诸多汗国却也不存于世上,试问原因何在?”
“我太宗皇帝在世之时,有元驸马帖木儿者,称雄于河中,兵强马壮。泰西各国,纷纷到大帐纳降,称子称孙之国,如同过江之鲫。试问,今日的帖木儿帝国何在?”
那蒙古帝国,帖木儿帝国,都是在开创者死后不久,各部便开始分崩离析,甚至互相攻伐,争夺大汗之位,这段事情,久在辽东与蒙古人、女直人作战的李家自然很清楚。
“那元驸马帖木儿病故之后,幼子与长孙争位,引兵互相攻打,国家遂由强变弱,直至最后灭亡。”
“宗兄,果然博学,但是,你却有所不知,那帖木儿的子孙,便是我们海对面天竺的莫卧儿帝国的开创者。子孙延绵,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大哥哥,你快说,他们为啥那么快就完了?”
秀秀听得有些索然无味,吃了一口点心,开始催促守汉说出谜底,倒是一旁的李沛霖似乎有了一点心得。
“主公,可是因为那蒙古铁木真、帖木儿诸辈都是以兵马取胜,占领一地之后,依然交由当地贵族酋长治理,便如同我大明之土司一般,一旦兵马不再强悍,这些有马上得来的天下,便瞬间消失殆尽?”
“不错,昔日汉高祖刘邦便说过,马上可得天下,但是绝对不能马上治理天下。这话,换成我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要建立稳固的基层政权,这块土地才会最终属于你!”
“嗯,便如同垦荒,固然可以长刀大斧甚至一把大火将荆棘夷为平地,但是如果要变成良田,则是要弯下腰去,勤勤恳恳的耕作才是。”福伯也明白了。
所以,王宝和张小虎的这个战绩彻底打乱了守汉的战略部署,他原本是打算先北后南,解决了寮国和郑家之后,政事堂培养了可供使用的村长数量,再行南下之举。但是现在,这两个人已经是打到了人家的都城。
看看如何为此事收场吧!
盐梅儿很是识趣的起身离去,倒是秀秀,还是饶有兴趣手托香腮想继续听下去,看看眼前的这几个男人怎么处理这棘手的问题。
“秀秀,你去陪你梅儿姐姐去,她身子不方便。”李沛霖开口将妹子打发走。开玩笑,他绝对不能落下一个外戚和内宫联合起来的印象给守汉和福伯。
“王宝攻占的地域,约有数万里之多,其中山区占大多数,山高林密不说,且土人众多,如果硬是要吃下去,怕是要准备不少于万人的政事堂学生。”
在地图上量了量地域,守汉皱起了眉头。这一带正是呵叻高原地区,这里属于半干旱农田地区,夏季极干旱,雨季非常泥泞,不宜耕作。“就算是开垦,也一时半会儿见不到效果!”
而张小虎占据的南部地域就要另外的一番特点了。
暹罗人口中的昭披那河,便是湄南河,正好流经于此,向南进入暹罗湾。且不远处便是马来半岛,对于著名的满剌加,守汉可是仰慕已久了。“有粮,有可以造船的木材,再有了满剌加这样先天地理位置极佳的通道,比北部山区的原始森林可是强多了。”守汉暗自咽了一下口水。
“主公,您的意思是弃北而取南?”看着守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大城以南地区,李沛霖开始揣测这位年轻的主公的心思。
“可是这一带,虽然地势平缓,土地肥沃,但是,河湖港汊纵横成网,加上每年的雨水大,容易造成河水泛滥,怕是开垦起来不那么容易啊!”
“福伯,这一带约有五万里上下,如果让您选,您是要北部的山地,还是要这南部的水田?”
北面与真腊相连,在地理上连成了一片,但是地理、交通和自然环境较为恶劣,更要命的是,如果要彻底的占领这样的地区,如守汉计算的那样,怕是要准备上万的村长,其中可能要有几千人的伤亡,因为要同山林中的土人部落有接触和摩擦、战事发生。
相比较起来,南部的环境就要好许多。不仅地势平坦,适于开垦耕作,更有陆路与真腊连接,有水路可以用船只运送各类补给和人员。
“如果是我要选,我自然也是要选那南部的。但是,前线王宝那里,却如何安抚?”
第九十二章 外交与实力
过节之后第一个工作日,五千字奉上,大家继续支持。
柏威夏寺。在真腊被称为PreahVihea而在暹罗人口中叫做KhaoPhraViham。柏威夏寺与真腊的其他庙宇的不同之处,她坐落于海拔达到550米的扁担山脉悬崖之上,整座寺庙建筑气势磅礴、震撼。最早开始建造帕威夏寺的是吴哥王国第四位君主耶索华曼一世(Yasovarmani),他在公元889年登基后即策划在扁担山脉建造一所圣寺,最后选择了柏威夏现在所在的悬崖上。当时的人们认为这是一块福地。但柏威夏的建造屡经波折,一共用了200多年才建造完成。正式完工约在1152年。期间吴哥王朝经历了13位君主,一直在不间断的建造该寺。尽管一直以来皇室内部斗争不断,对于兴建圣寺的愿望从未改变。
柏威夏寺的建筑风格与吴哥窟相似。这个寺庙分布在长800米,宽400米范围的峭壁上,四面有长长的阶梯上下。在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甬道两旁有28米长的雕龙,古刹围墙内还有七个石池。柏威夏寺每层都有山门和围墙。山门屋角翘起,上面是精雕细琢的花纹。围墙具有浓烈的吴哥窟式风格,曲线环绕。整个建筑呈褐红色,在绿荫和蓝天白云的背景下,古朴壮美。
摆在礼房主事安天虹面前的,便是这样一座寺庙。
“可以答应把这座庙给暹罗人,我们北线打下的土地也可以归还给他们,但是,南线地区,要听我们的。”
湄南河以那空沙旺为界,以北为上游,以南至河口为下游,下游地区便是著名的湄南河平原,这里高温多雨,水网密布,每年定期泛滥的河水,让这里的土壤深厚、肥沃。
守汉的眼睛冒着绿光,盯住了这块面积大约五万里的平原,当然,还有马来半岛。
“但是,为了弥补我们的损失,兵马、钱粮、枪炮,暹罗进出湄南河的货物,我们有收税权。”
“另外,为了我军车驾撤军方便,暹罗必须提供劳动力和钱粮,修建从大城、呵叻城、到乌文叻、察他尼、四色菊府、黎逸府等与真腊接壤所在的道路。”
“为了补偿我军水师的损失,暹罗每年应向我军提供造船木材若干,不得少于制造六艘两千料船只之数。超出部分,我军可适量给价。暹罗必须对此类物品免税。”
“暹罗王必须缴出原有王印,到呵叻大营叩见王宝将军。同时,我南中将军府会重新颁发王印与暹罗王。”
“我军在暹罗停留期间,全部粮饷由暹罗国库支出。”
。。。。
安天虹的脑海里不停的浮现着一个个南中军提出的苛刻条件,“这些条件,暹罗能够接受?除了我们撤走北方的军队,被占领的土地还给他们。”他一阵摇头苦笑。
但是,安天虹的性格决定了,只要是自己认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下去。这个从他一开始和守汉辩论儒家教义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用守汉的话说,他比较轴。
所以,这次和暹罗使者谈判的差使,责无旁贷的落到了他这位礼房主事头上,
“蛮荒小邦之臣,见过上国老爷。”使臣巴颂·乍仑蓬很是谦卑的向安天虹叩头行礼。一口流利的官话,让安天虹大有好感和意外。
“贵使怎地说的如此好一口官话?”见礼已毕后,安天虹一面是好奇,一面是盘桓。
“大人有所不知,小臣本是华胄,祖上是跟随三宝太监下西洋的,本姓陈,为了在暹罗谋生方便,才改了名字,起了当地的名姓。不过,小臣未曾一日忘记自己为天朝后裔,每日都给祖先牌位上香。”
“不仅小臣如此,下邦中华胄众多,大城府中,每逢集市,官话此起彼伏。当日王宝将军在素林府,也是感念于此,才对敝国将士网开一面的。”
乍仑蓬,或者是陈伦的话,三分假七分真。说汉语的人多,暹罗华侨多,这是安天虹早就知道的,并且守汉自己也心中明了。但是,守汉也清楚,在中华民族在海外的侨民中,绝大多数都保留着民族的传统和文化习俗,只有在泰国的华人华侨被当地同化了。
“对于这样的国度,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对付。”这是守汉给安天虹的指示。他可不愿意以后有什么你不信他信,明不拉英拉之类的事情出现。
几句客套话说完,两个人开始进入正题。
“大人,下官受敝国国王委派,特来请罪,恳请将军能够俯允敝国求和之请。兵连祸结,生灵涂炭。漫天的诸多佛菩萨都是于心不忍的。”
陈伦的话说的颇为悲天悯人,如果换了别人,说不定会起同感,但是,倒霉的是,他遇到的是安天虹,此公已经是李守汉的铁杆追随者。如今,以河静为中心,在江北地区,有了几十所小学堂,在册读书的各族娃子有一万四千七百多人,这些娃子们读书识字,学了守汉推广的六艺,走出学堂,或是继续进入政事堂读书,接受村官教育,或是被各个工坊招去做预备匠师,学习冶金、化工等诸多墨家之学,但是,俱都是衣食无忧,前途似锦。
试问,有哪个先生不盼着自己的学生有出息有前途?
更何况,这几年,眼见得河静从一个蛮荒小镇,变成繁华大城,这里面也是有自家的一份功绩。
他的思想已经悄悄的被李守汉给改造了,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的儒生了,而是有点法家和纵横家的味道。“我管你是不是生灵涂炭,只要我的治下百姓合适就可以了!”
“这个自然,我家将军也是一副菩萨心肠,又是上天眷顾的人物,自然要议和的。喏,这便是我家将军亲自审阅定稿的议和条件,如果能够答应,本官便可上报将军,请他下令,王宝、张小虎二位统带、指挥,停止攻打大城的行动。”
厚厚的一叠议和条件文本,摆放在陈伦面前,晃的他有些发愣,“这许多的条款?莫不是要让我暹罗万劫不复?”
“一、割让呵叻府(包含)以北、以东土地,割让湄南河下游直至河口的土地。。”
“二、赔偿军饷一千万两白银,二百万两黄金。或用等价物品充抵。”
“三、征集民夫、提供钱粮修筑上述两地区道路,以供我军行动方便。”
“四、为了弥补我军在此次战事中的损失,我军有权对通过湄南河进行贸易的货物征收税赋。”
。。。。。
“这分明是要灭我大暹罗啊!”陈伦恨恨的将手中的罢兵条件文本丢在桌案上。
“我暹罗虽然僻处南方,却也受圣人教诲,且又有佛祖保佑,自古以来,便是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今日下官来此,不过是我国国王,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刀兵四起生灵涂炭,不惜委曲求全,实乃舍身饲虎的慈悲为怀,却不想,贵军的胃口不亚于猛禽饿虎。下官也无妨了!大不了刀斧油锅,倘若不死,少不得北京城里走一遭,圣上面前告一次御状!”
他站起身来,正了正衣冠,一副昂然面对屠刀的正气凛然神色。
安天虹看到他这副神情,也不发作,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贵使,何必如此?我家将军曾经说过,两国实力相当时,外交便是外交。一国实力强大时,实力便是外交,而对实力弱小之国,外交便是实力。贵使如果觉得今天我们提出的罢兵言和条件与你们相差过于悬殊,可以先回馆驿,派人快马,哦,如果需要上奏贵国国主,我们可以提供快船。待禀明贵国国主后,由他定夺。不过,要快些,下官等得,只怕前线的将士们,南中的百姓们等不得。”
“来人。”安天虹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好,这百合瓷可比江西瓷还要贵重的多,一旦损毁了,可是要让自己的腰包肉疼不少。“送客!”
坐在土人抬着的轿子上,乍仑蓬,或者是陈伦心中不停的回味安天虹说的那些话,虽然很是**裸,缺乏圣人教化之后的仁义道德,但是,在战场上讲究仁义的,似乎只有一个身死国灭的宋襄公而已。从将军府礼房出来,沿着去馆驿的街道,陈伦很是近距离的观察了一下河静府。
这时候正是上午最为忙碌的时刻,商铺都进入了营业的高峰期,从港口到商埠的道路上,土人或是人背肩扛,或是用板车装载,大件小箱的货物如同流水一般,在俗称烧灰的水泥路上川流不息。同陈伦熟悉的那些暹罗苦力或者平民不同,这些土人苦力,虽然汗流浃背,却是面带笑容,脸上洋溢着一种特殊的神情,对,是一种对生活的期待和满足感。而不是那种麻木和浑浑噩噩。
“实力,外交,外交,实力。”陈伦口中不停地咀嚼着这两个词汇,忽然,“轿子怎么不走了?!”
“回禀大人,前面有巡检拦路设卡,那条往馆驿去的路有军马钱粮过境,所以禁街了。”一名从人在轿子外低声回答。
嗯?这倒是个好机会!一直在前线那些武人的口中听说南中军如何如何,那些粗鄙武夫的话如何信得?还是要我等这些读书人亲眼所见,亲身见闻才能作数。“把轿子往前抬,本官要仔细的看一看这南中军的军容如何!”
在巡检设立的卡子前,陈伦的轿子挨了无数的白眼和指责从人群中挤到了最前面,巡检们的身后,一条大路已经被空了出来,平日里显得窄小逼仄的路面立刻变得宽阔了许多。却原来这条路也是有两丈左右,只是平日里人来车往过于频繁了。
“来了!来了!”人群一阵骚动,指着远处的一匹快马。
马上的骑士背后背着一根认旗,上面很是明显的绣着一个在云天中翱翔的凤凰,手中高高的擎着一面大旗,正是凤凰营的报捷信使。
他身后二十余步,两匹战马疾驰而来,马上的骑者正是南路军指挥王宝的两名近卫队官,黄一山和炎龙。两人手中各自举着一根竹竿,竹竿上高高挑着一块白布,上面淋淋漓漓的用巨大的字写着“我军攻克呵叻城,献马报捷!”
两人的身后,是似乎一眼望不到头的马群,在百余名凤凰营士兵的驱赶下,蹄声如雷,沿着大路而来。看着这些马匹,陈伦有发呆,这些马,分明便是窝罗翁北上时携带的那些马匹,想来是全数被王宝俘获,成为了南中军的战利品。
“大人,这些马匹全都是我们的!有几匹马仿佛是呵叻城中驻军的。”陈伦的从人低声向他禀告。
“我知道!”
他没有好声气的训斥了从人一句。
一马生风,十马生雷,千余匹马从街市上经过的声势可想而知。看着这些原本是自家的马匹,却成了别人耀武耀威的工具,听着耳边一阵阵欢呼叫好声,陈伦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味杂陈。
终于,马匹全数过完,巡检们却仍然没有打开卡子,从人上去打听,却被巡检告知,“别着急,一会还要过兵。你们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可以从别的路口绕一下,咱们河静就是这点好,条条大路都是通的。这可是将近一万新兵,可是要一些辰光呢!”
听到这话,陈伦有些光火了!这南中难道不是大明天下吗?怎么能够让士大夫给兵卒让路?身边的土人用一种很是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就如同在看一个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人。
“难道,难道!这南中将军府,竟然暗中行的秦制度?士大夫也要为军兵让路?”
既然一时半会过不完,索性陈伦便带着几名从人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来,到了路口的一家“潮江春”酒楼之上,这里,正是经营潮汕口味的。喝早茶的人们正在那里高谈阔论,谈论的除了生意,农桑,便是远方的战局。
在二楼上,塞给了堂倌一块碎银,央他找了一个临窗口的位置,陈伦坐下要了一些肠粉虾饺凤爪之类的茶点,等着远处的兵队过来。
“如今我们的老学长们,最次的也都是一保之长了,管领着数百口人,不知道以后我们会如何?”
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几个身着青色细布长衫的年轻人,围在一口大砂锅旁,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砂锅粥,一边高谈阔论。
“看现在的势头,主公至少还要再扩大地盘才行。如今每月从各地入境要求垦荒的闽粤两省移民,已达二万户上下。按照大人的垦荒标准,去九龙江的,每户(不少于一个壮丁)就可以开垦五十亩土地。”
“每月两万户,每户五十亩,便是要一百万亩,不对外开疆拓土,上哪里去找这许多的田土?”
陈伦点手叫过堂倌,悄声询问,“他们吃的是什么?”
“哦!这位先生,您大概是从外地刚到河静吧?!这是我们潮州人的吃法,将海鲜、鱼生、鸡、排骨等物根据喜好个放在砂锅中,同米粥一起熬煮,最后,喝粥吃肉。您也来一份?”
“在下也是一个饕餮之徒,有如此美味,自然是不能免俗的,不知那几位小哥是做何种营生的?”
“他们啊!?政事堂的学生!今天恰逢是旬休之日,几个相好的便一同上街来逛逛,到小店喝茶。您莫要小看他们,现在是学生,过些日子鱼跃龙门,就是一村一寨,一屯一保的首领人物。”
堂倌的一席话,说的陈伦不由得汗毛倒竖。有众多的移民田土的要求,又有经过培训的村长,漫说是区区的一个暹罗,便是当年最为强悍的缅甸,不是都无法抵抗如同洪水一般涌来的南中军移民。
“照他们的那个,也给我来上一锅。”打发走了堂倌,陈伦开始心中忐忑起来。这次来河静向李守汉求和,暹罗颂昙王的意思是,只要保留王室和官位,便是将暹罗洗劫一空也没有关系,反正又不是没有被缅甸人洗劫过。但是务必要让南中军撤出呵叻府地区,那里的战略意义,对于暹罗而言,就如同燕云十六州对北宋的意义。
居高临下,一旦有战事发生,南中军的滚滚铁流怕是一夜之间就能够抵达大城城下。
至于说赔款,犒赏三军,入京问罪之类的事情,暹罗王室都有考虑。甚至什么肉坦牵羊,衔壁舆栋这样的事情都想到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南中军竟然提出了这样的一堆要求。
“这大城其实号称是永不陷落,其实,我看也是简单的很!”旁边桌上,一个满脸都是疙瘩的学生高声说出他的看法。
第九十三章 不平等条约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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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说说,你觉得该怎么打?”他的同窗们在一旁凑趣。
“如果我是前敌的指挥,王宝将军、张小虎将军的角色,我便充分利用大城府的地形。此城在三条河流汇合的一个岛上建成,我军的水师便可逆流而上,在河面最宽处停泊,以炮火封锁河面,杜绝外援进入城内。”
“同时,水师与陆上的兵马汇合,互相以炮火支援,在河面最窄处搭建浮桥,以期在大城城下建起立足之地,就算不能,也可以用浮桥来阻断敌人外逃之路。”
“而且大城鼎盛之时,也号称居民百万,我封锁了对外的通道,城中长不出粮食,庭院里没有肉类鱼虾,街道上也不会有油盐酱醋,要烧柴也只能拆房子,长围久困也是一个办法。”
。。。。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想法层出不穷,听得陈伦有些脑胀,他不得不承认,而且这些政事学堂的学生并不同于普通的纸上谈兵者,连气候后勤士气什么的都考虑进去了。经过这些人的一番分析,似乎大城府的陷落也是指日可待了。
“咔咔咔!”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声音由远而近,不大,但是却充满了力量和气势。
“来了!来了!”楼下传来一阵阵骚动。
正是那一万新兵过来了。
这一万人,正是三月前进入河静,接受壮丁训练的那些移民和已经到了成丁年龄的原有人口,其中还有不到二成的土人少年。
队伍以营为单位,每一个营千人规模,每一个营又分为十个方阵。行动起来,百余个方阵绵延数里。
每个方阵前,是掌旗兵高高举起该部所属的营旗,之后数十名极为彪悍的长枪兵紧随其后担任护卫。护卫后面又有数十面旗帜和号手、鼓手之类的,掌着鼓号。
之后的各个小方阵便是以百人为单位,十个人为一排,十排为一个方阵。或是手持长矛,或是肩扛火枪,或是腰间佩着四尺长刀,手中举着厚木制成,蒙着铁皮的巨大盾牌。陈伦大略看了看,火枪兵同长枪兵、刀盾兵的比例大概是在四成、三成、三成之间。
难得的是,随着号角声,似乎所有的兵士,都是同时迈出一只脚,跟着在同时迈出另一只脚,且除了持盾、握矛、持枪的手之外,另一只手的摆动竟也是一个频率,一个幅度。手臂同衣物铠甲的摩擦声,一阵阵的脚步声,竟然让陈伦浑身有些发颤。
“这是修罗恶鬼!”
笃信佛教的一名从人,嘴唇颤抖着说出了这一句话,就再也没有说出什么。
他的话,让陈伦深以为然,如果不是妖法,那么,南中军用什么手段训练出来的如此精锐?而且听旁人讲,只是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一定是妖法!
“此非人力所能及也!”他仰天长叹一声,“王!气数!劫数啊!”
待队伍过完,整个街市恢复了往常的喧嚣和嘈杂,陈伦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大人,大人!”从人们将满满一锅放了排骨、母鸡、扇贝、螃蟹的砂锅粥喝完,也不见陈伦有什么动静。“我们是不是也回馆驿去?”
“不!吩咐那几个轿夫!抬我去礼房!我要接着同安大人谈和约的!”
在将军府下人的眼里,东跨院的三进院子,户房、兵房、工房、营务处,以及负责培训保长的政事堂,便如同一台构思精巧,动力强劲的战争机器一般。
兵房秉承将军的旨意,做出战略部署,提出兵器钱粮的需求,营务处负责调动军马,户部则是调拨钱粮补给,工房打造军器火药。然后政事堂将一批批经过系统培训的保长们送到各地主持工作,用不了多久,一片心开辟的地区便打下了将军府的印记。
一道道命令从这里发出,一批批钱粮军器根据这里的指示调拨到各地,成为在前敌厮杀的子弟们肚内的食物,身上的盔甲,手中的兵器,换来的是广袤的地域,无数的良田。
如今又获得了一场大捷,眼见得,暹罗的大片土地也要归属在将军府的旗帜下了。
负责报捷的黄一山、炎龙二人,此刻却没有在大街上的耀武耀威。两个人将八瓣帽儿铁尖盔放在地上,头压得很低,跪倒在守汉的面前。
“起来吧!你们是功臣,又是押运缴获的军马的,一路劳顿辛苦了。”
守汉温言抚慰这这两个凤凰营的悍勇之士。
“你们都是好样的,二百骑就敢去冲击暹罗军数万人的大阵。先声夺人,为大军的胜利打下了基础。”守汉开始历数黄一山和炎龙的战功,“前后共计斩下了首级二百余颗,你二人果然是我南中军中的虎贲之士。”
两个人听主公如数家珍一般的说出自己的得意之作,不由得咧着大嘴一个劲的傻笑,自己不过是统领一队人马的队官级别的人物,虽然说领的是凤凰营的近卫,但是毕竟官卑职小。眼前这位,可是南中军数万军马,数百万百姓的最高统帅,能够从他嘴里听到赞许自己的话,这比什么奖励都要来的让人兴奋。
“你二人此番押运来的马匹,我也有了安排,王宝在军报上对你二人大加赞扬,说你们有骑将之质,这样,我南中你的马队也要开始组建,你们有没有兴趣去下寮,一边养马,一面训练马队?”
“主公提拔,属下自然万分的愿意,只是王宝将军眼下正在前敌,且又是身染重病,我等此时离开,。。。。”炎龙没有黄一山想得复杂,听到黄一山说出了内心的担忧,急忙点头附和。
“无妨事!你们抽调出来,我从近卫营中抽调一哨人补充到凤凰营中,再下一个札子,让凤凰营的近卫队扩编为凤凰营近卫营。这样一来,你们的老部队,不但实力不会受损,相反还有些加强。你二人以为如何?”
提拔了两个有功将士,开始进入正题。
炎龙从内衣里很是费力的掏出一枚钥匙,黄一山则是将盔甲卸去,从前胸上摘下一个木盒,让炎龙和营务处的会办陈天华验过了木盒上面的火漆,才打开了木盒,取出了里面王宝的军报。
看了几页,守汉便挥手命令黄一山和炎龙到外面先行吃饭休息,其余的人留下来商谈。两个人自然知道,主公要和大佬们商量一下军国大计,这些事,不是我等这个级别的人能够参与的。
“王宝病了!军中疫病流行!攻克呵叻城也是凤凰营的作为。新附各营中十停中病倒了三停。俘虏的降兵差不多倒了一半。此番攻打呵叻,几乎全部是凤凰营的兵力。”
守汉极其简单的几句话,让几位重臣脸上的表情立刻从欢喜变成了严峻。
“那岂不是北线攻势势必要停下来?”陈天华从用兵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错,王宝也是也如此说的,他用他当年在山林中打猎采集时得来的经验说,作战如狩猎,如采集,先求不败,求稳当,再求全胜,如不能全胜,便要想法子获得最大、最多的猎物。”
这一点,倒是和守汉的想法一致,如果不能将一群猎物一网打尽,那也要尽可能多的获取收获。换句话说,就是利益的最大化。
“主公,这几日暹罗使者始终缠着安大人,已经明确的条款有如下几条。”
暹罗缴出王室及各级官吏印信,到大营中重新领取印信。暹罗愿意选送王室美女或官吏、贵族之女到南中和亲。愿意每年奉送造船木材,同意南中在湄南河口设卡收税,同意南中各色货物进入暹罗时免收税款。
“眼下,纠结的所在,就是王宝占据的北部地区,地位过于重要,必须交还给暹罗,此其一。赔款数额过于巨大,暹罗王拿不出这许多的款项金银,此其二。湄南河下游归我所有,暹罗也有一些顾虑,担心此地离大城太近,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意思。此其三。”
“第一,赔款数额不能减少。但是可以采取折中额办法,分期付,或者用暹罗的山林、矿产、土地抵押。他暹罗王可以将北方的土地抵押给汉元商号嘛!让汉元商号替他赔军饷。两家商量一下条款,具体多少年的抵押期。第二,我要他的湄南河下游,我也不白要,我把在真腊边境的柏威夏寺给暹罗。以便他们弘扬佛法。”
守汉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听得在场的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还能够这样搞?
主公你还能更加的没有节操吗?
拿别人的东西,来换取别人的土地?
用别人的土地,来当做典当品在自家的商号里借钱,作为赔偿的军费?
“第三,他们必须承认,马来半岛,一直到满剌加的土地,是我大明旧港宣慰使司的土地,是我大明自古以来的领土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北部地区抵押期间,他们的军队可以驻扎在北部,但是,我汉元商号的护卫队,也有权对这一地区进行监督管理。”
“我南中居民,有权力在暹罗各地经商、贸易、采矿、砍伐等经营活动,在此过程中,享受暹罗贵族待遇。所有经营收入,暹罗不得收取税赋。”
“为了体现我们天朝大国泱泱上邦的气度,我们将用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向暹罗出售我南中的各类物品,包括铠甲刀枪火药。帮助他们保卫自己的领土不受缅甸人的侵扰。”
“除了将北方地区作为抵押物外,为了确保我们的利益不受损失,我们要求对暹罗的对外贸易、财政系统、税收系统进行监管。”
“为了体现我天朝上邦对暹罗的恩泽,我们将对暹罗王室的统治地位进行保护,如有内部的奸臣、权臣,外来的敌人试图改变暹罗王室的统治,那是我们不能容忍的。我们要出兵恢复暹罗的正统秩序!”
。。。。。
守汉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尽可能的回忆一下脑海里各个不平等条约的精髓部分,听得在场诸人眼里冒出一阵阵狂热的火星,原来,强抢豪夺,还可以这么冠冕堂皇的?看来,主公不光是深通莫家之道,对于法家和纵横家的那些厚黑之术,也是深得其中三味啊!
不过,当安天虹将守汉的意图要求做了一番整理之后,用骈四俪六的文字说出来,听得陈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时而兴奋莫名,时而垂头丧气。
“确保我们暹罗的统治,帮助我们抵御北方的侵略?这个好!”
“赔款数字不能减少,但是可以分期付,计算利息,这个?可以向王禀明情形。请王定夺。”
“向我暹罗低价出售南中各类物品,但是不得收取税赋?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这到底是苦口良药,还是包裹着蜜糖的砒霜,陈伦不敢去往下想,他只能依照自己的权力和安天虹继续谈着一些技术上的细节,比如说是选拔宗室之女还是王公大臣的女儿,亦或者是在民间广选美女送到河静府来。
另一方面,搭乘着往前线运送药品的快船,陈伦派出信使前往大城,向颂昙王禀明这里的一切。并写成了详细的奏折,条分缕析的将南中军提出的各项条件的利弊逐一分析,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乍仑蓬无能!丧权辱国!”
任何一个政权里,都有这样的矛盾分歧,有所谓的主战派,主和派,中立派的区别,暹罗也不例外。
“尔等是里通外国之辈,一心要卖主求荣!”
“我等是里通外国,卖国求荣?我倒要说你们是空谈祸国,误国误民!”
“南北两个方向的百姓,官吏、溃兵纷纷涌进大城,试问,这些人如同受了雷雨打击的小鸟,如何能够展翅飞翔?”
“此辈家园被毁,正是一心求战、复仇心切之时,民心可用,南中贼千里远征,已是疲惫不堪,且细作来报,军中疫病流行,正是我军大举反击之时!”
朝堂上开始了无穷无尽的争吵。最终结束这样的争吵的,不是颂昙王的权威,而是一个消息。
“报!”
“有紧急军情!”
“讲!是什么紧急军情?!”
“大城以北四十里有南中军游骑探马出现,似有窥探我军防务之嫌。”
“大城南路,有南中军炮船出现!如今正在四乡大抓民夫,准备拉纤拖过浅滩,直抵大城城下!另外,炮舰后面似乎有大批的船队,遮天蔽日而来,船上有无数军马枪炮!”
顿时,如同给炙热的油锅灶下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朝堂是一片安宁与祥和的景象,方才主战的人一个个站立的姿势就是南中军的甲长们也挑不出毛病来。而主和的人们,倒是有几分趾高气扬,“看!我就主张不能打,打是打不过的!没有前途!”
倒是方才一直不发言的中立派人士们开始有了动作。
“湄南河从来没有明人大船驶入过,就算是那些来往贸易的福船,似乎也远不如南中军的大船,他们是如何进入这一片水域的?”
“回禀大人,据炮台的士兵回报,似乎有英吉利人的船只为他们在船队前引水!登岸的军队,打的旗号是南中军近卫营字样.”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那英吉利人、荷兰人、葡萄牙人,都是在暹罗、在大城久做贸易。此辈红毛夷人,善于操作船只,对于湄南河、大城周边的水域,怕是比暹罗当地人还要熟悉一些。
那近卫营据说更是南中军中的精锐,当日强渡灵江,便是顶着阮家军的炮火前行,战力最为凶悍。这些家伙,千里迢迢的从安南海运前来,难道说到我暹罗,到大城城下来游山玩水的不成?!
主战派和主和派的态度立刻就如同跷跷板的两端,一个极其高涨,另一个低沉到了极点。
“王!天朝大军已经是兵临城下了,且又说了,保全暹罗王室,只是要些军饷、犒赏之类的财物,北方的土地,荒凉蛮野,正好可以抵押给汉人的商号,来换取钱财,暂时支应过去,以缓解国库不足。至于说事后的偿还,我们只要在那些贱民头上加些税赋也就是了。更何况,天朝大军也说了,愿意和我们展开贸易,卖给我们武器刀枪火药,帮助我们抵御北方的缅甸人。臣下愚见,还是速速派人出城与天朝大军接洽,告知对方,我们愿意接受全部条款,如今正在清点府库,选择美女,请他们不要误会,不要攻城便是。”主和派从各个角度劝说颂昙王接受议和条款。
“王!臣下和乍仑蓬一样,都是华人,也都有家人从事商贾之事,咱们不妨从商人的角度来分析一下利弊得失。”倒是原先的中立派,依旧在这种纷繁复杂、兵临城下的情况下,为颂昙王分析着情况。
“小臣仔细研读了乍仑蓬送来的议和条款,无外乎三大部分,权力、钱财、商贸。权力,所谓的华人享受我国贵族同等权力,这是虚好看,大多数华人在暹罗都过的不错,经商、做官者比比皆是,便没有这个条款,也差不多都是比那些贱民强得多。至于说北方与南方的土地,北方呵叻府,依旧是我暹罗的,只不过是暂时抵押出去而已,南方的那些土地,皆为沼泽滩涂,一场洪水过后尽成泽国,明人愿意要,便给他们便是,只是要折算一下赔款,算是我们卖给明人的。”
(注:这一时期,暹罗也是实行严格的等级制度。)
“至于说钱财,如果大军攻城,城池一破,所有的子女玉帛,自然是尽数归了南中军所有。然,议和条款上首先便说了,保护我王室江山万年。便是要些赔款、地盘也是值得的。”
“最要紧的,便是商贸。臣下家中,颇有子弟与南中有生意往来,其地大兴工商,有盐糖布瓷酒肉油等物,又有九转钢生产,每一物皆是大利,如若照议和条款所说,照市价低一成出售与我等,便是转手卖给泰西各国商人,也是大有利益啊!”
“所以,以臣看来,南中军所要的,无非是些虚的,只有些金银算是实物。别的都只是礼仪之争而已。至于说承认那些土地是明国的,便承认就是,只要我暹罗。。。。。”
“报!据报!南中军以三天一斤盐的高价雇佣民夫,已有数千人前往,无数的火炮粮草辎重车辆被从船只上卸下,蜿蜒不绝,正向北来!”
前哨的军报流水价报来,一条条消息,震得朝堂上衮衮诸公头晕眼花。
“王!”主战派也好,主和派中立派也罢,都将目光投向了高坐在黄金宝座上的颂昙王。
半晌,从宝座上飘下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便是伟大如黑帝纳腊萱也有屈服于缅甸的事,何况我等与天朝?方才郑大人说的不错,天朝大军不是为了灭我暹罗而来,恰如严父教诲幼子一般。又有帮助我暹罗抵御缅甸之承诺,有此,我等便可高枕无忧矣!”
“传旨,封存各处印信,送往天朝大营。”
“传旨,清点各处府库,准备犒赏天朝大军。”
“传旨,各公主、各王公大臣之女进行造册,以备挑选。”
“传旨,城头之上,悬起白旗,打开城门。”
第九十四章 大城条约的签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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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南中军浩浩荡荡渡河北上的队伍,在城头上观察动向的颂昙王君臣一行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王!”那位为颂昙王分析利弊得失的中立派华人大臣郑召,跪地叩头不已,“恭喜我王,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方才臣下前往南中军大营缴纳印信,那位近卫营的营官郑安华将军言道,此次前来,便是接应北边部队南下回师。不久还要途径大城府,希望我王不要惊慌,军兵不入城,只是路过而已。还希望我大暹罗尽快签订和约。以免夜长梦多。”
颂昙王一时没有答复郑召的奏请,只是望着远远北去的大队人马,有些出神。
“你们可有谁清点了天朝大军的炮火数字?”
猛不丁的,颂昙王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顿时让城头上的大小文武官员如坠五里云雾中。倒是有一个城头上的武官低声回奏,“明军大小火炮,共计有二百三十一门。较之荷兰人、葡萄牙人的六磅炮,八磅炮有过之而无不及。”
“嘶!”在城上的人们不由得集体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多的火炮数字,如果在城下放列,日夜轰击,不消数日,大城的城墙就不存在了。
城墙不存在了,在城内的人们还有一个好吗?自家的身家性命,子女玉帛,可就全都成了明军的战利品了!想到了这里,主和派和中立派的大臣们无不庆幸,暗中佩服自己的眼光。只有哪些主战派的大臣,在暗自侥幸之余,心中还在惴惴不已。
“我王英明!为我大暹罗化解一场刀兵之劫!正是我佛座下菩萨转世!”有那心眼灵便的,跪地叩首山呼万岁不止。
“万岁!”
“万岁!”
待得众人的马屁拍过一个高氵朝,颂昙王这才有些得意的开口,“汝等这时候知道,为什么要答应那南中军的议和条款了?郑爱卿,你火速修书一封,命乍仑蓬速速与明人签订议和条款。然后,命他在河静寻找门路,试探一下,那些大炮,是否可以出售与我国。”
“王,下臣马上就去办。只是,我国似乎可以自行铸造火炮,却又为何要采购那南中军的火炮?”
说到这里,颂昙王的脸色立刻一黑,“还不是窝罗翁那厮!在军报中说,明人炮火犀利猛烈,所以一战而败。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臣请诛杀窝罗翁以谢天下!”有人见国王提起这场战事的肇事者窝罗翁时脸色不豫,自然会揣摩上意,提出惩办罪魁祸首。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亦附议!”
。。。。。
一个月后,在河静,经过陈伦,哦,乍仑蓬,坚持不懈的苦苦哀求加撒泼打滚加耍懒放刁,终于以暹罗颂昙王特命全权大臣的身份,在议和文本上签字画押。
主要内容如下:
兹因暹罗国王、大明南中讨逆诸路军马总统官兼督理钱粮民政,欲以近来之不和之端解释,止肇衅,为此议定设立永久和约。是以暹罗国王特派钧令便宜行事大臣乍仑蓬;大明南中讨逆诸路军马总统官监督理钱粮民政特派全权使者南中礼房主事安天虹;公同各将所奉之命便宜行事及敕赐全权之命互相较阅,俱属善当,即便议拟各条,陈列于左:
一、嗣后暹罗国王、大明南中讨逆诸路军马总统官兼督理钱粮民政永存和平,所属之人民彼此友睦,各住他国者必受该国保佑身家全安。
二、自今以后,暹罗国王恩准大明南中人民带同所属家眷,寄居暹罗沿海之林查班、拉塔克拉班、拉差、普吉、宋卡等五处港口,贸易通商无碍;大明南中商人在林查班等五处港口内雇佣暹罗民人,暹罗官府不得干涉;且大明南中讨逆诸路军马总统官兼督理钱粮派设领事、管事等官住该五处城邑,专理商贾事宜,与各该地方官公文往来;令大明南中人按照下条开叙之列,清楚交纳货税、钞饷等费。
三、因大明南中商船远路涉洋,往往有损坏须修补者,自应给予沿海之地,以便修船及存守所用物料。今暹罗国王恩准将湄南河下游地域给予大明南中讨逆诸路军马总统官兼督理钱粮暨嗣后世袭主位者常远据守主掌,任便立法治理。
四、因暹罗国窝罗翁等于天启五年正月无故攻击大明南中军王宝部,所造成之人员伤亡及物资损失,暹罗国国王恩准以白银三十万两予以赔偿。
五、凡大明南中商民在暹罗贸易,向例全归额设行商,亦称公行者承办,今暹罗国王恩准以嗣后不必仍照向例,乃凡有大明南中商人等赴各该口贸易者,勿论与何商交易,均听其便;且向例额设行商等内有累欠大明南中商人甚多无措清还者,今酌定白银三十万两,作为商欠之数,准明由暹罗官为偿还。
六、因暹罗国官员向素林府之大明南中侨民人等不公强办,致须拨发军士讨求伸理,今酌定水陆军费白银四十万两,暹罗国王恩准为偿补。
七、以上三条酌定银数共计100万两应如何分期交清开列如左:
此时交银30万两;
天启六年丙寅三月间交银15万两,六月间交银15万两,共银30万两;
天启七年丁卯三月间交银10万两,六月间交银10万两,共银20万两;
天启八年戊辰三月间交银10万两,六月间交银10万两,共银20万两。
自天启五年乙丑自天启八年戊辰止,四年共交银100万两。倘有按期未能交足之数,则酌定每年每百两加息五两。
八、凡系大明国人,无论南中、他地军民等,今在暹罗所管辖各地方被禁者,暹罗国王恩准即释放。
九、凡系暹罗国人,前在大明南中人所据之邑居住者,或与大明南中人有来往者,或有跟随及俟候大明南中官人者,均由暹罗国王俯降钧旨,誊录全国,恩准全然免罪;且凡系暹罗国人,为大明南中事被拿监禁受难者,亦加恩释放。
十、前第二条内言明开关俾大明南中商民居住通商之林查班等五处,应纳进口、出口货税、饷费,均宜秉公议定则例,由部颁发晓示,以便大明南中商人按例交纳;今又议定,大明南中货物自在某港按例纳税后,即准由暹罗商人遍运暹罗全国,而路所经过税关不得加重税例,只可按估价则例若干,每两加税不过分。
十一、俟奉暹罗国王允准和约各条施行,并以此时准交之三十万两白银交清,大明南中水陆军士当即退出大城、巴蜀(泰国的巴蜀)等处海面,并不再行拦阻暹罗各地商贾贸易。至叻丕府、芭达亚等处亦将退让。惟有乌文叻、察他尼、四色菊府、黎逸府仍归大明南中军士暂为代守;迨及所议款项全数交清,而前议各海口均已开辟俾大明南中人通商后,即将驻守二处军士退出,不复占据。
十二、条约画押之日,大明南中讨逆诸路军马总统官兼督理钱粮民政即与暹罗国结盟,共讨真腊。所得真腊之土以扁担山脉为界,扁担山以东归大明南中讨逆诸路军马总统官衙门所有,扁担山以西归暹罗国所有,考帕威寒山神庙为暹罗之固有土地,满剌加半岛、金洲岛、婆罗洲等地为大明旧港宣慰使司属地,为大明之固有领土神圣不可侵犯之一部分。
十三、以上各条均关议和要约,应候双方使者等分别禀明暹罗国王、大明南中讨逆诸路军马总统官兼督理钱粮民政各用亲笔批准后,即速行相交,俾双方分执一册,以昭信守;惟双方相离甚远,不得一旦而到,是以另缮二册,先由暹罗国便宜行事大臣、大明南中讨逆诸路军马总统官监督理钱粮民政特派全权使者各为其主定事,盖用关防印信,各执一册为据,俾即日按照和约开载之条,施行妥办无碍矣。要至和约者。
大明天启五年乙丑三月既望日由大城行大明南中讨逆诸路军马总统官兼督理钱粮民政胜利号船上关防。
双方签字:
暹罗国王特派钧令便宜行事大臣乍仑蓬。
大明南中讨逆诸路军马总统官监督理钱粮民政特派全权使者南中礼房主事安天虹。
(但是据几百年后的人们揭秘,湄南河下游,这块水稻的天堂,竟然被暹罗当局用每百里百两黄金的价格充抵了战争赔款。这群吃祖先饭,断子孙路的家伙!)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同样是几百年后,有人提出满剌加、金洲岛、婆罗洲这一地区的历史归属问题,中国政府很是坦然的拿出来了当年的历史文件。“瞧瞧,这是当时的暹罗地方政府承认的!你们也可以拿出别的证据来!”)
在条约之外,人们还发现了一些黑幕:比如南中军出售各类武器与暹罗王国,用来抵御北方缅甸人的入侵。第一批采购的十门大号佛郎机,在签约后随即交货。价格吗,也不贵,五百斤重的大号佛郎机,才作价8000两白银。而且包售后服务、维修保养、人员培训等等。
。。。。。
同日,窝罗翁在大城被斩首,家产入官。共得银七十万两,金二万两。珠宝象牙等物若干。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我们把镜头拉回到当日。
“主公,我们真的不打大城了?”
一面策马扬鞭督促着部队行军,近卫营前营营官郑安华一面按着腰间的刀柄,满腹疑问的探头向篷车内的李守汉请示。
守汉摆摆手,示意在车旁边的莫金把车停下,跳下车来,在路边活动活动腰腿,这个时代的路况简直令人无语了。虽然是在平原地区行军,但也是一路颠簸,搞得守汉腰酸背疼。
看着眼前的这几千士兵,一个个虽然被早春的阳光热情和长途行军路上的尘土搞得脸上一道道的泥土,但是,精神状态却依然饱满,脚下的步伐仍然是虎虎生风。
南中军虽然军纪森严,但是只禁止行军途中大声喧哗,不禁止低声交谈,时不时的,从队列里发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弟兄们,唱个歌吧!”
守汉挥动着手中的长刀。
“步伐要精稳,炮兵标尺准为高,骑兵冲敌勇壮,卫兵辎重要坚牢。步精、马速、炮兵猛,兵力强,国威壮,真荣耀!一劝众军人,学在身,枪法皆练准,军威震外人;二劝急发忠烈心。走凯旋归日,箪食壶浆慰军……。”
“行军,行军,山路最崎岖。。。。。”
一阵阵的歌声在队伍里此起彼伏。驱除了人们的疲劳感。
将军中一干事务编成歌谣传唱,这个不是守汉的发明,他也不晓得这是谁的专利,但是,他只管拿来主义。这对于那些慢说是汉字,就连汉话都说的不大好的少数民族士兵而言就容易多了。
新兵入伍有《新兵歌》,吃饭有《吃饭歌》,起床有《起床歌》,晚上睡觉有《睡觉歌》,训练时,有《体操歌》、《打靶歌》、《节省子弹歌》,战术要求有《利用地形歌》、《筑城歌》、《夜战歌》、《夜袭歌》等等。
看着部队在豪迈整齐的歌声中大步流星的向北开去,守汉这才回过头来,问郑安华:“你说什么?为什么不打大城?我为什么要打大城?”他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你数一数,我们这此到暹罗,带了多少辎重车?车上都装载了什么?还有,为什么这么急着行军赶路?每天行军六十里?”
“动动脑子!”守汉很不客气的用手里的鞭子敲了郑安华的头盔一下。
“动动脑子?”郑安华索性摘下头盔,让发髻被风吹一吹,将发丝中的热汗得到蒸发。他一面让风吹拂着有些湿润的头发,一面有些无聊的打量着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
近卫前营的队列后面,是辎重营的车辆。近卫前营是战斗部队中的精锐,讲究的部伍整齐严肃,而辎重营多的是车辆马匹民夫。如果说战斗部队是一条吞吐天地的蛟龙,那辎重营便是簇拥着这条五爪金龙的无边云海。
第九十五章 比霍乱还要可怕的事
比霍乱还要可怕的事是什么?是来自内部的隐患,主席讲过,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
“粮食、被服、火药、炮弹、咸肉,咸鱼,菜油,大油,药品,药品,药品,药品!又是药品!”郑安华端详着每一辆辎重车的标示,几百辆辎重车中,运载着药品的车辆居然占了二成还多!
“郑兄弟,看什么呢?”策马而来的,正是执法处的主事包中辰,和他一同并辔而来的,则是那位永远不知道他的眼睛在看什么的调查室的主事牛千刀。他们的身后,是数百名手下。
看到这二位,郑安华顿时浑身有些不自在,后脊背上一阵阵发凉,急忙快手快脚的将头盔戴好,“二位大人,没啥,我在看看辎重队的兄弟们是不是要帮忙。”
从上船的时候开始,这两个在南中军中素有凶名的家伙就带着大批人手登船随军南下,他们来做什么?
难道说?
郑安华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他想起来前些日子在部队里流传的谣言:王宝到了暹罗、真腊边境,大肆收降纳叛,扩充实力,准备在暹罗北部、真腊边境地区自立。
这许多的统计室、执法处人员随军北上,难道真的要对王宝下手?
那也不对啊?!如果要抓捕、平乱的话,只要部队随行就可以了,为何还要有惠民药局的大把医生随行?随行的辎重之中还有那许多的药物同行?而且,出发前,每个人的随行背包里,还被强行塞进了大批的成药,“这些药物,绝对不能丢了,你就是把刀枪丢了,主公也不会怪罪你,但是,这些药物不可以丢失!这是你们的性命保障!”
两天后,大军越过大城府,抵达呵叻府城郊。
“这是我南中军的营地吗?”从郑安华、牛千刀、包中辰一直到南中军的普通一兵,无不发出惊叹。
以呵叻府为核心,方圆十余里之内,到处是南中军的旗帜在飘扬。人喊马嘶之声,响彻云霄。
但是,人喊,是面对亲人病痛时无能为力的痛苦呐喊,马嘶,是战马对主人即将逝去的生命的挽留。往日里,在战场上迎风招展,令敌军望风溃退、魂飞丧胆的凤凰旗,在热风中有气无力的飘动着。
近卫前营和近卫中营,护卫着众多的辎重物资,还有炮司的大小火炮开进了呵叻府。
这一路上,仿佛是人间鬼蜮一般。
沿途的凤凰营外营,也就是那些部族兵的营帐,乱纷纷的在城外的空地上,按照不同的部族这一堆那一簇的扎着,营外没有南中军要求的深沟高垒,营内,也没有挖设垃圾坑、排水沟、厕所,污水秽物满地都是,人粪马尿就在用草木树枝搭起来的窝棚边堆积着,密密麻麻的窝棚上空,一群群的苍蝇在嗡嗡的飞行着。不时的有人踉跄着从窝棚里走出来,用简陋的刀枪支撑着病弱的身躯,在一个略微宽阔的地方进行排泄活动。几个人抬着一具身躯,从窝棚中间走过,那具身躯还在微微的动弹,口中还在发出不太清楚的音节,但是,依旧被抬到了荒僻处,随手一丢,仿佛丢掉的不是一个生命,而是一件极其恐怖、污秽的东西。
那些暹罗降兵的营地略微好一些,毕竟他们曾经是国家的经制军队,有着比较正规的营盘设置和卫生要求。但是,就算如此,在暹罗降兵营中一样可以看到或多或少的病号。
在两层大营的侧后,一座座新坟连绵起伏,无声的告诉人们这里发生的事情。
人们强行忍住内心的一阵阵恶心,快步开进呵叻城中。
一阵阵连珠炮响,城中飘扬了许久的“王”字帅旗静静的飘落,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更大的“李”字帅旗。一丈二尺的大纛旗,黄色的火焰边,红底白月光,一个斗大的李字,晃得各处营寨内的人们眼睛直发花。
“王宝呢!”坐在帅案后,守汉看着彭琨和阿金两个凤凰营的营官,面沉似水。“怎么不来拜见?”
彭琨和阿金互相看了一眼,“主公,王指挥也染上了这场疫病,眼下正在后堂发烧。我等唯恐他身上晦气沾染到了主公贵体,故而未曾让他出来拜见主公。”
关于凤凰营爆发疫病的事情,守汉早已在军报中得知,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情况如此严重。连一路军的统帅王宝本人都病倒了!
“二位营官,不知道营中流行的是何病症?因何而起?症状如何?”惠民药局的王廷奇作为医药卫生负责人,此番也是随行前来,虽然有乘马,但是一路风尘,也着实让老先生有些疲惫,但是,顾不得休息,马上开始询问自己业务范围内的情况。
见到王廷奇,阿金立刻跪倒叩头,“王先生!王先生!您来了,事情就好办了!还望先生这次一定要救救阿金的那些兄弟们!”
这次疫病,是在王宝结束了素林府战役,挥师南下的过程中发现的。起初,是在部族兵中发现有呕吐、腹泻之人,各级带兵官也没有在意,只是认为是饮食上没有注意,那些士卒吃的有些多了,吃的不太舒服罢了。但是,随即而来,是有这样症状的人越来越多,且很多人每日竟然泻肚一二十次之多;排泄之物仿佛水一样,稍好一些的如同米粥一般。
病症的发病范围,也从部族兵营寨,向暹罗降兵、凤凰营大规模蔓延。几天之内,便是全军都发现了病号,无一处幸免,并且在最先发现的部族兵营中,已经有数十人死亡。
王宝心知不妙。此时,如果被暹罗人发现,北路军怕是全军尽墨,匹马不得还乡。于是,他一面巡视各营,抚慰伤病,一面命令部队迅速南下,尽可能的压缩暹罗军。同时将声势造大,防止暹罗人发现北路军的实际情况后,大举反扑。当见到暹罗派来的使者,声称已经派人赴河静求和,恳请大军暂时不要南下时,王宝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此时,他本人也病倒了。
“眼下各营情形如何?”守汉听完了阿金和彭琨的情况汇报,脸色稍稍的好看了一些,他看到门外牛千刀、包中辰、郑安华等人站在那里,用极其细微的动作向他点头示意,这才开口询问二人。
“禀主公,我凤凰营病患较少,不到三成,皆因为我营严格执行主公的各条律例,扎营、饮食、宿营各条都执行的很到位,所以,病人较少。暹罗兵大约为四成以上不到一半,部族兵为六七成之间。”
这么多?病患人数结结实实的吓了守汉一跳,这样的患病比例,如果按照最坏的打算,北路军可以取消建制,凤凰营可以撤销番号了。
这几年,守汉也算是大杀四方,见过不少血流成河的场面,也曾经下令要了无数人的性命,但是,像这样,一次几万人染病,而且会危及生命的传染病爆发,却比在战场上还要可怕。
“主公,我想去各营看看,虽然眼下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但也要看了病患的症状才好最后下结论。”
“事关人命,先生这样的做法自然是对的。阿金!”守汉喊过来阿金,“你陪着王先生四处看看,他才好认定那些病号得的是什么病!你可要护卫王先生周全!他可是救过你和你家人的命!”
“标下的身家性命是主公和王先生所赐,自然不敢不尽心!”
王廷奇在阿金的陪同下,带着一群医生到各处检查疫情略过不提。
“彭琨!你替我传令!凤凰营队官以上,炮队甲长以上,暹罗兵管领五百人以上的,我一个时辰后在大堂召见!”
彭琨叩首领命而去。
“主公,标下的近卫前营、中营,已经接管了呵叻府城防,对府库、武库、粮仓、辎重、火药等物进行了加派防卫。”郑安华抱拳行礼,向守汉禀明自己的作为。
“主公,标下人手,已经分别进入凤凰营各营之中,寻找各级军官问话,摸清情况。”包中辰的执法处工作进展的也不错。
“主公,似乎暹罗兵和部族兵中,有些不稳!几个营寨中,有人私下里串联,意图以王宝为号召,在这一带自立山头。涉及的人数大约有三千余人,七个营寨。”
听完了牛千刀的汇报,郑安华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却原来私下里的谣言也是有根据的!不知道王宝此次能够逃过这一劫吗?
“可有我军军官牵涉在内?”守汉的声音很冷,冷得让人感到害怕。
“根据目前我得知的线报,没有!只是一些新附军和降兵在下面串联。涉及到不过是些暹罗兵旧军官、部族头人之类的人物。”牛千刀低声回禀。
“安华,你命令炮司,立刻接管凤凰营的炮队,未生病的炮手归炮司指挥。”
“少顷庭参时,命令辎重队到凤凰营各营去分发药物和犒赏,顺便,解除他们的武装。安华,你率人在帅府附近布置,遇到有不良情况,格杀勿论!黑子,老牛,你两个,随在我身边,庭参时如有人有异动,立刻拿下!”
在温言抚慰过患病的大将王宝,捎带着探询了一下他的想法之后,守汉可以明确的认定,王宝本人,没有异心!
三声号炮响过,帅府中门大开。
从临时辕门到帅府大门口,两侧排列着数百名长矛手,手执丈六长矛,身着板甲,头戴新制的钢质八瓣帽儿盔,头上的翎羽骄傲的挺立着。
在长矛手的身后,隔不多远便是一面旗帜,各营的营旗、军官的认旗、还有充当仪仗的什么飞龙旗、飞虎旗、飞彪旗、飞豹旗等等,让来行庭参大礼的军官们顿时精神一震。
帅府大门前,用沙包垒砌起两座炮垒,两门大号佛郎机摆放在那里,炮垒旁,炮手们身着青色夹袄,红色裤子,打着绑腿,头上戴着同样的八瓣帽儿盔,右手叉腰,神气十足。
沿着帅府大门,数百名火铳手左右两侧分为两层站立,右手持火铳,赭红色水牛皮制造的子药盒子在腰间一巴掌宽的皮带上悬挂着。明眼人偷眼望去,铳口的枪头帽拔掉,扳机上的龙头搬起,看得出,随时准备开火射击。
帅府门内,则是二百名刀盾兵在院内站立,左手执盾,右手擎刀在手虎视眈眈的向鱼贯而入的军官们望去。
凤凰营的大小官佐们丝毫不以为意,本来嘛!自己是来见主公的这段时间仗打得不错,主公势必要奖励一番。但是,那些暹罗降兵的头目们却是心有戚戚焉。更有那心里有些小毛病的,不由得双腿打颤,浑身发抖。
生病的王宝,坚持要行庭参之礼,挣扎着从病床上起来,在彭琨和阿金等人的帮助下,行了一跪三拜的礼数,守汉便再不让他行礼了,命人搭过一张竹床,让王宝斜靠在上面,便在大堂之上行礼。
凤凰营的军官们按照各自建制逐一上前,向自己的统帅行礼。有彭琨和阿金二人代替王宝向守汉介绍这些人此次征伐过程中的作为、战功等等。
参见之后,便分班站立两旁,只待后面的暹罗兵行礼已毕后,再行封赏之事。
便在此时,辕门外一阵喧哗。
正是王廷奇风尘仆仆的从城外赶了回来!
他顾不得帅府门前的门禁森严,一鞭子将胯下的滇马抽的直直的奔到大门口的台阶前才堪堪停下,在站班的几名火枪手的扶持下,从马上踉跄着跳下,一路发足狂奔,直奔大堂而来,倒让那些在院内站立,等候着参加的暹罗军官们大为惶惑,这个老头,出了什么大事?
“禀主公!是!。。。。是,是霍乱!”
顿时,院内一片哗然!
所有的人,几乎都满脸恐惧。
“传主公军令!各营注意!一、所有病患及疑似病患,立即进行隔离治疗,并对其所使用过的物品进行消毒!二、加强饮水消毒和食物管理!禁止食用生水和生冷食物!三、各营以队为单位,重新扎营,所有宿营窝棚之间务必拉开至少一丈距离,挖排水沟,挖厕所,凡随地排泄者,立即杖责二十!各队、各营军官督导组织不力者,杖责四十!革除军官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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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菩萨心肠屠夫手段
治疗霍乱有药方,对付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呢?需要的是什么?
“驻防原地者,务必将原有病患之排泄物打扫干净,集中挖坑,撒上石灰后填埋!不得有误!”
“各营辎重官,各哨司务长,到辎重营领取药物!各队队官组织甲长监督服用!”
一道道的命令被高声传达下去,整个呵叻府开始沸腾起来。那些在城内胆怯却又好奇的居民们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如果你能够在三天之内上交一百只苍蝇,每上交一百只苍蝇,你可以获得盐一两。于是,居民们举着各式各样的家伙开始在自家房子里、院子里、街道上大找苍蝇的晦气。
就在王廷奇率领一群群的医生往来穿梭于各个营区之间,为那些患病士兵诊断病情,送去药品的同时,守汉也在各个营地之间监督那些身体尚属健康的士兵服下成药,以做到防患于未然。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阴风从营地的角落里吹了出来。
“都搞清楚了?”
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一堆翡翠手镯、钗环,十几块硕大的祖母绿,身旁几根巨大的象牙,看着这些战利品,守汉颇有几分目迷五色的感觉,正在想着如何挑选几件好的,回去讨好盐梅儿和李秀秀。
身后的王廷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切正如主公所料,营中大多数人都是霍乱。”
三天的时间里,王廷奇和他的郎中们,穿行于各个营地之中,将病患同尚未患病之人分开,病患根据病情轻重程度不同分开,施行分别诊疗制度。
整个呵叻府城,被划分成了几个区域,轻度病症患者,中度病症患者,重度病症患者,疑似病症患者,以及那些尚未有症状的人们,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被分别安置。
“大腹皮、白芷、紫苏、茯苓(去皮)各一两,半夏曲、白术、陈皮(去白)、厚朴(去粗皮,姜汁炙)、苦梗各二两,藿香(去土)三两,甘草(炙)二两半。上为细末。每服二钱,水一盏,加生姜三片,大枣一个,同煎至七分,热服。如欲出汗,衣被盖,再煎并服,”王廷奇描述着眼下人数最多的轻度霍乱患者的治疗方案。“另外,取一斤盐,以水蒸气凝结后结成的露水百斤配之与病患服用。”
。。。。。。
王廷奇一口气说了几种不同程度的病患的治疗方案,全然不顾身后的牛千刀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些时辰。
“莫玉,你去看看,让厨房给王先生熬些汤,滋补一下,这几天,王先生实在辛苦。”好言好语的嘉勉了王老先生一番,老先生满意的下去暂且休息。
“主公,已然查清,有占族、泰族,斯丁族几个头人,伙同暹罗兵中七八个小头目,在下面私下串联,准备在后天,大军调防之日,趁乱发动。焚毁粮草、抢掠火器、被服、金钱,而后,趁乱逃走,在这真腊与暹罗交界处自立为王,打家劫舍。原本,几个头目打算引诱、裹胁苗家兄弟,皆因苗家人数最多,且又有王宝作为号召。但是,主公近几日,巡视抚慰各营,分发药物,救济伤病,大收军心。此辈原叫嚣说,但知王宝将军,不知甚么李守汉!”
“属下手下一众打事件的儿郎们,或是扮作郎中学徒,或是扮作辎重营分发药物、犒赏的夫役,在各营中往来穿梭摸底,已经锁定了大小一众罪魁。只要主公一声号令,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属下便可擒斩此辈,献与主公麾下!”
对于自己的业务,牛千刀感到信心十足。
“涉及此次逆案的人,有多少?”守汉抚摸着一根巨大的象牙,光滑的象牙表面,隐约可以映照出牛千刀的身影。
“从各个主谋,到从犯,直到知晓此事,却未曾举报的人员,约有数千人之多!”牛千刀略略踌躇了一下,“主公的意思是?”他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狂热,又带着微微的杀气。
“涉及的部族呢?”守汉的声音更加的冷了。
“基本上,在北路军中,各个部族都有,连凤凰营中也有些人知晓此事,却未曾举发!”牛千刀的神情越来越激动,仿佛一头即将要饱饮鲜血的狂暴野兽。
“既然,他们要作死,我,便成全他们。”守汉的声音很轻,轻的如同吹过水面的一阵风,吹皱了水面,却没有惊动停留在水上荷花尖角上的蜻蜓。
三天后,当安天虹带着陈伦,押运着第一批赔款十万白银来到呵叻府的时候,陈伦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几乎从马背上掉下来。
城外一座不大的土丘上,赫然树立着南中军的帅旗,,土丘下不远处,大约二百余步远的地方,密密麻麻、横躺竖卧着近千具尸体,这些尸体或头插羽毛,或面带纹身,赤足裸腿,一眼望去便知是山林中的蛮族、土著。尸体绵延不绝,一直延续到离帅旗约有六七百步的地方。
很显然,这些人是列阵准备向土丘突击的时候被杀掉的。从手中依然紧握的兵器,脸上的表情,或是凶悍,或是恐惧,或是哀求,都可以看得出来。
“出了什么事?”安天虹悄声的问前来迎接他的彭琨。
“主公昨天命全军集结,准备为此次西征有功将士颁赏。同时,宣布那些伤病号的抚慰金,以及王宝将军以下的病患先行回转真腊、河静等处养病诸事。不料,这群东西!”他指了指倒卧在地上的死尸,还有远处被人监押的黑压压一片人头。“竟然意图哗变,并向主公帅位冲来,想要对主公不利!也要先问问咱们兄弟手里的刀枪是不是答应!”
陈伦心惊胆战的向不远处的那堆尸体望去,最外层的尸体,几乎被打成了碎片,很明显是炮弹的作用,内层的尸体有弹丸穿过的伤口,最核心的部分,则是火枪、刀矛都有。
他脑子里开始构勒这样的一幅场景:李守汉端坐在帅案后,正准备宣读对各级将士、各个营头的奖励。突然,这些部族兵举而发难,挥动着手中的兵器向守汉冲来。
而在此时,大炮开始对叛军发射,密集的弹雨,摧毁了叛军冲锋的队形,也摧毁了他们的战斗意志。人们开始嚎叫,投降、饶命之类的词汇。但是,被激怒的南中军士兵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向叛军发起猛攻,火枪从四面向叛军猛烈攒射,几排枪过后,长枪兵和刀盾兵开始展开新一轮对叛军的屠戮。
但是,又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皮层深处跳跃而出:为什么,为什么!?检阅部队的时候,居然火炮还是填装好了子药的?!那些大佛郎机为什么恰好摆放在了叛军的队伍附近?!陈伦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只是将今日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悄悄的写在了自己的笔记里。
百余年后,他的这份日记,成为一些有心人研究呵叻府事件的重要佐证。
肝胆尽裂的陈伦,战战兢兢的同安天虹一道拜见了此时正在呵叻城中的李守汉,并且呈交了暹罗各级印信,以及此番的和约,同随行的军需官交割了那十万两白银的赔款。
“大帅体恤小邦疾苦,保全国体,又答应为小邦主持正义公道,小邦上下,无以为报,自我王以下,无不感恩戴德,遂在小邦之中,遴选美女五名,俱都是小邦王公大臣之女,其中有敝国宗室之女两名。以供洒扫铺陈之用。”
嗯?有美女?
守汉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许多和暹罗美女有关的信息出来,此刻,仿佛一首歌在他耳边回荡,“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但是,还是要考虑到自家的身份,不能露出了猴急相,反正肉已经在自己的碗里,想怎么吃,便怎么吃了!挥手示意有人将那五名美女带到后堂梳洗更衣,教授礼节不提。
眼睛的余光目送着那五具窈窕婀娜的身躯消失,守汉示意给陈伦看座。
“贵使此番前来,路途上辛苦了!”
“不过,依照贵我两方签署的和约,此次应缴纳三十万两白银作为赔款才是,为何本将军只见到了十万两?”昨天的大肆屠戮,让守汉心中有了很大一股戾气,话语中,言辞如刀。
“禀上天朝大将军!小邦连年受缅甸欺凌,国小民贫,此番那窝罗翁又擅起战端,冒犯天兵,自是罪不容诛,敝国国王已经下令,将其斩首,家产尽数入官,少待数日,那余下的赔款二十万两、另有敝国向大将军求购的刀枪火炮火药之款二十万两自当尽数运到麾下。”
守汉一阵冷笑,“贵使,且随我来!”
城外,原先的部族兵营地,此刻成为了一座大监狱。凤凰营的四个营,近卫营的近卫前营,炮司的二十门火炮,将这里包围的如同铁桶一般。
营区内,牛千刀与包中辰二人,正在对被缴械的部族兵、暹罗兵进行甄别,处置。
根据情节的轻重,人们被划分成了几大类:根本不知道此事的,知道此事,但是不相信,以为是谣言的;知道此事,并且知道此事属实,却未曾举报的;参与此次叛乱的。
身着黑色袍服的执法处人员,手执利刃皮鞭在一个个方阵之间的空隙之间往来巡视,那些前日还异常彪悍的部族兵、暹罗兵,此刻却一个个垂头丧气,躲避着那些凶神恶煞的视线,唯恐一不留神惹到了这群黑无常,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前两种人,按照守汉制定的规则,好言安慰,给了些钱粮布匹赏赐,按照每百人一队的编制,分配到各处暂时充当辅兵使用。
“尔等参与叛乱,意图戕害主公,实在是罪不容诛!本应全部诛杀尔等,”人称包小黑的包中辰满脸杀气。“但是,主公仁厚,有好生之德,又说春季万物生长,正是不宜杀戮之时。”
听到这话,得知自己又有一线生机,那些参与了此次叛乱的老族、斯丁族、泰族和暹罗兵们,如同一块石头投入了水中一般,顿时嗡嗡声响起一片。他们的眼睛里又露出了一丝求生的**。
“但!主公亲手制定的军法万不可废!故而,行逢十抽一之法!”
叛乱被俘的士兵们还在纳闷,什么是逢十抽一之法,便被冲过来的执法队们,一顿乱棍、皮鞭,按照每十人一组分开,围坐成一个个圆圈。
“你们这十个人中,自己推选出来一个,杀了!其余的,便可免去死罪!”
听到这话,俘虏们开始互相打量自己周围的这九个人,看看那个合适去用他的生命换来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我这里命旗鼓官擂鼓,一通鼓之后,尔等便要推出人选,哪一队推选不出的,尽数斩首!”包中辰还嫌给这些人的压力不够,又一次的加了砝码。
“擂鼓!”
“咚咚咚咚咚!”用一整张水牛皮蒙就的巨大战鼓,被鼓手们奋力敲起来。在鼓声中,守汉站在望楼上,细细的观察着这一幕人间活剧。
据说,当年有人食用猴脑,当食客选择猴子的时候,笼子里的猴子一个个都老实得很,当食客选定了猴子的时候,其余的猴子立刻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吱吱的怪叫,并且将被选中的倒霉蛋,奋力的推出笼子,去变成人类口中的美食。
如今这个招数,被守汉拿来,稍加改动,一样用在猴子身上。
一通鼓响过,一阵阵惨叫和哭喊声在人群中响起,人们扭打着,撕扯着,用各种最恶毒的语言叫骂着,将一个个同类推出笼子,哦不,是圈子。
早在一旁等候的执法队,将那个被同类推出来的倒霉蛋,一脚踹倒,当人刚刚矮下去的那一刻,一旁的长刀,人称绝户刀的四尺长刀,刀光闪过,一颗哟黑的人头便与脖颈分离,鲜血洒了他的同类一身一脸一头。
鼓声甫一落地,几百颗血淋漓的人头,便丢进了人头主人的同类们之中。脸上的肌肉还在抽搐,表情依然生动,令在座的同类们又一次的怪叫连连。
“贵使,此情此景如何?”守汉转过头来,笑吟吟的问着在身后已经面无人色的陈伦。
陈伦顾不得脚下湿滑(就是他方才被吓出来的尿液!)跪倒在楼板上,“小邦自知罪孽深重!小臣这就派人回去,禀明敝国国主,务必将余款尽快送来。”
“诶!先生说的哪里话!”守汉见目的达到,少不得假惺惺的安慰陈伦几句。继续低头看着包中辰等人如何发落。
“尔等死罪虽免,但是活罪难逃!仍需做苦役以赎罪孽!”包中辰的话语声在俘虏们头上回响。
呵叻府事件,便以最后行逢十抽一,自行推举死者的极端“民主”手段,斩杀了三百余个俘虏,将余下的参与叛乱的三千余人尽数变为苦役,发往矿场、冶炼场等处罚做苦役。
这种极端残忍的手段,却换来了极端和谐的结果,以后的百余年间,这一地区,很快完成民族融合。当有人从故纸堆里翻出来呵叻府事件时,很多人嗤之以鼻,“这些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此乃后话,恕不赘述哦!
当晚,守汉少不得宣召那五名暹罗送来的美女来叙话,将那两名号称是暹罗宗室之女留下侍寝,以发泄这数日来连番大肆杀戮心中积压的诸多戾气。
数日之后,暹罗送四十万白银至军前,守汉命王宝、郑安华率领近卫前营护送数千病患先行回防。
暹罗之事,遂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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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基层政权建设同各人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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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静。将军府。签押房内。
福伯很是满意的看着地图,地图上,标注着南中将军府旗帜的地区又扩大了好大的一块。虽然按照停战条约的规定,将军府撤出了暹罗北部的驻军,但是,按照守汉制定的撤军战略步骤,大批的人马,分期分批的南下,经过大城,或是在湄南河口登船,船运到河静、到九龙江,或是就地留下,依照条约规定,在湄南河地区进行屯垦。
留在湄南河地区的,按照河静老人四成,真腊山区新附军三成,新移民三成的大致比例配属垦民。而那些暹罗军的俘虏以及他们的家属,则是被打乱建制后海运到了九龙江地区安置。
而西征的主将王宝本人,因为在战事最为激烈的时候,感染了霍乱,不得已最早一批乘船回到河静进行治疗。所部凤凰营暂时由营务处和兵房直接管理统辖。
“如此一来,我们的苦日子又要来了。”一旁的李沛霖半真半假的指点着地图,地图上,广袤的土地上,用不同的颜色标注着村寨屯堡军营港口。
“哈!长史大人何出此言?”福伯眯缝起眼睛,嘴里的眼袋吧嗒着,那个翠绿的似乎能够滴下水来的翡翠吊坠在他的动作下微微摇动着。
“福伯,您老且看。”李沛霖示意户房的主事章呈取过来一份清单。“按照主公当日制定的村屯标准,每一个村寨,不得少于一百五十户,或者是不得少于一百五十个壮丁。如今攻伐暹罗,我军所获丁壮人口甚多,但,安置这些人口,需要钱粮,。。。。。”
“我老头子知道要钱粮,可是如今府库充盈,钱粮嘛,自然是不缺的。”因为秀秀为了规避同姓不婚的礼法制度,如今认在了福伯名下,如此算来,李沛霖等人便是福伯的晚辈,说起话来,自然福伯也不会过于客气。“况且主公当日也曾说过,能够用钱粮解决的麻烦,便不是麻烦。”
“福伯,您老且听我把话说完。”李沛霖有些不高兴,但是碍于情面,也不好发作,只得出声示意。“钱粮之事,只是一个需求数字,自然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依照主公的标准,每个村寨,每一个乡镇,都有编配村长、教谕、巡检等职位。”
“可是。今年政事堂的学生,顶多一千二百四十人。就算全都投入到这湄南河地区,怕也是不够。更何况,各地都要分派一些人去。”一旁的章呈一直闷不做声,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愁容满面。
自从政事堂负责培训村镇干部以来,作为将军府的行政系统人员,李沛霖、福伯、章呈、安天虹、吴老狼等人便都体会到了这个制度的大好处。
无论是钱粮的征集,税赋的征收,各种农业新技术的推广,还有各项工程所需的民夫招募,壮丁的集训,当地的治安维护,遇到大的战事动员兵的召集,都可以做到心手合一如臂使指。“怨不得当年秦国有亭长的职位设立!端的是好法度!”对比内地政权不下县,乡镇一级的行政基本上为仕绅把持的局面,将军府的衮衮诸公们很是得意。
这样的局面便导致了另一个结果,随着李守汉地盘这几年不断的扩大,远在棉岛的谢应龙,近处在九龙江屯垦的许还山,还有在下寮地区的胡礼成,如今的真腊,湄南河等处,虽然还没有明确人选,但都如同饿狼一般的盯着政事堂每年的毕业生。
谢应龙:“如果不能保证每年给我400个,我这里的屯垦、开矿等等诸多事务就无法完成!到时候,你们看着办!”
许还山:“我要在九龙江地区垦殖,又要对平巴港建设,如此重担,怎么好耽误?比较起来,还是我这里是重头戏。”
胡礼成:“老夫受命在这下寮地区开展牧业,这里虽然水清草长,适合养殖繁育马匹牛羊,但是,各处马场也是要有合格的头目的,否则,到时候列位休要向老夫索要马匹!”
建设一个新的村寨屯堡,按照守汉的标准,一百五十户人家,或者是至少一百五十个壮丁,配备好全部的九转钢农具,建好房屋,再加上一年半左右的口粮,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五百两银子的消耗。但是,设置一个村寨容易,配备足够的村官却难得很。
“主公这样的做法,完全杜绝了家族势力在安南的发展,防止地方上势力的发生。果然是于不知不觉中便消弭了一个潜在的威胁啊!”在李沛霖的内心深处,曾经无数次的对于守汉的这个做法暗自赞叹不已。“这样一来,地方上的潜在势力没有了,割据势力也就不存在了。”
想到了割据势力,再看看眼前最近的态势,沛霖不由得后背冒出了一阵阵冷汗,“主公带领几乎全部近卫营的精锐,还有执法处、统计室的那些人手去了呵叻府,难道就是为了接应王宝所部南下吗?就算是王宝的部队疫病流行,只需要派遣郎中医生前往即可,犯得着兴师动众的,调动上万人马?”
“还有,一到呵叻府,便收了王宝的指挥权,让他安心养病,并且,在部族兵哗变鼓噪的时候,为何如此的痛下杀手,几千人就那样的处决了?”
这样的事情,李沛霖听得叔伯们说的多了,自己也曾经经历过,耳濡目染令他习惯性的成为了一个有点阴谋论的人。“王宝在西征过程中,滥收部族兵,队伍扩张过快,且部族兵又只知道有王指挥,不知道有李将军,这样一来,王宝的作为,便犯了大忌!”
“唉!那王宝,也算是一位悍将,可惜,不知道帝王之术,差一点,便成了淮阴侯。还好,我们这位主公不姓刘,对待老人和部属比较仁厚。”
沛霖一边厢在脑子里翻江倒海,脸上自然便是带出几分颜色来,而福伯和章呈等人也都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长史大人?”“沛霖?”两个人开口叫道,方才将李沛霖从神驰万里的状态下拉了回来。
“福伯,章大人,在下倒是有一个浅陋的主意,似乎可以暂时缓解一下当前的难题。”
“沛霖,你的主意,想必是极好的,只管说出来就是!”
沛霖站起了,到自己的桌案前柜子上悬挂的公文袋标注着待办字样的一个袋子里,翻检了一会,找出一份公文,“两位请看。”
“《请发伤残士兵军官抚慰金并请发放安置金事》?长史大人,这是?”
“这是凤凰营发来的公文,因为自从发起西征以来,连番战事,又有疫病流行,军中多有伤病,按照我南中军条例,凡军中士兵各级官佐,于军营中患病受伤,均要给予抚慰金。此项费用虽然有保险金支付,但是也要我等签署公文方可。”
“这样的公文,以往不是随到随签吗?这和我等说的各处村镇长缺乏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这里面还有数百名因为各种伤病,无法在军中服役的官兵,他们的安置金也是要早日发下去才是!”
沛霖笑吟吟的拿着手中的公文,看着眼前这两个同僚。心中一阵阵的冷笑,“一群凡夫俗子,那里知晓偷天换日,移花接木的手段?!”
“在下的意思是,将这五百余名因为伤病无法在军中服役的官兵,进行遴选,确实是因为伤残丧失劳动能力的,自然要荣养起来。可是,那些只是不适合在军中服役的,就此回乡务农,岂不是可惜?”
“我大致看过了凤凰营呈上来的清单,重伤致残,或是因为伤病丧失劳动能力的,不到两成,也就是说,有大约四百人依旧是一条好汉。只不过是无法上阵厮杀而已。”
“但是当一个村长却是足够的!”章呈在一旁跳着脚高叫着。
“还有,我在兵房上报的文书中看到,凤凰营连番大战伤亡颇多,导致各营均有不少空缺,我打算向主公呈文,对于这些空缺营伍,将士兵补充到其他营伍中,以保持凤凰营的战斗力不受太大的损失。编余下来的军官,亦可以充当各处的村镇长、巡检等职务,原有的薪饷待遇不变。”
“我仔细看过,凤凰营,前后左右中,炮队、近卫、前锋八营**计有缺额二千余人,这二千余人便包括方才说的那五百余因伤病不适合在军中服役的,另有七百余人由于伤病前去休养,暂时不在营中。”
“我的意思,便是将凤凰营的近卫营、前锋营等部保持全建制,从其余几个营中抽调士兵充实这两个营。对于这两个营中编余的军官,则是和其他几个营的军官一起,作为村镇长的人选到九龙江地区,负责那些真腊、暹罗等处投效的部族兵安插事务。”
“这样算下来,我们的手里,便有了至少七八百个村镇长的人选,这样一来,手中便活泛多了!”福伯点头赞许李沛霖的这个做法。
“哼!好处又岂是多了七八百个村镇长?整编不稳定的部队,掺沙子,拉出来打进去,这是自古以来的不二法门。就算是日后王宝养好身体重新执掌凤凰营,这个部队,也不是他说了算了的!”李沛霖心中对福伯的表现不以为然。
“不!长史大人,福伯,在下以为,这项制度,似乎可以在全军推广。这样一来,也可以防止政事堂的学生上下其手,朋比为奸!”
“此举甚好,想来将军也是乐于见到的。”
倒是一旁的福伯,嘴里不停的吧嗒着那翡翠烟嘴,不时地从口中吐出淡蓝色的烟雾,眼睛的瞳仁仿佛在看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似乎在和什么人交流一般,嘴唇翕动不已。
“章呈,查一下,我们在真腊、九龙江、会安、顺化、广平、永昌堡等处的存粮情形,不管是官仓还是各处的义仓。”
大军过境,需要粮食,特别是还要有大量的油盐副食品等项供给,如果不统计好,一旦几万人过境,饭食无着,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福伯,我已经查看过了,大概数目是这样,。。。。。”
“好!”
福伯摆手示意,制止了章呈的话语,“你以户房的名义给主公上一道呈文,向他禀明这一带沿途路上的粮食情形,跟他讲,如果大军一下子过境,怕是粮饷会出现短缺,影响军心士气,建议做一下变通,前日不是发来了滚单,说是大军分期分批撤离暹罗吗?”
“是啊!上面明白写着,第一波是王宝将军为首的数千伤病兵士,第二波是新附军的五千人加凤凰营的右营、前营,大约不到七千人,第三波是部族兵和家眷共计一万人,还有近卫左营和凤凰营炮队营。第四波是。。。。”
“好!便照着这个顺序,给主公行文,将沿途粮食情形禀明主公,请他下令,各部分散就食。否则,猬集一处,粮食供应会发生困难。”
说完,福伯很是满意的吐了一口烟,放下烟杆,端起手边扶手几上的骨瓷(哦,如今唤作百合瓷了。诶!只是商品名而已,想歪了的出去跑步去!)茶盏,美美的喝了一口热茶。
“可是,沿途的粮食储备充足,足以供应大军啊!”
章呈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倒是李沛霖心中雪亮,这分明就是进一步的将凤凰营、新附军、部族兵分散安置,将有可能发生的不稳定因素彻底扼杀的手段。如果说将凤凰营的军官变成村镇长是第一招,那么,凤凰营新附军等部分散就食,就是第二招。
而且,都是堂堂正正的理由。
看来,这个福伯也不是好相与的,绝非良善之辈。某家往日倒是小觑了他。看来,决不可小看任何人。李沛霖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这样的招数,用来对付凤凰营、新附军、部族兵,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但是,如何让这类的问题不再发生,却是一件极其令人头疼的事情。
“今日解决了凤凰营的隐患,他日麒麟、玄武等营是否还会出现类似的事情?解除了王宝的兵权,他日是否还会有李宝、赵宝出现?”
“这种带兵官拥兵自重,或者部下以主将为核心,形成一个势力的事情,历代皆有,我等如何处之?”
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李沛霖脑海中依然是李守汉对于凤凰营、王宝等人的手段,以及福伯的一番狠辣招数,易地而处,他不觉得守汉的做法有什么错误,相反,他认为守汉做的极为正确。“便是当年先祖成梁公,遇到部下有哗变之虞时,一样是毫不留情的铁腕处置。”
走出签押房,呼吸了一口室外略带有潮湿气息的空气,李沛霖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下,仰天望去,看着漫天星斗,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的轮廓剪影,闻着一阵阵花香,不由得倦意袭来,“算了!权且不去想他!待主公回程之日,再行与他商谈就是!”
第九十八章 回程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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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干得不错!”
站在凤凰山新修筑的炮台上,用黄铜单筒望远镜向平巴港望去,李守汉感到一阵阵心旷神怡,“不愧是亚洲的天然良港啊!”
这个巨大的海湾,被凤凰山和冲空山两个半岛分割为内外两个海湾,凤凰山外面的海湾被称为平巴港,凤凰山里面的就是守汉很熟悉的名字,金兰湾。
两个半岛将海湾分割成为内外两个,同时充当了天然的防波堤,为海湾内的船只提供了一个极为良好的港湾。
许还山在凤凰、冲空山上各修筑了两组炮台,为水师提供保护,同时,也对港口进行封锁。
“主公,您请看!”
许还山用手点指着山下的炮位,用球墨铸铁制成的十八磅岸防炮,如同一头头猛兽一般,蹲踞在炮位上,黑洞洞的炮口或是指向港外,或是封锁着进出港的航线。
“外湾略宽一些,大约有七八里宽,内湾狭窄,只有不足三里海面。主公,标下将枪炮所新铸造的十门九转钢炮分置在南北两座山头的炮台上,便足可以防御外敌袭扰!”
“更何况,炮台的子炮台上,还设置着火箭阵地和库房,一旦有事,标下手下的那些炮手们,可以在一泡尿的时间内,发shè上百枚火箭出去!将外洋海面炸成一片火海!”
看着沿着航道,在引水员的带领下鱼贯入港的船队,守汉一语不发,只管看着那点点白帆,阵阵波光浪影。半空中,时不时的有一群群的水鸟飞过,可惜的是,守汉只认识海鸥,传说中的海燕什么的,一个也没有看到。
船队在内港停泊靠岸,一队队的士兵从船上登陆,顿时,码头上立刻嘈杂纷乱起来。随同守汉回来的,是一万部族兵和两千新附军,以及他们的家属。这些人顿时将码头填塞的沟满壕平,放眼望去,到处是一片喧嚣吵闹。
跟随守汉在凤凰山上巡视炮台的诸人,很是有几个回头横了一眼,表示对这些部族兵的不屑一顾。
“虎子,继续说。你的阵地是怎么布置的。”
守汉头也没有回,接着观察金兰湾的防御体系。
主要利用两个半岛构成的地形优势,对外海洋面和水道形成打击,是金兰湾的防御体系主要设计思路。
正斜面上,不但有火箭发shè阵地,利用天然的石窟洞穴改造而成的弹药库、藏兵洞比比皆是。在距离火箭发shè阵地大约数百步外,许还山将原来的八磅炮、十二磅炮摆放在了这里,充当补充火力。一旦敌舰进入到了十八磅炮的shè击死角,或者放下小艇进行登陆准备,便是这些火炮发威之时。
随行的炮队军官们,悄悄地用拇指比量了一下shè界,“乖乖!这么缺德的火力部署?”的确,十几门八磅炮,六门十二磅炮,对近岸之敌和登陆的敌人构成了一个极为密集的杀伤火网,军官们在脑海中勾勒出这样的一幅景象:
几艘夹板船,一面向凤凰山、冲空山两处正斜面上的炮台发shè着炮弹,一面利用顺风的优势,升起满帆迅速向水道冲来,试图尽快通过狭窄的水道,进入内湾,以达到攻占平巴港的目标。
在遭到炮台山大口径岸防炮的阻击之后,夹板船改变了策略,他们分散队形,拉开船与船之间的距离,试图分散山顶的炮兵火力。但是,在外湾通往水道口的海域附近,遭到了火箭的无情轰击。
一枚枚装满了鱼油和从煤焦油里蒸馏出来的轻油、猛火油混合油脂的火箭,彼此招呼着,发出一阵阵的怪声,尖叫着向夹板船队扑来,伴随着一股股黑烟翻滚,被击中的船上冒起了大火,很快,大火引发了船甲板上炮位弹药的殉爆,眼见得一条夹板船便要沉了。
船长急忙下令放下小艇,全体成员登上小艇。一面是为了逃命,一面则是要迅速的登陆,同炮台上的守军展开搏斗。但是,部署在子炮台上的八磅炮和十二磅炮,似乎不想给这些人机会,很不人道的使用了霰弹。
大小如同花生一般的霰弹,如同雨点一样扫过海面,穿过船板、衣服、人体组织、骨骼,直到穿透之后,投入到大海的怀抱之中。海水很快的被鲜血染红了。
(嗯?为什么是夹板船?几个军官不解了。)
“虎子,”守汉依旧叫着许还山的小名,以表示亲近。而别人则是用羡慕加嫉妒的眼神看着许还山,没办法,谁让这家伙当年救过主公的命,后来又是主公的亲随加跟班?
“火箭的储藏室同炮位弹药库距离多远?”
“这一带海面上都时常出没什么船只?”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火箭加十八磅重炮一样,向许还山提了出来。
“主公,请您移动一下贵体,随我前往弹药室。”
峰回路转,沿着山路左盘右绕的走了一会儿,在守汉面前出现了一道山沟,透过丛生的树木枝叶向内望去,隐约似乎有人在沟内活动。
“主公,我军所用之火箭、火药等物,极易燃烧,且爆炸威力巨大,一旦在其受热、摩擦、振动、碰撞、曝晒就会出事故。标下也想过,一旦敌军进攻,万一一发炮弹击中了标下手中的火箭和火药,那咱们辛辛苦苦造出来的这些利器,不都用在了咱们自家头上?所以,标下便探勘地形,最后选择了这里,作为凤凰山炮台的弹药库所在。”
“这条沟山高坡陡,叉沟较多,沟底平坦,易于车辆进出。且又有山丘的天然屏障的保护作用,标下在山头和沟口布置了兵力,足以守御这军机要地的安全。”一路走来,许还山一边走,一边介绍自己的这个得意之作。
到了沟口,守汉赫然看到两个碉堡依托着山势而建,对进出的道路形成了交叉火力,一个巨大的shè孔里,似乎可以看到一门火炮正在被几个士兵擦拭保养。
“来者止步!”
离沟口的碉堡还有三十余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大吼,紧接着,便是扳动火枪的声响。
“军机要地,莫要再往前走了!否则,我等便要开火了!”
另一个声音从另一侧传来过来。
在守汉身边的莫金眉毛一挑,抢步上前,挡在了守汉的身前,同时斜眼向许还山,自己的前辈瞥了一眼。
“今天带班的是谁?我是许还山!我陪着主公来巡视一下!”
“今rì带班的是杨哨官,请大人稍等!”先说话的声音说完之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另一侧草木中,走出一个士兵。
从他走出来的方位,人们才发现,在沟口的碉堡附近,还有暗堡,上面用草木泥土覆盖,rì子久了,草木滋生,便浑然一体了。
“这要是冒冒失失的冲进去,直奔两座明碉,那么暗堡里的火力便可以轻易的要了进攻一方的命。”几个近卫营的军官不由得后背冒出了冷汗。
验看过腰牌之后,那名哨兵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主公,列位长官,请将兵器先行放下,另外,身上是否有火种?是否穿着铠甲?是否脚上穿着铁网靴之类的?如果有,麻烦一起放在标下这里,标下会妥善保管的。”
你!
几个近卫营的哨官正yù发作,却看见守汉已经在自己身上反复搜索,将与那士兵所说的符合之物一一取出。
换上了用稻草编成的草鞋,一行人通过了那两座明碉,几个军官好奇的望去,发现碉堡的门口,沿着石阶,便是一条黑黝黝的暗道,不知道通往何处,暗道的上面,同样是草木覆盖着,几乎有半人高的野草,用浓郁的绿sè掩盖了地下的杀机。
“那应该是一条盖沟。是玄武营的兄弟们挖的,不是天然生成的。这条盖沟,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虎子,应该是通往外面的那些暗堡的吧?”守汉笑吟吟的看了看许还山。
“主公果然是明见万里!当年您偶然的时候给我和小鹏讲过的事情,将炮台、碉堡、藏兵洞、仓库等等用盖沟、暗道连接起来。便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兵力和火力。标下便在这平巴港试行了一下,不仅凤凰山炮台如此,冲空山炮台亦是如此。”
一行人谈笑着,来到了库区内。
“这里石质坚硬,土质均匀,山上都是同一类岩石,山体均匀完整。不会造成崩塌等灾害。”
“凡是那些具有土崩、沼泽、流砂、湿陷xìng大孔土、地下矿场等地质的地方都不宜作为弹药库的库址。洞库应选择在山体完整、岩体坚固、岩xìng单一的位置,避开冲沟、低洼等地形。避开滑坡、断层、陷穴、暗河、溶洞、危石地段。进洞轴线尽可能垂直等高线并沿山脊走向,每条洞库应有两个以上的洞口,洞口应力求选择在有隐蔽条件处,座向主导风向。弹药洞库的洞口前方不应对向开阔平地,半径250~300m内最好有高山相挡,洞口中心左右夹角各30°~45°的扇面上,不应布置任何地面与地下建筑物,如洞口前方比较开阔,则扇面的半径还应增大。同一洞库的各个洞口的标高应大体一致,避免造成洞内坡度过大而影响物资堆码的稳定xìng和运输安全,洞口标高应高于附近地面和洪水最高水位,以利于洞库内渗水排出,防止洞外水入库。”
——摘自南中军军用仓库建设规范。
殊不知,这些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经验之谈,最初的发端,就是守汉视察凤凰山炮台。
在金兰湾右岸的巴龙,玄武营的士兵用砍伐来的竹子为新来的兄弟们搭建了一排排的营房,新附军和部族兵的士兵们按照各自的建制一队队的进去休息。
码头上暂时安静了下来,两哨人马手执大扫帚打扫着沿途的垃圾和废弃物。几个士兵嘴里不住的骂着,“丢那马!这群萝萝,真是太没有纪律了!垃圾到处丢!随地大小便!”
“等着吧!等着挨军棍吧!咱们大人那棍子,可是要人的命的!”
“就是!陈(天华)扒皮,王(宝)抽筋。左天鹏的扁担细又长,许还山的军棍要你命。”
“哈哈哈!等着看热闹吧!”
士兵们一边打扫,一边幸灾乐祸的憧憬着新来的家伙们以后的美好时光、
被称为“要你命”的许还山,此刻正在不远处的一座同样竹子搭建而成的房屋内,同一群军官进行防卫战斗推演。
担任进攻的,是以楚天雷为首的随行船队的军官们,他们扮演着西班牙人的舰队,原因很简单,眼下,在这一带海面,没有什么力量是能够打平巴港的主意的,除了这些佛郎机人。
“今天守住了平巴港,明天我们就去拿下旧港!”这是守汉私底下的想法。
但是,经过几番推演,不论是炮船对战,还是进攻方登陆战,进攻战,引蛇出洞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指桑骂槐等等战术,都被许还山依托完善的防御体系,缜密谨慎的态度一一化解。
在一旁观战的李守汉,看着双方在花费了大把人力物力制成的沙盘上你来我往的移动着代表兵力兵器舰船火炮的小旗子,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看着许还山稳扎稳打的战术,点了点头,随后又轻轻的摇了摇头。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守汉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抖落了一下身上的衣袍,将一些点心残渣抖落在地。
“有兴趣,回头可以继续想办法,找时间来和许大人切磋。记住一条,没有攻不破的堡垒要塞。”
转过头,“虎子,不错!你把平巴港打造的如同铜墙铁壁金城汤池相仿,很好!我把这几万人放在你这里,没有白费。这几年,前后拨给你的银钱粮米也有几十万了吧?可是你的官署却还是用竹子搭成的,可见,你把钱粮都花在了要塞上了。辛苦你了!”
说完,守汉撩起衣服下摆,便要给许还山行礼,“守汉谨代南中百姓叩谢许将军!”
“主公!这如何使得?!”还是许还山动作快些,抢在守汉之前跪在一样用竹子铺成的地上,两人都是跪在地上,彼此对视一眼,守汉心中不由得一阵欣慰。自从来了之后,就是这几个人是最亲近的人。如今,都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老天对我也是很厚道的。
用罢了丰富的一顿晚饭,整个港口从白天的喧嚣嘈杂慢慢的安静了下来,营房里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各处房子里不时传出一阵阵的说笑声。
很明显,是那些部族兵和他们的家人在一起畅想以后的生活,中午和晚上的两顿饭,让他们见识到了这里的富足,并且让他们明白,只要听招呼,肯出力,这样的生活,就在他们眼前。
谁都希望自己的rì子过得好。()
第九十九章 回程见闻(下)
踏着月色,在莫家兄弟的护卫下,守汉骑着一匹小马,漫无目的的在整个港区内闲逛,许还山在一旁与守汉保持着一个马头的距离。
“莫家兄弟,你们两个千万要尽心,主公从来不会亏待手下,特别是身边的人。你们看看我和左天鹏就晓得了。”
晚上的气氛就不像白天那么正式了,许还山完全是以守汉的前亲随的身份在教导后辈。两个后辈,哥哥莫金脸上露出些许腼腆和憧憬,而弟弟莫钰,则是笑嘻嘻的回了许还山一句,“许大人,这可麻烦了,万一我们兄弟外放了,一不留神升官升的比你还大了,你见了我们,岂不是还要行礼?”
照南中军军纪,上下级之间,等级森严,但是彼此关系却是十分融洽。这是守汉煞费苦心,试图将解放军中的上下级关系再自己的部队中重现的结果。至少看来,现在还是比较成功的。
“嘿嘿!那得看主公给你的机会,你小子能不能抓得住了!”
蹄声哒哒,在几个人的斗口玩笑声中,将整个港区行走了大半。
“虎子,我将这几万人留给你,是给你加了包袱和担子了,这些人,新附我军,其心未定,你要恩威并施,该赏便赏,该杀便杀,莫要手软。另外,需要多少钱粮?”
聚人曰财。这是湘军领袖胡林翼人生经验的总结,守汉也是很清楚这一点,只不过,他是学过哲学的,他把这一点上升到了哲学高度。
“你这里,修建房屋、港口、炮位、泊位,道路,都要花费大把钱粮。更不要说还要安置那些新附军、部族兵,这几处加起来,大概要多少钱粮,你尽快拿一个总数出来,在下半年的议饷会上大家议一议。这段时间,你所需的钱粮,便先从内府库中开支。”
从内府库中开支,这便是要李守汉自己掏腰包来养活这座港口,这些人。
“主公,钱粮,眼下我这里还是不太要紧的。您还是将那些钱粮,用在北方和西征上吧!”
许还山的话,不仅让守汉大吃一惊,连莫家兄弟俩也是吃惊不已。
“军中无戏言,你说什么玩笑话?!凭空多了几万张嘴,你那里去寻找这许多的粮食来喂饱他们?”守汉有些发急了。
“主公,您今日到了平巴港,便是着急巡视这里的防务,检点军备,却忘记了我还有另外一项差使。九龙江的屯垦,也是归我管的。”
几乎忘记了!守汉有些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大腿,让胯下的那匹小马以为主人要加速,正待小步快跑,却被守汉紧紧的拉住了缰绳。
“你不说,我几乎忘记了。最初去九龙江踏勘地势的,便是你去的。这里距离九龙江还有一段距离,这几年,辛苦你了。”
平巴港或者是金兰湾,位于芽庄境内,距离芽庄市区还有几十公里远,如果想要知道九龙江距离金兰湾多远,在地图上看看芽庄到胡志明市的距离就可以大概估计出来了。在公路不完善,没有汽车,只能依靠两条腿或者乘马,要么就是坐船的情况下,从芽庄到九龙江入海口的头顿、潘切一带,乘船也是要一天以上时间。
而许还山便是要两处来回跑!
“虎子,难为你了!”
守汉很是发自肺腑的说出了这句话。
几个人在山巅寻了一块宽阔的所在,许还山跳下马来,将马匹拴束好,而后,将自己的马鞍子取下来,摘下褥套,铺在地上,“主公请!”
坐定之后,守汉便开始询问许还山,如何的不要钱粮。
“主公,如今九龙江地域内,已有大小屯垦村堡数百座,几万人在那里开垦,每年至少可以收三季稻谷。而且,我将这些人按照保甲编制起来后,便在农闲时节、雨季,带领他们征讨附近的土人,以获取人口、田土。三年下来,单单这些土人的土地便缴获了百余万亩之多。可惜的是,这些土人,不晓得如何侍弄土地,粮食产量低得要死!”
“你把这些土地抢过来之后,如何处理?”
“很简单,出征将士,有功之人,可以优先获得分配权,哪个不愿意要熟田啊?!但是,我也有条件,便是在缴纳税收、公粮之后,这些土地的收成,要有一成到一成半作为公积金上缴。或是作为战死者的抚恤,或是留作它用。这个条件为期五年。这部分的积存稻谷,已经有了三十余万石。今年的第二季稻子还没有收割,收割之后,这个数目还会增长一些。”
“所以你说,这几万人的口粮你可以解决?”
“正是!”
看着月光下,莫家兄弟两个,带着几个亲兵在四外巡视的身影,守汉脑子里飞快的旋转着:许还山的性格,沉稳,扎实,做事缜密细致,如果是作为水师舰队的将领来的话,对他是一种折磨,舰队,要求进攻,而许还山的性格,则是善于经营,善于防御。
也许,是时候把玄武营和水师进行分割的时候了!将水师分为三个舰队,练习舰队由冈萨雷斯那班西班牙雇佣军为自己训练水手和炮手,顺便将他们的航海技术学到手。其他两个舰队,便是由张小虎和左天鹏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率领吧!
“至于说银钱,主公,便更不在话下。离此不远,便是满剌加,商船往来穿梭如织,标下等便率领水师炮船前往。。。。”
“这个家伙!”守汉心中一惊,难道真的是蔫人出豹子?这家伙去打劫往来的商船了?抢夺张小虎原来的海盗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收取过路费,或者是保护费,护送他们通过海盗出没无常的海域,有的时候,也以大明水师的名义,收取税赋。这些收入,在官署的收支明细账上都详细记载。”
守汉在心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几年光顾着种田炼钢了,守着金兰湾这样的天然良港,不远处就是黄金水道满剌加,居然还会缺钱?眼下的满剌加和后来的李家坡,都在苏丹、土王的控制之下,葡萄牙人,只是控制了海峡的要点,修筑了几座要塞和炮台来保护他们的商站而已。他们的那种要塞,在守汉和他的军官们看来,不值得一提。
难道战略重点要做一下调整?
守汉的脑子,如同一锅滚开的水,各种各样的念头此起彼伏:
占据满剌加,会不会引起周围众多势力的围攻,西班牙人、英国人、葡萄牙人,当地土著,能否接受换了一个征服者?会不会陷入旷日持久的战争泥潭?现有的兵力、兵器、船只,能够维持这么长的战线吗?
如果攻克了满剌加,如何守卫,如何进行税费的收取?税率是多少合适?如果因为收税,引起了诸多海洋势力的围攻,自己的军事势力能够应付的了吗?
他狠狠的踢了一脚出去,恰恰好那里有一块石头,疼痛的感觉立刻从脚尖传到了大脑,不由得他呲牙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主公!”莫金急忙奔了过来,“老子没事!滚远点!”守汉很是烦躁的低声吼了一声。莫金讪讪的转身想走,“等着!去!问问他们谁的身上带着烟,老子想抽一袋!”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寻到了一个烟斗,给守汉装好了烟丝,用火石打着火,递到了面前。
烟,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抽,要不是面临着战略重心调整这样的重大难题,估计守汉也想不起来抽烟。一口烟被猛地吸到了口中,辛辣的味道给身体带来了巨大的刺激,呛得他不由得一阵猛烈的咳嗽,连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伴随着脚上传来的一阵阵疼痛,守汉继续在脑子里翻江倒海,一旁的几个人透过不时升腾起的淡蓝色烟雾,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生怕出了什么瑕疵。不过,在身边的几个人都是在他身边很久的人,都比较了解守汉的习惯,知道他此刻正在与天神交流,说不定过一会便有什么新的东西问世。
烟草和疼痛的双重刺激,让守汉清醒了一些,“我为什么只算了利弊中的弊,为什么不算一下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这一仗,值不值得打,打下来之后,我会获得什么?”
他用烟斗在眼前的地上画出了一个有些类似于腰刀刀鞘的形状,在上面勾勾画画起来。在一旁观看的莫家兄弟有些摸不着头脑,“兄弟,主公在画什么?”莫金用眼神向自己的弟弟询问。莫钰也是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倒是在一旁的许还山,稍微看出了一些味道,他一边用眼神制止了一下亲兵们有些惊异的表现,一边悄悄的移动了一下身躯,伸手将从一旁斜出的一根树枝拉低,好让月光从树枝之间的空隙投射下来,为守汉提供一个较为明亮的思考环境。
“这里是河静,这里是会安,这是顺化,这是芽庄,这是西贡,这是湄南河,这是金洲,这里是满剌加。过了满剌加,便是印度洋!”
过了满剌加,便是印度洋!这意味着什么?
满剌加,是太平洋的西大门上的门闩!同时,也是印度洋上的门闩。占据了这里,便可以同那些印度的土邦主和所谓的成吉思汗后裔、莫卧儿帝国的阿克巴大帝们打交道,做生意。印度的小麦、长绒棉,可都是守汉需要的。特别是长绒棉,秀儿机的投入使用,造成了棉花的短缺,依靠江春和叶琪从内地贩运来的棉花根本不敷使用,而从阿方索等人那里高价买来的海岛棉种子,也是需要改良、适应南中的土壤、水分、气候等自然环境。然后才能大面积的推广。
而且,眼前的简略地图上,很清楚的显现出另一个问题。
守汉的行政中心河静府,不仅是行政中心,同时也是经济、军事、工业等等诸多中心的复合体。更加要命的是,很多的垦民,无论是从海上劈波斩浪,还是在陆地翻山越岭,第一个目的地,都是河静。让守汉手下的官员们不得不再行将他们分别或是西进,或是南下进行分配。
而河静,在守汉画出的这副图上过于靠北了,几乎是在整个政区的一端的一角上。
“唉!”
守汉不由得长叹一声,祖先给自己留下的家业,和自己的目标比较起来,过于偏僻了!在没有铁路、没有电报的时代,从河静到满剌加,就算是乘坐伏波号座舰,也是至少三天才能够抵达。这如何使得?
他在不久前才刚刚扼杀了一个有可能造成分裂、形成割据的萌芽,已经发现了庞大的地域和单薄的行政体系之间的矛盾。各地都是村镇长,互相之间只是守望相助,一旦有大军通过,统兵的将领无形中要比这些行政体系的官员高出许多,势必会造成这些行政体系的官员们不得不屈从于威压。
“现在是一个问题,引出了两个问题。”守汉将兀自在手中冒着青烟的烟斗放在地上,“本来是考虑是不是要打下满剌加。结果却发现地盘越来越多,行政区域的扩大和行政中心的地理位置之间的毛病。还有,是不是要建立一套行政体系的问题。”
“算了,不想了!这些事情,回去河静,和大家一起商议一下吧!”
甫一站起身来,身上火星点点!却是方才放在地上的烟斗里面的残余烟丝,引着了地上铺着的褥套,将褥套烧了一个大洞不说,顺便将守汉的大红中衣也烧出了大小不一的几个洞口,
“哈!烟头烟灰不能乱丢啊!否则会引火烧身的!”一群亲兵冲上来帮助守汉扑打身上的火星,守汉倒是不以为然,口中同许还山开着玩笑。
“火烧旺地,主公,好兆头啊!”
在平巴港安顿好了新附军和部族兵的几万人口,已经是五天之后。按照守汉的意思,大队人马乘船北上,他带着两哨近卫营的兵士留下走陆路,准备沿途看看各地的风景,看看各处村堡的情况。嗯,算是游山玩水?还是深入调查?
在这五天里,李守汉调整了水师的建制序列。玄武营,不再是水师的营号。水师就是水师。而眼下驻扎在平巴港、九龙江等处的玄武营六个营的队伍,依旧还叫玄武营,继续由许还山统领。玄武营以后的主要作战任务和方式,依旧是和水师合作,哦,算是南中版本的海军陆战队?
平巴港的防务,则是由楚天雷负责,同时负责统领这里的水师船只。为此,守汉给楚天雷的衣袖上,也加了一个星星。
在签押房里,守汉和许还山有些脱略形骸的海阔天空的聊着天。也算是交代工作吧!
“虎子,把玄武营给老子带好,以后攻打满剌加,就要靠他们。还有,从金兰湾到九龙江,这一带的屯垦,依旧交给你掌管,你在柴棍给我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修造房屋,起造官署,说不定,以后我就到柴棍来处理日常事务!”
“小的敢不尽心尽力!”许还山也是一脸的轻松,交卸了身上的几副担子,对他来说,压力大大的减轻了不少,终于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带兵,种田。可是比出海有意思多了的事。
“还有,我此番从陆路北上,也是要看看各处的屯垦情形,你在九龙江地域,也要仔细探勘一下,我们不能总是将军府下面就是村镇,如今地盘这么多这么大,单单靠村镇,如何得了?哪里可以建商埠,哪里可以修建城市,你要心中有数才好。”
“等到我打完了北方逆贼,安南便再无隐患,咱们便可以一门心思的对付南方的事情。旧港,我是一定要收复的!不收复旧港,以后我们怕是没有衣服穿哦!”
守汉打了一句哈哈,调侃了许还山几句。
不过许还山却是很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仿佛心中有着什么事情,欲言又止。
“骨鲠在喉,不吐不快。我的许大人,有什么事情,但讲无妨!”对于这个老资格的心腹,守汉还是很有感情的,他笑嘻嘻的问着。对于这批人,他有意无意的有些偏袒和宠溺。
“要是没钱,我从此次的缴获里给你拨付出来,要是想娶亲,你看上哪家的姑娘,我和福伯去给你做媒,你就是看上了那几个暹罗美女也没有关系,五个美女,我给你留下三个,怎么样?够用吗?”
话语有些戏谑,说的许还山脸色通红。
“主公,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他急忙摇着双手。
“只是您方才说到了屯垦之事,小的想起了一件事,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置。故而有些失态了。”
看完许还山拿出了的一叠私人信函,守汉明白了几分。
这些书信,大多是许还山的亲眷、朋友、旧部等人写给他的回信,信中对于他的盛情邀请表示感谢,但是,不约而同的对于南下九龙江地域垦荒,表现出了不太大的热情,甚至有些冷漠。也难怪,书信的主人很多人守汉都见过,并且比较熟悉,都是最早一批分得了土地的守备府老人,先是获得了每个壮丁十五亩的田地分配,又获得了十五亩的附近垦荒权利,几年下来,经过辛苦耕耘,每一家的日子都堪称富足;依照国人的一般心态,自然不会再往那荆棘丛生、蚊虫遍地的荒野之地去辛苦垦荒,守着这几十亩水旱田地,又在将军府脚下,有什么好事都少不了自己的一份,何必呢?
“按照将军府的条文,前来九龙江的垦荒者,每人可以获得五十亩的土地,我便写信给他们,邀约他们南下垦荒,但是,写了几十封信,只来了几家人。主公您要我尽快把九龙江的垦荒搞起来,单单靠新人似乎力量有些单薄,且这一带土人众多,剿杀是杀不完的,必须要给这些人出路,否则,九龙江地域,势必会常年杀伐不断,那些新人也会望而却步的。”
“标下起初是这样想的,让他们放弃北方的土地,南下开垦,每人可以获得五十亩的田土,这样一来,他们带来的钱粮和耕作手段,势必会如同火种一样,带动其他新人,顺带也可以雇佣一些土人出来到各处村镇务工,稍加时日,自然便消去了彼此之间的畛域之见。”
看来,在实际工作中,确实是能够锻炼人,发现问题是水平,解决问题是能力。许还山在这几年中,水平和能力都大为长进,但是缺乏的只是权力的支持。
守汉暗自思忖着。
“你觉得症结所在在哪里?”
“主公,我觉得,一,安土重迁,小富即安。这是心病。”
哈哈!果然是我国人的心病和习惯。
“继续说。”
“二、心有顾虑,担心退路。这是眼前的事实。那些人怕放弃了北方的土地,南下后,一旦出现什么马高蹬短的事情,便是后路全无,一家老小辛苦数年,好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立刻又是家无隔夜之粮了!”
“标下愚钝,只是从书信中揣测亲眷们的想法,得出来的结论,还请主公莫要见笑。”说完,许还山咧嘴笑了笑,如同身上卸下了一个大石头一样,感到轻松自在。
他自在了,守汉却是为难了!
继续奉上将近六千字。大家是不是也把手里的东西都拿出了?
第一百章 三反的源起
不知不觉,居然到了一百章了。继续的求支持!另外,国庆假期期间力争不断更,争取加更。
同他的同僚们相比,刑房的主事冯清烨很是悠闲。
每天审理完几个无关痛痒的案子,便到政事堂去教授学生们如何在日常行政中执法,如何依照法条来管理民众,作为一个笃信法家的儒家弟子,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很不错,至少,我将我的信条教授给了别人。
殊不知,十几年以后,他的作为,被东林的君子们痛心疾首顿足捶胸的大骂,“只知有法条,不知有圣人之道!”
今天也不例外,在审理了一起因为邻里之间因为盗割玉米草用来喂养自家的牲畜、鱼塘而引发的斗殴伤害案件时,他就准备将这起案情很简单的案子审判完毕后,继续前往政事堂,为那里的一千多学员授课。这批学员有些特殊,全部是原来南阮的行政官员,只不过之前的级别较低,且没有什么罪恶。照守汉的意思,教育改造后,可以继续留用的人员。
“吴千秋!你可认罪!?”
一拍手中的惊堂木,冯清烨大声的喝道。
“大人,小民无罪啊!”
作为被告的吴千秋,一脸无辜的站在那里,“小人家中也种了玉米草,便是在田间地头种植的,为的便是饲养家里的牛马,喂养家中水田鱼塘中的鱼。那一日,小的去收割玉米草,哦,大人,小人的玉米草是春天便播种下的,如今每天可以获得数百斤草料,用来喂养牲畜、养鱼最合适不过。去年小人便种植了几亩,一年下来,差不多可以获得数万斤草料。于是今年一开春小人便又在自家的生荒地和地头上种了十亩。按照村中教谕去年的教导,平整了土地,每亩地预先施放了一百斤农家肥作为底肥。播种前用和自己体温相同的水泡了一天一夜,才将种子下地,每穴两粒种子,盖土一寸。株行距一尺见方,每个月施放一次粪尿,差不多每亩地三十斤。”
“吴千秋!下官问你可知罪,哦!可认罪!那个问你这玉米草该如何种植?!”
“大人,那控告小人的何家,也在小人不远处种地,一样种了玉米草,那一日小人去割草,他家大儿子,非说小人割草割得是他家的,要小人赔。小人在自己家中田地上割草,如何要赔他?于是言语间便冲突起来,跟着便动了手。小人一时不慎,手中的镰刀割伤了何家大儿子的手臂,为此,小人愿意赔偿何家误工费、还有那个什么营养费、汤药费。至于大人说的那个什么偷盗罪名,小人却是万不敢认的!”
“大人!这厮不但盗割俺的玉米草,还不好好的割,将分蘖都割了,让俺家的草减产。而口中不干不净的辱骂俺家儿子,而且,还挥刀砍伤了我儿,导致我儿至今不能干活。我家这一季的稻谷,还是到集市上雇佣了十余个短工才勉强收割入仓。恳请大人主持公道!”何家的人自然不肯甘休。
双方立刻唇枪舌剑的对峙起来。
“住口!安静!”
冯清烨猛力一拍惊堂木,“汝等胆敢咆哮公堂!这样,原告被告双方各自回去准备物证人证,文书契约等物,并请你等所在村落的村长、巡检等人到庭作证。”
现在双方的症结所在,就是一个说盗割,一个说没有,顶多是误割,然后是割伤和砍伤的区别。只能从地契和认证等方面来确认,是否存在误割的问题。
回到后堂,冯清烨略略喝了杯茶,换下了出庭时所穿的那身官服,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各地都在忙于开荒,民户之间冲突不多,多的大多数是与附近村寨土人的冲突,由巡检带领壮丁便可以处理,顺便还可以获得一批土人官奴和土地财物。但是,如今随着各种技术措施的出现,民户们已经从粗放式经营逐步变成了精细化经营。每一处田间地头,每一亩水面都成了宝贝,都有可能出现冲突。
以后想必这些事情会越来越多,如果没有一个相对完善的法条来支撑,就算是我等累死,怕是也审不完这如山也似的案子。冯清烨脸上带着一丝苦笑的摇了摇头。
“主公的地盘,如今怕不是有内地一省两省?却只靠这样的机构来维持运转,这如何是好?”
“大人!大人!”
一名刑房的文员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四下里都寻遍了,不想您还在这里!”
“出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失态?平日里我不是说过,身为刑房之人,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骤然临之而不惊吗?”
“好,大人,是这样,长史大人有紧急公务请您去商议。”
那文员平了平气息,说出了来意。
“什么事?可是要政事堂的学员提前毕业?还是小学校的学生毕业后去向问题?”
冯清烨提出了几个前日里同僚们一直议论的政务热点,却逐一被来人否决。
“大人,都不是!长史大人接到了主公的滚单,主公这次北上巡视各处,有的地方镇长似乎接待上出了什么纰漏,主公大发雷霆,要杀人啦!”
李守汉此次轻骑北上,沿途巡视各地形成了规模的村镇,每到一地,在出发之后都会发出一道滚单给河静,以及下一处的村镇,虽然说有可能看不到最原始的情况,但是,上千人的队伍,一千多匹骡马,如果不提前安顿好食宿,势必会形成扰民的事情。
但是,最新来的一道滚单,却是杀气腾腾。
“即日急行军,赶回河静。准备整饬纪律,刑房、执法处做好行刑诸事之备。沿途各村镇,只需供应饮食住宿即可,不再观看各地事务!但是,汝等所作所为,自思自量!”
看着这道充满了杀机的滚单,将军府的诸位高层们有些莫名其妙,多年以来,守汉杀人不少,但是大多数是对外征伐所杀,对于内部,大家仔细想想,似乎还没有过杀戮的记录。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主公?”
怀着莫大的疑惑,一干人等到了李守汉的归来。
行军队列中,虽然已经过去了数日,李守汉依旧是隐隐中面带怒气和杀机。随行的两哨近卫,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到了主公,把无上雷霆之怒引导自己身上。
队列的后面,几个执法处的兵士,监押着一名身穿青黑色长袍的人,此人虽然面色委顿,却一脸的桀骜不驯。
青黑色袍服,是阮家的官吏们习惯穿着的服色,守汉的部下们受此影响,也是入乡随俗,村镇长们都是身着一身青黑色长袍,当然下地时除外。
“想必便是此人了!”
果然,守汉回到河静的第二天,便召集文武会议。
“我此番从芽庄北上,巡视沿途各镇各屯堡,到处的景象都是十分令人欣慰,只有此人!该杀!”
冯清烨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名镇长,却是依稀有些印象,仿佛是个福建垦民头目,当年收复会安顺化等地后,便派遣他做了会安附近美森谷镇的镇长,自己亦曾经同他谈过几次话,觉得此人颇为干练,也是个肯吃苦的人物,不想却如何惹了主公,要面临杀头之祸?
“那一日,我们本来是前往会安,准备从会安上船,前往顺化,渡灵江北上,主公听说会安附近有昔日占城国遗迹,便想去访古。便给美森谷镇下了公文,要他们安排人马食宿,公文中言明,不得铺张,不得扰民。”随行的亲兵头目莫钰替守汉介绍往来经过。
“不料想,在美森谷访古之后,到了主公用饭的时候,这厮,”莫钰点指着那跪在地上的镇长,“竟然给主公上了一盘龙须菜!”
“陈庆华,你抬起头来,你给列位大人讲讲,你那龙须菜是如何做的!?”守汉的声音清晰,低沉,但是如同从万年寒冰洞中飘出来的一般,听得众人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在主公身边多年,也不曾听到过主公有如此的反应,看来,此人确实是触到了逆鳞。但不知那龙须菜是何物?
“那龙须菜,乃是用鱼塘中放养的鲤鱼须子制成,每条鲤鱼不过两条须子,这一盘龙须菜,便用了六百多条鲤鱼!”陈庆华倒也豪爽,一口承认。
“列位大人,我事前已经说过,不得铺张,不得扰民,可是这厮,却视我的公文如无物,大肆铺张浪费,行此奢靡之事!此风断不可张!”
守汉高坐在帅案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而且,我每过一村镇,随行兵马的饮食草料住宿,均由内库负担,未曾耗费一丝一毫的民脂民膏,陈庆华,我来问你,这一盘龙须菜,该如何作价?你的所作所为,又当如何处置?!”
“这个!?。。。。。。”陈庆华还在那里有些嗫喏,守汉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处置决定。
“为了以儆效尤,杜绝各地的奢靡之风蔓延,来人,行文书,将陈庆华,斩首示众!”
“不!”
“不可!”
几乎是同时,陈庆华和冯清烨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我有何罪?要杀我的头?”陈庆华努力的挣扎着,试图挣脱两名近卫营士兵的束缚,他们正拼尽全力按着陈庆华。“我不过是为了表达全镇百姓对于主公的爱戴,将鱼塘里的鱼捞了出来,割掉了鲤鱼须子给主公做了菜,你们可以去美森谷镇上去打听一下,那一日我陈庆华可曾多吃了一口鱼?!所有的六百多条鲤鱼,全都是按照分量给各家各户分吃了,各处民户还在感念主公的恩德,赏赐了鱼给大家吃!”
“主公,此人有错,但是似乎从情节看来,不曾有罪,即便是要处分,也不可以杀头啊!须知,不可不教而诛,不可法外杀人啊!”冯清烨从技术层面为陈庆华辩解,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和自己手下的百姓对于李守汉的感情,而做出了一些出格举动的人。有错,但是无罪。
“毕竟他没有贪污,也没有将这几百条鱼据为己有。”旁边的凌正作为工房的主事开口为陈庆华辩解。
“冯先生,诸位,话不是这样讲的!”守汉依旧面色如水,但是,细心的李沛霖已经发现,不是一开始的时候那种连刀都砍不进去的表情了。
“我听人给我讲过这样的故事,当年纣王初登基时也是一位有为的君主,但是,后来,有人送了他一双金筷子,他欣然收下,但是,有了金筷子便要有金调羹,有了金制餐具,便不好再吃粗粝的饭菜,桌上摆着龙肝凤胆,便不好再住茅屋草舍,于是,修鹿台,建摘星楼,大肆征发民夫,搜罗钱财。遂有殷商之亡。为了防止我南中也出现类似的事情,这奢靡之风,便要从今日起,从萌芽起,绝了!”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无法再开口。
第一百零一章 不可以法外杀人
“主公所言极是!为了我南中的千秋大业,此风断不可张。”李沛霖首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转过身去又问陈庆华。
“陈镇长,我来问你,你来南中之前,可曾如同在这里这样,每日饱暖,每年有粮食吃不完发愁的事情?”福伯作为长辈,自然也不好明着反对李守汉的决定,他只能从侧面来进行“触龙说赵太后”式的劝谏。
“福大人,这一点,小的自然是感念主公恩德,不光是小人感念,便是小的治下数百户垦民,千余户土人,家家都立了主公的长生牌位,不敢说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但是,早晚间的祭拜也是不可少的。所以,小的在接到滚单之后,大为兴奋,全镇上下,就和过年相仿。乡老们纷纷商议要如何接待主公,方能显示出我们的感恩戴德之心。于是,有人便说了这道菜。说这道菜是扬州盐商宴请时的大菜,标下以为,那盐商乃是一介商人,他们能够吃得东西菜品,为啥我主公不能吃?于是,便下令将池塘中鲤鱼捞起,给主公准备了这道菜。这便是以往的经过,小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忘语。”
“主公,情况很明了。这陈庆华,是表达治下全镇民众对于主公的爱戴之心,才一时做了糊涂之事,惹主公生了这么大的气。”李沛霖恰到好处的跟上了一句。
“对!大人,平日里您总是说,不可无证据杀人,人头不是韭菜,割了便长不出来了!”冯清烨敲钉转脚的跟上了一句。
几个人的一唱一和,为眼前的这个陈庆华求情,守汉岂能看不出来?但是,他要通过这件事,达到自己的目的。
“方才冯先生说的对,不可不教而诛,不可法外杀人。那么,陈庆华,现在你没事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的镇长职务,便交给你镇子里的教谕担任,你暂时在府中听候差遣!”
得知自己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陈庆华不由得喜出望外,跪在地上磕头不已。“多谢主公不杀之恩,多谢各位大人求情!”
“列位大人,”眼见陈庆华被亲兵们带下去,守汉在座位上扫视了诸多官员,“虽然今日赦免了陈庆华,但是,这个苗头必须要遏制住,歪风邪气,断不可成为主流!”
他将视线盯着冯清烨看了许久,看得冯清烨心中饶是没有亏心事也不由得有些忐忑,“冯先生,方才你说得对,不可不教而诛,不可法外杀人。那么,我如果提前教育了,你再犯,是不是可以杀了?我明文规定不可以触犯的事情,你触犯了,是不是可以杀了?”
“当然可以。”冯清烨在座位上拱手行礼,“当年孔子诛少正卯,也是没有证据,主公此言,强胜过圣人百倍。”
“那好!宗兄,烦劳你行文下去!各处军营、村寨、屯堡,都要进行诉苦活动,便是方才福伯所言,在来南中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对照一下,愿不愿意失去眼下的这种生活。此其一。其二,在各处进行反奢侈,反贪污浪费,反官僚主义的活动。各级官吏要对照检查,有没有尸位素餐的事情!此其二。”
“冯先生,你说的不错,不可法外杀人,那,便烦劳您和刑房的诸位同仁,依照大诰和大明律,结合我南中的实际情形,起草一部民约合集,作为日常行政司法的依据,同时,也要写一部**出来,作为母法。”
冯清烨起身向守汉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这是学生的毕生所愿,敢不从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主公所托。”
同样让无数东林的正人君子唾弃不已的《南中基本法》、《南中民约合集》便在这样的环境下应运而生。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五天后,冯清烨判处了吴千秋的案子,证据确凿,吴千秋属于盗割他人玉米草,被发现之后,挥刀砍伤了何家大儿子,判处赔偿各项损失,并劳役三年。
半月后。一道公文从将军府发出,反奢侈、反贪污浪费、反官僚主义的运动,就此展开。
“在将军分田之前,俺家每天煮饭,都要加点野菜,才勉强能够让全家人填报肚皮,如今呢?昨天俺家煮了一锅饭,结果没吃完,剩下了不少,老婆子舍不得糟蹋粮食,早上起来就加了几个鸡蛋,给做成了蛋炒饭,换上以前,哪里敢想这样的日子?”
“我来河静之前,压根就不记得哪一顿吃饱过,不怕各位笑话,来的第一天,在码头上吃饭,差点没给我撑死。如今想想,那顿饭还那么香,可是仔细回忆一下,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吃的,就是咸鱼用油煎了之后炖好。如今你看,吃的是肉,住的是楼,穿的是细布;缸里有米,瓮里有油,梁上有肉。这样的日子,上哪里去找?”
诉苦和三反运动在各地轰轰烈烈的展开,人们都结合自己的经历和家史说出了对于反对浪费和奢侈、贪污等事情的看法,无形之中,对于李守汉的威信又是一次促进。
“这样的好日月,是谁给我们的额?只有在将军治下,我们才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对嘛!我算了一笔账,要是每天每顿不浪费粮食,每天节省一斤米,我全家八口人,一个月就是二百四十斤,一年下来,就是二千八百八十斤大米,这些米可以和山里的土人买一头牛犊子的了!”
人们在热火朝天的讨论,作为始作俑者的李守汉却一头躲进了后宅。
枫晚亭上,守汉满脸笑容的看着眼前的盐梅儿。几个月下来,盐梅儿的肚子已经是高高隆起,“还有多久?”
两世为人,守汉都是第一次面临着做父亲的感觉,这感觉里,夹杂着惶恐,喜悦,期盼等等。
“郎中和接生婆都说胎位很正,大概还要一个多月。”盐梅儿也是一脸将要做母亲的幸福,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如今你身边几个人跟着?”守汉将椅子挪到了盐梅儿的对面,几个亲兵、丫鬟急忙过来将小茶几移动到两个人之间的空地上。
“除了蔡婆子之外,还有四个丫鬟。”
“人呢?都叫过来?”
一声令下,五个人诚惶诚恐的站到了自家老爷面前,尽管这个老爷只有二十出头。但是一股威压之气还是很明显。一个岁数较小的丫鬟已经开始有些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幸福、兴奋还是害怕。
“你们几个服侍太太,已经很尽心很辛苦了,但是,还要继续辛苦些!直到少主子出世,”守汉有些虎着脸,“太太身边只有你们五个人近身服侍不够,蔡婆子,你在这府里上下去挑选,挑不出来就到外面去雇,再给我挑八个人过来,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要给我瞪大了眼睛注意着!等少主子降生,太太平安,我必有一番心意。还有,从这个月起,太太身边的人,一律双份月钱。”
守汉一遍说,蔡婆子一边如同鸡啄碎米一般点头,点着点着,饶是蔡婆子见多识广,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大为惊讶。
守汉很自然的捞起盐梅儿的左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伸手脱下了盐梅儿的鞋子,看了看盐梅儿的脚,“梅儿,你的脚有些浮肿呢!”的确,盐梅儿的脚腕和脚掌因为怀孕的缘故,有些肿胀。
“诶!没关系的,大白天的,。。。”饶是盐梅儿胆子、见识比一般的女性大一些,但是,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自家相公握着自己的脚,这个,似乎有些超出别人的想象了!她的声音比起蚊虫来也大不了多少。
“不会是我不在家这段时间,有谁给你气受了吧?”守汉一边戏谑的问了一句,一边开始给盐梅儿按摩那浮肿的部位。
这句话虽然语带戏谑,却吓得蔡婆子等人魂飞魄散,老爷不在家,回来之后发现怀孕的妻子身上有浮肿的地方,这样的疑问自然是难免的,可是,谁敢给她气受?一旦追查起来,怕是倒霉的先是这些身边服侍的人。
“老爷明鉴,老身们可不敢有半点对太太的不敬!”
“老爷明鉴,婢子们侍奉太太和侍奉自己母亲一样,丝毫不敢怠慢!还望老爷明察!”
五个人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一阵阵砰砰的响。
“都起来吧!哪个也没有说你们服侍的不尽心,我只是顺口一说而已。”守汉如今越来越喜欢这种上位者的感觉了,一言出口,可以决人生死穷通富贵。
几个人战战兢兢站立在一旁伺候着,那个年纪小的丫鬟,刚刚从恐惧中摆脱出来,看着守汉给盐梅儿揉捏着脚上的浮肿,不由得满眼都是小星星。
“太太的脚肿了,你们到库房里挑一下,看看有什么软和的料子,给太太做几双拖鞋出来,一定要软和,舒服的。”
守汉一边嘱咐,蔡婆子一边点头,没口子的称赞,“主公对太太的情意,那真是天高地厚。”守汉自然是很坦然的全盘接受,倒是盐梅儿,虽然和守汉做夫妻已久,房中各种各样的花样招数都试过,但是在众人面前,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却令她羞红了脸颊。
倒是那个年纪轻的丫鬟见机的快,从一旁搬过一张矮凳,将盐梅儿的腿放在上面,又寻了一条冈萨雷斯等人献来的薄呢子毯子,给盐梅儿搭在腿上,这才稍稍缓解了盐梅儿的尴尬和羞涩。
“外面忙活的四脚朝天的,你怎么有空回来和我聊天了?”一边享受着丈夫的按摩,一面关切的问着他,盐梅儿可不想因为自己让丈夫丢掉了好不容易才打下的江山,那可是用了多少的心血、精力和人头才换来的啊!
冯清烨等人组织编写民约合集的事情,盐梅儿在内宅也是听说了,而且,丈夫远赴暹罗处理凤凰营的事情,再加上暹罗的赔款割地等事情,往返下来,也是几个月的功夫,当日,那两个暹罗公主(一对双胞胎姐妹哦!)和三个号称是贵族的女孩到府中拜见她的时候,她竟然出乎意料的没有一般女人会有的吃醋等反应,“唉!他在外面打仗,我又是这样的身子,身边没有女人服侍又如何得了?何况,府里不是还有一个马上就要娶进门的?”
“那些公务?我的天呐!”守汉很是夸张的叫了起来,“堆得和山一样,我就和愚公一样,不停的处理,可是,他是挖山不止,我的这座山,却怎么挖也挖不完。真不知道,这段时间这些家伙们是怎么撑过来的。”在盐梅儿面前,守汉有时候表现的就如同是一个大男孩在宠溺自己的姐姐面前一样,他和盐梅儿两个人都很喜欢这种感觉。在外面威风八面,言出法随,回到属于自己的一个小空间,卸掉外壳和甲胄,都是需要别人呵护的。
第一百零二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先生们其实也都是尽心尽力的,你看冯先生,你让人家去编法条,人家就带着一群人去了,没rì没夜的干,这话可不敢瞎说了啊!?”盐梅儿的话语里,满是姐姐爱护弟弟的语气。
“不管了!我今天就把那些乱起八糟的事情都丢下,凭什么?他们都有旬休,有沐浴期,我就得没白天没黑夜的?”守汉大肆的发着牢sāo,听得周围的人不由得暗自咂舌,咱们这位主公,横扫千军,据地万里的人物,居然会为了没有休息而发牢sāo。
“大家为什么叫你主公?我听先生们说过,他们给我讲书本的时候,说,公,大家的意思,主,主人,主心骨,合起来的意思,就是,你这个主公,是大家的主心骨,主心骨,自然是要辛苦的啊!”
盐梅儿用她半通不通的语言,给守汉一本正经的讲解,倒也让守汉心里颇为得意,“哼!我自然是这南中数百万军民的主心骨,没有了我,这里势必是一盘散沙!”
夫妇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旁的蔡婆子等人早就冷热点心流水般送了上来,在亭子里摆设上了一张小桌,桌上大大小小的碟子摆了二十多个。
“太太,您用点心的时候到了。”蔡婆子在摆设完毕后,低头行礼。
盐梅儿掩了一下身上那件云锦褙子,有些慵懒的看了看桌上的大小碗碟,“又要吃啊?不吃行不行啊?”
“不可以!你现在是两个人吃饭,绝对不可以饿到你和我的孩子!吃!起来吃吧!”守汉连搀扶带哄的,将盐梅儿扶到桌前,“给太太盛汤。”
从眼睛到嘴角都满是幸福感的盐梅儿端着一个jīng巧的百合瓷碗,唏嘘的喝着碗里的热汤,“修竹,你到前面去一下,到前面签押房,看看哪位先生当值,和他说,有什么需要大人批的公文都拿到后面来,大人请他在这里吃点心,顺便议论一下公事。”
前面,后面,在将军府里,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说法,前面,便是各个职能部门办公的所在,后面,则是守汉的私宅。
“我的天呐!本来是想偷个懒的,结果还是被老婆逼着上班啊!”守汉在心里头满脸是泪的仰天呐喊。
“你可不能偷懒哦!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你得给他一个家业,还有哦,他的那么多姨娘需要你啊!”
盐梅儿一脸狡黠的看着守汉。
“见过主公,见过太太。”
当值的安天虹,十分严谨的给守汉行了跪拜之礼,同样给盐梅儿行了礼。
在夫妻独处的时候,自然可以亲昵,有部属在的时候当然还是要正襟危坐的。
“先生,有什么比较紧急的公文吗?”
按照守汉制定的制度,一般的事情,涉及到哪个部门,便有哪个部门依照自己的权限处置,涉及到两个以上部门的,则是由长史官李沛霖牵头组织进行公议,拿出一个处理意见之后,形成文字,报到他这里来,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他在上面画个圈,也就算是完成了。
这也是他从明代的内阁制票拟制度和后来满清的军机处等制度剽窃来的。
“别的公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只是,属下有一个困扰心头多rì的想法,想要和主公探讨一下。”平rì行事颇为朴素方正的安天虹,如同古月的脸上也是隐约露出了一丝愁容。
“修竹,蔡婆子,你们扶我到那边走走,进的东西太多了,需要化化食。”盐梅儿不愿意落一个妇人干政的名声,她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安天虹这样的老夫子,是不会和守汉说什么的,于是,便寻了一个颇为妥当的借口,起身离座。
堪堪行到山脚下,便听得守汉的声音从亭子里飘了下来:“你们又把难题都交给我了啊?!”
“属下等愚钝,实在是不知道该当如何处理。还请主公明示!”
安天虹作为执掌礼房的主事,他所关注的自然是教育。自从守汉在河静乃至整个辖区内推广儒家原教旨主义,实行有教无类的教育制度以来,已经有两三万孩童上学接受教育,同时,有近七万的成年人在各村镇办的夜校等处接受了村镇教谕的扫盲,至少,自己的名字会念会写,简单的书信会写,基本的账目可以记录了。
但是,用安天虹的话讲,“如今,主公的功业,端的是一rì千里,便是坐上主公的伏波号都追赶不上。”
政事堂毕业的,被分配到了各处屯堡村镇担任各级官员,那些接受过基本教育的,则是成为太平洞兵工厂、枪炮所、冶金坊、通和染坊、船厂、织布场,黄麒英等人开设的瓷器窑口,玻璃场,到处都是要人的所在。
更加要命的是,守汉的水陆两军,也对这些识文断字,接受过基本训练的学生虎视眈眈。傻子才不要,学生们在学堂里,学过简单的cāo作船只,cāo作火炮,会使用刀枪,会打火铳,会计算,有的还会一些天方算数。
“各处都在要人,学生也曾经关注过,学生们倒是不必担心去向问题,但是,据学生所知,这些娃娃,到了各自的去处,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学会岗位上的技能,短的三个月,长的半年到一年,这样一来,积累起来,可是容易误了主公的大事啊!”
安天虹跪倒在地身躯虽然有些发抖,但是,声音却是一丝一毫的也没有变化。依然是方正刚直。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年近五旬的部下,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步入老年人行列的人,在自己眼前跪倒,虽然被雷霆之怒骇的浑身发抖,但是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守汉也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虽然说出了像水太冷这样的伪君子,但是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们,还有有着自己的dú lì的思考和想法的。”
“去,请安先生起来。”守汉虽然依旧绷着脸,言语中却是和缓了很多,他招呼亲兵去将安天虹扶起身来坐好。
“安先生,这几年,你推行教育普及教化之功,在我河静,在整个南中军中都是有目共睹的,想来,便是至圣先师泉下有知,得知有你这样一位弟子,在这蛮荒之地推行圣人之说,想来也是很欣慰的。”
劝慰了安天虹几句,这位倔强的老夫子,虽然兀自有些惶恐,但已经惊魂稍定,想起方才主公的大发雷霆,看看亭子里地面上的碎瓷片,他还是咬了咬牙,“主公,请恕属下愚钝,关于我南中普及教化之事,属下以为,土地山川可以以刀枪铳炮得之,然若要经营,则必须要有。。。。。”
“有文事者必有武备,同样,马上得天下,不可以马上治天下。”守汉打断了安天虹的发言,“老夫子,这一点,咱们是志同道合的,我常以为,便是以军队而言,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汗!这个话这么耳熟呢?!)是注定要失败的!”
说到这话,安天虹清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主公正是明见万里。”谁说读书人不会拍马屁?这马屁拍的高深莫测,而且丝毫不着痕迹。
假山脚下,李沛霖和福伯二人急匆匆的赶来,二人是从盐梅儿派去通风报信的丫鬟那里得知了消息。
“这个老夫子,不知道又怎的让主公大发雷霆之怒了?”两个人心中惴惴不安。
在诸多的僚属之中,他们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不经通报直接去面见李守汉的人物,其余的几个,则是主管营务处的陈天华,分管内部治安保卫的执法处的包中辰,对外情报工作的统计室的牛千刀等人。
来到枫晚亭上,看到李守汉正同安天虹言谈激烈,两个人俱都是面红耳赤,想来是言辞激励争吵所致。
“吵架就好,只要是讨论问题,安老夫子就不会有什么事情。”李沛霖心中暗自思忖着。
二人同守汉见礼后少不得见面寒暄几句,而后四人重新落座。
“主公,方才所为何事,同安先生讨论如此热烈?”福伯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果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李沛霖来此作甚?
细细品味了一下稻香村的师傅们jīng心制作的淮扬风格的细点心,守汉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热茶,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仿佛人间至乐莫过于此。
“主公刚才提出了一个方案,yù要将我南中地区的现有教化体系进行革新,在下觉得有些与圣人之说不符,故而与主公争论,倒叫二公见笑了。”安天虹的声音依然是清冷刚直,但是,从话语里,李沛霖听出了一丝不同。
“主公,这?”李沛霖将目光投向了守汉本人,希望从他口中得到真相。
其实也很简单,守汉提出来的,便是从明年,也就是天启六年开始,将学堂细化,按照学业程度和年龄分级。不能只是局限于让孩子们只是学会了几千个常用字,能够记账和驾船就可以了。
在原有的学堂基础上,要开设新的学堂。让学习了初级课程的大孩子们继续深造。不过,这些学堂学的可不是什么圣人之言了,“主公的意思,对冶金有兴趣,有天赋的,便去冶金坊的学堂,对枪炮有兴趣有天赋的,便去枪炮所的学堂,如此类推,直到那些对纺纱织布有兴趣的娃子,去织布场的学堂!”提到了这样的分类,安天虹便又有些进入了忘我的状态,他须发皆张疾言厉sè的大声说道:“当rì主公提出有教无类,却是至圣先师的微言大义,学生对此见识不到,这数年来,便以此鞭策自己,不论男女,不分汉家儿郎还是苗瑶子弟,一样推行教化,可是主公今rì提出的这样的教学方法,这分明是将我读书种子,当作学徒来看待!”
两个人仔细的分析着,从安天虹的描述来看,守汉提出来的方案确实是有些将读书识字的孩子变成了商家学徒的嫌疑,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守汉,看看他如何为自己的说法解释。
其实,同守汉相比,这三位毕竟短少了三四百年的见识,守汉的做法,无非是将前苏联的教育模式和国内的职业教育模式结合之后提出来的又一个山寨品而已。
当年苏联的教育体系,便是根据学生的特点,适合做什么的,便丢去学什么,这样的教育体系,从20年代结束内战之后便开始推行,从而保证了将一个扶着木犁的国家,变成了一个拥有强大工业体系的国家所需的各门各类人才需求。
所以,守汉要想建设一个相对完善的工业体系,除了丰厚的农业基础之外,就是人的基础,具备一定文化素质,具有一定相关职业技能的人,大量的人才储备、供应。
那些满口子曰诗云,圣人之道,程朱理学的,平rì袖手谈心xìng,临头一死报君王的旧式文人,或者连一死报君王都做不到,做到的只是一队夷齐下首阳,只要朝堂上高坐的那个人说我尊崇儒家,他们便有了一层遮羞布,大模大样毫无廉耻羞臊之心的到新朝任职。这样的文人,守汉见了就想吐,更不要说指望他们能够为自己的工业体系建设做点什么事情了,他们不捣乱,不贪污就是好样的!
但是,这样的说法,是绝对不会为安天虹、李沛霖这样的人接受的,在这个时代,人们还是认为,只有接受了圣人之道的人,才会具有忠义之心,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殊不知,祖师爷就是一个没有节cāo的,要是有一点节cāo的话,也不会周游列国,到处推销自己和自己的学说了。
现在就要考虑,如何能够让自己的教育体制改革,能够旧瓶装新酒,为以安天虹为代表的旧派文人接受。
看来,必须要给他们讲点道理了。
于是,守汉很无耻的剽窃了《范进中举》的故事。甚至连人物名字都没有更换。但是,他更加无耻的更换了故事的结局,结局是,范进没有中举,中举人的是隔壁县里一个同名的人,范进空欢喜一场之后,疯了。
“安先生,您是读书人,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想来您听得、见得要比我多得多,试问,如果范进有一技傍身,他的老母如何连下蛋的鸡都要拿到集市上去换些米来煮粥吃?如何他的岳父,一个每rì里同猪羊打交道的屠户,能够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须知!人的社会地位,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大家都晓得,这河静街上的苏四娘,在外面人称女强人,手下数十个伙计,被她摆布的服服帖帖,回到家里,丈夫婆婆也都是毕恭毕敬,为什么?不是说苏四娘有多么刁蛮,相反,据说此人对丈夫和婆婆都很好,邻里有口皆碑,就是因为她比她丈夫能赚钱!”
提到了街市上的名人,三个人都不说话了,这苏四娘的事迹,早就在河静府传得尽人皆知,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但是,经守汉这么一分析,一拔高,三个人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顿时醒悟。
“所以,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这南中的读书人和眼下学堂里的一众读书郎们争取些rì后的体面,难道说,这些读过书的人,还要被没有读过书的人呼来喝去,像范进被胡屠户那样大耳瓜子打脸才好吗?”
守汉很是巧妙的偷换了概念。()
第一百零三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下)
听得安天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犹如染料铺子搬家一样。守汉说完半晌,他才如梦方醒,顾不得地上还有些碎瓷渣子,急忙忙跪倒在地,“主公深谋远虑,为南中读书之人谋划谋生之道,正所谓身修方能家齐,家齐才可以国治,学生枉读了多年的圣贤之书,却不知道圣人之道就在眼前!”
李沛霖和福伯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眼睛里的惊愕之色。一老一小两个成了精的狐狸,都知道安天虹这个方正君子被守汉给绕了进去,但是,守汉说的,却是堂堂正正之词,冠冕堂皇的话语,你说我说的不对,那好,以后读书人在家里被挣钱的老婆欺负,夫纲不振,你来负责?
“主公,方才只顾得说话,有一件事情未来得及向主公禀报。”李沛霖从随身携带的皮护书中取出两份信函,“广西巡抚衙门、总兵衙门转来的总督衙门公文,要求我们河静守御千户所,派遣得力人员,以一部兵力船只,驻守琼州府;协防琼州,免受海匪李旦的骚扰,保靖地方。”
派遣兵力协防琼州府,是守汉早在天启四年就同时任广西巡抚的何士晋达成的交易,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位何总督终于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这是何士晋总督的亲信胡永闻先生写给主公的信,”放下了盖着硕大关防的公文,沛霖从一旁拿起了另外一封信。“他恭喜主公为我大明平息叛乱,安靖西南疆域。那些客气话,我就不说了,这信里,还是要主公想法子往广东调集些米粮,何总督要保证广东的军需民食,也是很艰难,务必以后每月保证输入广州等处四十万石粮米。他会知会市舶司,免税入口。还有,希望我们尽快提供五百套甲胄头盔,刀枪等物,以供何公装备督标营之用。”
“嗤!”守汉一声冷笑,这位何大人,果然是概不赊账!答应的事情办了,马上就要好处了。
“一个月四十万石粮米,运到广州,他们能够赚多少?”
“还有,五百套盔甲刀枪,压根儿就没有提出货款几何的事,这就是要我们报效嘛!”
五百套球墨铸铁的盔铠甲胄刀枪,这算不了什么,但是,南中的这群家伙们,历来都是只能占便宜,绝对不吃亏的角色,如此被何某人勒索,很是不爽啊!
“其实,我们也不算吃亏。”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福伯满脸坏笑的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那何某人装备了自己的督标营家丁,总督大人装备了,巡抚大人呢?广东的总兵呢?市舶司太监呢?这就是主公以前说过的广告投入了。照我说给他!”
“给胡永闻回信,感谢他在何大人面前的鼎力相助,告诉他,四十万石粮米中,有一万石是给他的份额,请他寻找好妥当的商号来办理此事。另外,五百套盔甲器械有些少,不足以体现总督大人的威严,我给他八百套!另有二十只精细火铳奉送。”守汉一锤定音,相比较而言,同每月四十万的稻米输出,区区几百套盔甲刀枪,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是我们在两广地区招募垦民出海,他们必须支持,就算是不能明着支持,至少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言语中,几个人就议定了如何进行官商勾结,如何引诱人口出海等为以东林为首的广大精英知识分子深恶痛绝的祸国殃民行为。
一阵香味从假山脚下顺风飘了上来,盐梅儿在七八个丫鬟婆子的扈从之下,施施然的走了上来,一旁的几个婆子不住的说,“太太,慢些,脚下千万慢些。”“太太,这里有些青苔,莫要落脚。”
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盐梅儿在四个贴身丫鬟婆子的护卫下进了亭子,李沛霖等人急忙起身离座见礼,“见过太太。”
盐梅儿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方才见诸位先生与相公在此议事,妾身不懂得军国事务,只好到厨下让人为列位先生制作了些点心。”
身后的几名在小厨房伺候的丫鬟婆子流水价相仿,抬过一个圆桌面,从食盒之中取出不少碗碟,顿时,枫晚亭中弥漫着一阵阵的清香。
“太太客气了。”安天虹依旧是一副恭谨严正的礼数。不亲热,但也绝对不失了礼数。
“相公,方才我听前面的弟兄们在一起闲谈的时候,说起去九龙江、去湄南河等处屯垦的事情,似乎大家都兴趣缺缺啊?”给守汉盛了一碗汤,盐梅儿在蔡婆子的扶持下,轻轻的坐在守汉身边。
“唉!”咽下口中的红枣百合汤,守汉苦笑了一下,“老人们不愿意丢下这里的田地,又去那么远的地方开荒,烟瘴疫病的,而且又不多给田土,新人又只能靠着府里的帮扶,这样一来,自然就开垦起来慢些了。”
“妾身妇人,原本不该干预政事,但是,相公,我们是不是可以带个头呢?”盐梅儿很是不好意思的看着守汉和眼前的这几个人。
“哦?梅儿,你的意思?”
“还请太太示下。”
“愿闻高见。”
“我们府里,好像从你当日宣布分田之后,就没有了土地了哦!是不是应该去你说的这些地方圈一些地,给我们建几个庄子?给各位大人、各级官佐将士起个头?”
嗯?田庄?
守汉混沌的脑海里仿佛看到了一丝光亮。
田庄,那不就是和庄园、农场一样吗?!
“但是,主公已经有了法条在先,每人只能占据土地五十亩,不得多占。其可以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乎?”安天虹又在扮演反对者的角色了。
三个男人都在那里紧锁双眉,仔细的考虑着盐梅儿和安天虹的话,既要为圈占田庄找到理由,又不能让李守汉食言而肥,还要在南中现行的法条中找的到依据,至少是不反对的依据。
“每个人五十亩,每个人,每个人,。。。。个人,个人?!嗯?”守汉似乎抓住了一个漏洞,他不由得站起身来,因为起的过于猛了一些,袍服的前襟将桌上的杯盘碗碟之类的带落了不少,顿时汤汁和瓷器碎片到处飞扬四溅。
“快,快去取袍服来给主公和列位先生更换!”看着一块块的油污在守汉那崭新的月白色道袍上迅速扩大,盐梅儿疾言的吩咐丫鬟为守汉等人处理善后。
“莫慌!我这里想到了点事情,等我想通畅了,再更衣不迟。”守汉有些愠怒的挥手制止了几个仆人的慌乱。
亭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随着他在亭子里走来走去的踱步。视线被他牵引着,如同磁铁吸引铁屑一样。
半晌过去了,守汉终于开了口。
“福伯,宗兄,安先生,你们查一查我当日颁布的条文,是不是规定每个人可以占有田土多少?其中男的十五亩,女的十亩,后来又有了几次调整,变成了如今可以在九龙江地域占据五十亩土地进行开垦?”
“不错,另有军功可以占据田地奖励的说法。”
“这些说法,都是指的是个人,不包括买卖铺户吧?”守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狡猾的笑意,如同刚刚偷到了一只肥母鸡的小狐狸。三个人听得如同天书一般,什么个人占据土地多少,买卖铺子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唉!你们的脑子里,还是没有自然人和法人的概念啊!守汉在心里摇了摇头,“梅儿,我们府内的度支账目是有你经管的,你说说,如今府里有多少银钱存着?”
“各处商号的股份分红未算,如今府里的金银存现有一百三十一万二千零七十五两三钱四分银子。”
“我的长史大人,回头算一下,九龙江、湄南河、还有下寮等处的生荒大概多少钱一亩合适,我打算给梅儿肚子里的孩子买些田土,作为产业。”
“另外,颁布一条法令,凡是在九龙江等处屯垦的,每雇佣劳工一人者,可以获得二十亩土地的垦荒指标,多者不限。”
手执一杆细细的毛笔在那里运笔如飞的记录着守汉的话语,准备回去加以整理的李沛霖,抬起头,很是疑惑的问了一句,“劳工?大人,指的是什么人?”
“凡是没有我将军府颁发的华夏户籍的,皆为劳工人选。莫要忘了,有户籍的,都有五十亩的土地权利呀!”
李沛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继续在那里记录。
“这些人,只要依照合同契约之约定,在农场内工作满五年,便可以申请获得华夏户籍。”
。。。。。。
一月之后,将军府以礼房的名义发文给各处,要求凡是接受了基本教育的孩童,年龄在十四岁以上者,必须经过考试,进入各类职业培训学校,来学习谋生之道。
同日,守汉宣布,成立南中军讲武堂,凡南中军建制内不论水陆各营,担任甲长职务以上者,必须经过讲武堂的培训。讲武堂按照水陆分班,水师炮长以上的,同样要经过培训。
为了保证自己以后有充足的军官团,守汉还下达了一道命令,在讲武堂内下设养成学校,收录十四岁以上的孩童以及一些遗孤,来接受军事训练,称之为养成生,而那些从各个部队中被推选上来接受军官教育的,则被称为士官生。
而就在议定了教育制度改革这一天,守汉一鼓作气的又同李沛霖、福伯二人研究了另外一件对他而言意义深远的事情。
“我们的地域越来越大,现在的体系远不敷用,我打算改变一下,依照原来阮家的体系、建制,和大明律的规条,在各地成立府州县建制,然后再选择几处要点,成了行政公署,负责一个较大区域内的行政事宜,几个行署之上,成立一个行营,负责这一区域内的军政事务。”
送走了满脑子都是守汉灌输的新招法的李沛霖等人,守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旁边的盐梅儿面带戏谑的看着他,“原本打算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结果,这一天,比我在前头批一天公事还累!”
“哼!那个要你偷懒的?”盐梅儿口中说的凶巴巴的,脸上却是一脸的温柔。
“你怎么想起给这个小家伙置下一份产业的?”盐梅儿握住守汉的手,轻轻的用面颊摩挲着。
“回头你看看府里头哪个人合适,就让他去做这个田庄的庄头吧!”
“嗯,那个被你从会安押回来的陈庆华,我看就可以。我看了户房里关于他那个镇子的账目,几年下来,田产翻了好几番,这家伙,经营是把好手的。”
“好啊!我早就说过,这府里的事情,你做主便是!对了,我今天给你的宝贝儿置下了如此大的一份产业,你该当如何犒劳我?”守汉故意做出一脸色色的表情。
虽然说知道是夫妻间的调笑,在亭子口上当值的丫鬟婆子们也着实吓了一大跳,“太太已经是八个月的身子了,难道老爷还要太太和他?。。。。。。”几个婆子面色青灰,这要是太太出了点什么事,主公定要拿太太身边的人撒气泄愤啊!
不过,事情不像他们想象的那种轨迹发展,盐梅儿轻轻的在守汉嘴上吻了一下,“喏,给你的奖励!”
“就是这么简单啊?我用一百多万两银子,给你得孩子添置家当,就这样只是香一下啊?”守汉故意的一脸委屈,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样。
“哈!好像我给了你多大的冤枉似的,这样吧!暹罗的美珊和诗灵姐妹两个,自从进府以来,你好像还没有在她们房里歇宿过,这样吧!晚饭时,我跟她们说一下,安顿你今晚在他们姐妹房里歇宿,你可满意?”
提到了那两个暹罗大城的公主,守汉不由得顿时胯下蛙跳不已,那柔软的腰肢,玲珑的曲线。楚楚可怜的神情,都会让男人满是征服欲。
“多谢梅儿姐姐了!”
守汉突然在盐梅儿脸上亲了一下,一阵大笑着,奔下假山去了。
。。。。。。
就在行营、行署、府州县等各衙门紧锣密鼓的筹建的时候,守汉迎来了他人生的一个新阶段。
盐梅儿生了一个六斤八两的女婴,乳名二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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