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小儿辈 十
紫宸殿外,作为近卫家的长子,他自然是当之无疑的近卫家的接班人,为了家族的利益,近卫必须要努力为天皇陛下做事。看着树梢上飘落的樱花花瓣,不由得有些迷醉了。
“这才应该是臣子的本分啊!如此绚烂的绽放自己,然后迅速的离去。”
口中喃喃自语,做出一副欣赏花朵的沉迷姿态,但是,一双耳朵却是竖立起来,认真的倾听紫宸殿内传来的所有声响。
低微到了几乎不可以分辨的抽泣之声隐约从殿内传到了近卫的耳朵里。近卫不由得眉毛跳到了一下,眼睛里露出一丝喜色,“陛下开始哭了!”
按照他们为兴子天皇制定的策略,不外乎就是大打苦情牌,让天之丸出来在许还山这个祖父辈人物面前撒娇卖萌,以求得南粤军对天皇陛下的支持。
这几年,南中商人或是有头有脸的南粤军将领,但凡是到倭国来,都会来拜访一下天皇,说几句客气话,送上些钱粮物品。这对于穷得连紫衣都要大减价卖给和尚们的天皇一系来说,无疑是件大好事,最起码大家的俸禄可以保证维持一个官员的体面了。
所以,摄关五家一致决定,一定要利用好这次总督大人和郡马大人到访的机会,利用一切手段,采取一切方式,要争取梁国公府对天皇陛下的支持!
殿内,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许还山见兴子渐渐收住了悲声,低声安慰被这一幕吓得不知所措只管自己流泪的天之丸,心中不由得一阵冷笑。能够被自己的臣子洗干净打包送到李华宇的卧室里,这样的君臣有什么礼义廉耻可言?若不是看在大殿下的一点骨血在,老子都懒得和你们废话!
“本官此番出海之前,国公特意交代,久闻天皇之子聪明伶俐,颇得国内人心,便命我来拜访一下。若是当真如传说一般,便由本官向陛下进言。有意收为梁国公之孙,列入李氏家谱之中。”
梁国公要认自己的儿子为孙子,并且列入李家家谱之中?!这样的好消息几乎令兴子天皇欢喜的晕厥过去。认为孙子,收入家谱。下一步那就是可以让天之丸认祖归宗了!
但是想要迈出这一步又是谈何容易?不要说眼下梁国公府家大业大,几个儿子女婿女儿都在忙着开疆拓土,便是天之丸的本生父又何尝不是抱着一团火炭的心思在山东努力?
(认祖归宗之事,说起来是四个字,但是当真操作起来。可是不止是一部甄嬛传芈月传豪门恩怨那么简单,它也是涉及了财产、地位、丑闻等家族政治。如果这个家族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那种,那就更加的复杂难办了。大家可以参考一下章孝严章孝慈这对孪生兄弟的认祖归宗之路。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是建丰同志和章亚若的孩子,但是他们直到了垂垂老矣之时,才正式的将父亲的蒋姓替换了母亲的章姓。在幼年和少年时代,甚至要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有兴趣的而同学可以去看看蒋孝严先生所著的《蒋家门外的孩子》一书,第一章可就是遥遥归宗路?哀哀赤子心。)
看来,若是不在梁国公面前给孩儿立下些足以安身立命的功劳,认祖归宗只怕也是镜花水月一般。
“多谢许伯伯从中周全。”兴子天皇想到了这儿,当即便在坐垫上立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许还山行礼。
“陛下恁的客套了。”虽然说得很客气,但是许还山却是老实不客气的傲然而坐,生受了兴子天皇的这一拜。这个举动,吓得躲在墙角里伺候茶水饮食的那个侍女几乎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果然是****来的老爷啊!居然受天皇陛下叩拜而无事,要知道,陛下可是神之后裔啊!
但是眼下这位神之后裔正在为了自己的子嗣而大费脑筋。
“许伯伯,既然国公有此美意,那便高攀一步了。不知天之丸该如何在家谱当中命名?”
按照李守汉的死鬼老子前几辈所制定的家谱排行,他们的字辈应该是按照“守华夏之疆,兴万世基业”来排字辈。如今李华宇的儿子辈正好应该是“夏”字。
可是。按照倭国天皇的习惯,天皇一族都是有名无姓之人,而且,都是以某仁的组合形式来起名字。比如说什么嘉仁、明仁、还有个狗屁的裕仁等等。那么,兴子的这个儿子天之丸,势必就是要叫李夏仁了。
嗯,夏仁,吓人!?
不过好在这个名字只会在倭国境内使用,一旦在南粤军的直辖区内。他就是李夏仁,是梁国公的干孙子。
投桃报李,既然天之丸眼下已经有了一个可以见得光的身份,那么兴子天皇自然也是要有所表示。
“请近卫大人进来,朕有话要说。”兴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花,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吩咐坐在墙角的侍女。
得知陛下召见,在院内樱花树下已经是满头满脸樱花花瓣的近卫大人,急忙迈着小碎步,撩着衣襟低着头小跑的进了紫宸殿。
“近卫大人,拟制一道旨意。朕要传达给每一个倭国臣民。”
“请陛下示下!”
铺好了纸笔之后,近卫恭恭敬敬的执笔在手,低垂着眼帘,静静的倾听着兴子天皇的旨意。
“一、****之于倭国,便为父母之邦,倭国当侍奉如孝子;二、各国藩地当封地自守,不得兼并互攻,违者天皇驾下征夷大将军集合天下兵马讨之。三,国门为守家之要,故只对父母而开;四、父忧子辱,吾国当为****爪牙,举凡****兴兵,吾等必为先锋。”
近卫笔走龙蛇,很快便将兴子天皇的这四点意思书写成文,准备加工润色一番后,请示天皇明发幕府。
“等一下,”许还山制止了近卫的动作,示意他暂时不要急于收摊。“陛下,老朽有两点意见,说出来请陛下裁定。”
“请许总督指点。”
“第一。天皇嫁娶,当选中国贤女,尊中国媒妁,不可妄取他人。此一点不知是否与《禁中并公家诸法度》相抵触?若是有抵触之处。某此番回到江户当与家光将军商议一番。”
您都要回江户去和家光商议了,咱们还说什么?几百门大炮顶着家光的脑门,跟他说以后天皇只能娶****媳妇,不能和倭国通婚。他敢不同意吗?从家光内心,只怕也是乐不得的让天皇只能有个远在万里之外的老丈人。远水不解近渴的才是最好!
“第二,海关事关国库与****利益,天皇重之,幕府必巡,凡倭国口岸,国公府令幕府责成有司严加监管。海关收入,除口岸自留,公家与幕府当各取什一。”
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既然天皇一系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表示,虽然都是些空头支票,但是架不住此时的天皇也是和汉献帝一样。都知道他是个空壳,但是谁都得打着他的旗号来办事。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哪个人胆敢不遵守的话,那就是给了政治对手以借口了。
于是,许还山便抛出了另一个巨大的馅饼。让天皇一系可以从海关收入当中分润一点,这样既可以改善天皇朝廷的经济状况,同时也是削弱幕府一系的经济实力。这种慷他人之慨的事,何乐而不为?
而且,南粤军还可以借着保证天皇利益不受侵犯的旗号,派出人手来监督税务执行情况。就如同大清朝的总税务司是英国人赫德一样,你所花的每一文关税,都是在我的监督之下进行的。
这在自小接受传统教育熏陶的李守汉看来,也算是妥妥的帝国主义行径了。
许还山的这个态度。顿时让闻讯赶来的摄关五家众臣欢喜异常,纷纷叩拜不止,口中山呼万岁。每年十分之一的关税盈余,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足可以让大家有钱去购买南中商人们运来的各种好东西,丝绸。花布,瓷器,玉器,书籍,玻璃,也可以让老婆孩子在武家那些土包子面前不至于苦哈哈的一副穷酸相了!
这也恰恰是李守汉要拨付十分之一关税盈余给公家的目的。这些年,不断通过贸易手段使自己的经济实力得到加强的幕府,也就是天皇一系所称的武家,同公家之间的经济实力差距越来越大。按照马老爷子的话来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用老百姓的话讲就是男人有钱就变坏。如果不能缩小双方之间的经济差距,随着幕府一方不断膨胀的经济实力,再看看已经穷得稀粥都喝不起还得撑着一个空架子的天皇一系,难保就不起别的心思。这可是极度不符合南粤军要求倭国境内必须局势稳定的战略需求。
所以,绝对不能让天皇和德川幕府这一对组合变成当年的小明王和朱元璋,绝对不可以出现瓜州沉船事故!当年的朱重八可是随着自己军事、政治、经济实力的不断增长,而决定放弃小明王这个老板,自己单独开公司做老板,不再上缴盈利了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措施,却是令天皇一系颇为喜出望外。他们邀请许还山往京都行走,原本只是打算从南粤军这里捞取一些政治资本,用来向幕府讨取些残羹剩饭。但是却不想,国公爷如此料事如神,早早的就为大家安排得如此周全,面子里子都有了,政治的、经济的好处都是大大的。
原来只是想着借助南粤军这头猛虎来狐假虎威一番,却没有想到这头老虎去到恶狼跟前告诉他,那边那个是我的干孙子,然后顺手把狼嘴边的肉抢了一块递到了自己面前。这如何不令大家感动的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当下,这道满载着梁国公对天皇一系厚爱深情的旨意便被公家几位公认的笔杆子修改润色了一遍,请兴子天皇过目之后,便以天皇的名义命德川幕府、此时的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到京都来接受天皇旨意。
一时间,京都往江户的路上,羽檄飞驰急如星火。
德川家光如何能够放过这个继续借助天皇的的旗号来树立自己权威的机会?当下便率领几十位大名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到京都来拜见天皇陛下,准备聆听鹤音。
由天皇为代表的公家提出的六点主张,得到了南粤军的背书,家光同学乍一听似乎是对自己有些损失,但是,稍稍分析一下。却是有些喜形于色。这分明是给自己一面更大的旗帜以对付国内的各家诸侯嘛!
往常若是有诸侯作乱,还只能打着天皇的旗号,就像是曹操袁绍刘备孙权一样,都指责对方是汉室奸贼。但是都在忙着搞自己的小王国。如今却是不一样了,天皇这面旗帜在手不说,这旗帜上还被南粤军加持了法力。倘若再有第二个岛津家试图问鼎自己的征夷大将军宝座,那么,势必会被南粤军视为敌人。
除非。。。。。除非那个家伙能够给南粤军更多更大的好处,来换取南粤军的支持。想到了未来敌人可能会采取的手段,德川家光就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这条卖国的路走到头,让别人无路可走!
说错了,是在与南粤军充分合作,效忠天皇维持倭国国内稳定发展经济的道路上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而被强行摊派了任务,要在台场修建工程过程中出钱出粮出劳工的川越藩、会津藩、忍藩等几家颇为富庶强盛的大名也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既然天皇陛下和南粤军都要咱们大家各守边界彼此之间不得攻击吞并,那也就暂时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那些金判、银元、粮食、劳工就当是给德川家交的保护费。也在南粤军老爷们面前买个好吧!
其他的大名,则是满眼艳羡的看着藤原北家嫡系的五族,近卫家、九条家、一条、二条和鹰司三家的子弟官员们可以在南粤军的许总督面前有个座位,而自己却只能跪在庭院内的树下。这就是公家和武家的区别所在了。武家可以从庶民之中产生,一步步的走上来,当年的太阁丰臣秀吉不就是这样走来的?可是公家则不同,必须有年代、有传承,有门第。这一点就和中原的世家门阀一样。当年李世民做了皇帝,想和清河崔氏联姻却被拒绝了。原因就是,你一个关陇军事集团出身的野小子。也配姓赵?!
“有了这道圣旨,我就不必担心被别人吞并了!我的家族也会变成世家的,我的子孙也会成为公家的!我的家族也会和摄关五家一样的!”
不止一个大名在心中暗暗激励自己。
这五家垄断了公家社会的最高官职:摄政与关白,因此并称“五摄家”或“五摄关家”。几乎是所有武家的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没办法。在讲究血统传承的倭国,便是牛叉如丰臣秀吉这样的天下人,也得考虑:是要开羽柴幕府、或者是要往公家靠拢?因为按照倭国的传统,要当征夷大将军便不能当关白!几经考虑,秀吉决定认近卫前久当乾爹、成为关白;但是就在同时,秀吉已经失去成为征夷大将军开幕府的资格了。因为他姓“藤原”、不姓“源”。(后来他觉得四大名族「源平藤橘」已经不能代表他,所以他上奏请求天皇让自己姓氏“丰臣”,希望能成为日本的第五大名族。关白退休之后便是被称为太阁,这也就是太阁立志传这个游戏的由来。至于说德川家康,在今川义元死后,他“自我考证”出自己源出源氏,所以他有那个资格被任命为征夷大将军。(他既然都“考证”得出来,天皇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手握重兵的他对抗)
如今既然已经无法成为另外一个幕府将军,那么就只能让子弟往公家的道路上行走了。也许会有子孙会成为关白或者是摄政,让家族成为倭国的第六名族!
半月之后,许还山与施琅的舰队再次出现在了江户湾的海面上,得到了充分补给的船队士气高昂的扬起了如云的风帆向着东面驶去。岸边码头上,家光同学和已经正式命名为夏仁的天之丸,领着一群倭国的公家、武家两个系统的官员们哭的和泪人一般。
这次让双方都基本满意的访问,在未来却遭到了大量有良心的历史学家的抨击。其中一位,就是旅居数国并且认识一位德国贵族的老爷子。他用异常愤怒的强调描述了这次访问:这是中国资产阶级对殖民地**裸的欺压和讹诈,他们运用一贯简单却百试不爽的招数,利用东瀛统治阶级内部的分歧,只用了些许礼物,就让东瀛彻底放弃了国门控制权和基本民族尊严。随之而来的是商品的疯狂倾销和东瀛手工业者的大量破产,而破产者所能做的选择,要么是到万里之外为中华帝国当炮灰,要么是到南洋和北美、南美、十州等处充当苦力,妇女可能多一个选择,就是充当娼妓。
当然,也有风轻云淡的,一位用河流名称充当自己名字的俄罗斯人,他一生写了很多惊世巨著,但是对此事,他却只说了一句话:这是中国资产阶级和东瀛封建领主最好的勾结方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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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你们这是要让我当袁世凯啊?
readx(); 这些天,李沛霆的门前可谓是车水马龙,访客不断。
但是,来的人既不办事,也不送礼,都是寒暄客套一番,顾左右而言他,都是今天的天气不错哈哈哈之类的,一朵云彩的颜色形状都能津津有味的扯上半天。
而李沛霆也是寒暄对寒暄,客套对客套。不过他心里倒是非常清楚,来的这些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让李沛霆挑头劝进。李沛霆心里不禁冷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小人幸进之技,你们不干让我来?
就这样,在李沛霆的有意装聋作哑之下,那些心中有鬼的访客不得其门而入,也只得悻悻而返。终于从昨天开始,车马渐渐变得稀疏起来。不过中午时分,郑芝龙姜一泓联名给李沛霖下了一张请帖,说是为了给李华梅生的孩子过“洗三”,特意当晚在郑芝龙府中设下便宴,各位亲友便在郑府之中奉屈小酌几杯。
看到这份请帖,李沛霆差点笑出声来,李华梅前些日子生了孩子不假,六斤八两,母子平安。可是,如果要是有什么庆祝活动,也是要有施琅家出头来办,就算是施琅此时出海去了,可是他的父亲施大宣还在家中啊!如何由郑芝龙出头来办?这些人啊!找理由探口风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谁不知道我李沛霆不好这个?作为公子哥儿出身的李沛霆,平日里可是对这些交际应酬的活动最是厌烦。所以,南粤军之中的各级官员将领,若是家中有什么婚丧嫁娶之事,他是肯定会备上一份礼物,而且是价值不菲投其所好的那种命人送去,但是他本人却是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
不过李沛霆并没有拒绝,因为有些事,也要找他们商量一下了。可是他很好奇的是,怎么郑芝龙也按捺不住跳了出来了?
一晃到了日头偏西,命人备好车马。李沛霆来到了郑芝龙的府上。
郑府门前红灯高悬,用彩绸和各色时令鲜花扎起了的花牌,将气氛渲染的十分热烈喜庆。在门口迎候李沛霆的,居然是郑芝龙的弟弟郑芝豹。这个面子李沛霆却是必须要给了!郑芝豹担任垦务总局坐办的差事。管辖范围可以说遍及南粤军辖区,光是他在各处滩涂荒滩上种植的茶树、桐树,每年就能养活几个镇的兵马了!当然,这里面也有李沛霆的功劳,他们二人亲密合作。将那些不能入士大夫之口的粗茶大叶整理成茶砖,卖给各处的少数民族,换取皮毛、生金、人参、马匹,牛角、珊瑚等等。从中获取超量利润。
同郑芝豹客套过几句后,李沛霆被请进了客厅,只见客厅内的隔扇、窗户全部被打开,打通成为一间敞厅,厅里摆了十几张桌子,人挤得满满的,草草扫了一眼。却是冠盖云集,里面一个端茶递水,跑腿给正在桌子上打麻将推牌九的官员们拿毛巾递点心的居然都是个同知。
这排场,怕是此时北京城内的崇祯皇帝都不敢去想,这些人平时各自都有各自的职责、辖区,靠着梁国公府发放的养廉银子不用贪污受贿也能过得颇为惬意,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但是也过得不比朱由检差多少。而且很多人平时是出公门入私宅,现在挤在这儿推牌九打麻将?我看你们打的不是麻将,是这副大明江山该由谁来做庄家了!
李沛霆倒是没说破。只是在郑芝豹的邀请下,跟郑芝龙姜一泓坐到了一个桌子,然后一本正经的学习起一百四十四号文件来。说起来也怪了,自从进了这间花厅开始。李沛霆这手气就壮的没法说,打麻将虽然不能说把把天胡,但是什么地胡、******、大四喜、杠上花那都是平平常。牌九也是如此,最惨的一把牌虽然是瘪十吧?可是对家也是瘪十,而李沛霆却是庄家,庄家吃闲家。仍旧是他赢。
李沛霆虽然不太喜欢赌钱,但是总赢心里也还是挺舒服的,站在专门玩骰子的摇摊桌前,看着四角用象牙嵌出界线,每一方又用象牙嵌出茶杯大的圆点,庄家一点,对门三点,右方是二,左方是四,标识出左青龙、右白虎的摇摊桌面,李沛霆便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我这种一直谈不上运气的人,今天手气也这么好,难不成是大小姐和施大统领的这个宝贝儿子的福气深厚,让我也跟着转运了不成?”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旁边桌子就有人接话说:“那是肯定的,李大人,你可不知道,您站那位置是正南,今天我早起夜观天象,见青龙出于正南,龙于正南,财运也在正南,李大人当然是无往不利啊!”
李沛霆一听心里好一通膈应,真是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无耻小人!说话那个人他也颇为眼熟,似乎还是广东的按察副使。每日里都在珠江上的花船流连忘返,不睡到日上三竿他都不会起床的一个家伙!就你还夜观天象?你在珠江里听着唱曲观天象吗?你编瞎话也要动动脑子编得像点好吧?别出现什么爷五死和七十多岁的抗战老兵没钱看病穷困潦倒的事情,或者是拿着39年的南京中央军校毕业证来指责政府不关心抗战老兵,不能落实他们的待遇等等。
就在李沛霆绞尽脑汁琢磨着该如何客套一下好把这个话题接过去的时候,站在他身边手中握着一把筹码跟着他这盏灯笼下注的郑芝龙笑着说:“不错,最近确实祥瑞频出。老夫虽然没见过什么青龙,不过前几日老家家人来信,说到田地里查看庄稼长势,发现有九穗稻谷正在扬花吐穗,这几日正在派人好生看管照料。想来不几日便可以送到广州,与诸位一同观看此嘉禾。而我家的稻田也在正南,想必必是青龙路过,惠及禾苗。”
李沛霆听得这话,差点把嘴里的一口热茶喷出来,手里头的一把筹码几乎都洒了,心说郑老先生你也老糊涂了?都这么大岁数还跟我讲童话故事,你是自己智商降低还是把我当傻子?不过呢,好像这种情况正好适合ZHUANGBI,OK,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想到这里。李沛霆将手里的筹码放下,面色严肃的转过头看着郑芝龙说:“郑提督,你的官职差事是什么?主公的官职爵位又是什么?”面对着李沛霆这番义正辞严的官话,郑芝龙不禁一愣。所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李沛霆则是得理不饶人,他厉色说:“主公是大明的梁国公,而你,是我南粤军中执掌水师的一方大员,现在天下动荡。东南不稳,你身为主公部下,不思如何替主公牧守东南,替朝廷在东南保留一份元气,留住此半壁江山,也好将来去残除秽,却在此妄语,我实在难以苟同,耻于与你等为伍!”
将这番话硬邦邦的丢给郑芝龙,然后将手中赢了来的一把筹码洒得到处都是。转身拂袖而去。
李沛霆的离去让原本热闹的厅堂一时犹如墓室,郑芝龙也被李沛霆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呛得半晌无语浑身发抖。若是按照他往年的脾气,只怕早就拔出宝剑将李沛霆给砍了。但是,却也是着实被李沛霆气得够呛。若不是一旁的郑芝豹始终在他身边轻轻的拉住他的袍袖示意他,郑芝龙当真是被李沛霆气倒了。
“兄长,切莫生气,李二先生绝对不是有意针对兄长的。”
“提督大人,学生也觉得李二先生话里话外似乎另有一番用意啊!”
到了僻静之所,郑芝豹、姜一泓二人命人端了热茶来给郑芝龙平顺一下怒火,然后将自己的想法同郑芝龙做了说明。
“李二倒是什么意思?姜先生。某家是个粗人,这种猜谜破闷的事,却不是某家所长啊!”
“郑公,”姜一泓换了一个公私两便的称呼。“您看,咱们今日之举,不过是要请李二先生出头来向主公劝进。故而才有此番举动”
“而李二先生虽然声色俱厉,却也是个妙人。您且仔细想想方才他的那份斥责之语。”姜一泓满脸都是独得之秘的得意神态。
“李二刚才说了什么?”郑芝龙看着弟弟和姜一泓两个人各自一副心有灵犀的诡异神色,不由得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等他回味了一下刚才的话,却似乎有所感悟。于是他霍然站起。“****的李二这厮!端得是好心思!这个举动让主公可以获得实惠,又不必担负什么骂名,进可攻,退可守!果然是好手段!”
当下三个人客客气气的打发走了客人,然后便齐聚在郑芝龙的书房之中,趁着酒兴,由姜一泓执笔,郑家兄弟二人在一旁补充,寻了地图出来不时的在地图上指点勾画一番。
三个人或是uu小说来得,或是头脑思路开阔,忙碌了一夜没睡觉,奋笔疾书。等到东方现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终于将这篇文字写完了,郑芝龙郑重其事的面向李沛霆府邸方向抱拳拱手,说了一声:“谢了。”
第二天,一份郑芝龙、姜一泓领衔,水陆两军和两广福建数百名官员联名,标题代牧东南议的奏请,被送到了李守汉的公事房。
在这份奏请里,郑芝龙带着这数百名官员将领直言不讳的向李守汉说,现在天下大乱,大明有覆灭之危险,唯东南尚存有一丝元气,可为中兴之地。然前有流贼张献忠窜扰,后有悍将左良玉不服管束,朝廷最后之根本有倾覆之危。当此危急之时,国公当以雷霆手段,代天子牧守东南诸省,建新军、清墨吏、推新政、集钱粮,为大明守住这东南半壁江山,如此大明方能转危为安。
东南互保提前了二百五十多年出来了!
街头上几万人闹腾的锣鼓喧天的劝进场景,李守汉隔着一道宫墙可以装聋作哑的假装不知道,视作没发生过。可是,这份几百人联名送到他桌案上的说帖,却让他不得不认认真真的去看。
一看之下,不由得李守汉脑海当中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东南互保那是什么?那可是在李守汉的历史书上臭名昭著的一件事!
北京城内的清军和义和团在东交民巷,天津城内的聂士成也是统领所部和义和团一道围攻紫竹林、老龙头火车站等西方侵略者的据点。忠实的执行着朝廷对英法德意日美俄奥比利时西班牙荷兰等十一国的宣战命令。
可是,这道圣旨出了京畿、直隶便被视作“乱命”、“矫诏”。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等与列强合作,经控制着电报局的大买办盛宣怀从中牵线策划,由上海道余联沅出面,与各国驻沪领事商定《东南保护约款》和《保护上海城厢内外章程》,规定上海租界归各国共同保护,长江及苏杭内地均归各省督抚保护。这一点与担心自己在长江流域的利益受到影响的英美两家帝国主义不谋而合。当即便大力支持。
清室向十一国宣战后,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两广总督李鸿章和闽浙总督许应骙、四川总督奎俊、铁路大臣盛宣怀、山东巡抚袁世凯等人纷纷加入,同各参战国达成协议,史称“东南互保”。
担任两广总督的李鸿章更是直接给清廷拍电报声称对各国宣战的诏书“此乱命也。粤不奉诏”。“乱命”一词是李鸿章精心选择的政治术语,李鸿章深知“若不量力而轻于一试,恐数千年文物之邦,从此已矣”,故称“此乱命也。粤不奉诏。”
这件事牵扯到的地方督抚大员之多,官员们胆量之大,涉及地域之广,后果之严重,是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别的不说,当时宣战诏书下至各地方时,邮政大臣盛宣怀下令各地电信局将清廷召集义和团民及宣战诏书扣押,只给各地督抚观看,并且电告各地督抚,不要服从此命令。湖广总督张之洞更是随后提出“李鸿章大总统”方案:一旦北京不保。就共同推举李鸿章出任中国“总统”以主持大局。试问有哪个正常国家,中央向敌国宣战了,可是地方政府却和敌国签订了和平条约,规定互不侵犯,这不是汉奸行为是什么?可是就这种汉奸行为,居然还能为无数史学家所推崇,认为是保护了国家的元气,杜绝了八国联军的侵略行径。你怎么不说瓦德西等人根本就不用自己亲自上阵了,自然有督抚大员把想要的东西送来了?!
徐梵澄在“蓬屋说诗”第十六则中记载:“有云:‘臣罪侍东南,不敢奉诏。’南皮(张之洞)奋然掷烟枪而起曰:‘这老寡妇(指慈禧太后)要骇她一下!改:臣坐拥东南。死不奉诏!——则其时大臣私对慈禧有此称矣。”
据兆文钧《辜鸿铭先生对我讲述的往事》一文记载,辜鸿铭1900年曾向张之洞提出江南独立计划。辜鸿铭说:我提出江南独立计划,暂作缓冲,……我们好乘机尽快整军备战。并唤起举国人民同仇敌汽,和敌人作长期战斗,保家卫国,北上勤王,争取获得最后胜利。
辜鸿铭是一个文人,他是不是在吹牛不得而知。可张之洞这件事却是有旁证有人证的。作为朝廷的湖广总督。你平日里玩命糟蹋朝廷的钱也就算了,居然还管太后叫什么“老寡妇”?还扬言要骇她一下?胆子还能比这个更大一些吗?
至于说牵扯的人员之广,这件事情里牵扯到了两个十一年后往清朝的棺材上钉钉子的人物。除了时任山东巡抚的袁世凯之外,李鸿章幕僚刘学询更是给一个人去信谓:“傅相因北方拳乱,欲以粤省独立,思得足下为助,请速来粤协同进行。”
这个人名唤孙文。(嗯?以推翻满清统治的先行者,为著名历史发明家有良心的青年历史教师猿某非所推崇的孙先生,怎么和一群满清官僚扯到了一起去了?这不科学啊!)
地方政府如此公然的违抗中央的命令,让人看出了清廷中枢的软弱与空虚。从此威信扫地。在庚子之后,虽然说清廷加大了编练新军的力度,一心要所谓的富国强兵。但是,通过东南互保事件窥出了清廷底细的有心人们、各实力人物由此开始军阀化(典型例子即为淮军发展而来的袁世凯系北洋军阀诸部及原满清广西绿营及巡防营发展而来的旧桂系陆荣廷部)。他们已经实际上摆脱了清廷中央的控制,虽然表面上仍然效忠朝廷,仍然高呼万岁,但是在心里已经把朝廷看成了一个傀儡和摆设。对于符合他们集团利益的中央政策,会加倍地放大执行;而对于损害他们集团利益的中央政策,可以满不在乎地加以抵制。
宣统元年,作为摄政王、宣统皇帝本生父的载沣想杀袁世凯为哥哥光绪皇帝报仇而不能成,也是这件事的后果之一。在平定太平天国当中而形成、壮大的湘淮军,坐大不过三十年,便有实力对抗中央,这便是洋务运动三十年官权泛滥的结果,地方政府手中权力太大,太多了的缘故。
其实纷繁复杂的表象背后,是经济基础的改变,马老爷子的名言是绝对的真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管清政府想如何努力,只要它不能改变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基础,无论新军洋务,都是镜花水月。那些买办享受着中外勾结的巨大利益,掌握着地方的税收和军队,而清政府几乎被摧毁殆尽。能依赖的,只有宗社党和区区几个省的土地,而这些土地,还遭受了来自帝国主义的严重威胁,尤其是庚子年,更是遭受了致命一击。
实际上,今天的世界依然没什么改变,我们数一数这些年战乱的国家,乌克兰,寡头有私军,叙利亚,民间到处是私军。绕过那些皿煮毒菜的名词,我们又可以看见,乌克兰是欧洲对西方资本最开放的东欧国家之一,而叙利亚,在战乱前也是搞了去工业化。这些国家,政府能掌握的资源,只有区区几家国有企业和很难收上来的税收,如此,国家如何强大有力?可惜的是,面对历史的教训和乌克兰、叙利亚的血光,依然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总是希望国家承担更多的责任,而自己一分钱不掏,还高喊这是时代潮流。他们全然无视国家的力量来自人民的支持,他们抽走了支持,让国家如何用强大的臂膀捍卫所有人也包括他们。因此,为了所有人也包括他们自己,不厚道的作者强烈建议他们去这两个国家旅游一下,看看他们主张的东西到底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而看到这些之后,是否还能对国有企业虎视眈眈,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偷税漏税,是否还能理直气壮的高喊政府负责?有利可图的时候拼命叫嚷要让利,要尊重市场,可是当无利可图或是要履行义务的时候,又反复强调这是国家的职责。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所以,买办便是汉奸之中的精英分子。与那些我们印象里歪戴着帽子叼着烟,斜跨着盒子炮的传统形象相比,他们却是文质彬彬多了,颇有些风度翩翩的味道。但是,给国家带来的危害却是更大。传统文化上的东林加上现代经济意义层面的买办,可谓流毒百年贻害无穷。
眼前这份文书就摆在面前,几百个官员将领的签名历历在目。这里面不光是有以姜一泓为首的原两广总督系统的明廷官员,更有郑芝龙为代表的福建海商集团,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南粤军的将领。
这便令李守汉很是挠头了。
“你们这是要让我当袁世凯啊?”他面带着苦笑掂量着手中的这份文书。(未完待续。)
PS:大家五一节快乐!
第五百一十一章 渡河伐明!
readx(); 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正式把东南几省的地盘变相拿到手,但是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足的。好歹也是要给北京城里的崇祯皇帝留足了面子好做中兴之主不是?
于是,虽然说数百名官员联名的题本被快船送到了京城,但是,梁国公李守汉自己的请罪题本,弹劾自己对部下管理不严也是同时送到了崇祯皇帝的桌案上。随着这份题本一同送到的,还有李守汉对这数百名官员的处罚决定。一律罚俸一年,降级留任。
看到了这个题本,不由得朱由检同学嘴角阵阵苦笑。“李爱卿,你如何也会玩弄这套手段了?”罚俸一年?罚得不过是大明朝廷给诸位大臣根据官职品级所发放的那几十两银子,还不够郑芝龙姜一泓等人喝几次早茶的开销。至于说降级留任,更是无稽之谈。
这些人在李守汉面前表态站队,还怕什么降级留任?只怕降得不够狠才是!此时降得越狠,日后越是飞黄腾达。
不过,李守汉题本里提出的几点应对之策,却是颇为符合崇祯的胃口。也是令朝中大佬们再一次看不清此人的嘴脸到底是周公还是王莽、曹****。
李守汉在题本里喊出了一个口号,此番东南互保,其目的是为大明建设巩固的东南中兴根据地。
除了这个口号之外,李守汉更是在题本后面附上了一个条陈,里面详细阐明了该当如何将东南建设成为大明的中兴之地。草草的看了几眼,除了准备在凤阳、南直隶、浙江和赣南赣北等地推行那些已经在两广福建等地卓有成效的钱粮制度之外,便是大批的培养官吏,编练新军。
具体做法是让朝廷选拔官吏,然后由梁国公府按照南粤军的官吏标准进行培训,所需钱粮由梁国公府报效。新军则是由南粤军与朝廷联合建立,朝廷负责兵员,南粤军负责提供教头组织训练,负责练兵所需的钱粮补给。练成之后由朝廷节制该部新军,任命指挥官。所需的甲胄器械一应物品俱由梁国公府报效。
这些条款,让内阁的衮衮诸公们颇为在意。谁都明白,南粤军之所以有今日的势力和影响。便是在于他们有一个呼应灵便如臂使指的行政体系。若是能够为朝廷所遴选的官吏也培训一番,在朝廷辖区内任用,势必也是会收到类似效果。而且,李守汉这个家伙当真是钱粮多的没处用,要为朝廷训练军马。好啊!那就拨几万兵马给他去训练。反正如今中原、京畿各地灾民、流民甚多,竖起招兵旗便有吃粮人。
但是,内阁的大佬们还是很自觉的将球踢到了崇祯脚下。“兹事体大,伏请陛下乾纲独断。”他们都清楚,李守汉的这份题本是和前面的那份数百位两广官员、南粤军官员联名上书的要求东南互保的题本互为表里的。你同意了他为朝廷培养官吏训练新军,便得同意那份东南互保的奏疏要求。否则,得罪了这位大明朝廷的擎天柱不说,两广和南直隶、凤阳、留都各地的官员勋贵甚至是留守太监们都成为你的敌人。
可是,这份罪责若是事后崇祯追究下来,也是他们不好逃脱的。所以。本着天塌下来高个子去顶的原则,他们将最终决定权塞回到崇祯手中。
“拟制旨意。”崇祯看了一眼暖阁内跪了一地的内阁大佬们,心中涌上一阵悲凉,同时夹杂着阵阵恶心。“这便是朕的臣工!有事时拿不出主意,遇事又没有担当。平日里争权夺利却是以一当百。唉!”
“传旨给梁国公,他的题本朕看到了,准了。令南京兵部尚书、督师史可法在凤阳、蒙城、泗州、亳州一带招募兵丁,由南粤军派遣人员携带钱粮器械前往操演。务期早日成军以为朝廷出力。”
稍稍停顿了一下。崇祯又看了一眼脚旁那几份奏疏,除了那份要求东南互保的题本之外,便是马士英和王业泰等人要求加入东南互保的题本。他感到浑身无力。向后靠到了椅子背上,“马士英、郑芝龙等人所奏,公忠体国,心在社稷。着礼部拿出章程。为首倡议之人每人加世职一等,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
皇帝既然如此说了,那毫无疑问的,这份东南互保的题本也是被默许了。不过,大人先生们还是要敲钉转角的确认一下。
“陛下,那这东南互保之事?该当如何?”
“准了!”崇祯口中吐出这两个字。便如同他自己青衣小帽手捧着印玺跪在北京城门口,旁边他的儿子们****着上身,手中牵着一只羊等候着胜利者的裁决一般。只不过,别的亡国之君是被别的军队兵临城下,他却是被自己的臣子逼到了这一步。
内阁大佬们立刻磕头领旨,去同司礼监一道拟制旨意下发,饬令有司和该管官员奉旨办理。只留下崇祯一个人在暖阁内乜呆呆的发愣,不知道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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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对于文人是纵横捭阖的春秋笔,对于将军是沙盘推演变为现实,而对于普通老百姓,则代表了沉重的负担。军粮民夫器材,都要由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承担,要说有所不同的,只是这些付出能否有一定回报的区别。
一条黄河,在世界范围内不过是一条水量长度都很一般的河流,却分出了泾渭分明的河东河西两个世界。
山西依山傍河,位置极其重要,从秦始皇开始,得山西者得中原就是一个共识。因为山西比华北地势高,比陕西又肥沃富庶,不管是华北政权占据山西,还是陕西政权占据山西,都能对对方造成压倒性的优势。而不管李自成还是大明朝廷,显然都不是傻逼,所以这点事还都看得透。因此,双方都把所能集中的一切力量全部投入到了黄河沿岸,一场决战一触即发。
在河东,这些年河东百姓如果同河西的三秦百姓比较起来算得上是风调雨顺,同北面的大同、宣府等镇的百姓比较起来称得上是国泰民安了。既没有水旱灾害也没有大规模的蝗虫滋生,蒙古鞑子和辽东反贼的入关劫掠也到不了山西。可是,山西的百姓日子就能过得好了吗?答案自然是痴心妄想!没有了天灾。也没有了兵乱,但是,却在**这个方面补足了份额。
官绅为了显示对大明的忠诚,毫不犹豫的动员手下所有的壮丁民团。严厉的要求乡民必需向大明朝廷奉献忠诚,粮食、土地、铜钱、银元甚至女儿野菜,来者不拒。凡是听话的良民,一律发放崇祯皇帝发行不久的宝钞,宝钞不足的。则由乡绅打一张欠条,约定平贼之后用这张欠条抵偿未来缴纳的税赋。
一时间,三晋大地上演了各种悲喜剧,跪地求饶的,投河自尽的,铤而走险的,如果当代****导演能有幸去哪里看一眼,一定会觉着自己闭门造车想出来的各种神剧故事实在是弱爆了。不过可惜的是,这些看来是闹剧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而河西。同样是热闹非凡,如果你能用无人机对整个大顺统治区航拍,会发现几乎每一天,大街上都会有戴枷游街的人。与河东不同的是,这些人多数衣着光鲜,还有大量僧道尼姑等出家人。他们被秦法学堂出身的官吏驱赶着,官吏一边走路一边筛响手中的铜锣高声喊道:“父老乡亲都看好了,大顺新政,减租减息,官绅一体纳粮。凡有无故不纳粮者,一律游街示众。优免行嘉靖旧例,积欠一律定息八分。”
这些被鸣锣游街示众的,大多便是当地各种体面人。虽然身份僧俗不同行业有别。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经济身份,都是大地主,大高利贷者。如今,河西的百姓看到这些往日里重利盘剥高额租子的家伙被披枷带锁的游街示众,无不是拍手称快。这些家伙身上带着枷锁游街,自然租子、利息便被强行打压到了大顺朝廷规定的份额内。便是最底层的佃户也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
可是。河东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要说就只算三饷,河东人民的负担已经够惊人了,但是偏偏对大明忠心耿耿的官绅还认为不够。三饷之外,又加了平贼捐,河防税等等明目,甚至有人听说河西伍兴搞了一个定秦税,这些官绅也闻风效仿,也搞了一个安晋税。
于是河东人民含着眼泪的编了一首歌谣:定晋税,孤身睡,老婆女儿跟人睡。都说闯贼血饮马,而今饮马也不怕。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伴随着横征暴敛的,是星火燎原一样的反抗。各种各样的民乱不可遏制的爆发,怎么也无法彻底扑灭,同时河东还没有造反的百姓中,秘密的流传一首歌谣: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债务光。
为了渲染出对手的残忍暴虐,给自己的行为增加合法性,山西各地特别是沿河一带的官绅们不约而同的发明了这样的一个说法:
“大顺军的战马平时是不饮水的,而是饮血。杀俘虏的血饮马。马饮惯了血,对水不屑一顾。打仗前一天,往往不饮马,让马特别饥渴。上了战场,战马一旦闻到血腥味,奔腾嘶鸣,眼睛发红,简直像狮子一样。骑这种马陷阵,无不克。”
“除了以人血饮马之外,更剖人腹做马槽来喂马,使马一见到人,便像虎豹一样张开牙齿想吃人。”
听听!这样一来,每次打仗要有多少人变成战马的饮料?你们要是不想变成战马的饮料和饲料槽子,就老老实实的忍受一下阵痛,完粮纳税,出工出力出钱帮助咱们大明的官员军队守住了黄河,你们就可以去过太平日子了。
官员们出于一片好心绞尽脑汁编造出来大顺用人血饮马的说法,居然为山西那些不知道好歹的升斗小民所鄙视,认为是谣言。可是,自然有人慧眼识珠的。这种谣言几百年后居然还有人用来写在自己的作品中,给自己的仕途铺路,而且居然一路如同火箭式的蹿升。当真是如鲁迅先生所说的,给人家做女婿换来的。
不过让后世的历史学家惊诧不已的是,面对西面百战百胜的大顺军队和内部的烽火燎原,山西的官绅表现了惊人的淡定。他们非但没有所收敛,反而更加疯狂。你不是造反吗?那我收没造反的人庇匪税。你不是传唱歌谣吗?我收谣言税。过路有行路税,过桥有护桥税。农人捡粪有粪捐,红白喜事杀猪宰羊的话要有割头税,叫花子有花子捐,什么都不干的人还要有懒捐。谁叫你什么都不做的?!而且在收税的时候。这帮饱读诗书的家伙意外的算数不好,总是能把一加一算出三四五来,甚至能算到十。
不但包捐包税的绅士乡贤们在收捐税的时候不太识数,而且,在向各级官府上缴捐税的时候更加的不识数了。明明是超额数倍完成了任务。却是向上呈报,地瘠民贫加之抗捐抗税的刁民太多,所承包的捐税只收上来了五成有余六成不足。朝廷若是要咱们全额上缴,那咱们就只能是破家为国了。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有一些读过书的小地主去县城告状,县官居然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乡贤仕子,国之楷模,若要告状也可,只需在村里凑足半数之人上告。本县即可受理,不然以诬告乡贤论处。
至于说为什么各级地方官员如此回护那些士绅乡贤,其实道理也是很简单,只需等到天黑之后到各处官衙的后门去等候一番,看到那些辘辘驶来的沉重车辆便会知晓其中关键所在了。为什么包捐包税的士绅乡贤没有完成上缴数额反而屁事没有,为什么有人告发他们,官员如此回护。
说到这,不厚道的作者要先停一下,因为家里要砌墙。至于说为啥要砌墙,理由很简单。家里砖头太多,要不不砌墙,就没地方放了。这不,最新扔过来的砖头理由如下:“放屁。古代民风淳朴,地主农民都是乡里乡亲,谁也不会欺负谁。哪像现在,地沟油苏丹红,简直是道德沦丧,人心不古。”作者自认为不是啥高尚之辈。各种无节操的事情也干了不少,但是最少在作者心里,借用债务把幼女搞上床实在不怎么高尚。
但是,根据作者对老辈的了解,他们中的一些人居然认为这是善事。理由是,好歹脱离了穷家,吃得好穿的好,家里的债还免了。首先声明,说这话的老人家,虽然不是党员,但是在共和国的岁月里,也是兢兢业业,党让干啥就干啥,作奸犯科的事情一辈子都没干。
但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道德标准也就那样。至于低一点的,随手把快死的孩子扔沟里,抢走乞丐的粮食就不说了。当你真正的了解了我们的前辈是什么样的道德下限之后,你还会觉着苏丹红地沟油还算个事吗?对比前辈,我们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们道德高尚。当然,会这样不怪我们的前辈,他们也都是苦海里小心的求生,不像我们有人民解放军保护着,有警察罩着,最不济,也就是被流氓堵小巷里揍一顿。
我们中的多数人,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在一个村庄里,多数人因为畏惧权势或者被宗族束缚,已经习惯于违背良心做事时候,那是一个什么世界?很不幸的是,中国还真有这样的地方。南方某地,村长儿子强奸少女,记者去调查,多数村民众口一词的说是少女勾引村长儿子。只有少数村民在确认无人之后,才对记者小声说,记者同志,他们都是一个家族的,都互相向着说话。我们不敢说实话,不然的话就没法在村子里住。看见没,这就是所谓的民风淳朴,这就是所谓的乡贤治国。至于南方某村子民主选举,两个家族差点火并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免得大海同志派出人手来我家送温暖送快递,我还多活两天陪老婆孩子顺便干点喜闻乐见没节操的事情呢!
三晋大地便是在内部的鸡飞狗跳民怨沸腾当中胆战心惊的在沿着黄河的吉县、乡宁县、大宁县、隰县、永和县、石楼县、中阳县、柳林县安排了大队兵马,调集了数万官军和民团心惊胆战与河西的府谷、佳县、临县、米脂、绥德、吴堡、清涧、延川、延长、宜川、河津、韩城等处驻扎的大顺军对峙。
河对岸,便是数万由汝侯刘宗敏率领的大顺军精锐部队。仿佛一柄利剑高高悬在东岸守军的脖颈之上。
终于,这柄悬在黄河东岸守军头顶上的利剑有坠落下来的趋势!
随着最后的一捆高粱入库,整个黄河东西两岸变得地净场光,粮草丰足。沿着黄河岸边三四丈高的悬崖峭壁,两岸的大顺军和明军各自修筑了无数的炮台和碉堡,准备用各自的火炮来封锁这段七十到一百步宽的河面。这么狭窄的河面,不论是大佛郎机还是六磅炮、八磅炮,都可以完全封锁。只不过,无论是从火炮的数量,炮弹的重量,密度,东岸的明军同西岸的大顺军比较起来都显得相形见绌。
在数百名骑兵亲兵的护卫之下,作为渡河东征总指挥的刘宗敏,领着张鼐、刘芳亮等人沿着清涧、延长这一条路线沿途检查各营的渡河前准备情形。
已经是重阳节气,河面上的水汽混合着陕北高原上的西北风,将刘宗敏等人的披风吹得犹如吃饱了风的船帆一般,人们甚至可以感受到那透过棉甲和铁甲吹到肌肤上的阵阵寒意。
早知道这样的寒凉,出营之前便应该穿上那件蛟龙皮甲再套上铁甲了!几个亲兵在队伍当中小声嘀咕着。他们都是各自主将的亲兵,每个人都有掌管炊事、甲胄、器械、马匹的杂役辅兵伺候。如今的大顺军已经远非当年在商洛山和鄂豫陕山区转战时的闯营老八队可以比拟。这些亲兵不要说一人双马甚至三马,三层甲胄,便是手中的器械也是花样种类令人眼花缭乱。
除了熟悉的马槊长刀弓箭骨朵之外,更有马铳和短火铳在马鞍上背上悬挂着,随时准备喷射出火焰和弹丸来射杀对手。
对于眼下大顺军的装备,刘宗敏、张鼐、刘芳亮等人都是颇为得意的,能够有今天的成就,也是他们一手一脚拼杀出来的结果。
“小鼐子,万岁把从小在他和高娘娘跟前长大的慧梅嫁给了你,虽说你也是万岁的义子,这也算是公主下嫁了。”平日里威武严肃的刘宗敏,今日心情颇佳,居然同张鼐开起来了玩笑。(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二章 渡河!渡河!
readx(); “以渺渺之身,起自银川,兵威所至,壶浆竞迎。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兹者三秦底定,定国关中;兴师东渡,直捣燕京。指日戈归牧野,马放华阳,长安定鼎。与万民同登衽席,岂不休哉!
凡尔将士,共宜各舒忠愤,用集厥功。其有摧锋陷阵,勤劳懋著之士,裂土分茅,锡之带砺。其或奸宄携贰,及微狠违令者,国有常刑,法将难贷。
凡尔将士,共喻此意,勿焚我庐舍,勿虐我黎民。惟今约誓,其各勉旃。”
长安城中,李自成在后宫之中卸去了宝剑,两名侍卫为他解下来了甲胄,他满意的舒展了一下筋骨。已经正式被册封为皇后的高桂英迎了上来,摆手示意侍卫们下去休息。
“皇上此番出城校阅军队可是辛苦了。”高桂英命宫女去取茶水点心和水果。
“诶!这同咱们当年四方转战之际,算是什么辛苦?享受还来不及!”李自成颇为不以为然。
见李自成念念不忘当年转战四方的经历,高桂英也是颇为感动,这是皇上念旧的表现,若是别的女人见到皇帝如此仁厚恩德,只怕早就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了,可是高桂英是什么人?那也是在万马军中往来冲杀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物,当即只是微微点点头,对李自成的话表示赞许。转而吩咐几名侍卫头目要注意陛下的衣着饮食等事,切不可令陛下过于操劳等等。
“皇后在宫中做什么?”
李自成待高桂英忙完了这一番举动之后,这才开口询问。
“陛下出城校阅兵马,牛先生等人将陛下东征的檄文送了来,恰巧慧梅几个丫头也进宫请安,我便留她们一道阅读这道檄文。”
慧梅慧琼都是在高桂英眼前长起来的丫头,同张鼐李双喜王四罗虎等人一样,都是被李自成夫妇收养的孤儿或是阵亡将士的遗孤,李自成夫妇视她们为自己的子女。在进了西安之后,便由高桂英做主,慧梅嫁给了张鼐。慧琼嫁给了李双喜,算得上是成全了这些在战场上另外一种青梅竹马长大的情侣。
“这算是这些女子们回门了吗?”李自成同高桂英用米脂方言打了个哈哈,转过头吩咐身边侍卫,告诉御膳房准备一桌酒席,朕要同皇后一道和这些女子们吃一顿团圆饭。
酒宴还不曾齐备,高一功却是手中捏着几份文书,兴冲冲的跑进宫来。
“皇上。我军陕北渡河前线奏捷文书!汝侯领着数万兵马渡河成功,已经攻占石楼中和等处县城!”
在场众人都有些惊呆了。黄河。他们不是没有走过,当年高迎祥在世时便领着数股农民军渡过黄河到山西就食。那个时候黄河还是属于冬季结冰时节,人马可以踏冰而过,如今可是秋汛刚刚过去,黄河水势尚足,如何如此顺利的便渡过了黄河,而且攻占了两座县城?
虽然大顺军不像明军,不太会有谎报战功的事情发生,但是。这未免也是太快了些吧?军报上可是一直都在说,对面的明军和团练沿着河岸修筑了无数的碉堡和炮垒,挖了数道壕沟作为防御阵地,如何便能一阵而下?不要中了别人的奸计才好!
望着众人疑惑的目光,高一功正要开口,眼角的余光却慧梅紧张关切的神色。当下便有些促狭的笑了笑:“这事可就要问咱们的小鼐子了!”
听得高一功说到了自己的爱侣,慧梅的神色更是有些紧张了。
“皇上。皇后,事情是这样。”高一功毕竟是长辈,又是朝中重臣。自然要考虑一下身份,不好在慧梅面前太过于为老不尊,少顷便将清涧渡河前敌的情形依据战报所说一一呈奏。
黄河西岸的清涧一带,已经准备了数十艘对槽大船。另有数百具筏子,三千余大顺军精锐各执刀枪顶盔掼甲在河滩上列队严阵以待,等候着登船出击的号令。
“小鼐子,古人云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你虽然也是咱刘铁匠大的,但是如今事关皇上的大业,事关这几千人的性命,你可不敢有半点的马虎。”刘宗敏收起了难得的轻松。取代的是一脸的严肃庄重。
“请总哨刘爷放心!”张鼐也是被刘宗敏的神色所感染,口中不由得叫出了当年闯营将士对刘宗敏的敬称。“您请他用马鞭指点,示意刘宗敏在河岸上为数多达数十门的八磅炮十二磅炮六磅炮,以及数量倍之的大佛郎机。
每一门大炮后面,都是精神抖擞的炮手,堆得半人多高的炮弹,稍稍向后,更是堆得和小山一般的火药桶在山坡背后。这些炮手大多数是大顺军在采买了隆盛行所出售火炮时,依据契约规定,由隆盛行手把手教出来的炮手,也有不少是历次战役当中俘获投降的明军炮手。这些炮手当中有着完整的一套技术体系,观测手,测距手,装填手,清膛手,使用的也是棉布药包。
他们观测手,同大顺军的将领一样装配有望远镜,虽然少,但是已经能够保证使用。同时,测距手还有系列成套的方器与圆器,用于测量炮兵射击诸元。
这些火炮的左右,分为内外两层用草袋子装满了泥土筑起了炮位,防止对面的炮弹摧毁火炮,杀伤炮手。两岸的炮队阵地都是如此。只不过,西岸的大顺军除了在外侧使用草袋子装满泥土筑起一人多高的围挡之外,更在内侧使用百十个特意用荆条柳条编织而成的半人多高的大筐,筐内同样装满了黄土,加水淋湿后筑起排列成矮墙作为掩体。这些装满湿土的高大荆条筐柳条筐,因为它们的韧性和湿度,可比装满土的草袋子,承受更大的炮子打击力度。
内外两层的防护,让大顺军的炮手对自己的安全信心十足。当然当真是中了炮子,那就是该死**朝上了。
炮队的后面,则是数十具火箭发射架,一枚枚的火箭被从木箱当中取出,那些发射手们不时的微微摇动着手柄,调整着仰角。控制着射界。
“刘爷!别的不敢说,打得对面的那些明贼火炮不敢开炮,让对面的弓箭手不敢冒头!让渡河的兄弟们顺顺当当的开过河去!”
“登到东岸之后的事情便不由你们炮队营担心了。只是,这数千人渡河时,你的炮弹要给咱老刘狠狠的砸在东面的碉堡和炮位上!”
担任渡河先锋的白旺,也是精神抖擞的接受了刘宗敏的军令。
“你的三千多人准备登船,做好准备之后。在河滩上放一枚信炮。这里炮队营便以炮火压制对岸的明贼,掩护你们渡河。”
“渡河之后。你令兵士们将咱们大顺的军旗打起来,军旗到了那里,炮子便跟到那里!”
白旺也是跟着闯营打仗打老了的人物,虽然知道对岸的明军都是一群惊弓之鸟乌合之众,但是,兔子急了也一样要咬人。何况是数万刀枪在手的人?汝侯此举,无疑是给兄弟们多加上几个保险。当下白旺领命而去,组织本部精锐将筏子抬到岸边,艄公水手一律集中。每名艄公发了十块银元,水手五块,讲明打完这一仗,大家除了赏赐银子之外,更有军功在身,日后可以免去税赋钱粮十年。
不消得片刻,三千余人便是登船完毕。白旺命手下亲兵取出一枚信炮。在河滩上点燃。
信炮发出尖利的响声在河滩上空炸响,震得两岸的峭壁发出阵阵回声。
“开炮!”
张鼐将手中令旗用力向下一挥,发出一声吼叫。
随着这声信炮向后,炮队营的炮阵中,发出一阵连续不断的火炮炮声,沿着黄河西岸的数里阵地上。从东南到西北,一道长长的弧形阵地中密集浓烟升腾,雨点般的炮子,向对面的石楼阵地上覆盖了过去!
随着密集的炮子掠过黄河,所发出的阵阵尖利刺耳的空气撕裂声,很快便在河东的山头荒草林木间冒起阵阵的青烟,随着风势。火头开始出现,转眼间便在山岭各处弥漫。
随着一枚枚炮弹掠过黄河,砸得明军的阵地上哭号声与烟雾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山岭各处不时冒起的大股大股的火头。
见对面东一处西一处冒起了火头,张鼐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孩童般顽皮的笑容,“再给你们加点佐料!”
他手中令旗摇动,在炮队后方列阵的那几十具火箭发射架的射手们一起将火把对准了火箭尾部的引信。
这些火箭大多数是所谓的油箭,用鱼油和猛火油混合在一起,用来纵火焚烧敌军的阵地,在对方营垒当中制造混乱。
烟尘爆炸,火头卷起,不幸身在落地之后炸开爆出一个个巨大火头的油箭周围的明军身上的甲胄衣服冒起了火头,口中发出阵阵非人类的惨叫声,在山岭上如无头苍蝇般的到处乱窜。几个倒霉的团练士兵,跑出去没有多远,便倒地不起,身躯渐渐卷曲收缩,眼见得被活生生被烧成了一团焦炭。
放眼整个石楼的河防阵地,碉堡炮位,己经被炮弹落地砸起的烟尘所笼罩覆盖,随着火箭与炮弹交织落地,不时地还有大团大团的火光不断冒起。
轰鸣声中,数十发十斤以上的炮子,呼啸而来狠狠的砸在明军炮垒周围,掀起一团团泥土烟尘,让炮位无力的发出阵阵动摇,这种动摇更是让躲藏在炮垒后面的明军炮手们双手抱头,紧紧的缩在炮位后方用土袋子垒砌而成的矮墙后面,个个冷汗直冒。
这些沉重的实心铁球,在炮阵内外弹跳,烟雾尘土,夹着血光,呼啸而来的炮子,每一次弹跳都带来一片血光,带走阵阵惨呼呻吟。
大顺军如此猛烈的炮火,着实令东岸的明军官兵很是诧异。前些日子大顺军在河西构筑工事,修筑炮位时他们也不是没有。拖曳火炮的牛马成群结队,将数十门重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安放到位。可是,这边带队的副将却是一口咬定那是流贼在故弄玄虚,他们上哪里去弄来那么多的火炮?不必管他!
结果,今天便尝到了炮弹砸到头上的滋味了!
如果是双方的火炮数量相差无几,或者是明军的士气尚有一战之力的话,完全可以展开一场炮战,互相用实心弹狠砸对方阵地。明军同时可以用小炮使用霰弹压制准备渡河的大顺军船队,让渡河兵马的鲜血将黄河变成一条红河。但是。此时明军已经完全丧失了作战的勇气!只管躲在工事后面瑟瑟发抖。不时有士兵捂着耳朵,尖声大叫。或是被炮弹掠过时所发出的刺耳巨响震破了耳膜,两股细细的鲜血顺着耳朵缓缓流下。或是被眼前的惨烈景象吓得疯了,只管发出阵阵尖叫声。
还有人被炮弹砸中滚断了腿脚,倒在血泊之中,发出阵阵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在他们身旁,支离破碎的残肢断骨浸泡在血泊之中。
火炮放列时炮位周围的土袋子摆得再多。胸墙垒砌的再厚,面对着雨点般落入阵地的炮弹。也是缓不济急。因为炮弹遇到土袋子虽然去势会缓解一些,但是还是会滚动弹跳。因为炮阵地总要给人留下活动之地,留出用来搬运炮弹火药的通道。而炮弹飞来及弹跳时,似乎很慢,实际只是肉眼弹运行的速度,实则速度很快,人体想要反应,往往己经来不及。
“火候差不多了!给白旺传令,过河!”从单筒望远镜里楚。对面明军阵地已经是一片鬼哭狼嚎狼奔豸突,刘宗敏嘴角浮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唢呐声穿透了阵阵炮声,在黄河河谷当中响起,向在河滩上等候得急不可耐的白旺传递了出击的军令。
“杀!”
一轮炮声渐渐的停歇下来,河面上桨声水声传来。
在对槽大船上指挥的白旺命手下精兵个个将强弓拉开,弯弓撘箭随时准备对河岸上阻击的明军开弓放箭。同时,冲在前头的十艘大船上。二百余名火铳兵各自仔细的把火铳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唯恐燧石或是火药弹丸出了什么毛病,登岸时打不响误了大事!
黄河当中渡河船队水手在拼命的划动着手中的船桨,艄公尽量的把稳舵杆,让船只和筏子在黄河的惊涛骇浪当中尽量的平稳一些。
西面的峭壁上,炮队的炮手们同样拼命的给火炮做着清理炮膛,装填药包。用推弹杆将沉重的炮弹从炮口推到炮膛底部与药包完美结合在一处。
“甲位好!”“乙位好!”“丙位好!”各炮的炮手们装填完毕后,各自就位,手中擎着羊毛刷子和推弹杆抱着用来运炮弹的荆条筐大声喊着口号,报告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
“放!”
“放!”
“放!”
“轰!”
“轰!”
一门八磅炮炮口向外吞吐的烈焰与烟雾,大股浓烟喷出的同时,一颗沉重的实心铁球咆哮着向对岸飞去。
火药产生的巨大后座力,将沉重的炮车。带动着上面的炮身,急速向后退去,冲上用黄土堆积而成的斜坡,之后迅速退回到发射前位置。几名炮手急冲上前,将火炮复位,准备下一轮发射。。
这门火炮左右,同样是巨响声不断,火炮的炮口,炮位的上空,大股的硝烟在喷涌而出,迅速连接凝结,在河面上吹来的冷风面前也是不甘示弱,久久不肯散去。
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炮声,巨大的冲击力后坐力,仿佛整个大地都在为之剧烈颤抖。
南北纵贯数里的炮阵地上空,大股大股的白烟腾起,远处观之,一条厚厚的灰白色硝烟带,渐渐的向空中缓缓升起,但是却很难散去。
第二轮的炮火开始射击。同第一轮有所不同的是,这一轮射击是对着那些似乎还有些抵抗意识的炮位集火而去。为正在渡河的兄弟们提供炮火掩护。
“告诉炮队营主将张鼐,就这样打!狠狠的压制明贼炮火。”从望远镜里,刘宗敏已经清楚,渡河船队已经驶过了河中央,渐渐的距离东岸的渡口越来越近。只要抢占了渡口,那就等于一脚踢开了山西的大门。
对槽大船的船底传来一阵震动,一声闷响传来,却是船底与地面接触,“到了河东了!兄弟们,跟老子冲!”
白旺一手执宝剑,一手高擎着大顺军旗,口中大声吼道。百余名亲兵在他的率领下跳下大船,涉水向渡口冲去。
白旺的旗号被掌旗兵硬生生的插在了河东渡口的泥地里。
“这是咱们将爷的功劳!”
数十艘木船和更多的筏子纷纷冲到渡口两侧,船上的大顺军士兵开始了抢占渡口的战斗。
但是,渡口却也没有那么顺手!
利用地形的优势,明军在渡口的半坡处修筑了数座炮垒,在炮垒内安放了大佛朗机,对渡口实行了炮火侧射,试图用密集的霰弹来拦阻大顺军的冲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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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进驻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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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汾被刘宗敏轻松攻破的消息很快便飞越了太行山,到了华北平原上的小城林县,通过驻守彰德府的南粤军山东部队,很快便传到了广州城中。
对于这件事,李守汉也是颇为不解甚至是有些惊讶。
临汾,古称平阳,系唐尧古都,俗称卧牛城。“卧牛城”人们也习惯地称做平阳城。不过,最早的平阳城,是在汾河以西,因地居平水之阳而得名,即现在的尧都区金殿一带。今临汾城,是由北魏所筑的白马城扩建而成。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记载,是因为“魏刑白马而筑之”。原来鲜卑族有“遇重大事情要杀白马歃血盟誓”的习俗。白马城是以军事城堡的面目出现的,它建在汾河东岸二级阶地前沿,西、北两面高出汾河河床二三十米,站在白马城头,望着脚下的汾河和对岸远处的吕梁山,居高临下的感觉很强。
景泰初年(公元1450年),再行修葺。其城周长十一里二百八十八步,高四丈五尺,外包以砖;池深二丈五尺。城四边各建一门,东门叫武定门,西门叫和义门,南门叫明德门,北门叫镇朔门。城门外各建月城,俗称瓮城。城门之上和城的四个角各建有木结构城楼和角楼。另建敌台八座,窝铺九十七座。明正德七年(公元1512年),又增筑东关城,呈半圆形,周长一千二百六十四丈,高两丈五,城上宽九尺。上设敌台八座,城开正门、小门共七座,但还是土城。明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重修,隆庆二年(公元1568年)又重修。并增高三丈二尺,上宽一丈八尺,外包以砖,正门、小门、楼台皆增高广。新添角楼四座,敌台增至十七座。门七,东曰“望晓”,西曰“望射”,南曰“望薰”。北曰“望关”,东南角门二,东北角门一。
临汾,西面是汾河,东面、南面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城墙高达数十米,不但城墙高,而且厚。足可以令两部卡车在城墙上并排行驶。号称是从五代十国开始,多次大军兵临城下却不得其门而入。人称是攻不破的卧牛城。便是到了现代,阎老西的小同乡徐向前元帅。统领华北部队十万大军,历时三月,挖掘了数条坑道,使用了将近十吨炸@药才将临汾城墙炸开了两处宽达百余米的缺口,大队人马冲进城内,解放军的序列里从此有了临汾旅这个番号。
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宗敏是如何做到的?
但是从李华宇的军情通报后面所附的文字当中,李守汉找到了答案。
那就是炮队集中,以密集的炮火轰击城头,虽然不曾打破城池。令步兵一拥而入,却也是让城内的官吏将领士绅们心惊肉跳。
他们可是都清楚,城外的大顺军还在被称为流寇时期,就有使用大炮轰击城池用以破城的成功先例。
崇祯八年。农民军共数十万人围攻光州(今河南潢川),曾以大炮20门攻城,放两炮就把城墙轰毁。二攻开封时,所用的火炮威力,“飞铁熔铅,四面如织。空中作响,如鸳鸟之凌劲风”。“大炮小铣昼夜击打,城墙如筛,守惮者不敢露影,甫露首,辄中弹死。”此外还采用了传统的“高临法”以抬高炮兵发射平台和以炮兵的集中射击进行火力准备。“伐柏作台,长十余丈,广五丈余,高可三丈,上容百人,置炮攻城。”“列大炮百余枚齐燃击城,城被炮击倾颓如坂,步贼随炮登城。“
李守汉微微闭上双眼,想象一下,号称********的临汾城外,数十门重炮一字排开昼夜不停的轰击城垣,又有数百门小炮轰击城头杀伤守军,这样的杀伤力破坏力如何姑且不说,带给城内守军精神上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清军入关之后,便是倚仗着乌真超哈炮队的火力优势,对关内各处城池进行攻坚。曾经有清军扬言:“将炮一百位摆作一派,凭它哪个城池,怎么当得起三四日狠攻?”完全是一种以火力优势虐待敌军的口气。
(嗯?似乎又有那里不对了。不是辽贼是一群野蛮人吗?怎么只知道茹毛饮血的通古斯野人手上会有如此多的大炮,这在十七世纪可是代表着先进技术和先进生产力的。如何是代表着愚昧落后的野人手中火炮比明军手中更多更好?这一定是体制的问题!)
临汾城中的官员士绅们也是如此。虽然城高池深,似乎可以阻挡住大顺军的攻势。但是,城外的大顺军似乎不急于蚁附登城,甚至连云梯都没有多准备。只管不停的驱赶牛马拖曳来一门门火炮在城外放列,拉来一车车的炮子火药用来施放。
看到城下不时冒起的灰白色烟雾,闻着越来越弄的硝石与硫磺味道,脚下的城墙不时传来阵阵微微的震动,城中的官绅将领们心中的防线崩溃了。
“竖起白旗,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咱们归顺大顺皇帝。追随皇上骥尾吊民伐罪,讨伐暴虐明廷,拯救生民于水火。”
城门开放,城头上竖起大顺旗号,临汾就此易主。
“你们几个怎么看?”
将李华宇命人快船送来的这份关于山西全境几乎被大顺军攻克的文书递给李沛霖等人传阅。眼下李自成已经统帅大顺军主力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开始了对大同方向的攻略行动。雁平、宁武、岢岚三道的各处城池已经开始有大顺的官吏进行管理。
而冀宁道、冀南道两处,则是因为与南粤军的人马相距不远,所以,在大顺方面还没有弄清南粤军的态度之前,也只是很谨慎的接受了这两处的部分城池,派遣官员进行管理,余下与南粤军接壤部分,则是依旧由前明官员守城。
因为历史和对蒙古人作战的原因,归宣大总督管辖的山西镇、大同镇、宣府镇,属于三个平级的行政区域。都有各自的总兵、巡抚驻扎。山西巡抚、大同巡抚、宣府巡抚以及三镇总兵统归驻阳和的宣大总督管辖。
“李自成和刘宗敏统领大军北上大同,大同镇的兵马能不能阻挡的住大顺军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关键是,一旦数十万大顺军如山洪决堤一般沿着大同往宣府一带猛冲过去,我们该怎么办?”
李守汉沉着脸问在场的文武大员们。
“主公。李自成所部兵马既然已经进驻林县一带,与我彰德府兵马只是隔着一座山头,若是顺军向畿南之地进兵,那么,大公子所部便是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头发已经不多了的张小虎。搔动着头顶上几根稀疏的长发,颇为焦虑。
他所担忧的而却也李守汉担心的一部分。
若是李自成统兵往京师进攻,不论是大顺也好,还是京师里的大明朝廷,都会将注意力投射到这支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精锐之师身上。大顺军要派遣重兵提防李华宇从侧翼发起突袭,抄了自家的后路。而京城里的内阁大佬们和皇帝崇祯本人,则是会想法设法让李华宇尽快采取行动,不说是消灭、击溃李自成的这几十万大顺军马,也是至少要让南粤军的北线部队在李自成的侧翼起到牵制作用,让这位大顺永昌皇帝不那么能够放心大胆向北京进军。也好为他们处理财产。准备逃命争取时间和空间。
虽然说李华宇在许多事情上有自己的想法和手段,同李守汉的规划有不少冲突的地方,但是,说到底也是父子之情。是灰比土热是盐比酱咸。李守汉也担心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年轻气盛,一时不查被京师的皇帝、内阁大佬们还有李自成两个方面给算计了。
损兵折将丢失山东倒是小事,一旦李自成席卷了黄河以北,那他的气势还得了?
“主公,若是为朝廷计,为天下计。属下倒是觉得,既然日前朝廷有旨意。准了东南互保之事,不妨主公将行辕搬迁到南京。”
“主公到了南京,则江南江北各处军民势必人心大定。知道东南互保之事已经成了,那么。东南财赋之地既稳,便是为朝廷保全了一份元气。这样既为大明保全了东南半壁,若是京城有变,主公也可以提一旅之师北上靖难。”
李沛霖说完了自己这番见解,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一旁的两广总督姜一泓和到广州述职的广西巡抚黄锡衮两位。他知道,这两位势必也要劝说李守汉将行辕搬迁到南京。但是,应该是有另一番光明正大的理由。
黄锡衮,作为籍贯福建晋江的福建同乡,自然在以闽粤两省为主要来源的南粤军系统官员眼中地位不同。同时,他又是以联第会元、三甲第十五名进士的身份被授职为广西巡抚。虽然广西历来都在正统科甲出身的官员眼里是个蛮荒烟瘴之地,不但汉夷杂处,土官众多,又有李家的势力在那里经营多年,简直连鸡肋都算不上。但是,一个初入仕途的小伙子能够被任命为广西巡抚,无论如何也是个奇人奇事了。(想想看,刚刚通过公务员考试的大学生被任命为乌斯藏的副主席这样的省部级干部,估计就没有人认为那里条件艰苦了。而是一片骂声了。)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反映出黄锡衮此人的才能。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到了广西就任巡抚之后,与李华宝这位二公子相处的十分融洽。李华宝要修路、疏浚河道,搞以工代赈,他便责令各地官员务必全力配合,同时亲自扑下身子去和李华宝一道在工地上摸爬滚打。有那土官抗拒修路架桥等事,不用李华宝开口,讨伐逆贼的告示给朝廷的文书便起草停当。
几年下来,广西居然也有了几分桃源胜景的气象。
不但与李华宝相处的十分融洽,他与此时在京城内阁之中担任首辅的魏藻德同为崇祯十三年的同年。所以,黄锡衮此时已经成了南粤军与朝廷都十分认可的官员。
“主公,学生等也是主张主公当下不宜拖延,应当火速进驻留都,一者可以安定江南民心士气,二者,一旦圣驾南巡,主公人在留都。迎接圣驾到留都也是便捷许多。”
黄锡衮的主张同李沛霖一致,只不过是从另外一个角度阐明了立场。那就是要是崇祯从北京城里逃难逃出来,你李守汉在南京的话,接应起来也方便的多。而且。李守汉也从黄锡衮的话里品出了另外一层意味。
如果他在广州迟迟不北上的话,不要忘了,眼下东南互保已经被朝廷认可了。到时候一旦江南有事,你一样要北上救援,此时在金坛等处便有那些佃户、家奴组织的所谓“削鼻班”起事。也是让江南士绅们人心惶惶。何况,南京作为留都,有着一整套的官僚班子,倘若是崇祯到了南京,李守汉却不曾到,南京城中的那些官僚勋贵,没有李守汉在那里镇住场子,天晓得会玩出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来?
到时候让你报效钱粮是小事情,若是让你交出兵权来,一道旨意送到你面前。你是接旨还是抗旨?
所以,必须尽快北上南京,控制住江南局势才是上策!
“亲家,施琅这小子带着船队出海,若是你我此时率领行辕北上南京,可曾有足够的船只运送?”
李守汉迅速的将战略层面的问题降低到技术层面,不再讨论是否该把梁国公府行辕搬迁到南京去,而是和郑芝龙商量,眼下水师的舰船还有多少,能够保证一次将行辕全数搬迁过去吗?
施琅领着一个庞大的舰队为许还山护航到了倭国之后。稍事停留补充了果蔬清水肉食之后,便继续扬帆出海。将许还山的庞大船队送上了前往扶桑之地的航路上,两下里分手。施琅自顾自的执行他的另一项任务,踏勘海洋。测绘海图,寻找各个可供补给停留建设港口的岛屿,作为前往扶桑的另一条航路。
“阿爹,不妨事的!”
出了月子之后第一次参与这样级别会议的李华梅,很是果断的将怀中婴孩递给身旁伺候的婆子,斩钉截铁的接过来了父亲李守汉的闻讯。
“虽说施琅带着出海的舰船不少。可是大多都是他本身舰队的下属船只。小虎叔的左翼舰队,楚天雷叔叔的舰队中军,还有水师学堂所属的练习舰队都不曾出动。再加上在长江口执行江海联防协定的炮船,顺风行的客船、各处的货船,除了可以将父帅和行辕全数送到南京之外,便是将近卫部队运送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横竖距离近,近卫军的兄弟们挤一挤将就一下也就到了。”
“郡主的话说得不错。”郑芝龙也是点头附和,“若是主公北上南京,我南粤军自然是要全军动员。官家船只,民间船只一体动员征用便是。正如郡主所言,横竖也是短途,弟兄们将就一下,几日也就到了。”
李华梅与郑芝龙、张小虎等人考虑的,除了要将李守汉的梁国公行辕,也就是南粤军的庞大指挥机构全数搬迁到南京,更是要有大军随同前往。若是只有一个前进指挥所到了南京,只怕那些官僚也是要各种阴阳怪气阳奉阴违的。
所以,这几位水师将领都不约而同的考虑到了大部队运输的问题。除了近卫旅要同李守汉同时进南京之外,水师的炮船也要在南京的下关江面驻泊。水陆两军齐头并进,才能让南京的官僚们彻底服帖。“这群官油子,如果没有大炮顶住他们的脑门,炮口指着他们的宅子,他们才不会乖乖听父帅的话呢!”
李华梅几次随同李守汉北上勤王,对于李守汉的预防措施,比如说随时准备切断南北漕运,火烧通州等手段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在她心里,早就深深烙下了对明廷官员的不信任感。如今又是到了风中残烛般的大明朝廷需要李家出力出钱出兵的时候,在这种不信任感的基础上又加上了一层浓重的鄙夷。
不过,李华梅的这番见解,却也是深合众人之心。当下,一群胆大包天的家伙便召集了兵司和营务处的参谋们进来,开始商讨征集货船,调动炮船,动员各镇兵马或是经闽浙之间的陆路,赣南与浙江之间的山路开进。
而作为南粤军最精锐的近卫旅,则是要在李守汉进驻南京之前,与水师和水师陆营各部配合先行控制南京周边及城中各处要点。
南粤军这部强大的机器便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开始为又一次北上勤王行动运转起来。
李守汉在送近卫旅的数千人马北上之后,心中一阵不宁,想起了即将面对李自成与大明朝廷双重压力的儿子李华宇,当即便命人取来笔墨,在码头上写了一封书信给他。
信中除了夸奖了一番李华宇之后,便是各种谆谆教诲,告诫儿子,在大军不曾抵达之前,切切不可以与大顺军开战,做好接应京师逃出官员,甚至是崇祯本人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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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慢慢走,等等看!
readx(); “舅舅!您来得正好,快给我出个主意吧!”
奉了李守汉的令旨北上到京师准备应变措施的李沛霆刚刚到了济南,顾不得看看济南周围千佛山、燕翅山上的山头红叶,层林浸染,就被李华宇派来的人接进了前德王府,如今的总督衙门。
在自己的签押房之中,李华宇愁容满面的指着桌案上一堆公文,“有兵部的,有朝廷内阁发来的旨意,还有一道崇祯老儿的亲笔特旨,至于说山西巡抚蔡懋德的求救文书就不用说了。都是要我火速出兵,以精兵侧击李自成大军侧翼,以解山西之危。”
李沛霆用两根手指夹起那份崇祯皇帝亲笔书写的特旨,脸上的神色颇为耐人寻味,只是在转过头的一刹那,一双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杀气,心中默默的念诵道:“你们朱家也有今日!”
“华宇,你自己心中作何打算?不妨说出来听听。若是舅舅能够帮得上忙的,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舅舅,您请上座。”
一边安排李沛霆落座,一边李华宇命人送上茶点水果。
“这些俗礼便免了吧!你把各处军情与我说说。”
“也好,请舅舅了解一下详情之后再说。”李华宇吩咐人将各处的邸报和告急文书取来,同时悄悄示意梁宽将门外侍候的亲兵们撤到院子外面去,只留下梁宽自己在院子当中值宿。
“舅舅,您从广州来,父帅是个意思?”李华宇将门窗关闭,压低了声音向这位舅舅询问。
“什么意思?倒是没有明说,不过,东南互保的事情是要落实到底了。另外,我这里的差事也是有了明确的意思。”
李沛霆所说的他这里,指的是他之前管理的隆盛行系统。在广州出发前,李守汉已经明确了态度,在中原战事没有出现明朗化之前。
暂时停止对辽东反贼的大宗商品贸易。这个年头所谓的大宗商品可不是什么石油、铁矿石,而是实打实的粮食!
杜绝了对辽东的粮食出口,无异于是要遏制住辽东反贼们的喉咙。
“不能对辽东输出粮米?”李沛霆转述了李守汉的指令,着实吓了李华宇一大跳。“父帅。这是,这是要。。。。!”
他在旁边封闭严密的木柜当中取出一封书信,“舅舅您请看,这是我那个干外甥从辽东发来的书信,信中恳请我能够卖给他二十万人半年的口粮。他可以用牡马、牝马、黄牛和蒙古牧奴来支付粮价。”
“二十万人半年的口粮?”即便是李沛霆向来胆大妄为。但是对吴三桂提出的二十万人半年口粮的购买要求,也是被下了一大跳。“他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难不成打算转卖牟取暴利?据闻,他在辽东屯垦,今年也是收成不错,至少他辽东军马一年的粮食草料是有了。”
“舅舅,您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朝廷已经是到了顾头不顾腚,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地步了。”李华宇脸上露出了一抹轻蔑之色。
“拆了东墙补西墙?莫非?”
“正是!朝廷已经下令,正式下令放弃宁远,命蓟辽总督王永吉、宁远总兵吴三桂统兵入卫京师。同时檄调蓟镇总兵唐通等部勤王。”
这么一来,吴三桂便是要重新考虑所部兵马的军粮供应问题。谁都知道,靠着朝廷,无异于与虎谋皮。必须得自己想办法才是。
“我那个干外甥,便是以孤军远戍,收拾人马安置家眷费时费力为由,回复朝廷,同时写信给我,向我求购粮草。舅舅,您看,我该如何办理。”
“给他回信。只要他守住了宁远。山海关,不要说半年的粮食,一年的我都给他!”
李沛霆的话,慢条斯理。
却是雷霆万钧。
“舅舅,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使是李华宇如今已经是执掌数百万人生死富贵的封疆大吏,对于李沛霆的这个决定,却也是有些心惊胆战。
“华宇,舅舅问你一句,你可是要说实话。”
“舅舅但请吩咐便是。”李华宇与李沛霆兄弟两个虽然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是很尊重这两个舅舅。年少时是因为感情,稍长一些了是钦佩他们的才干能力,自己主持一方军政之后,想得事情更多了,则是开始看重他们手中背后的实力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打算让崇祯这个皇帝继续做下去吗?”
李沛霆的话,语气平和,但是杀气腾腾。
如此单刀直入直奔主题的问话,饶是李华宇在午夜梦回之际也曾经无数次的盘算过,却是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过,眼前这个舅舅却是如此直白。
“你不想主公做这天下之主吗?”李沛霆的语气变得像伊甸园里诱惑亚当和夏娃吃苹果的那条蛇,更像是某个岛屿上的电信诈骗分子,冒充公检法时的语调。
“这个自然。”李华宇面对着李沛霆的问话,只能是含含糊糊的回答。
“好!我这边杜绝了同辽贼的粮食贸易,那么,这些辽贼要么饿死,要么入关劫掠。这样一来,吴三桂便有了合理合法的借口不离开宁远、山海关一线。你觉得,靠着唐通那帮人,勤王能够有个鸟用?想拆东墙,结果也只是有两块烂砖头在手里,坏事有余,成事?想都不要想!”
听得李沛霆下了如此的判定,李华宇也不说话,只管从墙上的公文袋之中取出一份京城公馆之中的密报递给了李沛霆,“舅舅,您看,烂砖头的脾气也是不小的。”
李华宇和李沛霆口中的烂砖头,便是蓟镇总兵唐通。
他领着自己蓟镇正兵营所部八千士卒到达北京,屯扎在齐化门(即朝阳门)外。陛见时,朱由检赐宴,慰劳有加。唐通也表示“愿捐躯报效,使元凶速就歼夷。”朱由检非常高兴,赏唐通本人银元四十块,兵丁每人五钱。为了加强对这支军队的控制,他派太监杜之秩充任监军。这种做法激怒了唐通。他把朝廷赐给的东西摔在地下,满腹牢骚地说:“皇上太师我。伯我;又以内官节制反上我,是我不敌一奴才也。”接着便借口自己带领的兵员数“寡于贼,不敌,战此平地。尤不敌。当往居庸关设险以待。”上疏后不待朝命,拉起队伍就走。
“怎么,咱们这位皇帝,居然赏赐一个总兵四十块银元?兵丁每人五钱银子?怎么分啊?把一块银元凿开两半吗?”李沛霆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
“如今朝廷军饷匮乏,为了筹饷。京城里闹剧不断。”因为毗邻京师,李华宇对于京城里的动向,特别是一些细节上的变化,要比远在广州的李守汉掌握的清楚得多。
“哦?又有什么新戏码上演了?”李沛霆很是恶谑的询问。
李华宇面带轻蔑,“舅舅,国丈周奎此人,您可熟悉?”
“嘿嘿!岂有不熟之理?此人见到银子,便如苍蝇见血一般。我当初在京之时,何时想见他,只需一张名帖投到他府中。不论何时,他定是急如星火般赶到。怕是他那个皇帝女婿也不如我这般好使。”
“舅舅果然豪气。我说的新戏码便是此人所出演的。”
李华宇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为李沛霆讲说了这一场闹剧的始末。却原来,崇祯在二月中旬下了一道捐饷的旨意,责成勋戚、太监和百官报效银钱,以纳银三万银元为上等。
但是,在百官勋贵们眼里,皇帝你自己内库里有钱不出,却让咱们掏腰包?却浑然忘记了京城南苑的那几万京营新军正在操练。见达官贵人们相顾不动。朱由检便派内官徐高,密谕周后的父亲嘉定伯周奎。让他纳银十二万银元,给其他臣工做个榜样。周奎不肯答应,说是“老臣安得多金?”一口咬定只能捐一万银元。朱由检认为太少,要他至少拿出二万银元。周奎派人向女儿周后求助。周后暗中派人送去五千个银元。周奎不仅自己一个铜子不添,反将周后送来的银元扣下两千,只以三千银元应付差事。
“也不光是命人捐资助饷,他担心各处军镇不听招呼,又派出一批亲信太监前往各地担任监督防范之责,派卢惟宁总监通、德、临。津,方正化总监真定、保定,杜勋总监宣府,王梦弼监视顺德、彰德,阎思印监视大名、广平,牛文炳监视卫辉、怀庆,杨茂林监视大同,李宗先监视蓟镇中协,张****监视蓟镇西协,等等。”李华宇说到此时,眼角冒出了一丝杀气,“别的地方也就算了。王梦弼、牛文炳这两个没卵子的阉货也敢来咱们的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
“哼!当年这个小子甫一登基便杀了魏忠贤,一时间东林那群狗贼们纷纷歌功颂德。可是事到如今又如何呢?他不是还得靠着太监?”李沛霆讽刺了一句朱由检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这两个太监你是怎么办的?”他很是优雅的提起了右手,向下虚劈,用这个动作来询问李华宇是不是如此这般的处理了这两个监军太监。
“那倒没有。这两个阉货哪里有王德化与王承恩的胆气?能够和咱们一道大战鞑子的?老实说,若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位来,舅舅,我都会出营三十里迎接。这两个家伙,哼!他们没有那个面子!”
这王、牛两个监军太监也是心中明了自己在李华宇那里只怕讨不到什么好处,便在吴良辅的指引之下,声称自己有病不能前往,此事便无疾而终。至于说往其余各镇派出监军太监的举动,也是由于兵部认为,这样政出多门,事权无法统一,只会增加地方上的困难,请求收回成命。
“舅舅,如今上海、松江、杭州一带,地皮价钱是不是疯狂上涨?各处以银锭、元宝、官宝兑换银元的比例也是不停的下跌吧?”讲到这里,李华宇带着一抹孩童般顽皮的笑容。
“却是如此。如今上海商贸区的房价翻着跟头的上涨,都是从京城里来的人,只要有现成的石库门房子,不论多少一律买下。各处的营造厂忙的不可开交,木匠、泥瓦匠的工钱都是每日早晚各给一次。讲不好,明日人家就许不来你这工地了。”
“舅舅,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与山西的形势有关?”
“不错。刘宗敏渡河之后,京城里的大小臣工们眼见形势不妙,便纷纷开始逃难。旬日内外,大车小辆络绎而出都门。咱们的运粮船在天津泥沽码头,运一个逃难的人都是五十块银元起步,所携带的箱笼行李一件便按照一个人计算。船上的饮食另外算钱。”
运粮船有很多都是归李沛霆的隆盛行管辖的,听到这里,不由得李沛霆神情颇为古怪,对于手下人的趁火打劫行为有些尴尬。
“舅舅,这不算啥!坐咱们的海船南下。一旦上了海船便保险了,他们要是坐运河里的漕船,不但花费更多,耽搁时间更长,路上也不是那么平静。”
至于说崇祯皇帝的那道特旨,则是督促李华宇火速出兵京畿,拱卫京师。对此,李华宇则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不是让我出兵吗?好办!
李华宇便是以署理总督山东、登莱等处兵马事的身份,令归他节制的山东总兵刘泽清督率所部出山东入北直隶,沿着邯郸、邢台、真定、保定这条路线北上。
“刘泽清当初被阿巴泰那厮打得兵马尽失。这几年在直隶与山东边境收集散兵溃勇,剿灭刀客马贼,渐渐的又有了几千人马。他吃我山东的粮,领我山东的饷银,此时不听招呼,我便立刻剿了他!他就算是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得领命出发!”
崇祯皇帝的旨意都是这样,至于说山西巡抚蔡懋德给李华宇发来的各种告急求救文书、书信,更是不被李华宇所重视了。
李自成亲帅大军渡过黄河之后,大顺军的进攻势头便是兵分两路。一路由李自成、刘宗敏统率,于占领平阳后北上进攻太原,准备在攻取太原后,沿着宁武、大同、阳和一线北上。务必要将大顺的旗号一直插到九边之地的长城各口,断绝山西这个北京的右臂。而另一路则是由磁侯刘芳亮率领大顺军左营,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后,沿黄河北岸进军,相机占领河南怀庆府(今沁阳一带),继占山西潞安府(今长治地区)。如果在这一带的南粤军没有什么动作的话,那便东下收取河南卫辉、彰德二府(今汲县、安阳地区)、北直大名府,分兵收取附近州县,然后经邯郸、邢台、河间向东,切断运河,令南方的粮饷、军队无法北上增援,如此一来,便可以让大顺军主力能够从容的攻取山西、大同两镇之地。
“如今,我抽调了三千马队,四个警备旅的步兵,附三十门火炮便是在卫辉、怀庆一带同刘芳亮对峙。他不东进,我不向西。大家便这样对耗。不过,他向北我就不管了。”
“我刚刚入城时听人传言,李自成、刘宗敏二人统领大大军已经到了太原城下。又别遣一军由大将任继荣、马重禧等带领东出固关,往阳泉、井陉方向来了。可有此事?”
“有便是有。横竖那里由代天子出征的大学士李建泰管辖,更是与我无关。我也给蔡懋德蔡大人发去了文书,告诉他,山西那是他的辖区。没有皇上的旨意,我山东兵马不敢擅自越境剿贼。而且,如今我部已经接到了北上京师勤王的旨意,大军已经出动,临时调整行军方向,唯恐军心疲惫。”
见李沛霆对这许多的地名有些茫然,李华宇便取过地图来在图上为李沛霆勾勒出明军与顺军的互相态势。这一标注地图,不由得让这舅甥二人都吓了一大跳。
隐隐然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已经出现在了华北大地上。东起河南,西至黄河,大顺军的两路人马便如同两条张开的臂膀,将整个华北大地作势揽在怀中。
“我若是李自成,拿下大同之后,势必东进宣府,居庸关,同时令刘芳亮等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出现在保定城下,彻底切断京师与外界的陆路联系。然后,顺顺当当的拿下北京城,到那时,只怕四方便是传檄可定的局面了。”
听得了李沛霆为自己做的前景分析,顿时让李华宇眉毛向上跳动了几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舅舅,您是来劝我火速出兵京城的吗?”李华宇这几年也修炼得遇事不惑喜怒不形于色了。他借着喝茶的功夫,稍稍的稳稳神,缓缓的开口询问李沛霆的目的所在。
“火速?为啥要火速?你可知道主公派我北上为的是啥?安排应变之策!说到底,就是接应朱由检一家逃难的!我若是着急,为啥到你这济南府来同你聊这些?”李沛霆的面目显得无比狰狞。
“他老朱家的北京城不丢,怎么能够九州离乱李继朱?”
“可是,父帅那里该如何交代?若是蔡懋德失守太原之后,父帅令我火速出兵救援的话,该如何应对?”
“怎么应对?我今日是如何做的,你难道没有看到?华宇,舅舅传授你六字真言,你可以用来应付朝廷与主公督促你出兵的命令。”
“请舅舅教我。”
“慢慢走,等等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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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洪承畴出手!
readx(); 洪承畴在辽贼上层当中,早在黄太吉在世时便被定下了江湖地位,哦,不,朝堂上的地位。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www。lwχs520。com首发,那就是“我八旗军马都是瞎子,乱冲乱闯。如今得了个引路的人,朕如何能够不心中高兴?如何不重重地赏赐他,好使他为朕效力?洪承畴就是个顶好的引路人。”所以,不管黄太吉在位还是多尔衮掌权,对于洪承畴都是礼敬有加,“凡值大祭祀宴会,必令亲随,赐房屋庄田男女有差,服食无虚日。”
今天,多尔衮觉得,要用上这个领路人了!
乘着多尔衮的车马,被摄政王府的巴牙喇兵和家奴前呼后拥的护卫到了摄政睿亲王府门前,洪承畴已经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将生平所学所知,尽数倾囊而出,以报这两年恩养之德。
他降清这两年多来,一直是悄无声息的蛰伏,一则明清处于相持和谈之际,他身份尴尬,自然难有出头露面之机;二则,黄太吉多尔衮豪格等人为了权力连番争斗,便是各旗的王爷贝勒们都噤若寒蝉,唯恐一步不小心行差踏错,落一个万劫不复的粉身碎骨结局,他一个无拳无勇的新降之人又能如何?如今报效“恩养”的机会终于来临,洪承畴自然不肯放过。
在多尔衮的签押房之中,洪承畴稍稍客套了一句,便升炕同多尔衮隔着炕几对坐,有人送上烟茶水果点心,另外有两碗热****。
“先生,请!”多尔衮五指分开,捏住小银碗,将一碗****递到洪承畴面前。
这****并不是什么热牛奶或者羊奶,而是奶茶。是以新鲜的牛奶盐和茶水混合而成,清《食宪鸿秘》记载:粗茶叶煎浓汁。木杓扬之,红色为度。用酥油及研碎芝麻滤入,加盐或糖。对于奶茶这种东西,以游牧渔猎民族为主的清廷,自然也是日常饮食文化的一部分。
《龙江三记》载:“满洲有大宴会——每宴客。坐客南炕,主人先送烟。次献乳茶,名曰****茶。”另据《清稗类钞》载,东蒙蒙古族有每日喝2-3次奶茶的习惯。可见饮茶是满蒙民族共同生活习惯,并且在宫廷保留。这一点从清代贡茶制度的完善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宫中进单》种类数量之多及故宫博物院藏清宫茶叶可以略见一斑。
但是,这种饮品对于籍贯福建,又是曾经做过蓟辽督师兵部尚书的洪承畴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了。但是,面对着多尔衮的一番美意,他又不能不接受。只得是捏着鼻子把这一碗奶茶灌下去。
“先生在明国多年带兵。无论是明军还是流贼,都是十分熟悉,请先生教我,该如何应对眼下局势,以为大清谋利?”
洪承畴略略思索了片刻,“奴才乞借地图一观。”
他降清后隶属镶黄旗汉军,所以,在多尔衮面前便自称是奴才了。
在一旁侍候的睿亲王府亲随。在多尔衮的示意下,取来了皇明疆域一览图供洪承畴参考。
因为有晋商八大家的帮忙。邸报报纸,题本抄件,这些信息载体在清军这里都不是什么稀罕物。通过这些,洪承畴作为一个有心人,稍加收集整理就可以轻松掌握关内的军事政治动向,各派势力之间的此消彼长。
“奴才斗胆请问王爷一句。此番入关伐明,所为者何?若是为子女玉帛,我八旗将士多次入关,此道已经极为熟稔,不用奴才多言。若是为了江山。奴才倒是有一点愚见呈上!”
“子女玉帛是下面那般奴才的看法,先生不用去理他们。本王为的自然是江山百姓!”
“既然王爷以江山百姓为先,那奴才不妨直说,如今这天下,以实力论,南中最强,李闯次之,大清最弱。但是若以人和论之,我大清第一,顺次之,南中最弱。”
洪承畴用毛笔沾了些颜色,在地图上涂涂抹抹,勾勒出三个不同颜色的地域。顿时让多尔衮有一目了然之感。辽东蒙古是黄色,自然是眼下控制着从辽东到青海广袤地域的大清。从山东以降,凤阳南直隶,浙江赣北赣南偏沅福建两广等处,一色是红色,南方丙丁属火,这自然是南粤军的辖区。
至于说西面的大顺军,洪承畴则是用淡墨轻轻的勾勒了几条细线,以代表这里是逆贼流贼所盘踞的地区。
“王爷请看。如今大明虽然依旧存在。不过,却已经是李守汉手中的招牌,被他操弄的台前木偶傀儡而已。日后王爷挥师入关,势必要与这两家争夺天下。”
“南中之强奴才不必多言,王爷与之有塔山之交,心知肚明。然当年奴才所言之事,今日仍在,李守汉虽削平叛乱,然杀孽必重,加之听闻其得胜之后派官入寺,强分豪强之財,且在广州耀武,羞辱叛乱之人。故此番之太平,不过扬汤止沸,若与我军长期周旋,则叛乱必复起。况李守汉狂妄自大,非但不知收敛,又重兵争霸中原,且不收官绅之心,强横压人,我闻山东之民苦南中久矣,自读书士子起至各处官绅,便是曲阜圣人家亦是如此,各地士民盼天兵如盼甘露。人心如此,南中于山东岂有胜算?”
“李闯则为李守汉无师傅之名之徒,处处学习南中,故南中之强,其有三分,但弊病亦有三分。且其内部秦法学堂与士子不和,早晚必生内乱。”
说起来了李自成所部,洪承畴应该是明军与清军当中最有发言权的一个人。他同农民军周旋多年,曾经多次打得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处于穷途末路,但是,他却看不到那一层,为什么会有李自成张献忠这些人的存在?为什么每每打得李自成张献忠在他的马前狼狈而逃,遁入深山老林之后不久,他们便又能重振旗鼓出现在他面前?如果没有他为之拼杀的大明朝廷所豢养的那些宗室。没有朝堂上肃立的那些正人君子们不缴纳钱粮赋税,只怕李自成依旧是一个忠心于朝廷的银川驿卒。
“先生,不知李自成所部战力与明军南军相比如何?”多尔衮不太关心什么读书士子与南粤军与李自成大顺军之间的矛盾,作为一个统帅,他更关心的是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如果战斗力强悍,那么什么内部矛盾都会被掩盖镇压下去。
他同明军作战多年。在塔山也与南粤军大战连场,每每想起当日战况的惨烈,不由得便是在梦中也是惨呼不断,然后暗自安慰自己,“塔山大战已经打完了,我是胜利者。”
“李自成所部各级将领,大多数为陕西流贼头目,自天启年间便兴兵作乱,有着十多年的作战经验。俱都是百战余生之人,我大清兵若是与之对阵,切切不可轻敌。”洪承畴先生先是给李自成等人下了一个总评,然后开始仔细分析优劣之事。
但是,洪承畴对李自成的印象和认识,却还是停留在崇祯十三年!这是一个致命的要害!因为从那之后,洪承畴便从陕西被调到了辽东,从专门对付李自成变为对阵黄太吉。虽然也从邸报当中能够了解到李自成的动向和变化。但是,他作为朝廷大员。自然清楚得很朝廷官员写报告的德性。要么把李自成写的极为无用,动辄驱赶数十万饥民攻城,要么就是uu小说的李自成简直就是好莱坞电影的变形金刚一般。这就要看是要向朝廷报功还是向朝廷诉苦了。
“崇祯八年时。奴才领兵追剿此辈流贼,之前流贼多饥民,见大军到,避兵逃窜。自八年起则迎兵对敌,左右埋伏,更番迭承,则剿杀之难也。贼人人有精骑,或跨双马。官兵马三步七,则追逐之难也。”
“贼之营伍,大致伍长什长哨总部总掌旗都尉为序。流贼之战,最擅伏击,其左右埋伏,更番迭承,防不胜防。”
“作战时贼阵五重,饥民处外,次步卒,次马军,又次骁骑,老营家口处内,若战破其三重,骁骑殊死拼斗。若是不敌,贼马军,骁骑,老营立时脱逃,他们精锐不失,转战别处,片刻又集兵数万。”
“此些精贼,人人有马,或跨马二三匹,官兵不过马三步七,追逐极难。若是追得紧,粮草不易,倏忽之间,贼老营精骑又至,官兵每每大败。”
洪承畴搜索着脑海当中的记忆,为多尔衮描述着关内这支强悍的武力的作战特点。
在他看来,现在的李自成应该还是当年被他和孙传庭在潼关南原打得抱头鼠窜,身边只剩下十余骑狼狈逃入商洛山的流寇头子。所部兵马再多,也不过是裹挟了几十万的饥民而已。
“若是以先生看来,李闯在关内迭克名城,该是如何办成的?”多尔衮的话里,明显带有质疑的味道。他也不是没有带兵进入大明腹地过,那一座座城池,若是守将坚决将士用命的话,怕是这群洪承畴口中的流贼很难攻克。
“王爷却是不知。流贼善用细作,或携药囊蓍蔡为医卜,或缁流黄冠,或为乞丐戏术,观各城虚实,或为饥民饥军内应。他们盈千盈百,往来城中,不知是贼是兵。流贼大队攻城时,他们或是在城内杀官纵火,或是打开城门接应大队入城。几时见流贼打过硬碰硬的攻坚战?若是他们遇到了王爷当日的守御,只怕积尸遍野也未必能够破城而入。当年的洛阳城,高迎祥以十余万陕西流贼围攻,也是铩羽而归。为何李自成以万余新附之贼便能轻易破城?其中关窍便是在此!饥民变兵从中相助而成!”
多尔衮虽然怀疑洪承畴的话,但是却一时找不到理由。他从七哥阿巴泰口中得到的印象也是与之相差无几。流贼善于运动,可以连续几日几夜的远道而来,追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是,却很少给阿巴泰的正宗辽贼硬碰硬的打一仗。
完全就像是一群草原上的野狼一样,远远的缀着目标,一旦发现目标有疲惫松散的迹象立刻便扑上来狠狠的撕咬上几口,然后,当对手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便扬程而去。你若是追击,便正中下怀,他们会牵着你大兜圈子,等你再次出现松懈疲劳的时刻。若是不追击,他们便会继续远远的跟随着你。便如同一贴狗皮膏药,一条跗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
“奴才近日听闻。李自成又有渡河窜入三晋骚扰的迹象。以奴才愚见,黄河天险,向来都是飞鸟难渡,只怕李自成的流贼要在秦晋之间的这段黄河上流尽了鲜血了。便是侥幸不顾伤亡,窜入了山西,处处坚城,各地官绅又是为了自保身家,势必拼死力战。到那时,处处都是睢阳。人人都是张巡。倒是要看看李自成又有多少兵马可以消耗掉!”
“先生的意思是,流贼可以不用去管他,只看他们如何在山西境内被消耗掉?”
“正是!流贼之作为,无非是为圣天子清道尔!”洪承畴先是不着痕迹捧了多尔衮一句,然后继续说:“以奴才看,李自成在山西滋扰,得利的只怕只有李守汉一人。他扰动的越是凶狠,李某人的南粤军便越有理由北上。此人已经用东南互保的一纸文书。囊括了黄淮江汉之间的大片土地了。到那时,他别遣一旅之师北上。声称流寇骚扰圣驾,将崇祯小儿裹挟到南京,成为他手中傀儡,不是更加容易控制?”
“若是到那时,这黄河以北,便是我大清与流寇争夺之地!”
至于说如何与李自成争夺黄河以北的广袤平原。洪承畴却也有一番见地。除了军事上要以堂堂之阵,以精锐骑兵死死的盯着李自成的嫡系老营人马之外,更是要以孔有德等人的乌真超哈大炮狠狠的轰击李自成所部据守的城池,野战时则是以炮火轰击阵列。在心理上给流寇以巨大压力。
除了军事上发挥满清军队的优势以外,更是要利用人心向背来对付李自成的流寇!不过。洪承畴所说的人心,可不是那些粗手大脚满脸黧黑的农人,也不是那些被沉重赋税租子压得喘不过气来,不得已举家外出变成饥民流民的那些百姓。他说得,是各地饱读诗书,被朝廷以优免则例恩养了数百年的读书人官绅们!
“以奴才之愚见,如果要入关伐明,不要轻易攻打山海关,应像过去那样绕道长城各口,置吴三桂所部强兵于不顾,突入关内。同时,请王爷严明纪律,令八旗各部不屠人民,不焚庐舍,不掠财物;同时,广揽人心招降纳叛,有开门归降者,官则加升,军民秋毫无犯。以此收拢人心,与李自成周旋。奴才敢断言,若是如此施为,不消一年,直隶山西大同各地,便尽数归我大清所有。”
至于说如何废除李自成与李华宇在山东山西陕西等地推行的各种恶政,恢复万历年间旧制度,以令天下士民稍加喘息,同时,以尊师重道,尊孔读经等种种口号和行动,向天下士子证明,咱们才是正宗的儒家弟子,是合法的政府才能有的做法!
种种手段,听得多尔衮匪夷所思,但是又是入情入理。
“奴才今日在王爷面前斗胆狂言一句,上述各条,再有便是原官留任,不咎既往等作为之措施一出,当是各地纷纷反正来归,各处士绅组织义勇驱逐流贼与李守汉所部爪牙。”
“那,先生,若是有您方才所说的,守睢阳之张巡,又该如何处置?难道要屠城以为来者树立个榜样吗?”多尔衮有意提出一个问题,试图考较一下洪承畴。
“不然!”洪承畴很是坚决的否定了多尔衮的这个提法。“奴才听南路来的商人说,李某人在南粤各地平乱,讲得是所谓首恶必办胁从不问。这一点,我大清也可以拿来使用一番。”
“若有城池抗拒不服,对抗天兵,城下之日,官吏悉诛,百姓仍予安全。有首倡内应者,破格封赏。此要务也。”洪承畴拽了一句文。“王爷您想,守城的官员知道自己守城的结果是什么,还有谁会守?他们的部下当中,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打算打开城门充当内应以求得封赏!”
“可是,先生您有一点不曾虑到。”多尔衮命人将奶茶撤下,吩咐给洪承畴准备夜宵,又有人沏上茶来。
“我大清此番入关,便是尽发十岁以上,七十岁以下之男丁,也不过十万余兵马。与流贼动辄百万人马对抗,如何能够抗之?”
洪承畴闻听此言,不由得笑出声来。“王爷这是在考较奴才吗?难道您忘记了田忌赛马的故事了?”
在八旗制度完善后,清军与明军交战,向来第一波先驱汉八旗作战,第二波驱蒙古部落兵作战,第三波驱东北各部落兵作战,第四波驱蒙古八旗作战。最后才是八旗满洲的军队上阵。
“汉军八旗之战力,无论如何也是要比那些饥民强上几分吧?以各部兵马轮流与流贼之兵作战,消耗他们的士气与战力。到了关键时刻,王爷这几年一手调教出的火铳兵,便可以用来对付李闯的老营了!只消得老营被歼灭,各营统领死伤几成,流贼便不足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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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洪贝利,洪局座
仗着多年与晋商亲密无间的合作所积累的下的人脉,辽贼们对于李自成所部大顺军在山西的军事行动,虽然不能说是第一时间便收到消息,但是,也不会比在北京城里的崇祯皇帝晚多少时间。
一道道紧急军情,被晋商们和辽贼暗藏的细作、眼线快马北上。越过大同、宣府两镇的边墙,在蒙古各部贝勒的接力传递之下,换马不换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递到盛京。
但是,很不幸的,这接踵而来的消息,不但骇得多尔衮等满洲贵族瞠目结舌,更是把洪承畴的脸打得噼啪山响。
先是黄河河防被大顺军一日之间便告突破,不但渡过了黄河,而且将石楼、孝义等地一口气拿下。在河东地区建立了巩固的一块地盘,成为大顺军攻略山西的跳板,可以令数万大军沿着这块跳板,杀向四面八方。
原本在洪承畴口中可以消耗大顺数万精锐的黄河,只管静静的在河床山谷之间流淌。
“不妨事!”手中捏着山西来的密报,洪承畴虽然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但是面对着多尔衮、阿济格、多铎、鳌拜、何洛会等人惊愕质疑的目光,口中还是振振有词。“想来是把守河防的参将早早被流贼收买,或是临阵怯战,不战而退也是有的。”
这一点,倒是合理合情的解释。满洲这些旗主王爷们,哪个不是与明军作战经验丰富的人?对于明军的尿性,他们比谁都清楚。所谓一触即溃者为上等兵马,望风而溃者为中等兵马,闻风而溃者为正常兵马。想来,那把守河防的参将所部,面对着大股流贼鼓噪渡河,还能稍稍支撑一下,也算是明军当中能打的队伍了。
但是,再能打的队伍,兵丁也是要吃饭。要养家活口的。你让一群被欠饷几个月甚至一年多的士兵去为那些喝兵血而变得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老爷们拼死杀敌,他们傻啊?!只要对面的敌人吆喝两声,立刻弃甲曳兵而走,脑子灵活的。脑后有反骨的,说不得就和流贼一道去杀官造反了!
“流贼李闯虽然侥幸渡过黄河,窜扰三晋。先后占据介休、灵石、霍州、蒲县、吉县、古县等处,兵锋直指晋南重地平阳府。但是,平阳府却是向来以坚固而称。且城内官绅众多。李自成所部,势必要在这座卧牛城下死伤惨重!”
洪承畴很是笃定的给即将发生的临汾攻坚下了一个定义。
但是,没有几天,临汾城在大顺军猛烈炮火打击下,官绅们献出临汾城垣,宣布自己归顺大顺,同圣天子一道,吊民伐罪,诛灭暴君。
饶是洪督师久历官场,脸皮早已练得厚实无比。但是却也微微显出一些朱砂之色。
同样让各位王爷贝勒们担忧的是另外一个军情。那就是大顺永昌皇帝李自成,亲帅大军渡过黄河,与刘宗敏在临汾会合,准备对山西巡抚治所太原发起攻击。
“寇大至,络绎三百里,羽旂铁甲,炯烁夺目。尘坌纷起,昼为暝;马嘶人喊,海沸山摧。”
“守土文武吏率皆望风降遁,或绅士争为乱首。倒曳衣冠,疾走恐后,相与称仁诵义曰迎真主。”
被贬官三级留任的范文程,站在大殿当中。为众人诵读着前方细作和友好人士发来的对大顺军在山西的情形描述,听得在场的满蒙汉三旗的各家王爷们无不心惊胆寒!
“上帝鉴观,实惟求瘼。下民归往,只切来苏。命既靡常,情尤可见。粤稽往代,爰知得失之由;鉴往识今。每悉治忽之故。咨尔明朝,久席泰宁,寖弛纲纪。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甚至贿通宫府,朝端之威福日移;利擅宗绅,闾左之脂膏罄竭。公侯皆食肉纨绔,而恃为腹心;宦官悉龁糠犬豚,而借其耳目。狱囚累累,士无报礼之心;征敛重重,民有偕亡之恨。肆昊天既穷乎仁爱,致兆民爰苦于灾祲。朕起布衣,目击憔悴之形,身切痌瘝之痛。念兹普天率土,咸罹困穷;讵忍易水燕山,未苏汤火。躬于恒冀,绥靖黔黎。犹虑尔君尔臣,未达帝心,未喻朕意。是以质言正告:尔能体天念祖,度德审几,朕将加惠前人,不吝异数。如杞如宋,享祀永延,用彰尔之孝;有室有家,民人胥庆,用彰尔之仁。凡兹百工,勉保乃辟,绵商孙之厚禄,赓嘉客之休声。克殚厥猷,臣谊靡忒。惟今诏告,允布腹心。君其念哉,罔恫怨于宗工,勿阽危于臣庶。臣其慎哉,尚效忠于君父,广贻谷于身家。永昌元年谨诏。”
同样被降级罚俸的宁完我,读完了李自成以大顺永昌皇帝发布的诏书,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人家已经是以皇帝的口气身份向天下喊话了,若是再以流贼头目视之,岂不是一件笑话?
同时,大顺军令左营制将军、磁侯刘芳亮统领数万军马往冀宁道等处,接受各地官员投降,同时,小心谨慎的监视着虎踞彰德府、怀庆府、卫辉府等处的南粤军李华宇所部。
“一个刘宗敏领着张鼐、白旺这些流贼当中的二流将领,便打得山西明军抱头鼠窜,各地局面崩坏,若是李闯本人亲自领大军而来,顺军之中猛将精兵齐至,山西、大同两处,可守得住?”
在辽东大战之中崭露头角的岳乐,如今也是执掌一旗的旗主王爷,虽然部下里颇多多尔衮的亲信,但是权势地位也是不可同日而语。他的担心,恰恰也是在场众位王爷的担心。这么强的一支军队,我们若是入关去,不小心与之硬碰硬的话,势必损失惨重,到那时又该如何?
多尔衮听得众人附和岳乐之言,也不说话,只管以目光示意洪承畴。
“各位王爷,且听我一言。”洪承畴平日里自视甚高,虽然在多尔衮面前自称奴才,但是,多尔衮是整个大清的当家人,权力地位非比寻常。在这些王爷面前。他却不屑自称奴才。
“太原城池坚固,且又有晋王封藩在此。官员众多,士绅云集,兵马众多。粮饷皆足。且又有山西巡抚蔡懋德驻节于此,想来流贼未必能够讨得了好处去!”
蔡懋德此人,倒是这些满清贵族们比较熟悉的人。因为他曾经在宁远任职多年,同清军多次交战,算得上是善于带兵之人。
崇祯初。出为江西提学副使,好以守仁《拔本塞源论》教诸生,大抵释氏之绪论。迁浙江右参政,分守嘉兴、湖州。剧盗屠阿丑有众千余,出没太湖。懋德曰:“此可计擒也。”悉召濒湖豪家,把其罪,简壮士与同发,遂擒阿丑。皆曰:“懋德知兵。”内艰,服除,起井陉兵备。旱。懋德祷,即雨。他乡争迎以祷,又辄雨。调宁远,以守松山及修台堡功,数叙赉。会灾异求言,懋德上《省过》、《治平》二疏,规切君相,一时咸笑为迂。
懋德好释氏,律身如苦行头陀。杨嗣昌谓其清修弱质,不宜处边地。改济南道。济南新残破,大吏多缺人,懋德摄两司及三道印。迁山东按察使、河南右布政使。田荒谷贵,民苦催科。贼复以先服不输租相煽诱。懋德亟檄州县停征,上疏自劾,诏镌七级视事。十四年冬,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召对,赐酒馔、银币。明年春。抵任,讨平大盗王冕。十月,统兵入卫京师,诏扼守龙泉、固关二关。
也就是因为他的政绩,不但善于治理民政,又习于用兵,“帝深信之,故而有此一番安排。且太原城中,又有才子傅山等人,布政使赵建极、巡宁道毕拱辰、守宁道毛炳义、督粮道蔺刚中、太原知府孙康周、山西提学道黎志陞等人皆一时人杰,当可以与李闯等辈周旋数月!”
出于对蔡懋德等人的了解,洪督师再次信誓旦旦的为各位王爷做出来了太原战役的预测,听得众人也是将信将疑,但是,蔡懋德的能力性情他们却是知道的。这个平日律身如苦行头陀的家伙,确实可以称得上坚韧二字。
但是,洪承畴千算万算,也只是算了蔡懋德的个人品行能力,却不曾将整个山西乃至整个大明的宗室、官员士绅的品格考虑进去。
身为山西巡抚的蔡懋德面临着的不仅是大顺军的重兵压境,更要面对山西官场、宗室、士绅、巨贾等各种错综复杂的利益团体带给他的巨大压力。
原本,他以一省长吏身份亲赴平阳部署防河事宜,本想着扼守住黄河渡口将大顺军阻拦在山西境外。但是,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由于粮饷无着,军中欠饷已久,士无斗志。于是,他便请求封在平阳的晋藩两位郡王西河王和交城王带头“劝缙绅士民捐饷”,却不曾想,当初在洛阳的一幕在平阳重新上演了。整个城中,没有一个人答应捐钱。
防河计划尚未落实,晋王又派人催他回太原守城。等他回到太原,平阳已经被官绅们献出。而巡按御史汪宗友又劾奏他擅自放弃平阳。崇祯得奏,不问情由立即下令把他解任听勘,另派郭景昌接任山西巡抚。郭景昌刚到固关,就得到义军占领汾州的消息,不敢到太原赴任。蔡懋德虽然已被革职,但接替人未到,只好硬着头皮同布政使赵建极、巡道毕拱辰等人策划如何守住太原。
无兵无饷,他又是以一个革职听勘的身份在太原滞留的身份,蔡懋德面对着这种艰难尴尬的局面,看到的是各处的人心惶惶民情沸腾,各地官员面对着大顺军的攻势纷纷望风归附,一时之间竟然也是束手无策。不过,毕竟是文人出身的官员,身边又有一个有名的傅山相助,两个人在一起稍加推演,便有了一个安抚人心,稳定局面的主意。
很快,一道署名为“秦民王国泰、黎大安”的帖子便在太原省城内外一夜之间到处张帖,帖子的大致内容便是“言贼荼毒逼勒之惨”,告诉太原的百姓,你们如果守不住太原城,那么,三秦之地的今日,便是这晋阳古城的明天!同时,一个童谣在城内外被孩子们广泛传唱。
“马在门内难行走,今年又是弼马温。”
街头的拆字、算卦的先生们纷纷思忖,马在门内。便是一个闯字,难行走,则是说目的难成。今年恰恰又是甲申猴年,猴子的老祖宗齐天大圣受封的天庭官职可是弼马温。民间也多有传说。猴子可以避马瘟。这同样是说李闯在甲申猴年难成大事。
好歹算是安抚住了城内的各种谣言。可是,大顺军的兵马却也出现在太原府境内。
已经兵临城下了,晋王朱求桂也担心自己步了福王的后尘。于是,忍痛挥泪拿出了三千两银子,送到送到城头“募死士杀贼”。可是。好死不死的,宗室学福王一般吝啬,官员也同样是一般的贪婪!经手此事的山西提学黎志陞却从中尅扣,用纪功纸票代替现银,原本就士无斗志的明军士气更加低落。
在大顺军扎营方定的凌晨时分,巡抚标营裨将张雄开新南门投降,大顺军遂占领太原。晋王朱求桂被活捉,蔡懋德自杀,布政使赵建极、巡宁道毕拱辰、守宁道毛炳义、督粮道蔺刚中、太原知府孙康周等都被处死。山西提学道黎志陞被俘后,跪在大顺军将领面前口称:“本道历任三月。尚未入考棚”,竭力为自己洗刷。在大顺军任职的文士韩霖也为之求情说,“此天下文章士也”。
在牛金星的斡旋之下,这位相助大顺军攻取太原有功的山西提学道黎志陞被大顺录用,留守山西,组织主持考试,选拔文官。
这份文书摆在了洪承畴面前时,整个殿内众多的旗主王爷贝勒大臣们鸦雀无声,都在等着看他该如何解释此事。
此外,在李自成、刘宗敏所统的主力攻克太原之后。又分出一支军队由大将任继荣、马重禧等带领东出固关,与在南线的刘芳亮遥相呼应,南北配合。刘芳亮所部数万人马,除了继续警戒河北三府的南粤军之外。更挥师北上,攻取邢台、邯郸、河间等地,一路皆望风归附,以平均每天至少一座城池的速度北上。
而任继荣、马重禧二人,则是兵锋直指真定(今正定),威胁保定。
李自成、刘宗敏等人则是亲率主力沿着太原、宁武、偏关这条路一路向北往大同方向急速行军。其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要消灭大同守军,将整个三晋大地收入囊中。
别人是既得陇复望蜀,是由北向南,自东向西而来。李自成的顺军则是恰恰相反,自南向北,由西向东开进。
洪承畴以他敏锐的官场观察嗅觉,从牛金星保下了山西提学道这个事情上意识到,大顺军内部文官体系当中的矛盾。以牛金星为首的受传统儒家教育的科甲系文官,对秦法系的文官把持行政权力很是不满。想来要通过招降纳叛、组织考试的形式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和实力。
“若是李闯在山西也组织了科考,此人势必为天下士子归心。”自古以来,读书人从来不看坐在龙椅上称孤道寡的那位是否为华夏之人,而是看他是否尊重儒家。忽必烈是如此,多尔衮也是如此。只要您尊崇儒家,您就是上应天命的合法政府。
豫亲王多铎却不管洪承畴此时内心思潮翻腾,为李自成即将确定他在读书人当中的合法地位而恼火之际,扯开嗓门问起了多尔衮。
“摄政王!这太原省城都没守住,往后的那些小城还守个屁!?以本王看,还是告诉在边墙附近游牧的蒙古各部,提高防范,稍稍向北退回一些,免得李自成打到大同时一时兴起杀出边墙,让这些蒙古人垫了他的马蹄子!”
多尔衮哼了一声,算是对多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表示了些不满,然后转过头来向洪承畴问计:“洪先生,你对山西境内之事熟悉,这太原往大同一线,可还有什么堪比黄河的险关要隘?有什么名将大吏可以抵挡得住李闯大军?”
洪承畴在众人齐刷刷的数十道目光当中思索了半晌,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到什么险关、强军、名将可以与太原、黄河等处关隘,可以与蔡懋德等人的才干品行向媲美。
不过,他却也是经验丰富,知道遇到这种问题时该如何转移注意力。
“王爷,不妨事。以奴才料想,即便是李闯大军北上一时得手,莫要忘记了,在他的南方侧翼还卧着一头老虎呢!他的兵马在三晋大地攻城略地,出太行山,取真定、取邢台、邯郸等处,可以说是威风八面。难道,在济南府的李华宇李大总督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以奴才所料,只怕是李闯兵马北线未到大同,南线的刘芳亮便会与李华宇部下冲突起来!到那时,顺军与南军在畿辅之地大打出手,王爷便可行卞庄刺虎之计!”
洪承畴正在那里眉飞色舞的为大家描述这样一幅美好前景,殿外当值的章京急匆匆的捧着一份刚刚送到的文书跑了进来递到了范文程面前。
“主子!大喜事!”范文程故意用高了八度的声音来给洪承畴难堪,算是对他这些日子急速蹿红的一点报复。
“闯贼十六日自太原起身,二十日过雁门关,二十一日兵至宁武,宁武总兵周遇吉督兵守城,战况颇为激烈!”
随同这封最新战报送来的,还有对宁武关的地形描述,以及对周遇吉此人的情况。
周遇吉,字萃蓭,辽东锦州卫人.性鲁直,少有勇力,后入行伍,用兵多智谋,战辄先登,积功至京营游击.京营将多勋戚中官子弟,见遇吉质鲁,意轻之.遇吉曰:「公等皆纨弟子,岂足当大敌.何不于无事时练胆勇,为异日用,而徒糜廪禄为!」同辈咸目笑之。
周遇吉先后跟从张凤翼、孙应元、杨嗣昌等人与农民军转战于河南、湖广等地,因为屡次获胜,积功加封为太子少保、左都督。
啊?众人一齐将目光投向了刚才还在说太原至大同之间不会有什么大战发生的洪承畴。
洪承畴的脸上登时汗如泉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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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南北糟心事不断!
宁武确实是在总兵周遇吉的指挥下,让大顺军主力势如破竹的山西攻势遭遇了一次意外。
在历史上,这次宁武战役,几乎是李自成渡河东征过程中唯一像样的战斗了。
于是,这场战斗的意义和惨烈情况,便被无数人大书特书。
什么野战数日,围城旬日,以炮火伤万余人。开门奋击,杀农民军千余人,火药尽,又趁夜率壮士二百,缒城入农民军营,又大胜,农民军退二十里,周遇吉坚守半月,援军不至,开城门伪降,诱农民军万余人进城,关下门闸,杀死农民军四骁将,将进城农民军,全部杀死。李自成检前后死将士七万余人,对前进十分担忧说:“宁武虽破,死伤过多,自此达京师,大同,宣府,居庸关重兵数十万尽如宁武,吾辈岂有孑遗哉,不如还陕图后举。”
“廿五日,贼(指李自成)集头目计曰:‘宁武虽破,受创已深。自此达京,尚有大同兵十万,宣府兵十万,居庸兵二十万,阳和等镇兵合二十万。尽如宁武,讵有孑遗哉!不若回陕休息,另走他途。’已刻期明早班师”等等记载,无不是在夸耀周遇吉的战绩,与宁武关战役的惨烈。
另外一个方面,就是不惜笔墨的描写,大顺军破城之后的屠戮之惨。
“周遇吉夫人刘氏,蒙古人,饶勇异常,率妇女二十余人登屋而射,被农民军纵火全体烧死。周遇吉徒步跳荡,手格杀数十人,矢集如猬毛,被执,缚之高竿射杀,或说磔于市。”《平寇志》等书说,“贼屠宁武,婴穉不迴”,王珻作《节录补》而谓‘贼恨其久不下。屠杀一尽,血流成波。’。
在文人的uu小说,这次宁武关之战,几乎是可以和太原五百完人、张瘸子的孟良崮、金门之战等等相提并论了。但是。仔细想想,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不厚道的作者又要在这里给某些人扒皮洗脸了。
第一,时间上对不上。
历史上,崇祯十七年正月初八,李自成在西安誓师北上。百万雄师由禹门口东渡黄河,取道山西,直指京师。过河后,兵分三路,李自成自率东北一路主力约50万北上,正月廿八攻陷平阳(临汾),二月初二攻陷汾州(汾阳),二月初八攻陷太原,二月十六攻陷忻州后包围了代州(代县)。《明季北略》卷二十《周遇吉宁武大战》条中说,“遇吉设奇制胜。每战必胜”,相持半月,至三月初一日才被大顺军攻克城池。这明显是在瞎扯。
据康熙二十一年《山西通志》卷三十《杂志》载,李自成是在“二月十六日自太原起身,数日至宁武”;崇祯十七年三月《兵部为贼势已压云境等事》行稿说,大顺军“二十日过雁门关,二十一日攻宁武”;乾隆十五年《宁武府志》卷十一,大顺军攻克宁武的时间是二月二十二日。这就清楚地表明,整个宁武战役首尾不过两天。当时的明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士气不扬。根本就没有“相持半月”之事。
而且,若是当真是如文人们所记载的那样,仅仅在宁武关就相持半月,三月初一才被大顺军攻破城池。那么,朱由检同学如何在三月底就去了煤山上找那棵歪脖树探讨人生的归宿去了?要知道,从宁武到北京,沿途要经过大同、宣府、居庸关等各处城池险地,以李自成的几十万大军行军速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半个月二十天的时间内开到北京城下的。要知道。从宁武到北京,铁路距离五百四十公里,公路距离也有五百余公里。这个距离若是个别驴友徒步的话还可以在十天半个月内走到北京市境内,注意,是境内,而不是北京城区。走到境内也是身体疲惫至极。几十万大军如何能够做到这点?即使勉强有小股精锐能够做到,肯定也是人困马乏,容易为敌人所乘。
第二,双方的兵力、战果严重不符。
以炮火杀伤万余人?你周遇吉所把守的宁武关,虽然是明朝长城防线外三关之一(另两关为偏头关、雁门关),处于三关中路,又是明沿长城一线九边重镇之一山西镇的治所。前人论述说:“宁武关……北临云朔(大同、朔州),西带偏保(偏关、保德),最为冲要之地。”但是不过就是一座周围三千五百余米,城高十五米,城墙宽三米有余的小城,只是一个总兵的驻所,既非省城也不是封藩之地。就算是有些防御蒙古骑兵的火炮,以明末军备废弛的尿性,这些火炮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能够炮火杀伤万余敌人的,你以为你的大炮是袁督师的红夷大炮,一炮过去,数十里糜烂吗?还是苏联红军的喀秋莎火箭炮,最是适合用来对付集群目标?
不得不说,这些火炮当真是质量过得硬的优质产品,一直打到火药用尽,也没有发生炸膛、炮筒过热等明末火器使用过程之中喜闻乐见的事情。
火药用完了肉搏,肉搏不是对手又使用诈降计来争取拖延时间。结果,在文人们的uu小说,李自成再一次的扮演了无脑之人的角色。在敌军不曾缴械出城的前提下,没有派出小股部队控制要点,就贸然派出了大队人马开进宁武关。结果,这万余人前锋和所谓的四骁将就变成了周遇吉的战果。
胡说八道!你们以后编瞎话能不能稍稍的动点脑子?也好具备点欺骗性?
大顺军万余人一次性开进宁武关城?还被周遇吉所部连续鏖战了数日的数千兵马全歼?我去!这些兵马个个都是州长嘛!宁武关有没有能够同时容纳万余人的瓮城、关厢权且不说,这些人难道是采取球赛散场之后的队形一窝蜂的涌进去的吗?你的几千兵马若是想全歼这万余前锋的话,势必要全数集中,可是,你的部队集中到一点,其余部分势必空虚。这一万多大顺军便是猪羊一般被你宰杀,也是要有些动静的,城外的大顺军主力若是此时猛扑,你又该如何?
最是离谱的,就是此战带给大顺军的心理阴影面积极大!居然检点死伤。区区一个宁武关就死伤了七万余人!可是,根据记载,周总兵遇吉大人麾下不过四千余人,就这还是他到了宁武之后“汰老弱。缮甲仗,练勇敢”所得的精锐敢战之兵。果然是精锐!在武器装备兵力兵器都不如人的情况下,平均一个人要杀死杀伤接近二十个人!直杀得李自成颇为畏惧前面的大同、宣府、居庸关等处的“数十万兵马”,打算退回陕西休息,另图他法。
试问宁武关打得再惨。有潼关南原打得惨吗?那个时候李自成老本几乎拼光,都没有丧失斗志,区区一个宁武关,便让他丧胆落魄了?
但是,宁武关战后,整个九边门户,外三关便彻底洞开。大顺军马大队人马还在宁武,前锋尚未离境,大同总兵姜镶的使者便飞马驰到,代表姜镶要求归顺大顺。顺天应人共襄义举。
“陛下,以臣愚见,应当速速挥师北上,占据大同,攻取阳和。剿灭明军宣大总督王继谟所部,席卷宣大!”送走了姜镶的投降使者,牛金星向喜形于色的李自成趁机建议。既然现在的战事如此顺利,那就索性把兵马撒开了跑起来就是!地盘能够占多大就占多大!
这样的建议,自然是天时地利都符合,李自成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结果。大顺军马刚刚接收大同防务,连姜镶给大顺皇帝接风的酒席还不曾来得及吃,阳和地区各处军民人等准备迎降的表文便如雪片般飞来。
最为悲催的,便是宣大总督王继谟了。他手下各镇各营各标将领都在那里写给李自成的效忠信。准备改天换地迎接新君。他却不敢行军法来处置了这些人,甚至是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只能是把全城文武官员召集到了关帝庙之中,歃血盟誓,试图用这些形式来激励人心。他自己更是“大声激烈,洒泪倾肝”,但是效果然并卵。“诸人但默默虚应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大同兵十万,宣府兵十万,阳和等镇兵合二十万的真正战斗力!
为了不当俘虏,也为了防止手下这些人把自己绑起来作为给新朝的见面礼、投名状,王继谟便领着亲丁百余人护送库银一万余两逃回京师。运走这些银子到底是防止留下了为李自成所用,形如资敌,还是准备拿走当自己的生活费,咱们就不知道了。
可是,刚刚走到天城卫(今天的天镇县),他很惊愕的发现,原来这些家丁也是靠不住的!“众兵呐喊震天,又将其好马及饷银尽夺,挟去投贼矣!”
看到了如此悲催的一幕,王大总督当真是欲哭无泪。他在写给崇祯的题本奏疏之中哭哭滴滴的向崇祯诉苦:“看此时候,无一兵一将一民不反面向贼。”
“臣茕茕孤身,止有归命于皇上而已。”
“混账!”
在乾清宫东暖阁内的崇祯,愤怒的把桌几都要掀翻了,用力的拍打着桌面,震得手臂生疼,桌上的朱砂、笔筒、笔架几乎要跳了起来。
“王继谟奉旨援云(指大同),此时正当推诚鼓众,奋励图功。据奏兵将溃散,不服调遣,平日料理安在?姑著戴罪收拾兵将,立解云围。不得饰词规避,以干**。”
他抄起毛笔,饱蘸了朱砂在王继谟的奏疏上张牙舞爪的写下了这样的批示,让王继谟这个连身边的家丁都跑了的光杆司令去收复大同,否则,便是想死都死不成!
写完了这段批示,崇祯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他向后无力的靠在锦缎靠枕上,只管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上的藻井。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不用说,他也听得出是谁。
“大伴,又有什么事?”
来者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
“皇爷,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听得王德化这吞吞吐吐的语气,崇祯便是一阵苦笑。“大伴,你与朕之间还用如此吗?局势已经糜烂至此,朕还怕什么?有什么事,只管奏来!”
王德化带来的果然是坏消息。
大顺军到达阳和时.明阳和兵备道于重华,“郊迎十里,士民牛酒塞道。”宣府(今河北宣化)总兵王承胤也先期派人到大同递表投降,接应大顺军先头部队千人潜入宣化。民间更是喧传大顺军“所过秋毫无犯,发帑赈贫。赦粮苏困,真若沛上亭长、太原公子复出矣。”
听得这话,朱由检觉得似乎又有一柄大锤狠狠的在他的胸口和头顶狠狠的敲打了几下,打得他头晕眼花。一阵阵胸口发闷,喉咙里有着丝丝甜意,他暗叫一声不好。强自将翻涌之意压制了下去,半晌才缓过劲来。
“朱之冯呢?!大同巡抚卫景瑗自尽殉国,他又怎么样了?!”
他口中的朱之冯。乃是宣府巡抚。天启五年进士出身,曾在山东做过地方官,性情刚烈。上任宣镇巡抚后,雄心勃勃,准备效仿当年卢象升的作为,意图还宣镇上下一片朗朗青天,甫一上任,立时决意裁汰冗兵冗役、兴复屯田、检查军饷虚冒、将贪赃枉法的总兵唐玉弹劾入狱,清查镇内隐田,更要杜绝地方官将侵吞赋税银两等弊端。
而大同巡抚卫景瑷则是因为大同总兵姜镶投降。和代王一系一道被俘。代王在大同一带作恶多年的宗室,自然是被处死无疑。但是,同为陕西同乡的卫景瑷却是待遇不同。因为他官声不错,李自成有意招揽,劝他归顺时说:“朕本米脂一民耳,今日至此,天命可知,尔真好官,尔降仍用尔抚大同。”
劝降不成,李自成答应他可以送他回陕西韩城老家。但是。卫景瑷但求速死,自己到海会寺中自经身亡。李自成命人将他尸首成殓起来,给了家人银钱车马,命人护送回韩城老家。
同样是宣大地区的巡抚。朱之冯的命运也相差无几。
“回皇爷的话,朱巡抚也是如此。宣府总兵王承胤与闯贼通,密谋降贼。朱之冯在城头督战,军士抱手默然无动者。一切大炮之火线已绝其火,门已俱塞实,不能发矣。”
这个消息令崇祯半晌无言。宣府距离京师不过二百余里。中间只有居庸关阻碍,精锐骑兵疾驰一昼夜便可到达,宣府有失无异于李自成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北京城。
但是崇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王德化却是将这条最新的军报从中贪污了些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宣府镇守太监杜勋,与王承胤一道争先恐后的献出了宣府城投降。
见崇祯无力的摆摆手,王德化很是识趣的倒退着弓着身子退出了东暖阁。走到院子里,吴良辅等心腹却已经在宫门口不远处悄悄的聚集在一处等候他。
“公公,南边出事了!”
吴良辅压低了声音向老祖宗王德化禀告新的紧急军情。
“出事了?什么事?前日国公爷不是上了折子,奏请皇上圣驾火速南巡江南吗?如何今日便出事了!?”王德化有些恼火了。李守汉的几道奏疏,都是请皇爷南巡江南,到留都驻跸,以图中兴。崇祯对此也是颇为心动。但是,皇爷几次与朝廷官员内阁大佬们商议此事,都被大佬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否决了。
对于这些人内心的小算盘,王德化嘴里不说,心中却是能够猜得七七八八的。两个字,利益!为了这两个字,连崇祯提出的派太子到凤阳祭祀祖陵,顺便监督左近江北、凤阳等处军马之事,他们都坚决的予以否决。而且,用词举例十分狠毒。
“陛下,若是太子殿下到了凤阳,有人效仿当年唐肃宗灵武故事,将置陛下于何地?”这种井中投毒的手法,顿时让所有打算劝崇祯南下的人顿时闭上了嘴巴。
而王德化本身就是一个主张崇祯立刻离开北京到南京去再图中兴的人。听到吴良辅南边出了事的禀告,脑海当中第一反应就是,切莫是南京出了事!
他最担心的就是留都南京城中的那群东林逆党与国公爷的入城军马冲突起来,国公爷一怒之下,这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老祖宗,不是南京出了事!是潞王!”
吴良辅的话倒是稍稍的让王德化心里安稳了许多。封在卫辉的潞王,虽然与万历皇爷同为李太后所出,但是因为幼子得宠的关系,几乎威胁到了万历的帝位。不但威胁万历,更是影响到了万历立嗣之事。当时万历打算立宠爱的郑贵妃之子为太子,但是被李太后和朝臣们举出了潞王的例子来反对。所以,作为万历子孙的朱由检,自然不会对潞王一脉有什么好印象。
“什么事?他也被闯贼杀了不成?”
潞王府所在的卫辉府,在刘芳亮攻克上党之后,便暴露在了大顺军的额炮口之下。因为有封藩在上党的沈王朱迴洪一系被杀的先例在,所以,王德化很自然的便想到了是不是潞王朱常淓也被刘芳亮给杀了。反正现在各地的亲王、郡王等宗室,都是惶惶不可终日。
“那倒不是。潞王朱常淓在总兵卜从善的保护下,携带宫眷和宝器渡河南下。但是却被李大公子拦截,拒绝他进入山东地面。声称他的封地在卫辉,请他回去。潞王不服,以福王先例争辩,结果,。。。。。”
“结果怎么样?”王德化本能的意识到,肯定是潞王吃了这个李华宇的大亏了。
“李侯爷说,当年老福王是身死封国不曾逃走。现在福王是为了延续血脉不得不忍辱负重,否则便是有违孝道。若是潞王也是身死社稷,他自当尊重潞王世子。”因为李华宇被朝廷册封为长清侯,虽然他本人不曾接受这个封号,但是宫内的太监们却是早已以这个封爵来称呼他了。
“潞王听了这话,自然是心中恼火。便斥责山东兵马将领。可是,李侯爷手下的兵,有哪个是好相与的?虽然不敢对潞王宗室动手,却是把护卫的兵丁暴打一顿。责令他们赶快护送潞王爷返回封国,否则便是要以铳炮相送。潞王无奈之下,只得暂且在彰德府之中停留下来,上表弹劾李华宇纵兵行为不检。”
“胡闹!”王德化骂了一句,却也不知道骂的是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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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想跑的人惹不起!
谷英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很是轻松的一趟差事,结果却让他的数千精骑在朝阳门外狠狠的栽了一个大跟头!
当谷英狼狈不堪的将在朝阳门外东营房等处被人迎头给狠狠揍了一顿的消息禀告给已经进驻彰义门外玉渊潭、三里河等处的李自成时,不由得让随驾众人都为之一惊!
“子杰,你说什么?!”
第一个表示不相信的,便是汝侯刘宗敏!
谷英也是闯营老人,跟着李自成南征北战一步步的从低级军官成长起来的高级将领。虽然战功不如李过、刘芳亮、袁宗第、郝摇旗等人显赫,却也是闯营等而次之的人物。
“朕一路吊民伐罪,所向披靡,为何到了北京城外,反而有此惨败?”
听完了谷英的损失兵马数量,不由得让李自成颇为惊诧,谷英的数千兵马,居然战死数百,重伤、被俘千余人,轻伤也有数百人,损失战马将近一半。这样的损失可是在他出商洛山之后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
“谷将军,你到底是遇到了哪支明军?莫不是吴三桂的关宁军前锋到了?”
宋献策与李岩等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关宁军放弃了山海关、宁远等地,大军勤王到了北京,谷英恰好遇到了关宁军的前锋,故而有此之败。
“不!不是关宁军。”随行军营将谷英的伤口包扎好,谷英有些气急败坏的挥舞着尚好的左臂,“从旗号和盔甲上看,这群狗子就是京师的京营!”
“子杰,且慢些说。”李自成制止了谷英的动作,看着他那仿佛有无数的话涌到了嘴边,但是又一时拥挤着说不出来的神情,命人摆过了一个行凳,示意他坐下讲话。
随行的李过、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等人也是纷纷围坐过来,担任护卫御驾任务的罗虎和率领手下炮队在彰义门一带布设炮位的张鼐,则是默不作声的站在人群外面,静静的倾听。
谷英率领着他部下的四五千精骑,沿着北京城的城墙,护城河,如同一股狂飙般由西向东席卷而来。
彰义门、阜成门、西便门、右安门,永定门,城头上虽然有守军,也有大炮,但是望着城下这支耀武扬威疾驰而过的骑兵队伍,却没有一处守军敢于以火炮进行炮击袭扰。相反的,都将身体缩进了垛口后面,从箭眼里向外偷窥着这支骑兵的而动向。见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这里,守军们渐渐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谷英的大队人马刚刚驰过东便门,准备沿着通惠河往通州去,却迎面撞上了一支正从朝阳门内逶迤而来,护送着无数辎重车辆沿着水关码头行走的骑兵。
“闯贼的骑兵!”
“明狗的骑兵!”
两支军队的哨骑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方。
谷英所发现的这支骑兵正是京营新军的骑兵。为首的罗明祖负责押运宫中和六部、内阁所储存的各种档案文书典籍到朝阳门码头上船。由谈奇瑞的步兵沿途护送这些档案文件到通州,之后,这些文书会被沿着北运河运到天津上船。
这是当日在王德化府中,王承恩、王德化与林文丙三人商定的撤离方案。以运输档案文书为借口,将文官们的视线转移开来。等到文件档案运得差不多了,崇祯一家人再行离开。离开时发布一道诏书给城内的大臣们,告诉他们皇帝南巡去了,让他们火速赶来护驾便是!
“伯爷!西南面来了一大队闯贼的骑兵!”负责对西面进行警戒的一名参将脸色微微有些泛白,急匆匆的策马冲到了罗明祖面前。
“慌什么!”罗明祖到底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物,勒住马头接过亲兵递到手中的望远镜,向西面望去,但见烟尘当中,数千精骑策马而来,为首的将领认旗上似乎是一个“谷”字。
“哼!管你是谷子还是高粱!只要来得不是刘宗敏郝摇旗和罗兄弟就好!”罗明祖心中冷哼了一声,将望远镜递给身边的骑兵。
“旗鼓官!”
“标下在!”
“擂鼓,列阵,准备迎敌!”
“命人去报知谈伯爷,说咱们要去和闯贼的骑兵活动活动筋骨,问问谈爷,要不要一起来!”
当旗鼓官将自己主将的意图快马告诉正在通惠河两岸监督着漕帮众人将一个个巨大的樟木箱子上船的谈奇瑞面前时,谈奇瑞不由得裂开大嘴笑了起来。
“这种事情,如何能够少得了咱老谈?儿郎们!咱们在山东也是和鞑子真刀真枪见过血的,闯贼的骑兵再强,能够比鞑子的骑兵强吗?咱们便用手中的火铳告诉告诉这群流贼,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京营好汉的利害!”
铜号声在码头上此起彼伏的响起,一哨一哨一营一营的步队集结起来,向着西南方向东便门、左安门一带运动。
谈奇瑞率领着自己的数百亲兵先行策马直奔罗明祖的中军而来。
“怎么样,老罗,来得点子扎手吗?”大战在即,谈奇瑞不由得又回到了当初和王龙、罗虎二人并肩在齐鲁大地纵横驰骋的日子里,嘴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从两个小兄弟那里学了来的黑话。
“没事!来得是谷英。不是什么硬手!我的马队冲一下,估计就垮了!”罗明祖也不谦虚,挥动着鞭梢示意谈奇瑞看看对面谷英的骑兵。
谷英却是有些托大了。原本认为兵贵神速,要插到通州去截断北京与外界的通道,故而一路狂奔而来,不惜马力。但是却没有想到,在狂奔了数十里之后,却在这里遇到了京营的骑兵和步队。最是令人惊诧的是,这些明狗居然不惊不乱,列队在此,准备与大顺军做上一场!
这可是多少日子都没有遇到的事情了。
“将爷!怎么着??”谷英身边的亲兵头目拔出宝剑,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咱们的马儿跑得有些累了,正好在这儿抢些马来替换!”
谷英队伍中帅旗摇动了几下,大队人马渐渐的放缓了步伐,以帅旗为中心开始集结。
他的打算也是和那亲兵头目所说的相差无几。这些明狗在这拦路,不过是些土鸡瓦狗,一触即溃的货色而已。正好抢了他们的战马作为替换,好早些赶到通州去!
罗明祖麾下的战马,大多是御马监所豢养的太仆马。中级将领们更是骑乘的都是御马。作为全国掌握马政的最高机关,正所谓船破了有底,底破了还有三千钉子。为了打造新军,崇祯也好,王德化与王承恩等人也好,都是不惜血本的而投入,几乎将太仆寺所有的好马尽数给了新军。
这些喂养的膘满肉肥****油亮的战马,无疑是谷英眼中最好的战利品。
他却不曾注意到,这些战马,在马上骑手们的指挥下,渐渐的列成了长长的一列,为数多达近千骑,一列后面又有一列,总计有五六列之多。
在骑兵的两侧,谈奇瑞的步队也是急速运动而来,借助着枯草树丛为掩护,冒充疑兵。实际上却是以数千只火铳为自己的友军和兄弟牢牢的护卫住了两翼,顺便在大顺军进攻的时候可以在两侧打闷棍、砸黑砖。
有什么样的将领就会带出什么样的队伍,京营新军对于硬碰硬的排队枪毙战术很是不屑,但是,这种埋伏在有利地形,集火射击大量杀伤敌军的手段却是十分的在行。
望着草莽树丛之中不停起伏的身影,谷英不屑的笑了笑,明狗们的这种举动无异于是江边卖水。也不想想咱们大顺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你们这些小小的伎俩如何是咱们的对手?
随着各营各队军官们的口令声,闯营惯用的骑兵战术队形业已成型。数个大小不等的锋矢阵型,箭头朝向了京营的横列,各个阵型的顶尖之处,在掌旗官飘荡的大旗下面,各营的将官们策马而立,充当着准备冲锋的先锋。
“闯贼是要用锋矢阵来冲散咱们的骑兵墙!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咱们的骑兵墙是最喜欢这样的敌军阵型吗?”罗明祖脸上露出了一抹残忍而得意的冷笑。
“老罗,别慌,一会他们冲过来的时候,我先让儿郎们在两侧打上两轮火炮,用炮弹霰弹先欢迎一下他们!让他们的队形更加散乱些。。。。”
“然后我的骑兵再行上前去!”
两个家伙露出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
“别忙,我再调一千火铳手到你的马队阵前,先让这些火铳手们用弹丸杀杀闯贼的锐气!”谈奇瑞冷笑一声,命手下的参将在马队前列开队形,队伍前面以拒马列开,防止谷英的骑兵冲阵。
蹄声如雷,谷英的四五千骑兵数万只马蹄暴风骤雨般敲打着冻得坚硬异常的地面,大地上隐约有阵阵雷声滚过。
巨大的烟尘,仿佛平地里扬起的沙尘暴一样,笼罩在飘扬的大顺旗帜下面,旗角下,尽是身穿铁甲、棉甲的骑士,看那无边无沿的架势,似乎谷英麾下的这四五千骑兵都在策马狂奔,一时间天地之间听不到了任何声响,只有如雨如雷的马蹄声。
眼前已经遥遥可以看得清楚京营骑兵、步队旗号的字了。按照谷英以往同中原各部明军作战的经验,只要双方接触上,不消几个回合,这些明狗便会抱头鼠窜而去。
“弟兄们,跟着老子上去!这些狗子们的战马和甲胄器械都不错!”谷英在百余名老营精骑的护卫下大声在冲锋的队伍当中叫喊着。
“将爷!你看!”谷英的亲兵头目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在自己冲锋的方向前那些在拒马后面列阵的火铳兵,同时,在两侧的树丛长草之中也有人推出了大炮,急忙示意给谷英看。
当几乎所有的骑兵都发现就在自己的冲击队形左右两翼都出现了大炮的时候,京营所有的炮手都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一声:“开炮!”
紧接着,护卫着炮队的火铳兵们用更大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开炮!”
惊天动地的火炮齐射声响起,巨大的声浪震得大地为之颤抖,十五门大佛郎机,十二门六磅炮,统一使用了霰弹!大片大片白色硝烟在火炮上空腾起,无数霰弹交叉组成的密集弹雨向正在迅猛冲击的顺军骑兵狂飙而来!
原本被大顺军骑兵马蹄敲打激起的尘土转瞬间变成了一片被鲜血和碎肉染得通红的烟雾!冲锋的道路上,似风吹麦浪一般,顺军骑兵被打倒了一大片,各人身上,无不是血肉模糊,布满密集的血洞。无论他们穿了几重甲,有过多少年辉煌的战场搏杀经验,在这火药和钢铁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大佛郎机的霰弹最佳射程在百步左右,六磅炮的更高些。而这些大佛郎机炮放列的位置距离顺军冲击队形不过一百二十余步,那些六磅炮放列的位置的射击距离不过百步,正是最佳射程之内!霰弹们在穿透了盔甲之后,打穿了人体,放翻了战马之后,意犹未尽的冲向了正滚滚而来的生力军队形之中!
登时,这一轮炮火打得谷英的冲锋队形为之一滞。
“停止前进!”
“停止前进!”
谷英也是久经沙场的老人,当即便下令暂且停止前进,他要先将在两侧打闷棍砸黑砖的这些讨厌鬼打发掉,才能解决面前的骑兵。否则,有多少人上前去都是白白的喂了炮弹。
可是,以罗谈二人的默契,如何能够让他的战术得逞?
在马队两侧的树丛长草当中,登时便有数千人现身出来,排列成数排,前排蹲姿,后排立姿,手中的火铳上铳刺闪着寒光。
“前排,瞄准!准备射击!”
“后排向后转,装填!”
昂扬的口令声在火铳兵队列中响起,士兵们在军官的口令声中有条不紊的做出动作。
口令声被北风传到了谷英的耳中,看着眼前严整的队形,谷英不由得也是有些忐忑了。他不敢用这数千骑兵去冲对方的火铳、火炮,将士折损是一方面,当真如果在这里折损兵马过多,耽误了皇上的部署,他回去可是不好交代。
正在谷英踌躇犹豫之际,京营的马队开始动了。
以一百骑为一队,以甲长、队官手中长枪上的三角小旗为标识,骑兵集结完毕。
“一会跑起来,看我的枪尖,不许超过我的枪尖!”
队官们虎着脸最后一次的叮嘱着手下的骑兵们。甲长们仔细的检查了马匹之间的距离,几乎都是在一米左右的间距,一百匹战马。拉开了一个百米宽的正面。
号角声响起,京营的马队开始行动起来。
起初是战马以小碎步缓慢的向前快走,之后逐渐变成了慢跑。
随着马队的逐步加速。整个排面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大,但是马与马之间的距离依旧控制在两米之内。
看着在马上东倒西歪的京营骑兵,不由得谷英当即便咧嘴大笑不止,“该死的狗子们!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居然敢和老子们拼骑兵!弟兄们,上马,压上去!”
但是,两下里以骑兵队形一接触,谷英的心便猛地向下一沉!
这些京营骑兵虽然骑术不佳,但是战术和军纪颇为严谨。数百骑组成的巨大排面,不论是地形如何,总是拉成一个横排面冲过来,一路冲撞碾压着冲击着那些四下里乱跑的顺军受伤落马的残兵败将,不时的有人被慢跑的战马撞到在地,接着被后面的马匹踩踏成死人。
更为要命的是,崇祯当真是不惜血本的投入在了这支新军身上。几乎所有
骑兵的刀都是用呲铁钢打造而成,只要略微一用力,便可以在马上斩破敌人的甲胄。但是,这些京营的骑兵们还有一招更懒更加没有技术含量的招数。
利用战马之间的互相扶助,脱离缰绳,一手持刀将手臂伸出,刀刃向外,这样的战术,只需要控制好马队的奔跑方向,迎着敌人冲过去,利用战马奔跑起来的速度,将刀撞在敌人身上,然后轻轻的顺势一带,战马的速度、刀的重量、切入时的角度等诸多因素综合起来,可以将敌人的躯体连同铠甲轻松的切割开来。
顺军千里转战而来,虽然是所向披靡军心士气大振。但是,在马匹的体力、饲养方面,却是远远不如眼前的京营马队了。至少是在理论和供应标准上,没有那么多的豆料和食盐供应,只有一般的草料。
因为毗邻天津的缘故,京营的这群纨绔子弟出身的军官们可以很方便的采购到大量的黄豆和食盐用来喂马。在山东的经验让这些大少爷们很清楚的认识到,你平日糊弄马,战时马就能要了你的命!所以,在明军当中司空见惯的克扣马料的行为,在这支军队当中却是很稀罕的杜绝了。
但是,与之恰恰相反的,谷英的骑兵不但是千里行军,战马草料、豆料供应不足,更加严重的是,方才的一路数十里狂奔而来,更是让战马体力消耗巨大。这样一来,京营与顺军战马之间的差距就出现了。
还有一点,便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眼下的京营新军,正是应了那句话,“穷寇莫追归师莫遏。”他们是一心想要早点离开京师南下逃命的,你谷英却来拦阻住他们的去路,这些大爷们不和你玩命才怪!
于是,谷英便被罗明祖挥师掩杀了十余里,直到遇到了李过部下的哨骑接应才算是逃出了生天。
李自成驾前文武万万没有想到,一路如此顺利的情形之下,还会在京师城下栽这样的一个大跟头!(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不能让崇祯跑了!
readx(); 素有天险雄关之称的八达岭、居庸关防线,因为唐通等人的出城三十里投降而使得北京城的最后一道门户向新兴的大顺朝大开。
李自成和他的文武群臣以及各营将士都是兴高采烈,认为按照这样的进展,北京城在二三日内必定不攻自破,然后传檄而定江南,千秋大业从此奠定。
刘宗敏留下两千人马,代替投降明军驻守居庸关和八达岭。七八万大军继续前进,像潮水般向北京涌去。李自成与丞相府、军师府、六政府等中央各衙门不必同大军一起赶路,暂到昌平城中休息。因有要事相商,刘宗敏也被皇上留下。
昌平州衙还比较宽敞,被作为大顺皇帝的临时行宫。军师府驻在昌平总兵的镇台衙门,丞相府驻在学宫,六政府和其他各个衙门分别挤在别处衙门和民宅,而御营亲军等部队都分驻兵营,又在空地上搭起了许多帐篷。晚膳以后,李自成同刘宗敏稍谈数语,便命传宣官分头传知丞相、军师、六政府尚书、侍郎以及文谕院学士等中央大臣,来行宫开御前会议。
自从渡河东征山西以来,在行军途中已经开过多次御前会议,根据形势的发展变化不停的调整战略。从原本只是打算拿下山西,变成了攻取大同,随后又变成了囊括整个宣大,到现在,人们已经开始推演攻取北京城的战术了。
今晚的这次会议,将讨论攻破北京后的许多重大措施,包括大顺皇帝在北京城外将驻跸何处,攻破外城后从何处入北京内城,由何处进入皇城与紫禁城,进入紫禁城以后将居住何宫,这些在路上非正式议论过几次的重大问题,也要在今晚的御前会议上讨论决定,以免临时慌张。
“这里有些狭窄了!其实以臣愚见,不如驻扎到天寿山崇祯的祖宗陵墓那里去!那里地方宽阔,便是数十万人一起到了,也是住得下!”
御营亲兵的将领王四,领着手下人马在昌平州各处巡哨,见城内各处拥挤不堪的景象,不由得撇撇嘴,发发牢骚。但是,也只能是说说而已。哪有开国之主的御驾住到前朝皇陵里去的道理?
若是依照王四这些人的打算,不但要兵马驻地设在皇陵之中,更是要把这数十座陵墓一股脑的放火烧了,然后炸开封土,把里面的尸骨弄出来烧了,“就像他们在米脂干的那样!”
为了避免手下人胡乱报复,在过了居庸关后,李自成便厚赏陈永福父子,令他父子领本部人马火速占领天寿山明陵,杜绝散兵游勇、顺军将士对明陵的破坏。
御前会议开始时,李自成问宋献策何时可以破城。一时,同僚们都将目光转到这位军师的脸上,等待他向皇上明白回答。
自从大顺军不战而进入长城天险居庸关,又越过昌平,宋献策便得到前锋将领禀报,知道明朝的李国桢率领三大营兵防守沙河。襄城伯李国桢本是纨袴子弟,毫无军事经验,只会夸夸其谈。率领数千三大营兵——大部分是市井之徒,平日里流连三瓦两舍花街柳巷都是好手,当真打仗那便是十个不如一个了。
襄城伯李国桢率领这些军队开到沙河布防,望见大顺军来到,不战自溃,李国桢逃回北京。宋献策在心中认真分析了攻守形势,断定大军只须围城二日,城中军心士气瓦解,必可轻易破城。
他平日留心气象变化,特别是他在青年时骑马摔伤的左腿,每逢雨雪天气就会感到酸胀疼痛不止。抵达昌平之后,他的左腿又开始隐约有酸痛感觉,他知道,很快就要有雨雪降临了。
但是他毕竟是江湖术士出身,又依仗此术深得李自成和闯王部下的将士信任,三年来身任军师,飞黄腾达,所以他不用最简单的话说出来他的分析,而是略微伸出左手,手掌朝上,用拇指掐着食指、中指的关节,口中甲乙丙丁戊戌庚辛的喃喃自语了半晌后方才开口道:“依臣看来,倘若后日有雨雪降临,则大后日黎明便可破城。倘若后日无雨雪,尚须等二三日破城。”
“那就是说,不管怎么样,皇上都会在北京紫禁城里过年了?!”负责掌握大顺情报探马事务的刘体纯,很是兴奋的搓着自己一双手,脸上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兴奋的,满脸都是通红。
李自成也是面露喜色,说道:“朕看着天空彤云密集,大概一场大雪是避免不了的了。便以军师之言,按照大后日破城部署诸事好啦。我朝定都长安,北京只是行在,事定后将改称幽州府,这事在长安时已经商定。朕在北京行在,进紫禁城后将居住何宫为宜?”
牛金星早已知道宋献策的意思,李岩当然也知道,但他们都笑而不言。李自成平素对牛金星十分礼遇,许多类似的事情都依靠他和宋献策献计,此时见他不言,不知何故,偏要望着他问道:“牛先生先说,朕在紫禁城中应居住何宫!”
牛金星近来竭力养成雍容沉着的宰相气度,既不与丞相李岩争权争功,也要一切重大决策都归皇上乾纲独断,所以他恭敬地向李自成欠身回答:“今晚奉召前来御前议事大臣之中,多有在崇祯朝出入宫廷,对禁城中主要宫殿所知较多者,请他们为陛下各陈所见,再请宋军师按五行之理,以抒良谋,然后请陛下斟酌可否,断自宸衷,必将万无一失。”
那班从襄阳和西安以及在山西境内投降的,被认为是识时务的,知道“天命攸归”的降臣,如今被说成是大顺开国的“从龙之臣”,遇此进言机会,恰是个可以锦上添花的好题目,谁肯落后?多数人都认为新朝皇上到北京后理所当然地应该入居乾清宫,无庸讨论。礼政府尚书巩焴站起来说道:“陛下应运龙兴,吊民伐罪,天与人归,成此鸿业,德比尧舜,功迈汤武。攻克北京,诚如军师所料,只是指顾间事。臣以为,陛下进城之后,当入居乾清宫,名正言顺,不必更择别处。”
李自成问道:“朕常听人说乾清宫之名,究竞在紫禁城什么地方?这宫可是很大?”
巩焴回答:“紫禁城中,宫殿甚多,外臣很难详知。臣自宦海游历以来,十年间先为工部给事中,随后供职礼部与翰林院,数同其他朝臣蒙崇祯皇帝召对,其召对之处,或为平台,或为文华殿,或为乾清宫,故臣幸有机会去乾清宫两次。紫禁城中宫殿建置,分为前朝后宫,这是就中间主要布局而言。所谓前朝,是指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而言,统称为三大殿。后宫乾清、坤宁二宫之间,有一殿,名曰交泰殿,取乾坤交泰之义。陛下进入紫禁城之后,当然应居住乾清宫中,处理国事。明朝自永乐十九年迁都北京,至今二百二十余年,只有正德与嘉靖二帝,不理朝政,不喜欢居住乾清宫,不足为训。陛下应运而兴,以水德代火德而主天下,不住在乾清宫何以表大顺得天下之正?”
李自成觉得巩焴的这番话颇有道理,但看李岩、牛金星和宋献策都没有赞成表示,便心中产生怀疑,遂向别的文臣问道:“你们各位有何主张?”
文谕院学士顾君恩说道:“《易经》上说‘大哉乾元’,又说乾为天,为君,坤为地,为后。故明朝修建皇宫,皇帝所居之宫取名为乾清宫,皇后所居取名为坤宁宫。‘清’与‘宁’均是平安亨通之义,故两宫之间为交泰殿,盖取《易经》泰卦之义,象曰:‘天地交,泰。’刚才巩尚书建议陛下入居乾清宫,颇合正理。然而臣别有担心,不妨另考虑一处宫殿。
顾君恩在献上明攻湖广、暗取陕西的计策之后,李自成一跃而完成了从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到大顺皇帝的变化,这其中,顾君恩的功劳不小。故此,对于他的建议,李自成也是很是重视。
李自成问:“你担心什么?”
顾君恩说:“以臣看来,崇祯虽是亡国之君,然与历代亡国之君不同。崇祯性情刚烈,人所尽知。城破之时,他既不肯投降,也不愿被俘受辱,必将自尽于乾清宫中,或自缢,或服毒,或**,甚至他会将后妃们都召到乾清宫中,一起死于火中,轰轰烈烈殉国。所以臣请陛下考虑另一座宫殿为驻跸之处,方免临时忙乱。”
李自成不觉动容,轻轻点头,向群臣问道:
“还有什么宫殿可以驻跸?”
兵政府尚书喻上猷回答说:“臣在明朝,曾备位言官,除参与早朝之外,又数蒙召对,或在平台,或在文华殿,故对文华殿略知一二。文华殿为紫禁城内一处重要宫殿,在左顺门之东,东华门内不远。文华殿……”李自成点头:“这文华殿很有名气,朕也常听人说起。你说下去,说下去。”
喻上猷接着说:“文华殿建于永乐年间,原来不常临御。嘉靖践祚,将文华殿重新修建,换成黄瓦,此后为春秋经筵所在地,也往往在此处召见大臣。殿之正中设有臣工朝见的宝座,宫中习称金台,一般召见是在东西暖阁。殿中横悬一匾,上写“学二帝三王治天下大经**”十二个字,为神宗御笔。这文华殿和后边的谨身殿,加上文华门及其他房屋,成为一个完整的宫院,十分严密。而且文华殿与内阁很近。内阁在午门内向东拐,是从文渊阁划出来的几间房屋,为辅臣们值班之地。我大顺朝虽然恢复唐宋以来的宰相制,称为天佑阁大学士,不用辅臣五至七人,以首辅为主,共襄国事,组成内阁制。但是丞相府人员众多,不能都在紫禁城内。午门内向东的内阁仍将为李丞相在紫禁城内的值房,便于皇上随时召见,商议军国大事。倘若陛下以文华殿为宫中临时驻跸之处,则内阁可以说近在咫尺。故微臣无知,冒昧建议,请陛下进紫禁城后驻跸文华殿,不必考虑其他。”
李自成含笑点头,在心中称赞喻上猷说得有道理,但没有马上说话,等候别的文臣各抒所见。
文臣们看见皇上的神色愉快,所以继续围绕着这个题目发言,除牛、宋和李岩三人外,几乎都说话了。但人们并没有新的建议,只是就乾清宫和文华殿发表意见,一般意见是如崇祯不焚毁乾清宫,也不在乾清宫中自尽,李自成就理所当然入居乾清宫,否则就驻跸文华殿。文臣们看着李自成的脸色,对主张文华殿的建议锦上添花,例如有人说倘若皇上进东华门,驻跸文华殿,正符合古人所说的“紫气东来”之义,而紫气就是祥瑞之气。又有人想趁机会迎合牛金星的心意,向李自成说道:“陛下,我朝虽然定鼎长安,北京将改称幽州府,目前只是行在。然行在之期,可长可短。驻跸数月,亦是行在。以臣愚见,皇上驻跸文华殿之后,丞相以内阁为值房,不妨将文渊阁改名天佑阁,名正言顺,以新天下耳目。此事易办,只是换一新匾而已。”
众人便在李自成面前各自拼命的展示着胸中所学,要在这位新朝帝王面前尽量的展示自己的才华和忠心。倒是让在一旁的刘体纯心中暗自好笑,虽然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是,眉梢眼角嘴边还是略微有些肌肉在不住的震颤着,向外无声的传递着主人的内心世界。
“二虎,你想说些什么?”李自成一眼便看出了刘体纯内心之中对这般文臣的不屑和嘲弄,但是又不能直接讲出来,索性便让他站出来回话。
“皇上,刚才各位先生们说什么文华殿、乾清宫的,咱也没进过宫,不像是各位先生都是在明廷宫里出来的。自然情形熟悉的紧。不过,方才顾先生担心崇祯小儿自己自绝,然后把宫殿弄得晦气了。这点倒是不必担心了。”
刘体纯的话里带着骨头,他说那些投降的前明官员都是从明朝宫里出来的自然熟悉,就是拐着弯的骂他们是太监,是一群没卵子的货。这点,在场的李岩、顾君恩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但是却顾不得问,只是对他说得不必担心崇祯自尽的话产生了疑问。
“刘将军,何出此言?”
顾君恩说出这话,便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刘体纯掌握着大顺的探马暗桩,专门负责刺探各处军情,想必是收到了什么密报。
“二虎,有什么事情只管说便是了。这里都是我大顺的股肱之臣。朕与他们君臣之间别无二心。”
“是!臣领旨。”刘体纯也是学了学牛金星的动作,从椅子上欠了欠身,“方才顾先生所说,担心崇祯火烧宫殿,或者说是于宫中自尽,污秽了宫室。为我大顺开国不利。可是,臣接到城中密报,崇祯只怕未必肯死!他还在那里做着逃出北京,到南京去中兴他的大明王朝的梦!”
这话顿时让方才还在那里热烈讨论着李自成进京之后该住在哪个宫殿里才最妥当的文臣们仿佛冷水泼头一般。
“刘将军,此事可当真?”宋献策作为军师,地位较为超脱,可以过问军政事务,他便代表着在场的文臣们率先发言。本打算称呼刘体纯为“二虎”,但是这个名字实在有些不雅,索性便含糊的称一声刘将军了。
“正是!”刘体纯冷笑了一声。
李自成却顾不得那许多,只管看着提营将军刘宗敏,“捷轩,此事如何?”
“皇上,方才臣也是刚刚才从二虎这里得知的。皆因为我军进展动作太快,南路明远所部自山西出太行、入畿南,攻取真定府、围攻保定府,未曾来得及对北京城东南方向进行封堵,让朱由检和京城众人有了一个逃走的通路。”
文臣们都不说话了,巩焴、喻上猷等人都偷眼看着顾君恩,顾君恩却又是在望着李岩与宋献策。
他们都清楚,往东南方向逃走意味着什么。陆路可以奔山东,水路可以出天津海口南下!
“京师城内细作来报,梁国公派遣亲信到京城迎接崇祯南下,已经备了大小数十艘海船在天津泥沽、北塘等处。只要崇祯愿意走,他可以拔腿立刻逃离京师,到他另外一个巢穴当中去。到那时,坐拥长江、淮河之天险,背靠梁国公之坚甲利兵,至少一个划江而治的局面是少不了的!”
不能让崇祯逃走了!一旦他跑了,那攻取北京城的意义便是不在了!
“捷轩,林泉,牛先生,你们看该如何?”
“皇上,以咱老刘看来,督率兵马连夜南下,绕过北京城,攻取通州封闭崇祯逃走的路径。而且,可以顺便向关宁方向警戒,防止我军攻城时吴三桂那厮的关宁军突然勤他奶奶的王!”刘宗敏粗大豪放的声音在李自成的行宫殿内回荡。
“皇上,以臣看来,不妨釜底抽薪。”李岩略略的思忖了一下,抬起眼睛望着李自成。
“崇祯南逃,虽有江南半壁可以依赖,但是当真可恃者,唯梁国公一人耳!他既然有使者在京师左近,皇上,以臣之愚见,不妨命人与之接洽,劝其归顺大顺。许其以江南国主之地位。世代镇守江南便是了!”
“林泉此法甚好,臣附议。自来南人贪利,许之以高官显爵,令其不收纳崇祯,则崇祯出奔便无容身之地。他所仰仗的臣子,便是送他命的无常!”
李自成听得了李岩的这个建议,也是微微点点头。
“你们说派谁去合适?”
“御营总管吴汝义。他当年是最早和南中商人打交道的,熟人多,办起事来方便些!”李岩很是坚定的回答着李自成。
李自成也是点头赞许了一下。“说起了与南军熟悉的,朕本打算派确山伯罗虎前往与梁国公的使者会晤一番。但是他如今领着震山营护卫着朕的御营,也是干系重大走不开。也好!便传旨,让小吴跑一趟,想办法见到南军的使者!”
“皇上,臣以为,除了派吴总管与南军接洽,暂时稳住南粤军不令他们北上袭扰我军之外,更要别遣一军轻骑东进,迅速占据通州、永清、武清一带,封闭崇祯东出天津道路。臣意左营制将军谷英部下骑兵数千人较为妥当。”
“准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九章 想跑的人惹不起!
readx(); 谷英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很是轻松的一趟差事,结果却让他的数千精骑在朝阳门外狠狠的栽了一个大跟头!
当谷英狼狈不堪的将在朝阳门外东营房等处被人迎头给狠狠揍了一顿的消息禀告给已经进驻彰义门外玉渊潭、三里河等处的李自成时,不由得让随驾众人都为之一惊!
“子杰,你说什么?!”
第一个表示不相信的,便是汝侯刘宗敏!
谷英也是闯营老人,跟着李自成南征北战一步步的从低级军官成长起来的高级将领。虽然战功不如李过、刘芳亮、袁宗第、郝摇旗等人显赫,却也是闯营等而次之的人物。
“朕一路吊民伐罪,所向披靡,为何到了北京城外,反而有此惨败?”
听完了谷英的损失兵马数量,不由得让李自成颇为惊诧,谷英的数千兵马,居然战死数百,重伤、被俘千余人,轻伤也有数百人,损失战马将近一半。这样的损失可是在他出商洛山之后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
“谷将军,你到底是遇到了哪支明军?莫不是吴三桂的关宁军前锋到了?”
宋献策与李岩等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关宁军放弃了山海关、宁远等地,大军勤王到了北京,谷英恰好遇到了关宁军的前锋,故而有此之败。
“不!不是关宁军。”随行军营将谷英的伤口包扎好,谷英有些气急败坏的挥舞着尚好的左臂,“从旗号和盔甲上看,这群狗子就是京师的京营!”
“子杰,且慢些说。”李自成制止了谷英的动作,看着他那仿佛有无数的话涌到了嘴边,但是又一时拥挤着说不出来的神情,命人摆过了一个行凳,示意他坐下讲话。
随行的李过、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等人也是纷纷围坐过来,担任护卫御驾任务的罗虎和率领手下炮队在彰义门一带布设炮位的张鼐,则是默不作声的站在人群外面,静静的倾听。
谷英率领着他部下的四五千精骑,沿着北京城的城墙,护城河,如同一股狂飙般由西向东席卷而来。
彰义门、阜成门、西便门、右安门,永定门,城头上虽然有守军,也有大炮,但是望着城下这支耀武扬威疾驰而过的骑兵队伍,却没有一处守军敢于以火炮进行炮击袭扰。相反的,都将身体缩进了垛口后面,从箭眼里向外偷窥着这支骑兵的而动向。见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这里,守军们渐渐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谷英的大队人马刚刚驰过东便门,准备沿着通惠河往通州去,却迎面撞上了一支正从朝阳门内逶迤而来,护送着无数辎重车辆沿着水关码头行走的骑兵。
“闯贼的骑兵!”
“明狗的骑兵!”
两支军队的哨骑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方。
谷英所发现的这支骑兵正是京营新军的骑兵。为首的罗明祖负责押运宫中和六部、内阁所储存的各种档案文书典籍到朝阳门码头上船。由谈奇瑞的步兵沿途护送这些档案文件到通州,之后,这些文书会被沿着北运河运到天津上船。
这是当日在王德化府中,王承恩、王德化与林文丙三人商定的撤离方案。以运输档案文书为借口,将文官们的视线转移开来。等到文件档案运得差不多了,崇祯一家人再行离开。离开时发布一道诏书给城内的大臣们,告诉他们皇帝南巡去了,让他们火速赶来护驾便是!
“伯爷!西南面来了一大队闯贼的骑兵!”负责对西面进行警戒的一名参将脸色微微有些泛白,急匆匆的策马冲到了罗明祖面前。
“慌什么!”罗明祖到底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物,勒住马头接过亲兵递到手中的望远镜,向西面望去,但见烟尘当中,数千精骑策马而来,为首的将领认旗上似乎是一个“谷”字。
“哼!管你是谷子还是高粱!只要来得不是刘宗敏郝摇旗和罗兄弟就好!”罗明祖心中冷哼了一声,将望远镜递给身边的骑兵。
“旗鼓官!”
“标下在!”
“擂鼓,列阵,准备迎敌!”
“命人去报知谈伯爷,说咱们要去和闯贼的骑兵活动活动筋骨,问问谈爷,要不要一起来!”
当旗鼓官将自己主将的意图快马告诉正在通惠河两岸监督着漕帮众人将一个个巨大的樟木箱子上船的谈奇瑞面前时,谈奇瑞不由得裂开大嘴笑了起来。
“这种事情,如何能够少得了咱老谈?儿郎们!咱们在山东也是和鞑子真刀真枪见过血的,闯贼的骑兵再强,能够比鞑子的骑兵强吗?咱们便用手中的火铳告诉告诉这群流贼,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京营好汉的利害!”
铜号声在码头上此起彼伏的响起,一哨一哨一营一营的步队集结起来,向着西南方向东便门、左安门一带运动。
谈奇瑞率领着自己的数百亲兵先行策马直奔罗明祖的中军而来。
“怎么样,老罗,来得点子扎手吗?”大战在即,谈奇瑞不由得又回到了当初和王龙、罗虎二人并肩在齐鲁大地纵横驰骋的日子里,嘴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从两个小兄弟那里学了来的黑话。
“没事!来得是谷英。不是什么硬手!我的马队冲一下,估计就垮了!”罗明祖也不谦虚,挥动着鞭梢示意谈奇瑞看看对面谷英的骑兵。
谷英却是有些托大了。原本认为兵贵神速,要插到通州去截断北京与外界的通道,故而一路狂奔而来,不惜马力。但是却没有想到,在狂奔了数十里之后,却在这里遇到了京营的骑兵和步队。最是令人惊诧的是,这些明狗居然不惊不乱,列队在此,准备与大顺军做上一场!
这可是多少日子都没有遇到的事情了。
“将爷!怎么着??”谷英身边的亲兵头目拔出宝剑,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咱们的马儿跑得有些累了,正好在这儿抢些马来替换!”
谷英队伍中帅旗摇动了几下,大队人马渐渐的放缓了步伐,以帅旗为中心开始集结。
他的打算也是和那亲兵头目所说的相差无几。这些明狗在这拦路,不过是些土鸡瓦狗,一触即溃的货色而已。正好抢了他们的战马作为替换,好早些赶到通州去!
罗明祖麾下的战马,大多是御马监所豢养的太仆马。中级将领们更是骑乘的都是御马。作为全国掌握马政的最高机关,正所谓船破了有底,底破了还有三千钉子。为了打造新军,崇祯也好,王德化与王承恩等人也好,都是不惜血本的而投入,几乎将太仆寺所有的好马尽数给了新军。
这些喂养的膘满肉肥****油亮的战马,无疑是谷英眼中最好的战利品。
他却不曾注意到,这些战马,在马上骑手们的指挥下,渐渐的列成了长长的一列,为数多达近千骑,一列后面又有一列,总计有五六列之多。
在骑兵的两侧,谈奇瑞的步队也是急速运动而来,借助着枯草树丛为掩护,冒充疑兵。实际上却是以数千只火铳为自己的友军和兄弟牢牢的护卫住了两翼,顺便在大顺军进攻的时候可以在两侧打闷棍、砸黑砖。
有什么样的将领就会带出什么样的队伍,京营新军对于硬碰硬的排队枪毙战术很是不屑,但是,这种埋伏在有利地形,集火射击大量杀伤敌军的手段却是十分的在行。
望着草莽树丛之中不停起伏的身影,谷英不屑的笑了笑,明狗们的这种举动无异于是江边卖水。也不想想咱们大顺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你们这些小小的伎俩如何是咱们的对手?
随着各营各队军官们的口令声,闯营惯用的骑兵战术队形业已成型。数个大小不等的锋矢阵型,箭头朝向了京营的横列,各个阵型的顶尖之处,在掌旗官飘荡的大旗下面,各营的将官们策马而立,充当着准备冲锋的先锋。
“闯贼是要用锋矢阵来冲散咱们的骑兵墙!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咱们的骑兵墙是最喜欢这样的敌军阵型吗?”罗明祖脸上露出了一抹残忍而得意的冷笑。
“老罗,别慌,一会他们冲过来的时候,我先让儿郎们在两侧打上两轮火炮,用炮弹霰弹先欢迎一下他们!让他们的队形更加散乱些。。。。”
“然后我的骑兵再行上前去!”
两个家伙露出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
“别忙,我再调一千火铳手到你的马队阵前,先让这些火铳手们用弹丸杀杀闯贼的锐气!”谈奇瑞冷笑一声,命手下的参将在马队前列开队形,队伍前面以拒马列开,防止谷英的骑兵冲阵。
蹄声如雷,谷英的四五千骑兵数万只马蹄暴风骤雨般敲打着冻得坚硬异常的地面,大地上隐约有阵阵雷声滚过。
巨大的烟尘,仿佛平地里扬起的沙尘暴一样,笼罩在飘扬的大顺旗帜下面,旗角下,尽是身穿铁甲、棉甲的骑士,看那无边无沿的架势,似乎谷英麾下的这四五千骑兵都在策马狂奔,一时间天地之间听不到了任何声响,只有如雨如雷的马蹄声。
眼前已经遥遥可以看得清楚京营骑兵、步队旗号的字了。按照谷英以往同中原各部明军作战的经验,只要双方接触上,不消几个回合,这些明狗便会抱头鼠窜而去。
“弟兄们,跟着老子上去!这些狗子们的战马和甲胄器械都不错!”谷英在百余名老营精骑的护卫下大声在冲锋的队伍当中叫喊着。
“将爷!你看!”谷英的亲兵头目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在自己冲锋的方向前那些在拒马后面列阵的火铳兵,同时,在两侧的树丛长草之中也有人推出了大炮,急忙示意给谷英看。
当几乎所有的骑兵都发现就在自己的冲击队形左右两翼都出现了大炮的时候,京营所有的炮手都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一声:“开炮!”
紧接着,护卫着炮队的火铳兵们用更大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开炮!”
惊天动地的火炮齐射声响起,巨大的声浪震得大地为之颤抖,十五门大佛郎机,十二门六磅炮,统一使用了霰弹!大片大片白色硝烟在火炮上空腾起,无数霰弹交叉组成的密集弹雨向正在迅猛冲击的顺军骑兵狂飙而来!
原本被大顺军骑兵马蹄敲打激起的尘土转瞬间变成了一片被鲜血和碎肉染得通红的烟雾!冲锋的道路上,似风吹麦浪一般,顺军骑兵被打倒了一大片,各人身上,无不是血肉模糊,布满密集的血洞。无论他们穿了几重甲,有过多少年辉煌的战场搏杀经验,在这火药和钢铁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大佛郎机的霰弹最佳射程在百步左右,六磅炮的更高些。而这些大佛郎机炮放列的位置距离顺军冲击队形不过一百二十余步,那些六磅炮放列的位置的射击距离不过百步,正是最佳射程之内!霰弹们在穿透了盔甲之后,打穿了人体,放翻了战马之后,意犹未尽的冲向了正滚滚而来的生力军队形之中!
登时,这一轮炮火打得谷英的冲锋队形为之一滞。
“停止前进!”
“停止前进!”
谷英也是久经沙场的老人,当即便下令暂且停止前进,他要先将在两侧打闷棍砸黑砖的这些讨厌鬼打发掉,才能解决面前的骑兵。否则,有多少人上前去都是白白的喂了炮弹。
可是,以罗谈二人的默契,如何能够让他的战术得逞?
在马队两侧的树丛长草当中,登时便有数千人现身出来,排列成数排,前排蹲姿,后排立姿,手中的火铳上铳刺闪着寒光。
“前排,瞄准!准备射击!”
“后排向后转,装填!”
昂扬的口令声在火铳兵队列中响起,士兵们在军官的口令声中有条不紊的做出动作。
口令声被北风传到了谷英的耳中,看着眼前严整的队形,谷英不由得也是有些忐忑了。他不敢用这数千骑兵去冲对方的火铳、火炮,将士折损是一方面,当真如果在这里折损兵马过多,耽误了皇上的部署,他回去可是不好交代。
正在谷英踌躇犹豫之际,京营的马队开始动了。
以一百骑为一队,以甲长、队官手中长枪上的三角小旗为标识,骑兵集结完毕。
“一会跑起来,看我的枪尖,不许超过我的枪尖!”
队官们虎着脸最后一次的叮嘱着手下的骑兵们。甲长们仔细的检查了马匹之间的距离,几乎都是在一米左右的间距,一百匹战马。拉开了一个百米宽的正面。
号角声响起,京营的马队开始行动起来。
起初是战马以小碎步缓慢的向前快走,之后逐渐变成了慢跑。
随着马队的逐步加速。整个排面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大,但是马与马之间的距离依旧控制在两米之内。
看着在马上东倒西歪的京营骑兵,不由得谷英当即便咧嘴大笑不止,“该死的狗子们!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居然敢和老子们拼骑兵!弟兄们,上马,压上去!”
但是,两下里以骑兵队形一接触,谷英的心便猛地向下一沉!
这些京营骑兵虽然骑术不佳,但是战术和军纪颇为严谨。数百骑组成的巨大排面,不论是地形如何,总是拉成一个横排面冲过来,一路冲撞碾压着冲击着那些四下里乱跑的顺军受伤落马的残兵败将,不时的有人被慢跑的战马撞到在地,接着被后面的马匹踩踏成死人。
更为要命的是,崇祯当真是不惜血本的投入在了这支新军身上。几乎所有
骑兵的刀都是用呲铁钢打造而成,只要略微一用力,便可以在马上斩破敌人的甲胄。但是,这些京营的骑兵们还有一招更懒更加没有技术含量的招数。
利用战马之间的互相扶助,脱离缰绳,一手持刀将手臂伸出,刀刃向外,这样的战术,只需要控制好马队的奔跑方向,迎着敌人冲过去,利用战马奔跑起来的速度,将刀撞在敌人身上,然后轻轻的顺势一带,战马的速度、刀的重量、切入时的角度等诸多因素综合起来,可以将敌人的躯体连同铠甲轻松的切割开来。
顺军千里转战而来,虽然是所向披靡军心士气大振。但是,在马匹的体力、饲养方面,却是远远不如眼前的京营马队了。至少是在理论和供应标准上,没有那么多的豆料和食盐供应,只有一般的草料。
因为毗邻天津的缘故,京营的这群纨绔子弟出身的军官们可以很方便的采购到大量的黄豆和食盐用来喂马。在山东的经验让这些大少爷们很清楚的认识到,你平日糊弄马,战时马就能要了你的命!所以,在明军当中司空见惯的克扣马料的行为,在这支军队当中却是很稀罕的杜绝了。
但是,与之恰恰相反的,谷英的骑兵不但是千里行军,战马草料、豆料供应不足,更加严重的是,方才的一路数十里狂奔而来,更是让战马体力消耗巨大。这样一来,京营与顺军战马之间的差距就出现了。
还有一点,便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眼下的京营新军,正是应了那句话,“穷寇莫追归师莫遏。”他们是一心想要早点离开京师南下逃命的,你谷英却来拦阻住他们的去路,这些大爷们不和你玩命才怪!
于是,谷英便被罗明祖挥师掩杀了十余里,直到遇到了李过部下的哨骑接应才算是逃出了生天。
李自成驾前文武万万没有想到,一路如此顺利的情形之下,还会在京师城下栽这样的一个大跟头!(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章 朝阳门、八里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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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通往通州方向的河道、官道上,灯火闪动,人声鼎沸。
“虎子,趁着他们忙着逃命,咱们把队伍调上来,我先用大炮轰一下,你再带着队伍冲上去就是了!”
在二人身后,炮队营的兵将们驱赶着上千头骡马,拖曳着数十门大炮急速而来,震山营的步骑兵则是在一旁静静的护卫。除了偶尔有几声马嘶鸣传来,整个震山营的队伍当中便是静悄悄的。不像炮队营那么人喊马嘶的热闹喧嚣。
罗虎倒是颇为沉得住气,“鼐子哥,不慌!先弄清楚情形再说!谷英大哥已经吃了亏了,皇上怕误了大事才派咱们两个人来此,若也是冒冒失失的冲上去,再打了败仗,兵马损失不说,怕就是误了皇上的大事了!”
他们口中所说的皇上的大事,便是日前宋献策给李自成所算的那一卦,某某日某某时辰能够破城,若是不能,便需延后数日。误了皇上入城,正式灭了明国,这么大的罪名可是谁都背不起的!
张鼐听了,却也只能是咬着牙看看远处的灯火,“那你我兄弟带着人望那个方向再行哨探一番!”
两个大顺朝的伯爷各自带着亲兵往东便门方向向北一路小跑而来,好在是这边人马喧嚣吵闹不停,数百人的动静倒也是听不太清楚,即便是听清楚了,也会混杂在人潮当中。
灯火照射下,却见东便门到朝阳门之间聚集了不下数万人,大小车辆无数,更有不少的旗牌、仪仗等物。黑暗之中,却是很难看得清旗牌上的官衔,不晓得是什么人物在此。
不消得罗虎张鼐二人多有什么示意,罗虎的亲兵立刻便化身成了夜不收的角色,悄悄的扑到东便门附近的隐蔽所在,觑个空子,擒了一名新军的哨官前来审讯。
借着手下士卒点起的灯火,张鼐和罗虎仔细打量着那个被捆得和粽子一样从马上丢下来的哨官。
那哨官倒也是个硬汉子,被从马背上丢到冻得坚硬如铁的地面上摔得鼻青脸肿七荤八素的,却口中不哼一声,兀自自己挣扎着站起身来,冷眼看着眼前这几个头领模样的人,口中更是振振有词。
“嘿!铜丝琉璃马灯,你们这些家伙果然是阔了啊!这么贵重稀罕的东西都能用得起了。当真是开国建号了,不再是贼了!”
说话的动静腔调,却是罗虎颇为熟悉的京师勋贵子弟的口吻。
口音语气熟悉,身形相貌却也有些眼熟。
“来人,把灯火举高些,让咱看看这位京营的好汉。”罗虎命人将灯火弄得亮些,他好仔细看看眼前这个俘虏的哨官。灯火拨亮了之后,罗虎仔细端详被他亲兵抓来的这个哨官,而被俘的这个哨官也在细细的打量眼前这个闯贼头目。
“这位,这位将爷,您是罗爷吗?”不消片刻,那哨官有些期期艾艾的,带着几分疑惑的口气,不过,说话却是变了不少。
“伯爷,我看这厮也是有些面善,是不是咱们打过交道?”罗虎手下的两个得力营官也是有些疑惑。
“罗爷,您果然是罗爷!嗨!是我啊!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那哨官一跃而起,口中带着几分狂喜。
“罗爷,您是义勇营的罗爷,我是三千营的罗胖子啊!咱们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来!”
这个姓罗的哨官是罗明祖的同族兄弟,也是被他带到山东的亲信之一。当日罗虎与王龙两个率领闯曹两家部队组成的龙虎营,正是这罗哨官跑熟了的。三千营、神机营和龙虎营之间配合作战搞得风生水起,两下里都有相见恨晚的感慨。
龙虎营在山东大大的发了一笔横财,而三千营、神机营两部更是部卒将佐个个腰缠累累,否则,也没有那么多的钱来好生养马练兵!
回到京师之后,崇祯筹措来了钱粮要京营练新军,这位罗哨官也跟随罗明祖编练新军,升职成了哨官。今日却不想在这里与当初在山东的老朋友们见了面。
既然是熟人,自然是待遇不同。罗虎当即命人给罗哨官松绑,让他坐下来说话。
荒郊野岭,大家也只有将马鞍和马褥套铺在地上坐下来说话。
“白天是你们和谷将爷大家发生的误会?”张鼐在一旁斟酌了一下词句,方才慢吞吞的问出来。
“没错。白天大家正在奉了皇上的旨意,把宫里和六部的典籍文书装船运走,结果那位谷将爷从斜刺里便冲了上来,天晓得他是做什么的?咱们的两位伯爷便领着咱们和他做了一场,倒也是没有丢了咱们的面子。”
“伯爷?”罗虎有些迟疑。
“罗爷您有所不知,咱们山东的弟兄们回京之后,皇上都给咱们升了官。您那边一开国登基,这边皇上就有些坐不住了。往年想封个爵位那都得是闹天宫的本事才行,可是现在皇上也顾不得了,只要是带兵将领又有战功的,便都可以封个爵位出来。咱们的罗、谈两位大人,如今都是伯爷了!”
“那,烦劳你到朝阳门见一下你家兄长,还有那位谈大人,就说山东故人在此,打算跟他们饮酒叙旧,不知他们愿意来否?”
罗虎命人给罗哨官牵了一匹马过来,将他的腰刀和一应什物都还了他,命他给罗明祖、谈奇瑞二人送信去了。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远处隐约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不过,在经验丰富的张鼐和罗虎耳朵里听来,这时隐时现的马蹄声却是将厚布或是毡子包裹在马蹄上才能有的效果。
“罗虎兄弟呢?罗虎兄弟在哪呢?可是想死你老哥哥了!”
罗谈二人的大嗓门在数丈之外便开始大声嚷嚷,亲热的呼喊着罗虎。远远的看见了罗虎之后,谈奇瑞更是一个箭步抢上来,一把便抱住了罗虎,上下左右的仔细打量。这一番举动,简直就是兄长见到了离家日久的幼弟一般。
一番客套之后,四个身份分属两个截然对立阵营的家伙,开始互相交底、摸底、谈判。
“罗大哥,你们在这里做甚事?”
“皇上把我们摆在了朝阳门一线,护卫着京师与通州的大路,这几日宫中和六部的文书典籍纷纷运出来,或是装船、或是走陆路南下到天津。看这个意思,皇上八成是要放弃京师了。”
罗明祖倒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在一旁的张鼐却是冷笑了一声,“此时才想起来,怕是晚了吧?”
“这位将爷怎么称呼?您若是不服气,不妨咱们拉开架势明日再打一仗!横竖老子们的家眷如今都在这儿,打败了,你们进城去找皇上的晦气,要是你们打败了,嘿嘿!只怕这码头上又得多几面旗牌了!”
对于张鼐,谈奇瑞便不像对罗虎那么客气了。几句话夹枪带棒的噎得张鼐直翻白眼。
白天的一战,让本来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北京城顿时欢声不断,虽然战果不大,只是斩杀了二三千颗流贼首级,夺获甲胄兵器不少,更有一千余匹战马,但是,却已经足以安抚城中大僚和皇帝那颗惊慌失措的心了。晚饭时据说崇祯更是破例的喝了两杯酒以示庆祝。
罗明祖和谈奇瑞击溃了谷英所部前锋,顿时让城内的勋贵们气焰涨了数倍。以成国公朱纯臣、襄城伯李国桢为首的各家勋贵们纷纷扬言,当年尔等文官在土木之后仰仗逆臣于谦的势力将我辈勋贵不放在眼里,动辄便是诸多羞辱,如今又如何?同样的逆贼围城,尔等可有破敌之策?
少不得还是我勋贵出城与逆贼大战,以稍挫其气焰,而后,梁国公大军到了便可将此辈逆贼尽数化为齑粉!
这还不算,为了能够表示自己老子英雄儿好汉的气概,各家勋贵似乎是约齐了一般,全副仪仗旗牌摆开,带着各自的家奴家丁到朝阳门码头、广渠门一带前来助战!(当然,除了可以在战后的功劳簿上分一杯羹之外,是不是看着这里地方宽阔,又距离码头近,一旦打败了,拔腿开溜也方便咱们就不得而知了。)
“在下所部若是能够侥幸赢了张鼐将军一局,只怕万岁的銮驾都是会出城来为在下擂鼓助威的!”罗明祖敲钉转角的又跟进了一句。
这话倒也不假,张鼐的名字可是要比谷英的字号在朝廷里面响亮多了。伯爷、将军这些不说,还是在李自成面前以养子身份长大的,不久前更是被李自成夫妇亲自指婚,将同样的养女嫁给了他。这份荣耀和地位,几乎可以与太祖开国时的沐英、李文忠等人相媲美了!
那张鼐又岂是一个好相与的?带兵打仗的人脾气有几个好的?他又是个年轻气盛的,心中对这群京营的纨绔子弟早就一万个看不起。心中暗道,不过是些釜底游魂,偶然侥幸胜了一阵,却在这里炫耀什么?不如早早归降我大顺!听得罗谈二人如此语带嘲讽,当即便是准备发作。
“鼐子哥,别发冷娃脾气!”罗虎急忙用陕北方言劝说罗虎几句,又用低低的声音问他:“鼐子哥,你觉得,谷英大哥,汉举叔等人的队伍要是和我的震山营打,会那个赢?”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你!”张鼐颇为不解。
“这两个家伙的队伍是在山东同我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崇祯这几年又是不惜血本的供给他们练兵,若是不调理好他们,我大顺军马势必损失惨重!”
这话登时让张鼐无话可说了。
自从震山营成军之后,闯营众将便私下里将这支人马和自己的队伍做了一番比较,但是,无论是谁,最后都不得不垂头丧气的承认,单纯从战斗力而言,震山营可以单挑总哨刘爷刘宗敏亲自统领的闯营最精锐部分,而且是刘爷所部伤亡至少三成以上,而震山营却能基本建制圆满全身而退。便是老营亲军也未必能够讨得到便宜。如今听罗虎这么说,张鼐便换了一个态度,同罗谈二人攀起交情来。他的出发点也是很简单,让大顺军能够兵不血刃拿下北京城。
至于说是招降罗明祖、谈奇瑞这些人,让他们为新朝继续征战四方,便如唐通等人一样;还是开个口子让他们率部南下等以后再想办法收拾他们,则是要随机应变了。
同样的摸底和谈判,买进与卖出,则是在通州城外不远的八里桥进行着。
京师周边交通要道上的重要桥梁有三座,一为京西南宛平城外的卢沟桥,二为京北昌平州的朝宗桥,三为京东通州的永通桥。
永通桥,因为距离通州八里路而被俗称为八里桥。这座跨越在运粮通道通惠河上的拱桥,因为主拱洞高大,可以让往来的运粮帆船不必落帆便可以很是顺畅的从桥下通过,便有了“八里桥不落桅”的美名。桥面上,用青石板铺就的数丈宽的道路,同桥下的烧灰道路形成了一条区分开来主路、辅路、上下行分别行走,供骡马大车运输货物之用的交通要道。
此刻,在八里桥西面的龙王庙内外,密布警哨,数百名披甲执锐的甲士将龙王庙团团围住。庙内的龙王殿内,大顺的中军主将高一功、御营总管吴汝义与隆盛行的掌柜林文丙隔着供桌相对而坐。
他们也是在讨论着身后这座北京城以及紫禁城里面的崇祯皇帝这两项资产,北京城算是固定资产,崇祯皇帝则是无形资产的处理方式。
“贵宝号以及贵东家于我大顺有施以援手于穷途末路之时的大功。我二人来时,陛下特意有口谕,若是贵东家肯顺天应人归顺大顺,当有列土封疆之赏。”
高一功所转述的这番话,倒也不全是客套的外交辞令。从商洛山之中辗转而出的闯营,武器辎重药物甲胄无一不缺。如果不是侥幸遇到了陈国熹的商队,只怕也没有那么顺当的便将数万归附的饥民武装起来,同时,把缴获的金银细软甚至是没有什么用处的破纸烂画变成亟需的粮食布匹食盐火药等物。
从某个角度上讲,隆盛行是给闯营这个当时虚弱至极的病人输血的大夫。但是,眼下却是各为其主。
对于高一功的释放出来的善意,林文丙也是含笑笑纳了。但是,作为南粤军的骨干成员,他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此时,便在不远处的天津城中,李沛霆可是担负着接应崇祯一家突出重围的任务。
“但是本将想不明白的事,为何贵宝号以及贵东家于天下大势上却看不清呢?我大顺永昌皇帝,自长安发出讨伐明国的檄文以来,所向披靡,大军旗号到处望风纳降,贵军却在我大军兵临北京城下时意图接应崇祯南下,究竟是何意思?”
“在下是个商人,奉了我家主公的旨意,拿着主公的本钱货物行走四方,为的便是一个利字。”林文丙打了一记太极拳,将高一功的高帽子封闭了出去。同时,借力打力,提出了南粤军自家的要求。
只要你给出的价钱合适,咱们是什么都可以谈的!
“林掌柜,有话便请讲出来便是!”高一功也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只要你肯开出条件来,按照王婆的话,此事便是有四分光了!
“高伯爷可曾知晓,我家主公曾经对明廷有过一个救助协议?”果然,林文丙上来便抛出了实际问题,我们同明廷签订的那些条约,我们南粤军的特殊利益,你们能够确保吗?
所谓的救助协议,便是当年李守汉对朝廷的援助计划,
所谓的救助分三次完成。同南中和两广福建等地相比,眼下大明之所以乱作一团,根本问题有三,水利不修、兼并严重、律法不行。
因此,第一批救助一千万银元,用于改善山东、广东、福建的水利。
第二批为反兼并救助,先在山东试点,用钱从官绅手中购买土地,然后低价卖给农民耕种。这笔钱,大约两千万银元。
第三笔,数量大约也是两千万银元,用于在广州建立法官学院,为大明各地官府培养法官,以确保救助协议执行。
所有借款,皆由大明朝廷名义借贷,崇祯皇帝以天子名义担保,并在协议上用大宝也就是玉玺盖印。年利六分,资金使用由南中商社掌控,以确保资金不被贪墨。还款可以适当延期,但是利息必须按期偿还。
李守汉的这个救助协议,表面上对于大明朝廷来说是续命吊气的老山人参汤,实际上倒有点像是潘金莲的汤药,是吃不吃都要死。
但是,在这个时候,林文丙却同高一功、吴汝义两个人大言不惭的提出来要大顺承认这笔借款的合法性,同时继续执行这个协议,这登时让高一功有些气不忿了。
所谓的救助协议,所筹措的钱粮,大多数都是用来支付与我大顺的军饷了。如今你们却要我大顺承认这笔借款,还要让我大顺继续为崇祯当年打我们结下的阎王账还本付息,走遍天下,上哪里说得通这个道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一章 讨价还价
这如何使得?!
高一功很是愤懑!大顺自开国以来,轻徭薄赋奖励农桑,同时在陕西湖广河南等处开垦荒地修复水利赈济灾民,再加上打仗,到处都是大把的钱粮要铺排出去!如果不是为了筹措钱粮牛马,何必让贺锦、袁宗第等人顶风冒雪的去打青海的蒙古人和乌斯藏人?如果手中粮草银钱充足的话,伍兴又何必在山西接连抄了无数晋商的家来筹粮筹饷?
如今南粤军却拿出来了崇祯的借条,对大顺军说,你们要是想接替崇祯做这大明天下的主人,就得承认崇祯欠我们的钱,然后替他还本付息。这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谈判一时陷入了必然的僵局之中!
这也就是高一功这个农民出身的流贼土包子格局气量太过于狭窄了!他怎么能够制定,在没有李守汉的历史上,明朝灭亡之后的二百多年后,神州大地上无论王朝更迭,政权变化,无论是先行者在南京,还是袁大头在北京,或是别的大帅入主北京城的时候,首先都要对国际上郑重承诺,“我们愿意承担前朝的一切义务,承认各项条约、借款。”在这一点上,做得最好最有风度的就得说是校长了。
在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被日本人攻陷一年多之后的99年,校长还在督促当时的财政部长大姐夫,一定要按时支付庚子赔款的相关费用给日本人。好确保我们在国际上的形象和信誉。也免得日军的飞机缺少燃油和炸弹,大炮没有炮弹,士兵的刺刀不够锋利。
这个时候已经是东北全境沦陷七年了。这种政治家的风度何人能及?这也就是为什么校长能够得到国际上的尊重原因。有信用嘛!直到那个从湖南乡下出来的北大图书馆管理员上台之后,才很是无赖和流氓的把中国同国际上的各种条约、借款统统的不认账了。表面上是赖掉了本来可以子孙还上几百年就能还得差不多的借款,结果却是换来了几十年的封锁禁运,唉!政治家的格局和风度很重要啊!
双方便是坐在供桌两侧,大眼瞪小眼的僵持着。
少顷,御营总管吴汝义开口打破了僵局“林大掌柜的,您说了贵东家和贵军的想法和要求,难道就不听听陛下对贵军及贵东家的一番恩典吗?”
吴汝义一直都在闯营当中担任中军官、中军总管、老营总管之类的角色,上阵杀敌不是他的专长,但是,处理各种粗综复杂的矛盾,调和问题确实是他的强项。按照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逻辑,吴汝义自然是认为南粤军是开出来了自己的条件,待价而沽。要大顺这边表示出自己的诚意罢了。
面对着吴汝义递出来的橄榄枝,哦,不对,这个时候我神州大地上大概还不知道橄榄枝为何物呢!应该是丢出来的香囊、手帕之类的物件。林文丙自然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当下便含笑询问。
“陛下有意,将眼下贵军山东李华宇所部占据的河内之地正式划给贵军管辖。不过,官员州县以上者要到驾前谢恩,河内百姓的税赋上缴朝廷。朝廷负责该处军马的粮饷给养。”
所谓的河内之地,便是指的河内郡。广义上是指黄河中游北面的地区,约相当于河南的黄河以北、太行以东地区。同时还包括鲁西和大名府等地。李自成的打算是将这一地区作为大顺军与南粤军之间的一块缓冲地带。
“只有这些吗?”林文丙的脸上古井不波,“如果是这样,那便也没有什么意思。眼下各处州县都在我军控制之中,又何必劳动大元帅的神思呢?!”林文丙的话说得也是很不客气。反正这些地盘都在我们的炮口下面控制着,你李自成就这么送空头人情吗?还打算把这些地方的钱粮赋税和官员任免权拿走?想得真美!
“贵东家在长江各处搞得东南互保,陛下也予以承认。只要这些地方更换旗号,成为大顺的辖区,皇上便一视同仁。以小孤山为界,小孤山以西之地归大顺,小孤山以东由贵东家掌握。另外,大明所奉赠给贵东家的梁国公封号,皇上有意废止,代替为江南国主。”
“江南国主?”林文丙差点没笑出声来。亏李自成身边的几位重臣李岩、牛金星、顾君恩等人还是举人之类的功名在身。难道就不知道这江南国主是南唐后主李煜向宋太祖赵匡胤屈服之后去了帝号改称的尊号吗?!这是个让人极为忌讳的亡国之号。你们大顺难道是打算把我南粤军变成南唐,把李守汉变成李煜吗?只可惜,我们那位主公,弄钱粮轻赋税,开荒地辟荆棘,炼钢铁造枪炮都是好手,唯独不会的就是诗词歌赋。
可是,有没有这个江南国主的的名号,从山东沿着运河南下,淮河两岸、黄河以南、长江流域,哪座城池不是唯李守汉和南粤军马首是瞻?特别是在长江以南的赣南、偏沅等地,州县以下的官员已经开始渐渐的变为南粤军的官吏来担任,那种由士绅大户掌握的乡间政治逐渐的被挤压出去。所以,有没有江南国主这个空头名号,对于李守汉和南粤军来说,意义不大。
“我家主公不缺那几两金子。”林文丙倒也是直言不讳的回应着吴汝义释放出来的善意。
“这么说,贵东家和贵军是要抗拒天兵到底了?”高一功的胸中怒火到了要爆发的边缘了。
“抗拒天兵?”林文丙笑了笑,在灯火的映照下,看不出他的神情是讽刺还是讪笑。“贵军从商洛山转战出来,为贵军补给刀枪器械甲胄粮米药品的,是我们。贵军在河南各处攻城略地,为贵军筹措物资粮食火药的,是我们。帮助贵军将各种无用之物变成现银,各处购买亟需物资的,还是我们。高伯爷这话,似乎是忘记了贵我两军的这段交情了吧?!”
“交情?好像我闯营也是给了贵军十足的价款了!”提到这一段往事,高一功就怒火满胸膛。也难怪,人都是容易记住怨恨,记住粥饭里面的一粒沙子,却选择性的遗忘,没有这一碗热粥,你可能很难挨过寒冷的冬夜。高一功此时就只记得将一车车缴获来的金银财货,还有闯营消化不了的人**给隆盛行来换取军器粮食药品的事情。却从不想这些物资对于急速扩张的闯营来说意味着什么。
“既然高伯爷谈起了咱们之间的生意,恰好林某是奉了主公之命执掌陶朱之事的,咱们不妨便说说咱们之间的生意。”林文丙哼了一声,从一旁侍立的随员手中取过自己的护书,翻出一个折子开始为高一功、吴汝义二人算算南粤军与大顺军之间的贸易往来数目。
一组组数目报出来,高一功和吴汝义二人原本高昂起的头颅渐渐的低了下去,从东渡黄河以来一直都被不停的胜利而激起的高傲,顿时仿佛被针刺破了的猪尿泡一样,一泻千里了。
“各色粮米,品名和种类我就不说了,太多太乱了。每年都在近千万石上下。盐,二十万石,喂马豆料,六十万石。火药,十五万桶。各色布匹,一百二十七万匹。各式甲胄,五到七万套。矛头,六万到十万只。弓,五万张,箭矢,百万计。至于说各色肉瓷罐、风鸡腊鸭腌肉之类的,则是每年不少于数百万斤!”
至于说火炮、火铳等物,高一功和吴汝义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他们在闯营时期和眼下的大顺军中,都是执掌中军,负责钱粮事务的。对于这些物资在闯营来说意味着什么比谁都清楚。如果没有这些物资,只怕闯营是支撑不下去的。
“两位伯爷,可知道我家主公历次进京,京中都有人企图对我家主公不利。我主公做了何种预防手段吗?”
“愿听林大掌柜的教诲。”不知不觉中,高一功的气势被林文丙打击的无影无形了,言语间客气了许多。
“其实也没有什么。驻守城外的护卫,只要听得城内对主公不利,立刻东进通州,便是某家身后的这座城池,将码头上的漕船、各处仓廪的漕粮尽数烧毁,几处邻近的运河水闸炸掉。然后到天津与水师汇合。那水师得到消息后,立刻南下送信,我南粤军水师便会立刻封锁长江,截断运河水路。京师,嘿嘿!只要不怕变成一座饿殍遍地的死城,便只管对我家主公打主意!”
林文丙这一手叫敲山震虎。表面上是说如何在朝堂上的各派系斗争之中如何确保李守汉的人身安全,但是却是对高一功和他身后的大顺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你们如果胆敢不答应我们的条件的话,我们也可以截断黄河水运,停止和你们的贸易活动。甚至可以令水师沿着长江北上,攻取大顺军的粮仓湖广的德安、钟祥、荆州等地。让你们在这灾荒遍地的中原和北方守着一堆银子饿死!
虽然大顺军已经开始在河南、湖广、陕西等地进行屯垦,恢复被连年灾荒和战乱所破坏的农田水利设施,尽量的恢复农桑,可是,这些活动不是一朝一日便能够见到效果的。
何况,此时北方的平均亩产水平很低,不过石的亩产水平。这还是风调雨顺的年月里。这样的亩产水平,如果断绝了南中的粮食来源,大顺军的辖区内还有大片的棉花种植田,这一进一出的损失便是极大的了!军需、民食,都成问题。搞不好,就又是一场民变会爆发!
这石的粮食,既要保证农人自己的口粮和种子,同时还有保证大顺军的数十万人马的粮草,注意,不光是人,还有马。这些四条腿的家伙胃口可比两条腿的人大多了。根据明万历会典万历六年记载,素称湖广熟天下足的湖广地区,也不过是有二百二十余万顷田土数,注意,这是包括了荒地河滩、未耕之可耕地的数目,不能完全计算为已经耕种的土地的。以湖广这种粮食高产区都未必能够养活几十万脱产军队,真不知道随便哪个地区便能调教训练出几万威震天下的精锐兵马是如何完成的?!
搞得不好,在秦岭与大顺军对峙的大西军张献忠,在武昌苟延残喘的左良玉,就会瞬间变成两条疯狗扑上来对着大顺军进行疯狂的撕咬,直到咬死大顺军为止!
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倒退几年,高一功绝对不会把林文丙的虚言恫吓放在眼里,你要打便打,要停止贸易就停止贸易!一旦贸易停止,我虽然是没有粮食没有军器供应了,你也一样没有了棉花的一个重要来源,你那连绵千里的稻田,每年平均亩产十石的粮米,我看你怎么解决掉!可是,现在大家的身份不同了。想问题、处理问题便不能冒险了。
“那,贵东家是否必须要陛下承认前明崇祯欠下的这笔款项,同时要求大顺继续执行相关条款?”将前后的因果利害想明白,高一功也竭力将语气放的平缓些。
“我家主公目下远在广州,正在利兵秣马准备北上勤王。不过,方才我说的这些,想来也与主公所思所想相差无几,这是我家大少帅在济南当面交代的。”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却是让高一功颇为满意。在他看来,李守汉在南方的利兵秣马,李华宇在济南提出的这个条件,无非都是为了在大顺这里能够勒索到更多的好处而采取的措施手段而已。
但是,无论是高一功与吴汝义如何的威胁利诱,摆事实讲道理,晓之以天下大义,林文丙这个钱串子脑袋就是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任凭你说出大天来,不答应承认崇祯欠下的阎王账,不答应替崇祯还这笔永远也还不清的钱,休想让南粤军对大顺军表示出一星半点儿的归顺或是支持之意。
数十里外,张鼐和罗虎与谈奇瑞、罗明祖二人之间的谈判也进展的不是很顺利。
借着刚刚击败谷英的余威,谈奇瑞与罗明祖二人对于张鼐带来的大顺皇帝李自成准备招抚他们二人所部的旨意不屑一顾。
在他们二人看来,只要大顺军之中的罗虎小兄弟所部不出动,余下来的各营各部都不过如此!就算是刘宗敏亲自来,也只能是在新军营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的回去。
只要他们守住了这条目下京师与外界相联系的唯一通道,不管是哪个方向的援军到了,他们都是守城有功之人。倘若是京师不保,皇帝南巡,那他们更是责无旁贷的护驾有功从龙南下之人。
相比较这两项大功劳,张鼐开出来的价码就有些微不足道了。不过就是原职原官留任,皇上入城之后会根据他们献城之功来给他们颁赏爵位。笑话!老子本身就是大明朝的伯爵了,难道献出京师之后,你能够给老子封一个王爵吗?!
当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双方的谈判或者是讨价还价活动终于进行不下去了。张鼐霍然而起,“虎子,咱们还是回去向皇上复命。就说你我兄弟无能,未能将两位将军招抚,也只好戴罪立功,上阵赎罪了!”
未曾等到罗虎说话,一旁的罗明祖笑嘻嘻的开口接话“请张将军放心,咱们在这里是朋友,是兄弟。若是将军带着人马铳炮前来,我们兄弟两个绝对是热烈欢迎。咱们战场上打完了,还是兄弟。”
这一番惫赖的言语,气得张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甩披风,气呼呼的而领着亲兵只管走了。罗虎见状,也只得与罗谈二人拱手道别,急匆匆的追赶张鼐去了。
“虎子!这两个混账东西,耍了咱们一夜!”行出数里,张鼐听得了几名亲兵的禀告之后,恨得不住的在马镫之中跺脚。胯下的黄马不住的发出“希律律”的长鸣。
却是亲兵们哨探来的军情,这一夜,罗谈二人与张鼐和罗虎在谈判桌前磨牙,他们手下的得力将领们却是丝毫没有闲下来,督促民夫和兵丁,在朝阳门码头附近大修特修工事,挖掘了两道壕沟,叠起了三道矮墙,用麻包装满黄土垒砌起了数十座炮垒,黑洞洞的炮口与一道道壕沟矮墙连接成为一个初具规模的防御体系。虽然工事简陋,但是却足以守御一阵。倘若是大顺军攻打朝阳门,只怕会损失惨重。
听得了亲兵的奏报,不由得张鼐的脸色变得铁青。“虎子,你说,咱们该怎么向父帅交代这桩差事?!”
两个人一路无话,只管到此时李自成的驻跸所在,阜成门外的玉渊潭、钓鱼台一带。
按照大顺朝头号神棍宋献策所说,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作为李自成的驻跸所在,“百里太行山至北京西山结**,故西山郁郁苍苍,王气很盛,特明朝国运已尽,不能守此天赐王气耳。我皇上奉天承运,龙兴西土,故谶记云‘十孩儿兑上坐’。如今定鼎长安,不仅是因为陕西乃皇上桑梓之地,山河险固,亦应了‘兑上坐’之谶。钓鱼台与玉渊潭地理相连,恰在京师的兑方,圣驾驻跸此处,亦是‘兑上坐’之意。且西山王气甚盛,明朝运衰,不能享有,而大顺义师自西而来,此郁郁苍苍之西山王气遂归我大顺所有。”
“况且,钓鱼台和玉渊潭一带,不仅有泉水从地下涌出,故名玉渊,还有玉泉山和来自别处的水也汇流于此,碧波**,草木丰茂,为近城处所少有。我朝以水德应运,圣驾驻跸此地,最为合宜。”
李自成的行宫,便设在了钓鱼台附近的丁家花园。
以钓鱼台和玉渊潭为中。东以三里河西岸为界,向南去也以小河的北岸为界,在大约方圆三四里内,都成了大顺皇上驻跸的禁地,将许多居民强行赶往别处,实在无处可去的人都不许随便出门,还必须用黄纸写“顺民”二字贴在门额上。倘若是居住在大路旁边的人家,还得在门口摆一张方桌,桌上供一个黄纸牌位,上写“永昌皇帝万岁”。牌位前放着香炉。御营有三千骑兵,跟随御营一起的一部分大顺朝中央各衙门的文武官员一部分留在长安,以及众多的亲兵。奴仆和厮役之类,步骑合计约有五千人之众。钓鱼台和玉渊潭一带的房屋远不够用,所以李强和吴汝义率前队骑兵和骡驮子来到以后,除立刻派将士们占领公私房舍,驱赶居民和闲人,进行清扫之外,又在较空旷的地方搭起了许多军帐,清扫和整治了通往行宫的道路。凡是要紧的路口和“行宫”的周围,都派了兵士警戒。一座最大的宅子,算作大顺皇帝的行宫,其余一处较好的宅子,作为牛丞相和丞相府官员们的驻地。另外,在三里河河岸上有一处叫做李皇亲花园的地方,作为正副军师和军师府官员们的驻地。
丁家花园原本这地方在金朝是皇帝常来游玩钓鱼的地方,金亡后此地荒废。到了元朝中叶,被一姓丁的达官买去,重加修缮,增加了许多亭台楼阁,曲径回廊,假山池塘,水榭船坞,成为有名的丁家花园,所以又名花园村。明朝两百多年中,此地几次更换主人,但是丁家花园的旧名依然保存。经过两进院落,到了第三进院落,正中坐北朝南有五间大厅,前有卷棚,左右各有五间东庑和西庑,大厅正中安设有临时御座,是一张雕花檀木太师椅,上蒙黄缎绣花椅披。前有一张仙桌,挂黄缎围幛。稍前一点,左右摆着两行较小的太师椅,带有蓝缎绣花椅垫和椅披,以备文武重臣在御前会议时使用。因为按“五德终始”学说,大顺是“水德王”,色尚蓝,所以除黄色为皇家专用服色之外,官民便以蓝色为上。
在行宫门外,张鼐、罗虎二人刚刚向负责御营亲兵的李强报到,远处高一功与吴汝义二人的马队也是带着怒火狂奔而来。未完待续。( )
第五百三十二章 想走?没门!
崇祯这两天的情绪低沉到了极点。
先是做梦梦到了太祖爷,告诫他要务必逃出危城,到南京去重振朝纲,中兴大明。可是,如何逃出去,可惜迁都北京的成祖爷没有像太祖爷给建文帝那样,为他这个子孙留下什么锦囊妙计或者是密道。
宫女和太监们又在纷纷传说,在深夜曾听见太庙中巨大响声,又似乎有脚步声走出太庙。他还听说,奉先殿连日来在深夜有恨恨的叹息声,有时还传出顿足声。一连数夜,侍候在奉先殿的太监们都听见正殿中在半夜三更时候,常有叹气声,顿脚声;还有一位老年太监看见烛光下有高大的人影走动,使老太监猛一惊骇,大叫一声,跌坐在殿外地上。
每次从太监口中听到类似的奏报,都让他的情绪一次次的被打击到低谷,他虽然口中不言,甚至有时候还令人将所谓谣言惑众之人寻找出来重办,但是在他的内心之中,惶恐,惧怕,胆怯,惊慌,等等情绪交织在一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有时在内心深处他也绝望地哀叹道:“这难道是亡国之象?朕难道是亡国之君不成?!朕的祖父、兄长是无道之君倒也有些勉强说得过去的缘由,朕如此勤政,如何便是亡国之君了?!!”
如果说从勤政这个角度来说,崇祯的确很像他的祖宗,著名的劳模皇帝朱元璋,和百十年后的四爷雍正也是不遑多让。他十七岁继承皇位。在即位后的几年中,他每日兢兢业业,立志中兴明室,做一位千古英主。作为受命于天,代天理民的天于,他照例每日五更起床,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梳洗冠带,在乾清宫的丹墀上焚香拜天,祝祷国泰民安,然后乘辇上朝,一大的忙碌生活就开始了。
但是,正如主席那句被无数人篡改之后传播的话一样,“如果路线错误,知识越多越反动。”(原话是这样的:“如果(知识分子)路线错误,知识越多越反动”,不知为何总有人故意隐匿“如果路线错误”这个前提条件,断章取义,拿“知识越多越反动”大做文章。)同他的祖父、兄长相比,崇祯在治国理政上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那就是一味的讨好官绅,只想留下一个千古英主仁君的名声,而一改祖父、兄长已经行之有效的那套利用太监从官绅手中夺回一些原本就该是国家和皇帝所有的权益的手段。结果,便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朕朝乾夕惕,苦撑了十七年,竞落到今日下场!”
眼看着祖宗传下来的江山就要亡在自己的手中,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特别是在他心目当中颇为不以为然的祖父神宗万历皇帝和兄长熹宗天启皇帝,倘或是在九泉之下这两位质问他,你把朕传给你的江山如何便丢失了?!他该如何去应对?
这种多日来压在心头的自愧心倩,今日特别强烈,使他坐立不安。他忽然在暖阁中狂乱走动,连连发出阵阵恨声,并且喃喃地自言自语:“朕无面目见祖宗!无面目见祖宗!……”
但是他却忘了,在刚即位的第二年,他命一位有学问兼善书法的太监高时明书写了“敬天法祖”的匾额,悬挂在乾清宫正殿中间。这四个字,从前没有别的皇帝用过,是他经过反复斟酌,想出这四个字,表明他的“为君之道”。在他看来,天生万物,天道无私,能敬天即能爱民,所以作一位“尧舜之君”,但是在他的意识里,那些粗手大脚为他完粮纳税的农人百姓应该不在“民”的范畴内,就像如今亚洲最大的皿煮国家只有一亿人一样。敬天是理所当然。至于“法祖”,是表明他要效法大明的开国皇帝大祖和成祖。这两位皇帝被称为“二祖”,是他立志效法的榜样。成祖以后的历代皇帝,都称为“列宗”,他并不打算效法,只是出于**思想,表示一下对他们的尊敬罢了。
但是,随着当皇帝的时间长了,伴随着山河每况愈下,诸事不顺,他即位之初的那份“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的锐气渐渐的被消磨下去,每年到奉先殿跪在“二祖”的神主前痛哭祷告的次数也增多了。愈是国事挫折,愈是悲观绝望,愈是愤懑愁苦,他愈是想到奉先殿,跪在太祖和成祖的神主前痛哭一场。他不是一个性格软弱的人,到奉先殿去不全是求祖宗保佑,如古语所说的“乞灵于枯骨”。他有无限苦恼和说不尽的伤心话,既不能对朝臣明言,也不能对后妃吐露,而只能对两位开国祖先的神灵痛哭。他在痛哭时虽然不说话,避免被宫女和太监听见,但是他奔涌的眼泪和感人的呜咽就是他发自心灵深处的倾诉。
在往日里,大小臣工,每日除在上朝时面陈各种国事之外,还要请求召对,还要上疏言事。每当到了朝议的时候,各个都是慷慨陈词,指点江山。仿佛只要皇帝采纳了他们的主张,便会立刻四海升平海晏河清了。可是,今日京师被围,国家亡在旦夕,满朝文武为何没有一个人要求召对,献上一策?
他忽然又想到吴三桂来京勤王的事,更觉恼恨。当朝廷得知李自成破了太原的时候,就有人建议下诏吴三桂进关,回救北京。蓟辽总督王永吉也从永平府来了密奏,力主调吴三桂回救京师,以固国家根本。他当时已经同意,加封吴三桂为平西伯,指望吴三桂平定从西面来的陕西流贼。可是朝臣中有不少人激烈阻挠,说祖宗疆土一寸也不能丢掉,责备放弃关外土地为非计。朝中为应否调吴三桂勤王的事争论不休,白白地耽搁了时间。后来因局势日见紧迫,朝臣们才同意召吴三桂勤王,但又说辽东百姓均皇上子民,必须将宁远这一带百姓全部带进关内,这样就必然误了时间。
非但在吴三桂进京勤王的事情上横竖阻拦,对于梁国公父子、凤阳总督马士英和各位南京勋贵们提出的南下留都请求,这些朝臣们同样是反对声不断。御史光时亨更是在朝堂上跳脚大骂道:“皇上今日南下,难保明日不是第二个汉献帝!”气得崇祯几乎要喝令锦衣旗校将这狂悖之徒拖下去廷杖。
他痛恨朝廷上都是庸庸碌碌之臣,竟没有一个有识有胆、肯为国家担当是非的人!……想到这里,他怒不可遏,将端在手中的一只茶杯用力往地上摔得粉碎,骂了一句:“诸臣误国误朕,个个该死!”
蓦地,他脑海当中如同电光火石一般的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在前年,京城各处出现了的那份关于土木之变的没头帖子,里面将朝臣们如何为了争权而将英宗皇帝和诸多勋贵送到了土木堡这个所在,将他们借着蒙古人的手而一一铲除掉。难道,此獠等辈今日更要故伎重演,将朕交给李闯不成?!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正想着这可怕的事情,门外有太监低声通传,左都御史李邦华求见。
“先生平身。赐坐!”
将李邦华宣召进暖阁之中,崇祯面对着这样一个已经七十一岁,须发如银的老臣也是要客套一下。站在窗外侍候的太监,立即进来,在崇祯的斜对面摆好一把椅子。李邦华躬身谢恩,然后侧身落座,等待皇上问话。崇祯对待李邦华这样有学问、有操守的老臣一向尊重,照例称先生而不呼名。但是他明白,如今京师被围,戎马倥偬,不是从容论道时候,李邦华年事已高,纵有四朝老臣威望,对挽救大局也无济于事。崇祯心中难过,叹一口气,随便问道:“先生,今日朕因心中烦乱,无心上朝,先生已是古稀之年,如何赶来见朕?不知有何重要陈奏?”
李邦华突然离开椅子,跪下叩头,颤声说道:“陛下!国家到此地步,老臣死不蔽辜!”
崇祯猛然一惊,愣了片刻,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臣有误君误国之罪。”
“先生何事误国?”
“此事陛下不知,但臣心中明白,如今后悔已无及矣!”
崇祯听出来李邦华的话中含有很深的痛悔意思,但是他一时尚不明白,一边胡乱猜想,一边叫邦华坐下说话。等都华重新叩头起身,坐下以后,崇祯问道:“先生所指何事?”
李邦华欠身说:“初,贼方渡河入晋,太原尚未失陷,然全晋空虚,京师守御亦弱,识者已知京师将不能坚守。李明睿建议陛下乘敌兵尚远,迅速驾幸南京,然后凭借江南财赋与梁国公之精兵利器,整军经武,对逆贼大张挞伐。以南粤军水师之精锐,先行沿江而上定楚地,豫其后,次第扫荡陕、晋,此诚谋国上策!”
“当时有些言官如光时亨辈竭力反对,乱了朕意。此计未行,朕如今也很后悔。可恨言官与一般文官无知,惟尚空谈,十七年来许多事都坏在这帮乌鸦身上,殊为可恨!”
“虽然当时有些文臣知经而不知权,阻挠陛下南巡大计,误君误国。但臣是四朝老臣,身为都宪,当时也顾虑重重,未能披肝沥胆,执奏南巡,也同样有误君误国之罪。”
“卿当时建议择重臣护送太子抚军南京,也不失为一个救国良策。”
“臣本意也是要建议皇上往南京去,因见李明睿的建议遭多人反对,所以臣就改为请送太子抚军南京了。”
“啊!”
“确实如此,故臣也有负国之罪。”
崇祯如梦初醒,但他对李邦华没有抱怨,摇头说道:“此是气数、气数。”停了片刻,崇祯又说:“据先生看来,当时如若朕去南京,路途如何?”
“当时李贼大军刚刚渡河入晋,欲拦截圣驾南巡,根本无此可能。欲从后追赶,尚隔两千余里。况且到处有军民守城,关河阻隔,使贼骑不能长驱而进。陆路陛下只需过了沧州,便会有临清侯大军前来迎驾,又岂有宵小之辈胆敢犯驾?水路自不必说。在元朝时候,江南漕运,自扬州沿运河北上,至淮安府顺淮河往东,二百多里即到海边,然后漕运由海路北上,从直沽入海河、到大津,接通惠河,到达通州之张家湾。自淮安府至张家湾,海程共三千三百九十里。我朝洪武至永乐初年,运河未通,漕运均由海运,所以先后有海运立功者受封为镇海侯,航海侯,舳舻侯。永乐十年以后,开通了会通河,南北运河贯通,漕运才改以运河为主,然海运并未全废。自崇祯九年以来,梁国公所供之南漕,皆由海路转运而来。”
说得激动之处,李邦华突然以头触地,“臣恳请陛下,趁流贼尚未合围京师连夜出宫,选拔精悍忠君之士数百,护送陛下至天津登船南下!”
“然宫眷、百官、宗庙又将如何?”
“圣驾轻装简从,于夜间突然离京,直趋天津,只须二三日即可赶到。六宫及懿安皇后,可随后前来。陛下到了天津,就如同龙归大海,腾云致雨,惟在圣心。陛下一离北京,即不再坐困愁城,可以制贼而不制于减。背靠海路,有大小海船数百艘,往日里粮米数百万石转运无虞,何况区区数千人的宫眷、百官?向北,可将吴三桂封为候爵,他必感恩图报,亲率关宁铁骑扈驾。到那时,进退皆由陛下一人把握,我大明岂不是中兴有望?!”
崇祯又感动又深有感慨地说:“倘若大臣每都似先生居官清正,忠心耿耿,老成谋国,国事何能坏到今日地步!”
闻讯赶来的王承恩、王德化等人第一次觉得,李邦华这个左都御史,朝中言官的领袖人物看上去是如此的顺眼!这位老者所向皇帝建议的逃走方案,恰恰与他们同梁国公密使所商议的章程有鼓角相合之处!
几个忠心的臣子、家奴在那里筹划皇帝该如何出宫,京营和锦衣卫、东厂等衙门该当如何接应,怎么安排车马护卫,要携带何人同行等杂务。崇祯却不必管这些琐事,他只管再次走进奉先殿,向着殿内供奉的列祖列宗神主牌位一一叩拜。先在太祖皇帝的神主前行了三跪九叩头礼,又在成祖皇帝的神主前行三跪九叩头礼,这次到奉先殿,他内心很清楚意味着什么,这就是所谓的辞庙!这一去,也许就是百年。所以他又到每个前代皇帝即所谓列宗的神主前行一跪三叩礼,只是在他哥哥熹宗皇帝的神主前稍微迟疑了一下,拜了一拜之后,还是跪在拜垫上规规矩矩的叩了三个头。第三个头不曾磕完,已经是泪流满面。
悔恨,羞愧,愤恨等等情绪交织在了一起,让他不由自主的在朱由校的牌位前多停留了一刻。“去,请懿安皇后准备起驾,随朕一道去天津。”扪心自问,朱由检突然觉得自己对兄长颇多愧疚之处。兄长和皇嫂把江山社稷交给了他这个弟弟,可是,自己这个弟弟是如何回报他们的?江山自不必说,便是皇嫂的一个太后名分都十分悭吝。
“朕德行有亏,当有此劫。”他口中喃喃自语。
一行小小的车队,从神武门出宫,沿着景山前街向东,准备出东华门往朝阳门行走。车队由十几辆轿车组成,另有百十匹马护卫兼做备用更换。
在车队的前后左右,数百名内操太监、锦衣旗校、东厂番子不远不近的护卫跟随着,虽然已经将车马上与皇家有关的标识徽号去掉了,但是,在明眼人眼中却是一望而知,这个车队必是大人物在其中。
出了东华门,早有隆盛行的七八辆大车在北池子大街上等候,从车上跳下来百十名身穿隆盛行保安服色的汉子,各自手执刀枪加入了护卫的队列当中。
二十几辆大车车轮碾压石板路,发出隆隆响声,一路向东而来。刚刚走到十王府街街口,在车队前面开路的护卫却是惊愕的发现,在路上黑压压的站着数十名冠带袍服齐全手执笏板的官员!
为首的,正是御史光时亨!
“逆贼围城,陛下不思与江山社稷共存亡,却是如此藏头露尾的微服出巡,难道是要效仿宋徽宗?亦或是效仿本朝武宗皇帝出巡江南不成?”
果然是职业嘴炮高手,见崇祯的出巡车队过来,光时亨便气沉丹田一声充满正气的呐喊,把崇祯的这番举动和宋徽宗、明武宗两位著名的那啥皇帝相提并论了。
几名在前面开路的隆盛行保安当下便要发作,作势就准备拔出腰间利刃上去砍人了,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一定要将崇祯从北京城中接出来,护送到天津。
看着如狼似虎般扑上来的隆盛行保安、东厂番子,光时亨尽管已经是两条腿战栗不已,但是犹自口中强横:“陛下纵然有江彬那样的爪牙,也难敌臣臣心中的一腔碧血、浩然正气!”
“陛下若是致意南巡,弃江山社稷宗庙于不顾,便请从臣等身上过去!臣等愿意以血肉之躯为御驾车轮铺平道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