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顺案!
巡察御史,官名。简称“巡察”。临时派往巡视地方之官。历代均有以监察御史巡按诸道之制,以察举不法、周访民隐为目的。明代更以派出御史代天子巡狩地方为固定之制,称为巡按。
虽然巡察御史一般都是七品官员,但是权力之大,足以令督抚为之侧目。査继佐以举人之身,初入官场便有如此大的权柄,如何不令他兴奋?
“大将军也是清楚的,苏州大户极多,功名之士多若过江之鲫。为了伊潢先生征收钱粮顺利,本官便再给査先生一个权柄。”马士英也是唯恐江南士林死得不够快,捻着胡须缓缓的说出了几句令査继佐听了都心惊肉跳的话。
“先生上任前,本官便令礼部、吏部、南直隶学政为先生联合行文,送与先生数百份空白文书,褫夺某地某人某某功名,剥夺士籍。便是他再强横的大户,没有了功名在身,一介平民,见了里正保甲也是要口称老爷的,如何还敢在先生面前假以辞色?”
马士英这手不可谓不狠,你不是地方上文风鼎盛人文荟萃吗?只要你敢抗拒按照钱粮新政制度,那么,査继佐立刻便贴出一张榜文,注销你的功名。你就成了一个随便哪个灰衣杂差都可以上门勒索的白丁。所谓的以恶制恶。
“既然马相如此,那,某家也有一点心意相赠。”李守汉脸上笑了笑,但是在阮大铖看来,比起什么《黑旋风双献功》、《宋公明排九宫八卦阵》里的李逵来得还要凶狠。
“华宝,你下去准备一下,将你部下的广西兵拨一营交给得力的人带去苏州,由查大人调动。以防有人为了抗拒钱粮煽动百姓闹事,危害地方。”
这是让査继佐一手握着剥夺功名的笔杆子,一手攥着砍下脑袋的刀把子。那些南直隶官话都说得不利索的广西狼兵,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吴越之地的苏州官绅有什么牵扯关联,自然是只听长官的话。长官让咱们砍人,咱们就砍人;长官让咱们抄家,咱们就抄家!
査继佐自然是千恩万谢,就差说出来誓死效忠大将军之类的话了。有这一营兵马在手,再有剥夺功名的文书在案,就绝对不会担心再有什么******之类的角色出来煽动百姓起来抗税。
但是,统领广西狼兵的李华宝却是站在原地未动。“嗯?华宝,怎么,还舍不得你的兵马吗?”李守汉有些愠怒了。
“不。父帅,还有一桩军务未曾向父帅和首辅大人讲明,不敢擅自离开。”
“讲!”
“目下在山东边境的大哥命人快船送来急报。自从李自成之兵马与吴三桂、多尔衮二人在山海关、永平等地交战后,北京城中人心浮动。特别是李自成撤出北京,多尔衮窃据京城后,便有大批的官员趁乱南下。沿着运河到了山东。声称准备到南京朝见天子。大哥来文请示,是否放这些人入境?”
李华宇的这道呈文,无疑是给正在和东林诸君子们打擂台的李守汉、马士英二人送来了一根又粗又大的打人棍子。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狞笑着回答道:“放!如何不放!?”
京城里的情形他们也都有所了解,多达二十名勋贵大臣厂卫鹰犬殉国,不到两千名官员腼颜降贼,如今见李自成兵败,退往山西,这些人自然要另做打算了。
可是,你们要打自己的小算盘,咱们也是要把你们当成算盘珠子来拨弄一下的!
“给你大哥下文,就说咱已经和首辅马大人商议过了。所有的京师官员都可以入境山东,沿着山东到南直隶,过长江到南京来。但是,既然是从李自成军中来,那就少不得要把这段时间他们的所作所为弄清楚。免得混进奸细!对于那些背主降贼证据昭彰之人,抵达山东之日,便立刻逮捕!送南京审讯!”
这一手,对于眼下众正盈朝的南京城来说,无疑也是一个杀手锏。
但是,这个得罪东林的活由谁来干?李守汉转了转眼珠,将视线定格在了阮大铖身上。
“圆海先生,某家是个粗人,不会说那许多弯弯绕的话。只知道大丈夫快意恩仇。东林鼠辈未有寸功于国家社稷,但是却擅作威福。比如侯恂周钟等人,辜负圣恩,降贼叛国。此辈若是仍旧立于朝廷,岂不是令先帝恸哭于九泉之下?某家有意,请先生出任右副都御史,便将审查、甄别,逮捕、法办京师背主叛国之辈等事全权交于先生负责!”
对于屡屡被所谓的复社四公子折辱的阮大铖来说,李守汉似乎是无意间提到的侯恂,却是一个令他无数次咬牙切齿的名字。
此人与他也算是有些交情,但是自家飞黄腾达之后,却丝毫不念故旧之情。养了一个有几分虚名的儿子,也是鼻孔朝天,丝毫不把自己这个世叔放在眼里。
但是,困龙总有上天时。如今自己蒙大将军和首辅大人不弃,委以重任。如何能够放过这个为国出力,顺便给自己出口恶气的额机会?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阮大铖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大将军和首辅大人如此错爱,将此等为国锄奸,为国惩治叛贼之事交与在下,在下岂有推辞之理?”
马士英看了一眼阮大铖,李守汉提出的将审查、甄别、逮捕、法办等权力集于阮大铖这个右副都御史一身,可谓是手中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
“大将军,此事重大,圆海著述之才,如何能够办理得了?”
“圆海先生对于人心品性把握的如此之精准,区区审案之事,又何足道哉?华宝,你在南京驻军当中挑选一些得力的人手,派给圆海先生,以供差遣。”
要让别人去杀人,自然要给一把快刀。李守汉这点做得很是漂亮。
但是,一个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虽然只是正三品,但也不是以李守汉和马士英两个权臣能够私相授受的。少不得要在朝会上议论一下,请皇帝御批。
果然,在朝会上,马士英保举阮大铖出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奏请,遭到了姜曰广等人的激烈反对。
都御史的职权总的是“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记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遇朝觐,考察,同吏部司贤否陟黜。”“大狱重囚会鞫于外朝,偕刑部、大理谳平之。’’此为司法权;“其奉敕内地,拊循外地,各专其敕行事。”掌握着纠弹权、监试权和皇帝临时加派的各种权力任务。
比如说阮大铖这个右副都御史负责的专办从北京南下官员的审查、甄别、逮捕、法办等事务,理论上讲就是皇帝授权给他临时进行的事务。
但是,姜曰广王铎刘宗周等人,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出发,纷纷站出来反对,反对的理由便是“阮大铖此人名列逆案,士林清流耻于与之为伍。若引此人入朝为官,臣恐怕朝堂之上,正人君子为之一空。”
“好好好!说得果然是好。”听了几位大人义正辞严的言语,李守汉将手中笏板别在玉带上,鼓掌为他们喝彩。“果然是慷慨陈词!”
躲在人群之中的周镳和钱谦益二人心里却是不由自主的忽悠一下,不知道这位不按照规矩出牌的大将军又憋着什么坏水,不知道他在哪个环节上给同僚们狠狠的来上一下。
“陛下,”李守汉向宝座上的弘光皇帝行礼:“臣子在山东为大明办差,令人在京师打探消息。抄录得几篇精彩文字在此,都是些大逆不道的文字。若是陛下允准,臣请人上殿为陛下和各位大人诵读一二,也好有同仇敌忾之心。”
李守汉的话,弘光自然是赞许的。他也看得出来,这位大将军从心里是愿意辅助他中兴大明,对于这样的人呢,自然要利用他的力量来牵制文官势力。
李守汉所说的精彩文字,便是当日周钟为李自成所献上的《劝进表》、《下江南策》,当听到“****授首,万姓归心”这样的段落时,在场的文武大臣们再也忍不住了。
“陛下!不要念了!乞求陛下早日发兵,北上讨伐逆贼!”
“正是!不必等他下江南,臣等愿意北上与其拼个你死我活!”
武英殿上吵成了一团。
看着殿堂之上,群情汹汹,李守汉冷笑一声,“陛下,列位大人,可知这般生花妙笔出自何人之手?”
“想必定是那无父无君的逆贼所为!此等大逆不道的文字,其人当诛九族!”
“对!就算是陛下宽仁,不诛杀他的满门,也是要将他家中成年男子尽数斩杀,女眷发往掖庭为奴!”
“各位,当真如此?”李守汉一副有些不忍的表情,但是,已经和他很熟悉的马士英却觉得,李大将军脸上的神色完全就是一种猫在玩弄老鼠的神情。
“大将军,如此不愿意以重手为国锄奸,难道说与此等大逆不道无父无君的反贼有什么瓜葛牵连不成?”周镳站在人群之中冷笑着向李守汉发射了一支冷箭。顿时,他身旁几个人向他悄悄的竖起了大拇指。说得好!
“既然周大人急于要将此文作者明正典刑,那自然本大将军不能阻拦。来人,将证人请上殿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上殿来的那个证人,仿佛一盏几万瓦的巨大探照灯一样,晃得许多人睁不开眼睛了。
此人在场的许多人都认识。正是疯狂叫嚷着要将《劝进表》、《下江南策》作者满门抄斩的周镳门人徐时霖。
“徐时霖,当着陛下的面,你只管实话实说。这几篇你带了来的文字,究竟是出自何人手笔?放心,只管说。陛下面前,有首辅大人和本大将军为你做主。谅朝中奸小也不敢将你如何。”
“对!此时正是弘扬天地正气之时!”
“徐时霖,天子养士,正在此时。你只管大胆的讲来!”
不过,徐时霖轻轻吐出的几个字,却是如同重炮齐射般让这群不住叫嚣的大臣们齐齐的闭住了嘴巴,低下了眼帘。
“翰林院庶吉士,周钟。我老师周镳的弟弟。”
马士英嘿嘿冷笑了两声,朝着殿上的文武同僚们抱拳行礼,“列位大人,周钟此人,身为翰林院庶吉士,当是读书明理之人。然先向闯逆劝进未已,又劝闯逆早定江南;闻其尝骤马于先帝梓宫前,闻之不胜发指。其伯父应秋、维持皆魏忠贤鹰犬,今钟复为闯贼忠臣;枭獍萃于一门,逆党钟于两世:宜加赤族诛。其胞兄铨,尚厕衣冠之班;从兄镳,俨然寅清之署。今从列位大人之公议,均宜从坐,用清逆党。”
李守汉与马士英的这手实在狠辣。殿上大臣们有心为周镳辩解一番,但是,自己刚才说的那么慷慨激昂急赤白脸的,要是再改口为周镳求情,这脸面可是实在丢不起。姜曰广王铎钱谦益赵之龙等人有心为周镳辩解一二,但是又是一时语塞,想不到该如何开口。说是满门抄斩的人也是你们,如果再出来给周镳求情说话,这实在是不好开口。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锦衣卫的校尉们如狼似虎般冲上来,将周镳打去乌纱,将袍服剥掉,横拖竖曳的将他拉到殿外。
得知这群受朝廷恩养优渥多年的读书士子竟然如此的丧心病狂,自家弟弟前脚殉国,后脚这群货色们就衣冠出迎新君,还称呼自己那个弟弟为独夫民贼,就算是朱由崧和朱由检兄弟感情再不好,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更何况,还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句话!说不定哪天朕死了,你们也会称朕为桀纣之君的!
(这一点,朱由崧倒是一点也没想错。前脚崇祯被周钟称为独夫民贼,后脚他这个弘光就被东林称为虾蛤天子。总之就是各种抹黑。虽然朱由崧不像是他的祖先那样有所作为,开疆拓土,但是,如果换了一个大环境,也是一个称职的守成之君。绝对不会是东林uu小说的那种好色无度的荒淫之主。在钱海岳所著的《南明史》中这样评价他:“故初政有客观者。性素宽厚,马、阮欲以《三朝要典》起大狱,屡请不允。观其谕解良玉,委任继咸,词婉处当;拒纳银赎罪之议,禁武臣罔利之非,皆非武、熹昏聩之比。顾少读书,章奏未能亲裁,政事一出士英,不从中制,坐是狐鸣虎噬,咆哮恣睢,纪纲倒持。及大铖得志,众正去朝,罗罻高张,党祸益烈。上燕居神功,辄顿足谓士英误我,而太阿旁落,无可如何,遂日饮火酒,亲伶官优人为乐,卒至触蛮之争,清收渔利。时未一期,柱折维缺。故虽遗爱足以感其遗民,而卒不能保社稷云。”)
“马爱卿,拟旨。方才所奏请之事,着令阮大铖实任右副都御史,授内阁学士。分管审查、逮捕、甄别,法办附逆贼臣之事。不必经大理寺、督察院,直接向朕奏明即可。凡附逆贼臣之事,锦衣卫,三法司皆受其节制。”铁青着脸,朱由崧一口气把心中所想之事说完,又转过脸来对着李守汉。
“大将军,拨一部兵马与阮副总宪使用。朕担心他手下没有得力兵马,有人会趁机作乱。”
手中有兵马,有皇帝特命的旨意,又有节制锦衣卫、大理寺、督察院等三法司的权力,阮大铖顿时从一个南京城中勋贵大人们轻慢戏谑,比之倡优戏子强不了多少的人物,顿时成了手中握有无数人生杀大权的重臣。
早早在殿外侯旨的阮大铖,换上了三品命官袍服,令人看上去有几分沐猴而冠的味道,但是,此时却没有人敢小觑了此人。大家都和北京的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同僚,同年,同门,同乡,或者是同为一社之友。天晓得会不会行瓜蔓抄株连到自己身上?
“陛下,前朝有所谓的逆案,今日审查惩处附逆贼臣,臣意以为,既然李闯僭越称号为大顺,此案便可以称为‘顺案’。凡是李闯入京师时不曾殉国,不曾逃出京师,衣冠袍服出迎李闯,到承天门前叩拜参见闯逆求官之人、之家眷,与之有关联之人,皆在此案审理之列。”
面对着弘光皇帝的提问,早已经胸有成竹的阮大铖,手指滑过漂亮的大胡子,将自己内心的构想和盘托出。
“顺案?”弘光咀嚼着这两个字的含义,却也不曾有什么疑义。
“皆在审理之列?”
“正是。但是,有几人已经证据确凿,请陛下降旨处置。”
阮大铖抛出来的第一批附逆贼臣,便已经让东林君子们眼皮一个劲的跳。
“前督师侯恂,附逆后授职伪兵政府侍郎,史可程,附逆后授职伪宋王府长史,。。。。。”一连串的名字念下来,让大臣们不由得一阵阵尿急。
如果说周钟、周镳兄弟的罪名还一时牵扯不到他们,顶多就是因为周镳当初是拥潞王的“立贤派”大将,自然是“立亲派”的死敌和弘光皇帝眼中死敌,故而一同获罪。但是,这些名字,可都是与朝堂上的大人们熟悉的再熟悉不过了。
“此辈皆可以由臣负责侦办处置。但,另有一人地位尊崇,非陛下下特旨令有司办理不可。”
“谁?”弘光皇帝顿时来了兴趣,难道是哪位亲王暗中与李自成私下里有联络不成?
“便是那曲阜衍圣公府,本代衍圣公孔胤植。此人在李自成窃据神京时,也曾厚颜无耻上表劝进。非但是上表劝进,更令曲阜世职知县孔贞堪下令,在曲阜城内的庙宇学堂等处供奉大顺国永昌皇帝龙位。并派人进京奉纳印信!臣乞陛下降旨,令山东有司将孔胤植锁拿南京问罪!”
阮大铖这个举动,可是让在场的所有人们都吓坏了。这个阮大胡子,应该改名叫阮疯子了!那衍圣公是什么人?平日里在曲阜关起门来就是土皇帝也就算了,更是万世师表的!你居然想把他锁拿问罪,你这不是和全天下的读书人公然为敌是什么?
兹事体大,便是弘光皇帝也不敢做主,只管摆摆手,示意退朝。(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七章 苏州“乱!”
留都南京、苏州两处江南重镇,顷刻间风云变色。
苏州城,吴县县衙。
査继佐清早刚刚命人打开县衙大门,在门口将贴着抄家榜文的告示牌挂在门口。两个衙役打着哈欠把红木框、柞木底的告示牌挂在门口,正准备转身到街口的茶馆里去洗脸吃早点,猛不丁感觉身后有异。回过头一看,却大吃一惊。
身后,早已聚集了二百余人。许多人身上披着厚衣服,一看就知道从昨天夜里就到衙门前来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看到这么多人悄无声息出现在衙门口,衙役的声音都变了。苏州可是有抗税传统,动不动就打砸衙门的,二十多年前可是出过类似的事,那件事之后还有人为抗税的人写文章歌功颂德。
“别乱来啊!咱们衙门里可是驻着一哨兵呢!”年轻的衙役声音都发颤了,但是仍旧是色厉内荏的恐吓着。
人群里立刻发出一阵喧嚣吵闹,但是,在年老成精的老衙役眼里,这些人吵闹归吵闹,却是不是来闹事的。
“不要吵!有事慢慢说!”
“咱们是为了这桩公事来的。”
人群之中,一个老者分开人群走到了两位衙役面前,指了指告示牌上的几张榜文。那上面用牛蹄大小的关防大印盖着朱砂,在雪白的一尺二宽,三尺长的榜文纸上显得煞是显眼。巡察御史!苏州府通判!吴县知县!随便哪一个,都是可以轻松逼死一家人的存在。
査继佐到了苏州上任之后,便立刻挂出了自己这个巡察御史、苏州通判、吴县知县的职责、权柄。杀气腾腾的向吴中士民宣布,本官这个官是皇帝特旨任命,为的便是推行钱粮新政,征收钱粮而来。所以,本官要做的事就是清查田亩,核查铺户,征收钱粮赋税。
与这种冠冕堂皇的官样文章一同发布的,就是这位集三职于一身,手中握有一营兵马,执杀人权柄,便是巡抚大人见了也要忌惮三分的查大人发布的奖励举报条例。
“凡涉及顺案者,家人奴婢不出首者与主人同罪,奴仆庶子女儿等告发,可按照条例赏给金银或者进培训班,以后赏给官职。下等奴仆土地房屋金银。”
“主人若是不想死,就举报同案三人以上!便可免死!”
举报奖励的相关条款,瞬间便如长了翅膀一样,在苏州府以爆炸速度传播开来。
査继佐很是巧妙的将清理“顺案”涉案人员与抄家、清理积欠钱粮结合在一起。反正涉及顺案的官员士绅大多也是积欠钱粮的大户。而且,有了顺案这个条款在,收拾他们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他们便不能用抗拒朝廷横征暴敛的伟光正名义来煽动百姓作乱。
就算是作乱,査继佐也不怕。他还巴不得有人先跳出来,挑战他这个朝廷特任官的权威。这样,他便可以令那一营广西狼兵趁机血洗苏州。也好让大将军看看咱的雷霆手段!最好,这些人在鼓动暴民闹事的时候,他查大人还能受点轻伤,这才能显示出他精忠王事、不辱使命,不负大将军所托的精神来。
但是,苏州的士绅也都是欺软怕硬惯了的。见査继佐杀气腾腾的带着大队人马开进苏州,反倒没有了往年的那股劲头了。
“哼!苏空头!果然是苏空头!”
査继佐用海宁方言骂了一句,算是开了地图炮。
苏州人,有个来历已久的绰号,叫“苏空头“。这个“苏空头”的绰号(主要是指生长在城区内的苏州男人)可谓由来已久,其主要特点是:一、专作陪人吃喝嫖赌、寻欢作乐的帮闲之事;二、嘴上不牢,好说大话;三、答应别人的事情从不兑现。也有另外一种比喻“外强中干”只求外表,内里空虚的人。吴谚有“苏空头,杭铁头”之说。“苏空头“的名字同扬州人的绰号“扬虚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苏一扬,一空一虚,都极其夸张地渲染出江南风气的浮华的一面。“空头“的本意,就是说谎。苏州人造假,爱报虚价。近代苏州鸳鸯蝴蝶派作家的程瞻庐,深刻地洞见“苏空头“之不堪一击,他为之痛心,也为之扼腕,奋笔挥就了《空头码子》一首:“空头空头,出在苏州。苏州空头,名冠九州。身上穿的是绸,嘴里吃的是油。其实暨家眷等凑,不出十千八千的当头。出门时轻裘怒马,卖弄他公子风流。入门时缩手缩脚,棉花胎里经过了几度春秋。描金箱子白铜锁,里面只是空溜溜。空头空头,空到何时才罢休?”
古代另一则经典笑话:一人初往苏州,或教之曰:“吴人惯扯空头,若去买货,他讨二两,只好还一两。就是与人讲话,他说两句,也只好听一句。”其人至苏,先以买货之法,行之果验。后遇一人,问其姓,答曰:“姓陆。”其人曰:“定是三老官了。”又问:“住房几间?”曰:“五间。”其人曰:“原来是两间一披。”又问:“宅上还有何人?”曰:“只房下一个。”其人背曰:“原还是与人合的。”
也好,你不是采取软磨硬泡,不反对不合作的消极抵抗方式来对抗本官吗?那好,本官就先打上门去,看你们该如何对待!
在《缙绅一览》这种合法公开出版的联络图、护官符上稍微的搜索了一下,一位苏州籍贯的官员便成为了査继佐的首选打击目标:本人在北京任职翰林,也是李自成攻克北京之后附逆有据之人,家族之中亲眷不少,颇有些在朝为官之人。且在乡里恶名着著,占据了万余亩良田,山林,茶园,丝栈、桑园不少,又有数十艘大船往来于南京与上海之间。算得上地方富户。可是,从天启年间却是一文钱粮也不曾交上过。
好了!便拿他做本官的祭旗之牺牲了!
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翰林潘家在虎丘山下的大宅便被如狼似虎的广西兵们围的水泄不通。二百多各执刀枪火铳的广西狼兵,自然引起了众多闲人的围观,见包围了翰林潘家,立刻消息不胫而走。引发了更多的人前来围观。
谁都知道,这翰林潘家虽然号称是诗礼传家书香门第,可是,宅子里却养着恶奴家丁近两百人,刀枪齐全,平日里横行乡里,抢夺良田强迫投献,都是靠这些人。
看到官兵吃了豹子胆,居然敢围攻翰林府邸,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府内各人又惊又怒。
在一个穿着茧绸长衫手中拎着一口宝剑的管家带领下,一群家丁气势汹汹涌出府门,个个手持长枪大刀铁尺匕首。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领队的广西兵哨官一扬手中的公文,用一口生硬的汉话森然喝道:“今查潘某背主忘恩,身涉顺案,证据确凿,已奉旨剥夺士籍,捉拿家人归案,抄没家产入官!你等不可螳臂当车助纣为虐,免得落个身首异处的结果!”
那管家又惊又怒,叫道:“好大胆的狗贼,也不看看什么地方,这是翰林潘府!我家主人在江南士林颇有威望,有的是同年同门相助,便是身陷贼中,也必定是平安归来!尔等鼠辈,不过是群芝麻绿豆的官,胆敢。。。。”
“本官便是芝麻绿豆的官,但是却是皇上特任官,可以令你顷刻间化为齑粉!”査继佐等得就是这种反抗的人,当即便分众而出,站在队伍前冷然相对。
“你也配!”
那管家哪里会将査继佐这个举人出身的幸进小人放在眼里,手中宝剑一挥,便有十几个家丁扑上来,准备将査继佐以拳脚相加。以显现一下咱们潘家的威风。
“抗拒圣旨,意图戕害本官!杀!”
“啪啪啪啪!”
火铳的巨响声响起,数十杆早已装填好的火铳对准眼前的家丁扣动板机。
血雾****,惨叫声不断。那些家丁有如台风吹过稻田般纷纷倒地抽搐呻吟。那管家更是身上中了几弹,被打得踉跄向后飞了出去。摔倒在青石台阶上时己是气绝,只是双目圆睁,死死瞪着天空,满脸不可相信的神情。
“啊!”
“啊要奈能?!”
侥幸躲过了这一轮弹雨的家丁们齐声大叫。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一般把翰林家的牌号亮出来对方不说望风而逃也是气焰矮了三分。几时见过这样,根本不听自己这边放出狠话来,便直接上来用火铳轰的?
“开火!”
哨官冷酷中带着几分兴奋的命令声再度响起。他们早有命令,执行这样的任务也是等同于作战,也是一样可以立下军功的!在这些广西汉子眼里,眼前这些家丁的战斗力还不如家里的妹子来得强悍。
又是一阵火铳的轰鸣,又有一片家丁尖叫着被打翻在地。
“杀!”
第一列的火铳兵挺着铳刺冲上前,将那些站在门口被这两轮火铳射击吓得已经丧失了反应能力的家伙们猛扑过去,瞬间大门口又是一片惨叫声,血花飞溅。
这一幕,令围观的闲人们惊得咂舌不已。
这是翰林家啊!这位查大人说抄就抄了?不但抄家,还公然在大门口杀人?这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吧?还有那些广西蛮子,手也是太狠了吧?硬是面对面的把人用二尺长的铳刺捅了一个透心凉!
“你们!你们!。。。。。”被两个通房大丫头搀扶出来,迎着人流赶到二门的潘家老太爷,看着跪满了一院子的家人仆妇,气得胡须乱颤,手脚发抖。他用手指着査继佐大声质问道:“便是小儿身陷贼中,一时难以分辨清白,何必又是如此苦苦相逼?我家中子侄之中,功名之士尚多!便是老朽,也是有功名在身,致仕还乡之人!”潘老太爷的本意是打算用话先将査继佐的行动中止,然后再请到花厅或是书房之类的地方好好的讲讲条件,攀攀交情。争取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却不想眼前这个人是个不讲交情的。
“你不说本官倒是忘记了。你家中读书人不少,有功名在身的人也是不少!来人!”査继佐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
旁边的书吏立刻捧着纸笔走到跟前。
“本官这就下条子,你们将朝廷给咱们的空白文书填上名姓,剥夺他家中子侄兄弟的功名!因涉顺案,子孙三代不得科考!”
剥夺功名,子孙三代不得科举考试,这不是将潘家这个诗礼传家的大户顷刻间变成了和吹鼓手、妓女戏子一样的贱民了?潘家老太爷眼前一黑,登时栽倒在地。
南粤军对于抄家抓人这种事也是驾轻就熟了。控制了整个宅邸之后,将翰林家府中之人分门别类,分为家人,上等仆人、中等仆人、下等仆人分别关押。
那些有体面有职分的上等仆人,自然是咱们的查大人的首选突破口了。
看着一个个衣着光鲜吃得脑满肠肥的管事账房等人,査继佐冷笑着说:“诸位,过一会本官会安排一顿宴席,你们好好吃,等下午,就送你们上路。反正你们都是忠于主人的人,家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可以惦记的姨太太相好的,也算走的干干净净,回头还可以青史留名。”
管事们一听顿时吓得体赛筛糠,他们哪里是那样的人?在这府里是奴才,在自己家里也是主子是老爷,站着房子躺着地,不少人还有自己的买卖铺子,哪里舍得为潘家去死?连忙跪地求饶,高呼冤枉。
査继佐却是冷笑道:“我也知道你们有冤枉的,可是我分不清啊。你们都不告发主人,我只好认为你们都是一伙的。反正你们死了也好,落一个忠于主人的好名声,为万世传颂,说不得,过几年会有戏文唱曲的有你们的曲目出来。然后你们到了阴曹地府见了阎王老子也可以状告本官。不过,本官办得是天子的皇差,想来阎王老爷也会体谅一二。你们说是不是?”
几句话将这些管事的揉搓的********,一边是死亡的恐怖,一边是生命的乐趣。你们自己选吧!
能够做到管事账房的仆人,哪个不是人精?想想自己家里的房子,银子,****,再想想这些年来为潘家做的事,背得黑锅,挨打受骂的待遇,这些人当即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大人!”一个管事的很是谄媚的用了一个和査继佐眼下的官职不是很匹配的称呼,“若是咱们这些人迷途知返倒戈一击,朝廷该当如何?”
“都是朝廷赤子,一时为人以强力裹挟迷惑,朝廷自然是要给一条自新之路的。奖励嘛,也没有什么,也就是可以脱出奴籍,给点抄没家产的奖励。这些都是要视自新举报的情节来的。”
“大人!我要举报!那潘老头罪行昭著!”与査继佐一问一答间,已经将盘口价码问得很清楚,当即那管家便跳将出来,做了第一个举报之人。这些人虽然依附潘家的势力横行一时,但是,正如《红楼梦》里赖大家的说的那样,“你有怎么知道奴才两个字是怎么写的?”那位赖大家的,也算是贾府里有面子的人物,能够请贾母到她家的花园子里吃酒听戏玩一天,儿子也是放出去当了知县。就连贾宝玉身边的大丫头之一撕扇子补雀金裘的晴雯都是她家的丫鬟转送给贾母的人物。她这样有体面的人都说出这样满是辛酸的一句话,便可想而知这些奴才们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了。
如今朝廷有恩典,只要检举便可以立功自新,脱去奴籍不说,更可以从抄没家产之中分一杯羹,这样的好事,怎么能不卖力气?!
当下,潘家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黑幕便被这些人争先恐后的检举出来。什么勾结户房书办,飞洒诡寄钱粮,偷漏皇粮国税。什么借着翰林的旗号行走各处关卡逃避税收,什么强行钉桩,夺取民田,霸占山林水面。许多的事,都是他们这些人具体操办经手,自然是熟悉内情。举报起来得心应手的很。
査继佐倒也是言而有信。令书吏将这些人的控告一一记录在册,让他们签字画押作为证供。然后各自联合互保,命他们起身散去。“官府这几日便有消息给你们,不得离开苏州城,违者,按照逃犯论处!”
其实,这些话都是不必说的。这些家伙既然跳出来举报了自己的老主子,自然是要从朝廷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的。让他们走他们也不会走!
苏州便从翰林潘家开始“乱”了起来。
兄弟反目,妻妾成仇,恶奴遍地。这些情形在苏州读书人的书信笔记当中频频出现,令人痛心疾首。
无数原本妻妾和睦兄友弟恭的缙绅人家,几乎是一夜间变成了这样。
妾生的庶子举报太太生的嫡子横行不法与顺案逆党勾结,偷漏国家钱粮,抢夺良民田地。
各房各宗也是势如水火,将眼睛盯住了家主。
这也就是为啥一大清早就有这么多人在衙门前排队的缘故!都是唯恐自己来晚了,举报立功的机会被别人抢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八章 媚香楼
“浆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依旧充斥着浓郁的脂粉气,满是香艳暧昧的味道。浆声灯影,烟岚雾霭,粉墙青瓦那是挡不住的诱惑。一面是腰间有钱又以风流自命的男人,一是琴棋书画精通,眉目间烟锁春山的女人,接下来可想而知。
十里秦淮,便是有名的风流之乡。
但是,停泊在秦淮河南岸的一条小舟之上,躲在船舱里的侯方域侯大公子,却是没有心情欣赏这秦淮的无边风月。他只能透过船舱的窗户缝隙向外偷偷的窥视,看着发黑的河水卷带着菜叶浮渣从自己的船舷边流过。经过夫子庙、得月台、文德桥、石坝街、乌衣巷、朱雀桥流到城外去。
从众人仰慕万众称颂的复社四公子之一,到顷刻间变成到处通缉的顺案附逆贼臣之子,这中间的巨大落差只隔了一个阮大铖。
今年的秋闱即将开始,大批的读书士子兴冲冲的涌到夫子庙旁的南京贡院附近,一时间人文荟萃满坑满谷。若是往年,这个时候少不得是四位复社才子展示自己风采气度的大舞台,可以好好的在江南才子们面前炫耀一下自己,从中选择些后进人才出来结交,日后声气相连守望相助党同伐异。可是,眼下,冒辟疆等三人还好些,只要躲在家里不冒头也就是了;可是,他侯方域却是不能独善其身。原因就是他父亲侯恂,属于附逆有据的贼臣。既然父亲是贼臣,那么儿子又岂能在留都南京招摇过市歌舞饮酒?
何况,负责办理顺案的阮大胡子阮大铖,更是对侯方域等人恨之入骨!
就任右副都御史的当天,阮大铖便发了十几道公文,令各地官府驻军逮捕正在山东往南京道路上的侯恂、周钟等人。
同时,发下火签,令留都地方立刻前往附逆贼臣在南京的亲族家眷处逮捕这些人归案,同时抄没家产,以供军用。一时间,南京城内风声鹤唳鸡飞狗跳哭嚎连天。
为了防止上下勾结朋比为奸,阮大铖在发下公文的同时,派出了督办人员,监督各处有司衙门逮捕这些贼臣家眷,同时监督抄没家产。这些从南粤军之中借调来的督办人员就是要看着各级地方官员,防止他们徇私舞弊。
但是,令阮大铖几乎揪断了胡子的是,舞弊的事是有的,抄没家产时那些房屋田地山林车马航船之类的不动产、笨重的东西往往是如数上缴,但是,像什么金银细软古董字画首饰珠宝之类的,少不得要水过地皮湿了。
至于说徇私,不好意思,咱们是公事公办,您既然已经是附逆贼臣了,那么少不得咱们得和你做管鲍割席的举动了。于是,咱们的侯大才子立刻就从倚马过斜桥满楼红袖招的风流公子,变成了南京城中各个衙门的差役兵丁人人欲捕之而后快的丧家犬。
原本打算投奔同社好友冒辟疆、陈贞慧,在他们家中暂避一时,等躲过了抓捕的风头再说。可是,这两位平日里同侯大公子一道谈兵说剑倚红偎翠吟诗作赋时气势豪雄一时无双的人,面对着侯方域的投帖求见,却是见也不敢见,只是命人送了些衣服食物出来便打发了侯方域。
同社好友如此不讲义气,气得侯方域跳脚大骂。但是却也无可奈何。须知,没事的时候喝酒吃肉吹大牛找女人,有事的时候躲起来看不见,这是东林、复社的光荣传统。不要说是陈贞慧、冒辟疆等人,就连东林巨子、复社创始人张溥死了,却连个帮忙料理丧事,把棺材送回老家的人都没有。当时东林诸人都急着去和周延儒讨论官位,商量如何分赃去了。倒是一个与张溥隔了一层的马士英出来把张溥的丧事帮忙料理了。
马士英曾言:“若辈讲声气耶?虽然,孰予若?予吊张天如(张溥),走千里一月,为经纪其后事也,人谁问死天如也?”就颇有江湖豪气,他说你们不是讲同气连声吗,你们谁能和我比?我为张溥经营后事,一月奔波千里,那会又有谁和我一样,去这么吊问一个死张溥?
其实,马士英与张溥的关系原因就是因为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朋友阮大铖。阮大铖与张溥交情颇好,崇祯时动用了自己与冯铨的关系,和张溥一起为周延儒复起而奔走,周延儒复出后,阮大铖要求他举荐自己,但周延儒迫于和东林——复社一脉有君子协议,不敢起用“逆案”中人,于是和阮大铖协商,最后阮提出起用好友马士英,于是马士英才被起用。马士英被起用时,尚在戍籍,也就是说他还是个带罪流放者,当时茫然不知这任命是怎么回事,至事后才知此乃阮大铖所为,故对阮感激涕零。而他与张溥的关系就此而起,也因此在张溥死后,为了替其经营后事而一月奔波千里,其为人脾性中的豪杰信义,在此事上可略见一斑。而东林君子们的流氓假仗义嘴脸,通过张溥这个事也是可见一斑。
无奈之下,侯方域也只能是兵行险着,但是自忖此招虽然有些冒险,但是成功的可能性极大。即使不成功,也可以让自己在南京城中可以安全的当一段时间的缩头乌龟了。
“公子,都看过了,媚香楼门前的玻璃马车走了!”跟随侯公子多年的书童低声的向他报告最新的情况。
侯方域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他走到船舱口,向外眺望。已经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节,秦淮河两岸,一家一家的青楼,丝弦歌舞之声不绝,吟诗唱和之声不断。他目光所及,正是秦淮南岸的媚香楼。
南京城中便是聋子瞎子也都知道,除了皇宫里的皇帝老子,大将军府里的大将军,这座媚香楼里的李姑娘也是招惹不得的。你可以在背地里骂皇帝,骂李大将军,但是,如果你敢在秦淮河或是南京城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对这座小楼的主人李贞丽口出不敬之言,那么,恭喜你了。你会被那些贫寒士子和江湖帮众联手围殴,读书人口诛笔伐,盐漕两帮的帮众则是拳头脚尖棍棒铁尺一起上,打完了之后把你丢到附近的河沟里让你洗个澡。
李姑娘之所以有如此的势派,原因也是很简单,她是大将军的女人。
作为大将军的女人,自然是被盐漕两帮视为主母一般供奉着,你在背后骂李姑娘,不是和当面骂咱们的老娘一样?同时,这位李姑娘更是作为江南时报的老板,按月为江南贫寒士子们提供膏火钱米,让他们能够维持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寒窗苦读生活。
也就是因为李贞丽的特殊地位,让侯方域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自己这位便宜丈母娘!就算是阮大铖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到媚香楼来抓自己!而且,侯方域自信,凭借自己的品貌风度才华,早就和自己私下里以终身相托的李香君,势必会在母亲面前为自己好好的求情。只要李贞丽这关过去了,不要说自己在南京城中可保无虞,便是父亲大人,说不定也会被从贼臣名单之中勾除掉。不过就是李贞丽向李守汉吹吹枕头风罢了!
只要是能够保全自己,便是让李香君在她母亲面前多跪哭求情又如何?大不了的,让自己的那个便宜岳父李守汉,在李香君身上沾些便宜就是了。反正这位大将军的寡人之疾名声在士林官场之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说不定,李贞丽与李香君母女二人一起侍奉他,也是他这个色中饿鬼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一桩美事了。让他********之后,自家的事情还有什么不好办的?
“哼!咱们就效仿越王勾践,忍辱负重。且看你还能横行到几时!”
打定了主意,侯方域便起身登岸往媚香楼而来。
这个门口也是他走得极熟了的,不费什么周折便到了门口。
门口的司阍(看大门的)见到是他当即便吓了一跳,不要说他眼下是个全城通缉的贼臣之子,便是没有这个事,他也是被李姑娘明令禁止踏入媚香楼的人。如何今天便这样大模大样的来了?
还不曾反应过来,侯方域已经被李香君派来的心腹丫鬟迎进了大门,带进了李香君的香闺之中。
“快去!去禀告太太,就说侯家小子来了。请她快点回来!不然,太太知道了,咱们的皮可就保不齐被打熟了!”
司阍叫过自己的小徒弟,急三火四的命他去寻找李贞丽将家中的情形火速告知,免得李贞丽知道之后他们被李贞丽处罚。这位被家中佣人私下里以太太相称的李姑娘,可是早就有话在先,“仔细你们的皮!”
李姑娘是大将军的外宅,这个身份让他们在南京城里行走时也是脸上有光。在他们看来,小姐李香君最好能够名正言顺的嫁进大将军府,成为大将军的姨太太。这样,咱们就是大将军的娘家人,还不是可以横着走路躺着花钱?
有着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侯方域这样鼻孔朝天的油滑小白脸了。
侯方域却不知道他前脚进门,后脚李家的仆人就飞也似的去向李贞丽禀告最新敌情,只管在李香君的闺阁之中与这个香扇坠儿抱头痛哭一番,倾诉一番相思之苦。
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个小情人还在那里执手相看泪眼更无语凝噎的时候,李香君的闺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贞丽已经是气哼哼的站立在那里了。
看着虽然境况窘迫,但是却依然经过了一番精心修饰的侯方域,李贞丽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浮华小光棍,也就是欺负自己女儿没有什么人生经历,以为诗词文章就是人心品德的写照,殊不知,文章之道是最能坑人骗人的。古往今来的大奸大恶,哪个不是写得一手好文章,做得一手好诗的?前朝的蔡京、本朝的严嵩、董其昌哪个不是?要是都写字写得和李守汉一样亚赛鸡爬狗刨一样,又如何去骗人?
本来今日是李守汉请李贞丽过府,为的便是商量如何在秋闱期间为那些贫寒读书人发放伙食补贴,给些预防时令疾病的药物,准备些衣物发放。其实这些事情原不必劳动李大将军本人亲自和李姑娘谈,只要说一句话给户司的人,让他们一切都听李贞丽的就是了。不过。咱们的李大将军也是吃五谷杂粮的,难免有些阴阳调和的事情要办。想起自己的这个轻熟@女情人,自然是胯下火热蛙跳不止。李贞丽自然也是能够从李守汉的书笺之中嗅出些味道,不免脸色绯红,暗自啐了一口,只管收拾的妩媚动人的乘车出门。
可是,李香君却坏了李贞丽与李守汉的好事。李贞丽的马车还不曾上了御道,后面自家的看门人便一路狂奔而来报信。
朝廷明令缉拿的贼臣之子跑到了自己家里,这还得了?!立刻李贞丽眼睛便立了起来,飞马赶回媚香楼。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李贞丽深知,自己已经算上“年老色衰”了,虽然眼下大将军对自己宠爱有加,但是谁知道什么时候色衰爱弛?(其实,李贞丽这个时候也不过就是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在现代都市里大龄剩女都算不上。也就是在明末,士大夫们变态的审美标准和爱好,只喜欢十二三岁的小萝莉,对于李贞丽这些年龄稍长的,这群萝莉控则是半点兴趣也无。)
同李守汉相处久了,特别是和傲蕾一兰成为手帕交以来,李贞丽对这位大将军后宅之中的事也是颇为了解。这位大将军在房帷之中的爱好还当真是与众不同。像傲蕾一兰这样的索伦人,乌云其木格母女这样的蒙古人,还有什么天方胡姬、天竺胡姬,来自佛郎机的女子,哪一样李大将军的内宅之中少了?
这半年多来,每每午夜梦回之际,看着枕边之人,望着宽大的床帐顶子。李贞丽也不是没有脑海之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将香君许配给卫儒如何?这样这小妮子和我都终身有靠了。”但是这样的想法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也太挑战人伦纲常。李贞丽都会被自己这恬不知耻的想法惊得一身香汗,花径之中泥泞不堪,少不得抱住身边的李守汉好生索取几次才能罢手。
可是,这样的心思在心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女儿却仍旧和侯家这个油头粉面的浮浪小子藕断丝连,怎么能让李贞丽不生气?
“母亲大人!”
“母亲大人!”
见李贞丽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出现在了自己门口,顿时惊得李香君魂飞魄散,她可是知道母亲在这楼里说过的关于侯方域的言语,也知道侯方域在背后对自己的“继父”李守汉所说的那些言语,这冰炭不同炉的两个人今天就在这里遇到了,如何不冲突起来?只怕母亲大人一怒之下,将侯郎绑起来,送到地方上交官问罪,以侯郎如今的尴尬处境,这一去还有半点活路吗?
李香君立刻便跪在了李贞丽面前哀告哭泣请罪,请母亲放过侯方域。
而侯方域更是双膝跪地,在比自己年龄大不了几岁的李贞丽面前甜甜的称呼一声:“母亲大人。”算是做足了女婿的礼节了。
但是,李贞丽却是摆手不受他这个礼。
“侯公子,谦称奉壁,蜗居不足以容大驾。你请回吧!我要教训一下我的女儿了。”
这样的话,在侯方域这样的衣冠众人名门公子听来已经是很重的逐客令了。啥意思呢?翻译成普通话就是:侯公子,你的这句母亲大人,我当不起,还是你自己收回去的好。我家的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还是赶快走吧!我要管教一下我这个不听话的孩子了。
这话等于是当面轰侯方域出门。咱们的侯大才子脸上立刻是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脸色变得惨白。若是往日,他少不得立刻便翻脸,冷笑一声拂袖而去,这才是他这种公子哥儿的脾气。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满南京各个衙门的人都像狼一样的瞪着眼睛找他,只怕他前脚刚出这栋房子的大门,后脚就被十几条大汉打翻在地。
“侯公子,您还是快请吧!不要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难做人。”几个媚香楼的仆人满脸堆笑的凑了过来,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形体语言可是一副你如果不自己识相的话,咱们就把你丢出去的味道!
望着媚香楼的匾额,侯方域满腔愤恨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扇被关闭的紧紧的窗户,只觉得便是将长江之水尽数弄来也难消心头恨意。
“朝宗兄,朝宗兄!”河中一条画舫之上有人欢声呼唤着侯方域,被愤怒冲昏了头的侯方域一时辨别不清来人是谁,急切间不知所措。
“公子,是钱侍郎钱大人!”
旁边的书童也是满心欢喜的告诉侯方域。
“朝宗兄,请上船一叙!”
钱谦益命人搭好跳板,躬身施礼。(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九章 谣言如火,谎言如刀。
画舫之中济济一堂,灯火辉煌之下,侯方域在钱谦益的指引之下与在场衮衮诸公一一见礼,仓促间也不晓得都见了多少人,行了多少礼,与多少人称兄道弟口称世伯世叔前辈了。
到了深夜,一条小船悄悄的将侯方域送到了城外鸡鸣寺中安顿。同行的还有一个中年妇人,一个未到弱冠的少年。这两个人是什么来路,侯方域却也不去过问。他只记得钱谦益曾经颇为神秘诡异的告诉他,“此二人乃是对付昏君权奸的利器!”
管他是谁!只要能够将权奸李守汉马士英赶下高位,他便是地痞流氓混混无赖又如何?侯方域耳边又一次的响起了钱谦益的话,“贤弟,你眼下的处境,便是恰如当年苏秦的境况。当年苏秦说秦,不得志而归家,其妻、嫂皆笑之“释本而事口舌”,“不能以取尊荣”,妻不下机嫂不造饭。待到苏秦身挂六国相印,绝尘而去,其妻、嫂释伏道旁,望尘而拜……,贤弟,妇人之见虽然短拙,但也是激励我男儿大起之时!只要你建立一番功业,何愁美人不能入怀?”
钱谦益不愧是饱学之士,很是恰当的举了苏秦落魄时的典故,苏秦游秦,秦不用之而归,金尽裘撇。至家中,妻不下机,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秦及夜出读书之。夜深欲睡,以锥刺其股。一年而学成,遂为六国相。之前倨傲的妻子和嫂子就跪在他的仪仗队伍道旁望尘舞蹈。
只要建立不世功业,何愁美人不能入怀?侯方域咀嚼着钱谦益的这番话,不觉已经到了鸡鸣寺。
在寺中自然有僧人安顿,虽然山居清苦,但是侯方域胸中有一团烈火在,却也能够甘之如饴。
只是那中年妇人与那弱冠少年,每日都有人来见他们,教授些东西,有些人还传授他们礼仪步态。侯方域一时却也不明白要做什么。
秋风扫过,树上枝头黄叶落地,已经是江南的秋天来了。若是往年,少不得文人雅士们要携酒到牛首山等地看红叶如火,但是,今年却是少有人有这份雅兴。
一场燎原野火已经在南京城中蔓延。
起火点在浦口渡口。
从江北到南京,必须要从浦口经过,在这里乘船渡过长江。渡口上有官兵驻扎,维持秩序,盘查奸细。眼下又多了一项职责,在北来的人中盘查附逆叛官。
几名官兵在检查一名中年文士的包裹和随身行李中时,很是惊喜的发现,眼前这个中年文士,居然是附逆有据,顺案名册上赫然有名的人物!
“史可程?你就是史可程?!”
带队的把总万分惊喜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中年文士。
他拎着从包裹箱笼里翻出来的告身文书、腰牌、书信等物,眼睛里兴奋的几乎冒出火来。上峰早就有赏格颁布下来,捕获一名顺案逆贼,依照官职罪行大小,赏给一百银元以上的赏银,上不封顶。像史可程这样名列榜首的人物,把总觉得至少也得一万银子吧?此刻他看眼前这位史可程,就像在看一堆行走的银元。
却不料,这堆银元却是气度依旧不凡,他眼睛一瞪,喝止试图上前捆绑他的几名士兵,“大胆,本官忍辱负重,保全太子在此。尔等岂可造次?!”史可程一脸的忠诚正义,双手抱拳向上,指着隐藏在他身后的一名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此乃大明真真正正的国君,先帝的长子,太子殿下!尔等还不速速跪下见礼!”
浦口本来就是水陆码头,交通要道人流密集的所在,太子殿下出现在浦口的消息立刻长了翅膀一般,几乎同时在南京的大街小巷之中传递。
与太子抵达留都的消息一道在南京城内传播的另一个劲爆的新闻,就是弘光皇帝在河南的继妃童氏被河南巡抚越其杰派人送到了京城之中。此女在越巡抚面前自称是德昌王继妃。
这位童氏在官员面前自称是“年三十六岁。十七岁入宫,册封为曹内监。时有东宫黄氏,西宫李氏。李生子玉哥,寇乱不知所在。氏于崇祯十四年生一子,曰金哥,啮臂为记,今在宁家庄。”
这位童氏被越其杰和刘良佐二人派人送入南京,与皇帝陛下团聚。
这桩新闻同不久前的大悲和尚这件事一样,迅速成为南京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了。
这位妖僧大悲,是崇祯十七年十月自徽州来到南京。自称崇祯封其为齐王,他没有接受又被改封吴王。紧接着声称潞王人人服之,竟然要弘光皇帝让位。弘光皇帝、马士英与李守汉君臣自然不会相信一个野和尚的话,见他语无伦次,形迹可疑,严加审讯才弄清他的真实身份,后经过会审将大悲处斩。
但是,这桩事在马士英看来也不过是之前的拥潞王一派的无聊之举,因为这个妖僧大悲也只是口口声声称潞王贤德,别无它意。
但是,这个童氏妇人出现的背后就不那么简单了。朱由崧在洛阳被攻破之前是福王世子,本身的爵位是郡王,啥时候郡王能有东西二宫?立妃需要朝廷派专员行册封礼,比如黄氏就是于天启二年由朝廷派来的东林六君子之一魏大中册封。弘光既不可能有东西二宫,曹内监给他行册封礼也是绝不可能。你以为一个亲王家里的女眷就那么容易当吗?那些有名分的女人都是要上皇室宗谱的。你以为这是地主家里把通房大丫头收房那么简单吗?就算是白景琦睡了李香秀打算收房也得和族里老少爷们打个招呼,请大家伙吃顿饭完成该完成的仪式程序,否则,你就不能为这个家族所承认。
弘光皇帝没有儿子,玉哥金哥也是胡说八道,弘光继妃李氏也在洛阳城破时自尽,基本可以确认童妃确属假冒。
你越其杰好歹也是从二品大员,居然对一个漏洞百出的假冒妃子深信不疑,然后跟刘良佐一起安排人把童妃送到南京。你这是在逗我吗?堂堂从二品巡抚不会这么点常识都没有吧?大明会典没有看过的话,至少身边的幕僚有懂行的吧?你要说这里面没有鬼才是怪事!这就像现代的骗子,一个冒充自己是从中南海来的人或者是冒充高级干部子女的骗子估计可以忽悠下处以下干部和平头老百姓,但是忽悠得住省长跟********吗?除非是自己假装不知道,故意上当,再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本身就是一伙的。
可是,此时南京城里和朝廷上与童氏妇人一伙的大有人在,不住的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一时间,弘光皇帝基本上就和陈世美一个级别的人物了。为了荣华富贵,抛下了患难期间与他相濡以沫的妻子。
也有一个升级版本是针对于大明会典制度这个巨大的漏洞的,说童氏虽然不是福王妃子,但是却是周王府中的宫人,洛阳城破时逃出,二人在尉氏县相遇,生有一子。
但是这种说法却也是越描越黑,与童氏自述相差过大,童氏自述为福王继妃,而非周府宫人。况且周王就藩于开封,福王就藩于洛阳,洛阳城破缘何有周府宫人逃出?而洛阳第一次城破弘光逃至附近孟县,第二次更是逃至河南的河北卫辉府,靠着李沛霖的接济度日,都离尉氏县相去甚远,可见童氏是周府宫人之说纯属杜撰。
但是,制造和传播这个新闻的东林君子们却是视如无睹,这种选择性失明的特长和几百年后的公知大v们一脉传承,都是我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
不但是选择性失明,更是舞动手中生花妙笔,不住的摇唇鼓舌,为这新闻制造出无数的衍生产品出来。这里面最为有名,也是最为无耻下三烂的一位东林君子,便是著名的大经学家、史学家、思想家、地理学家、天文历算学家、教育家、哲学家黄宗羲。没错,就是那位提出了著名的“黄宗羲定律”的人。
“或问井田可复,既得闻命矣。若夫定税则如何而后可?曰:斯民之苦暴税久矣,有积累莫返之害,有所税非所出之害,有田土无等第之害。”意思是说,历代税赋改革,每改革一次,税就加重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重;农民种粮食却要等生产的产品卖了之后用货币交税,中间受商人的一层剥削;不分土地好坏都统一征税。
牛吧?!但是,这位道貌岸然,一脸关心天下苍生疾苦的人物,居然也是个黄色段子手。他居然编造出弘光皇帝和太后通奸的桥段来。
看到这段,不厚道的作者都想问一句这位老先生,“你老是不是兰陵笑笑生的本尊?或者,您也是混色重色的?或者是某榴的?这情节编的口味太重了!”弘光的太后邹氏是老福王朱常洵的原配,当时已经五十多岁了,形容其外貌“属国家之多艰,鹤发添忧;闵霜雪之入鬓,凤舆飞辖。”就这样一个老妇人,弘光哪来的性趣与之私通?一面在各种笔记书信等文字之中说弘光皇帝喜欢童女,曾经一夜弄死两个童女,一面又说弘光有这样变态的爱好和性取向,说出去何人能信?你们有这么牛的编剧才能不去东京或是加州当AV剧情片编剧都太屈才了!
按照马季先生的相声段子里一句著名的台词,“凡是臭人都在男女关系上做文章!”这一点,古往今来的泼脏水抹黑手段都是一致的。
(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伴随着《走下神坛的******》等一系列作品的红极一时,一部专门往主席身上泼脏水的作品也在黑暗之地流传,作者是号称曾经担任过主席保健医生的李某某。里面也是用男女关系等诸多问题在老人家脸上抹灰,但是很多的情节是经不起推敲的,比如是只有两个人在场的一些话,他是如何知晓的?他是藏在某个角落里还是在现场装了窃听器?而且,如果从他们的西方主子思维逻辑上进行推理的话,一个大国的领导人如果****强烈的话,证明他的身体健康,精力旺盛,有能力领导好这个国家。好像不久之后就出了莱温斯基和拉链门事件,不知道公知们怎么给洗的地,不过这几天,拉链顿的老婆身体问题又被炒得热火朝天了,可见现世报的说法果然不假。)
有事弟子服其劳。有老师在前面带队压住阵脚,他的得意弟子万斯同更是赤膊上阵,肆无忌惮的说福王诸子早就全部殉难,弘光皇帝实为伴读李某,崇祯“深念叔父荼毒,世子已死,即以李某袭福王爵。”
并说弘光和太后寝如夫妇,弘光不许童妃入宫是怕事情泄露,算是为老师的说法做了一番修补,顺便编造了一个更大的谎言。
不光是为老师圆谎,、更进一步提出李守汉、马士英明明知道弘光是个西贝货,但是作为奸邪本色他一定要立一位假宗室当皇帝以乱朝纲。为的便是他们要独霸大权,祸害天下!
黄宗羲的好友林时对、复社人士钱秉镫、南明五虎之一的金堡也全部拿童妃大做文章。不仅污蔑弘光为假,而且还一样诋毁弘光与太后私通。这些话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都有些嫌脏,口不忍言,耳不忍闻的,结果这群自诩清高的士大夫们平日里以清流自命,号称声声入耳、事事关心的人物,竟然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脱口而出,果然是当世精英人物,全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
铺天盖地的脏水泼来,弘光皇帝、李守汉、马士英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就在童氏妇人抵达南京的第二天,锦衣卫便将童氏妇人逮捕下狱,同时下旨严词叱责刘良佐荒唐昏聩,派锦衣卫将越其杰逮捕入京问罪。
面对着童氏妇人的那套说法,弘光皇帝在供词上批驳道:“朕前后早夭,继妃李殉难,具经追谥。且朕先为郡王,何有东西二宫?”
简短的审讯之后,童氏妇人便被头插纸花,背上绑着招子,送上了木驴,押到十字街头吃了三十六刀的剐刑。
童氏还好办些,毕竟可以说是弘光皇帝的私事,如何处置都是他的事。顶多就是背上一个不仁不义的名声。但是,那个自称带着太子从京师逃回南京的史可程和他带回来的太子便不好办理了。
史可程可是驻防扬州的史可法史阁部的弟弟。这件事背后,是不是有他的影子和指使,甚至是不是有黄得功、高杰、刘泽清等人的参与,朱由崧、李守汉君臣们不得而知。但是,凡是总是小心无大错。
一面密令在江北接受史可法节制的警备旅加强戒备,提防史可法与黄得功、刘泽清、高杰等部勾结在一起兴风作浪。虽然对史可法的能力不是很满意,但是,对他的人品李守汉还是比较信任。可是信任归信任,此人性格执拗倔强,万一被东林社友蛊惑了,也来个提兵渡江,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李守汉令江北的部队外松内紧,加强戒备,对黄得功、高杰、刘泽清等部多派出哨马进行监视。令驻守徐州的兵马做好南下平乱的准备,只要高杰等人有异动,随时出动,抄袭高杰的后路!同时,命令漕帮将分布在扬州、宝应、镇江一带的漕船全数调到江南,令水师加强对长江的巡哨。
“陛下,臣已令部下做好应变准备。眼下,江北之兵无旨意便无船可以渡江。即便是提兵强渡,臣部下水师也有把握将他们尽数歼灭,重现当年采石矶之战!”
在与弘光皇帝私下里奏对时,李守汉信心满满的将自己的这一番部署向朱由崧做了汇报。
“大将军如此处置甚为妥当。外面的事情好办,可是这南京城里的事又该如何处置?”朱由崧有些犹疑,如果按照他的本心,这般在他和他母亲身上下黑手,泼污水,他早就恨不得将那些传瞎话的人一个个千刀万剐了,可是,那样的话反倒是容易授人以柄。
“你看!弘光皇帝为什么下这么重的手,还不就是被人拆穿了老底,恼羞成怒了!?”造谣者和传谣者一定会这么说。
“陛下,彼等以阴谋诡计对我,我不妨便以堂堂正正的手段来对付他们!”李守汉冷笑一声,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卿有何妙策?”
“分化瓦解之!”
李守汉命专办顺安的阮大铖将史可程逮捕入狱,“即令有些微功,尔在大行皇帝灵前不跪不拜,对李闯欢声歌舞,也是其罪难恕!”阮大铖根据南下的官员检举揭发的材料面对着咆哮叫骂的史可程冷笑一声,也是让为他站脚助威的人无话可说。
接下来,马士英便以私人名义写信给史可法,询问他该如何处置他这个弟弟史可程,将球一脚漂亮的长传踢到史可法脚下。逼史可法站队,表明自己的立场!
紧接着,弘光皇帝便派出太监李继周往落脚之地带回那个自称是太子朱慈烺的少年,令其暂住锦衣卫冯可宗家,由冯可宗看管。(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章 太子来了?
九月初四日,武英殿内。
因为皇城内的各大殿宇都在修葺整治,所以,弘光皇帝朱由崧便过上了很SOHO的生活,办公室与住处合二为一,工作与生活没有了明显的分割,也免除了各种上朝仪式繁琐复杂的仪式程序。但是,因为最近南京城中大小事情不断,所以武英殿也是热闹非凡,人流不断,一次又一次的朝议在这里频繁举行。
今日,又是一次朝议。只不过,这次朝议是弘光皇帝召集,而不会迫于东林的吵闹叫嚣而不得不举行。
他坐在宝座上,眼带寒霜的扫视着殿内群臣,只见下面一片芒丝罗绢的朝服。满眼朱紫,触目都是仙鹤的补子,孔雀的补子,麒麟的补子、獬豸的补子,镶玉腰带,犀角腰带,真真的一群衣冠禽兽。
“这就是朕的臣工。办事拿不出本事来,打嘴仗一个个都能引经据典!”
此时殿中,正有二人正在大声辨论,所争论的便是春秋礼仪大义。
今日的朝议,事实上便是弘光皇帝所设计的。为的便是要为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问题进行一下讨论。
议定大行皇帝的庙号和谥号,本是之前李守汉在朝会上提出的几项措施之一,但是却一直没有落实。崇祯的庙号和谥号还是崇祯十七年六月定的“思宗绍天绎道刚明恪俭揆文奋武敦仁懋孝烈皇帝”,最初有烈宗、乾宗、毅宗的建议,但是都没被采纳。
这次,朱由崧以思宗不是美号为由,将此号驳回。令朝议公论,为大行皇帝重新议定谥号庙号。
顺便,朱由崧也准备给自己的父亲老福王朱常洵也弄一个皇帝的庙号,让九泉之下的父王也可以享受皇帝待遇。
这样的要求说起来也不算过分,而且有先例可循。嘉靖皇帝就为了给自己的父亲弄皇帝待遇同文官们展开了一场长时间的“大礼仪之争”拉锯战。
但是,几位大臣却也是针锋相对的提出了应该派人与清国接洽,一者收敛大行皇帝、大行皇后、懿安皇后等人的遗骸,并且于天寿山皇陵下葬。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要与清国结好,东林的几位干将顺势又提出了与清国结盟,联手对付大顺军,也就是继续主张借虏平寇。
朝堂上,这几位正在激烈争辩的大臣,争论的话题便是围绕着上述几个问题而进行,各自讲说自己的理由论据,争论的面红耳赤。如果不是弘光皇帝已经建立了一些威权,只怕又会上演在金殿上大打出手,甚至是打死人的剧情。
不过,此时的文官们也比嘉靖朝的文官乖巧了许多,他们没有那种敢于和皇帝对抗几十年的勇气。(嘉靖皇帝面对的可是敢于和著名的“荒唐”皇帝明武宗朱厚照分庭抗礼的文官集团。而且,能够亲自在应县上阵与蒙古小王子部对战,并且亲斩一个首级的这位正德皇帝,居然因为落水就死了,也真是奇哉怪也了。这里面要是没有文官集团的影子那才叫奇怪呢!)他们已经被那条在南京城内到处咬人的疯狗阮大铖给吓得胆子小了许多。
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皇上您不就是想给本生父弄个皇帝的头衔名号过过瘾吗?反正都是你们老朱家的事,在地府之中,这些位遇到了怎么争怎么吵都是你们家的事。您想要个尊号咱们就给上个尊号。
可是,为了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一些体面,文官们也是很会找理由。他们将大明朝廷开国以来的两位很尴尬的人物搬请了出来,作为给朱常洵上皇帝尊号的陪衬。
这两位便是朱标和朱允炆父子二人。
朱标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病逝后,八月附葬孝陵东,谥“懿文”,史称懿文太子。建文元年,他的儿子朱允炆登基后追尊为孝康皇帝,庙号兴宗。但是在建文四年,他的四弟朱棣带兵靖难进了南京之后,他的皇帝尊号被取消,重新变成了懿文太子。同时,驸马梅殷跟黄彦清给朱允炆弄了个神宗孝愍皇帝,朱棣称帝后被废除。朱由崧上台后因为要把老子追封成皇帝,所以朱允炆也沾光,不过由于神宗庙号与那位万历神宗显皇帝重复,所以就弄成了惠宗让皇帝。
一通争论下来,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达成了一致。朱常洵被上了恭宗慕天敷道贞纯肃哲修文显武圣敬仁毅孝皇帝的谥号,连带着朱标恢复了兴宗孝康皇帝,朱允炆这个倒霉蛋都混了个惠宗嗣天章道诚懿渊功观文扬武克仁笃孝让皇帝。追封他老子当皇帝的时候,也把朱由崧在洛阳之战中死掉的老婆李妃追封为皇后,谥号为孝义端仁肃明贞洁熙天诒圣皇后。这些都是在礼法制度当中被允许的。
但是,于崇祯三年薨,谥恭恪惠荣和靖皇贵妃的朱由崧亲奶奶,那位著名的郑贵妃,也被册封成为了孝宁温穆庄惠慈懿宪天裕圣太皇太后,算是朱由崧这个孙子向过世的奶奶尽了一点孝心。
死人的事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活人满意了就可以。
原本以为,咱们给了您这么大的面子,您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借虏平寇的事情?当姜曰广、魏大中等人热切的期盼着皇帝陛下能够开了金口命朝臣们讨论商议一下此事时,宝座上的朱由崧果然开了口。
弘光皇帝冷笑一声:“诸臣工,近日南京城中谣言纷起,先是有人冒称是朕的妃子,又有人声称是大行皇帝的太子。朕已经命人将这个自称是大行皇帝太子之人带到宫中。请列位辨识一下。倘若当真是朕那崇祯皇兄之子,便是朕的侄儿。朕今日便脱袍让位,请太子殿下登基。倘若不是大行皇帝之子,而是受奸人指使,意图与流贼李闯勾结,祸乱我大明朝纲,说不得,三尺国法正为此辈而设!”
朱由崧的话说得很是仗义,但是在场的都是官场老油条,他们本能的从话语当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有让梨子让衣服的,可从来都没有让江山让皇位的。便是为无数人所称颂的尧舜禹的三皇时代,也不是充满仁义礼智信的禅让制,而是“尧幽囚,舜野死。”所谓的大舜南巡到洞庭而死,娥皇女英姐妹两个的眼泪落到了竹子上变成了斑点所谓的湘妃竹都是假的。洞庭湖平原乃至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一直到了南宋时代才渐渐被开发出来,大舜的那个时代,这里可是地地道道的蛮荒之地,不是流放是什么?
但是既然朱由崧做出这副高姿态,大臣们也必须要跟着他做出一场戏来。不过,许多大臣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不管是真是假,都在外面放出风声去,说是真的!让你这昏君暴君不能再在宝座上擅作威福!”
这就是钱谦益同侯方域所说的铲除昏君权奸的利器。先用童妃来打击弘光皇帝的人品,让百姓怀疑他的道德水平,因为,在中国传统文化当中,一个好皇帝或者是称职的皇帝是不可以有道德上的瑕疵的,皇帝可以被奸臣蒙蔽,但是绝对不能是坏人。
而这太子便是打击弘光的第二宗利器了。以崇祯皇帝的太子身份,令天下百姓和外省督抚开始质疑弘光皇帝、弘光朝廷的合法性,只要产生了这种怀疑,那么就离弘光朝廷垮台不远了。到那时候,就是要靠他们出来收拾残局,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这就是钱谦益所说的一番大功业!
“朕虽与大行皇帝为兄弟,然却未曾谋面。更不曾得见其子嗣。自然不能辨别真伪。不过,朝中公侯大臣甚多人或是在京为官,或是蒙陛下召见曾经得见太子。这辨识真伪之事,便请诸位劳心了。”
朱由崧这套话,将辨别太子真伪的责任全部交给了在场的大臣,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站在人群当中的赵之龙听了不觉得微微一皱眉头,“果然是滑头得紧!他这话一出,立刻便是大仁大义了!”
他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钱谦益,发现了他的紧张神色的钱谦益回了他一个稍安勿躁一起尽在掌握的眼神。“咱们的目的就是要乱,就是要让天下人产生对弘光得位不正的怀疑。不管最后辨认的结果是什么,都是弘光为了皇帝位置而故意操纵指使的。咱们就只管在外地各省煽风点火便是了,只要天下人都质疑他朱由崧,还怕他作甚?”
“此事干系国本,臣等不敢不尽心。”
以梁国公、大将军李守汉为首的一群勋贵,以大学生王铎为首的一群文官一齐在武英殿上躬身施礼,唱诺不止。
“坏了!这个老古董怎么也出来凑这个热闹了!”钱谦益暗自在心中叫了一声苦也!如果光是李守汉等人说这个冒出来的太子是西贝货,他们还可以说是李守汉作为新朝权贵故意昧着良心说话。可是这个王铎,不但本身是大学士的官职,更是曾经教授过东宫太子读书三年的人,普天之下几乎没有几个官员不知道他的这段履历的。他如果说是假的,还有什么人能够质疑太子是假的?
除了大学士王铎之外,朱由崧更唤出曾教过太子的方拱乾、李景濂、刘正宗等人与朝中侯、伯、九卿、翰林、科、道等官组成一个“审查委员会”前去这位太子落脚的兴善寺“审视”。
这群人兴冲冲正待要启程去鉴定这位太子之际,耳边却有人轻轻喝道:“列位大人,且请慢行!某家有话要说!”
众人定睛看去,说话的正是梁国公、大将军李守汉。
“不知爵帅有何事嘱托?”虽然王铎也是对李守汉看法颇多,但是在表面上还是保留了必要的礼貌。
李守汉很是客气同王铎还了一个礼,“老先生,某家虽然闭塞,却也听闻了此事。据闻此人过淮扬一路南来,曾遇某内监,内监见之当即便跪下见礼,说什么‘奴婢叩小爷头’。此人对之云:‘我认得汝,但遗忘姓氏’。内监云:‘奉新皇爷旨,迎接小爷进京’。此人:‘迎我进京,让皇帝与我做否’?内监云:‘此事奴婢不知’。沿途诸臣闻之,俱朝见馈礼。此人入留都后,留都之人闻东宫至,踊跃趋谒;文武官投职名帖者络绎不绝。”
“此事本官也有所耳闻。”
“兹事体大。某家以为,既然大家都是曾经目睹过太子形容仪表举止之人,不妨各自将当日所见太子之音容笑貌举止特点各自写成,投入铁箱之中。各位大人见到此人后,便以铁箱之中大家所书之字柬为凭据裁定。列位以为如何?”
话说得很客气,但是却是不容置疑的口气,李守汉说完将手一摆,立刻有百十名校尉端着木盘鱼贯而来,木盘上罗列着笔墨纸张,想来早已备好。
“伺候各位大人!”这些校尉齐声唱诺,手中平端着木盘立于这些官员面前。“苦也!”钱谦益在心中暗自叫了一声。这些人将自己印象里太子的形象神态举止气度一一写明,便如考试一般,到时候都不需要有人做出评判,只需要将这些答卷拿出来稍加对照便是一目了然了。
但是,王铎、方拱乾、李景濂、刘正宗等人与朝中侯、伯、九卿、翰林、科、道等“审查委员会”成员却没有想到那么多,只管兴冲冲的在校尉的“伺候”下挥毫,将自己印象当中太子的特征一一列清。王铎等教太子读过书的官员更是极为心细的将当时太子所读书目,所做的诗文佳作。室内的主要陈设摆件,笔走龙蛇写得清清楚楚。
最后,所有的审查委员会成员都在字柬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籍贯、科甲名称、现任官职和当时见到太子的时候所任官职。
有太监抬过一口铁箱,请列位大人将自己所书写的字柬封存好投入铁箱当中,当即便落锁上了由朱由崧亲笔书写并加盖了玉玺的封条。“王老先生、新建伯、诚意伯,姜大人、钱大人、魏大人、赵大人,我等为臣子的,当为君父分忧。不妨在这铁箱的四角也留下自己的火漆封条,以解天下人之怀疑。”李守汉请王铎、姜曰广、魏大中、赵之龙等人和他这位梁国公、诚意伯、新建伯三位勋贵一道在铁箱箱盖上留下火漆封条。用来向天下人说明朱由崧的清白。
心怀鬼胎的钱谦益等人有心不在箱盖上与李守汉等人同列,但是见王铎已经书写了自己的封条,却也只好硬着头皮书写。否则的话,难免会有人怀疑,王大学士都签了,你等为何不签?
看着审查委员会的人们鱼贯而出,朱由崧却也是微微一笑,“诸卿家,殿内狭窄,且今年又是秋老虎,着实闹热得紧,我等不妨都到午门那里去,那里地势开阔,想必凉爽。到时诸位卿家不妨大展文才,咱们君臣唱和一番,也是一段佳话。”
皇帝有此兴趣,大臣们又如何能扫皇帝的兴?于是,弘光天子摆驾午门。
大臣队伍当中,钱谦益望着乘坐肩舆的朱由崧,不由得眼睛里冒出一丝凶光,“就算那个太子被人认定是假的,咱们也可以说他是真的!就说你悄悄的命人将铁箱里的文书掉了包便是!”
这几天,朱由崧的心情着实不错,皇宫的修缮工程进展的颇为顺利,从福建、江西进来的一些奇花怪石也在宫里摆设妆点起来。更有梁国公从遥远的南中运来的各色花木,珍禽异兽在御花园之中陈设,供他赏玩品鉴。
最令他兴奋的,莫过于李守汉、马士英向他奏明的顺案和钱粮新政的进展情形。两个具体操办此事的官员阮大铖、査继佐都是马士英与李守汉联名推荐的,办起差事来果然是十分尽心尽力。
不过,这两个人已经是背负了不少的骂名。疯狗御史阮大铖,排枪抄家查白地。是江南官场、士绅们给他们二人联合上的尊称。但是两个官员的工作成绩确实是十分显著的。涉及顺案的官员已经被逮捕了四五百人之多,从二品大员到六七品的小官,都是通敌附逆有据,明正逮捕下狱,准备清理准备好案情文书后上题本请他这个皇帝御审判决。江南的钱粮新政进展情况如何,朱由崧不得而知,但是,査继佐抄家所得,却是他亲自过目了的。抄没入官所得财富比起素有富名的福王府来还多出一倍不止!
虽然这些财富里面有不少是田地、山林、船只、油坊、铺面、宅邸等不动产,并非是现金和贵重细软。但是,对于朱由崧这个一直背负着“贪财好货”名声的人来说,也都是好东西。
“有了这些钱粮,朕的江山便稳固了。”坐在肩舆上朱由崧想起前日批复的奏本,拨出八百万元的抄没所得,向南中购买军器粮米等物,便是越发的得意,更是体会到了为君之乐。(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一章 孰真孰假?
外面的事交给大将军和老马,朕只管掌舵便是。闲暇时看看花鸟,做做诗词,弄几方印章,品酒听戏。也是人间乐事。所谓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便是这般境界吧?
坐在肩舆上,身体轻微的伴着太监们的脚步而晃动,让朱由崧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他已经打算好,办好今天这桩太子案,便回去喝酒,鉴赏一下阮大铖新近编著的戏曲。
一阵细密而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皇爷,皇爷!”听这称呼,朱由崧不问便知道,来人是宫里有职分有体面的大太监。
来者小碎步跑到了朱由崧近前,“奴婢卢九德见过皇爷!”来人正是眼下南京的提督京营太监卢九德。
“有什么事?”
“启禀皇爷,大将军拨给奴婢用于训练京营新兵的四百名教头,五千套甲胄兵器已经到了。奴婢命人在宁国、徽州等处招募的一万新兵也即将到达留都,不日便可开始操演!”
朱由崧和崇祯一样,从内心之中都希望拥有一支自己掌握的亲信部队。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卢九德去训练新兵的缘故之一。而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奴才在这次太子案风潮之中处事得当。
当初前往拜见北来太子的官员络绎不绝,作为提督京营太监的卢九德也随大流前往,但是,端详眼前这位太子,却也是一时难辨真伪。可是,这位太子却大声申斥道:“卢九德!汝何不叩首?!”被这气势一时所震慑,卢九德不自觉的便跪下叩头,口称:“奴婢无礼。”那太子又道:“汝隔几时,竟肥胖至此;可见在南京很是受用啊!”卢九德却是避而不谈,只管叩头说:“小爷保重。”辞别了这位太子出来,卢九德立刻变了一副面孔,与身边官兵言道:“咱家未尝伏侍东宫,如何能够分辨真伪?看来有些相像,却又认不真切。”随后便安排手下的兵丁,“汝等好好守视!真太子自应护卫;即假者,亦非小小神棍痞棍骗子,须防他逸去!不好追究背后主使之人立功!”
于是,京营兵马便将这位太子的驻地围了起来,不得随意进出探视。对此,弘光皇帝朱由崧、大将军李守汉、首辅马士英都很是满意。
对于这位太子的真伪,李守汉早已在弘光皇帝面前做了一个评判,根据此人所描述的情形,不必见到他本人,李守汉便已经确定他是个西贝货无疑!
所以,当弘光皇帝忧心忡忡的召见他到武英殿秘密商议太子一事,愁形于色的问他,“太子若是真的,朕当如何自处?”这个时候李守汉很是笃定的回答弘光,“恐怕太子未必能够来到南京!”
“何以见得?”弘光皇帝顿时来了精神,脸上愁云被一扫而空。
“陛下,第一,朝中见过太子的人不在少数,可以令他们前往辨识询问,可鉴定其真伪。第二,以臣看来,此人所说之言辞,不尽不实之处实在是太多,可谓是破绽百出。未必是真太子!”
听到李守汉说的如此确实,朱由崧也有些底气了,“大将军何出此言?”
“陛下,臣从前往拜谒过此人的官员处询问得知,此人自述如何逃出京师,如何到达留都。陛下请看。”李守汉从袍袖之中取出了数张写满了小楷的字纸。脸上冷笑不断。
“太子语之曰:‘昔贼破北京,予趋出欲南走,时贼恐上南行,俱严兵堵截,无些子隙处;东、北二面亦然。独正西一路为贼巢窟,贼之来处兵众稍疏,予遂西走,终日不得食,晚宿野舍开浴堂家。及明,复走。自北七日不食,转而南,遂止于高梦箕家’。”
读到这里,李守汉冷笑声又提高了八度。这个时代的北京城被李自成攻陷时的兵力部署情况咱们就不提了,通州就有老子的兵马,天津也有。李自成也只能对通州、天津方向放出部队警戒,如何能够无一些子缝隙?就算是按照历史上的情景发生,你一个从小生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天潢贵胄,从小穿衣吃饭都有人服侍,只怕连自己上厕所解手都不会。又如何能够向西而逃,在荒郊野岭里行走,而且终日不得食?露宿于荒野之中?试问倘若是真正的太子,孤身一人如何生存下来的?而且连续七日不得食?你居然没有饿死?这不是和李守汉听说过的我爷爷八岁全家一百多口就被共@产党杀死了,然后我奶奶1965年从日租界逃到了连云港一样嘛!
李守汉将自己的这一番判断说与朱由崧听了,同样有过逃难经历的朱由崧不住的点头称是。“朕当初逃出洛阳,若非几名内侍拼死护卫,早已死于乱军之中。”
所以,才有了武英殿上朱由崧如此淡定高姿态的宣布如果是朕的侄儿,大行皇帝太子的话,朕当即便脱袍让位的举动。已经几乎板上钉钉是假货,咱还怕你作甚?!
兴善寺内,前来审验鉴别太子真伪的“审查委员会”官员们,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弱冠少年。虽然也是一脸气度不凡,倨傲之色,但是却如何也不能用天家气度来形容他。
这个少年东向而倨坐,面对着鱼贯而入的诸多文武勋贵却是理也不理,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管命人将他扶起,点燃香烛,跪拜在地口中念着“太祖高皇帝、皇考”等语,脸上泪水潸然而落。
“诸位大人到了,你为何不见礼?”负责看护监管他的锦衣卫冯可宗厉声喝问,打算在列位勋贵大人面前表现一下、
“此乃我家之天下江山,又要与何人见礼?”少年倒也不含糊,当即便回了冯可宗一句,将他噎了回去。
听到这样的话,群臣之中有人惊愕,有人欢喜,但是,王铎等教导过太子的人却是暗自摇头。
王铎命人展开一幅图纸,“这位小爷,请你给咱们讲说一下,这里是什么所在?”当了太子三年老师的王铎,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断定眼前之人是个颜家老巷出来的货色,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按照议定的程序来,以便让那些妄人闭嘴。
“这是北京的皇城、宫城。”那少年倒也不含糊,瞟了一眼,便说出了图纸上画的是哪里。
不但辨认出了地图是北京皇宫,而且还当即便指着地图上的承华宫言道:“这里是我居住的地方。”指着坤宁宫说道:“这是我母后娘娘所居住的所在。”
“公主殿下今何在?”
“不知,想必死矣!”
“据闻公主同宫女叩周国舅门?”那官员不动神色的用最新得到的消息变更了主角试探着反驳少年关于长平公主已经死了的说法。崇祯当时虽然砍了公主一剑,但公主并没有死,而是被及时抢救了过来,后来便一直被安置在北京。弘光之前派过使团去北京探听过消息,所以对于公主保住了一条性命的事虽然老百姓不清楚但大多数在南京官员都清楚。
有个官员见少年答错了就站出来说:“公主和宫女一起逃到周国舅(周奎)家去了。”这意思就是,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就别装了老实交代吧。
“你这消息有误,同宫女一道叩周国舅门的人,即是我。”
不知不觉中,一问一答,在王铎等掌握着最新动态传言的人脑海之中,少年的破绽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刘正宗向王铎微微点头请示了一下,得到了允许之后,便站了出来,“我是东宫讲官,你认识我么?”少年怔了一下,却不回答。
“你还记得在那里给你上课讲学吗?”刘正宗又问道。
“文华殿。”少年回答。
刘正宗问仿何书,回答曰:“诗句。”又问写几行?答曰:“写十行。”问讲读先后,答曰:“忘之矣。”刘正宗更多其词以折之,少年却是笑而不应;曰:“汝以为伪,即伪可耳。我原不想与皇伯夺做皇帝。”这话说出来,反倒是有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顿时让审查委员会的人们都哑口无言了。
问话还在继续当中。。。。。
一番辨别之后,曾经在东宫教书的大学士王铎已经知其是假,于是询问其太子讲师是何人、太子读书处在何处、该处摆设如何等问题,假太子不能回答。
但是,还有一桩突如其来的变奏曲骤然而出现。
“你等不也曾经在皇考(崇祯)朝做过官吗!为什么一下就变成了这个德行?”
少年的话一出,全场顿时议论纷纷。
案子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不过,在审查委员会的勋贵官员们看来,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在新建伯、诚意伯的率领下,众人在询问记录上各自签下名字,起身回朝复命。
武英殿上,前太子讲官、曾经担任东宫教官三年的大学士王铎,自然因为熟悉太子情形而理所当然的成为审查委员会向皇帝奏对的不二人选。当他正要出班启奏的时候,在午门上同众位卿家远眺牛首山、梅花山的枫叶如火而心情极佳的弘光皇帝却是摆摆手制止了他。
“老先生且慢。方才列位去辨识太子真伪,此物,”他命人抬过那口铁箱,便被朕随驾携带,片刻也不曾离开朕与众位大臣的视野。且请列位先行检验一下这封印火漆是否完好?
火漆、封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朱由崧、李守汉、王铎、钱谦益、新建伯、诚意伯等人一一验看,并请督察院各科御史过来审验确定无误,这才打开铁锁,将里面的字柬取出。
大殿内开始传出了王铎的奏对之声。作为这个审查委员会的首领之一,又是曾经当过太子三年老师的他,他自然而然的成为来发表判断结果的人。
王铎奏疏:“臣一见即咤之曰:‘此假人假事,犁丘之鬼也,太子岂其然乎?’臣同旧礼部尚书北京端敬殿中侍班三年,例当考满升荫,为妬者沮之。尚记先帝东宫大目方颡,高声宽颐,厚背首昂,行步庄,立度肃。今臣立于面前曰:‘汝识我不?’应曰:‘不也。’曾谓三年侍班几之离者二尺有咫而不识臣为谁耶?臣已确知其伪矣。臣又问:‘讲书在何殿?’曰:‘文华。’岂知其在端敬殿也。又问:‘几上位置何物?’臣暗记其有讲读数目十个算子,乃竟懵懵罔知也。臣大怒,……即昌言告诸臣曰:‘此人明明是假,此事确确可憾。……’
刘正宗亦奏道:“眉目全不相似。所言讲所、仿书悉误。”
李景濂奏道:“东宫言词沉稳,不多言。而此子长于机辩,当非太子。”
兵科给事中戴英出班奏:“此人假冒太子,质以先帝曾携之中左门而不答,问以嘉定伯姓名不答。其伪无疑!然稚年何能办此,必有大奸人挟为奇货;务在根究,宜敕法司严讯。”
戴英所提出的疑问更为一针见血:此少年假冒太子,并没有提到先帝曾经让他在中左门旁听庭审的事,而且问他嘉定伯的姓名,也就是他外祖父周奎的名字,他居然也回答错了!
因此戴英最后的结论是这个太子一定是假的!不过还有推论:小小年纪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这个假太子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图谋不轨。所以戴英强烈建议一定要查出幕后的主使者,并且交给司法机关严厉惩处。
戴大人提到的中左门庭审的事这里有必要简单提一下。当年崇祯曾在朝堂之上公开审讯犯错误的一个叫做吴昌的官员,而与此同时为了让太子能够积累一些治国的经验,从中得到学习,崇祯特地叫上太子跟着一起上朝,并让他在中左门旁听,所以那一次有很多的大臣得以见到太子一面。
而且那件事是发生在崇祯十六年距离不算太远,因而戴英认为如果眼下的人是真太子,他一定是会有印象的。所以在群臣自由提问的阶段中戴英当众向少年提出了这个问题。不过少年却没有回答。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不能不提,那就是其实当年那件事的一个重要的人物,吴昌,这个时候也刚好站在奉命鉴别太子的官员队伍中。
这就不用再说什么了!
“前者有童氏妖妇,冒认结发。据供,系某陵王宫人,现已明正典刑。今又有人冒认东宫,妄图不轨,正在严究。朕与先帝本身兄弟,素无嫌怨,不得已从群臣之请,勉承重奇;岂有利天下之心,毒害其血胤!举朝文武,谁非先帝旧臣、谁不如卿,肯昧心至此!”
朱由崧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但是,这件事情的恶劣程度却远非挑战他的皇位那么简单,这是对他朱氏家族整个宗族血统的挑衅!先有家而后有国,一定有一个庞大的集团在背后指使,不然,一个弱冠少年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所以,朱由崧愤怒了!
“着锦衣卫、大理寺、刑部、督察院诸司会审。务必要给朕问清楚,究竟是何许人指使他到留都招摇撞骗,是否为闯逆所指使!阮大铖!”
“臣在!”
“与这个假太子一道来留都的那个史可程,不是降贼附逆有据吗?给朕用刑!问问他到底是何人指使他携带此子到此!目的何在?!到底是李闯还是朝中奸佞!”
朱由崧有点超出预定范围,要将此事扩大化的味道了。史可程乃是史可法的弟弟,如果用刑拷问,那在扬州督师的史阁部脸上可就不好看了。阮大铖虽然最近在南京、苏州、松江、杭州等处逮捕了数百人,但是,像史可程这样背景的人物他却还有些心中惴惴。可是,盛怒之下的弘光皇帝朱由崧却是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凶狠样子,让阮大铖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了这道旨意。
随着假太子的收监入狱,史可程的被逮捕下狱严刑拷问,江南时报不断的发出增刊来对假太子案进行跟踪报道,将各位见过太子的大臣勋贵太监们所书写的太子形象与那个供述自己叫王之明的冒充太子少年形象所作出的对比、各位大臣勋贵对太子的问话过程,一一刊登出来。同时,朝廷也派人在各处张贴出告示以释群疑。
但是,你以为这样的宣传就够了吗?
“那少年供称自己名唤王之明,掉转过来不就是明之王嘛!分明便是我大明之主!”
“那个气度非凡的少年不是太子,你忽悠谁呢你?”
一个个说法和对此事的不屑评论,便如大v们的微博一样,从各个府邸传出,通过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公共厕所隔壁迅速的在南京城中蔓延开来。
“阮大铖最好接着在南京城中逮捕传播类似说法的人,那时候,我们便可以说,若不是尔等心虚,为何要将议论太子一案之人抓走?所谓的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要是不心虚,为啥总抓人?”
已经从鸡鸣寺中坦然回到了南京城中安顿的侯方域,在贡院附近同几个仰慕他的年轻学子侃侃而谈。
本来是为了证明这个太子是假的,并以此平息舆论压力,但没想到所做的工作竟然出了反效果,李守汉有些惊愕的发现,原来东林官绅们的脸皮竟然修炼到了如此程度,对于自己白纸黑字写了下来的东西都可以公然不认账。
而在他们的煽风点火之下,南京内外要求弘光下台,太子即位的呼声却一天比一天高,原因只有一个,你辟谣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他们造谣的速度,而且更重要的一点,你没有他们无耻。
实际上虽然同为大明的子民,但是由于地域条件、经济因素,特别是思想文化方面的影响所以南方和北方的人民群众之间存在的差异那是相当大的。综合来看,因为北方地区离首都较近且在历史上长期是国家政治中心的所在地,所以一般来说政府对这一带的控制是比较严格的,什么政治活动文化互动多多少少都会受到条条框框的限制,因而这就造成了北方百姓的一个特点:比较老实,还怕政府。
而南方就不同了,毕竟天高皇帝远,而且在唐宋之后随着我国经济重心的转移,南方特别是东南经济的发达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全国的其他地区。而随着经济的发展南方人的思想也发生了极大地转变。至于到了明末,拜王阳明的心学广泛传播所赐,东南沿海地区的人民的思想得到了进一步的解放,什么封建道德三纲五常在大家的心中都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扯淡,虽然人们有时表面上还遵守它、膜拜它,但实质上早已把这些“伪道学”、“假正经”抛到了脑后,总而言之,这是一群为了利益可以藐视一切权威,打倒一切权威的这么一伙人。他们相信的只是眼见为实,看重的只是他们愿意相信的证据,如果没有,那就肯定是假的或者被掩盖了,只有他们认为是真的的东西,才是真东西。
“臣左良玉请保全东宫,以安臣民之心。”
随之谣言的一步步扩散,困守九江的左良玉、湖广巡抚何腾蛟等人都跳了出来发表自己的看法。左良玉认为这个独身一人奔赴南方的人确实是太子没错。并且提出了他自己的理由:自己的人从吴三桂处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太子没在清廷和吴三桂手中而是据人反映逃往了南方。
有了这个理论依据后然后就是开始骂人了。第一个遭殃的出人意料的竟是史可法。左良玉在奏疏中明确指责史可法明知南来的少年是太子却不敢说话,实在是没有良心(此岂大臣之道!)。接着是骂其他大臣的,“满朝诸臣,但知逢君,不惜大体。”
当然对于造成这一切的一切的罪魁祸首,左良玉也没有放过。
之前虽然有李自成作乱,但尚且礼遇太子并封太子为宋王,不忍用刑加害,现在你们是一家,反而互相视为仇雠实在太不像话!
“明知穷究并无别情,必欲辗转诛求,遂使皇上忘屋乌之德、臣下绝委裘之义!普天同怨,皇上独与二、三奸臣保守天下,无是理也!”这句话所表达出的大体意思就是你小子太不自觉了,小心老百姓一起反了你!
上述语气恭敬的没有,商量的不在,完全像是老子在教训儿子,上级在批评下级。
用两根手指捏着这份气势汹汹颐指气使的奏疏,李守汉便如同看着一摊****一样觉得内心一阵阵的恶心。一个不能够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滥收降众,军纪废弛。只能在无辜平民身上滥逞威风的将军,如何还敢如此无耻谰言?!
“你有数十万兵马时,不能在战场上击破李闯,望风而逃数百里。如今却在这里妄议朝政!”李守汉口中阵阵讪笑,语气之中带着讥讽。
“他们以为靠造谣言泼脏水就能达到目的了?”李守汉却也不再打算辟谣了,辟谣永远都是被动防御,索性本大将军便主动出击!
他命人将李沛霆请来,二人在密室之中悄悄商议了一阵,这位李大掌柜起身离去。
几日之后,江南时报突然又发号外,满街的报童不住的奔跑高呼,“看新闻!看新闻!清国于京师查获太子!”
“国丈周奎叔侄将太子逐出府门,太子愠怒责骂其人,为巡夜兵丁拿获!”
“太子云因知公主在国丈府,故来相见。说罢与公主哭别而去,几天后再来,公主送他一件锦袍,告戒他不要再来。十九日太子又来,周奎留宿至二十二日,周奎与侄商量认为太子不能久留,对太子说:“你自己说姓刘,是书生,可以免有祸,否则送官府追究。太子不同意,当晚周奎令家人逐出门外,巡逻的士兵以犯夜罪将他逮捕。”
“审理太子案的刑部主事钱凤览,叫来宫内的常侍太监辨认,都说是真太子,司礼监太监王德化也说是真太子,要他认宫中事物,都能一一对答如流,又叫十个原侍卫太子的锦衣卫侍卫辨认,十人一齐跪下说是真太子。现任清国内院大学士谢升,原太子讲官,当太子直呼其名,并提醒他:谢先生岂不能相识?谢升缄口不答,只是曲躬一揖。”
“清国摄政王多尔衮对群臣说,真假朕自有裁断着落,你们何苦争辨。你们说真假都无妨,说是真的无非给他王爵,说是假的也要认定再决断。同时又宣布,太子继续扣押监狱,主审此案之刑部主事钱凤览、御史赵开心等都处以死刑,后经廷臣说情,钱凤览等处绞刑,赵开心免死,罚俸三月,杨时茂等斩决。”
这一份号外顿时将南京城内外的谣言打了下去。你们说南京的王之明是明之王,那么,北京的那位经过国丈、公主、王德化、诸多太监侍卫认证过的太子又是什么人?如果北京的太子是假,为何周奎留宿两日始报,为何初见公主时抱头痛哭?为何清国摄政王将确认他太子身份的大臣如此重手处以极刑?(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二章 大狱掀起之前!
一路从五军都督府的前院行来,沿途守卫、巡逻的近卫旅亲兵们不住的向他举起手中刀枪行礼问候。按照南粤军的条例制度,李华宝也是礼仪严正的向这些兄弟回礼。
“兄弟们辛苦!”
“大人辛苦!”
没有人喊李华宝叫什么二少帅,这也是南粤军之中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李家的子女,凡是出来做事,有差使有职务的,便被称呼职务。这也是从某个程度上认可你已经是自食其力的人物,而不是仰仗父辈福荫的二世祖。李华宝作为李守汉的嫡子,又是在广西开疆拓土的人物,自然也是被南粤军早早的接受。不少的中下层军官和官吏,私下里都亲热的称呼他“二哥”,而不是称为二少帅。
穿过了层层戒备的院落,李华宝带着两名捧着厚厚一摞文书的书办走进了李守汉的签押房,却被四名苗族和索伦人侍卫拦住去路。
“李大人,对不住,规矩。”四人用有些生硬的语气同这位二公子打着招呼。李华宝也是很配合的张开双臂,任凭这四人在身上检查。那两名书办也不例外,连纸张都一一翻查了一遍。
“得罪了。大人,请!”
李华宝满意的点点头,“你们很好,差事就要这样办。”只要进入李守汉的周边,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进行检查,这就是李守汉的警卫制度。也是用惨烈的教训换来的,当年郑家使臣郑杖便是冒险行刺李守汉,结果李秀秀香消玉殒了。
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李华宝这几年在外面办事,也知晓了父帅对于整个南粤军的重要性。可以说,没有父帅,便不会有南粤军。所以,父帅的警卫便是再严苛几分,那也是南粤军上下共同的利益所在!
“大将军,李华宝李大人到了。”
“进来。”
听得李守汉的召唤,李华宝整整衣冠迈步走进了李守汉的签押房。
咱们的梁国公、大将军李守汉从一堆公文当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二儿子,“坐。茶几上有你爱吃的水果点心,都是你娘刚刚命人送来的。”
李华宝吃了两块盐梅儿命人快船送来的点心,心中却是想起了当年在顺化时的日子。那个时候,父帅想打那个就打那个,想干掉那个国主就干掉那个国主,那是何等的痛快淋漓挥斥方遒?可是现在,想要办点事,都要和无数穷酸打半天嘴仗。
“华宝,想你娘了?”李守汉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接过侍卫送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用两根大拇指按摩着太阳穴。
“父帅,其实兄弟们也都想家了。这江南不是岭南,更不是南中。”李华宝很是委婉的把手下人的抱怨向李守汉透露了出来。
“可是,这里是我们的祖宗血脉所在。没有了这里,我们便成了漂泊浮萍,孤魂野鬼。”李守汉很是坚决的否定了部下们的抱怨。
为了让儿子明白他的想法是错误的,李守汉在桌上找出一份文书,从中翻检出几页纸来,递给李华宝。“你自己看看,如果没有中原,我们会有今天的成色吗?”
那几张纸上面满满的都是开列的项目和数字。就在进驻南京城之前,李守汉便下令在南粤军的辖区内进行又一次的调查统计。
在南中、十州、扶桑的殷商故地、内地的闽粤桂等三省,赣南、偏沅、山东、登莱等地同时进行,就连遥远的黑龙江,也令索伦各部统计了一下有多少战马,多少甲胄刀枪,以及多少可以上阵杀敌的猎手战士。
仓促之间,李华宝只看到了这些数字。
“每月通过海船、陆路进入南中各地垦荒、务工人员,约在三十万上下。”
“北上的海船每月运输数百万石粮米、数万石油盐、十几万匹棉布到江南、江北各个口岸,南下时运载生丝、棉花,人口。”
“每月持有特许证件运输甲胄刀枪火药火铳等物北上船只有六七十条,大抵运回之金银等贵重物资重量几与输出之物相等,桐油棉花等物未曾计算在内。”
“截止到本年四月,南中稻米种植面积为一万五千万亩,炼铁高炉七十七座,炼钢炉三十一座。每月出产生铁为。。。。。。”
李华宝眼前一片金星晃动,作为执掌一方天地行政事务的他,深深了解这些看似枯燥至极的数字背后的含义。
这就是南粤军说话的底气和本钱!而且,这些只是工农业生产的基数、与内地的基本贸易情况,还没有把与欧罗巴、奥斯曼、天竺等处的贸易往来数字,在凌家卫岛、满剌加、榜噶剌、缅甸等处的财税收入计算在内。
“父帅,既然有如此本钱,我们又何必与那边那群混蛋费口舌?”李华宝用手指了指六部衙门的方向,言下之意便是此时在南京城中的那些东林君子和文官们。“只要您有点意思,儿子立刻就去!”李华宝也是在广西不知道平了多少土司寨子的狠人,杀人这种事在他看来再简单不过。
“糊涂啊!”李守汉很是爱惜的看了一眼二儿子,但是紧接着便下了这么一个评语。“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让先生们给你们讲过的蒙古人铁木真的故事吗?”
“记得!所以,我和大哥、三弟、四弟们也是这样,要打下一大片大大的疆土,把这片太阳下的土地都插上咱们李家的旗帜!要远远的超过这个孛儿只斤家!”
“可是,那些蒙古人一路从根河、斡难河冲杀出来,只凭着刀枪弓马横扫四方,不过数十年,不要说蒙古各部了,便是孛儿只斤家自己人,也是分崩离析。信了阿拉的砍死拜菩萨的,读儒家经书的把信十字架的烧死。到现在你看,当年的孛儿只斤家族还有谁?与咱们隔海相望的莫卧儿算是他们家的远亲,还有在乌斯藏与你三弟对峙的那些蒙古人。这便是没有了自己根的下场!”
李守汉可是不想告诉儿子,全世界的华人所到之处都能保持着文化传统,只有在暹罗被当地人同化。他可不想让自己数十年来的心血所在,过了百余年后变成了弯月星星和十字架、佛祖争夺的战场。这里可以有所有的神灵,但是,必须在世俗政权的统治下!
父子俩在签押房内说了一会家常话,不知不觉中,李华宝已经悄悄的改变了看法,中原和江南便是再难十倍,也要把它拿下来!
但是,在拿下中原和江南之前,必须要把那群碍手碍脚的苍蝇一一清理干净。
“父帅,这些是内阁首辅马大人那里转过来的公文,请父帅拿个主意。”李华宝将马士英签阅过的公文从签押房外的桌案上搬了进来,一一向李守汉汇报。
这些公文,大多数是来自于负责顺案的右副都御史阮大铖和负责江南各地催缴清理亏欠钱粮的巡察御史査继佐两人衙门。
阮大铖所负责的顺案,同历史上的情况大为不同,已经不仅仅是原先顺案的范围,在李守汉看来,几乎是将明朝立国之初的胡惟庸案进行了复制,同明末清初的几个大案相比,大约等同于顺案加“通海案”的规模。
所谓的通海,是清初政府指与在海上坚持抗清斗争的郑芝龙等部相联系、勾结之意。
顺治十六年(1659年),郑成功由崇明进长江,与南明兵部侍郎张煌言会师,六月八日至丹徒,十三日至焦山,直捣瓜州,一时间东南震动。
明室遗民暗中接应,准备恢复明室。金坛县令任体坤谎称金坛士民造反纳降,溧阳抚臣信以为真。七月二十四日郑成功兵败镇江、瓜州,乘船远去台湾。
后清廷以“通海”论处,下令追查,株连甚广。任体坤与王重、袁大受利用这次机会诬陷蔡默、于厚、周生等十名儒生及其他仇人,共列具了38人黑名单,又金坛诬告富绅于元凯。计六奇《明季南略》载:“金坛因海寇一案,屠戮灭门,流徙遣戍,不止千余人。”
如今李守汉与马士英大力支持与东林有刻骨仇恨的阮大铖来专门办理此案,阮大铖又岂能放过那些降顺闯逆的奸臣贼子,与这些奸臣贼子有关联之人?
首先开刀的便是那位周钟。《劝进表》、《下江南策》等文章便是铁证,令朝野大为哗然,无不痛斥周钟之大逆。无人肯为周钟说情,也无人敢为周钟说情。
“庶吉士周钟者,劝进未已,又劝贼早定江南;闻其尝骤马于先帝梓宫前,臣闻不胜发指。其伯父应秋、维持皆魏忠贤鹰犬,今钟复为闯贼忠臣;枭獍萃于一门,逆党钟于两世:宜加赤族诛。其胞兄铨,尚厕衣冠之班;从兄镳,俨然寅清之署:均宜从坐,用清逆党。”
与周钟有关系的周镳、雷演祚等人也是被明令逮捕下狱。“此系逆党,不得姑息。”
按照周钟的案情,他自然是可以享受到绑缚起来,押到十字街头,好一点的话挨上一刀,运气不好的话就是凌迟处死的待遇。但是,周镳和与周家有关联的人便不好这么处理了。
朝野之中,与周镳有些香火之情的东林诸君子、大臣们一直明里暗里的周旋,试图救出周镳一条命来,少株连些人,为江南士林保留一份元气。
“周钟被押赴刑场斩首时,还在不住的叫嚣,说什么‘杀我,天下遂太平乎!?’依旧是冥顽不灵,不肯认罪伏法。江南之人也有不少人为周镳说情。”马士英在公文的呈签条上书写了密密麻麻的小楷,把自己内心的恼火之处一一说出。
“哼!大明朝廷有今日,便是该杀的人不杀,反而罗列朝堂,不该死的人死得漫山遍野。才有了今日之难!”李守汉把请旨杀周钟、雷演祚等人的呈文丢到了一旁。
以周钟的罪行、周镳的表现,按照大明律,他们周家诛九族都符合标准了。但是,东林的特点就是,不论是非,只分党派。凡是我东林一脉的,对的便是对的,错了也是对的。如果你说是错的,那就一定是体制和法律的问题!
在历史上,周镳被赐自尽。临死前,他和雷演祚乃各作家书,互书“先帝遗臣”于腹上,然后上吊投缳而死。在遗嘱里还腆着脸遗命勿葬,“如伍于胥抉目事,置棺雨花台侧。”把自己比成伍子胥,要看着江北的兵马打进南京城来。这不是公然诅咒又是什么?
而且,那位著名的思想家黄宗羲,一面剃了头冒充大明遗民,一面让他的弟子组织编写官修明史,然后还在那里放冷箭,为周镳等人的死叫屈鸣不平。在他的《感旧》一诗中说:“南都防乱急鸱枭,余亦连章祸自邀。可怪江南营帝业,只为阮氏杀周镳!”公然把周镳的被杀与明朝的这半壁江山灭亡联系起来。
马士英之所以将这份杀周镳、雷演祚二人的呈文送到李守汉面前,便是请他为自己撑腰的缘故在里面。
“既然要打虎,就要把老虎打死,免得反被虎伤。”李守汉冷笑一声,取过一张信笺来,在上面朱砂淋漓的写了几行字。
“立刻派人送马首辅处!”
李华宝接过信笺扫了一眼,上面赫然便是一句:“你今日不杀他,莫非等到来日他为清国摄政王多尔衮起草登基诏书不成?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便要效仿成祖,********!”
上面没有涉及到任何人,但是这笔在江南士子看来,在土地庙门前代写书信都不太合格的烂字,uu小说风雷顿生,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便在其中了。
“你顺便跟阮大铖阮大人打个招呼,如果人手不够的话,可以再拨几营兵马给他。你以南京守备衙门的名义,征用城内合适的庙宇道观,用来关押这些附逆党徒。”
话语间,李华宝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杀伐决断,一言决人生死的父帅。
“好,儿子回去就下条子命人去号房子!”
另外的几封公文却是巡察御史、吴县知县査继佐写来的禀帖。里面向李守汉大倒苦水。“仅苏州府、松江府、常州府、镇江府四属拖欠赋税的进士、举人、贡监生员一万三千五百一十七人,致仕还乡的官员尚且不在其中。”
査继佐也算得上是废寝忘食的工作了,下去担任巡察御史这短短的时间里,就从各地的户房书办手里弄清楚了到底有那些人拖欠钱粮,有多少人拖欠钱粮。这个工作态度,手段,成绩,让李守汉很是满意。
自明初开始,凡有举人以上功名的士绅和八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享受不同程度的赋税优免。当然,不管是官员还是士绅,他们的优免都是有限度的,《大明律纂注》云:“赋者田产税粮,役者当差。有赋役谓有田粮当差,无赋役谓无田粮止当本身杂泛差役”。所以除开优免的份额之外,其他的收入什么的都要和平民百姓一样,该交税的交税,该当差的当差。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中央政府对地方控制力的不断削弱,官绅们无视国家法令,大都冲破法定权利界限,而按习惯权利行事。因此实际上实行的是全额优免,“田连阡陌而不任分毫徭役”。不仅官绅们的本家如此,而且依附于他们的“佃户丛仆,疏属远亲,与其蔓延之种”,也“无一手一足应公家之役,无一钱一粒充应役之劳”。这样,官户便成了躲避国家赋税、徭役的渊薮,要知道民群众的智慧永远是无穷无尽的,既然官绅有优免权而我没有,那我就把我的田地财产挂在官绅名下好了,这么一来我不就是官绅的家人,我不也可以享受优免权了吗?于是乎,就有了一个新的名词——投献。
到了众正盈朝的弘治年间,大明帝国的律法彻底崩坏,投献、诡寄、花分、寄庄诸多花样繁多的逃税方式随之而生。要知道一个国家的赋税是很难降低的,既然官绅们和给他们投献的人不用交税和当差,那么这些差额自然而然的就会分担到其他没有投献和拥有优免权的平民百姓身上了。
江南是一个非常奇葩的存在,这里是全世界最富庶的地方,但是这里自崇祯元年开始,就几乎没向朝廷缴纳过一个铜板的赋税。即便是在崇祯年间以前,江南也经常抗税和拖税。课本里著名的《五人墓碑记》就是一篇给暴力抗税分子鼓吹叫好的文字。到了崇祯年间更是变本加厉,一面要求免除江南的钱粮,一边将江南应缴纳的钱粮税款转嫁到本来就灾荒不断的陕西等地,这才有了李自成、张献忠。
“哼,以为人多某家便不敢动尔等了?”李守汉脸上狞笑不断。
“华宝,传令下去,我南粤军各部及江南各镇各营戒备!随时准备出兵平乱!”
“给査继佐査先生下文,告诉他,如果在秋粮征收完毕之前,这些人将清缴所有积欠钱粮的话此事就算了。如果封印前没有清缴完,那么就一律革除功名。”
“民不苦正供而苦杂派,法不立则吏不畏,吏不畏****不安。闾阎菽帛之输,朝廷悉知之,则可以艰难成节俭。版籍赋税之事,小民悉知之,则可以烛照绝侵渔。裁定役,一准万历间法例,晚末苛细巧取,尽芟除之,以为一代程式。”意思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万历年间的标准来。而万历元年颁布的《事例》中则明文规定:“各巡按屯田御史凡巡历至处,即查所属地方王府公侯钦赐籽粒地土原赐顷亩,调取金册磨对,果与不同,即系侵占投献,速改民田入籍,一体纳粮当差。”
这是李守汉向弘光皇帝提出的建议所在。一切都按照万历年间的规矩来!
“把革除功名的文书都写好用印,落款日期便是秋粮停止征收的当天。然后设一火盆于县衙门口,清缴了积欠钱粮的,就把革除功名的文书扔火盆里烧了,如果到封印的时候还没清缴完,就把文书发出去!我看他们没有了功名在身又敢如何!”
“你调动好人马准备平乱,然后写信给査继佐,有胆敢作乱者,他不是有个疯狗御史查白地的外号吗?他知道该如何办!”
李守汉的脸上浮现出一阵浓浓的杀机。(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三章 议罪银
南粤军的执行力度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排名第一的。
行动起来的速度、力度用雷厉风行、剑及履及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南京、苏州、杭州、镇江、江阴、常州等州府城内所有的庙宇道观等公共建筑,悉数为官家征用。这些庙宇宫观的主持们看到一队队开进来的军爷们也是不由得后背发毛,“难道是我的那点事发了?这些人是来抓人的?”
安置好了临时拘押场所,朝廷就要开始抓人了!与阮大铖一道被东林名列逆案的袁宏勋、杨维垣等人次第起复,成为了阮大铖的得力助手。
当年发起留都防乱揭帖的无锡顾杲、贵池吴应箕、刘城,宣城沈寿民、唐允甲,宜兴陈贞慧,松江徐孚远,吴县杨廷枢、钱禧等数百人每日里惶惶不可终日,唯恐听到校尉砸门而入的脚步声。
如今的阮大铖算是彻底的与复社、东林一派撕破脸了。如果说当初他还存在着与东林合作,而在仕途上有所发展的话,如今,他已经不再这么想了。“只要紧跟着梁国公的脚步走,何愁没有高官显爵?”从一个在南京城里为“诸名士酒酣,辄戟手詈大铖为快”的角色,到现在执掌无数人的生杀予夺大权,这份权力荣耀从何而来,阮大铖不是傻子,自然分得清楚。
崇祯十四年(1641年),前首辅周延儒之再次被召复登首辅之位,便是复社领袖张溥合朝野之力,勾结“逆案”要犯冯铨,以白银六万两(一说二十万两)买通太监与田贵妃,历时两年的运作结果。这其中,也有阮大铖贡献的一万两银子和气力。(《烈皇小石》《明季北略》《双猿集》《幸存录》《复社纪略》)而冯铨者,乃魏忠贤义子,是其手下的头面人物,著名的魏家阁老。
同是勾结阉党,贿赂太监和后宫去买官做,而张溥替周延儒这个著名大奸臣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依然是正人君子的领袖,阮大铖只是想索回其当得之职,便成了一辈子的阉党走狗,一般事体两样结果,何也?
如今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报私仇,阮大铖怎么能够不甩开膀子大干?
顺案、假太子案所牵扯到的官员、名士,都在阮大铖等人的名单上。
最先打开突破口的,便是被视为复社才子的金坛周氏兄弟。周钟的罪名自然是确凿无疑,周镳也已逮捕入狱,根据二人的口供和在家中抄没的往来书信、笔记、诗文,只管将与他们平日里往来密切的复社众人和朝中官员传唤来问话便是。
阮大铖更是根据梁国公的提法,称呼这种形式为“协助调查。”可是,江南江北的士绅官员们却只见去协助的,不曾见到调查完了回来的。一时间人心惴惴。
顺案的另外一个突破口,就是从北京逃到江南的那位给事中光时亨了。此人倒是和周钟一样,罪行昭著,证据确凿,朝野上下一片喊杀声。此公先是阻挡崇祯南巡,并且举出了唐肃宗灵武即位的先例来阻挡太子南下。当李自成打进北京的时候,这位光大人又立刻改换门庭降了大顺。
光先生的著名商标叫“鸟人”牌,人称“洗鸟御史”。据说当年的温首辅体仁大人,外面的形象很威猛,里面的形象却很猥琐,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ED了。按照祖传秘方,光时亨每天坚持用“洁尔阴”之类给温首辅冲洗****,直到大人活力再现。按说,为领导近身服务,关键时刻帮领导毒杀个把人都有人做,仅仅亲自为领导洗个鸟,也不算太突出。突出的是,光先生为自己洗出了前进的道路,从县里调到了中央机关,把自己“洗”成了监察御史。
光大人在李自成驾前受宠若惊,又怀着万分复杂的心情,给尚在江南的儿子写信:“闯逆召见,面加奖励,随谕以原官视事。时亨寄书其子有云:‘诸葛兄弟分事三国,伍员父子亦事两朝,我以受恩大顺,汝等可改姓走肖,仍当勉力读书,以无负南朝科第。’”
光大人这水平,也不能说就比诸葛先生差。对国际形势的研判,历来都有个准确率问题。依光大人的观点,李自成完败不太可能,将革命进行到底也不太可能,天下大势,中国再现“南北朝”或“三国”模式,当有相当的把握。那么,以诸葛前辈为榜样,孩儿们在南朝参加科举,老夫在北都工作,咱们几处做裸官,最终哪棵树倒了,都不太碍事……
拿到了这封信作为证据,阮大铖便可以在朝野之中掀起大风浪了。
先在江南各处读书士子当中进行一番调查,凡是有亲族师门在江北李自成或是清国控制区出任官职之人,一律取消功名,停职待勘。
于是,留都南京城内外的宫庙道观,立刻人满为患。有形的复社也好,无形的东林也罢,哪个人没有与江北的那些先降顺后降清的官员有联系?而且,复社本身就是一个烂泥塘、王八窝,各种各样的关系,同乡、同门、同社、年谊世好等等关系,只要阮大铖等人想查谁,此人就毫无疑问的到拘押所去找铺位。
如此一来,东林的首领们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名望甚高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九月初三日上疏说:“大铖进退,关江左兴衰。”直接赤膊上阵,要求裁撤阮大铖这位右副都御史。停止清查附逆贼子,逮捕与顺案和假太子案有关人员。为江南士林保留一份元气。
但是,朝堂上,已经铁了心要同东林干到底的李守汉,不等他把一篇极为煽情的文章念完,便抛出了另一枚重磅炸弹。假太子王之明的口供!
“王之明,故驸马都尉王逎之侄孙,高阳人也!曾侍卫东宫,家破南奔,于路途之中遇鸿胪寺少卿高梦箕家奴穆虎,遂共卧起!”李守汉有意识的将最后这句话提高了八度,用来强调这句话的重要性。
明后期,文人士大夫不但喜欢女色,也好男风。一个家奴和一个路途上遇到的少年“共卧起”是个什么概念,不用李守汉强调,这些大臣们都清楚。不要说太子这种金枝玉叶天潢贵胄,就是士林中人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不会做这种下三烂的事,和一个仆人家奴“同卧起。”(说人话的话就是当小受。)
“经朝中文武勋贵诸大臣一致公认,太子眉长于目,沉稳有气度。然之明发垂肩,肌理白而举止轻率,身伛偻而容有愁;与太子形容相去甚远。系奸人假冒无疑。据王之明供称,系穆虎教之诈称太子。”
读完了这份口供,李守汉将王之明签字画押的口供递给刘宗周,“刘大人,此子如此胆大妄为,胆敢冒充先帝血脉,大明储君,背后若说无人指使支撑,仅仅穆虎一个家奴,上哪里有这般胆量?所以,此事必须要彻查到底,以告慰先帝和大明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
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刘宗周也是无言应对了。
他将目光投向了礼部侍郎钱谦益,以求助的眼神相向。“你是我东林党中有名的天巧星,是军师智囊。如今到了别人要将我东林一脉满门抄斩的时候,你又如何在那里装聋作哑假痴不癫?”
他哪里知道,人称天巧星的钱谦益自然是比他会看风色,早就为了自保,通过他那个红颜伴白发的妻子柳如是,向与柳如是有些交情的阮大铖暗通款曲,虽然算不上纳款输诚,也是表达了自己的一点善意。在这个时候,他顶多能够勉强做到自保,连阮大铖都要通过夫人路线去沟通,(历史事实。尼玛的,信息量好大!)又如何敢站出来同阮大铖背后的靠山李守汉相抗衡?
这就是东林的本色显现无疑了。
阉党的名声虽然被东林描写的极其恶劣,但是,阉党倒是都能做些实事的人。而且,就连眼下的首辅马士英这个阉党,在对待东林的问题上,都同李守汉有些不同意见。他还是主张大敌当前,以和为贵。在他成为首辅大学士之后,颇想联络各方面人士,特别是东林—复社的头面人物,造成众望所归、和衷共济的局面。如果不是东林的各种小动作和阴谋诡计,李守汉、马士英两个人也不会下此狠手。
相形之下,东林骨干的能力水平和道德水平之低下令人惊异。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出仕以来从来没有什么实际业绩,而是以讲学结社,放言高论,犯颜敢谏,“直声名震天下”,然后就自封为治世之良臣,似乎只要他们在位,即可立见太平。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甲申夏初,明朝南方官绅处于国难当头之时,东林—复社的主要人物关心的焦点不是如何共赴国难,而是在残存的半壁江山内争夺最高统治权力。排除福王继统的阴谋破产后,他们又出于防微杜渐的考虑惟恐阮大铖起用导致整个“逆案”掀翻。于是,抓住马士英推荐阮大铖一事大闹朝堂。
你们既然先挑事,就不要怪我掀翻了桌子了!
人们议论明末以来的党争时,往往受东林骨干人士的影响,偏颇特甚。黄宗羲起的作用最为恶劣。黄宗羲作为一代史学、哲学宗师,是中国思想史上的大家之一,徒子徒孙众多,唯于此节上蔽于门户之见,不但执见偏颇,且手段也十分不光彩,以至其私德上都出现了可议之处,并且还影响了此后浙东史派的一大批学人。这是一件十分令人遗憾的事,也是其人之不足取之处。
南明史的作者顾诚顾先生说“黄宗羲起的作用最为恶劣”,实为中肯之语。又如魏大中之子魏学濂在李自成破北京前后,联络崇祯十六年之同年庶吉士若干人降顺,且表现积极,先和周钟一起在劝进表中大骂崇祯并为此栩栩自得,次上“平两浙策”等,后因吴三桂于山海关大破李自成,魏学濂遂于李自成还北京又撤出北京、吴三桂及清军占领北京这一时段内自杀。但黄宗羲在他所撰之《弘光实录钞》中列举的降顺诸人名单里,却独不见魏学濂之名,其后在魏学濂墓志铭中,更将魏学濂降顺一事又直接指为是阮大铖为报复而进行的造谣污蔑。这种只论亲疏不论是非、颠倒黑白的治史态度,实在很令人不齿。(眼熟吧?和现代的公知大v一脉相承,只分彼此,不论对错。)
一场朝堂上的嘴炮便悄无声息的以刘宗周偃旗息鼓而结束。
“牧斋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入夜时分,在姜曰广的府中,钱谦益、赵之龙、姜曰广等人团团而坐,赵之龙面红耳赤的质问着向来以足智多谋而闻名的钱谦益问计。
“如今阮贼大肆搜捕我东林学子,不数日间,留都、苏州、杭州等处已经因涉及顺案而被协助调查者数千人!便是你的家乡常熟县也是有数百人之多!再这样下去,江南士林势必要元气大伤!你难道就忍心看到正气衰竭,奸党横行于朝堂?”
“也不光是顺案一件事。”钱谦益愁形于色。手里摆弄着一枚南中通宝,黄澄澄十分厚实的通宝在灯火下闪耀着可爱的青黄色光芒,“苏州已经被那条疯狗查白地搅扰的天翻地覆。”
査继佐除了按照《万历优免则例》标准清理积欠钱粮外,更是祭出了一记法宝,那就是交叉检查积欠钱粮账目。把各地的户房书办集中起来,讲明利害,“你们在皇上那里都是判了死罪的人。但是皇上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你们一线生路,就看你们走不走了。”
走的话,就是到邻县去检查积欠钱粮情况,清理账目后在当地催缴。表现得好,不但死罪可以免去,更可以从清理征收上来的钱粮当中提出一笔赏钱来。一边是身首异处,一边是升官发财。这些多年钱谷猾吏想都不用想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要么交出以万历年间颁布的优免则例标准计算的应交钱粮,而且还要从崇祯二年开始计算,要么就等着被抄家。不过,査继佐也是有一颗宽仁之心,没有计算利息和滞纳金,否则,江南的官绅们就当真要找黄牛排队拿号去跳江了。可就是这样,无数的苏州富户望族也是一夜之间家室倾颓。
更是雪上加霜的是,许多的官绅之家都是或多或少的和眼下江南人谈虎色变的“顺案”、“假太子案”有些牵连,那些被逮捕进去的而昔日旧好,不要说什么铮铮铁骨了,那些锦衣旗校把各种刑具搬出来,老虎凳、凉水、竹签子、皮鞭、烙铁、夹棍、笞杖、枷锁、手杻、脚镣、夹棍、拶指、压膝、问板等刑具摆在面前,平日里自诩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的官绅们立刻都摇身一变成了甫志高,开始争先恐后的检举揭发起自己的同门、同年、同社好友来。
如此一来,捕风捉影被抓起来的人可就太多了!
于是,鉴于此种情形,在査继佐与新近投入李守汉幕府的王夫之、顾绛等人的书信往返几次之后,一项新的制度经过弘光皇帝的御笔裁定,开始在江南各地推行。
那就是纳款赎罪的议罪银制度。
其实,这种手段并不是从清朝和珅时期发明的,而是从西汉年间就有了。武帝时代的两位名臣,凿穿西域的张骞和人称飞将军的李广,都是依靠着当时交钱减免罪名的制度才逃过了一劫。
这套从西汉典籍里搬出来的制度也是相差无几。凡是名列顺案、假太子案,但是事迹并不昭彰的,可以书写一份伏辩(认罪书、检讨之类的),签字画押,并寻找五名不曾名列两案的官绅乡贤作保,交出至少一万银元之后,可以革除功名,回家由当地官府监视居住。算是可以不吃那监牢的苦楚!
您还别嫌贵,还别嫌条件苛刻,这笔银子还不是谁想交都能交的。必须得是案情不是那么严重,罪行不是特别明显的。除了交出银子赎罪之外,更要革除功名,找人作保,回到家里老老实实的按时到官府报到。
这项制度一经推出,苏州、杭州、常州、江阴一带,已经前后有数百家人缴纳了数目不等的议罪银,交由内府当中储存。看着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样淌进内库之中,弘光皇帝朱由崧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今年本是秋闱,那些家里被勒逼缴纳这十多年来积欠钱粮的读书士子们,也是一改往年的诗酒风流狂放举动,变得有些寒素了起来。
“若是想要扳回一局,便是要在这些人身上做文章!本官已经请侯公子到贡院去了。”钱谦益一脸的破釜沉舟。(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四章 接收兵仗局的陈板大
有道是说书的一张口表不了两家事,更何况在下的一部破电脑怎么能够描写得出那么波澜壮阔的十七世纪四十年代的图景?
暂且按下弘光皇帝朱由崧和大将军李守汉、首辅大学士马士英这个昏君权奸组合为了钱粮、权力,不惜指使手下得力爪牙心腹走狗对东林君子、江南士林,用枪杆子、笔杆子进行残酷迫害,让原本山温水软风景如诗如画的人间天堂变得哀鸿遍野不提,咱们把目光投向长江以北,距离南京数千里的北京城。
同南京城内君臣撕逼打得不亦说乎不同,北京城里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八旗上下无不是喜气洋洋。
“发财了!发大财了!”
这是所有清国成员上至王公大臣下至普通旗丁包衣的一致看法!
打进了北京这样在当时的文明世界里数一数二的大城市,换了是谁都会有眼花缭乱的感觉。
幸好紧跟着李自成撤退的脚步杀进北京城的是当时军纪森严的清军,多尔衮又有不得妄取民间一草一木的严令,清军进城之后纪律颇佳。如果换了是明军的任何一支部队,攻克收复了北京城,不好好的抢上几天都对不起祖宗。
所有的粮草府库,由多尔衮派员去查封清点,各王大臣如果胆敢有私自抢掠私分的,这位摄政王正好找到合法的理由收拾你!
多尔衮按照他对八旗王公贝勒将领官员们平日里的能力、操守、品德等诸多了解,分派各人前去接收查点各府库,各处城防要冲,令范文程、宁完我安抚降官,令鳌拜戒备、清理皇城,令索尼接收查验京城内外各处粮库,令鲍承先陪同几位王爷接收六部各衙门。令多铎负责城内治安,查究奸细。
他这位大清的当家人、摄政王,和硕睿亲王,则是干了一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在降官们看来颇为有失身份的事情。
他亲自带着陈板大等人,接收工部军器局、兵部军器局,内监二十四衙门的八局: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还有户部的宝源局,都是为摄政王爷亲自接收的场所。
对此,以冯铨为首的降清汉官们,疑惑重重,但是又不敢冒然去问。只能是转弯抹角的向范大学士范文程请教摄政王这是何意,莫非也是和天启皇帝一样,有着对制造器物的偏好?
范文程却是笑而不语,这个门道,他还不想那么快就告诉这些新同僚们。不过,他对于多尔衮的心思揣摩的也差不多了。
工部军器局、兵部军器局,内监兵仗局都是打造各色兵器甲胄的地方,户部的宝源局也有一部分业务与兵器甲杖有关。眼下大战未息,消耗巨大,各处都要甲杖兵器的补充,王爷自然要把这些部门抓在手里。
至于说酒醋面局跟司苑局是管粮食的,事关军需民食,自然不能放松。而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这四个属于轻工业局,如果这玩意不亲自握在手里,将来又来个搞红蓝花染布的怎么办?正好可以和目前辽东的红蓝花染布、两头在外的贸易活动结合起来。防止有人借助着北京城的人力资源、技术优势再把两头在外的事情捡起来,增强自己的经济实力,威胁到摄政王的地位权力!好不容易把盛京的经济大权统一了,多尔衮又怎么会再让两头在外死灰复燃、发展起来?
至于说银作局,能够在多尔衮手里发挥出什么作用来,范文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难道说主子爷打算像南蛮那样,铸造银币?”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立刻被他自己给否决了,他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笑自己的胡思乱想,“有南蛮现成的银元不用,居然还要自己劳神费力的铸造银币?”
就在朝野上下一片疑惑的目光里,多尔衮带着陈板大等自己手下得力的工匠首领,开始对上述各部各局逐一接收了。
在归降的司礼监大太监王德化的引领下,多尔衮摆开了全副卤簿仪仗先行到内监兵仗局这个二十四衙门当中负责打造军器,包括刀枪、剑戟、鞭斧、盔甲、弓矢等各类兵器、甲胄,火铳、火炮等军中之物。
“这二十四衙门虽然是归咱们掌管,但是,里面的人可不是咱们这些人。”王德化依旧是半弓着腰,向新主人多尔衮缓缓的介绍着二十四衙门的情形。“咱们不过是替皇爷管理这些衙门的。”
“外头纷传,京城里太监老公数以十万计,耗费钱粮无数。其实那都是以讹传讹。大多数都以为御马监管的兵马和这八局管的工匠都是和咱们一样的人。其实,这八局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当年永乐爷由南京乔迁来的工匠。北京城里,这八局和其他各部的工匠至少在27,000户,每户抽一丁服徭役,有五年一班服徭役者,亦有四年、三年、二年一班者。”
“眼下这里有多少工匠?”多尔衮却不太关心以往的制度,他只关心现在这里有多少人能够为他所用。
“回摄政王主子,眼下这里至少有一万多工匠可供王爷驱策。”城破之后先伺候李自成,如今又成了多尔衮眼前红人的吴良辅,脸上微微带着笑意,向多尔衮禀告这里的人员情况。
“发大财了!”在多尔衮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板大,狂喜到了几乎要一跃而起,高声欢呼的地步!作为业内的行家,他自然知道京城兵仗局的工匠们是一个什么技术水平,大明朝质量最好的火器,刀枪、盔甲、战车等等都是出自他们之手。当然了,也得要看朝廷的经费投入和经办官员的节操了。
不过,陈板大对于摄政王爷能够投入多少的钱粮来经办军器制造,并不担心。几年的经验下来,他对于清国在军事工业上不惜工本的投入颇为欣喜,也很满足这里给工匠们的待遇。至少,工匠们是可以吃饱穿暖,不用自己卖家当来给官员们交常例钱。
多尔衮和他身边的几位八旗官员也是心潮起伏。
对于多尔衮和他的臣僚们来说,夺取中原是早已确定的方针。但是,由于清国的核心力量满洲八旗人口很少,所能提供的兵员有限,八旗汉军和八旗蒙古又不敢让他们过度膨胀。多尔衮等人在入关初期,对于依靠自己的力量究竟能够占领和有效控制多大的地盘,并不明确。
史载多尔衮刚进北京时,曾说过:“何言一统?但得寸则寸,得尺则尺耳。”六月初一日,清廷的诏书中还说:“深痛尔明朝嫡胤无遗,势孤难立,用移我大清宅此北土。厉兵秣马,必歼丑类,以靖万邦。非有富天下之心,实为救中国之计。咨尔河北、河南、江淮诸勋旧大臣节钺将吏及布衣豪杰之怀忠慕义者,或世受国恩,或新膺主眷,或自矢从王,皆怀故国之悲,孰无雪耻之愿。予皆不吝封爵,特予旌扬。其有不忘明室,辅立贤藩,戮立同心,共保江左者,理亦宜然,予不汝禁。但当通和讲好,不负本朝,彼怀继绝之恩,以惇睦邻之谊。”
但下文也预先埋伏下了借口:“若国无成主,人怀二心,或假立愚弱,实肆跋扈之邪谋;或阳附本朝,阴行草窃之奸宄。斯皆民之蟊贼,国之寇讎。俟予克定三秦,即移师南讨,殪彼鲸鲵,必无遗种。”
一边是表态只想保住现在的胜利果实,同李自成的大顺争夺黄河以北的地盘,一边又为以后下江南埋下了伏笔。这就是多尔衮的战略构想。
眼下,多尔衮就需要尽快的消化北京城这个最大的胜利果实,并且把它提供的能量投入到战争机器当中去!
攻占北京之后,检点李自成没来得及带走的、遗弃的各类物资,这些战利品的数量让多尔衮和他手下的八旗贵族们惊呆了。
“棉甲六万套。”
“锁子甲、铁甲各二万套。”
“南蛮甲一万件。头盔四万顶。”
“各色火炮成品一百二十七门,半成品三百六十七门。各色炮子十万斤。”
“火铳一万杆。弹丸二千斤。”
“南中火铳三千杆,弹丸一千斤。”
“各色火药一万桶。”
“各式刀枪兵器四百二十八万件有余。弓二万张,箭矢六百万有余,另有箭头若干,箭竹羽毛胶漆无数。”
“各处库房之中尚有铁料煤炭木炭无数,可供支应使用半年以上!”
除了这些军工产品武器装备生产所必须的原材料以外,就是城内的南新仓、北新仓、太仓、海运仓等等朝阳门附近的仓廪之中堆积如山的粮米。
这些缴获,多尔衮都一一亲自过目了。除了这些缴获之外,更有散布在京畿各地的数万散兵溃卒为清军收编。
有了粮食,就可以养活大军,有了兵器甲胄,这支大军就长出了尖牙利爪和鳞甲,有了铁料箭竹羽毛胶漆,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为这支大军提供兵器。而能够源源不断的提供兵器甲胄,就要依靠眼前这些衣衫破旧面黄肌瘦的工匠们。
对于摄政王爷纾尊降贵的亲自来接收内监二十四衙门之一的兵仗局,吴良辅等人初听到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果按照他们的本来想法,这位年轻的辽东虏酋,初次抵达京城这个花花世界,不在宫里抢掠美女金宝那才叫不对呢!如何宫室未进,先来看军器打造的地方?
“尔等都曾与宁远伯打过交道,不少人还都去过他的根本之地南中。朕也是对他神交已久,咱们不妨说说,尔等以为,宁远伯能够从一隅之地走到今天这个局面,靠得是什么?”尽管多尔衮也很清楚,李守汉早已被晋升为梁国公了,但是他还是习惯称呼他为宁远伯。大概是塔山留给他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了的缘故。
吴良辅、冯铨这些归降的太监、官员等人便是各自阐述自己对于宁远伯如何起家发迹的看法,有人说是天时的,有人说是纯粹因为地利的,那里五谷丰登,物产丰富的,换了是谁都能发家致富奔小康。也有人说是人和的。
但是这些提法都不能为多尔衮所接受。
“以朕看来,宁远伯能够从一个千户所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尔等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不过是皮毛而已。宁远伯真正的仰仗,便是工匠!没有工匠,试问,那南中各地土官土王无数,怎地没有一个人能够赶得上宁远伯万分之一的成就?”
此话一出,众臣皆敛手叹服。
这才有了今日摄政王亲自大驾到此。
清国三代领导人,对于军工生产制造的投入,都是不惜血本的。不吝赏赐,优秀的工匠,可给于官位,特别对铸炮铜工而言。不愿作官者,每月赏给粮银二两,每季领米五石三斗,还会恩赐房屋、地亩,更赏给世代金火拜唐阿。
天聪四年时,由于后金凯旋而归,就特诏铁官范巨炮加以优赏。天聪五年,铸炮匠人王天相便从奴隶擢为拜他喇布勒哈番,天聪七年三月,再以创铸之功升授备御。
除了王天相等工匠以外,马光远、季世昌、丁启明等人更是因为懂得铸造大炮的工艺技术,而升官进爵。
同明朝官吏上下朋比,把军工制造视作发财贪污的途径不同,清国却是一直坚持火器生产研发投入、不断扩大军事工业规模、完善军事技术体系。在盛京、辽阳等地形成军事工业基地,汇聚众多技术官员和技艺精湛的工匠,综合明朝传统冶铸技术学习西方先进铸造、设计工艺推陈出新,实现火炮大规模批量化生产列装,在战场取得10:1的火器对比优势。
崇德七年(崇祯十五年),利用铜熔点(1083℃)低于铁(1538℃)的物理性质,于铁胎冷却后再以泥型铸造法或失蜡法制模,浇铸铜壁,透过外铜凝固时的收敛效用增加炮体抗压强度,铸成铁芯铜体的“神威大将军”炮,不必以昂贵的铜来铸造整门炮,就可拥有铜炮耐用的优点。且重量轻、易运载。
多方搜集招募相关的技术人才,吸收掌握着不同技术方法的工程技术人员,比如说技艺娴熟的铁匠、铜匠和掌握着独到工艺的铸造工匠等,形成了一支多样化特征的技术团队。比如说前面提到的王天相,同样是铸造大炮,他采用的失蜡法铸造,而季世昌却是采用泥型铸造的方法。前者用蜡制成与铸件相同的模,外敷以造型材料,成为整体铸型,然后通过加热将蜡融掉,形成空腔铸范,浇入液态金属,冷却后即得成型铸件。泥模铸造法则属于中国古代范铸工艺的一种,其法先用干久之楠木照炮体之外形旋成木芯,再将铳耳、铳箍、纹饰等模安上,接着分次上泥,待其干透后,将木芯敲出,次用炭火烧炼泥模,同时亦将铳耳、铳箍和纹饰之模化成灰,最后并依前法制成尾珠之泥模,在圆柱铁芯表面上用泥制成与炮管内腔等模芯,如此,即可合成完整的铳模,以浇注金属液体。
作为大清朝的当家人,多尔衮自然不会同这些地位低下的工匠们多说什么,他只是微微点点头,算是还了工匠们的跪地叩拜之礼。“来人,颁旨!”
长篇大论的旨意,那些工匠们也听得多了,自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今天多尔衮所颁布的旨意却是有些不同之处。
在抚慰鼓励了一番这些工匠以安定人心之后,多尔衮祭起了优厚待遇的这个法宝。
每一个工匠每月可以享受五斗粮米的工薪,如果技术过硬,打造的兵器性能优良的话,便可以抬旗、封官,或是赏给银米布匹等物,对于铸造火炮火铳的工匠,更是不惜重赏。
“朕有个旗下奴才,出身和你们是一样的。都是这北京城中打造军器的工匠。想来你们有人会认识他。陈板大,出来与你的旧日同事打个招呼!他们以后就交给你替朕管了!你要好好的替朕多操些心才是!”
陈板大作为出身兵部军器局的一名工匠,与在场的许多人都相识,从面熟到点头之交,到彼此能够叫上名字的熟人,到不少算得上朋友的人。
看着一身锦袍红光满面的陈板大从清国官员队伍当中走出来,在多尔衮驾前打千行礼,在场的兵仗局工匠们微微有些骚动。
“这不是兵部军器局的老陈家的那个谁吗?不少人都说他当初在城外被鞑子掳走,死在了辽东了。如何今天却有这般体面的回来了?”
“各位师傅,各位叔伯,不错,我是兵部军器局的陈板大。如今我是摄政王旗下的奴才,因为立下了些微末功劳,主子提拔我,让我替主子掌管着打造兵器火器冶铁等诸多事务。”
陈板大还在队伍前讲说着自己这些年的地位变化,多尔衮身边的护卫们却也没闲着。数百名两黄旗的兵丁监押着几十辆大小车辆开进了兵仗局。
“这是摄政王爷体念大家多年来生活清苦,如今改朝换代了,自然要有一番新气象。慰劳大家的一点银米油盐。”
陈板大指着从车上被辅兵跟役们搬运下来的银箱、米包,颇为得意的介绍着:“以后大家只管好好的做事,那些给该管官员的常例钱都没有了。该发给大家的工钱、米贴,犒赏,一文钱一粒米都不会少给大家伙的额!”
兵仗局因为是内监衙门,有些事情还好些。像陈板大原先所在的军器局,工部、户部的军器局、宝源局等衙门,工匠领到活计,领工料要给常例钱,上交完成的工件,请该管官吏查验也要交钱。这些环节都完成了,领工钱的时候还要被克扣,无可奈何之下,许多的工匠只得是变卖家当,甚至是卖儿卖女来应付。
“以后,大家都是摄政王爷的旗下人,也是按月领取钱粮的。不过,摄政王的恩典,咱们要是不知道好歹,不知道感激,完不成交派下来的活计工件,甚至是应付差使,说不得,就不要怪我陈板大不讲旧情了!”
工匠们却是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银箱里闪烁着刺眼光芒的银元,嗅着空气里弥漫着的米糠味道,对于陈板大的话,各个都是鸡啄碎米般点头称是。横竖还能比以前的日子更糟?
“发犒赏!”
恭送多尔衮的卤簿仪仗离开后,陈板大立刻成为了这里的最高长官。
按照学徒工一块银元,二斗米、一斤盐、一斤油,普通工匠加倍,优秀工匠再加倍,领班五倍的标准,工匠们排起了长龙领取自己的那份赏赐。
第二天开始,兵仗局、军器局、宝源局等工场,炉火熊熊,人声鼎沸。大锤起落的叮当声声传数里之外。(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五章 抬枪神教出世!
崇祯十七年的七月,也是顺治元年、永昌元年的七月。天气已经不那么的热了。
在北京城外的南苑,也就是南海子,却是热闹起来了。
南海子作为北京最大湿地,是辽、金、元、明四朝皇家猎场和明朝皇家苑囿,“南囿秋风”,更是与西山晴雪等列为“燕京十景”之一。
就在这瑟瑟秋风之中,一队一队的兵马浩浩荡荡的开进了这方圆数十里的皇家猎场之内。
八旗满洲、蒙古、汉军的织金龙纛,各色军旗,在半空中密如柴林相仿。除了新近封为平西王的吴三桂带着所部数万人马往宣府方向追击李自成之外,阿济格在长城外统领数万包含了八旗满洲、八旗蒙古、蒙古各王爷所部兵马的骑兵与之遥相呼应,安郡王岳乐领所部人马往天津、沧州方向警戒,豫亲王多铎统领数万精锐沿着保定、真定这条道路南下,与在彰德府一线的李自成麾下大将刘芳亮所部对峙,余下在京城之中的各位王爷贝勒几乎一齐到了。
就连刚刚从盛京一路护送顺治皇帝福临和两位皇太后到京不久的礼亲王代善,也被子孙们簇拥着众星捧月般到了。
看着在多尔衮马前亲热说话的儿子硕托,代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这个他欲杀之而后快的儿子,如今和岳乐等人一样,都是摄政王面前的红人。岳乐倒也罢了,毕竟是阿巴泰的儿子,虽然从一个空头贝勒变成执掌正蓝旗满洲的旗主一旗人马的郡王只用了短短的两三年时间,麾下便有了几十个牛录的兵丁奴才,但是,比起自己那个该死的儿子来,代善还是愿意先看到硕托死。
可是,祸害一千年。硕托不但没有被天上降下来的霹雷打死,反倒是越过越滋润。两红旗在他和阿济格的掌握之下,兵马日益增多,旗下的奴才们也是个个升官发财,又有几个人还记得他这个老主子?
硕托倒是不管不顾的,只管同摄政睿亲王多尔衮陪着笑脸谈笑风生。父亲那边投射过来的威力可以堪比南蛮的火炮齐射眼神,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个老迈昏庸的老头几分怨毒而已。
“老东西,还不死!?你最好趁早死了,你死了我好主持分了你的牛录人口金银财物,还有你新纳的而几个小福晋!”
这对父子之间的那点小龌龊,在多尔衮眼里便如明镜一般。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如果八旗各旗都像他们兄弟三人的两白旗一样,那他这个摄政王当的就没有什么味道了。
此时在他的周围,两白旗将领、两黄旗将领,以及范围更广的塔山系将领官员们,将他簇拥在当中。数千人的仪仗、道队浩浩荡荡威风凛凛的往南海子而来。
“启禀摄政王爷,兵部武库司郎中,管理兵仗局诸事陈板大命人前来,演武兵马诸事业已齐备,请王爷前往校阅!”
进入北京之后,八旗各旗的旗主王爷贝勒将领们各有封赏,便是一直忠于黄太吉的鳌拜,也在二哥卓布泰、四弟巴哈、六弟穆里玛以及叔伯兄弟图赖等人之后,接受了多尔衮的封赏,成为了瓜尔佳氏族之中又一个担任固山额真的人物。虽然他的这个固山额真不是正儿八经的满洲八旗、蒙古八旗,但是,在卓布泰、穆里玛、图赖等人看来,却是一个八旗满洲的旗主王爷也比不上的角色!
多尔衮任命鳌拜担任新成立的八旗神机营固山额真!同他的亲信,在塔山和盛京立下了大功,眼下已经是觉罗身份的曹振彦一道,为大清掌握着两万火铳兵!
“你这个差事,那可是摄政王绝对信得过、看得上的人物才能当上的!一万火铳兵,又是固山额真,又是左翼翼长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咱们瓜尔佳氏就要靠你顶门立户了!”这是几个兄弟在私下里同鳌拜说的话。
今日校阅,鳌拜作为重要角色,自然要前来。
今天校阅的军队,就是他的神机营左翼,陈板大新近打造的新器械,也尽数在他的营中。
“鳌拜,前面带路!”
多尔衮很是欣赏眼前这个瓜尔佳氏的家伙,虽然脑袋和花岗岩一样,总是声称忠于先帝黄太吉,但是,在多尔衮看来,这家伙就像是三国演义里的关羽一样。如此忠于黄太吉,又是勇武过人,出了名的能打,一旦为本王争取过来,便是本王的关羽了!而且,这个争取的过程,也是有用的。
“鳌拜此人,就像是洪先生所说的,汉高祖的雍齿,还有更早的一个王,用一千两黄金买了一副千里马的骨头一样。”在送两个兄弟出征的家宴上,屏退了左右,多尔衮向两个兄弟阿济格、多铎说明了自己提拔重用鳌拜的理由。
“雍齿尚且封侯。”这是老流氓刘邦玩弄的一个权谋手段。
史书记载:上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其余日夜争功不决,未得行封。上在雒阳南宫,从复道望见诸将往往相与坐沙中语,上曰:“此何语?”留侯(张良)曰:“陛下不知乎?此谋反耳。”上曰:“天下属安定,何故反乎?”留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属取天下,今陛下为天子,而所封皆萧、曹故人所亲爱,而所诛者皆生平所仇怨。今军吏计功,以天下不足遍封,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恐又见疑平生过失及诛,故即相聚谋反耳。”上乃忧曰:“为之奈何?”留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谁最甚者?”上曰:“雍齿与我故,数尝窘辱我。我欲杀之,为其功多,故不忍。”留侯曰:“今急先封雍齿以示群臣,群臣见雍齿封,则人人自坚矣。”于是上乃置酒,封雍齿为什方侯,而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罢酒,皆喜曰:“雍齿尚为侯,我属无患矣。”
鳌拜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多尔衮用来安定两黄旗军心的一个砝码。两黄旗谁都知道,鳌拜是绝对忠于黄太吉的,但是,现在鳌拜都被摄政王如此重用,足见摄政王用人行政出于公心。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整个八旗内部,鳌拜也就成了多尔衮招揽人才的一副千里马骨头。你看,鳌拜之所以能够为摄政王重用,不就是因为他有能力,有本事吗?只要有本事,摄政王一定会重用的!
南海子当中一片极为开阔的所在,已经成为了旗帜和人马的海洋。但是,除了阵阵秋风掠过旗帜发出的扑簌簌响声,和偶尔有几声战马嘶鸣声之外,数万人的军队却是静悄悄的,只能听得到阵阵呼吸声。
这是进关数月来,多尔衮在辽东到京师这一路上收集的各部前明军军马当中的火铳兵,去粗取精裁汰老弱之后,同两白旗的包衣兵合编,变成了如今的神机营。
看到原本是乌合之众的军队已经有了几分精锐之师的气象,多尔衮也不由得赞许的点点头,“鳌拜此人,果然是善于带兵!朕用他没有用错!”虽然此时多尔衮依旧是摄政王的身份,但是,他却在召见臣僚,批示奏折公文时,以皇帝专用的“朕”作为自称了。
“今天这又是要做什么?”代善努力睁开因为酒色过度,有些酸涩的一双老眼睛,向远处的队列眺望,
远处的队伍有数千名身上不曾披甲的兵丁所组成,依照各自的建制按照军旗列队,倒也是整齐有序。不过,这些兵丁身上除了一支火铳之外,并无其他器械。代善撇撇嘴,“又是老十四在卖弄他那些火铳兵!”
但是,队列前面,却又有所不同。前三列的兵丁,却是连一支火铳也无。
只是第三列的兵丁手中努力扶住了一杆看上去有一人多高的怪异火器,不令它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在这列兵丁的前列,俱都是挑选的身高体壮之人,虽然所有的火铳兵身上连棉甲也没有一件,但是这一列兵丁却是很特殊的身着肩膀上特意加厚的棉甲,在队伍当中极为显眼。
在队伍最前面,则是一列手执细长木杆,身上挂着大号子药盒子的兵丁,却是不知道做什么的。
代善认不出是什么火器,但是在多尔衮身边不显山不露水的洪承畴却是有些眼熟这些火器。
因为,这些火器他在松锦战场上的明军阵营之中见过!
在明军当中被称作斑鸠嘴炮的便是!也有叫做斑鸠脚铳的!
这种火铳算是这个时代内径最大的火铳,达到了内径0.6寸(折算约19mm)的标准,按照现代划分枪炮的规则,它已经可以算是介乎于枪与炮之间的武器了!铳身长5.5尺(每营造尺约31-32厘米),用药1.3两,铅子重1.5至1.6两(约56克),大斑鸠铳弹重1.8两(68克,恐怖!)。
因为口径大,所以管壁就要更厚一些,所以,这种斑鸠火铳的铳身就更重,需要有脚架来支撑,因为脚架形似鸟脚,故而得名斑鸠脚铳、斑鸠嘴炮。但是,威力却也远胜普通鸟铳,与鸟铳和鲁密铳管细弹小的风格全然不同。当时澳门及广东能制造,海盗中有使用此种火器,官军也有少量装备,崇祯八年熊文灿运到北京的一批火器中,便包括此种火铳100门,辗转到了辽东战场,结果又为清军所获。
但是,这展示在众位王公大臣将领们面前的斑鸠嘴炮,却是没有支架,而且从两人一组发射,变成了三人一组。洪承畴却也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兵部武库司郎中,管理兵仗局诸事的陈板大,却是满面春风的从多尔衮面前地上站起身来,想来是方才奏报的时候,多尔衮夸奖了几句。
那边鳌拜手中令旗摇动,早已有神机营中兵丁在距离阵列前百步以上距离定好了木桩,在木桩上捆绑了数十头羊,羊被人立着绑在木桩上,不住的咩咩直叫。
“荒唐!距离如此之远,如何能够打得中?便是弹丸飞也飞不到!”稍稍的相度了一下距离,代善心中不由得鄙视起鳌拜来。
“列阵!准备!”
随同多尔衮前来观看校阅的而王公大臣们也有不少人在暗自耻笑鳌拜这个满洲第一勇士,忘却了本身的骑射弓马搏杀本事,却在这里丢人现眼的玩什么火器,你难道就不知道火铳能够打多远的距离?
鳌拜却不管那许多,只管摇动手中令旗。
随着一声声命令传下,站在队列前的三列兵士们迅速行动起来。
身着加厚棉甲的高大体壮兵士,用一块长约八尺,宽约二尺的厚白布折叠成条,裹住斑鸠嘴炮的身管,将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让棉布充当了身管与肩膀之间的隔离层。
手中举着细长杆儿的兵士,则是手脚麻利的从子药盒子里取出******和巨大的弹丸,用长杆儿将它们送入铳管之内,又细心的夯筑了两下,令他们接触的实在些。
在同伴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担任射手的兵士则是看着长官手中的令旗用力向下一挥,便急忙扳开引药盖,肩抵枪托,对着照门准星,三点一线瞄准,右手扣动了扳机,蛇杆一沉,引药锅中火光闪现,随即一声巨响,枪身向后重重的一退,引药锅和铳口猛地喷出一股浓重的白烟,白烟中一道长长的桔红火焰闪亮耀眼。
距离射击队形一百余步的那排木桩上,顿时是血花飞溅,碎肉与木屑乱飞,不曾被打死的羊儿们惨叫声连成一片。
这一幕,顿时让刚才还在嘴角讪笑着,准备看鳌拜和陈板大这两个多尔衮面前的红人出乖露丑的八旗王公大臣们为之目瞪口呆了。
陈泰等几个塔山系的将领们顾不得向多尔衮请示,便策马冲出队列,一股脑的冲到了鳌拜的跟前。
“鳌拜,把你这些奴才手里的火器让咱们看看!”
陈泰等人与随后而来的正蓝旗满洲固山额真阿济格尼堪等人一道异口同声的向鳌拜索取这新近问世的神兵利器,打算率先一睹真容。
从鳌拜的巴牙喇兵手中接过长大沉重的新玩意,陈泰等人努力端详着这拥有如此威力的新铳。这火铳铳身在五到六尺之间,靠近枪托的枪管上支着一根夹火绳的蛇杆,枪口看着能放进一个指头,至少有半寸以上,管壁也甚厚,看着怕有近二十斤。
如果不是手指摸着还微微有些发烫的铳管,亲眼目睹了此物的射击过程,便是打死陈泰等人,这些在塔山阵地上领教过了火器威力的年轻满洲亲贵们也不会相信这看似不起眼的东西竟然有如此威力。
“鳌拜,此物能打多远?”
陈泰有些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这斑鸠嘴炮的各种性能了。
同样的问题,在远处,多尔衮驾前,洪承畴也急切的向督造此物的陈板大询问。
洪承畴也是在军阵之中渡过了十多年光景的人,对于火器使用可谓是眼光锐利,他一眼便看出,这件与斑鸠脚铳相类似的而火器,比起斑鸠脚铳来可谓是方便了许多。没有了支架,而改用人的肩膀做支撑,火器移动起来便要快得多,对于地形的要求也就简便了许多。只要一个汉子能够站得住的地方,都可以使用此物,不像以前,需要寻找或是平整地面。
“洪先生问你,你便要如实回复。他的问话,便是你主子我的问话。”多尔衮的这句话,却是让洪承畴和陈板大两个人都心生感激。一个是心中暗自叫道,摄政王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一个则是以在如此多的王公大臣面前被摄政王称为自己人而感激涕零。
“是!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板大在地上漂亮的打了一个千,站起身来向洪承畴如数家珍一般娓娓道来。
“此物乃是奴才们仿照着库房之中的斑鸠嘴炮打造而来。摄政王日前已经赐名此物为抬枪,因其施放之前必须由人抬起才可,故而得名。奴才奉旨打造了这些样式枪,几次与鳌拜固山额真一道试放,此物平击二百步内有准头,远击四百步内有落子。但是已无准头。奴才已令兵仗局工匠加以改进,目前造成的第一批新枪已经可以平击二百七十步内有准头,远击落子可至五六百步,无准头。”
(以上均为清世宗实录等历史文件之中宁远大将军岳钟琪向雍正皇帝的奏折之中所列数据。应该是严谨的。)
这抬枪居然能打五六百步?虽然是最大射程,已经不是有效射程了,但是这个数据却足以令洪承畴和在场的代善以下八旗亲贵们瞠目结舌了。要知道,明军装备的将军炮也不过是在这个射程之内。
“乖乖的!”陈泰等人听鳌拜说了这抬枪的射程,顿时兴奋无比。
“这要是当年在塔山的时候咱们有上几千杆这玩意,还怕什么李华梅那头疯老虎?来多少人咱们便让她在阵前撂下多少尸首!”(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六章 如此名臣,焉得不亡?!
李率泰、赵廷臣袁懋功、徐旭龄、郎廷佐、郎廷相、郎廷极、佟凤彩、麻勒吉、阿席熙、玛祜、施维翰、陈泰、阿尔津、李国翰、卓布泰、巴哈这些塔山系的骨干成员,如今最小的官职都至少是一个甲喇章京,手下管着至少一千多兵丁。梅勒章京实职、头衔的,更是大把大把的。
这些人见到了陈板大打造出的新武器,又见鳌拜的神机营演示之后的效果威力,无不是见猎心喜。
李率泰与麻勒吉等人更是抢过一杆抬枪,左右端详比划,琢磨着如何能够让这利器发挥出最大的效果来。
“我觉得,此物最是有利于防御!把它架设在壕堑地堡内,木墙炮眼之后,稳稳地杀伤攻击壕堑的敌军!”
佟凤彩在地上用马鞭画出了一张草图,指指点点的给鳌拜和塔山系的同袍们,众人围拢过来观看。图画的虽然简单,但是众人一看便清楚,这是塔山和锦州的壕堑工事缩影。
“我们同南蛮相比,火炮数量少,火铳也不如他们多。更缺德的火箭更是一枚也无!所以,以后再与南蛮作战,不妨这样。”佟凤彩用马鞭的镶金手柄指点着代表着长壕的粗粗一根长线,“我在一线只放少数兵丁,以架设在长壕胸墙炮位上的抬枪在二百步左右的距离内杀伤南蛮兵马,待南蛮冲入百步距离之内,他的火炮无法,也不敢向我军长壕轰击时,大队的火铳兵上来,以火铳排射轰击南蛮冲锋队形。”
“这法子不错!抬枪加火铳,咱们就不用担心那头疯老虎的三板斧了!”
“再加上火炮的话,应该是可以把南蛮的队伍压在咱们的阵地前百步之内了!”
“这个距离上,他们也只能和咱们火铳对射,咱们有壕堑可以倚仗,伤亡要比南蛮少得多,南蛮可就伤亡惨重了!”
“没错!这个距离行,他的震天雷就是再有膂力的勇士也投不到咱们的壕堑之内!只能是眼睁睁的挨打!”
这些塔山系的将领们,脑海当中,当年塔山阵地上的漫天火海,遍地尸首,是他们永远也抹不掉的记忆。他们的战术思维方式,有意无意的朝着依托火器、工事,进行防御作战方向滑了过去。
鳌拜在一旁看了一会,圆盘大脸上突然爆出一阵冷笑。
“各位,你们只看到了抬枪在围城、防御作战之中的威力,却为何不看看它在野战当中的效果?”
所谓的性格决定命运,同样的,性格也决定将领的战术风格。像鳌拜这种性格脾气的人,他就绝对不喜欢壕堑战的血肉磨坊,他只喜欢野战之中,十荡十决的斩将夺旗,消灭、击溃敌军。
“鳌拜,你这抬枪固然是射程远、威力大,但是,装填时间却是比火铳长了许多,又是要三个人操作一杆抬枪,你如何能将它用于野战破敌?”
郎家三兄弟如今是两个梅勒章京实职,一个梅勒章京头衔,兄弟三人都是梅勒章京,在八旗当中也是十分耀眼夺目的人物。他们提出的问题,自然也是众人心目当中的想法。
鳌拜冷笑一声,用靴子底把佟凤彩在地上画的防御工事草图擦去,同样的用马鞭在地上勾勾画画起来。
很快,代表着火炮的方块、代表着抬枪的长条,代表着火铳兵队的扁平方块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我临敌令火炮在前,抬枪随后,火铳压阵。每临敌,火炮先发,然后,抬枪上前轰击一轮,令火炮有装填炮子的时间。抬枪施放后,火铳兵队上前,三列也好,五列也好,只管轰击便是。而后,火炮越过火铳兵丁上前施放,抬枪随之,火铳兵丁装填子药的便是。如此循环往复,便如你们说得,敌军始终无法冲入我军队形百步之内。我军却可以缓缓压上,只需得数轮轰击,敌军必定崩溃!”
鳌拜的战术设计顿时让这些拘泥于塔山防御作战经验的塔山系将领们眼前霍然一亮:主力用枪炮步步推进,骑兵一部分以八旗擅长的冷兵器冲击,一部分用马枪做回转射击,控制战场外围。最后用精锐的散兵突破复杂地形,让主力上前决胜。
但是这样一来,八旗骑兵所谓的骑射之术,就要做很大的内容调整,不仅仅是马上的弓箭,步下的刀枪短斧子铁骨朵,还要用火铳!八旗的骑马步兵,又要多掌握一门技术了!
“鳌拜,这个,有点难!”卓布泰有些为难的嘬着牙花子,他回头胆怯的看了一眼远处的点将台,“且不说主子们愿意不愿意按照你说的这样改,就算是愿意这样改,哪,一来那里有那么多的火铳、子药配给下来?二来,各旗的马甲增加操演火铳科目,这标准怎么算?你可莫要一下子把八旗都给得罪了!”
卓布泰的话立刻引起了塔山系将领们的共鸣,这些新贵们明显的能够感觉到来自八旗上层的压力,不愿意操演火器,不打算在关内待太久等等。
“各位,实不相瞒。摄政王主子令我与曹觉罗执掌这神机营,自然是有他的打算的。”鳌拜将大巴掌举起,朝着自己的亲随挥舞了几下,那亲随点头上马而去。
“马上三枪,各位请上眼!”
位于多尔衮、洪承畴、代善等人所在的点将台左前方的一座城墙云梯城(,上放起第一声号炮,城上一名旗手手执一面长九尺、宽六尺的三角大旗(旗的周边缀着蜈蚣齿,旗中心有一用大红绒步剪成的“令”字),一闻炮响,就将令旗左右摇动一次,第二声、第三声炮响亦如是;随后便有鼓声在南海子的各个方向回应响起,当整个演武场四方都有战鼓声回应后,乃将令旗悬在旗杆上。
这时校场战鼓齐鸣,号角亦呜呜不止,原本列队于点将台前远处的神机营官兵立刻转向面北正对点将台,摆开了一字长蛇阵。
官兵排列整齐后,鼓号暂歇。顷,鼓号又起,各兵闻声即把鸟枪移至胸前,取出预先盛好火药的竹管,将火药灌人枪腔内。俟第二通鼓号一响,即从枪上取下通条插入枪膛把火药筑实,旋将通条放回原处,恢复右手执枪姿势。一闻第三通鼓号,同时举枪成预备放姿势,并检查火石等物。继之号角又鸣,即端枪向前瞄准。此时击鼓连声,继而暂寂,旋“咚、咚、咚”再起三声,第三声即是射放信号,于是各枪齐放。
代善等人在点将台上见到远处骤然亮起一道长蛇似的火龙,紧接着烟雾腾起,耳边响过这一阵整齐的排枪声,“好!很好!很好!”礼亲王理着花白的胡须,“当年明军每每以火器凌虐我军,如今我军火器远胜于彼,试看他日战场上相逢,却又如何!”
但是,接下来的“马上三枪”演示,却是令代善等人有些气恼了。因为火绳枪一遇雨天就不适用,所以这些骑兵使用的都是燧发铳,也就是鬼子所谓的雨铁炮。
练习者背枪上马进入马道后,就要迅速地从腰间取出装有三钱火药的竹管,将火药灌人枪膛内;旋即从枪上取下通条塞人枪膛把火药捣实,再将通条复位;继之扳开机柄,检查射击前准备工作后迅即举枪向左侧第一靶瞄准,俟马跑到靶子前即勾动扳机。马甲要在百步之内完成三次的射击,放第二、三枪,如放第一枪一般。
为这些演示马上三枪的马甲们准备的靶子是这样制置的:取一根三尺长的铁条,先将其一端插入土中,再在另一端装上直径为一尺的铁圈,最后把一个染成红色的皮制小球悬挂在铁圈的中心。
“摄政王主子定下的规矩是这样,如果马甲在马上开铳,若是马甲开铳后,弹丸掠过皮球的力道能使悬挂于靶子上的小红皮球摆动起来,就算命中了。中一枪为合式,中两枪为良好,赏给钱米,三枪皆中者,考评为卓异,本部内遇缺先补!”鳌拜颇为得意的为这些新贵们讲解着神机营的训练标准。
毫无疑问的额,神机营成了多尔衮手中继包衣兵之后的又一件利器,用来弹压八旗内的反对势力。
但是,李率泰等人却是想不到那么多,他们只管思忖着如果在自己部下当中推行这样的训练,大概有多少人能够合格?这种马上三枪战术,无疑在两军阵前掠过敌军阵型,可以比弓箭更有力的杀伤敌军。但是,对于练习者的要求也是更高了。必须要反应灵敏,技术娴熟,而且动作迅捷,稍有迟缓,马即跑过靶子而不及放枪了。
此时的八旗集团还不是那个腐朽没落陈腐守旧的代名词。他们对于新事物、新技术、新战术的学习和掌握还是极为敏感和迅速的。在这点上,同样是出身于东北的孛儿只斤家族和他们有很强的相似之处,从使用狼牙箭到玩火炮,也只是祖孙几代人的时间。
但是,任何一个集体都有左中右派别,陈泰等人对于这样的训练和战术倒是颇为赞许。可是,年高德劭的礼亲王代善等人却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对这些悖逆了女真人传统的手段颇为不屑。鼻子里哼了一声,“启禀摄政王,奴才这几日身体疲累,又偶感风寒,恳请摄政王恩准,准许奴才早退一会。”
“礼兄亲王又何必早退?再有一个环节今日校阅就结束了。”多尔衮满脸都是笑容的朝着这个二哥摆手示意,“硕托,去,伺候你阿玛落座。”
多尔衮这招实在是让代善恶心的够呛,明明知道他不待见岳托、硕托这几个儿子,却偏偏让如今执掌一旗的硕托过去侍奉代善,这摆明了就是给他添堵。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手中握有生杀予夺大权的摄政王?看着自己那个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儿子硕托不怀好意的笑着走过来,代善也只能是悻悻的落座了。
鳌拜的左翼演示完毕,只管下去同塔山系众将去营帐之中讨论各自兵马如何作战如何训练之事。接着上场的便是右翼曹振彦曹觉罗的一万兵马了。
与鳌拜的阵型又有所不同,曹振彦的气势更胜一筹。
点将台下又一连三个号炮响,鼓角齐鸣,演武场两侧暴雷也似的齐声呐喊,马队当先,徐徐而出;到了界限,一声鸣金,齐齐的收住。只见三通战鼓敲罢,将台上黄旗招飐,马甲队列站在第一层;红旗招飐,大炮与抬枪队站在第二层;蓝旗招飐,火铳队站在第三层;黑旗招飐,刀牌队站在第四层;白旗招飐,长长枪队站在第五层。一万兵马共作五层,列阵整齐旌旗飘动。
那阵中又有许多的织金龙纛,都是神机营中各位当差的巴牙喇纛章京、贝勒、贝子所有,这些织金龙纛的主人一齐下马对着点将台上的摄政王整齐的打千行礼只等号令下来。
忽见那云梯城上黄旗忽地分开,那些马队泼刺刺向两翼分头撤去,护住着大阵的两侧,正面便露出大炮与抬枪来;一声号炮,红旗往下一压,阵后战鼓催动,阵前火炮与抬枪一齐施放。那一片声响,打得阵前一片飞沙走石火光四起,好一似地裂山崩。
待抬枪火炮施放完毕,大阵移到第二进;又依号令,再放一阵枪炮,大阵移到第三进。话休絮烦,递连移到第九进,放了九阵枪炮。到那第九进上,红旗霍的往地下一扫,竖起来,只见信炮飞起,阵里鼓角齐鸣,各队铳炮兵按着连环步位,递放那连环枪炮,乒乒乓乓,好似数万雷霆霹雳一齐崩炸,震得整个南海子数十里的地都有些动摇。
骤然间鸣金一声,一齐收住,寂然无声。红旗又是一掠,那大炮不动,连环枪却又直卷上来,直打得烟尘障天,黑烟内电焰乱射。将这一万兵马都裹在浓烟里面,那里还见一个人影?
云梯城上红旗摇动,抬枪队却都退下。只见蓝旗竖起,火铳兵们从浓烟里拥出,数千支火铳循环施放,便如雨打残荷一般。
点将台下曹振彦信炮连催,黑白旗起,长枪兵随刀牌兵一齐杀出。黄旗又起,马军分两翼抄出阵前,对仗厮杀。火铳兵队、抬枪队火炮队却又去那两下埋伏,齐震一声,马军都两边分散。
曹振彦有心卖弄一番,便在点将台前磨动那面五色总旗,一片锣鸣,吹打得胜鼓乐,大炮、抬枪、火铳、刀牌、长枪都收住了,各归部伍,按照各旗建制,齐齐立起八个方阵。
忽然八个方阵之中一声呐喊,海覆江翻,八营兵马随着旌旗飞出,把整个点将台护住,翻翻滚滚结成一个大方阵。
方阵之中齐声呐喊,战鼓乱敲,仍归到起先列阵的所在,队伍齐齐整整的立着。只管在方阵当中竖起一面大纛旗,上面写着“荡平天下,平贼讨逆”八个大字。
这么一番演示,看得代善等人心中惴惴不安,不觉之间,已经是冷汗湿透了几层衣物。“若是老十四这狗贼打算要老子的性命,谋夺大位,方才只需令曹振彦这狗奴才挥师杀上来便是!”
慑于多尔衮的威势,代善对于多尔衮以摄政王的身份传令八旗各部要操演火铳、抬枪战术,表示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毫无意见,只管遵从摄政王旨意便是。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同八旗亲贵大臣们相比,洪承畴自然是算半个内行了。这半晌,他的一双眼睛便通过望远镜的尔镜头盯住了整个神机营的操演过程。
他发现,同大明神机营的战术不同,虽然都是要保证火力绵绵不绝,都是所谓的连环枪法,但是清军的与明军的有所不同。
清兵的连环枪法又分为进步连环和退步连环。
所谓进步连环,是指边打边进;退步连环,是边打边退。连环枪法是由以若干士兵组成的纵队来完成的。开始时,小队前进,第一名士兵射击后,向左出列,站立装弹,完成后排到对尾巴,第二至九名士兵全部照此依次进行。过程中,小队始终在前进。这是进步连环。退步连环开始时小队立定,第一名士兵射击后,到队尾装弹,其余士兵也照此依次进行。
“当年吴标以列阵徐进战法对阵摄政王的伏虎开山阵,两下里打得势均力敌,都是伤亡惨重。如今摄政王又有此般战术,不知道将来战场上与梁国公兵马对阵时,谁家能够占据上风?”
“洪先生,洪先生?!”
洪承畴正在凝神思索之间,却被多尔衮的呼唤声打断了思绪。
“先生却在想什么?”多尔衮见洪承畴神思不属,却是有些不解了。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洪承畴急忙解释道:“王爷如此兵威,何愁流贼不灭,天下不能归于一统?”
“朕决议令我大清八旗各部,除眼下正于宣府等地与流贼作战的平西王等部之外,一律操演这骑射之术,凡我八旗子孙,务以骑射为本,须马上射箭放枪。”
“王爷英明!”
点将台上,代善以下的八旗亲贵们无不倒身下拜,向多尔衮山呼万岁。
只有洪承畴兀自站立在座位前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先生所虑何事?”
“王爷令八旗操演火器施放,演练火器战法固然是极英明的。可是,臣愚钝,却是思虑这火器打造不易,耗费钱粮。眼下各处军费开支浩繁,如何能够将八旗火器筹办得妥当?”
洪承畴也是办理过火器制造,也从南中商人手中采购过火器火药的。他可是知道这东西的造价!如今与南蛮已经断了商贸往来,再想从南面采购那是势必登天还难。如果自己造办的话,以大明工部、兵部、内监兵仗局的尿性,想要打造出装备八旗操演火器需要的海样火器来,这笔开销可是让他想起来就有些哆嗦的。
“原来先生所虑的是这个。这点且请先生放心。朕已经令陈板大打造仿制南蛮火铳一万支,打造抬枪三千杆在库房之中备用。随时可以发给八旗各部。朕也给了陈板大这狗奴才一道旨意,务必要在库房之中保持这个数目用于储备。不必另行请旨打造!”
“这个!”洪承畴有点像牙疼一样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对于多尔衮在军工上不惜工本的投入表示震惊。
“王爷如此大手笔,让臣等佩服。只是,如此一来,军饷想必。。。。。”按照洪承畴印象里打造这些火器的造价,如此大规模的制造火铳抬枪,势必给军费开支造成巨大的压力。
“先生果然是干国忠臣。谋国之老成,令朕甚是欣慰。陈板大!”多尔衮赞叹了一声洪承畴之后,唤过在点将台侧面等候的陈板大,“你向洪先生禀告一下,这些火器的造价几何。”
“是!”陈板大稍微踌躇一下,便口中流利的报出了一串数字来。
“仿南蛮火铳每支合银元两块,抬枪每只造价合银元八块!”
“你说什么?!”洪督师仰面朝天的颓然做到了椅子上,半晌不语。他这一举动倒是把陈板大吓了一大跳!实际上每一支仿制南中火铳造价不过一两三钱六分六厘造价银子,他却上报两块银元。抬枪每只造价不到六块银元,他却上报八块银元。这其间的奥秘,我不说想来大家也都能猜出个几分来。
“当年上海徐相国亲自监督制造的精品鲁密铳,号称最狠最毒的,每一支造价可是达到了一百五十两一支。他老人家打造的火铳更是要十四五两一支,本官购买南中火铳也是花费不菲,如何到了陈板大手中便是只要两块银元?”
(上面的这些数字出自雍正九年川陕总督给雍正的奏折、乾隆五十一年和珅给乾隆的奏折。和徐光启打造的鲁密铳同样款式的燧发铳在著名大贪官和珅的督造之下,每支用叶铁十五斤,工料饭食银一两三钱六分六厘。最大射程四百余步的抬枪,最贵的造价也不过六两,最低也要二两八钱。)
“一百五十两,两块银元,唉!”洪承畴心中默默的念着这两组数字,欲哭无泪。
“徐相国,某家原本以为你是个清廉自守的读书人,虽然笃信西洋教派,然却有大功于国家。现在看来,你也是毁我大明江山社稷的蛀虫之一啊!”
“大明朝有你这样的名臣相国,若是不亡,当真是誓无天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七章 首战大同
在演武场上训练出的军队,就是再精锐,也不如在尸山血海当中滚出来的军队让人用起来放心。同样的,没有经过实战检验的新武器,就算是得到了整个八旗上层的认可,多尔衮也不敢答应他们大量的装备给八旗各旗兵马。
他必须要把自己手中的直属兵马打造成一柄利剑之后,才能让其余的旗主王爷们手里有一柄切菜刀!
于是,本着让神机营到战场上练兵,检验一下新军队新武器的成色目的,多尔衮在几天之后以顺治皇帝和他本人的名义发布军令,令神机营左翼兵马出居庸关,到平西王吴三桂军前效力。为大清兵马攻打大同府,打开通往三晋的大门出力。
而曹振彦的右翼兵马,则是被派到了京师南面,到安郡王岳乐麾下效力。同曹振彦一同前往的,则是正红旗满洲旗主硕托王爷,他统领着本部几十个牛录的军队,浩浩荡荡的与曹觉罗一道,沿着保定府、真定府,大名府这条路,与正在沧州一带同山东南蛮军对峙的岳乐所部军队汇合。
已经是七月末八月初的天气,金风送爽,秋高马肥,士卒体力充沛,正是厮杀的好季节。而且,秋粮已经收获,粮草容易获得,这对于减轻京师的粮食草料供应压力也是一桩大好事。
看着两路大军西去南下,多尔衮也是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他从细作送来的密报当中得知,这一年多来,大顺在山西、宣府、大同地区推行所谓的新政,强制地方开垦荒地,修缮水利,推行铁质农具的使用,往年需要从外地引进几十万石粮食才能满足需要的大同、宣府地区,从粮食长势上看,似乎有希望能够自己解决大部分的粮食需求!
这对于只有京师、天津、保定、真定,大名这个狭长地区的多尔衮来说,无疑是摆在了眼前的一块肥得冒油的大肉块子!
东面的李华宝占据着山东、登莱以及黄河北面的河南彰德府等地,依靠着海运还有运河里的漕运,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补给,山东地面上这些年经过他的一番经营,不说是粮草如山,最起码也是保证他数万兵马的消耗不成问题。同李大公子的财大气粗不同,西面的李自成,占据了山西、大同两处,这块土地同中原各处相比,在这些年的灾荒兵火之中所受的损失不是那么大,在伍兴手中也是得到了一段时间的喘息,靠着从各处抄出来的存粮,李自成完全可以支撑几年。何况,还有今年的夏秋两季粮食入库。
他们可以深沟高垒长壕的同清兵耗下去,可是,多尔衮却耗不起!
八旗兵马的十余万人,还有吴三桂所部关宁军的数万人,从山海关一路到了北京,便如滚雪球一样急剧膨胀到了接近三十万人!这里面大多数是沿途收编的明军散兵游勇,还有各地投降的明军官兵。
八旗的王爷贝勒们可以为兵多将广而欢喜雀跃,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多尔衮这个当家人却得为这几十万张嘴而筹划粮草去!所以,多尔衮不得不在占据了北京之后就立刻把阿济格、多铎、岳乐、吴三桂等人分别派出去攻城略地,为的也是缓解北京城的粮食压力。否则,单单靠着城里各处仓库里李自成留下来的库底子那点粮食,无论如何也满足不了这几十万军队以及城里面同样数字的居民粮食需求!
更何况,在他大军进入北京后不久,代善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就忙不迭的护卫着顺治和两宫太后急急忙忙的开进了北京城。这些朝廷官员宫室家眷都是非战斗人员不说,消耗起粮饷来可都是好手!
望着鳌拜的织金龙纛在视野里渐渐消失在烟尘暮色当中,多尔衮不由得暗自双手合十,在心中向父汗的在天之灵和佛库伦长生天西天的佛菩萨们祝祷,“但愿得鳌拜此去,能够不负朕之所望,一举攻破大同府,为我大清打开一条生路!让李闯向西退去。”
要说鳌拜的满洲第一勇士名号确实也非浪得虚名。到了宣府镇与吴三桂合兵之后,休养兵马数日,便以一万神机营的兵马向大同府发起了进攻。
“以一万兵马便想夺取大同府?又没有大队骑兵跟随,部下真正的辽东鞑子还不到数百人,全都是从山海关一路收集来的明贼残兵败将,当真以为他天下无敌了不成?”
驻守大同的顺军上下一致对鳌拜的轻敌冒进表示不屑和欢迎!
“北地胭脂大同女,银子窝窝府十县”,这句民谣足以说明大同的繁华富庶了。大同府所辖大同前、后卫(两卫治大同),大同左卫、云川卫(两卫治左云县),大同右卫、玉林卫(两卫治右玉县),阳和卫、高山卫(两卫治阳高县),天成卫、镇虏卫(两卫治天镇县),平虏卫(治平鲁县),威远卫(治右玉县南),井坪千户所(治今平鲁县井坪镇)等13卫所,洪武五年(1372年)徐达依旧城重建大同城,呈方形,周围13里,高4丈2尺,包砖,设四门,均有瓮城、吊桥、城壕。四门东曰和阳,南曰永泰,西曰清远,北曰武定。四门均建城楼,四角有角楼,城正中有牌楼.不仅城防设计固若金汤,为我国军事重镇的典范,而且整体布局如“凤凰单展翅“。驻军最多时达135778员,战马51654匹。时有“大同士马甲天下”之称。
当然,大同府的美女也是著名的,《青楼韵语》原名《嫖经》,或称《明代嫖经》。里面就将大同婆姨、泰山姑子、扬州瘦马、杭州船娘并列。可见,嫖要嫖出心得来,嫖要嫖得“专业”、“敬业”的风气并不自今日始,而是从唐宋就有了讲究,到了明朝,此风更是愈演愈烈了。虽然没有网络,但是文人雅士们也可以通过自己的生花妙笔来傲视现代的网络论坛了!
同“扬州瘦马”以体形瘦弱、反显男人雄风为主要特点不同,明清时代的“大同婆姨”则丰乳肥臀,以床第媚功高人一等而闻名全国。和扬州的养瘦马者一样,明清时期的大同府县的鸨母们从贫苦农民那里买来清秀靓丽的女孩,除了教授琴棋书画、言行举止外,还让她们从八九岁开始,天天坐在酒瓮口上练习女性媚功。经过长期训练使她们的骨盆可以随心所欲的摇摆。明清时期大同婆姨在****活动中能使男人毫不费力的得到性满足,因此“大同婆姨”深获中老年男人的青睐。为此,明清时期大同一带流传着“大同三宝,婆姨、火锅、皮毛”“,来过浑源州(属大同),回家把妻休”的谚语。在明人评话中,描写皇帝佬儿也去大同府妓院,说明大同婆姨在当时影响很大。就连出身扬州丽春院的韦爵爷这样的行家,出去嫖院子的饿时候都是问****有没有大同府的姑娘?”
但是,鳌拜眼里的这座大同城,却不仅仅是这些金银美女的收获。
打下了这座大同城,清兵就可以将这段边墙打开,令阿济格率领的数万满洲八旗兵、蒙古部落兵进来,增加可以使用的兵力。
“王爷,奴才领着这一万兵马先行为王爷打开通路,请王爷督率部下的步骑兵精锐随后跟上,从两翼包抄迂回闯贼兵马,咱们争取一战而拿下大同重镇!”
鳌拜信心十足。在他看来,以神机营左翼的一万火器部队,数百杆抬枪,数千火铳,足以打得驻守大同的大顺军张天琳部一败涂地,吴三桂再以精锐步骑兵随之掩杀,足以一战而定大同。
但是,吴三桂却不敢这么乐观。他的几万军队从宣府镇出发,在天镇、灵寿等地同大顺军交战数次,双方互有损伤,但是却也不能往大同镇方向前进一步。如今鳌拜却说能够一战而定大同,他却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但是,毕竟鳌拜是黄太吉时代就以勇武著名,两个人在战场上也是颇为了解对方的威名。如今鳌拜又是多尔衮眼中的红人,他的话吴三桂必须要认真在意。
当下,二人便议定了如何进兵、如何作战的步骤。
大同县,瓜园。
鳌拜的神机营左翼兵马与大顺军张天琳的数万人马相遇,两家便沿着大路东西列开了阵势,准备交战。
“这群辽贼越过越回去了!”在自己的认旗之下,张天琳将鳌拜的阵势尽收眼底:不到二千人为前锋,在道路上列开了错落有致的三四层阵型,每层又是以一杆硕大的火铳为核心,三人一组。每层大约有二百杆火铳。
大火铳阵型的后方,则是数千火铳兵,肩头扛着火铳在道路上列开了预备前进、射击的阵势。
对于火器作战,张天琳也不算是外行,他也曾经多次观摩过张鼐、罗虎二人所部的作战、操演,对于火器部队的三板斧也是了然于心。看着鳌拜这样的阵势不由得他阵阵冷笑。
“辽贼没有携带火炮前来,如何能射开咱们的阵势?何况,铳管发射之后装填起来实在费时。他们这么长的铳管,怕是比火炮还要费时费力!”张天琳用手中马刀指着远处清军的阵型,对着身边几个原大同镇的参将、游击等将领指点着,口气之中颇为不屑。
“尔等的兵马只管远远的列于百步之外,待他火铳打过一轮之后,便冲上去大砍大杀,夺取他的马匹旗号辎重。本将军自是重重有赏!”
和许多的大顺军将领一样,张天琳还是习惯于按照“作战时贼阵五重,饥民处外,次步卒,次马军,又次骁骑,老营家口处内”的传统,将自己最核心的精锐主力摆在己方阵势的最核心位置上,让原大同镇明军降兵列阵在最前线和左右两翼。这一点,他和清军将领的习惯倒是相同。清军在关外作战时,第一波先驱汉八旗作战,第二波驱蒙古部落兵作战,第三波驱东北各部落兵作战,第四波驱蒙古八旗作战。最后才是八旗满洲的军队上阵。如今在关内,降兵更多,已经有了绿营的编制,炮灰自然是更多。
在张天琳看来,鳌拜列阵于前的应该就是那些明军炮灰,自己不妨以炮灰对炮灰。等到你的火铳打得一轮之后,我再挥军杀上去,用大刀长枪和你说话!
几名参将、游击带着各自的兵马暗自心怀不满的在清兵阵前列开了阵势,一直推进到了百步之外方才停住了脚步。在他们看来,这个距离是在敌军没有火炮的情形之下,最为安全的距离了。
鳌拜看了一眼镜头里的顺军,沿着大路密密层层的列开了近万人的部队,不由得泛着油光的大脸上狞笑几下,“你们既然急着来送死,那么本巴图鲁便成全你们!”
“抬枪准备!”
一声令下,各队的队官立刻在队伍里奔跑着,往来检查督促发射前的准备。看着一杆杆的抬枪被充当支架的兵士稳稳的摆放在肩头,装填手拔去了塞在铳口的枪头帽,代表着装填完毕的双手交叉挥舞手势连连。
“开火!”一声号角响,几声皮鼓敲。最前一列的二百杆抬枪一齐射击,一条火龙便在烟雾之中升腾而起。
二百枚粗大沉重的弹丸被火药硬生生的推出长长的铳管,直奔大同军的阵型张牙舞爪而来。
几个参将游击脸上的讪笑还没来得及完全形成,转眼间便凝固在了肌肉纹理当中。原本以为火铳飞不到的距离上,自己的兵丁却被飞蝗般掠过阵势的弹丸打得七零八落血肉横飞!更加缺德的是,那些弹丸击穿了一列兵丁的阵势还不算完,余势未了,又趁势连续穿了两列阵势,这才去势颓唐。
“清兵这是用得什么?”
几个参将和张天琳都被这初临战场的抬枪威力惊住了,百步的距离上能够够得着自己的兵丁不说,居然还能连续击穿几层人?如此强悍的火器,如何咱们没有见过?便是向来以善用火器著称的南粤军当中也未必有如此狠劲的火器吧?
第一列的抬枪射击完毕,原地不动,后面两列抬枪各自上前开火,两轮射击之后,在前锋列阵的原大同镇兵马已经隐约有弹压不住的趋势。也难怪,第二层抬枪开始射击的时候距离又向前推进了几步,射程与威力自然更是刁毒狠辣了些。刚才还在自己身边低声有说有笑的,商量着砍了眼前这些清兵之后领到赏钱回去改怎么吃酒赌钱的同袍兄弟,转眼间身上脑袋上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往外喷涌着血浆和碎肉,不时的有同袍兄弟闷哼一声身上便中了一弹,两股血箭从身体两侧飞出,人便向后一仰,倒地不起。这可怕的而一幕如何能够让这些兵丁继续保持战斗下去的勇气?
抬枪射击完毕后,数以千计的火铳兵冲到了阵前,朝着大顺军的队列平举起手中火铳。
“预备……”
看对面一千几百杆火铳密密层层举起,在大顺军阵前残余的士兵眼前一黑,头脑中一片眩晕,有那胆小的而两腿一软,一股热流便从胯间夺门而出!刚才只是以二百杆大火铳打了三排,咱们的兄弟便损失惨重,如今这么多的火铳一拥而上,还有咱们的活路吗?!骤然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声响起,大同镇的兵马集体崩溃。
“不许退!不许退!”
张天琳令他手下的兵马冲到溃败的队伍跟前挥动着刀剑将几个冲在前头的败兵就地斩杀,但是,这样的镇压己经毫无意义,整个前锋和左右两翼的兵马已经彻底溃烂,他被乱军裹胁,不得不在老营亲兵的保护下向后退去。
“等老子退到大同府,再好好的和你们这些狗贼见个真章!”张天琳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
但是,荒野里骤然响起了如雷般的马蹄声,他的亲将脸色不由得变得惨白,“将爷!你看!你看!是吴贼的兵马!”
在通往大同府的官道两侧,却是两股洪流般的队伍,山洪暴发般狂暴而来,看旗号正是前大明山海关总兵,如今的大清平西王吴三桂的军队!
“快走!进了大同城再说!”
张天琳狠狠的照着马屁股抽了一鞭子,带着大队人马往大同府城方向败退下来。
但是,远远的望见了大同府城墙了,张天琳却感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但是仓促之间又说不出是哪里有什么不对,只得是继续策马狂奔。
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前面的亲兵却是一声哀嚎,只见大同府的东城门和阳门紧紧的关闭着,城头吊桥高高挂起,城上,原本留守的千余名大同镇降兵各执刀枪守御在城头。
“流贼!大同府已经向大清归顺了!”
城头上,几个衣着华丽的大掌柜得意的朝城下被三路兵马紧追不舍的张天琳叫嚣着。
“你们这群钱狗子!老子早就应该把你们的家都抄了!”
明摆着,城里的这些晋商掌柜的们趁着张天琳带着军队出城迎战鳌拜之际在暗中串联,收买了守城兵将,向清军献城投降。
“奴才所部神机营左翼兵,会同平西王吴三桂兵马,一战而胜闯贼张天琳所部,阵斩张天琳。收复大同府城,缴获粮草藏镪无数。又得商民某某,某某某之仗义相助,为大军补给粮草豆料,目下奴才与吴三桂王爷不日便南下往太原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三家乱战!
在顺利攻陷大同重镇的胜利刺激之下,西路清军的士气大振。不但在大同城内得到了充足的粮草辎重补充,更夺取了大量的军饷。城内的几家晋商在收回了被大顺军作为罚款没收的铺面后,也是献出了不菲的藏匿财物作为军饷。更有人积极主动的站出来为大清天兵带路,将三晋“百姓”从闯贼的铁蹄下解救出来。
除此之外,更有原大同镇的明军降兵剃发接受改编,除了这万余明军降兵外,还有数千大顺军士卒降兵,一万多的各处州县卫城之中的团练。这些武装力量也迅速被吴三桂收编,成为他征伐三晋之地的爪牙助力。
吴三桂与鳌拜一边检点着战利品,收编降兵,一边命人打开边墙各处屯堡,迎请英亲王阿济格大军入关。
随着阿济格数万兵马入边,清军西路军人马骤然膨胀到了十二万人马以上!
库房里堆积着大顺军推行新政所征集上来的粮食,让这些清兵吃得饱饱的,腰包里都是入城之后各种劫掠所得的金银财物,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只想着继续去到别的城池劫掠一番。
阿济格怪眼圆睁,“奴才们,还想发财的话,就跟着你们的主子继续向南打李闯去!”
十余万清军一路狂飙着从大同向晋中平原、向太原城杀来!
沿途之上,各个城池之中的官绅、商人,对守城的大顺官员将领或是威胁利诱,或是暗杀,或是裹挟,分别处置。然后在城头竖起白旗,准备好猪羊酒浆,打开城门欢迎大清兵马入城。
县城、卫城、州城、府城、镇城、道城,吴三桂统领着接近八万的兵马以鳌拜神机营为前锋,以平均两天一座城池的速度向前推进。
面对着北面敌军的咄咄逼人,驻守太原的大顺永昌皇帝李自成除了传令各地守军放弃一些城池,收缩防线集中兵力,便是在太原城中的晋王宫中召集诸文武大臣商议,看看该如何迎击从大同方向南下气势汹汹的清军。
看着有些一筹莫展的大臣们,李自成心中很不是滋味。不久之前,因为建议他放弃山西,将主力渡过黄河以西,依托黄河天险同清军展开对峙。伍兴在朝堂上同牛金星等人争辩,被他一怒之下令他回陕西去征发粮草,为大军筹办军需器械去了。
“唉!伍兴此人,也就是太过于直言了。若是能够体察朕的心思,将话说得婉转一些,想来也不必有今日之困局。”
“林泉,你和捷轩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如今捷轩到了河南去,指挥那边的军马迎击辽贼。咱们在山西该如何迎敌,你身为丞相,有何高见?”
李岩这些日子也是愁眉紧锁,这是他投身闯营以来最为困惑的一段时间。为什么当初势如破竹而下的三晋大地,如今却是有一半土地城池顷刻之间变换了主人?当初到城外欢迎大顺军的那些人,转眼便拿起了刀枪在大顺军背后下了黑手,然后继续到城门口去欢迎新的天兵。
但是,今天他的心情看上去不错,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在李自成看来,李岩的神情举止同几天前相比,便像是拂去了美玉上面覆盖着的尘土蛛网,重新散发出了柔和唯美的光芒。
“陛下,臣昨日接到伍侍郎的急信,他在信中请臣提醒陛下,不必为眼前辽贼的一时得逞而焦虑,不要忘记了,陛下还有一支可以使用的精兵一直在哪里待着不曾动弹。只要这支人马从辽贼侧翼发起攻势,奴酋阿济格这十余万人马,势必会收缩回去,重新与我大顺展开对峙!”
“嗯?朕何时还有这样的一支精锐未动?”
听到一贯言辞谨慎的李岩如此表示,李自成也不由得有些意外惊喜,当即便询问是哪位将军统帅的哪一营人马。他在脑海当中早已电光火石一般搜索了无数遍,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何人有这样的实力。
李岩也不多说话,只管从袖子里取出了几张写满了蝇头小楷的纸张,双手呈递给李自成。
“陛下请看。这是当初在北京城时,我大顺与梁国公大公子李华宝所签订的救助协议。也是当日陛下高瞻远瞩,力排众议签订了这份密约,才有了我军顺利清扫京畿地区的后来。而且,通过这份密约,我军不必发愁粮饷军械等物供给。可是,陛下请想一想,所谓的将本求利。如果我军败给了辽贼,那么李大公子所投入的这巨大的本钱,又去找何人要?难道他去找多尔衮索要不成?”
李自成接过那份救助协议的抄件,老实说,这份密约虽然是经他亲自审阅之后才由高一功签字承认的,但是,里面的条款他还真是不曾细细的揣摩过里面暗藏的杀机。
缔约双方之国民有在彼方“疆域全境内”居住、旅行与从事商业、工业、文化教育、宗教等各种职业的权利﹐以及採勘和开发矿产资源﹑租赁和保有土地的权利﹔并且在经济上享受国民待遇。此方商品在彼方享有不低於任何第三国和彼方本国商品的待遇﹐此方对彼方任何物品的输入﹐以及由此方运往彼方的任何物品﹐“不得加以任何禁止或限制”。此方船舶可以在彼方开放的任何口岸﹑地方或领水内自由航行﹐其人员和物品有经由“最便捷之途径”通过彼方领土的自由﹔此方船舶包括军舰在内﹐可以在遇到“任何危难”时﹐开入彼方“对外国商务或航业不开放之任何口岸﹑地方或领水”。
(不厚道的作者把伟光正的校长代表民国政府同大霉立奸政府签订的《中美友好通商条约》搬了上来,大家可以看看这份条约,比起让袁世凯没有签订尚且留下千古骂名的二十一条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比起宋三小姐责备美军将领你们为啥不把原子弹投掷到中国大陆地区来,签订一个这样断子绝孙的条约又算是什么呢?说不定有人会吹嘘校长的高瞻远瞩,如今要是这份条约还在,属于合法文件的话,大家不就可以自由来往于太平洋两岸了?)
除此之外,就是大顺与南中之间的贷款协定等具体内容了,李自成很熟悉这些数字,那些银元符号的背后,早已经是堆积如山的甲胄刀枪火炮粮草器械了。
“陛下,伍兴信中说,可以命人往李大公子处说明此事,就说我大顺因为疲于应付辽贼的攻势,暂时无力完成救助协议的义务。李大公子是聪明人,他一听就知道需要他怎么做了。”
“林泉,你今天这番话,让朕如拨云见日。”李自成脸上也是浮现出来了多日不见的笑容。随即便传旨,命人拟成一道旨意,以快马送至黄河边驿站,由邮船东下火速送至山东李华宝手中,要将这段时间山西的形势变化如实的向这位李大公子做出通报。
另外一道旨意,就是给李过、高一功等人的密令。李自成令驻守在太原周边榆次、祁县、太谷、平遥、介休等处的这些大顺核心将领们,立刻将上述地区所有的山西商人尽数拘押,抄没家产!将他们的店铺、家产,家丁,掌握的骡马、粮食,全部充作军用。
李自成也是发了狠,这些山西商人当年打天下的时候虽然也是从旁相助,但是,如今却成为了在暗中朝他的大顺朝廷放冷箭使绊子的敌人,此时不早早的将他们铲除掉,难道等他们迎接阿济格、打开了太原城门的时候再动手?
既然已经不再是戴着秦晋大同乡的温情脉脉面纱了,那索性大家就撕破了脸皮做一场!横竖你们家里都是堆积如山的金银,几年吃不完的粮米,成群的骡马,数以百计的家丁。正好拿来为我大顺所用。
(晋商家里的家丁护院,战斗力、装备丝毫不比正规军差,甚至比正规军还要强。曾经在民国时期,晋商已经呈现败落趋势的时候,平遥等地的富户家中还养着为数五六百人的家丁,每逢五逢十的日子到县城里去和县里的保安团一起操练。也是显示自家实力的而一种手段。)
李自成的这招雷霆手段果然是狠辣,当场就给了晋商们打得头蒙眼花口吐鲜血。被抄没了家财和老窝的他们,虽然靠着多年来狡兔三窟的习惯,不曾被大顺军捕捉了去,却也是元气大伤,只能是躲在暗处看着大顺军将自家积攒了几代人的财富尽数运走,却也是暗自咬牙切齿,盼着北面的清军早早的打到眼前。
可是,没有了内应和带路党的清军,就像是手中没了宝剑的令狐冲,任凭着你有再精妙的剑术,也发挥不出来威力。只能是依靠着火器的威力,从神池、宁武、代县、繁峙一线,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硬啃过来。这一带又是地瘠民贫的所在,柴草粮食都不好找,清兵的士气渐渐的被消磨下去。
两支军队的防线便大致稳定在了原平、五台、岢岚、忻州一线。
李自成便以数万人马依托地势,在这一带筑起深沟高垒长壕,同清军开始对峙。你的抬枪射程再远,也架不住我老虎不出窝。这么一来,阿济格、吴三桂的十几万军队顿时陷入了无用的境地。
西线的清军攻势受挫,大量的兵力摆在那里不能发挥作用,中线的多铎却是在那里跳脚的咒骂着刘宗敏,抱怨着手下的兵力不足。
多铎手中只有不到五万人,虽然说大多都是跟随他一路从辽东打到畿南、大名、彰德一带的老牌辽贼,但是,对面刘宗敏率领的顺军也同样是大顺的主力,不少营头都是出自闯营内营的精锐。不但军队精锐,更是多铎手下兵马接近一倍,达到了将近八万人!这其中还有罗虎的震山营、张鼐的炮队营两支精悍力量。
如果仅仅是以悍勇著称的刘宗敏对战同样强悍的多铎,多尔衮倒也不怕。他可以迅速调动孔有德等三顺王的汉军旗以及入关之后收容的各部降兵投入到河南战场。可是,他现在却不敢这么做!
原因很令多尔衮气恼。
就在李自成的那道说明情势危机的旨意到了李华宝手中的第二天,李华宇便写了一封书信给李岩。里面称颂李自成为“古往今来千古第一圣君。”信中向李岩表示,会派遣水师和商船队在黄河内往来巡弋,力保山东或者是南中与大顺军的商贸往来不受影响。同时,为大顺军确保后路无忧。
更令大顺君臣上下喜出望外的是,在几天以后,山东的兵马,便开始在德州、沧州、冠县一带发起进攻,向邻近的清军岳乐等人所部发起进攻。
一时间,养精蓄锐多时的山东兵马个个摩拳擦掌,沿着畿南与山东的边境向清军杀来。
岳乐虽然也是在清军的年轻一代中以善于用兵闻名,但是,面对着如黄河决堤般奔涌而来的三个警备旅近三万精锐悍勇士卒,岳乐也是有些手忙脚乱疲于应付。同他遇到过的明军不太一样的是,山东方向来的这些兵马,没有所谓的败不相救的毛病,哪里有清军,就会像一群闻到了鲜血味道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让岳乐打算玩什么围点打援、设伏、截击、侧击的手段都不得要领。在山东兵马的蛮力之下,岳乐不得已,连续让出了六七座城池,才勉强稳定下了局势。
清军南下的三路人马都陷入被动局面。东路的岳乐,被李华宇的三个旅打得手忙脚乱,而据细作探听来的消息,咱们这位李大公子后面还有几个旅的军队不曾投入战场,正在鲁西一带虎视眈眈的。他最嫡系精锐的数千东番兵还有在登莱地区的农庄屯田兵也不曾动用。中路的多铎,被刘宗敏指挥着罗虎张鼐二人以火炮火铳打得龟缩在彰德府等城池当中,动弹不得。同东路和西路的大打出手不同,西路阿济格的十几万人马却是整天面对着李自成的坚固工事而无所事事。
“三路人马,一路兵马被拖住,一路被揪住,豫亲王的中路则是被按住狠打!”在北京城里,多尔衮很是恼火却又无可奈何的将头上的王冠丢到一旁,用愤懑的语气同洪承畴、范文程等得力大臣们商议军情。
如果说是单独面对李自成或是李华宇两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多尔衮心里都有把握,不敢说十成十的战败对方,至少会在战场上占据不败的局面。可是,如今现在,这两个姓李的家伙暗中勾结,配合的如此默契。一个在西面拉,一个在东面打,就把多铎暴露在中间让刘宗敏去暴打,这如何是好?
“主子,从眼下的局势上看,分明这是大顺与南粤军两家暗中勾结到了一处。采取的是田忌赛马的手段。”范文程索索枯肠为多尔衮分析局面。
当前的战场局势虽然说打成了一锅粥,但是冷静下来分析,确实也是如范文程所说。西路李自成兵马不多,便是下驷,阿济格、吴三桂、鳌拜等人勉强可以算是介于上驷与中驷之间。但是,依托地形环境,以深沟高垒将阿济格的十几万人马死死的拖在了山西,让他无暇他顾。
“摄政王,李闯与梁国公李家想来已经是形成了暗中的联盟。”洪承畴也表示赞同范文程的分析判断,“否则,李华宇不会兵出鲁西,为悍贼刘宗敏解除东面的威胁。让刘宗敏这头猛虎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豫亲王面前咆哮撕咬。可是,以李华宇部下军队的实力,若是想将岳乐王爷的这几万人消灭,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李华宇为何只是从侧翼牵制,不让岳乐王爷能够北上或是西进援助豫亲王?这李华宇同岳乐王爷比起来,分明就是上驷对上了下驷,却为何如此办理?分明就是出工不出力。”
洪承畴的这几句话,说得多尔衮不由得后背直冒冷汗。如果说两个姓李的如此勾结到一起,暗中配合牵制他,他这个摄政王在权位上的时间也就是屈指可数了。
“安郡王兵马也是动弹不得,然后,豫亲王的兵马便是孤立无援了。说起来,豫亲王所部倒是真真正正的上驷,里面都是我满洲劲旅,同东西两路的兵马比起来战力超过他们不知道多少!东路的安郡王,虽然部下也是大清在关外的兵丁居多,但是人马数量不多。而西面的英亲王部曲,则是降兵太多,又有几十位蒙古王爷的兵马在其中,部曲营伍驳杂,虽然兵马众多,但是战力却不一定有多铎王爷部下强。”
“可是,如今朕的这个兄弟却是成了出头的椽子先烂。被刘宗敏大军暴打!”多尔衮也是苦笑一声,无可奈何。
“为今之计,王爷也只有破釜沉舟一条路可以走了。”想了半晌,洪承畴缓缓的为多尔衮献出了一计。(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九章 大公子的想法!
虽然李自成无时无刻不盼望着李华宇尽快精锐尽出,但是李大公子似乎并不着急,在先头部队出发后,他先是悠悠然的巡游了一下登莱地区,除了查看各处田庄的棉花小麦高粱的收成,就是校阅各田庄的屯田兵的备战动员情况,虽然如此,但是也颇有些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
虽说看似清闲,可李华宇毕竟也是主政一方多年,经验也算是丰富了。什么访贫问苦,与老农闲话桑麻,田间看收成,甚至还参与了一回基层干部考评。
虽说考评的干部不是南粤军的科班出身,还搞了一些张灯结彩的花架子,不过至少所见之处,新修不久的水渠堤坝等水利设施状况良好,几处村镇当中的小学堂里书声琅琅。老百姓的饭锅里,虽然没有那么丰富的鱼肉,却也是油盐滋味俱全,吃得是正经粮食制成的饭食,而不是野菜草根糠菜充斥。
当然,他并不知道张灯结彩都是借来的钱,水利只是给他看了最为标准的一段而已。那几个小学堂里的学生更是从附近几个村里凑来的孩子。
只有村民饭锅里的饭食还算是真实的。这些官员们都是糊弄上司的经年好手,颇有些心得绝招。而且在他们看来,大公子就算是知道了发现了这里面的门道,那又能如何?左右登莱的情况和眼下各地兵火连绵民不聊生的相比,已经是世外桃源人间天堂了。没有大股的杆子土匪,大家都能安稳的过日子,有活干有饭吃,老百姓还要追求什么?
随后,李华宇又去济南附近的长清、齐河两处县城,检阅了章陵虎和吴奉先两部。所见到的兵马也都是营伍整齐,坚甲利兵,士气高涨,精神饱满。且人人高呼李华宇战无不胜。因此,一番巡游回来,大公子心情是相当的不错,大有取天下不过如此的感慨。
廖冬至带着两个旅的军队南下徐州镇守,李华宇身边此次随行的将领也只有骑兵营的图哈鄂奎等人。这两个出身辽东的骑兵军官也都是兴高采烈,眼见着自己跟的主子后方安稳兵强马壮,自己的前途自然也是前程似锦。
因为心情好,一向是嘴里喝酒多过说话的图哈也就话多了起来,加上李华宇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架子,所以图哈就兴冲冲的说道:“主子,有个事想跟您商量一下,我们这拨从辽东来的人,觉着有个事不太合理。”尽管已经是李华宇部下的骑兵营营官,但是说话的习惯却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的,按照旧习,图哈还是自觉的称呼李华宇为主子。
李华宇闻言微微一笑道:“什么事情不合理,尽管提。”图哈看了看鄂奎,鄂奎冲他挤了挤眼角,意思败兴的话别说,图哈也挤了挤眼睛,让他放心。然后他才说:“我们辽东的老规矩,但凡是打仗,那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所以听说我们要出征了,家里的老小都说他们也披过甲力气壮上得来马拎得动刀,打仗哪能少了他们?再说了,一帮骚鞑子要是都得主子您亲自出马,岂不是有损华夏威名?让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脸往哪里放?!大伙的意思是,最好按照以前的老规矩,先让我们去会会那头獾子的弟弟,先揍得他个鼻青脸肿,您看怎么样?”
听了图哈的话,鄂奎不禁一扭脸,心说你还真是一头不长脑子的野猪,你怎么啥话都敢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出身啊?不知道你是出身辽贼的两黄旗身份敏感啊?不过李大公子倒是颇不以为然,他笑着对图哈说:“图哈,让你们去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这人马的要求可不只是能披甲力气壮,更重要的是服从纪律听指挥。更重要的是,兴修水利伺候棉花种麦子种高粱是比打仗还重要的事情,没有棉花,咱们穿啥,没有棉花换钱,咱们花啥?没有麦子,咱们吃啥?没有高粱,咱们拿什么给战马加料?衣食花销都没了,咱们还拿什么打仗?”
李华宇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笑个不停,一群地地道道的真鞑子,居然是人人雀跃要求灭掉多尔衮兄弟。
一番话说的图哈无言以对,他挠挠头憨笑着说:“也对,也对,还是主子想的长远。”
李华宇则是远望苍天,若有所思,半晌后他才自然自语道:“辽贼能数败大顺,夺下了京畿和半个山西,必然有他们的过人之处。听闻其枪炮凶猛落子如雨,此次出征,必然是一场血战啊。”鄂奎闻言也是怔了一下,不过他转瞬就笑道:“大公子,这事不难,不管辽贼如何火器精良,也比不过我南粤军的中国壮士。而且我们还有精锐的骠骑兵和龙骑兵,但凡火器,都是行动不便,等两军对垒之时,我军只需正兵牵制,我和图哈领骑兵攻打两翼。用手榴弹和火铳招呼他们,用马刀长矛问候他们的祖宗!等辽贼两翼骑兵崩溃,不管他们有多少火铳火炮,都不能施展。等到那时候,步兵弟兄们只需要上去用铳刺超度一番,也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想起父帅命人押运来的那些手榴弹和马铳的威力,李华宇眉头为之一舒,但是,他很快又愁闷的说道:“若是辽贼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又当如何?”
还没等鄂奎说话,图哈抢过话头说:“主子,那可就轮到我们弟兄大显身手了,当年在臭獾子那头的时候,要讲究夜战偷袭,我们要是敢说第二,那就没人敢说第一。若是骚鞑子挖沟不战,主子您只需要让炮队的兄弟以火炮轰开几个口子,然后奴才带着兄弟扔一通马尾桐油手榴弹,再趁着夜色杀进他们的纵深,嘿嘿,我就不信捉对厮杀谁是我们的对手。”说完,图哈又神秘的一笑说:“而且,我还有其他的绝招。”
其实,如果多尔衮或者是多铎深沟高垒坚守不出,恰恰是中了李华宇的下怀。试问,两军对耗,有谁能够耗得过他?可是,如今图哈却说有法子能够对付辽贼,李华宇却也是颇有些意外,当即便开口询问,究竟是何妙计。图哈也不敢卖关子,就直接说道:“奴才出身于辽贼八旗满洲之中的两黄旗,这两黄旗是黄太吉的亲领军马,和正蓝旗满洲一样,都是八旗当中的上三旗。可是,黄太吉和豪格两位主子先后过世后,这上三旗就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了。我们两黄旗和正蓝旗,跟两白旗那是仇深似海,豪格主子的仇大家都还记着呢!等到了两军交战之时,但凡要是遇到这三个旗,有机会的话奴才就去游说一番,带着兄弟们现身说法。他们不立刻举旗造反,也是士气低落没有死拼到底的那个心思。到时候咱们或是里应外合,或是趁乱动手,就凭两白旗和那些狗汉奸,能挡住我中国天军?那是做梦!”
两黄旗和正蓝旗跟两白旗之间的矛盾用仇深似海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这三个旗的部属阵前反水或是暗中与南粤军勾结,坑死两白旗的部队一点也不奇怪。换了你,跟两白旗有仇,又被人夺了上三旗的位置,对手还是李华宇这样的部队,你造反不?而且还有图哈鄂奎这种现成的例子,起义投诚可都是好处大大滴!
能够分化瓦解敌军,不要说让两黄旗和正蓝旗的兵马临阵起事,只要他们能够按兵不动,或者是出工不出力,在南粤军这边都是大大的有利。这样的事,为啥不做?难道光是你清兵能够拉拢引诱明军和顺军两家的兵马投降,就不能让南粤军引诱清兵投诚?当下李华宇点了点头道:“此事甚好,就交给图哈你去办了。但凡是愿意起义归来的,都可以暂统所部兵马,将来统一进学习班,若是考试合格,授给官职,上阵杀敌立功者一律提升。不愿意继续打仗的,按照职务赏赐金银田地。若是有意愿报仇。。。”李华宇顿了一下说:“将来攻克沈阳,放假七日,仇家自寻。”
伴随着李华宇的话,图哈的脸也越来越狰狞,放假七日,仇家自寻,这等于已经是提前给多尔衮预定了刑场。想着将来可以和兄弟们一道把多尔衮千刀万剐,图哈心中充满了快意,****的獾子,你的死期不远了,图哈心里暗暗的想着。
带着一丝安心,李华宇终于回到了济南的府邸,鹿玛红自然有一番安顿舟马劳顿的大公子不提。到了晚上,夫妻却也没有急着一番缠绵恩爱,只见鹿玛红担忧的说:“夫君,昨日河南方向内线送来情报,说顺军之中秦法学堂与科举一系矛盾尖锐,科甲一系为首的牛金星已经将秦法学堂系的精神领袖伍兴贬回了陕西,又在李自成面前进言,让伍兴押运粮草补给到河南。两下里已经是势如水火,随时有火并的危险。一旦顺军内讧,我们孤军深入,面对着东西两路的清军,岂不是很危险?”
对此李华宇好像早就有所了解,所以他一点没有意外,而是淡淡的说:“这事我早就知道了,而且,事情演变到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是在里面煽风点火两边拨弄的。”
“啊?!”鹿玛红一惊,她纳闷的问道:“夫君,顺军内讧于我军战事不利,你怎么还会去从中拨弄是非?”
李华宇一边揉着自己肩膀一边说:“夫人,你考虑事情还是不够长远,现在大顺跟我是盟友,将来呢?一旦大顺打败了辽贼,一统中原和辽东,他李自成会容得下我们李家在这块土地上同他分庭抗礼?所谓的‘万里车马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连完颜亮这样荒淫无道的皇帝都知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李自成好歹也是自家一刀一枪杀出来的马上皇帝,他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倘若他提兵南下,我们就要去面对一个疆域万里的大国,难道我们要把这场战争永远打下去?如何一直打,肯定是两败俱伤,甚至,我们输的概率极大。”
虽然说鹿玛红也是读了不少书的东番部落头人家的女孩,可是,毕竟对于这种兵马军政之事也只知道些皮毛,如何省得在敌我友之间不停变化的利害关系?只是觉得,今日是友军,却又要仔细的提防算计,这件事实在是有些费解。
“嗨!你如何省得这里面的门道?不过,你看看大姐和二妹嫁的人家。二妹夫家郑家,原本也是和咱们家一起合伙,在海面上和台湾岛上对付红毛夷人。可是,转眼间红毛夷人被打垮了,友军不也是刀兵相见吗?我不也是带着东番兵的兄弟们顶着漫天乱飞的炮子连续用刺刀拿下了三座厦门岛上的炮台,为大军打开了通路?郑家姻伯郑芝龙这才弃城而走,被吴六奇那个家伙设伏全歼?”
讲起了这段自己当年的得意之作,李华宇也是眉飞色舞的。没办法,就连关二爷也都是愿意说温酒斩华雄过五关斩六将,都不愿意提走麦城的。
鹿玛红命仆人为丈夫准备夜宵,自己轻轻的走到李华宇身边,替他揉起肩膀来,一边按摩一边说:“我是不太懂你说的这些军国大事情,不过让科甲一系上来,我们难道就不用打了?”李华宇舒服的享受着鹿玛红的按摩,过了一会才说:“对,只有牛金星这些科甲一系的官员上来,掌握了大顺的权力,我们才可以不用打。因为这帮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而且有了救助协议,他们只需要在我们这边上个学堂,培训一段回去就是高官厚禄,傻瓜才不去维护这个体系。而在他们在我们这里接受培训过程之中,咱们父帅亲自掌握的那几家黑衙门,什么巡警总署,调查室,天晓得他们会在里面发展多少暗桩内线?一旦他们要跟我们打,我们手中既有这些内应,又掌握着他们的腌臜龌龊事,只要我们捅出去,他们不战自乱。至少,对比起秦法学堂那群泥腿子,这帮人更好对付,他们非常适合替我们当一个万里大国的代理人。”
“那,为什么秦法学堂一派的人不可以?”鹿玛红被丈夫今天的话说的如坠云雾之中,总是觉得深奥无比。
“秦法学堂的人当然不能。”李华宇皱了皱眉头。“你别忘了,秦法学堂一派,可是从咱们这里流出的那个伍兴在李自成手下为他打造培养各级官吏的!用父帅的话来说,那就是山寨咱们南粤军的!虽然火候精度不够,可是基本的手段是一样的。都是要扑下身子去认真仔细的做事,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让他们在大顺当中得了势,必须要铲除!如果他们掌握了大顺的行政权力,打败了辽贼,再在这中原大地上深耕细作几年,让李自成养成羽翼恢复了中原的元气,就算是李自成自己不打算南下同咱们李家开战,他手下的这些人也会推着他往战场上走的!”
说到了这里,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李华宇推开了鹿玛红的手说:“夫人,过些日子要是大顺内部内讧,我已经安排好人手,逼着伍兴等人向东来,沿途也安排了人马接应伍兴一派人来山东,到时候想必我已经出征,你就替我接待一下他们。另外,上次在临沂、蒙阴、沂水、新泰等地点验核查军队实力的时候,当地的军头因为吃空额、贪污军饷太多,已经被我行军法杀了,几个地方官员也被斩首了。你可以以我的名义,让伍兴暂时在这一带掌握地方和帮助咱们整顿驻军兵马。”
鹿玛红一时间懵了,她纳闷的说:“夫君,你刚才不是说要让科甲一系上来,掌握大顺军中的权力,怎么还让我去接待伍兴,而且还要对他和秦法学堂一系给予重任,让他们给咱们管起来地方和兵马?这不是自相矛盾?”
李华宇一笑说:“很简单,我刚才说了,秦法学堂是山寨咱们南粤军的地方官吏,虽然粗糙些,但是可以用。伍兴的秦法学堂也算是人才济济,这几年在河南、在湖广、在陕西都干得有声有色,沂蒙一带依托山势地理,结寨自保的村寨太多,我们控制力又不足,让他们去折腾一下,对我们有利无害。这山东是你我夫妻在父帅面前挺直了腰杆说话的根本,要是让山东地方的官员科甲一系过得太舒服,他们会对咱们阳奉阴违,难保他们不会自以为是的有异心。有伍兴在山东,他们会如鲠在喉又无可奈何,会更加听我的话。”说完,李华宇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伍兴他们在沂蒙地区被当地的官绅暗算,全部损失了,至少死的也不是我们南粤军的人。”
鹿玛红也不再说话,只是用力的点点头,将相公的话牢牢记在心中。其实,以李华宇为代表的南中生长起来的一代新人,同南中的老人和那些从中原迁徙来的人在感情上有所不同。他们已经不太认同中国了,觉得中原内地只不过是块肥肉,是为南中提供原材料、劳动力和市场的一块土地而已。(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章 漳河之战!
“彰德府地面宽,东到回隆(今河北魏县最南部的一个镇),西至山(山西省),南至汤阴并宜沟,北到漳河老龙湾。”
这是彰德府现在的河南安阳曾经流传的一首民谣。将当年的彰德府地理环境描写的一清二楚。
一条属于海河流域的漳卫南运河水系的北漳河,穿过彰德府,流经安阳县和临漳县。地跨漳河两岸的临漳县,便成了清军与顺军对峙的阴阳界。两军鼓角相闻,旌旗相交,但却是彼此深沟高垒坚壁不出。
彰德虽为府,但其地理位置却是十分重要。在河南,与开封一样成为全国“要府”。因此,府城内除了有府衙门外,还有布政分司、按察分司、太仆司等行政机构。下辖安阳、汤阴、林县、临漳、武安、涉县六县和磁州(今磁县)一州。之所以有这样的行政区域划分,也是从军事、政治、经济等各个方面考虑的。隔壁直隶东南部的大名府,辖今河北省的魏县、大名、成安,直至今河南省的濮阳、内黄、滑县一带。大名府以北就是广平府(今河北省永年县)。这两个府内西部的武安、涉县、磁州一带就显得薄弱。如果把西部这几个县归属彰德府,那么,太行山东麓、漳河两岸、山区平原形成一个整体,对保证河南河北大通道畅通,无疑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从经济利益上说,安阳县、林县、武安、涉县、磁州、临漳县同属漳河流域,如果都在彰德府内,许多经济利益都好协调,特别是水利。
所以,清军入关后,虽然在京畿地区进展顺利,但是,却在河北三府遭遇到了困难。如果能够拿下彰德府,就可以将战线推进到黄河北岸。威胁黄河水运,可以将顺军与南粤军的水上交通线切断,从而断绝顺军的外援。
可是,在彰德前线指挥作战的刘宗敏,也是打了多少年仗的统帅。早已经从一块铁矿石锻打成为一柄精钢利刃。一眼就看出了多尔衮的目的所在。所以,采取坚固工事巩固战线,不时的打几个反击战的措施,同清军对耗。反正老子背后是几条大河,粮草给养兵员可以源源不断的补给上了。
两支军队就这样以漳河为界展开对峙。
但是,今天,北漳河两岸却是战云密布,杀气冲天,往常喜欢在营盘附近寻觅些残羹碎米的飞鸟走兽,早就躲避的远远地,唯恐殃及池鱼。
一大早起,顺军、清军双方大队人马便浩浩荡荡开出了自己营地,汇集整队。此方双方可说倾巢出动,只留守少量人马看守营地。多铎率领的清军,出动了四万大军。漳河北岸,多铎的织金龙纛和大将军帅旗被数十面织金龙纛众星捧月一般簇拥在当中,帅旗周围,巴牙喇兵,噶布什贤兵,火铳兵虎枪兵密密麻麻的沿着河岸向东西两个方向蔓延。各旗兵丁与旗号,层层叠叠连绵不断的,向西似乎可以绵延到了太行山边,向东,则是直奔华北大平原的尽头。
一个个列队整齐的步兵方阵之间,不时的有一队队的骑兵呼啸奔驰而过,或是传递军情命令,或是为己方军队制造声势。
在漳河南岸,刘宗敏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用打铁的一双手满意的搓了搓腮边钢针相仿的胡子,“驴球子,果然是好手!今天,咱们就在这里好好的干一场!出出山海关的一口恶气!”
在他的身边,张鼐、罗虎、刘芳亮、白旺、蓝学成等大顺军将领同样是簇拥着他,密如柴林的帅旗、将旗分外显眼,让人一眼就能隔着河看到。
“张鼐,你的大炮要是能够隔着河一炮干掉多铎那个鞑子头,咱们就省了心了!”刘芳亮虽然是张鼐罗虎的长辈,但是几个人年岁却差不多,平日亲热说笑惯了的,稍稍打量了一眼对岸多铎的旗阵,不由得突发奇想。
他说这话是有些根据的,就在刘宗敏的旗阵背后,数十门大小火炮被张鼐的部下们以牛马拖曳,已经悄悄的完成了发射阵地构筑,放列完毕,随时可以开炮射击。在火炮阵地前,刘宗敏的千余名亲兵精锐密排队型,遮挡住了清军的视线。
在漳河的上游方向,刘希尧的七千多精骑列出长长的阵列,与对岸的清军互相指责叫骂。这些清军却不少都是汉人,更有许多是从山海关一路收拢而来的明军降兵。虽然已经剃了头编成汉军旗,但是甲胄刀枪却仍旧是明军样式。
漳河的下游方向,则是蔺养成的五千多骑兵,同样的盔甲整齐,战马肥壮。
已经是秋天,又是多年的荒旱,漳河河床虽然宽阔,但是水却不深,不时的有两军的小股游骑自恃勇武过人,策马冲入河床之中,任凭着飞溅的水花在马肚子下面掠过,冲过河道中心,挥动着兵器朝着对面的阵列鼓噪叫骂,激怒对方出来交战。
在刘宗敏列开的这二万骑兵背后,便是张鼐的火炮营和罗虎的震山营在后待命出击。火炮炮手们已经将一筐一筐的炮子摆在炮位旁,将******摆放在了最近的安全距离上。火铳兵们则是检查好火石,将龙头关闭,在铳管上仔细的套好枪头帽,防止尘土进入。
在他们身后更远一点,大顺军大营前,陈永福督率着数千军士,指挥着数万民夫正在抢挖工事壕沟。远远的望过去,这里尘土飞扬,不知道有多少人马集结在此。
“刘宗敏不愧是李闯手下第一人。军阵确实了得。”多铎看了一会,也是赞叹一声。
他摆摆手唤过一名归降的副将,“你过去,告诉对面的大顺军将领,就说本王兄弟代大清天子到此,以正讨逆,请他们认清情势。如果能够幡然悔悟,倒戈相向,本王身为大清摄政王胞弟,可授予他们官职爵位。便是刘宗敏本王也是十分爱惜他的将才,若是肯归降,本王当以大将军印相赠,并向大清皇帝上表,封他为亲王。”
那副将满心的妒忌,却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投降的时候手中兵马不如吴三桂多、不如吴三桂的兵强悍呢?于是,那副将带着几名亲随策马而来,站在河床之中将多铎的招降之意大声的宣读出来。
刘宗敏听了却是呵呵大笑了两声,只管在队伍当中扯开嘹亮的大嗓门:“咱老刘出身是个打铁的,如今我乃是堂堂的大顺汝侯,提营总制将军。我大顺皇帝视我为兄弟股肱,咱老子吃错了药,去伺候你们这群骚达子?!要打便打,大家真刀真枪的干个明白!”
“就是!大家凭着真本事干一仗!别他娘的趁人不防备背后下黑手!”大顺军中的几个青年将领也是鼓噪喝骂,从多铎的佛库伦老祖宗,到眼前副将的十八代女性亲属都问候了一个遍。骂的那副将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他身边的亲随有人实在按捺不住,拔出马刀来朝着对面摇动呼喝,大概意思就是打算叫嚣一下,什么有种的出来打什么的。结果,对面顺军营垒之中,几声清脆的火铳声响起,紧接着,几支利箭飞出,那握着马刀叫骂的亲随,话音还未落地,便已经是身上几处弹孔向外喷涌着鲜血,脸上、咽喉等处,几支利箭的箭杆在秋风之中微微颤动。
“回去告诉你那鞑子主子,他要是肯归顺大顺,可以免去一死。咱老刘也可以在大顺皇帝面前为他请个官职。放心!不会比他老子的龙虎将军官小的!不投降的话,这便是下场!”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大家便没有什么好谈得了。多铎哼了一声,冷冷的向河对岸看了一眼,“不知死活的流贼!给本王杀上去!”
低沉的号角声中,清兵大阵开始缓缓的向河岸移动。刀枪如麦穗,旗帜似柴林。密密麻麻一层层一队队如蝗虫般密集的清军骑兵,在各自所属营伍的旗号下缓缓而行。他们盔甲颜色各异,按照各自所属八旗颜色不同。铁盔上飘扬的各色璎珞便如鬼火一片,白色的,红色的,蓝色的。
数万马蹄敲打着地面发出隐隐如雷的沉闷响声,黑压压的马队逼到了河岸边,汇成雷鸣般的整齐轰响。随后清军阵中传出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那是他们用满语、蒙古语、汉语在呼喊:“大清皇帝万岁!摄政王万岁!大将军威武!”
“刘爷,要不要我先用大炮招呼他们一下?”看着猬集在河边,已经在大炮射程之内的清军,张鼐不由得有些手痒,他紧握着炮队营的指挥令旗,策马来到刘宗敏面前请战。
“莫急!咱们今天是钓大鱼!先让他们高兴一会,过了河再用你的大炮好好的招待他们一番!”刘宗敏眯缝起眼睛,端详了一下对面的清军骑兵。手中的令旗摇动,左右两翼的蔺养成、刘希尧两部骑兵也开始缓缓移动,在河边列队,而刘宗敏的旗阵,开始在两部骑兵的掩护下缓缓向后退去。
按照刘宗敏之前的部署,刘希尧和蔺养成两部的骑兵,在左右两翼担任掩护,同时也是第一波次与清军交锋的部队。对于自己的任务,两位主将很是清楚,那就是大战一场后,缓缓的向后退去,让清军认为他们是不敌败走。退回到漳河南岸,利用漳河将清军分割为两段。再用炮队营的而火炮和震山营的火铳与骑兵将过河的清军部队吃掉。
“这一阵下来,只怕漳河的河水就要变成红色的了!”布置方略的时候,刘宗敏指着地图上的漳河豪情万丈。
双方的人马已经调动到位,不论清军顺军,战阵都是号角齐鸣,战鼓震天,呐喊声不断,让人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便冲过河去同敌人大开大杀一场。便是大顺军将士胯下的那些传说之中用人血饮水的战马,也是不停的用马蹄刨打着地面,不住的打着响鼻。
北岸的清军骑兵一声呐喊,几万只马蹄一起用力,数千骑兵便冲过河来。
看着数千清骑狂叫着冲过河来,蔺养成与刘希尧不由得同时冷哼一声,脸上闪过嗜血不屑的神情。
蔺养成不屑骂道:“不过是些草鸡明贼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而已!某家部下骑兵足以对付!”与他一道从回革五营归顺到闯营旗下的刘希尧和他是搭档多年的老伙计了,脸上狞笑一阵道:“那好,咱们今天就狮子扑兔,用上全力。就让儿郎们杀他个痛快。”
二人略一商议,决意刘希尧为前锋率军出动,蔺养成为后卫率众在后为他掠住阵脚。狠狠的杀伤敌人之后再行退却,便是诈败,也是要败得像真的一样,至少也要把真正的鞑子给杀出来才可以!
刘希尧在马上一声大吼,猛地抽出自己的呲铁钢宝刀,用力一指前方:“娃子们,跟着咱老子杀鞑子!”
“杀!”
出战的健骑无不轰然响应,策马如龙,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席卷而去。
精良的盔甲,锋利的长枪,雪亮的长刀,刘希尧和蔺养成的这一万多骑兵,也都是跟随他们多年的精锐。原本就是战斗力较强,被闯营兼并之后,更是得到了从装备到训练重新的打造。就连战马的喂养也有了统一的标准。
沉重的铁蹄敲击着大地,响起了紧密而让人窒息的死亡鼓点。
滚滚铁流,撞破秋风。大顺军的战马被喂养的高大雄壮膘满肉肥。沉重的马蹄叩击大地,一片有节奏的闷响。气势惊人,挟带碾碎一切的声势,看得迎面冲击过来的那些前明军降兵们心中不由得阵阵胆寒,为了壮胆而发出阵阵尖叫。密如骤雨的铁蹄声中,刘希尧率领着数千铁骑如旋风一般卷至,在一片绝望惊恐的呼叫声中,恶狠狠地与清军这万余骑兵的队列迎面撞上,立时人发出的惨叫声,兵器的撞击声响成一片。如烧红的小刀刺入肥美的牛肉一般,数千铁骑狂呼着冲击,一下子将清军的骑兵队列装个七零八落。“杀!”刘希尧大吼一声,策马疾进,借着马势手中长刀一挥,恶狠狠掠过眼前一名清兵脖颈,顿时将其斩作两段,动脉猛地收缩了一下,瞬间被人体内巨大的压力喷出。转眼间鲜血便将河水染红了一团,然而又恢复了原状。看着鲜血飞溅,头颅飞起,刘希尧体内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他的心中充满了杀戮之后产生的无穷快感。
在河北岸,多铎手中擎着望远镜看着河道中不时绽放在水中的一大朵一大朵的血花,心中也是得意非常。冲杀在河道当中的大多数是他沿途收编的明军降兵,属于那种炮灰性质的部队,就是用来消耗的。如果他们当中有人能够在这种残酷的杀戮当中显现出自己作为精锐的价值,生存下来,多铎会考虑把他们从汉军旗变成自己的包衣兵。
这种运用降兵的手段技巧,他们兄弟已经十分娴熟了。
“杀吧!反正都是汉人杀汉人。一群尼堪!”
多铎在第一波投入战场的骑兵当中,只有极少部分的八旗满洲兵马,大多数是降兵,还有一部分外藩蒙古兵作为监督。他真正的镶白旗主力,都在战场一侧休整待命。等候着对面的大顺军出现了疏漏或者是疲惫的迹象后猛扑过去,像狼咬住猎物的而咽喉一样,一口咬死对手。
双方的统帅都是久经战场,经验丰富的人,都在努力寻找着对方的漏洞,或者是可靠的战机。
渐渐的,河道里的厮杀进入了高潮,虽然骑兵们还在往来驰突,兵器的撞击声,人因为受伤而发出的濒临死亡的哀嚎惨叫声,受伤战马的哀鸣,仍然在漳河河道上空交织,河水也渐渐的因为鲜血的渲染而变成了粉红色。但是,骑兵们不再发出高亢的呐喊声,而是咬紧了牙关,拼命的挥动着手中的刀枪。
战马,也因为体力消耗过多,而不停的从口鼻向外喷吐着白沫。河道里越来越多的尸体,死人、死马,受伤倒地的人和马,都成为了限制骑兵发挥的障碍物。
渐渐的,清军骑兵的人数优势显现了出来,开始一点一点的将战线从河道中央向南推移。虽然说每一步都进展的十分困难,但是,却是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向南推进着。
大顺兵马开始有些乱了阵脚,虽然也有部队试图加入战团,但是却被己方的军队推了回来,也开始向南退却。大顺军阵中的旗号开始出现了纷乱嘈杂的苗头。
“好了!就是这个时候!”多铎看得清楚,刘希尧和蔺养成的帅旗开始向南快速移动,紧接着带动了不少顺军兵马也策马冲上漳河对岸。
清军的大队骑兵呼啸着卷起又一阵狂飙,从漳河北岸向南岸冲去。
“嘿嘿!来得好。”刘宗敏咧着大嘴发出了阵阵笑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