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你们这是要让我当袁世凯啊?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但是,来的人既不办事,也不送礼,都是寒暄客套一番,顾左右而言他,都是今天的天气不错哈哈哈之类的,一朵云彩的颜色形状都能津津有味的扯上半天。
而李沛霆也是寒暄对寒暄,客套对客套。不过他心里倒是非常清楚,来的这些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让李沛霆挑头劝进。李沛霆心里不禁冷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小人幸进之技,你们不干让我来?
就这样,在李沛霆的有意装聋作哑之下,那些心中有鬼的访客不得其门而入,也只得悻悻而返。终于从昨天开始,车马渐渐变得稀疏起来。不过中午时分,郑芝龙姜一泓联名给李沛霖下了一张请帖,说是为了给李华梅生的孩子过“洗三”,特意当晚在郑芝龙府中设下便宴,各位亲友便在郑府之中奉屈小酌几杯。
看到这份请帖,李沛霆差点笑出声来,李华梅前些日子生了孩子不假,六斤八两,母子平安。可是,如果要是有什么庆祝活动,也是要有施琅家出头来办,就算是施琅此时出海去了,可是他的父亲施大宣还在家中啊!如何由郑芝龙出头来办?这些人啊!找理由探口风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谁不知道我李沛霆不好这个?作为公子哥儿出身的李沛霆,平日里可是对这些交际应酬的活动最是厌烦。所以,南粤军之中的各级官员将领,若是家中有什么婚丧嫁娶之事,他是肯定会备上一份礼物,而且是价值不菲投其所好的那种命人送去,但是他本人却是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
不过李沛霆并没有拒绝,因为有些事,也要找他们商量一下了。可是他很好奇的是,怎么郑芝龙也按捺不住跳了出来了?
一晃到了日头偏西,命人备好车马。李沛霆来到了郑芝龙的府上。
郑府门前红灯高悬,用彩绸和各色时令鲜花扎起了的花牌,将气氛渲染的十分热烈喜庆。在门口迎候李沛霆的,居然是郑芝龙的弟弟郑芝豹。这个面子李沛霆却是必须要给了!郑芝豹担任垦务总局坐办的差事。管辖范围可以说遍及南粤军辖区,光是他在各处滩涂荒滩上种植的茶树、桐树,每年就能养活几个镇的兵马了!当然,这里面也有李沛霆的功劳,他们二人亲密合作。将那些不能入士大夫之口的粗茶大叶整理成茶砖,卖给各处的少数民族,换取皮毛、生金、人参、马匹,牛角、珊瑚等等。从中获取超量利润。
同郑芝豹客套过几句后,李沛霆被请进了客厅,只见客厅内的隔扇、窗户全部被打开,打通成为一间敞厅,厅里摆了十几张桌子,人挤得满满的,草草扫了一眼。却是冠盖云集,里面一个端茶递水,跑腿给正在桌子上打麻将推牌九的官员们拿毛巾递点心的居然都是个同知。
这排场,怕是此时北京城内的崇祯皇帝都不敢去想,这些人平时各自都有各自的职责、辖区,靠着梁国公府发放的养廉银子不用贪污受贿也能过得颇为惬意,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但是也过得不比朱由检差多少。而且很多人平时是出公门入私宅,现在挤在这儿推牌九打麻将?我看你们打的不是麻将,是这副大明江山该由谁来做庄家了!
李沛霆倒是没说破。只是在郑芝豹的邀请下,跟郑芝龙姜一泓坐到了一个桌子,然后一本正经的学习起一百四十四号文件来。说起来也怪了,自从进了这间花厅开始。李沛霆这手气就壮的没法说,打麻将虽然不能说把把天胡,但是什么地胡、******、大四喜、杠上花那都是平平常。牌九也是如此,最惨的一把牌虽然是瘪十吧?可是对家也是瘪十,而李沛霆却是庄家,庄家吃闲家。仍旧是他赢。
李沛霆虽然不太喜欢赌钱,但是总赢心里也还是挺舒服的,站在专门玩骰子的摇摊桌前,看着四角用象牙嵌出界线,每一方又用象牙嵌出茶杯大的圆点,庄家一点,对门三点,右方是二,左方是四,标识出左青龙、右白虎的摇摊桌面,李沛霆便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我这种一直谈不上运气的人,今天手气也这么好,难不成是大小姐和施大统领的这个宝贝儿子的福气深厚,让我也跟着转运了不成?”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旁边桌子就有人接话说:“那是肯定的,李大人,你可不知道,您站那位置是正南,今天我早起夜观天象,见青龙出于正南,龙于正南,财运也在正南,李大人当然是无往不利啊!”
李沛霆一听心里好一通膈应,真是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无耻小人!说话那个人他也颇为眼熟,似乎还是广东的按察副使。每日里都在珠江上的花船流连忘返,不睡到日上三竿他都不会起床的一个家伙!就你还夜观天象?你在珠江里听着唱曲观天象吗?你编瞎话也要动动脑子编得像点好吧?别出现什么爷五死和七十多岁的抗战老兵没钱看病穷困潦倒的事情,或者是拿着39年的南京中央军校毕业证来指责政府不关心抗战老兵,不能落实他们的待遇等等。
就在李沛霆绞尽脑汁琢磨着该如何客套一下好把这个话题接过去的时候,站在他身边手中握着一把筹码跟着他这盏灯笼下注的郑芝龙笑着说:“不错,最近确实祥瑞频出。老夫虽然没见过什么青龙,不过前几日老家家人来信,说到田地里查看庄稼长势,发现有九穗稻谷正在扬花吐穗,这几日正在派人好生看管照料。想来不几日便可以送到广州,与诸位一同观看此嘉禾。而我家的稻田也在正南,想必必是青龙路过,惠及禾苗。”
李沛霆听得这话,差点把嘴里的一口热茶喷出来,手里头的一把筹码几乎都洒了,心说郑老先生你也老糊涂了?都这么大岁数还跟我讲童话故事,你是自己智商降低还是把我当傻子?不过呢,好像这种情况正好适合zhuangbi,ok,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想到这里。李沛霆将手里的筹码放下,面色严肃的转过头看着郑芝龙说:“郑提督,你的官职差事是什么?主公的官职爵位又是什么?”面对着李沛霆这番义正辞严的官话,郑芝龙不禁一愣。所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李沛霆则是得理不饶人,他厉色说:“主公是大明的梁国公,而你,是我南粤军中执掌水师的一方大员,现在天下动荡。东南不稳,你身为主公部下,不思如何替主公牧守东南,替朝廷在东南保留一份元气,留住此半壁江山,也好将来去残除秽,却在此妄语,我实在难以苟同,耻于与你等为伍!”
将这番话硬邦邦的丢给郑芝龙,然后将手中赢了来的一把筹码洒得到处都是。转身拂袖而去。
李沛霆的离去让原本热闹的厅堂一时犹如墓室,郑芝龙也被李沛霆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呛得半晌无语浑身发抖。若是按照他往年的脾气,只怕早就拔出宝剑将李沛霆给砍了。但是,却也是着实被李沛霆气得够呛。若不是一旁的郑芝豹始终在他身边轻轻的拉住他的袍袖示意他,郑芝龙当真是被李沛霆气倒了。
“兄长,切莫生气,李二先生绝对不是有意针对兄长的。”
“提督大人,学生也觉得李二先生话里话外似乎另有一番用意啊!”
到了僻静之所,郑芝豹、姜一泓二人命人端了热茶来给郑芝龙平顺一下怒火,然后将自己的想法同郑芝龙做了说明。
“李二倒是什么意思?姜先生。某家是个粗人,这种猜谜破闷的事,却不是某家所长啊!”
“郑公,”姜一泓换了一个公私两便的称呼。“您看,咱们今日之举,不过是要请李二先生出头来向主公劝进。故而才有此番举动”
“而李二先生虽然声色俱厉,却也是个妙人。您且仔细想想方才他的那份斥责之语。”姜一泓满脸都是独得之秘的得意神态。
“李二刚才说了什么?”郑芝龙看着弟弟和姜一泓两个人各自一副心有灵犀的诡异神色,不由得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等他回味了一下刚才的话,却似乎有所感悟。于是他霍然站起。“****的李二这厮!端得是好心思!这个举动让主公可以获得实惠,又不必担负什么骂名,进可攻,退可守!果然是好手段!”
当下三个人客客气气的打发走了客人,然后便齐聚在郑芝龙的书房之中,趁着酒兴,由姜一泓执笔,郑家兄弟二人在一旁补充,寻了地图出来不时的在地图上指点勾画一番。
三个人或是丫丫电子书来得,或是头脑思路开阔,忙碌了一夜没睡觉,奋笔疾书。等到东方现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终于将这篇文字写完了,郑芝龙郑重其事的面向李沛霆府邸方向抱拳拱手,说了一声:“谢了。”
第二天,一份郑芝龙、姜一泓领衔,水陆两军和两广福建数百名官员联名,标题代牧东南议的奏请,被送到了李守汉的公事房。
在这份奏请里,郑芝龙带着这数百名官员将领直言不讳的向李守汉说,现在天下大乱,大明有覆灭之危险,唯东南尚存有一丝元气,可为中兴之地。然前有流贼张献忠窜扰,后有悍将左良玉不服管束,朝廷最后之根本有倾覆之危。当此危急之时,国公当以雷霆手段,代天子牧守东南诸省,建新军、清墨吏、推新政、集钱粮,为大明守住这东南半壁江山,如此大明方能转危为安。
东南互保提前了二百五十多年出来了!
街头上几万人闹腾的锣鼓喧天的劝进场景,李守汉隔着一道宫墙可以装聋作哑的假装不知道,视作没发生过。可是,这份几百人联名送到他桌案上的说帖,却让他不得不认认真真的去看。
一看之下,不由得李守汉脑海当中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东南互保那是什么?那可是在李守汉的历史书上臭名昭著的一件事!
北京城内的清军和义和团在东交民巷,天津城内的聂士成也是统领所部和义和团一道围攻紫竹林、老龙头火车站等西方侵略者的据点。忠实的执行着朝廷对英法德意日美俄奥比利时西班牙荷兰等十一国的宣战命令。
可是,这道圣旨出了京畿、直隶便被视作“乱命”、“矫诏”。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等与列强合作,经控制着电报局的大买办盛宣怀从中牵线策划,由上海道余联沅出面,与各国驻沪领事商定《东南保护约款》和《保护上海城厢内外章程》,规定上海租界归各国共同保护,长江及苏杭内地均归各省督抚保护。这一点与担心自己在长江流域的利益受到影响的英美两家帝国主义不谋而合。当即便大力支持。
清室向十一国宣战后,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两广总督李鸿章和闽浙总督许应骙、四川总督奎俊、铁路大臣盛宣怀、山东巡抚袁世凯等人纷纷加入,同各参战国达成协议,史称“东南互保”。
担任两广总督的李鸿章更是直接给清廷拍电报声称对各国宣战的诏书“此乱命也。粤不奉诏”。“乱命”一词是李鸿章精心选择的政治术语,李鸿章深知“若不量力而轻于一试,恐数千年文物之邦,从此已矣”,故称“此乱命也。粤不奉诏。”
这件事牵扯到的地方督抚大员之多,官员们胆量之大,涉及地域之广,后果之严重,是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别的不说,当时宣战诏书下至各地方时,邮政大臣盛宣怀下令各地电信局将清廷召集义和团民及宣战诏书扣押,只给各地督抚观看,并且电告各地督抚,不要服从此命令。湖广总督张之洞更是随后提出“李鸿章大总统”方案:一旦北京不保。就共同推举李鸿章出任中国“总统”以主持大局。试问有哪个正常国家,中央向敌国宣战了,可是地方政府却和敌国签订了和平条约,规定互不侵犯,这不是汉奸行为是什么?可是就这种汉奸行为,居然还能为无数史学家所推崇,认为是保护了国家的元气,杜绝了八国联军的侵略行径。你怎么不说瓦德西等人根本就不用自己亲自上阵了,自然有督抚大员把想要的东西送来了?!
徐梵澄在“蓬屋说诗”第十六则中记载:“有云:‘臣罪侍东南,不敢奉诏。’南皮(张之洞)奋然掷烟枪而起曰:‘这老寡妇(指慈禧太后)要骇她一下!改:臣坐拥东南。死不奉诏!——则其时大臣私对慈禧有此称矣。”
据兆文钧《辜鸿铭先生对我讲述的往事》一文记载,辜鸿铭1900年曾向张之洞提出江南独立计划。辜鸿铭说:我提出江南独立计划,暂作缓冲,……我们好乘机尽快整军备战。并唤起举国人民同仇敌汽,和敌人作长期战斗,保家卫国,北上勤王,争取获得最后胜利。
辜鸿铭是一个文人,他是不是在吹牛不得而知。可张之洞这件事却是有旁证有人证的。作为朝廷的湖广总督。你平日里玩命糟蹋朝廷的钱也就算了,居然还管太后叫什么“老寡妇”?还扬言要骇她一下?胆子还能比这个更大一些吗?
至于说牵扯的人员之广,这件事情里牵扯到了两个十一年后往清朝的棺材上钉钉子的人物。除了时任山东巡抚的袁世凯之外,李鸿章幕僚刘学询更是给一个人去信谓:“傅相因北方拳乱,欲以粤省独立,思得足下为助,请速来粤协同进行。”
这个人名唤孙文。(嗯?以推翻满清统治的先行者,为著名历史发明家有良心的青年历史教师猿某非所推崇的孙先生,怎么和一群满清官僚扯到了一起去了?这不科学啊!)
地方政府如此公然的违抗中央的命令,让人看出了清廷中枢的软弱与空虚。从此威信扫地。在庚子之后,虽然说清廷加大了编练新军的力度,一心要所谓的富国强兵。但是,通过东南互保事件窥出了清廷底细的有心人们、各实力人物由此开始军阀化(典型例子即为淮军发展而来的袁世凯系北洋军阀诸部及原满清广西绿营及巡防营发展而来的旧桂系陆荣廷部)。他们已经实际上摆脱了清廷中央的控制,虽然表面上仍然效忠朝廷,仍然高呼万岁,但是在心里已经把朝廷看成了一个傀儡和摆设。对于符合他们集团利益的中央政策,会加倍地放大执行;而对于损害他们集团利益的中央政策,可以满不在乎地加以抵制。
宣统元年,作为摄政王、宣统皇帝本生父的载沣想杀袁世凯为哥哥光绪皇帝报仇而不能成,也是这件事的后果之一。在平定太平天国当中而形成、壮大的湘淮军,坐大不过三十年,便有实力对抗中央,这便是洋务运动三十年官权泛滥的结果,地方政府手中权力太大,太多了的缘故。
其实纷繁复杂的表象背后,是经济基础的改变,马老爷子的名言是绝对的真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管清政府想如何努力,只要它不能改变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基础,无论新军洋务,都是镜花水月。那些买办享受着中外勾结的巨大利益,掌握着地方的税收和军队,而清政府几乎被摧毁殆尽。能依赖的,只有宗社党和区区几个省的土地,而这些土地,还遭受了来自帝国主义的严重威胁,尤其是庚子年,更是遭受了致命一击。
实际上,今天的世界依然没什么改变,我们数一数这些年战乱的国家,乌克兰,寡头有私军,叙利亚,民间到处是私军。绕过那些皿煮毒菜的名词,我们又可以看见,乌克兰是欧洲对西方资本最开放的东欧国家之一,而叙利亚,在战乱前也是搞了去工业化。这些国家,政府能掌握的资源,只有区区几家国有企业和很难收上来的税收,如此,国家如何强大有力?可惜的是,面对历史的教训和乌克兰、叙利亚的血光,依然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总是希望国家承担更多的责任,而自己一分钱不掏,还高喊这是时代潮流。他们全然无视国家的力量来自人民的支持,他们抽走了支持,让国家如何用强大的臂膀捍卫所有人也包括他们。因此,为了所有人也包括他们自己,不厚道的作者强烈建议他们去这两个国家旅游一下,看看他们主张的东西到底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而看到这些之后,是否还能对国有企业虎视眈眈,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偷税漏税,是否还能理直气壮的高喊政府负责?有利可图的时候拼命叫嚷要让利,要尊重市场,可是当无利可图或是要履行义务的时候,又反复强调这是国家的职责。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所以,买办便是汉奸之中的精英分子。与那些我们印象里歪戴着帽子叼着烟,斜跨着盒子炮的传统形象相比,他们却是文质彬彬多了,颇有些风度翩翩的味道。但是,给国家带来的危害却是更大。传统文化上的东林加上现代经济意义层面的买办,可谓流毒百年贻害无穷。
眼前这份文书就摆在面前,几百个官员将领的签名历历在目。这里面不光是有以姜一泓为首的原两广总督系统的明廷官员,更有郑芝龙为代表的福建海商集团,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南粤军的将领。
这便令李守汉很是挠头了。
“你们这是要让我当袁世凯啊?”他面带着苦笑掂量着手中的这份文书。(未完待续。)
ps: 大家五一节快乐!
第五百一十章 掺沙子。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仔细的和李沛霖等人研讨了一番之后,李守汉还是默许了郑芝龙、姜一泓等官员以自己的官职身份联名向朝廷上奏,要求为大明朝廷保留一份元气计,将东南数省尽数归属于梁国公管辖,“以为东南互保。”
同时,这份倡议,由南粤军控制的报纸在江南各地进行刊载,并且,那些写手们按照各自报纸主笔的意思,极尽推波助澜摇唇鼓舌渲染之能事。将参加东南互保后的好处一一列举出来。什么梁国公大军驻扎在此,不必担心流寇、匪徒作乱,而且他老人家所部向来是军纪严明公买公卖,加上军饷充足,国公爷爱兵如子,兵士们每日里都要有荤腥入口,你们家里田地鱼塘所出的菜蔬鱼虾鸡鸭等物,怕是要卖个好价钱了。
过好日子,过太平无事的好日子,过太平无事丰衣足食的好日子,是每个老百姓所追寻的目标。在报纸、茶楼酒肆说书唱曲先生们连篇累牍的舆论轰炸之下,于是乎,江南百姓们期盼早日加入东南互保的心思,不亚于我们当年期盼着加入关贸总协定之后各种外国的好东西都极度便宜了之后的心态。却是浑然忘记了当真那一天到来的时候,铺天盖地一般涌来的细致紧实的染色棉布、绸缎,砂糖、瓷器等南中商品会不会把自己挤得没有了生计?
对于此事,南京城里的官员和勋贵们却也是一片叫好之声。不久前的张献忠渡江南下,在南直隶、偏沅、赣南、赣北等处好一通袭扰,着实的吓坏了这些大人先生们。虽然各自在松江府、杭州府早早的都置办了宅院,开设了买卖。但是倘或是留都当真有失,那可就是自己的官运到头了!
现在,有高个子愿意来给咱们大家撑起这片天来,为啥不愿意?
于是乎,在留都各衙门尚书、各位爵爷的联合倡议之下,请求朝廷允准留都、南直隶、浙江等处进行东南互保的题本,被海船连夜送往京师。题本虽然只有千余字的内容。但是在结尾处列名签字的大小官员、勋贵们的官衔、爵位名字,却是密密麻麻的有三千多字!
不曾等这份题本到了天津登岸,凤阳总督马士英的题本也拜折明发。他的动作更快,走得步子也是更大。不但在题本当中提出为了确保祖宗陵墓与中都的安危。必须加入东南互保之外,更是宣布在凤阳总督辖区内,参照梁国公在广东所推行之法度,实行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实行各种南粤军的税收制度。“以苏民困,以充府库。”
一时间,黄河以南仍旧为明军控制地区,一片要求加入东南互保的声浪。
看着雪片般飞来的效忠信,李守汉却是只管轻轻的笑了两声,吩咐公事房将这些书信存档,以备日后是否能够派上用场。
他却只管在一张印有梁国公专用的信笺上挥舞狼毫,下了命令给公事房。命令公事房加大对政事堂的投入,特别是内地籍贯官吏的培育力度。
“至少在一年内,给孤培养出五岭以北籍贯的一千名州县官。五千名乡镇长,一万名村长!”
“主公,此事却有些难了!”
坐在李守汉面前的王龙,手中捧着这道朱砂淋漓的札子,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他和他手下的数百名骨干到两广、南中也游历参观了些日子,也正是在出现了东南互保和劝进的风头之后,李守汉特意命人将他从柴棍地区找了回来。
召见王龙,对李守汉来说,也是无奈之下的亡羊补牢之举!
这些日子李守汉自己躲进小楼成一统,不管外面如何的惊涛骇浪都是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模样。但是。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却也是让他心惊胆战了。
眼下南粤军内部的势力派别已经各自露出了面目,彰显出了实力。虽然没有当年朝堂上齐楚浙党、东林党那么彼此之间掐得和乌眼鸡一样,但是。却也是有着各自利益的诉求的。
别的不说,此时在山东济南府的李华宇,他的想法就和李守汉不同。在他看来,中原之地,最好不过是一块能够充当南粤军原材料来源和产品市场的土地,只要能够为南粤军提供源源不断的劳动力和原料、市场。这块土地上谁当家作主,还当真不在他李大少爷的心上。
如果他李华宇只是作为李守汉儿子具有这样的想法,那么咱们的梁国公完全可以拿出老子的威风来狠狠的教训他一顿,把他的错误思想纠正过来。可是,在南粤军内部,特别是二代南粤军当中,大多数人已经对中原的情怀意识很是淡薄了,在他们看来,他们就是南中人,顶多是家族祖坟老宅在福建、广东一带。那里如今也是归属国公爷的管辖范围,至于说更加遥远的长江、黄河一带,都是那些这几年才蓬头垢面的从船舱里爬出来的中原流民的家乡,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必劳心费力耗费粮饷消耗兵力的去为那块连年荒旱的土地去争斗?
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这些年来,南中各地农田在推广了金属农具之后,效率自然大大提高,各种技术例如使用水牛耕作、推行稻田养鱼、养蟹,有条件的水田进行的稻麦轮作,山区旱田的番薯、玉米等作物的本土化与推广,让粮食连年获得丰收。再加上国公府每年以保护价进行粮食征收活动,使得本来就是被称为水稻天堂的这块庞大的土地越发的显得丰衣足食富庶繁荣。同自己的好日子比较起来,那些不断涌进南中的中原流民虽然不停的补充着南中的各种劳动力缺口,也是在各地进行着开垦荒地的活计,但是,他们带来的关于中原各地的负面信息,也是越发的使得南中军民从内心深处便不太愿意去经略中原,只想着维持眼前的局面就好,若是要土地的话,十州也好,扶桑之地也好,大片的土地都在那里等着咱们。中原来的流民。在已经在南中各地经营了些年头的前辈们看来,就是一群远房的穷亲戚,如今家里没饭吃了,便来投亲靠友。这种心理上的优越感。更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坚定了这些人的内心信念。这种优越感,大家可以去找找香港回归前的各种影视作品来参考一下就是了。那里面可是有着诸多什么“表叔”、“表姐”、“阿灿”之类的描写的。
所以,为了改变这种情形,首先一点就是要尽快的在南粤军的官员队伍当中纠正意识,同时要以最快的速度培养出来一个能够与南中本土派相抗衡。至少能够有一战之力的中原派系出来。
纠正意识倒还算是容易,眼下南粤军体系内对于李守汉的命令也好,指示也好都有着一种近乎于神谕的崇拜,能够做到不折不扣的执行。但是培养出一个新的派系出来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思来想去,除了命令吏司尽快将籍贯属于中原地区,或是在中原地区长期作战、经营的那些官吏军官整理出来,加快提拔使用之外,便只能是在眼前这个王龙身上做些文章了!
王龙投到山东时可是带了一大批秦法学堂的学生来的。虽然是山寨货,但是却也是皮实耐用,最要紧的。他们适合中原各地的情形。只要是轮流的到政事堂进行一下回炉,那便仍旧是南粤军行政体系的好手。而且,他们还可以充当一下政事堂的教员,从另外一个方面贯彻一下李守汉抄袭鞍钢宪法的两参一改三结合,让学生们互教互学,改变那些政事堂学生对于中原各地的各种模糊认识。这样一来,不但提升了这些秦法学堂学生的水平,同时他们也是充当了一下酵母的角色,势必会带动一批政事堂的学生有想法北上。
一进一出,关系可就大得很了!
至于说王龙本人。李守汉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他打算让王龙在政事堂强化一些时间,补充一下基本常识后,到柴棍、九龙江或者是湄南河一带担任一段时间的道台,熟悉掌握了南粤军的政权运行模式程序后。便是另有一番重用了。
李守汉在内心早已为王龙安排好了一个职位,那就是登莱巡抚!
登莱巡抚,在大明官制之中是隶属于总督山东、登莱兵马钱粮事务的官员,原本是为了防备辽东反贼们从海路南下袭扰山东二特意从山东巡抚治下分离出登州、莱州、青州府和登州镇总兵归登莱巡抚节制。鼎盛时期,便是辽东半岛上的金州、复州、海州、盖州等四座卫城和著名的东镇兵以及沿海岛屿都归登莱巡抚管辖。从这个职位设立开始,在袁可立等人的不懈努力下胶东半岛与辽东半岛便依托海路被紧密的联系在了一处。一直到了著名将领袁崇焕杀了毛文龙,为大清除去了如同附骨之蛆的心头大患之后,辽东半岛上的诸多城池才开始逐渐被辽东反贼们一一攻陷。到了还珠格格她爹孔有德发动兵变血洗山东之后,登莱便彻底的衰败了下去。
这几年随着李家父子对山东地面的不断投入,不惜工本的建设,登莱巡抚这个位置也是从之前的万人嫌,渐渐变得含金量颇多了。许多人钻山打洞的挖门子找路子要到登州担任这个巡抚,为的目的各有不同。但是,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安稳又有大大的油水的差事。别的不说,光是登州、青州、胶州等处港口,每年收入的银元便有多少?
但是,各种请托都被李守汉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他还不想让那些人把手伸进自家的钱袋子里去捞钱。今天这个职务之所以要派给王龙,其原因也是很简单。
李守汉要往中原加大投入!同时,要在李华宇的部下掺沙子!
王龙因为他在龙虎营时期的经历,同李华宇建立了感情基础,能够彼此信任。但是他的出身经历,与各家农民军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与京营将领能够成为结拜兄弟的交际能力,又决定了他绝对不会是李华宇的核心班底成员。
所以这些条件,再加上王龙本身又是一个极为能打,善于带领骑兵的将领,从他的履历来看,他在曹营之中也管了一些民政事务,不算是什么生手。综合起来,李守汉决定一定要重用王龙此人!
在李守汉的内心深处。对于登莱巡抚这个职位还有另外一个用意。那就是一旦京师有变,李自成的大顺军也好,多尔衮的大清军也罢,不论哪个军队先攻破京师。按照他的安排,崇祯都应该逃出京城经天津海路南下,在登莱地区登岸短暂停留之后,南下入长江水道到留都南京。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够捏着鼻子同意郑芝龙等人提出的东南互保的原因之一。
“王龙,在咱们南粤军的老窝里行走了这些日子。感觉如何?”
命人给王龙端来了茶点水果,李守汉这才缓缓的同他开始谈话。
充足到了变态地步的粮食供给,大量的油料和豆制品,名目种类繁多的糖品,因为毗邻大海,又有无数海船在海面上劳作,更不用说各种鱼类的供应。除了这些,淡水鱼、猪牛鸡鸭的充分供应,让王龙等人看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世界。
这些人都是原来曹营当中老营骨干,并不是那些没有吃过肉吃过油的普通流民。这些普通的肉食点心菜蔬饭食还不足以让他们惊讶。但是,胜在普及。
能够在他们行走所见到的任何一个城镇村寨当中都见到家家户户房檐下沉重的米缸,在背阴通风之处见到悬挂在房梁上的咸鱼风鸡腊肉等物,不时的可以在街巷的垃圾池当中看到各种动物骨头和蛋壳。这些迹象足以让王龙和他的手下们感到惊讶。
这是他们走遍中原各地都不曾见过的景象。当有人提出这个慨叹的时候,立刻被大家嗤之以鼻。若是大明朝有这样的景象,咱们又何必做流贼?
会不会是有人事先安排好了的?这个说法又被众人还以白眼。那些肉食什么的可以提前准备好,可是那沉重的米缸下面常年累月的痕迹,却是伪造不来的。沿途咱们所见到的那些百姓的神色体态,分明就是红光满面,常年油水充足的人才有的。何况。说句泄气的话,咱们现在是什么身份,国公爷犯得着用假象来骗咱们?你也忒意的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但是,当随行的官员们告诉王龙等人。这只是原来黎朝的辖区升龙等处百姓的生活,若是到了河静、柴棍、九龙江、湄南河等处,那才当真是富庶之地,稻米成仓鸡鸭成群的所在。
“国公爷有这么多的粮草储备,又加之人口众多,为何却不北上中原。去给自己换一件黄袍穿上?”王龙却也是想到了什么便向那随行官员问什么。
这个问题确实是难住了礼司随行的官员。他想了好半晌,才给了一个王龙听来十分勉强的答案:“粮草虽然多,可是消耗却也是更多。再向前行走,到了河静,将军便知道了。”
果然,到了河静这个南粤军真正意义上的老窝之后,王龙算是真正的明白为何南粤军能够做到甲坚兵利这四个字的原因所在,也明白了为何中原各股武装力量,不管打得什么旗号,都视南中所造之甲胄兵器为一时之精品的原因。
作为前曹营的核心骨干成员,王龙可以说走遍了江淮河汉之间的广大地域,同此时在中原大地上的各种武装都打过交道,甚至便是辽东反贼,也因为在龙虎营的那段经历他也颇为熟悉。
在他的印象当中,农民军各部军队刀枪甲胄器械来源十分简单,不是从官军手里抢来的,就是花钱买来的。自己营中很少有工匠能够打造甲胄器械,即使有也只能是稍稍进行一些维修整理类的活计。因为战术需要他们不可能在某个地方待太久。也就是在与闯营合伙之后,曹营才开始像闯营一样设立工匠营收集各种手艺人开始大规模的制造甲胄器械。
至于说辽贼,他在山东时也曾经审问过几个俘虏,按照这些俘虏不无得意的供词所描述,盛京城外,绵延十数里,烟火昼夜不休,丁当声响不断。当时听了,便让王龙颇为惊讶,连绵数十里的铁匠铺子冶炼工坊,这该有多少人在里面劳作,每年能够制造出多少器械刀枪甲胄来?怪不得鞑子兵马如此强悍!
但是,当河静城外的工场区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当中时,王龙立刻便知晓了为何礼司官员说消耗也是巨大的了。在众人视野当中,无数的烟囱密如柴林一般,向空中喷吐黑烟。无数混身煤灰的官奴手脚不停的将一车车焦炭沿着铁轨推到他们的目的地。无数的工场作坊如鱼鳞般鳞次栉比的排列着,一直到了众人的视野所及尽头,仿佛到了天边都不曾停止。
参观了冶炼钢铁的高炉,打造兵器的工场,铸造火炮的炮场,王龙和他的手下们,思想上已经悄悄的发生了又一次的变化。不再是为自己及时投奔了南粤军跟随了李守汉而感到庆幸。如今在他们的心中,在为自己已经是南粤军的一员而有些自豪。私下里对比起来,王龙觉得,多尔衮那厮若是与主公争夺天下则必败无疑!
“以此攻城,何城不破?以此克敌,何敌不败?”
在河静军工,看着那些工匠们给一排排的火铳、火炮擦拭上油,做着最后的几道工序,抚摸着似乎尚有余温的炮身,王龙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语。
他的本部人马作为曹营的火器部队,是熟悉这些铳炮威力的。几次大战役,他和罗虎便是靠着这些武器所发挥出来的卓越性能,将士们的力战不退而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作为农民军第二代之中的佼佼者,他和罗虎、张定国、张可望等人一样,都深知这些火器的威力。但是这一路走下来,沿途村寨里壮丁们不时操练的身影,学堂里的孩童玩耍时也要列开阵型的表现,他更加坚定了要跟着李守汉打天下的决心。
有源源不断的武器供应,有着受过基本军事训练,懂得军纪森冷的兵员队伍,再加上丰足的粮草,就算是李守汉躺在广州城里睡觉,前线的将领们用兵马钱粮火器同敌军对耗,也能耗死对手!
当李守汉问起王龙,他这次沿着升龙、河静到柴棍的数千里走下来感觉如何,有什么见闻时,王龙便是将上面的那些心得如实相告。
“属下在河静时,听闻匠师们正在研究新的炮弹,一时兴起,想想咱也是在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同官军打过,也同各地的杆子民团打过,连辽东鞑子都打过,于是便班门弄斧同大家一起谈论起各地军队面对炮火时的不同反应。也好让匠师先生们能够有所心得。”
见王龙有心在这些地方,倒是让李守汉有些意外,但是又颇为欣慰。
“什么炮弹?”李守汉随口问了一句。
“我也听不太明白,好像是要把大量的霰弹装入空壳内,装填上******,用来对付敌军的大队骑兵和步兵冲击的。属下离开的时候正在研究如何铸造那个空心球,据说很讨厌。要求球壁尽可能薄,但是发射时还不能碎裂。不过,大学里的几位高手先生都去了,在河静军工那里进行计算如何一个尺寸,怎么的强度,怎么样的装药量等等诸多因素。听得属下头昏脑胀的。不过,这种炮弹的弹壳似乎已经明确了,就用白口铁铸造。”
李守汉听明白了,这是要设计制造榴霰弹的节奏啊!有了这东西,在很大程度上就可以弥补自己骑兵不足的短板了。不过,看来一时半会还很难批量制造出来。他打了个哈哈,开始进入了正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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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渡河伐明!
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正式把东南几省的地盘变相拿到手,但是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足的。好歹也是要给北京城里的崇祯皇帝留足了面子好做中兴之主不是?
于是,虽然说数百名官员联名的题本被快船送到了京城,但是,梁国公李守汉自己的请罪题本,弹劾自己对部下管理不严也是同时送到了崇祯皇帝的桌案上。随着这份题本一同送到的,还有李守汉对这数百名官员的处罚决定。一律罚俸一年,降级留任。
看到了这个题本,不由得朱由检同学嘴角阵阵苦笑。“李爱卿,你如何也会玩弄这套手段了?”罚俸一年?罚得不过是大明朝廷给诸位大臣根据官职品级所发放的那几十两银子,还不够郑芝龙姜一泓等人喝几次早茶的开销。至于说降级留任,更是无稽之谈。
这些人在李守汉面前表态站队,还怕什么降级留任?只怕降得不够狠才是!此时降得越狠,日后越是飞黄腾达。
不过,李守汉题本里提出的几点应对之策,却是颇为符合崇祯的胃口。也是令朝中大佬们再一次看不清此人的嘴脸到底是周公还是王莽、曹****。
李守汉在题本里喊出了一个口号,此番东南互保,其目的是为大明建设巩固的东南中兴根据地。
除了这个口号之外,李守汉更是在题本后面附上了一个条陈,里面详细阐明了该当如何将东南建设成为大明的中兴之地。草草的看了几眼,除了准备在凤阳、南直隶、浙江和赣南赣北等地推行那些已经在两广福建等地卓有成效的钱粮制度之外,便是大批的培养官吏,编练新军。
具体做法是让朝廷选拔官吏,然后由梁国公府按照南粤军的官吏标准进行培训。所需钱粮由梁国公府报效。新军则是由南粤军与朝廷联合建立,朝廷负责兵员,南粤军负责提供教头组织训练。负责练兵所需的钱粮补给,练成之后由朝廷节制该部新军。任命指挥官。所需的甲胄器械一应物品俱由梁国公府报效。
这些条款,让内阁的衮衮诸公们颇为在意。谁都明白,南粤军之所以有今日的势力和影响,便是在于他们有一个呼应灵便如臂使指的行政体系。若是能够为朝廷所遴选的官吏也培训一番,在朝廷辖区内任用,势必也是会收到类似效果。而且,李守汉这个家伙当真是钱粮多的没处用,要为朝廷训练军马。好啊!那就拨几万兵马给他去训练。反正如今中原、京畿各地灾民、流民甚多,竖起招兵旗便有吃粮人。
但是,内阁的大佬们还是很自觉的将球踢到了崇祯脚下。“兹事体大,伏请陛下乾纲独断。”他们都清楚,李守汉的这份题本是和前面的那份数百位两广官员、南粤军官员联名上书的要求东南互保的题本互为表里的。你同意了他为朝廷培养官吏训练新军,便得同意那份东南互保的奏疏要求。否则,得罪了这位大明朝廷的擎天柱不说,两广和南直隶、凤阳、留都各地的官员勋贵甚至是留守太监们都成为你的敌人。
可是,这份罪责若是事后崇祯追究下来,也是他们不好逃脱的。所以。本着天塌下来高个子去顶的原则,他们将最终决定权塞回到崇祯手中。
“拟制旨意。”崇祯看了一眼暖阁内跪了一地的内阁大佬们,心中涌上一阵悲凉。同时夹杂着阵阵恶心。“这便是朕的臣工!有事时拿不出主意,遇事又没有担当。平日里争权夺利却是以一当百。唉!”
“传旨给梁国公,他的题本朕看到了,准了。令南京兵部尚书、督师史可法在凤阳、蒙城、泗州、亳州一带招募兵丁,由南粤军派遣人员携带钱粮器械前往操演。务期早日成军以为朝廷出力。”
稍稍停顿了一下。崇祯又看了一眼脚旁那几份奏疏,除了那份要求东南互保的题本之外,便是马士英和王业泰等人要求加入东南互保的题本。他感到浑身无力,向后靠到了椅子背上,“马士英、郑芝龙等人所奏。公忠体国,心在社稷。着礼部拿出章程。为首倡议之人每人加世职一等,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
皇帝既然如此说了。那毫无疑问的,这份东南互保的题本也是被默许了。不过,大人先生们还是要敲钉转角的确认一下。
“陛下,那这东南互保之事?该当如何?”
“准了!”崇祯口中吐出这两个字,便如同他自己青衣小帽手捧着印玺跪在北京城门口,旁边他的儿子们****着上身,手中牵着一只羊等候着胜利者的裁决一般。只不过,别的亡国之君是被别的军队兵临城下,他却是被自己的臣子逼到了这一步。
内阁大佬们立刻磕头领旨,去同司礼监一道拟制旨意下发,饬令有司和该管官员奉旨办理。只留下崇祯一个人在暖阁内乜呆呆的发愣,不知道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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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对于文人是纵横捭阖的春秋笔,对于将军是沙盘推演变为现实,而对于普通老百姓,则代表了沉重的负担。军粮民夫器材,都要由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承担,要说有所不同的,只是这些付出能否有一定回报的区别。
一条黄河,在世界范围内不过是一条水量长度都很一般的河流,却分出了泾渭分明的河东河西两个世界。
山西依山傍河,位置极其重要,从秦始皇开始,得山西者得中原就是一个共识。因为山西比华北地势高,比陕西又肥沃富庶,不管是华北政权占据山西,还是陕西政权占据山西,都能对对方造成压倒性的优势。而不管李自成还是大明朝廷,显然都不是傻逼,所以这点事还都看得透。因此,双方都把所能集中的一切力量全部投入到了黄河沿岸,一场决战一触即发。
在河东。这些年河东百姓如果同河西的三秦百姓比较起来算得上是风调雨顺,同北面的大同、宣府等镇的百姓比较起来称得上是国泰民安了。既没有水旱灾害也没有大规模的蝗虫滋生,蒙古鞑子和辽东反贼的入关劫掠也到不了山西。可是。山西的百姓日子就能过得好了吗?答案自然是痴心妄想!没有了天灾,也没有了兵乱。但是,却在*这个方面补足了份额。
官绅为了显示对大明的忠诚,毫不犹豫的动员手下所有的壮丁民团,严厉的要求乡民必需向大明朝廷奉献忠诚,粮食、土地、铜钱、银元甚至女儿野菜,来者不拒。凡是听话的良民,一律发放崇祯皇帝发行不久的宝钞,宝钞不足的。则由乡绅打一张欠条,约定平贼之后用这张欠条抵偿未来缴纳的税赋。
一时间,三晋大地上演了各种悲喜剧,跪地求饶的,投河自尽的,铤而走险的,如果当代****导演能有幸去哪里看一眼,一定会觉着自己闭门造车想出来的各种神剧故事实在是弱爆了。不过可惜的是,这些看来是闹剧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而河西。同样是热闹非凡,如果你能用无人机对整个大顺统治区航拍,会发现几乎每一天。大街上都会有戴枷游街的人。与河东不同的是,这些人多数衣着光鲜,还有大量僧道尼姑等出家人。他们被秦法学堂出身的官吏驱赶着,官吏一边走路一边筛响手中的铜锣高声喊道:“父老乡亲都看好了,大顺新政,减租减息,官绅一体纳粮,凡有无故不纳粮者,一律游街示众。优免行嘉靖旧例。积欠一律定息八分。”
这些被鸣锣游街示众的,大多便是当地各种体面人。虽然身份僧俗不同行业有别。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经济身份,都是大地主。大高利贷者。如今,河西的百姓看到这些往日里重利盘剥高额租子的家伙被披枷带锁的游街示众,无不是拍手称快。这些家伙身上带着枷锁游街,自然租子、利息便被强行打压到了大顺朝廷规定的份额内。便是最底层的佃户也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
可是,河东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要说就只算三饷,河东人民的负担已经够惊人了,但是偏偏对大明忠心耿耿的官绅还认为不够。三饷之外,又加了平贼捐,河防税等等明目,甚至有人听说河西伍兴搞了一个定秦税,这些官绅也闻风效仿,也搞了一个安晋税。
于是河东人民含着眼泪的编了一首歌谣:定晋税,孤身睡,老婆女儿跟人睡。都说闯贼血饮马,而今饮马也不怕。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伴随着横征暴敛的,是星火燎原一样的反抗。各种各样的民乱不可遏制的爆发,怎么也无法彻底扑灭,同时河东还没有造反的百姓中,秘密的流传一首歌谣: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债务光。
为了渲染出对手的残忍暴虐,给自己的行为增加合法性,山西各地特别是沿河一带的官绅们不约而同的发明了这样的一个说法:
“大顺军的战马平时是不饮水的,而是饮血。杀俘虏的血饮马。马饮惯了血,对水不屑一顾。打仗前一天,往往不饮马,让马特别饥渴。上了战场,战马一旦闻到血腥味,奔腾嘶鸣,眼睛发红,简直像狮子一样。骑这种马陷阵,无不克。”
“除了以人血饮马之外,更剖人腹做马槽来喂马,使马一见到人,便像虎豹一样张开牙齿想吃人。”
听听!这样一来,每次打仗要有多少人变成战马的饮料?你们要是不想变成战马的饮料和饲料槽子,就老老实实的忍受一下阵痛,完粮纳税,出工出力出钱帮助咱们大明的官员军队守住了黄河,你们就可以去过太平日子了。
官员们出于一片好心绞尽脑汁编造出来大顺用人血饮马的说法,居然为山西那些不知道好歹的升斗小民所鄙视,认为是谣言。可是,自然有人慧眼识珠的。这种谣言几百年后居然还有人用来写在自己的作品中,给自己的仕途铺路,而且居然一路如同火箭式的蹿升。当真是如鲁迅先生所说的,给人家做女婿换来的。
不过让后世的历史学家惊诧不已的是。面对西面百战百胜的大顺军队和内部的烽火燎原,山西的官绅表现了惊人的淡定。他们非但没有所收敛,反而更加疯狂。你不是造反吗?那我收没造反的人庇匪税。你不是传唱歌谣吗?我收谣言税。过路有行路税。过桥有护桥税,农人捡粪有粪捐。红白喜事杀猪宰羊的话要有割头税,叫花子有花子捐,什么都不干的人还要有懒捐。谁叫你什么都不做的?!而且在收税的时候,这帮饱读诗书的家伙意外的算数不好,总是能把一加一算出三四五来,甚至能算到十。
不但包捐包税的绅士乡贤们在收捐税的时候不太识数,而且,在向各级官府上缴捐税的时候更加的不识数了。明明是超额数倍完成了任务。却是向上呈报,地瘠民贫加之抗捐抗税的刁民太多,所承包的捐税只收上来了五成有余六成不足。朝廷若是要咱们全额上缴,那咱们就只能是破家为国了。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有一些读过书的小地主去县城告状,县官居然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乡贤仕子,国之楷模,若要告状也可,只需在村里凑足半数之人上告。本县即可受理,不然以诬告乡贤论处。
至于说为什么各级地方官员如此回护那些士绅乡贤,其实道理也是很简单。只需等到天黑之后到各处官衙的后门去等候一番,看到那些辘辘驶来的沉重车辆便会知晓其中关键所在了。为什么包捐包税的士绅乡贤没有完成上缴数额反而屁事没有,为什么有人告发他们,官员如此回护。
说到这,不厚道的作者要先停一下,因为家里要砌墙。至于说为啥要砌墙,理由很简单,家里砖头太多,要不不砌墙。就没地方放了。这不,最新扔过来的砖头理由如下:“放屁。古代民风淳朴,地主农民都是乡里乡亲。谁也不会欺负谁。哪像现在,地沟油苏丹红,简直是道德沦丧,人心不古。”作者自认为不是啥高尚之辈,各种无节操的事情也干了不少,但是最少在作者心里,借用债务把幼女搞**实在不怎么高尚。
但是,根据作者对老辈的了解,他们中的一些人居然认为这是善事。理由是,好歹脱离了穷家,吃得好穿的好,家里的债还免了。首先声明,说这话的老人家,虽然不是党员,但是在共和国的岁月里,也是兢兢业业,党让干啥就干啥,作奸犯科的事情一辈子都没干。
但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道德标准也就那样。至于低一点的,随手把快死的孩子扔沟里,抢走乞丐的粮食就不说了。当你真正的了解了我们的前辈是什么样的道德下限之后,你还会觉着苏丹红地沟油还算个事吗?对比前辈,我们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们道德高尚。当然,会这样不怪我们的前辈,他们也都是苦海里小心的求生,不像我们有人民解放军保护着,有警察罩着,最不济,也就是被流氓堵小巷里揍一顿。
我们中的多数人,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在一个村庄里,多数人因为畏惧权势或者被宗族束缚,已经习惯于违背良心做事时候,那是一个什么世界?很不幸的是,中国还真有这样的地方。南方某地,村长儿子**少女,记者去调查,多数村民众口一词的说是少女勾引村长儿子。只有少数村民在确认无人之后,才对记者小声说,记者同志,他们都是一个家族的,都互相向着说话。我们不敢说实话,不然的话就没法在村子里住。看见没,这就是所谓的民风淳朴,这就是所谓的乡贤治国。至于南方某村子民主选举,两个家族差点火并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免得大海同志派出人手来我家送温暖送快递,我还多活两天陪老婆孩子顺便干点喜闻乐见没节操的事情呢!
三晋大地便是在内部的鸡飞狗跳民怨沸腾当中胆战心惊的在沿着黄河的吉县、乡宁县、大宁县、隰县、永和县、石楼县、中阳县、柳林县安排了大队兵马,调集了数万官军和民团心惊胆战与河西的府谷、佳县、临县、米脂、绥德、吴堡、清涧、延川、延长、宜川、河津、韩城等处驻扎的大顺军对峙。
河对岸,便是数万由汝侯刘宗敏率领的大顺军精锐部队。仿佛一柄利剑高高悬在东岸守军的脖颈之上。
终于,这柄悬在黄河东岸守军头顶上的利剑有坠落下来的趋势!
随着最后的一捆高粱入库,整个黄河东西两岸变得地净场光,粮草丰足。沿着黄河岸边三四丈高的悬崖峭壁,两岸的大顺军和明军各自修筑了无数的炮台和碉堡,准备用各自的火炮来封锁这段七十到一百步宽的河面。这么狭窄的河面,不论是大佛郎机还是六磅炮、八磅炮,都可以完全封锁。只不过,无论是从火炮的数量,炮弹的重量,密度,东岸的明军同西岸的大顺军比较起来都显得相形见绌。
在数百名骑兵亲兵的护卫之下,作为渡河东征总指挥的刘宗敏,领着张鼐、刘芳亮等人沿着清涧、延长这一条路线沿途检查各营的渡河前准备情形。
已经是重阳节气,河面上的水汽混合着陕北高原上的西北风,将刘宗敏等人的披风吹得犹如吃饱了风的船帆一般,人们甚至可以感受到那透过棉甲和铁甲吹到肌肤上的阵阵寒意。
早知道这样的寒凉,出营之前便应该穿上那件蛟龙皮甲再套上铁甲了!几个亲兵在队伍当中小声嘀咕着。他们都是各自主将的亲兵,每个人都有掌管炊事、甲胄、器械、马匹的杂役辅兵伺候。如今的大顺军已经远非当年在商洛山和鄂豫陕山区转战时的闯营老八队可以比拟。这些亲兵不要说一人双马甚至三马,三层甲胄,便是手中的器械也是花样种类令人眼花缭乱。
除了熟悉的马槊长刀弓箭骨朵之外,更有马铳和短火铳在马鞍上背上悬挂着,随时准备喷射出火焰和弹丸来射杀对手。
对于眼下大顺军的装备,刘宗敏、张鼐、刘芳亮等人都是颇为得意的,能够有今天的成就,也是他们一手一脚拼杀出来的结果。
“小鼐子,万岁把从小在他和高娘娘跟前长大的慧梅嫁给了你,虽说你也是万岁的义子,这也算是公主下嫁了。”平日里威武严肃的刘宗敏,今日心情颇佳,居然同张鼐开起来了玩笑。(未完待续。)( )
第五百一十二章 渡河!渡河!
“以渺渺之身,起自银川,兵威所至,壶浆竞迎。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兹者三秦底定,定国关中;兴师东渡,直捣燕京。指日戈归牧野,马放华阳,长安定鼎。与万民同登衽席,岂不休哉!凡尔将士,共宜各舒忠愤,用集厥功。其有摧锋陷阵,勤劳懋著之士,裂土分茅,锡之带砺。其或奸宄携贰,及微狠违令者,国有常刑,法将难贷。凡尔将士,共喻此意,勿焚我庐舍,勿虐我黎民。惟今约誓,其各勉旃。”长安城中,李自成在后宫之中卸去了宝剑,两名侍卫为他解下来了甲胄,他满意的舒展了一下筋骨。已经正式被册封为皇后的高桂英迎了上来,摆手示意侍卫们下去休息。“皇上此番出城校阅军队可是辛苦了。”高桂英命宫女去取茶水点心和水果。“诶!这同咱们当年四方转战之际,算是什么辛苦?享受还来不及!”李自成颇为不以为然。见李自成念念不忘当年转战四方的经历,高桂英也是颇为感动,这是皇上念旧的表现,若是别的女人见到皇帝如此仁厚恩德,只怕早就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了,可是高桂英是什么人?那也是在万马军中往来冲杀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物,当即只是微微点点头,对李自成的话表示赞许。转而吩咐几名侍卫头目要注意陛下的衣着饮食等事,切不可令陛下过于操劳等等。“皇后在宫中做什么?”李自成待高桂英忙完了这一番举动之后,这才开口询问。“陛下出城校阅兵马,牛先生等人将陛下东征的檄文送了来,恰巧慧梅几个丫头也进宫请安,我便留她们一道阅读这道檄文。”慧梅慧琼都是在高桂英眼前长起来的丫头,同张鼐李双喜王四罗虎等人一样,都是被李自成夫妇收养的孤儿或是阵亡将士的遗孤,李自成夫妇视她们为自己的子女。在进了西安之后,便由高桂英做主,慧梅嫁给了张鼐。慧琼嫁给了李双喜,算得上是成全了这些在战场上另外一种青梅竹马长大的情侣。“这算是这些女子们回门了吗?”李自成同高桂英用米脂方言打了个哈哈,转过头吩咐身边侍卫,告诉御膳房准备一桌酒席,朕要同皇后一道和这些女子们吃一顿团圆饭。酒宴还不曾齐备,高一功却是手中捏着几份文书,兴冲冲的跑进宫来。“皇上。我军陕北渡河前线奏捷文书!汝侯领着数万兵马渡河成功,已经攻占石楼中和等处县城!”在场众人都有些惊呆了。黄河。他们不是没有走过,当年高迎祥在世时便领着数股农民军渡过黄河到山西就食。那个时候黄河还是属于冬季结冰时节,人马可以踏冰而过,如今可是秋汛刚刚过去,黄河水势尚足,如何如此顺利的便渡过了黄河,而且攻占了两座县城?虽然大顺军不像明军,不太会有谎报战功的事情发生,但是。这未免也是太快了些吧?军报上可是一直都在说,对面的明军和团练沿着河岸修筑了无数的碉堡和炮垒,挖了数道壕沟作为防御阵地,如何便能一阵而下?不要中了别人的奸计才好!望着众人疑惑的目光,高一功正要开口,眼角的余光却慧梅紧张关切的神色。当下便有些促狭的笑了笑:“这事可就要问咱们的小鼐子了!”听得高一功说到了自己的爱侣,慧梅的神色更是有些紧张了。“皇上。皇后,事情是这样。”高一功毕竟是长辈,又是朝中重臣。自然要考虑一下身份,不好在慧梅面前太过于为老不尊,少顷便将清涧渡河前敌的情形依据战报所说一一呈奏。黄河西岸的清涧一带,已经准备了数十艘对槽大船。另有数百具筏子,三千余大顺军精锐各执刀枪顶盔掼甲在河滩上列队严阵以待,等候着登船出击的号令。“小鼐子,古人云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你虽然也是咱刘铁匠大的,但是如今事关皇上的大业,事关这几千人的性命,你可不敢有半点的马虎。”刘宗敏收起了难得的轻松。取代的是一脸的严肃庄重。“请总哨刘爷放心!”张鼐也是被刘宗敏的神色所感染,口中不由得叫出了当年闯营将士对刘宗敏的敬称。“您请他用马鞭指点,示意刘宗敏在河岸上为数多达数十门的八磅炮十二磅炮六磅炮,以及数量倍之的大佛郎机。每一门大炮后面,都是精神抖擞的炮手,堆得半人多高的炮弹,稍稍向后,更是堆得和小山一般的火药桶在山坡背后。这些炮手大多数是大顺军在采买了隆盛行所出售火炮时,依据契约规定,由隆盛行手把手教出来的炮手,也有不少是历次战役当中俘获投降的明军炮手。这些炮手当中有着完整的一套技术体系,观测手,测距手,装填手,清膛手,使用的也是棉布药包。他们观测手,同大顺军的将领一样装配有望远镜,虽然少,但是已经能够保证使用。同时,测距手还有系列成套的方器与圆器,用于测量炮兵射击诸元。这些火炮的左右,分为内外两层用草袋子装满了泥土筑起了炮位,防止对面的炮弹摧毁火炮,杀伤炮手。两岸的炮队阵地都是如此。只不过,西岸的大顺军除了在外侧使用草袋子装满泥土筑起一人多高的围挡之外,更在内侧使用百十个特意用荆条柳条编织而成的半人多高的大筐,筐内同样装满了黄土,加水淋湿后筑起排列成矮墙作为掩体。这些装满湿土的高大荆条筐柳条筐,因为它们的韧性和湿度,可比装满土的草袋子,承受更大的炮子打击力度。内外两层的防护,让大顺军的炮手对自己的安全信心十足。当然当真是中了炮子,那就是该死**朝上了。炮队的后面,则是数十具火箭发射架,一枚枚的火箭被从木箱当中取出,那些发射手们不时的微微摇动着手柄,调整着仰角。控制着射界。“刘爷!别的不敢说,打得对面的那些明贼火炮不敢开炮,让对面的弓箭手不敢冒头!让渡河的兄弟们顺顺当当的开过河去!”“登到东岸之后的事情便不由你们炮队营担心了。只是,这数千人渡河时,你的炮弹要给咱老刘狠狠的砸在东面的碉堡和炮位上!”担任渡河先锋的白旺,也是精神抖擞的接受了刘宗敏的军令。“你的三千多人准备登船,做好准备之后。在河滩上放一枚信炮。这里炮队营便以炮火压制对岸的明贼,掩护你们渡河。”“渡河之后。你令兵士们将咱们大顺的军旗打起来,军旗到了那里,炮子便跟到那里!”白旺也是跟着闯营打仗打老了的人物,虽然知道对岸的明军都是一群惊弓之鸟乌合之众,但是,兔子急了也一样要咬人。何况是数万刀枪在手的人?汝侯此举,无疑是给兄弟们多加上几个保险。当下白旺领命而去,组织本部精锐将筏子抬到岸边,艄公水手一律集中。每名艄公发了十块银元,水手五块,讲明打完这一仗,大家除了赏赐银子之外,更有军功在身,日后可以免去税赋钱粮十年。不消得片刻,三千余人便是登船完毕。白旺命手下亲兵取出一枚信炮。在河滩上点燃。信炮发出尖利的响声在河滩上空炸响,震得两岸的峭壁发出阵阵回声。“开炮!”张鼐将手中令旗用力向下一挥,发出一声吼叫。随着这声信炮向后,炮队营的炮阵中,发出一阵连续不断的火炮炮声,沿着黄河西岸的数里阵地上。从东南到西北,一道长长的弧形阵地中密集浓烟升腾,雨点般的炮子,向对面的石楼阵地上覆盖了过去!随着密集的炮子掠过黄河,所发出的阵阵尖利刺耳的空气撕裂声,很快便在河东的山头荒草林木间冒起阵阵的青烟,随着风势。火头开始出现,转眼间便在山岭各处弥漫。随着一枚枚炮弹掠过黄河,砸得明军的阵地上哭号声与烟雾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山岭各处不时冒起的大股大股的火头。见对面东一处西一处冒起了火头,张鼐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孩童般顽皮的笑容,“再给你们加点佐料!”他手中令旗摇动,在炮队后方列阵的那几十具火箭发射架的射手们一起将火把对准了火箭尾部的引信。这些火箭大多数是所谓的油箭,用鱼油和猛火油混合在一起,用来纵火焚烧敌军的阵地,在对方营垒当中制造混乱。烟尘爆炸,火头卷起,不幸身在落地之后炸开爆出一个个巨大火头的油箭周围的明军身上的甲胄衣服冒起了火头,口中发出阵阵非人类的惨叫声,在山岭上如无头苍蝇般的到处乱窜。几个倒霉的团练士兵,跑出去没有多远,便倒地不起,身躯渐渐卷曲收缩,眼见得被活生生被烧成了一团焦炭。放眼整个石楼的河防阵地,碉堡炮位,己经被炮弹落地砸起的烟尘所笼罩覆盖,随着火箭与炮弹交织落地,不时地还有大团大团的火光不断冒起。轰鸣声中,数十发十斤以上的炮子,呼啸而来狠狠的砸在明军炮垒周围,掀起一团团泥土烟尘,让炮位无力的发出阵阵动摇,这种动摇更是让躲藏在炮垒后面的明军炮手们双手抱头,紧紧的缩在炮位后方用土袋子垒砌而成的矮墙后面,个个冷汗直冒。这些沉重的实心铁球,在炮阵内外弹跳,烟雾尘土,夹着血光,呼啸而来的炮子,每一次弹跳都带来一片血光,带走阵阵惨呼呻吟。大顺军如此猛烈的炮火,着实令东岸的明军官兵很是诧异。前些日子大顺军在河西构筑工事,修筑炮位时他们也不是没有。拖曳火炮的牛马成群结队,将数十门重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安放到位。可是,这边带队的副将却是一口咬定那是流贼在故弄玄虚,他们上哪里去弄来那么多的火炮?不必管他!结果,今天便尝到了炮弹砸到头上的滋味了!如果是双方的火炮数量相差无几,或者是明军的士气尚有一战之力的话,完全可以展开一场炮战,互相用实心弹狠砸对方阵地。明军同时可以用小炮使用霰弹压制准备渡河的大顺军船队,让渡河兵马的鲜血将黄河变成一条红河。但是。此时明军已经完全丧失了作战的勇气!只管躲在工事后面瑟瑟发抖。不时有士兵捂着耳朵,尖声大叫。或是被炮弹掠过时所发出的刺耳巨响震破了耳膜,两股细细的鲜血顺着耳朵缓缓流下。或是被眼前的惨烈景象吓得疯了,只管发出阵阵尖叫声。还有人被炮弹砸中滚断了腿脚,倒在血泊之中,发出阵阵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在他们身旁,支离破碎的残肢断骨浸泡在血泊之中。火炮放列时炮位周围的土袋子摆得再多。胸墙垒砌的再厚,面对着雨点般落入阵地的炮弹。也是缓不济急。因为炮弹遇到土袋子虽然去势会缓解一些,但是还是会滚动弹跳。因为炮阵地总要给人留下活动之地,留出用来搬运炮弹火药的通道。而炮弹飞来及弹跳时,似乎很慢,实际只是肉眼弹运行的速度,实则速度很快,人体想要反应,往往己经来不及。“火候差不多了!给白旺传令,过河!”从单筒望远镜里楚。对面明军阵地已经是一片鬼哭狼嚎狼奔豸突,刘宗敏嘴角浮出一抹轻蔑的笑意。唢呐声穿透了阵阵炮声,在黄河河谷当中响起,向在河滩上等候得急不可耐的白旺传递了出击的军令。“杀!”一轮炮声渐渐的停歇下来,河面上桨声水声传来。在对槽大船上指挥的白旺命手下精兵个个将强弓拉开,弯弓撘箭随时准备对河岸上阻击的明军开弓放箭。同时,冲在前头的十艘大船上。二百余名火铳兵各自仔细的把火铳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唯恐燧石或是火药弹丸出了什么毛病,登岸时打不响误了大事!黄河当中渡河船队水手在拼命的划动着手中的船桨,艄公尽量的把稳舵杆,让船只和筏子在黄河的惊涛骇浪当中尽量的平稳一些。西面的峭壁上,炮队的炮手们同样拼命的给火炮做着清理炮膛,装填药包。用推弹杆将沉重的炮弹从炮口推到炮膛底部与药包完美结合在一处。“甲位好!”“乙位好!”“丙位好!”各炮的炮手们装填完毕后,各自就位,手中擎着羊毛刷子和推弹杆抱着用来运炮弹的荆条筐大声喊着口号,报告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放!”“放!”“放!”“轰!”“轰!”一门八磅炮炮口向外吞吐的烈焰与烟雾,大股浓烟喷出的同时,一颗沉重的实心铁球咆哮着向对岸飞去。火药产生的巨大后座力,将沉重的炮车。带动着上面的炮身,急速向后退去,冲上用黄土堆积而成的斜坡,之后迅速退回到发射前位置。几名炮手急冲上前,将火炮复位,准备下一轮发射。。这门火炮左右,同样是巨响声不断,火炮的炮口,炮位的上空,大股的硝烟在喷涌而出,迅速连接凝结,在河面上吹来的冷风面前也是不甘示弱,久久不肯散去。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炮声,巨大的冲击力后坐力,仿佛整个大地都在为之剧烈颤抖。南北纵贯数里的炮阵地上空,大股大股的白烟腾起,远处观之,一条厚厚的灰白色硝烟带,渐渐的向空中缓缓升起,但是却很难散去。第二轮的炮火开始射击。同第一轮有所不同的是,这一轮射击是对着那些似乎还有些抵抗意识的炮位集火而去。为正在渡河的兄弟们提供炮火掩护。“告诉炮队营主将张鼐,就这样打!狠狠的压制明贼炮火。”从望远镜里,刘宗敏已经清楚,渡河船队已经驶过了河中央,渐渐的距离东岸的渡口越来越近。只要抢占了渡口,那就等于一脚踢开了山西的大门。对槽大船的船底传来一阵震动,一声闷响传来,却是船底与地面接触,“到了河东了!兄弟们,跟老子冲!”白旺一手执宝剑,一手高擎着大顺军旗,口中大声吼道。百余名亲兵在他的率领下跳下大船,涉水向渡口冲去。白旺的旗号被掌旗兵硬生生的插在了河东渡口的泥地里。“这是咱们将爷的功劳!”数十艘木船和更多的筏子纷纷冲到渡口两侧,船上的大顺军士兵开始了抢占渡口的战斗。但是,渡口却也没有那么顺手!利用地形的优势,明军在渡口的半坡处修筑了数座炮垒,在炮垒内安放了大佛朗机,对渡口实行了炮火侧射,试图用密集的霰弹来拦阻大顺军的冲锋。(未完待续。)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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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势如破竹
栗子大小的霰弹从通往渡口道路两侧密集袭来,打得正在仰攻大顺军登时便倒下数十人。
伴随着火光、巨响,烟雾,如同铁扫帚一般的数百枚霰弹,将正在挥动手中大刀利斧劈砍着拒马木桩的大顺军选锋打得血肉模糊,冲锋的队形为之一滞。
“好!打得好!继续打!”把守渡口的副将兴奋的一蹦三尺高,手舞足蹈的叫喊着。
“快!你骑快马到县城去向列位大人报捷,就说十余万闯贼精锐已经开始渡河,在我英勇将士的拼死阻击之下,施放火炮,闯贼船只或焚或沉,死于河水之中无数。侥幸渡过河来之贼,更是在我官军将士的刀剑之下死伤累累,积尸万余,尽数丢弃于大河之中,河水为之赤!”
“请城中各位大人只管安坐,准备犒赏三军的酒肉赏银便是。”
听得了副将大人的吩咐,他的亲兵头目点头会意,拉过战马领着数人去了。
渡口处的争夺更加惨烈。
借着炮火带给大顺军的打击,为明军的阻击争取到了一点时间,副将手下的兵丁和那些民团被各级军官连踢带打的从长壕之内赶了出来,弓箭手居中,长枪兵和刀盾兵在两侧护卫,草草的列成了一个阵势,开始对大顺军的进攻队形进行抛射。
在官长们手中皮鞭刀剑的威吓之下,弓箭手们开始拉弓放箭,拼命的向猬集在半坡处的大顺军发射箭矢。噗噗噗的闷响声不断,借助着地势优势,那些箭矢充分发挥出了设计杀伤力,将冲在前列没有盾牌遮挡的大顺士兵射倒了一片。
“前面稍微停下!让拿盾牌的兄弟上前!掩护火铳兵列阵!”
区区数百人的伤亡,还不能让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白旺胆怯,他眯缝起眼睛,从遍地硝烟火焰的战场上望去,立刻便将敌我态势判明。稍稍的相度了一下地势,便传下号令。令手下的刀盾兵上前,为火铳兵列阵争取时间和空间。
借助着刀盾兵手中高高举起的盾牌遮挡住了漫天由高向低处乱飞的箭矢,白旺手下的那二百多火铳兵得以从容列队。
“检查弹丸!检查火石!”带队军官急促而尖利的嘶吼着。没办法,数千人都被阻挡在这渡口下面。如果他手下的这些火铳兵不能迅速击破对面的阻击阵型,让大队人马冲上去与明贼溃败的队伍混在一处,那么,炮垒当中的火炮势必再次发射,给大顺军造成更多更大的伤亡。当真如此的话。他的这颗六斤四两的脑袋,肯定是要被砍下来丢进黄河里去!
但是,此时两军之间距离还稍稍有些远,明军的弓箭手和刀盾兵居高临下自然省力,可是火铳兵仰攻的话,却是颇为费力。
于是,大顺军的进攻队形再次缓缓前进。刀盾兵将盾牌擎在手中,为进攻前锋,为袍泽兄弟们遮挡着从前方和头顶不时飞来的箭矢。
一步两步,五步十步。渐渐的。两军的队列距离越来越近,明军弓箭火铳带给大顺军的威胁和杀伤力也越来越大。
“白旺,你的队伍行不行?不行就撤下来休息,换我的人上!”
第二波带队渡河的大顺将领****,带着百十名亲兵急匆匆的冲到白旺跟前,询问战况。在河滩上,又有数十艘大船到岸,无数的大顺军将士各执器械从船上跳到岸上。
“汝侯说,看到这群狗贼在渡口坡道上设了炮位,阻挡咱们大顺天兵。你又没有带火炮来。不如先让开。让我的人上去,打开通道,功劳还是你的!”
“你给老子滚开!老子不用你帮忙!”
虽然****是李自成的族中子弟,按照现在大顺的体制。也算是宗室成员,可是,带兵打仗的人在战场上个个眼珠子都是红的,又怎么能够让别人来替自己打仗?还说什么你让开我来,功劳算你的?这是赤条条的羞辱啊!
白旺红着眼睛吼了****一句。“前头好了没有?!”
“好了!”
火铳兵的哨官远远的传来一声回答。
“那你个夯货还等在那里干啥?!****个先人哩!给老子打!”
伴随着他一声喝骂,他身旁一个旗鼓吹响了手中的唢呐。一阵嘹亮的唢呐声在战场上空回荡!
前锋的火铳兵排成了两列横队,将不算很宽的坡道塞得满满当当的。听得白旺的号令之后,火铳兵的哨官狠狠的将手中腰刀向前劈去,大喝一声:“开火!”
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响起,前排火铳手齐射,数十米宽的坡道上,腾出了一道长而浓密的硝烟地带。
前方密集的明军弓箭手,还没有从对面骤然闪开的刀盾兵队形这个突然的举动当中反应过来,对面便出现了两列火铳兵的身影。紧跟着便是爆豆一样密集的铳声响起,这些弓箭手身上大多数人没有铁甲护身,顶多便是一件棉甲。而那些团练的弓箭手身上,便是连一件破旧棉甲也没有!随着百余支火铳的抵近射击,这些弓箭手喷出道道血雾,转眼间便倒下一大片,鲜血顺着坡道渗入脚下的黄土之中。很多人中弹后,表情似乎呆了一呆,随后醒过神来,便是无比凄厉地倒在地上惨叫不已。
仿佛狂风刮过麦田一样,对面的明军弓箭手一阵骚动,很多前排的弓箭手有人呆若木鸡,有人回头就想跑,队形一时开始出现了混乱。便是这个时候,第二轮的火铳射击开始了。
“放!”
扳机扣动,龙头落下,大股的硝烟火焰从铳口喷射而出,前方又是倒下大批的明军弓箭手。
两轮打击让这些弓箭手的队形变得更为混乱,光挨打不能还手,看身旁一个个人满身是血的倒下,这样的打击对于这些明军士兵和团练兵丁来说,心理压力太大了。况且前排弓手倒下一大片后,余下的大都是山西沿河各地的团练丁勇,他们本来就是被官绅连威胁带蒙骗的弄来当兵的。这些人哪里来的拼死作战勇气?何况家中欠了一屁股债,又是几个月欠饷不曾发,他们如何能够肯拼死作战?
顿时明军队伍大乱。
见明军一群群一堆堆的像是没头苍蝇般到处乱窜,白旺知道。火候够了!当下便是一声号令传下,火铳兵让开道路,长枪兵上前杀开通路,刀盾兵紧随其后。大队人马杀上去!
大顺军的长枪兵也是久经沙场的百战之师。全身披甲,手中一色都是长达一丈有余的丧门枪,三尺有余的枪头锋锐无比,明晃晃的在阳光下跳动着寒光。
这些长枪兵,在大顺军在中原各地转战时。同马队、炮队营、震山营等部配合,打得有声有色。在史书之中记载:“临阵,列马三万,名三堵墙。前者返顾,后者杀之。战久不胜,马兵佯则诱官兵,步卒长枪三万,击刺如飞,马兵回击,无不大胜。”
由此可见。大顺军的这些长枪步兵之精锐了!
多年来转战南北,又同隆盛行展开贸易,这些精锐长枪兵早就到了武装到牙齿的地步,每人都是一顶八瓣帽儿铁尖盔,至少一套棉甲外加一件胸甲的配置。手中的而长枪更是原装正版的丧门枪枪头!可以想象一下,当数百人各自挺着长枪如林般冲杀而来,这些原本就士气低迷军心浮动队形混乱的明军,又哪里有这个勇气敢于上前与之肉搏?
当下里一声发喊,数千明军与团练齐齐的向后转,各自迈开两条腿。也不管前面是道路还是沟崁壕堑,或是同袍的身躯,只管迈开大步逃命便是!
各种自相践踏,冲突在明军阵中爆发出来。平日里官军对团练的各种欺凌虐待。颐指气使,此时也到了一个算总账的时候。不时有明军官佐士兵在逃命途中被莫名其妙的从某个角度刺来的一刀一枪倒地,转眼间便是无数双大脚雨点般踩下来,变成一团地面上模糊的血肉。
看着刚才还算是打得有板有眼的部下,蜂拥逃回,沿途将阻挡他们逃命的鹿砦、拒马、炮车推倒一旁。遇到无法绕过的壕沟便奋身跳下,却不曾来得及到壕沟另一侧爬上沟沿,便被后续接踵而至的逃兵们当成了踏脚石踩着头顶逃过。这一幕,让刚刚打发人到城中报捷的副将顿时目瞪口呆。
不过,他也算是颇为能够沉得住气,当即便收拢起自己的亲兵与家丁,策马往县城方向而去。
白旺的认军旗很是得意的出现在了渡口上空。
紧随其后的,便是****的第二队人马,杀上了东岸。撵着明军败退的路线直追杀了下去。
控制了渡口,大队人马便可以源源不断的渡过黄河来,刘宗敏便是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乘船过河抵达渡口。
“白旺,张鼐,你们两个打得不错!”登上东岸之后,刘宗敏第一句话便是向统兵马控制着渡口的张鼐与白旺二人赞许。他自己也不曾想到,素来号称天险的黄河,竟然便如此轻易的突破了。
但是,让刘宗敏更加吃惊的事情接二连三的上演。
接替白旺担任前锋的第二队人马将官****,无比郁闷的派人从石楼县城奔回报告。大军杀到石楼城外十余里时,便遇到了出城纳降的明军官兵绑缚了城内的大小官员,捧着地丁钱粮册子和地图在道路旁边等候。
为首的,正是刚刚还在渡口同白旺打得热火朝天的那位副将大人。
他手下的家丁们将在石楼城内闻讯却来不及逃走的大小官员们一个个绑的和粽子一般,扬眉吐气腆胸叠肚的站在道路旁,不时的对这些官员拳打脚踢。
副将投降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能够长保富贵,当然,如果能够继续在大顺朝廷当中带兵那就更好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便将那些本来也打算归顺大顺弃暗投明的官员一索子绑了,用来做自己的见面礼、投名状。
至于说那些跟着他一道起义的明军士兵、团练士兵,目的就简单纯粹的多。“娘卖的,老子们在河防前线上拼死拼活的,你们这群狗东西欠着老子们几个月的军饷不发,拿去养小老婆捧戏子。今天也给你们点厉害的尝尝!”
原本拉开了架势准备在石楼城打一场硬仗的****,见此状颇有几分攒足了全身力气一拳打出去,原本以为能够打得对手满脸开花,结果对手却是跪地求饶的感觉。
恨得他有一种拔出腰刀来砍了这几个家伙的冲动。但是又不能这样做。
“将军。县城内有不少富户,不但所存钱粮金银颇多,家中蓄养的骡马也是不少,可供军用。”见****对自己的态度还算不错。副将立刻又献上了另外一个投名状。事实上,他的部下已经洗劫了城内的几个富户了。
听得了****已经进驻石楼县城的报告,刘宗敏不由得用粗大的手掌抚摸着腮边钢针一样的胡子,“嘿嘿!咱老刘原本以为这黄河有多难过,结果你们看。不到一天的功夫,咱大顺军马过来了一万多人,火炮也过河数十门,拿下了石楼县。很快这山西便是咱们大顺的了!”
张鼐和白旺、刘芳亮等人也是喜不自禁。尤其是张鼐,他的炮队为大军渡过黄河提供炮火掩护,将对岸的明军火炮打得根本不敢开火,白旺的渡河先锋才能有惊无险的顺利过河。
“张鼐,渡河一战,你居功最大。本将会上奏皇上,为你和白旺等有功将士请功。眼下你们两个要办的就是两件事。第一,将有功将士、阵亡将士整理上报。第二,到石楼城去,一者接收城池你们便在里面稍事休整。为大军征集粮草、骡马。”
为了强化对于石楼、中和等刚刚克复地域的管理,刘宗敏特意给了白旺一个差事,河东警备将军,并且给了他一支大令。有那渡河之后不听将令,不守军纪的,果毅将军以下者可以就地正法。
拿下了石楼、永和,。不啻于一脚踢开了平阳府(也就是我们熟悉的临汾)这块晋南富庶之地的大门。刘宗敏这个转战南北的大顺军之中的二号人物,如何不懂得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一面督促大军加快渡河速度,一面令人写好报捷文书,飞马回长安向皇上李自成报捷。请皇上速速调遣大军随后跟上,务期一举拿下山西!同时兵马也要提防大同方向的宣大兵马南下增援山西。
石楼、永和、交口、大宁、介休、灵石、霍州、蒲县、吉县、古县、韩信岭,一个个州县和战略要冲出现在了渡河东征大军雪片般飞来的报捷文书上。
大顺军几乎是一种行军式的战斗。所到之处,明军无不是闻风即溃,腿长的先行洗劫一番之后,拔腿便跑。跑得慢的,便同当地官员士绅早早的准备好了猪羊果品酒食,到城外三十里处迎接大军前来,吊民伐罪解救生民出水火。晋南大片膏腴之地尽数落入大顺军控制。
在报捷文书当中。刘宗敏不无得意的向大顺皇帝李自成奏报,只要拿下了临汾城,整个晋南便将尽为我大顺所有。但是为了加快进军速度,请皇上别遣一将自河南焦作、洛阳等处渡河进入山西境内作战。以期收到两面夹攻的效果。
同时,请皇上下旨给此时在河南组织屯垦的泽侯田见秀,请他秘密调动部队沿河布防,同时派遣使者往彰德府走一遭,去同南粤军的李大公子部下沟通一下,讲明,咱们大顺军只是为了拿下山西,并不是打算与南粤军为敌。大家还是好朋友,生意该怎么做还是要怎么做。
凡此种种,目的便是为了给渡河大军争取时间,好让他们能够顺利拿下这块“东临雷霍,西控河汾,南通秦蜀,北达幽并”的战略要冲。
李自成很是得意的将刘宗敏这几份数日内送达长安的报捷文书在大殿上让文武群臣传阅了一番。当然,传阅之后,便是一片的歌颂我大顺文治武功远迈汉唐的赞美之声。
牛金星,作为最早提出渡河东征建议的大臣之一,更是出班跪地,建议李自成本人统领大军迅速渡河东进,席卷山西、大同、宣府等地,为刷新天地的大顺展现赫赫之功。
牛金星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群文官的大声附和,他们无比热情的劝说李自成率领大顺军主力精锐渡河东征,占据山西之后,北上攻克大同,兵锋直逼宣府,然后越过居庸关,出太行山,只要大顺军的旗帜出现在华北平原上,“则明贼势必彻底崩溃,我主万岁便可顺天应人,一统华夏。”
李自成正待要开口询问半晌不做声的伍兴下一步该作何打算,却见殿外又有一名侍卫手中捧着文书急匆匆跑上殿来。
“启奏陛下!汝侯有紧急军情从临汾前敌送到!”
热闹的大殿上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齐的盯住了李自成面前的那份文书,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新消息。
“众卿。汝侯从临汾城中发了这份文书给朕,用得居然还是平阳府的公文信笺。如今这晋南各地,已经全数归我大顺所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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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进驻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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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汾被刘宗敏轻松攻破的消息很快便飞越了太行山,到了华北平原上的小城林县,通过驻守彰德府的南粤军山东部队,很快便传到了广州城中。
对于这件事,李守汉也是颇为不解甚至是有些惊讶。
临汾,古称平阳,系唐尧古都,俗称卧牛城。“卧牛城”人们也习惯地称做平阳城。不过,最早的平阳城,是在汾河以西,因地居平水之阳而得名,即现在的尧都区金殿一带。今临汾城,是由北魏所筑的白马城扩建而成。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记载,是因为“魏刑白马而筑之”。原来鲜卑族有“遇重大事情要杀白马歃血盟誓”的习俗。白马城是以军事城堡的面目出现的,它建在汾河东岸二级阶地前沿,西、北两面高出汾河河床二三十米,站在白马城头,望着脚下的汾河和对岸远处的吕梁山,居高临下的感觉很强。
景泰初年(公元1450年),再行修葺。其城周长十一里二百八十八步,高四丈五尺,外包以砖;池深二丈五尺。城四边各建一门,东门叫武定门,西门叫和义门,南门叫明德门,北门叫镇朔门。城门外各建月城,俗称瓮城。城门之上和城的四个角各建有木结构城楼和角楼。另建敌台八座,窝铺九十七座。明正德七年(公元1512年),又增筑东关城,呈半圆形,周长一千二百六十四丈,高两丈五,城上宽九尺。上设敌台八座,城开正门、小门共七座,但还是土城。明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重修,隆庆二年(公元1568年)又重修。并增高三丈二尺,上宽一丈八尺,外包以砖,正门、小门、楼台皆增高广。新添角楼四座,敌台增至十七座。门七,东曰“望晓”,西曰“望射”,南曰“望薰”。北曰“望关”,东南角门二,东北角门一。
临汾,西面是汾河,东面、南面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城墙高达数十米,不但城墙高,而且厚。足可以令两部卡车在城墙上并排行驶。号称是从五代十国开始,多次大军兵临城下却不得其门而入。人称是攻不破的卧牛城。便是到了现代,阎老西的小同乡徐向前元帅。统领华北部队十万大军,历时三月,挖掘了数条坑道,使用了将近十吨炸@药才将临汾城墙炸开了两处宽达百余米的缺口,大队人马冲进城内,解放军的序列里从此有了临汾旅这个番号。
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宗敏是如何做到的?
但是从李华宇的军情通报后面所附的文字当中,李守汉找到了答案。
那就是炮队集中,以密集的炮火轰击城头,虽然不曾打破城池。令步兵一拥而入,却也是让城内的官吏将领士绅们心惊肉跳。
他们可是都清楚,城外的大顺军还在被称为流寇时期,就有使用大炮轰击城池用以破城的成功先例。
崇祯八年。农民军共数十万人围攻光州(今河南潢川),曾以大炮20门攻城,放两炮就把城墙轰毁。二攻开封时,所用的火炮威力,“飞铁熔铅,四面如织。空中作响,如鸳鸟之凌劲风”。“大炮小铣昼夜击打,城墙如筛,守惮者不敢露影,甫露首,辄中弹死。”此外还采用了传统的“高临法”以抬高炮兵发射平台和以炮兵的集中射击进行火力准备。“伐柏作台,长十余丈,广五丈余,高可三丈,上容百人,置炮攻城。”“列大炮百余枚齐燃击城,城被炮击倾颓如坂,步贼随炮登城。“
李守汉微微闭上双眼,想象一下,号称********的临汾城外,数十门重炮一字排开昼夜不停的轰击城垣,又有数百门小炮轰击城头杀伤守军,这样的杀伤力破坏力如何姑且不说,带给城内守军精神上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清军入关之后,便是倚仗着乌真超哈炮队的火力优势,对关内各处城池进行攻坚。曾经有清军扬言:“将炮一百位摆作一派,凭它哪个城池,怎么当得起三四日狠攻?”完全是一种以火力优势虐待敌军的口气。
(嗯?似乎又有那里不对了。不是辽贼是一群野蛮人吗?怎么只知道茹毛饮血的通古斯野人手上会有如此多的大炮,这在十七世纪可是代表着先进技术和先进生产力的。如何是代表着愚昧落后的野人手中火炮比明军手中更多更好?这一定是体制的问题!)
临汾城中的官员士绅们也是如此。虽然城高池深,似乎可以阻挡住大顺军的攻势。但是,城外的大顺军似乎不急于蚁附登城,甚至连云梯都没有多准备。只管不停的驱赶牛马拖曳来一门门火炮在城外放列,拉来一车车的炮子火药用来施放。
看到城下不时冒起的灰白色烟雾,闻着越来越弄的硝石与硫磺味道,脚下的城墙不时传来阵阵微微的震动,城中的官绅将领们心中的防线崩溃了。
“竖起白旗,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咱们归顺大顺皇帝。追随皇上骥尾吊民伐罪,讨伐暴虐明廷,拯救生民于水火。”
城门开放,城头上竖起大顺旗号,临汾就此易主。
“你们几个怎么看?”
将李华宇命人快船送来的这份关于山西全境几乎被大顺军攻克的文书递给李沛霖等人传阅。眼下李自成已经统帅大顺军主力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开始了对大同方向的攻略行动。雁平、宁武、岢岚三道的各处城池已经开始有大顺的官吏进行管理。
而冀宁道、冀南道两处,则是因为与南粤军的人马相距不远,所以,在大顺方面还没有弄清南粤军的态度之前,也只是很谨慎的接受了这两处的部分城池,派遣官员进行管理,余下与南粤军接壤部分,则是依旧由前明官员守城。
因为历史和对蒙古人作战的原因,归宣大总督管辖的山西镇、大同镇、宣府镇,属于三个平级的行政区域。都有各自的总兵、巡抚驻扎。山西巡抚、大同巡抚、宣府巡抚以及三镇总兵统归驻阳和的宣大总督管辖。
“李自成和刘宗敏统领大军北上大同,大同镇的兵马能不能阻挡的住大顺军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关键是,一旦数十万大顺军如山洪决堤一般沿着大同往宣府一带猛冲过去,我们该怎么办?”
李守汉沉着脸问在场的文武大员们。
“主公。李自成所部兵马既然已经进驻林县一带,与我彰德府兵马只是隔着一座山头,若是顺军向畿南之地进兵,那么,大公子所部便是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头发已经不多了的张小虎。搔动着头顶上几根稀疏的长发,颇为焦虑。
他所担忧的而却也李守汉担心的一部分。
若是李自成统兵往京师进攻,不论是大顺也好,还是京师里的大明朝廷,都会将注意力投射到这支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精锐之师身上。大顺军要派遣重兵提防李华宇从侧翼发起突袭,抄了自家的后路。而京城里的内阁大佬们和皇帝崇祯本人,则是会想法设法让李华宇尽快采取行动,不说是消灭、击溃李自成的这几十万大顺军马,也是至少要让南粤军的北线部队在李自成的侧翼起到牵制作用,让这位大顺永昌皇帝不那么能够放心大胆向北京进军。也好为他们处理财产。准备逃命争取时间和空间。
虽然说李华宇在许多事情上有自己的想法和手段,同李守汉的规划有不少冲突的地方,但是,说到底也是父子之情。是灰比土热是盐比酱咸。李守汉也担心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年轻气盛,一时不查被京师的皇帝、内阁大佬们还有李自成两个方面给算计了。
损兵折将丢失山东倒是小事,一旦李自成席卷了黄河以北,那他的气势还得了?
“主公,若是为朝廷计,为天下计。属下倒是觉得,既然日前朝廷有旨意。准了东南互保之事,不妨主公将行辕搬迁到南京。”
“主公到了南京,则江南江北各处军民势必人心大定。知道东南互保之事已经成了,那么。东南财赋之地既稳,便是为朝廷保全了一份元气。这样既为大明保全了东南半壁,若是京城有变,主公也可以提一旅之师北上靖难。”
李沛霖说完了自己这番见解,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一旁的两广总督姜一泓和到广州述职的广西巡抚黄锡衮两位。他知道,这两位势必也要劝说李守汉将行辕搬迁到南京。但是,应该是有另一番光明正大的理由。
黄锡衮,作为籍贯福建晋江的福建同乡,自然在以闽粤两省为主要来源的南粤军系统官员眼中地位不同。同时,他又是以联第会元、三甲第十五名进士的身份被授职为广西巡抚。虽然广西历来都在正统科甲出身的官员眼里是个蛮荒烟瘴之地,不但汉夷杂处,土官众多,又有李家的势力在那里经营多年,简直连鸡肋都算不上。但是,一个初入仕途的小伙子能够被任命为广西巡抚,无论如何也是个奇人奇事了。(想想看,刚刚通过公务员考试的大学生被任命为乌斯藏的副主席这样的省部级干部,估计就没有人认为那里条件艰苦了。而是一片骂声了。)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反映出黄锡衮此人的才能。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到了广西就任巡抚之后,与李华宝这位二公子相处的十分融洽。李华宝要修路、疏浚河道,搞以工代赈,他便责令各地官员务必全力配合,同时亲自扑下身子去和李华宝一道在工地上摸爬滚打。有那土官抗拒修路架桥等事,不用李华宝开口,讨伐逆贼的告示给朝廷的文书便起草停当。
几年下来,广西居然也有了几分桃源胜景的气象。
不但与李华宝相处的十分融洽,他与此时在京城内阁之中担任首辅的魏藻德同为崇祯十三年的同年。所以,黄锡衮此时已经成了南粤军与朝廷都十分认可的官员。
“主公,学生等也是主张主公当下不宜拖延,应当火速进驻留都,一者可以安定江南民心士气,二者,一旦圣驾南巡,主公人在留都。迎接圣驾到留都也是便捷许多。”
黄锡衮的主张同李沛霖一致,只不过是从另外一个角度阐明了立场。那就是要是崇祯从北京城里逃难逃出来,你李守汉在南京的话,接应起来也方便的多。而且。李守汉也从黄锡衮的话里品出了另外一层意味。
如果他在广州迟迟不北上的话,不要忘了,眼下东南互保已经被朝廷认可了。到时候一旦江南有事,你一样要北上救援,此时在金坛等处便有那些佃户、家奴组织的所谓“削鼻班”起事。也是让江南士绅们人心惶惶。何况,南京作为留都,有着一整套的官僚班子,倘若是崇祯到了南京,李守汉却不曾到,南京城中的那些官僚勋贵,没有李守汉在那里镇住场子,天晓得会玩出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来?
到时候让你报效钱粮是小事情,若是让你交出兵权来,一道旨意送到你面前。你是接旨还是抗旨?
所以,必须尽快北上南京,控制住江南局势才是上策!
“亲家,施琅这小子带着船队出海,若是你我此时率领行辕北上南京,可曾有足够的船只运送?”
李守汉迅速的将战略层面的问题降低到技术层面,不再讨论是否该把梁国公府行辕搬迁到南京去,而是和郑芝龙商量,眼下水师的舰船还有多少,能够保证一次将行辕全数搬迁过去吗?
施琅领着一个庞大的舰队为许还山护航到了倭国之后。稍事停留补充了果蔬清水肉食之后,便继续扬帆出海。将许还山的庞大船队送上了前往扶桑之地的航路上,两下里分手。施琅自顾自的执行他的另一项任务,踏勘海洋。测绘海图,寻找各个可供补给停留建设港口的岛屿,作为前往扶桑的另一条航路。
“阿爹,不妨事的!”
出了月子之后第一次参与这样级别会议的李华梅,很是果断的将怀中婴孩递给身旁伺候的婆子,斩钉截铁的接过来了父亲李守汉的闻讯。
“虽说施琅带着出海的舰船不少。可是大多都是他本身舰队的下属船只。小虎叔的左翼舰队,楚天雷叔叔的舰队中军,还有水师学堂所属的练习舰队都不曾出动。再加上在长江口执行江海联防协定的炮船,顺风行的客船、各处的货船,除了可以将父帅和行辕全数送到南京之外,便是将近卫部队运送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横竖距离近,近卫军的兄弟们挤一挤将就一下也就到了。”
“郡主的话说得不错。”郑芝龙也是点头附和,“若是主公北上南京,我南粤军自然是要全军动员。官家船只,民间船只一体动员征用便是。正如郡主所言,横竖也是短途,弟兄们将就一下,几日也就到了。”
李华梅与郑芝龙、张小虎等人考虑的,除了要将李守汉的梁国公行辕,也就是南粤军的庞大指挥机构全数搬迁到南京,更是要有大军随同前往。若是只有一个前进指挥所到了南京,只怕那些官僚也是要各种阴阳怪气阳奉阴违的。
所以,这几位水师将领都不约而同的考虑到了大部队运输的问题。除了近卫旅要同李守汉同时进南京之外,水师的炮船也要在南京的下关江面驻泊。水陆两军齐头并进,才能让南京的官僚们彻底服帖。“这群官油子,如果没有大炮顶住他们的脑门,炮口指着他们的宅子,他们才不会乖乖听父帅的话呢!”
李华梅几次随同李守汉北上勤王,对于李守汉的预防措施,比如说随时准备切断南北漕运,火烧通州等手段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在她心里,早就深深烙下了对明廷官员的不信任感。如今又是到了风中残烛般的大明朝廷需要李家出力出钱出兵的时候,在这种不信任感的基础上又加上了一层浓重的鄙夷。
不过,李华梅的这番见解,却也是深合众人之心。当下,一群胆大包天的家伙便召集了兵司和营务处的参谋们进来,开始商讨征集货船,调动炮船,动员各镇兵马或是经闽浙之间的陆路,赣南与浙江之间的山路开进。
而作为南粤军最精锐的近卫旅,则是要在李守汉进驻南京之前,与水师和水师陆营各部配合先行控制南京周边及城中各处要点。
南粤军这部强大的机器便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开始为又一次北上勤王行动运转起来。
李守汉在送近卫旅的数千人马北上之后,心中一阵不宁,想起了即将面对李自成与大明朝廷双重压力的儿子李华宇,当即便命人取来笔墨,在码头上写了一封书信给他。
信中除了夸奖了一番李华宇之后,便是各种谆谆教诲,告诫儿子,在大军不曾抵达之前,切切不可以与大顺军开战,做好接应京师逃出官员,甚至是崇祯本人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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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多尔衮:准备入关!
李守汉暂时无限期停止了与辽东反贼的大宗商品贸易。这道命令立刻不折不扣的在南粤军系统内贯彻执行。
原本吃水极深,负载极重的数十条福船,在北上辽东的途中,沿途接到命令,所有的粮食不得运往狮子口、锦州等地。于是,山海关、宁远一带的码头上就热闹非凡起来了。
“少将军,大少帅接到了您的信,体谅您的难处,便将原本要运往天津的粮米截留下来,先行拨付宁远、山海关的兄弟们充作军粮。大少帅还有话,只要您在山海关宁远这一线一日,您部下的粮草便不用担心!”
宁远城外海边码头道路几乎都是以上好的青石垒砌而成,当初这里因为负担着军港和为辽东大战大量军资转运的任务,南粤军将这里好生修整了一番。曾经异常繁忙,如今,随着辽东大战的远去,这里也渐渐的冷落了下来。码头边密密麻麻都是高大的仓房,也不知属于当地什么大商贾或是权贵所有。各处仓房之间、通往码头的方向,为了输送物资方便,都是一条条的青石板路或是小石子路,非常好走,比起那些坑坑洼洼的官道,这路面简直就是一条条高速公路了。
码头上一字排开满满摆放的都是吴三桂派来卸载粮米的车辆,有马车,有独轮车,为了尽快的将粮米搬运,更是召集了数以千计的民夫手执扁担绳索,或者是肩膀搭着一块粗布在码头外面列队等候装卸。
人们鱼贯而行,到码头边上,看着船舷上的脚夫们七手八脚地在水手们的指挥下借助着一个个滑轮将一袋袋粮食卸到码头上,这些人将粮米接住,搬运到自己的马车或是独轮车上。
看着这热闹繁忙的景象。听得隆盛行管事掌柜的以南粤军自家人的口气称呼自己,吴三桂心中安稳了不少。他也有收到风声,近期不会有粮食卖给建奴。奴贼缺粮,势必会蠢蠢欲动。到那时。他便有理由不去山西去同李自成拼命,守着海边,要什么有什么,足以养活这几万大军,当真天下有变,也是可以待价而沽。
“本帅回头便修家书,向母亲大人表明心迹,誓死追随母亲大人、外公大人。另外。还要拜请先生费心,有封家书是写给济南大舅舅的。辽东诸军唯大舅舅马首是瞻。”说起来,吴三桂的岁数比李华宇也是相差无几,甚至还大一点,但是,他这一口一个大舅舅的叫着,丝毫不觉得肉麻,反而十分亲切。
那掌柜的也是得了李沛霆的密示,知道自己的这趟差事目的何在的。见吴三桂有这么一个明确的态度,自然知道这趟差事办得十分圆满。几十万石粮食在南粤军来说算不得什么太大的代价。能够用这些粮食换得几万大军的动作,这个买卖,划算!
当然。吴三桂也不是那种只知道占便宜的人。当即便令手下将领带着掌柜的去交割马匹。数千匹上好的蒙古马,另有数百名蒙古牧奴。至于说那些来自科尔沁草原的马匹和牧奴是怎么个来路,吴三桂没说,隆盛行的掌柜的也懒得问,只管接受检视这些马匹的情形,招呼那些牧奴去洗澡吃饭换衣服,安排郎中给他们种牛痘。
人世间的事情,孤阴不久独阳不长。此起彼伏是天道循环。宁远的吴三桂情绪高涨了,锦州、盛京一带的多尔衮就高兴不起来了。
原本派到锦州码头上准备交接货色的奴才们很是沮丧的向他禀告。因为这些日子海上没有风,那些吃水深载重大的粮船一时到不了。只有那些运输盐和绸缎、瓷器香料等物的船只到了。将货色卸下后,把咱们的红蓝花染料和染好的棉布运走。留下一句话说,稍等些日子,待海上起了风之后便会有粮船到。
可是,看着院子里被西风吹得扑簌簌乱响的纛旗,多尔衮不由得心底浮现出了一个念头,“莫非南蛮那边有什么变故?”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登时便惊得多尔衮一身冷汗,湿透了内里贴身穿的小褂!他现在虽然是身为摄政王,位高权重;但是,他很清楚,忠于黄太吉的那一派势力并没有因为豪格的死而变得销声匿迹,他们只是暂时收敛起了爪牙,躲在角落里****伤口等候时机。一旦他们认为机会来了,他们就会猛扑上来,把他多尔衮撕得粉碎,连一点骨头都不会留下!
“去,请范先生来。”多尔衮准备同已经投向他的智囊范文程一道来分析一下眼前的态势。
范文程没有赶来,多铎和曹振彦却是急匆匆的从外面闯进来了。
“二哥,外面的南蛮不给卖咱们粮食了?”多铎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也很清楚,如今辽贼集团的八旗兵丁,包衣兵,还有各处的工匠,大量的非农业人口,哪天不是要海量的粮米油盐消耗?如果没有一个稳定的粮食来源,不消得数日,盛京城里就会人心浮动,再有些日子,只怕八旗内部就会有人私下里串联,对多尔衮的权力地位进行挑战。
“怎么?”多尔衮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已经有谣言在四处传播,说那些南蛮停了同咱们的粮食贸易,原本定好的粮食没有到。”
曹振彦也是一脸的焦躁,南粤军的贸易却也是公平合理,虽然是没有没有供给辽东反贼们粮食,但是对于辽贼们手中的红蓝花,染色布,毛皮人参生金等等特产却也是价格合理童叟无欺。要么是以精盐、白砂糖、绸缎、瓷器等物交易,要么就是以银元交易。让亟需粮草准备过冬的辽贼们有苦难言说不出道不出。
要知道,黄太吉活着的时候,多尔衮兄弟便是依靠自己手中的钱粮物资同八旗各部结交,借以扩充自己的实力。就算是盛京出现物价风潮时,那也只是粮食布匹等生活必需之物的价格暴涨,还不曾到了有钱买不到东西的地步。可是。如今粮食的最大来源出现了问题,靠着山西的范家、王家、黄家等商人,只怕也是杯水车薪难以弥补粮食的巨大缺口。
这两年。靠着红蓝花贸易,八旗各部早就吃得满嘴流油。突然间生活标准降下来,那些旗主王爷贝勒们嘴上不说,只怕私底下各种小动作都会做!
“本来按照红蓝花贸易的约定,山东会用一大批粮食来充抵货款,让咱们可以渡过这个冬天的,但是突然间山东方面说粮食暂时来不了了。不过对于贸易约定中的双倍赔付山东执行的异常坚决,甚至用三四倍的价格赔付了咱们一大堆丝绸瓷器玻璃等奢侈品、细砂糖和精盐!”曹振彦脸上的伤疤抽搐着,显得分外可怖。“咱们要这许多的精细之物又有个鸟用?!能够当饭吃还是能够当衣服穿?”
一边在这里发牢骚,一边曹振彦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有些神情讪讪的走进来的范文程与鲍承先两个人。当初大举在辽东推行两头在外,从中谋取巨大利益的主意便是这两个家伙出的。如今,却让辽东反贼们体验到了两头在外的恶果,知道了有钱也买不到粮食的难处。(话说,有钱买不到粮食,一定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吧?)
如果不是在多尔衮的摄政睿亲王府,只怕多铎早就扑上前去用大嘴巴子同这两个黄太吉的心腹亲信进行一番触及*和灵魂的亲密接触了。当初黄太吉在世的时候,这两个家伙给黄太吉出了不少的主意来对付他们兄弟三人。把他们三个也是收拾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你们两个狗奴才,当日跟摄政王和先皇面前大言炎炎的鼓吹同南蛮贸易的好处!你们跟本王说说,如今这个局面该如何处置?冬天勉强可以熬过去。春天怎么办?当真到了春荒难度的时候,本王就把你们两个撕碎了给饿红了眼的那群奴才们充饥!”
多铎命人计算过,他的镶白旗满洲当中,库房里所储存的粮食还可以支撑到开春,想来正白旗满洲和阿济格的正红旗满洲也差不多的情形,可是,这三旗都是他们兄弟三个的嫡系奴才,他们尚且如此,其余五旗和八旗蒙古的情形只怕更糟。那些不善蓄积不会过日子的家伙。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米敲米桶的货色。
“豫王爷。稍安勿躁。我大清自从立国以来,哪一年不缺少粮米布匹?不都这么过来了?您忘记了历次入关伐明。为的是什么?因粮于敌!那一次大军入关伐明,不是将士们空着肚子去,吃得饱饱的回来的?这一点,豫王爷也是多次领兵入关的,想来不用奴才细说吧?”
范文程对于多铎的暴怒,却是丝毫不以为意,颇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目不逝的风度。他知道,眼前这个新主子,狂暴起来如同烈风野火,但是也只是一阵而已。若是你在这个时候胆怯服软,那么,等着你的当真便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境遇的。
“范先生的意思是,准备让我八旗大军入关伐明?”多尔衮的眼睛一亮,这种转移内部矛盾和危机的额手段,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八旗大军入关,不但可以解决粮草问题,捎带着可以借作战的机会,削弱其余各旗的实力,加强对八旗的控制,巩固自己的权力。
“正是!我辽东没有粮草,宁远的吴三桂库房里可是粮米布匹甲杖堆积如山。天津一带,同样是库房仓廪连片如云!只要破了边墙,大军攻入,成千上万石的粮米不是任凭我八旗将士取用?”
范文程的颇具诱惑力,也很具有煽动性。听得多铎与曹振彦两个人眼睛里都冒出了火星,恨不得立刻便拿下宁远,攻入天津。
“你们这消息,是从何而来?”
“回摄政王的话,奴才们是从范永斗范家在盛京的大掌柜口中得知,他日前刚刚从宁远到盛京。故而有此消息。”
范永斗家传来的消息,自然不会是假的。多尔衮满意的点点头。
“主子,其实,咱们还有一些粮食可以供主子支派调遣的。”曹振彦也是一时灵光一闪,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去处。
“快说!我大清那里还有粮食?”多铎照着曹振彦的屁股便是一脚。虽然是一脚踢过去,但是力度却是不大,完全是欢喜的那种调弄奴才。
“主子。奴才前些日子到金州、盖州一带检查防务,防备明狗故技重施。继续在辽阳一带骚扰。与在辽阳进行开矿冶铁打造兵器等事的陈板大见了一次。这厮在紧张等处令那些矿工、杂役屯垦,又将打造兵器所余的边角铁料收集起来打造成农具使用。奴才到时,这些包衣阿哈们正在将秋收的粮草入仓。草草的看了几处庄子,供给陈板大属下的那些工匠吃上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
俗话说“金复海盖,辽阳在外。”明初设立于辽东半岛的金州、复州、海州、盖州四卫。沃野千里,土地肥沃,再加上这一带的百姓大多数来自于胶东半岛的汉民,对于农耕十分熟稔。“各仓原收积米豆可足十余年之给,”被称为膏腴之地。
虽然自从努尔哈赤起兵作乱以来,辽东半岛的人口锐减,土地荒芜田园废弃。不久前又被施琅与吴三桂这对义父义子联手给洗劫了一番,但是,在本溪、抚顺、金州海州等地开矿冶铁铸炮的陈板大,令手下的那些矿徒闲暇时自己开荒屯垦,将那些原本抛荒的土地重新变成了农田,而且,收获不菲。
听到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一处存粮之地。多尔衮当即心中便安稳了不少。
看着眼前这两个神色颇为尴尬的谋士,他也是心中难压怒火。“若不是你们这些狗奴才在本王面前鼓吹什么两头在外,可获大利。本王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捉襟见肘?幸亏还有陈板大这个迂腐的奴才在辽东埋头种田!”多尔衮却选择性忘记了,他当初为了同黄太吉争夺权力,为了篡位,是如何不遗余力的在八旗内部推行两头在外的贸易活动的。
“曹振彦。”
“奴才在。”
“你跑一趟本溪,替本王去见那陈板大,命他将各处屯垦的庄子粮食数目整理清楚上报。然后让他随你一道进京,本王要当面嘉奖他。”
曹振彦领命退下去,屋子里的多尔衮与多铎兄弟二人在炕上盘腿对坐,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锅。阵阵青烟在屋子里缭绕。鲍承先与范文程两个,也只能是规规矩矩的坐在两位主子面前。随时听候招呼。
“豫亲王,你说咱们要是入关伐明的话。走哪条路比较好?”半晌,多尔衮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询问多铎。
“嗤!二哥,这话还用问?如今明国的所谓九边,在本王眼里就是一道泥湖的篱笆墙!除了宁远、山海关一线的吴三桂还可以同咱们八旗放对周旋几个回合之外,余下的根本不够砍的!”
多铎没有注意到多尔衮是以摄政王的身份在询问他,而不是兄弟之间闲话家常。倒是坐在兄弟两个对面的鲍承先,虽然低眉顺眼的,但是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点,不由耳朵动了动。
“如今,山西镇要应付渡河北上的流贼大军,大同镇的兵马说不定要南下增援太原。宣府与大同之间便是一片空城了!而前几日有细作来报,蓟镇总兵唐通那厮领着兵马去了明国京城,旋即开往居庸关了!这不就是说蓟镇也是空城一座了!咱们想从哪里走,便从哪里走!”
多铎虽然是号称荒唐王爷,但是在战场上却有着惊人的能力。对于敌我友各方的态势了解的十分通透,当下里如数家珍一般将与清兵对峙的各部明军的动向、底细说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令范文程对这位十五爷刮目相看。
“多铎,你觉得李自成的大顺军多少日子能够打破太原城?我大请兵马该什么时候出动入关伐明?”多尔衮也对三弟的这番做为颇为赞赏,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多铎能够如此料敌预先,最起码可以保证八旗兵马入关之后不会吃亏。
“咱们大清兵将之中,除了七哥饶余贝勒阿巴泰,余下众人都不曾与流贼交过手。而且,饶余贝勒也只是与流贼一部在山东、直隶各地周旋,却也没有打过太多的硬仗,这流贼的战力究竟如何,却也不好说。不过,太原城向来便是号称坚固,不论是当年的宋太祖赵匡胤,还是我大金的前辈粘罕等人,都是长围久困损兵折将方始攻下太原。宋兵更是以水代兵,水淹晋阳。所以,流贼战力如何,便看这太原城如何了。”
多尔衮也是很赞同多铎的意见,便以太原城的坚守时间作为大顺兵马战斗力的试金石了。不过,在他和多铎、范文程、鲍承先,以及阿济格等所有人的心目之中,像太原这样素来便以坚固而著称的城池,至少也要支撑他个十天半个月的!
“老陈,你这一年多辛苦了。如今咱们大清入关伐明在即,你将铸造而成的火炮,打造的兵器甲胄一并运到盛京来,为入关做些准备。”
在召见陈板大的时候,摄政王多尔衮很是温和的向这个大清朝廷的军工负责人传达自己的意图。(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八章 陈板大翻身范文程背锅
一夕长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窗户纸上呈现出了鱼肚白,天色即将放亮了。
多尔衮这才颇有几分歉意的站起身来,向跟他谈了一晚上的洪承畴抱拳行礼:“与先生纵论天下大势,受益良多,不觉便忘记了时间。还望先生见谅。”
“摄政王爷说的哪里话!王爷如此礼贤下士,正是洪某报效国家之时。”
多尔衮命人用自己的车马,护卫送洪承畴回府去沐浴、休息,特别吩咐下去,今日除非有特别紧急的军情,否则任何人不得打扰洪先生休息。
他的这番做作,让洪承畴有些感激涕零。自古君臣知遇到了这样的地步,也是难得了,大概,也只有王猛与前秦的苻坚了。
送走了洪承畴,多尔衮也在侧福晋的侍候下上炕休息。虽然说这名侧福晋也是八旗当中有名的美人,前肃亲王豪格的福晋,同样出身于科尔沁蒙古的王公之家,与眼下的两位太后有着姐妹姑侄之亲,与庄妃并称为大玉儿、小玉儿。可是,架不住情人眼里出西施。多尔衮看着小玉儿的脸,心里不由得把她和人称大玉儿的庄妃做了一番对比,怎么比也觉得不如大玉儿来得动人。
在小玉儿的温柔体贴之下,多尔衮上炕就寝,但是,经历了一天劳碌的他,脑子里异常的兴奋,这几天所经历的事,见到的人,不停的在脑子里反复闪过。
曹振彦作为多尔衮的亲信,往本溪、抚顺一带去传召陈板大,却是无功而返。只是将陈板大这一年多来垦荒屯田的数目抄录了一份清单带了回来,向摄政王主子交差。
“主子,陈板大说他的差事是替主子开矿冶铁,打造兵器,余下的事情跟他没关系。”大概曹振彦在陈板大那里碰了个大钉子,话里话外不停的给陈板大下烂药。也难怪,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陈板大是黄太吉眼里的红人。曹振彦又是多尔衮跟前有功的奴才,这前朝红人和新君功狗遇到了一起,不摩擦出点火星来那才叫奇哉怪也呢!
在一旁的宁完我、鲍承先等人也是在那里阴一句阳一句的给陈板大扎针,拼命的要破坏他在多尔衮心目之中的形象。也好为自己的过失起到一些弥补和掩盖。但是,此时的多尔衮脑子很清楚,不能因为这点事便处置了陈板大。一者他是先皇的奴才,又是埋头打造兵器的人,也不曾卷入党争当中。若是因为这点事便处置了他,容易让八旗内部,特别是两黄旗之人有些牢骚和看法。再一个,此人能够组织矿徒、工匠闲暇之余垦荒种田,积攒了不少的粮米,有功无过。若是此时杀了他,或是处分了他,肯定会人心不服。
“便是天子,也有求人的时候!”多尔衮心中苦笑了一声,“他陈板大是个有本事的奴才。这几年又是埋头在辽阳等地冶铁铸炮,未免脾气变得古怪了些。他不来没关系,本王正好要巡视辽阳的防务,便去见见他!”
辽阳到盛京的道路修建的不错,轻骑前往,若是加鞭驰骋的话也是可以朝发夕至,多尔衮眼下身份不同,自然不会如此驱驰。不过,到了辽阳城外铁场时,眼前的一幕却也是让他有些心头一颤。
叮当叮当。清脆的打铁声从工场深处不断的传来,在寂静空旷的工场中,显得格外引人瞩目。间或,有一两句说话的声音。但是很快就停止了。多尔衮看着几蓬荒草在道路旁被冷风吹得摇摇摆摆,眼前颇有几分荒凉景象的工场,不禁一阵感慨,自己也就这一年多忙着和黄太吉、豪格父子争夺权力顾不上来这里,没想到当年烟火兴旺人喊马嘶的铁厂,居然萧条败落成这个样子。
很快。多尔衮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只见陈板大穿着一件破旧的红褂子,外面套着一件牛皮围裙,上面满是被烧红的铁屑烫出来的大洞小眼,身上脸上满是灰尘,而身边,有几个年轻人陪着,好像是他的徒弟。只听陈板大说:“你们都看好了,我再演示一遍,打铁要身正、手稳、心定,瞧你们之前打那东西,是给人用的吗?”
却正是陈板大在教导几个年轻人如何打制火铳的龙头、扳机等零部件。可是,那几个年轻人虽然嘴上不吭声,但是显然也没太听进去,陈板大见此生气的说:“别当我不知道,要不是最近南蛮子不收红蓝花,你们估计也不会到我这来。我也知道,弄这些红蓝花容易,而且不费力、挣钱多,但是那花花草草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变成武器杀敌。虽然说睿亲王一时糊涂不支持咱们但是早晚他会想明白,谁是利剑谁是饭桶。这就像是人一样,咱们这些冶铁炼钢铸炮的,就是人的骨头。人没有骨头了,就是再多的肥肉,也是给别人嘴里预备的肉!”
这里陈板大正说得口沫横飞,只听得背后有人冷声说道:“谁说我不支持你的?”
却正是多尔衮在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着,面沉似水的质问着陈板大。
听到声音,几个人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陈板大更是哆哆嗦嗦的说:“睿亲王,奴才该死。”
多尔衮扶起了陈板大,略带着几分抱歉语气的说:“你说得对,本王确实是疏忽了。人不能没有骨头,若是没有骨头,便是再多的肥肉,也是别人嘴里的美味!本王不该冷落了你和工匠们的心。不过,本王也从来没忘了你们的功劳。”
“来人,陈板大赏银元五千,其他人工匠每人赏银一百,杂役赏银十块。”转过身来,多尔衮吩咐随行的官员。
原本以为,多尔衮这一番赏赐,不说会让陈板大欢呼雀跃,纳头便拜,从此彻底归心,至少现场的气氛会变得欢乐祥和许多。结果,大家都想错了。
陈板大一听此,突然放声大哭,多尔衮起初以为他是觉着委屈,就安慰说:“放心。你们尽心尽力的为大清办事,以后赏赐田宅都少不了。只要你们这班奴才好好为本王办事,本王绝不会让你们再受苦。”
陈板大止住哭声才说:“奴才不是为自己哭,而是为大清。辽阳各个工场那么多工匠都是多年来先皇费尽了心思从四方纠合而来,着实不易,如今却都被各旗旗主白白的卖掉换了银钱,便宜了海南的那群南蛮子,将来他们还会造武器对付大清。要是早有这笔钱,怎么会如此。”
他哭着说:“奴才现在是懂那句话了,什么叫十年之功毁于一旦。这一年,是打断了骨头的损失。主子,不是我瞎说,从搞红蓝花开始,奴才手下能工巧匠少了六七成以上,这些人,可都是工场的核心骨干,拉出来一个都是能够独当一面。都是难得的好手。主子,奴才就想不通了,为啥人家李守汉人才济济还要拼命拉人,而我大清,就这么点人才,还要拱手送人,我想不通,想不通!看着一个个人投了南蛮子,还都是欢天喜地走的,我这心……”
多尔衮看着伤心的陈板大。张口想说话,却最终没有说出口。说什么呢?说自己当初为了打击黄太吉一定要搞红蓝花,一定要把黄太吉已经搭建起来的军工体系打压下去,还是告诉他红蓝花已经形成了庞大的利益集团。而且这个利益集团比塔山系还要庞大,甚至强大到他多尔衮都要考虑一下的程度。
不行,不能说啊,如果把这个事情说开了,搞不好这帮红蓝花利益党直接撕烂了自己,其中很多人。就是自己塔山系中的人。多尔衮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说点没营养的话:“陈板大,你不要伤心,你还在,也没老,这些人,早晚可以成为能工巧匠。至于说红蓝花,当初搞也是为了让奴才有口饭吃,只是谁也没想到让南蛮子钻了空子。不过你放心,此事再也不会有了。”
说着这,多尔衮气魄也来了,跟陈板大保证到:”今后,本王就是你的靠山,用人用钱用土地,找本王即可。我相信你是有能力的,这些人也是有能力的,你们一起干,咱大清还是能像塔山之战一样,转危为安。“
听得了多尔衮的保证,陈板大这才不哭了,他面对身边的几个年轻人说:“听着没,我就跟你们说过,干这行,就是比搞花花草草有前途,现在主子都给咱们撑腰,咱们还怕谁?都给我好好干,别给主子丢人。”
陈板大教训自己的几个徒弟,却不想,一个徒弟突然叹了口气说:“好了,师傅,这下咱们师娘也不用再被范家的婆娘羞辱了。”多尔衮虽然是摄政王爷,但是毕竟是在战场上杀伐出来的,讲究的就是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头没脑的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连忙问原因,陈板大本不想说,但是又不敢顶撞多尔衮,便说了实情。原来当初黄太吉在世,陈板大得宠的时候,范文程也是对他另眼相看。范文程的小妾就找机会跟陈板大的老婆套近乎,两人一度处的不错。
但是自从黄太吉死后,八旗各旗大搞特搞两头在外贸易,对于陈板大所掌管的冶铁铸炮工场这种吞金行业便不再感冒,各种钱粮拨付也是种种拖延。陈板大又是一个不太会搞买卖的人,家里的生活条件自然与范文程无法相比,这小妾就开始各种不待见陈板大老婆,甚至当众羞辱陈板大老婆是打铁汉子的婆娘,浑身都是铁锈味,搞的陈板大的老婆没事就诉苦。偏偏陈板大这一年来被冷落,钱也没有地位也没有,家里就实在抬不起头。
现在睿亲王给自己撑腰了,陈板大觉着自己终于可以在家里抬起头来了,所以才有这个感慨。
“这厮!就是他向先皇献计,搞什么红蓝花,搞什么两头在外与南蛮的贸易,我大清才有今日捉襟见肘的困难处境!”见陈板大对范文程不满,多尔衮便顺水推舟的把红蓝花贸易的罪名扣到了范文程头上。
从陈板大口中得知,这一年多,因为辽贼上层都把大把的钱粮用去搞两头在外的商贸活动了,他也是迫不得已,便用打造兵器铠甲的边角料铸造成农具,命各处矿山的矿徒还有那些工匠们利用周边的抛荒田地种田、养殖,“人总是不能瞪眼饿死啊!”
一来这里原本就是上好的粮食产区,有着良好的基础。二来,陈板大也算是利用职务之便。给这些负责垦荒种田之人配备了上好的金属农具,耕作起来自然效率不同。三来,这些人都是身强力壮之人。一年下来,倒也是收获颇丰。虽然肉食尚且不能全部自给,但是粮食却是自给有余。
“眼下,奴才麾下各个矿场、工场的存粮,大约有四十万石。前日曹觉罗来,说因为南蛮背盟毁约。不肯出售粮食与我大清。奴才便命人将粮食集中起来,算一算,这些粮食和眼下八旗各部手中粮食若是节省一些吃得话,勉强够吃到明年开春。”
好一个知情识趣的奴才!听得了陈板大的这番布置,顿时让多尔衮心花怒放!
自从黄太吉死后,豪格作乱,他便趁机将原属于这父子的上三旗做了一番调整,两黄旗仍旧是皇上的亲兵,但是暂时由他负责节制、指挥调动。而豪格的正蓝旗满洲,因为犯上作乱的原因。被他召集八旗各旗旗主王爷们公议,虽然不追究将领们的罪名,但是,罚牛录、罚银子的处分是少不了的。更为要命的是,正蓝旗满洲被从上三旗当中踢到了下五旗。政治地位降低了不说,人马也少了二十个牛录。
这二十个牛录的兵马,眼下便由曹振彦负责节制,与他一同节制指挥的,则是从正黄旗投诚过来的何洛会。通过打进去、拉出来,掺沙子等手段。多尔衮已经将正蓝旗满洲渐渐的两白旗化了。如今,在即将出现粮荒时节,陈板大上缴的这几十万石粮食,无疑。也是他进一步控制八旗各部的有力武器。
命手下得力官员留在辽阳与陈板大办理粮米交割事宜,多尔衮便在那些矿徒与工匠们近乎于狂热的欢呼声中启程回盛京。原因其实很简单,除了陈板大当众宣布了摄政睿亲王要大量投入钱粮恢复工场之外,更有一件深入人心的举动令这些人欢呼雀跃。
“摄政王知道大家的孤寒苦楚,已经下令给朝鲜王和各旗旗主,征调一万五千名妇女到辽阳。配给大家为妻,让大家可以成家立业!”原本这个政策在稳固人心方面便起到了重大作用,许多的工匠和矿徒因为拉家带口的缘故,便没有离开,在面对吴三桂的骚扰和商人的收买时,还能想着自保家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同时,多尔衮也要继续削弱各旗的实力,所以,要大力继续推行这个政策。
这样一来,顿时让那些光棍们欢声雷动。
回到盛京,底气足了不少的多尔衮,便以摄政王的名义召集朝会。在十王亭前,厉声斥责范文程误国!“你这奴才蛊惑先皇,行什么红蓝花贸易,与南蛮搞什么两头在外。先皇听了你的话,如今我大清这般处境,你如何让先皇在九泉之下安稳?”
在满蒙汉三旗王公大臣面前,多尔衮疾言厉色,骂的范文程、鲍承先、宁完我三个汉臣浑身冒汗,跪在十王亭前颤抖不已。冷风当中,范文程这个曾经炙手可热权倾一时的人物,觉得自己的内衣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了。但是却又不敢为自己分辨,只能是在心里暗自叫苦、问候多尔衮的母亲。“你这阿巴亥的杂种!这红蓝花、两头在外的染布,分明就是你为了与先皇对抗,收拢八旗人心而搞出来的勾当,如今局面不好收拾了,便来将罪名扣在咱们头上!”但是也只能是在心里骂几句,不要说口中分辨,却是连头也不敢抬,将暖帽脱去,露出剃得青虚虚的头皮紧紧的贴在青石地面上。
多尔衮这样的举动,也是从三国演义里抄来的。借着粮官的人头,安抚军心。但是,这样的举动、招数,用来糊弄满蒙汉八旗的旗主、固山额真还凑合,如何能够瞒得过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洪承畴?
但是,洪承畴很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秉承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只管规规矩矩的跪在一旁听多尔衮训斥范文程三人。
好容易等到议事结束,各旗旗主们兴冲冲的按照多尔衮的旨意,回去整顿兵马,凡是十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男丁一律召集,准备入关抢粮、抢钱。多铎更是带着自己的一群巴雅喇兵和家奴,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到了范文程府中,将范文程新近纳得一名小妾抢到了豫亲王府。算是对范文程误国误民的一点薄惩。
“洪先生,请留步,摄政王有话要同先生商议。”(~^~)
第五百一十九章 洪承畴出手!
洪承畴在辽贼上层当中,早在黄太吉在世时便被定下了江湖地位,哦,不,朝堂上的地位。︾頂︾点︾小︾说,那就是“我八旗军马都是瞎子,乱冲乱闯。如今得了个引路的人,朕如何能够不心中高兴?如何不重重地赏赐他,好使他为朕效力?洪承畴就是个顶好的引路人。”所以,不管黄太吉在位还是多尔衮掌权,对于洪承畴都是礼敬有加,“凡值大祭祀、宴会,必令亲随,赐房屋庄田男女有差,服食无虚日。”
今天,多尔衮觉得,要用上这个领路人了!
乘着多尔衮的车马,被摄政王府的巴牙喇兵和家奴前呼后拥的护卫到了摄政睿亲王府门前,洪承畴已经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将生平所学、所知,尽数倾囊而出,以报这两年恩养之德。
他降清这两年多来,一直是悄无声息的蛰伏,一则明清处于相持和谈之际,他身份尴尬,自然难有出头露面之机;二则,黄太吉、多尔衮、豪格等人为了权力连番争斗,便是各旗的王爷贝勒们都噤若寒蝉,唯恐一步不小心行差踏错,落一个万劫不复的粉身碎骨结局,他一个无拳无勇的新降之人又能如何?如今报效“恩养”的机会终于来临,洪承畴自然不肯放过。
在多尔衮的签押房之中,洪承畴稍稍客套了一句,便升炕同多尔衮隔着炕几对坐,有人送上烟茶水果点心,另外有两碗热****。
“先生,请!”多尔衮五指分开,捏住小银碗,将一碗****递到洪承畴面前。
这****并不是什么热牛奶或者羊奶,而是奶茶。是以新鲜的牛奶、盐和茶水混合而成,清《食宪鸿秘》记载:粗茶叶煎浓汁。木杓扬之,红色为度。用酥油及研碎芝麻滤入,加盐或糖。对于奶茶这种东西,以游牧渔猎民族为主的清廷,自然也是日常饮食文化的一部分。
《龙江三记》载:“满洲有大宴会——每宴客。坐客南炕,主人先送烟。次献**茶,名曰****茶。”另据《清稗类钞》载,东蒙蒙古族有每日喝2-3次奶茶的习惯。可见饮茶是满蒙民族共同生活习惯,并且在宫廷保留。这一点从清代贡茶制度的完善、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宫中进单》种类数量之多及故宫博物院藏清宫茶叶可以略见一斑。
但是,这种饮品对于籍贯福建,又是曾经做过蓟辽督师、兵部尚书的洪承畴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了。但是,面对着多尔衮的一番美意,他又不能不接受。只得是捏着鼻子把这一碗奶茶灌下去。
“先生在明国多年带兵。无论是明军还是流贼,都是十分熟悉,请先生教我,该如何应对眼下局势,以为大清谋利?”
洪承畴略略思索了片刻,“奴才乞借地图一观。”
他降清后隶属镶黄旗汉军,所以,在多尔衮面前便自称是奴才了。
在一旁侍候的睿亲王府亲随。在多尔衮的示意下,取来了皇明疆域一览图供洪承畴参考。
因为有晋商八大家的帮忙。邸报、报纸,题本抄件,这些信息载体在清军这里都不是什么稀罕物。通过这些,洪承畴作为一个有心人,稍加收集整理就可以轻松掌握关内的军事、政治动向,各派势力之间的此消彼长。
“奴才斗胆请问王爷一句。此番入关伐明,所为者何?若是为子女玉帛,我八旗将士多次入关,此道已经极为熟稔,不用奴才多言。若是为了江山。奴才倒是有一点愚见呈上!”
“子女玉帛是下面那般奴才的看法,先生不用去理他们。本王为的自然是江山百姓!”
“既然王爷以江山百姓为先,那奴才不妨直说,如今这天下,以实力论,南中最强,李闯次之,大清最弱。但是若以人和论之,我大清第一,顺次之,南中最弱。”
洪承畴用毛笔沾了些颜色,在地图上涂涂抹抹,勾勒出三个不同颜色的地域。顿时让多尔衮有一目了然之感。辽东、蒙古是黄色,自然是眼下控制着从辽东到青海广袤地域的大清。从山东以降,凤阳、南直隶,浙江、赣北、赣南、偏沅、福建、两广等处,一色是红色,南方丙丁属火,这自然是南粤军的辖区。
至于说西面的大顺军,洪承畴则是用淡墨轻轻的勾勒了几条细线,以代表这里是逆贼、流贼所盘踞的地区。
“王爷请看。如今大明虽然依旧存在。不过,却已经是李守汉手中的招牌,被他操弄的台前木偶傀儡而已。日后王爷挥师入关,势必要与这两家争夺天下。”
“南中之强奴才不必多言,王爷与之有塔山之交,心知肚明。然当年奴才所言之事,今日仍在,李守汉虽削平叛乱,然杀孽必重,加之听闻其得胜之后派官入寺,强分豪强之財,且在广州耀武,羞辱叛乱之人。故此番之太平,不过扬汤止沸,若与我军长期周旋,则叛乱必复起。况李守汉狂妄自大,非但不知收敛,又重兵争霸中原,且不收官绅之心,强横压人,我闻山东之民苦南中久矣,自读书士子起至各处官绅,便是曲阜圣人家亦是如此,各地士民盼天兵如盼甘露。人心如此,南中于山东岂有胜算?”
“李闯则为李守汉无师傅之名之徒,处处学习南中,故南中之强,其有三分,但弊病亦有三分。且其内部秦法学堂与士子不和,早晚必生内乱。”
说起来了李自成所部,洪承畴应该是明军与清军当中最有发言权的一个人。他同农民军周旋多年,曾经多次打得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处于穷途末路,但是,他却看不到那一层,为什么会有李自成、张献忠这些人的存在?为什么每每打得李自成张献忠在他的马前狼狈而逃,遁入深山老林之后不久,他们便又能重振旗鼓出现在他面前?如果没有他为之拼杀的大明朝廷所豢养的那些宗室。没有朝堂上肃立的那些正人君子们不缴纳钱粮赋税,只怕李自成依旧是一个忠心于朝廷的银川驿卒。
“先生,不知李自成所部战力与明军、南军相比如何?”多尔衮不太关心什么读书士子与南粤军、与李自成大顺军之间的矛盾,作为一个统帅,他更关心的是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如果战斗力强悍,那么什么内部矛盾都会被掩盖、镇压下去。
他同明军作战多年。在塔山也与南粤军大战连场,每每想起当日战况的惨烈,不由得便是在梦中也是惨呼不断,然后暗自安慰自己,“塔山大战已经打完了,我是胜利者。”
“李自成所部各级将领,大多数为陕西流贼头目,自天启年间便兴兵作乱,有着十多年的作战经验。俱都是百战余生之人,我大清兵若是与之对阵,切切不可轻敌。”洪承畴先生先是给李自成等人下了一个总评,然后开始仔细分析优劣之事。
但是,洪承畴对李自成的印象和认识,却还是停留在崇祯十三年!这是一个致命的要害!因为从那之后,洪承畴便从陕西被调到了辽东,从专门对付李自成变为对阵黄太吉。虽然也从邸报当中能够了解到李自成的动向和变化。但是,他作为朝廷大员。自然清楚得很朝廷官员写报告的德性。要么把李自成写的极为无用,动辄驱赶数十万饥民攻城,要么就是uu小说的李自成简直就是好莱坞电影的变形金刚一般。这就要看是要向朝廷报功还是向朝廷诉苦了。
“崇祯八年时。奴才领兵追剿此辈流贼,之前流贼多饥民,见大军到,避兵逃窜。自八年起则迎兵对敌,左右埋伏,更番迭承,则剿杀之难也。贼人人有精骑,或跨双马。官兵马三步七,则追逐之难也。”
“贼之营伍,大致伍长、什长、哨总、部总、掌旗、都尉为序。流贼之战,最擅伏击,其左右埋伏,更番迭承,防不胜防。”
“作战时贼阵五重,饥民处外,次步卒,次马军,又次骁骑,老营家口处内,若战破其三重,骁骑殊死拼斗。若是不敌,贼马军,骁骑,老营立时脱逃,他们精锐不失,转战别处,片刻又集兵数万。”
“此些精贼,人人有马,或跨马二、三匹,官兵不过马三步七,追逐极难。若是追得紧,粮草不易,倏忽之间,贼老营精骑又至,官兵每每大败。”
洪承畴搜索着脑海当中的记忆,为多尔衮描述着关内这支强悍的武力的作战特点。
在他看来,现在的李自成应该还是当年被他和孙传庭在潼关南原打得抱头鼠窜,身边只剩下十余骑狼狈逃入商洛山的流寇头子。所部兵马再多,也不过是裹挟了几十万的饥民而已。
“若是以先生看来,李闯在关内迭克名城,该是如何办成的?”多尔衮的话里,明显带有质疑的味道。他也不是没有带兵进入大明腹地过,那一座座城池,若是守将坚决将士用命的话,怕是这群洪承畴口中的流贼很难攻克。
“王爷却是不知。流贼善用细作,或携药囊蓍蔡为医卜,或缁流黄冠,或为乞丐戏术,观各城虚实,或为饥民饥军内应。他们盈千盈百,往来城中,不知是贼是兵。流贼大队攻城时,他们或是在城内杀官纵火,或是打开城门接应大队入城。几时见流贼打过硬碰硬的攻坚战?若是他们遇到了王爷当日的守御,只怕积尸遍野也未必能够破城而入。当年的洛阳城,高迎祥以十余万陕西流贼围攻,也是铩羽而归。为何李自成以万余新附之贼便能轻易破城?其中关窍便是在此!饥民、变兵从中相助而成!”
多尔衮虽然怀疑洪承畴的话,但是却一时找不到理由。他从七哥阿巴泰口中得到的印象也是与之相差无几。流贼善于运动,可以连续几日几夜的远道而来,追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是,却很少给阿巴泰的正宗辽贼硬碰硬的打一仗。
完全就像是一群草原上的野狼一样,远远的缀着目标,一旦发现目标有疲惫松散的迹象立刻便扑上来狠狠的撕咬上几口,然后,当对手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便扬程而去。你若是追击,便正中下怀,他们会牵着你大兜圈子,等你再次出现松懈疲劳的时刻。若是不追击,他们便会继续远远的跟随着你。便如同一贴狗皮膏药,一条跗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
“奴才近日听闻。李自成又有渡河窜入三晋骚扰的迹象。以奴才愚见,黄河天险,向来都是飞鸟难渡,只怕李自成的流贼要在秦晋之间的这段黄河上流尽了鲜血了。便是侥幸不顾伤亡,窜入了山西,处处坚城,各地官绅又是为了自保身家,势必拼死力战。到那时,处处都是睢阳。人人都是张巡。倒是要看看李自成又有多少兵马可以消耗掉!”
“先生的意思是,流贼可以不用去管他,只看他们如何在山西境内被消耗掉?”
“正是!流贼之作为,无非是为圣天子清道尔!”洪承畴先是不着痕迹捧了多尔衮一句,然后继续说:“以奴才看,李自成在山西滋扰,得利的只怕只有李守汉一人。他扰动的越是凶狠,李某人的南粤军便越有理由北上。此人已经用东南互保的一纸文书。囊括了黄淮江汉之间的大片土地了。到那时,他别遣一旅之师北上。声称流寇骚扰圣驾,将崇祯小儿裹挟到南京,成为他手中傀儡,不是更加容易控制?”
“若是到那时,这黄河以北,便是我大清与流寇争夺之地!”
至于说如何与李自成争夺黄河以北的广袤平原。洪承畴却也有一番见地。除了军事上要以堂堂之阵,以精锐骑兵死死的盯着李自成的嫡系老营人马之外,更是要以孔有德等人的乌真超哈大炮狠狠的轰击李自成所部据守的城池,野战时则是以炮火轰击阵列。在心理上给流寇以巨大压力。
除了军事上发挥满清军队的优势以外,更是要利用人心向背来对付李自成的流寇!不过。洪承畴所说的人心,可不是那些粗手大脚满脸黧黑的农人,也不是那些被沉重赋税租子压得喘不过气来,不得已举家外出变成饥民、流民的那些百姓。他说得,是各地饱读诗书,被朝廷以优免则例恩养了数百年的读书人、官绅们!
“以奴才之愚见,如果要入关伐明,不要轻易攻打山海关,应像过去那样绕道长城各口,置吴三桂所部强兵于不顾,突入关内。同时,请王爷严明纪律,令八旗各部不屠人民,不焚庐舍,不掠财物;同时,广揽人心招降纳叛,有开门归降者,官则加升,军民秋毫无犯。以此收拢人心,与李自成周旋。奴才敢断言,若是如此施为,不消一年,直隶、山西、大同各地,便尽数归我大清所有。”
至于说如何废除李自成与李华宇在山东、山西、陕西等地推行的各种恶政,恢复万历年间旧制度,以令天下士民稍加**,同时,以尊师重道,尊孔读经等种种口号和行动,向天下士子证明,咱们才是正宗的儒家弟子,是合法的政府才能有的做法!
种种手段,听得多尔衮匪夷所思,但是又是入情入理。
“奴才今日在王爷面前斗胆狂言一句,上述各条,再有便是原官留任,不咎既往等作为之措施一出,当是各地纷纷反正来归,各处士绅组织义勇驱逐流贼与李守汉所部爪牙。”
“那,先生,若是有您方才所说的,守睢阳之张巡,又该如何处置?难道要屠城以为来者树立个榜样吗?”多尔衮有意提出一个问题,试图考较一下洪承畴。
“不然!”洪承畴很是坚决的否定了多尔衮的这个提法。“奴才听南路来的商人说,李某人在南粤各地平乱,讲得是所谓首恶必办胁从不问。这一点,我大清也可以拿来使用一番。”
“若有城池抗拒不服,对抗天兵,城下之日,官吏悉诛,百姓仍予安全。有首倡内应者,破格封赏。此要务也。”洪承畴拽了一句文。“王爷您想,守城的官员知道自己守城的结果是什么,还有谁会守?他们的部下当中,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打算打开城门充当内应以求得封赏!”
“可是,先生您有一点不曾虑到。”多尔衮命人将奶茶撤下,吩咐给洪承畴准备夜宵,又有人沏上茶来。
“我大清此番入关,便是尽发十岁以上,七十岁以下之男丁,也不过十万余兵马。与流贼动辄百万人马对抗,如何能够抗之?”
洪承畴闻听此言,不由得笑出声来。“王爷这是在考较奴才吗?难道您忘记了田忌赛马的故事了?”
在八旗制度完善后,清军与明军交战,向来第一波先驱汉八旗作战,第二波驱蒙古部落兵作战,第三波驱东北各部落兵作战,第四波驱蒙古八旗作战。最后才是八旗满洲的军队上阵。
“汉军八旗之战力,无论如何也是要比那些饥民强上几分吧?以各部兵马轮流与流贼之兵作战,消耗他们的士气与战力。到了关键时刻,王爷这几年一手调教出的火铳兵,便可以用来对付李闯的老营了!只消得老营被歼灭,各营统领死伤几成,流贼便不足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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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洪贝利,洪局座
仗着多年与晋商亲密无间的合作所积累的下的人脉,辽贼们对于李自成所部大顺军在山西的军事行动,虽然不能说是第一时间便收到消息,但是,也不会比在北京城里的崇祯皇帝晚多少时间。
一道道紧急军情,被晋商们和辽贼暗藏的细作、眼线快马北上。越过大同、宣府两镇的边墙,在蒙古各部贝勒的接力传递之下,换马不换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递到盛京。
但是,很不幸的,这接踵而来的消息,不但骇得多尔衮等满洲贵族瞠目结舌,更是把洪承畴的脸打得噼啪山响。
先是黄河河防被大顺军一日之间便告突破,不但渡过了黄河,而且将石楼、孝义等地一口气拿下。在河东地区建立了巩固的一块地盘,成为大顺军攻略山西的跳板,可以令数万大军沿着这块跳板,杀向四面八方。
原本在洪承畴口中可以消耗大顺数万精锐的黄河,只管静静的在河床山谷之间流淌。
“不妨事!”手中捏着山西来的密报,洪承畴虽然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但是面对着多尔衮、阿济格、多铎、鳌拜、何洛会等人惊愕质疑的目光,口中还是振振有词。“想来是把守河防的参将早早被流贼收买,或是临阵怯战,不战而退也是有的。”
这一点,倒是合理合情的解释。满洲这些旗主王爷们,哪个不是与明军作战经验丰富的人?对于明军的尿性,他们比谁都清楚。所谓一触即溃者为上等兵马,望风而溃者为中等兵马,闻风而溃者为正常兵马。想来,那把守河防的参将所部,面对着大股流贼鼓噪渡河。还能稍稍支撑一下,也算是明军当中能打的队伍了。
但是,再能打的队伍。兵丁也是要吃饭,要养家活口的。你让一群被欠饷几个月甚至一年多的士兵去为那些喝兵血而变得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老爷们拼死杀敌。他们傻啊?!只要对面的敌人吆喝两声,立刻弃甲曳兵而走,脑子灵活的,脑后有反骨的,说不得就和流贼一道去杀官造反了!
“流贼李闯虽然侥幸渡过黄河,窜扰三晋。先后占据介休、灵石、霍州、蒲县、吉县、古县等处,兵锋直指晋南重地平阳府。但是,平阳府却是向来以坚固而称。且城内官绅众多。李自成所部,势必要在这座卧牛城下死伤惨重!”
洪承畴很是笃定的给即将发生的临汾攻坚下了一个定义。
但是,没有几天,临汾城在大顺军猛烈炮火打击下,官绅们献出临汾城垣,宣布自己归顺大顺,同圣天子一道,吊民伐罪,诛灭暴君。
饶是洪督师久历官场,脸皮早已练得厚实无比。但是却也微微显出一些朱砂之色。
同样让各位王爷贝勒们担忧的是另外一个军情。那就是大顺永昌皇帝李自成,亲帅大军渡过黄河,与刘宗敏在临汾会合。准备对山西巡抚治所太原发起攻击。
“寇大至,络绎三百里,羽旂铁甲,炯烁夺目。尘坌纷起,昼为暝;马嘶人喊,海沸山摧。”
“守土文武吏率皆望风降遁,或绅士争为乱首,倒曳衣冠,疾走恐后。相与称仁诵义曰迎真主。”
被贬官三级留任的范文程,站在大殿当中。为众人诵读着前方细作和友好人士发来的对大顺军在山西的情形描述,听得在场的满蒙汉三旗的各家王爷们无不心惊胆寒!
“上帝鉴观。实惟求瘼。下民归往,只切来苏。命既靡常,情尤可见。粤稽往代,爰知得失之由;鉴往识今,每悉治忽之故。咨尔明朝,久席泰宁,寖弛纲纪。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甚至贿通宫府,朝端之威福日移;利擅宗绅,闾左之脂膏罄竭。公侯皆食肉纨绔,而恃为腹心;宦官悉龁糠犬豚,而借其耳目。狱囚累累,士无报礼之心;征敛重重,民有偕亡之恨。肆昊天既穷乎仁爱,致兆民爰苦于灾祲。朕起布衣,目击憔悴之形,身切痌瘝之痛。念兹普天率土,咸罹困穷;讵忍易水燕山,未苏汤火。躬于恒冀,绥靖黔黎。犹虑尔君尔臣,未达帝心,未喻朕意。是以质言正告:尔能体天念祖,度德审几,朕将加惠前人,不吝异数。如杞如宋,享祀永延,用彰尔之孝;有室有家,民人胥庆,用彰尔之仁。凡兹百工,勉保乃辟,绵商孙之厚禄,赓嘉客之休声。克殚厥猷,臣谊靡忒。惟今诏告,允布腹心。君其念哉,罔恫怨于宗工,勿阽危于臣庶。臣其慎哉,尚效忠于君父,广贻谷于身家。永昌元年谨诏。”
同样被降级罚俸的宁完我,读完了李自成以大顺永昌皇帝发布的诏书,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人家已经是以皇帝的口气身份向天下喊话了,若是再以流贼头目视之,岂不是一件笑话?
同时,大顺军令左营制将军、磁侯刘芳亮统领数万军马往冀宁道等处,接受各地官员投降,同时,小心谨慎的监视着虎踞彰德府、怀庆府、卫辉府等处的南粤军李华宇所部。
“一个刘宗敏领着张鼐、白旺这些流贼当中的二流将领,便打得山西明军抱头鼠窜,各地局面崩坏,若是李闯本人亲自领大军而来,顺军之中猛将精兵齐至,山西、大同两处,可守得住?”
在辽东大战之中崭露头角的岳乐,如今也是执掌一旗的旗主王爷,虽然部下里颇多多尔衮的亲信,但是权势地位也是不可同日而语。他的担心,恰恰也是在场众位王爷的担心。这么强的一支军队,我们若是入关去,不小心与之硬碰硬的话,势必损失惨重,到那时又该如何?
多尔衮听得众人附和岳乐之言,也不说话,只管以目光示意洪承畴。
“各位王爷,且听我一言。”洪承畴平日里自视甚高。虽然在多尔衮面前自称奴才,但是,多尔衮是整个大清的当家人。权力地位非比寻常。在这些王爷面前,他却不屑自称奴才。
“太原城池坚固。且又有晋王封藩在此。官员众多,士绅云集,兵马众多,粮饷皆足。且又有山西巡抚蔡懋德驻节于此,想来流贼未必能够讨得了好处去!”
蔡懋德此人,倒是这些满清贵族们比较熟悉的人。因为他曾经在宁远任职多年,同清军多次交战,算得上是善于带兵之人。
崇祯初。出为江西提学副使,好以守仁《拔本塞源论》教诸生,大抵释氏之绪论。迁浙江右参政,分守嘉兴、湖州。剧盗屠阿丑有众千余,出没太湖。懋德曰:“此可计擒也。”悉召濒湖豪家,把其罪,简壮士与同发,遂擒阿丑。皆曰:“懋德知兵。”内艰,服除,起井陉兵备。旱。懋德祷,即雨。他乡争迎以祷,又辄雨。调宁远。以守松山及修台堡功,数叙赉。会灾异求言,懋德上《省过》、《治平》二疏,规切君相,一时咸笑为迂。
懋德好释氏,律身如苦行头陀。杨嗣昌谓其清修弱质,不宜处边地,改济南道。济南新残破,大吏多缺人。懋德摄两司及三道印。迁山东按察使、河南右布政使。田荒谷贵,民苦催科。贼复以先服不输租相煽诱。懋德亟檄州县停征,上疏自劾。诏镌七级视事。十四年冬,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召对,赐酒馔、银币。明年春,抵任,讨平大盗王冕。十月,统兵入卫京师,诏扼守龙泉、固关二关。
也就是因为他的政绩,不但善于治理民政,又习于用兵,“帝深信之,故而有此一番安排。且太原城中,又有才子傅山等人,布政使赵建极、巡宁道毕拱辰、守宁道毛炳义、督粮道蔺刚中、太原知府孙康周、山西提学道黎志陞等人皆一时人杰,当可以与李闯等辈周旋数月!”
出于对蔡懋德等人的了解,洪督师再次信誓旦旦的为各位王爷做出来了太原战役的预测,听得众人也是将信将疑,但是,蔡懋德的能力性情他们却是知道的。这个平日律身如苦行头陀的家伙,确实可以称得上坚韧二字。
但是,洪承畴千算万算,也只是算了蔡懋德的个人品行能力,却不曾将整个山西乃至整个大明的宗室、官员士绅的品格考虑进去。
身为山西巡抚的蔡懋德面临着的不仅是大顺军的重兵压境,更要面对山西官场、宗室、士绅、巨贾等各种错综复杂的利益团体带给他的巨大压力。
原本,他以一省长吏身份亲赴平阳部署防河事宜,本想着扼守住黄河渡口将大顺军阻拦在山西境外。但是,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由于粮饷无着,军中欠饷已久,士无斗志。于是,他便请求封在平阳的晋藩两位郡王西河王和交城王带头“劝缙绅士民捐饷”,却不曾想,当初在洛阳的一幕在平阳重新上演了。整个城中,没有一个人答应捐钱。
防河计划尚未落实,晋王又派人催他回太原守城。等他回到太原,平阳已经被官绅们献出。而巡按御史汪宗友又劾奏他擅自放弃平阳。崇祯得奏,不问情由立即下令把他解任听勘,另派郭景昌接任山西巡抚。郭景昌刚到固关,就得到义军占领汾州的消息,不敢到太原赴任。蔡懋德虽然已被革职,但接替人未到,只好硬着头皮同布政使赵建极、巡道毕拱辰等人策划如何守住太原。
无兵无饷,他又是以一个革职听勘的身份在太原滞留的身份,蔡懋德面对着这种艰难尴尬的局面,看到的是各处的人心惶惶民情沸腾,各地官员面对着大顺军的攻势纷纷望风归附,一时之间竟然也是束手无策。不过,毕竟是文人出身的官员,身边又有一个有名的傅山相助,两个人在一起稍加推演,便有了一个安抚人心,稳定局面的主意。
很快,一道署名为“秦民王国泰、黎大安”的帖子便在太原省城内外一夜之间到处张帖,帖子的大致内容便是“言贼荼毒逼勒之惨”,告诉太原的百姓,你们如果守不住太原城,那么,三秦之地的今日。便是这晋阳古城的明天!同时,一个童谣在城内外被孩子们广泛传唱。
“马在门内难行走,今年又是弼马温。”
街头的拆字、算卦的先生们纷纷思忖。马在门内,便是一个闯字。难行走,则是说目的难成。今年恰恰又是甲申猴年,猴子的老祖宗齐天大圣受封的天庭官职可是弼马温。民间也多有传说,猴子可以避马瘟。这同样是说李闯在甲申猴年难成大事。
好歹算是安抚住了城内的各种谣言。可是,大顺军的兵马却也出现在太原府境内。
已经兵临城下了,晋王朱求桂也担心自己步了福王的后尘。于是,忍痛挥泪拿出了三千两银子,送到送到城头“募死士杀贼”。可是。好死不死的,宗室学福王一般吝啬,官员也同样是一般的贪婪!经手此事的山西提学黎志陞却从中尅扣,用纪功纸票代替现银,原本就士无斗志的明军士气更加低落。
在大顺军扎营方定的凌晨时分,巡抚标营裨将张雄开新南门投降,大顺军遂占领太原。晋王朱求桂被活捉,蔡懋德自杀,布政使赵建极、巡宁道毕拱辰、守宁道毛炳义、督粮道蔺刚中、太原知府孙康周等都被处死。山西提学道黎志陞被俘后,跪在大顺军将领面前口称:“本道历任三月。尚未入考棚”,竭力为自己洗刷。在大顺军任职的文士韩霖也为之求情说,“此天下文章士也”。
在牛金星的斡旋之下。这位相助大顺军攻取太原有功的山西提学道黎志陞被大顺录用,留守山西,组织主持考试,选拔文官。
这份文书摆在了洪承畴面前时,整个殿内众多的旗主王爷贝勒大臣们鸦雀无声,都在等着看他该如何解释此事。
此外,在李自成、刘宗敏所统的主力攻克太原之后,又分出一支军队由大将任继荣、马重禧等带领东出固关,与在南线的刘芳亮遥相呼应。南北配合。刘芳亮所部数万人马,除了继续警戒河北三府的南粤军之外。更挥师北上,攻取邢台、邯郸、河间等地。一路皆望风归附,以平均每天至少一座城池的速度北上。
而任继荣、马重禧二人,则是兵锋直指真定(今正定),威胁保定。
李自成、刘宗敏等人则是亲率主力沿着太原、宁武、偏关这条路一路向北往大同方向急速行军,其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要消灭大同守军,将整个三晋大地收入囊中。
别人是既得陇复望蜀,是由北向南,自东向西而来。李自成的顺军则是恰恰相反,自南向北,由西向东开进。
洪承畴以他敏锐的官场观察嗅觉,从牛金星保下了山西提学道这个事情上意识到,大顺军内部文官体系当中的矛盾。以牛金星为首的受传统儒家教育的科甲系文官,对秦法系的文官把持行政权力很是不满。想来要通过招降纳叛、组织考试的形式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和实力。
“若是李闯在山西也组织了科考,此人势必为天下士子归心。”自古以来,读书人从来不看坐在龙椅上称孤道寡的那位是否为华夏之人,而是看他是否尊重儒家。忽必烈是如此,多尔衮也是如此。只要您尊崇儒家,您就是上应天命的合法政府。
豫亲王多铎却不管洪承畴此时内心思潮翻腾,为李自成即将确定他在读书人当中的合法地位而恼火之际,扯开嗓门问起了多尔衮。
“摄政王!这太原省城都没守住,往后的那些小城还守个屁!?以本王看,还是告诉在边墙附近游牧的蒙古各部,提高防范,稍稍向北退回一些,免得李自成打到大同时一时兴起杀出边墙,让这些蒙古人垫了他的马蹄子!”
多尔衮哼了一声,算是对多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表示了些不满,然后转过头来向洪承畴问计:“洪先生,你对山西境内之事熟悉,这太原往大同一线,可还有什么堪比黄河的险关要隘?有什么名将大吏可以抵挡得住李闯大军?”
洪承畴在众人齐刷刷的数十道目光当中思索了半晌,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到什么险关、强军、名将可以与太原、黄河等处关隘,可以与蔡懋德等人的才干品行向媲美。
不过,他却也是经验丰富,知道遇到这种问题时该如何转移注意力。
“王爷,不妨事。以奴才料想,即便是李闯大军北上一时得手,莫要忘记了,在他的南方侧翼还卧着一头老虎呢!他的兵马在三晋大地攻城略地,出太行山,取真定、取邢台、邯郸等处,可以说是威风八面。难道,在济南府的李华宇李大总督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以奴才所料,只怕是李闯兵马北线未到大同,南线的刘芳亮便会与李华宇部下冲突起来!到那时,顺军与南军在畿辅之地大打出手,王爷便可行卞庄刺虎之计!”
洪承畴正在那里眉飞色舞的为大家描述这样一幅美好前景,殿外当值的章京急匆匆的捧着一份刚刚送到的文书跑了进来递到了范文程面前。
“主子!大喜事!”范文程故意用高了八度的声音来给洪承畴难堪,算是对他这些日子急速蹿红的一点报复。
“闯贼十六日自太原起身,二十日过雁门关,二十一日兵至宁武,宁武总兵周遇吉督兵守城,战况颇为激烈!”
随同这封最新战报送来的,还有对宁武关的地形描述,以及对周遇吉此人的情况。
周遇吉,字萃蓭,辽东锦州卫人性鲁直,少有勇力,后入行伍,用兵多智谋,战辄先登,积功至京营游击京营将多勋戚中官子弟,见遇吉质鲁,意轻之遇吉曰:「公等皆纨弟子,岂足当大敌何不于无事时练胆勇,为异日用,而徒糜廪禄为!」同辈咸目笑之。
周遇吉先后跟从张凤翼、孙应元、杨嗣昌等人与农民军转战于河南、湖广等地,因为屡次获胜,积功加封为太子少保、左都督。
啊?众人一齐将目光投向了刚才还在说太原至大同之间不会有什么大战发生的洪承畴。
洪承畴的脸上登时汗如泉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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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南北糟心事不断!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要知道。从宁武到北京,铁路距离五百四十公里,公路距离也有五百余公里。这个距离若是个别驴友徒步的话还可以在十天半个月内走到北京市境内,注意,是境内,而不是北京城区。走到境内也是身体疲惫至极。几十万大军如何能够做到这点?即使勉强有小股精锐能够做到,肯定也是人困马乏,容易为敌人所乘。
第二,双方的兵力、战果严重不符。
以炮火杀伤万余人?你周遇吉所把守的宁武关,虽然是明朝长城防线外三关之一(另两关为偏头关、雁门关),处于三关中路,又是明沿长城一线九边重镇之一山西镇的治所。前人论述说:“宁武关……北临云朔(大同、朔州),西带偏保(偏关、保德),最为冲要之地。”但是不过就是一座周围三千五百余米,城高十五米,城墙宽三米有余的小城,只是一个总兵的驻所,既非省城也不是封藩之地。就算是有些防御蒙古骑兵的火炮,以明末军备废弛的尿性,这些火炮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能够炮火杀伤万余敌人的,你以为你的大炮是袁督师的红夷大炮,一炮过去,数十里糜烂吗?还是苏联红军的喀秋莎火箭炮,最是适合用来对付集群目标?
不得不说,这些火炮当真是质量过得硬的优质产品,一直打到火药用尽,也没有发生炸膛、炮筒过热等明末火器使用过程之中喜闻乐见的事情。
火药用完了肉搏,肉搏不是对手又使用诈降计来争取拖延时间。结果,在文人们的uu小说,李自成再一次的扮演了无脑之人的角色。在敌军不曾缴械出城的前提下,没有派出小股部队控制要点,就贸然派出了大队人马开进宁武关。结果,这万余人前锋和所谓的四骁将就变成了周遇吉的战果。
胡说八道!你们以后编瞎话能不能稍稍的动点脑子?也好具备点欺骗性?
大顺军万余人一次性开进宁武关城?还被周遇吉所部连续鏖战了数日的数千兵马全歼?我去!这些兵马个个都是州长嘛!宁武关有没有能够同时容纳万余人的瓮城、关厢权且不说,这些人难道是采取球赛散场之后的队形一窝蜂的涌进去的吗?你的几千兵马若是想全歼这万余前锋的话,势必要全数集中,可是,你的部队集中到一点,其余部分势必空虚。这一万多大顺军便是猪羊一般被你宰杀,也是要有些动静的,城外的大顺军主力若是此时猛扑,你又该如何?
最是离谱的,就是此战带给大顺军的心理阴影面积极大!居然检点死伤。区区一个宁武关就死伤了七万余人!可是,根据记载,周总兵遇吉大人麾下不过四千余人,就这还是他到了宁武之后“汰老弱。缮甲仗,练勇敢”所得的精锐敢战之兵。果然是精锐!在武器装备兵力兵器都不如人的情况下,平均一个人要杀死杀伤接近二十个人!直杀得李自成颇为畏惧前面的大同、宣府、居庸关等处的“数十万兵马”,打算退回陕西休息,另图他法。
试问宁武关打得再惨。有潼关南原打得惨吗?那个时候李自成老本几乎拼光,都没有丧失斗志,区区一个宁武关,便让他丧胆落魄了?
但是,宁武关战后,整个九边门户,外三关便彻底洞开。大顺军马大队人马还在宁武,前锋尚未离境,大同总兵姜镶的使者便飞马驰到,代表姜镶要求归顺大顺。顺天应人共襄义举。
“陛下,以臣愚见,应当速速挥师北上,占据大同,攻取阳和。剿灭明军宣大总督王继谟所部,席卷宣大!”送走了姜镶的投降使者,牛金星向喜形于色的李自成趁机建议。既然现在的战事如此顺利,那就索性把兵马撒开了跑起来就是!地盘能够占多大就占多大!
这样的建议,自然是天时地利都符合,李自成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结果。大顺军马刚刚接收大同防务,连姜镶给大顺皇帝接风的酒席还不曾来得及吃,阳和地区各处军民人等准备迎降的表文便如雪片般飞来。
最为悲催的,便是宣大总督王继谟了。他手下各镇各营各标将领都在那里写给李自成的效忠信。准备改天换地迎接新君。他却不敢行军法来处置了这些人,甚至是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只能是把全城文武官员召集到了关帝庙之中,歃血盟誓,试图用这些形式来激励人心。他自己更是“大声激烈,洒泪倾肝”,但是效果然并卵。“诸人但默默虚应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大同兵十万,宣府兵十万,阳和等镇兵合二十万的真正战斗力!
为了不当俘虏,也为了防止手下这些人把自己绑起来作为给新朝的见面礼、投名状,王继谟便领着亲丁百余人护送库银一万余两逃回京师。运走这些银子到底是防止留下了为李自成所用,形如资敌,还是准备拿走当自己的生活费,咱们就不知道了。
可是,刚刚走到天城卫(今天的天镇县),他很惊愕的发现,原来这些家丁也是靠不住的!“众兵呐喊震天,又将其好马及饷银尽夺,挟去投贼矣!”
看到了如此悲催的一幕,王大总督当真是欲哭无泪。他在写给崇祯的题本奏疏之中哭哭滴滴的向崇祯诉苦:“看此时候,无一兵一将一民不反面向贼。”
“臣茕茕孤身,止有归命于皇上而已。”
“混账!”
在乾清宫东暖阁内的崇祯,愤怒的把桌几都要掀翻了,用力的拍打着桌面,震得手臂生疼,桌上的朱砂、笔筒、笔架几乎要跳了起来。
“王继谟奉旨援云(指大同),此时正当推诚鼓众,奋励图功。据奏兵将溃散,不服调遣,平日料理安在?姑著戴罪收拾兵将,立解云围。不得饰词规避,以干大法。”
他抄起毛笔,饱蘸了朱砂在王继谟的奏疏上张牙舞爪的写下了这样的批示,让王继谟这个连身边的家丁都跑了的光杆司令去收复大同,否则,便是想死都死不成!
写完了这段批示,崇祯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他向后无力的靠在锦缎靠枕上,只管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上的藻井。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不用说,他也听得出是谁。
“大伴,又有什么事?”
来者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
“皇爷,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听得王德化这吞吞吐吐的语气,崇祯便是一阵苦笑。“大伴,你与朕之间还用如此吗?局势已经糜烂至此,朕还怕什么?有什么事,只管奏来!”
王德化带来的果然是坏消息。
大顺军到达阳和时明阳和兵备道于重华,“郊迎十里,士民牛酒塞道。”宣府(今河北宣化)总兵王承胤也先期派人到大同递表投降,接应大顺军先头部队千人潜入宣化。民间更是喧传大顺军“所过秋毫无犯,发帑赈贫。赦粮苏困,真若沛上亭长、太原公子复出矣。”
听得这话,朱由检觉得似乎又有一柄大锤狠狠的在他的胸口和头顶狠狠的敲打了几下,打得他头晕眼花。一阵阵胸口发闷,喉咙里有着丝丝甜意,他暗叫一声不好。强自将翻涌之意压制了下去,半晌才缓过劲来。
“朱之冯呢?!大同巡抚卫景瑗自尽殉国,他又怎么样了?!”
他口中的朱之冯。乃是宣府巡抚。天启五年进士出身,曾在山东做过地方官,性情刚烈。上任宣镇巡抚后,雄心勃勃,准备效仿当年卢象升的作为,意图还宣镇上下一片朗朗青天,甫一上任,立时决意裁汰冗兵冗役、兴复屯田、检查军饷虚冒、将贪赃枉法的总兵唐玉弹劾入狱,清查镇内隐田,更要杜绝地方官将侵吞赋税银两等弊端。
而大同巡抚卫景瑷则是因为大同总兵姜镶投降。和代王一系一道被俘。代王在大同一带作恶多年的宗室,自然是被处死无疑。但是,同为陕西同乡的卫景瑷却是待遇不同。因为他官声不错,李自成有意招揽,劝他归顺时说:“朕本米脂一民耳,今日至此,天命可知,尔真好官,尔降仍用尔抚大同。”
劝降不成,李自成答应他可以送他回陕西韩城老家。但是。卫景瑷但求速死,自己到海会寺中自经身亡。李自成命人将他尸首成殓起来,给了家人银钱车马,命人护送回韩城老家。
同样是宣大地区的巡抚。朱之冯的命运也相差无几。
“回皇爷的话,朱巡抚也是如此。宣府总兵王承胤与闯贼通,密谋降贼。朱之冯在城头督战,军士抱手默然无动者。一切大炮之火线已绝其火,门已俱塞实,不能发矣。”
这个消息令崇祯半晌无言。宣府距离京师不过二百余里。中间只有居庸关阻碍,精锐骑兵疾驰一昼夜便可到达,宣府有失无异于李自成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北京城。
但是崇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王德化却是将这条最新的军报从中贪污了些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宣府镇守太监杜勋,与王承胤一道争先恐后的献出了宣府城投降。
见崇祯无力的摆摆手,王德化很是识趣的倒退着弓着身子退出了东暖阁。走到院子里,吴良辅等心腹却已经在宫门口不远处悄悄的聚集在一处等候他。
“公公,南边出事了!”
吴良辅压低了声音向老祖宗王德化禀告新的紧急军情。
“出事了?什么事?前日国公爷不是上了折子,奏请皇上圣驾火速南巡江南吗?如何今日便出事了!?”王德化有些恼火了。李守汉的几道奏疏,都是请皇爷南巡江南,到留都驻跸,以图中兴。崇祯对此也是颇为心动。但是,皇爷几次与朝廷官员内阁大佬们商议此事,都被大佬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否决了。
对于这些人内心的小算盘,王德化嘴里不说,心中却是能够猜得七七八八的。两个字,利益!为了这两个字,连崇祯提出的派太子到凤阳祭祀祖陵,顺便监督左近江北、凤阳等处军马之事,他们都坚决的予以否决。而且,用词举例十分狠毒。
“陛下,若是太子殿下到了凤阳,有人效仿当年唐肃宗灵武故事,将置陛下于何地?”这种井中投毒的手法,顿时让所有打算劝崇祯南下的人顿时闭上了嘴巴。
而王德化本身就是一个主张崇祯立刻离开北京到南京去再图中兴的人。听到吴良辅南边出了事的禀告,脑海当中第一反应就是,切莫是南京出了事!
他最担心的就是留都南京城中的那群东林逆党与国公爷的入城军马冲突起来,国公爷一怒之下,这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老祖宗,不是南京出了事!是潞王!”
吴良辅的话倒是稍稍的让王德化心里安稳了许多。封在卫辉的潞王,虽然与万历皇爷同为李太后所出,但是因为幼子得宠的关系,几乎威胁到了万历的帝位。不但威胁万历,更是影响到了万历立嗣之事。当时万历打算立宠爱的郑贵妃之子为太子,但是被李太后和朝臣们举出了潞王的例子来反对。所以,作为万历子孙的朱由检,自然不会对潞王一脉有什么好印象。
“什么事?他也被闯贼杀了不成?”
潞王府所在的卫辉府,在刘芳亮攻克上党之后,便暴露在了大顺军的额炮口之下。因为有封藩在上党的沈王朱迴洪一系被杀的先例在,所以,王德化很自然的便想到了是不是潞王朱常淓也被刘芳亮给杀了。反正现在各地的亲王、郡王等宗室,都是惶惶不可终日。
“那倒不是。潞王朱常淓在总兵卜从善的保护下,携带宫眷和宝器渡河南下。但是却被李大公子拦截,拒绝他进入山东地面。声称他的封地在卫辉,请他回去。潞王不服,以福王先例争辩,结果,。。。。。”
“结果怎么样?”王德化本能的意识到,肯定是潞王吃了这个李华宇的大亏了。
“李侯爷说,当年老福王是身死封国不曾逃走。现在福王是为了延续血脉不得不忍辱负重,否则便是有违孝道。若是潞王也是身死社稷,他自当尊重潞王世子。”因为李华宇被朝廷册封为长清侯,虽然他本人不曾接受这个封号,但是宫内的太监们却是早已以这个封爵来称呼他了。
“潞王听了这话,自然是心中恼火。便斥责山东兵马将领。可是,李侯爷手下的兵,有哪个是好相与的?虽然不敢对潞王宗室动手,却是把护卫的兵丁暴打一顿。责令他们赶快护送潞王爷返回封国,否则便是要以铳炮相送。潞王无奈之下,只得暂且在彰德府之中停留下来,上表弹劾李华宇纵兵行为不检。”
“胡闹!”王德化骂了一句,却也不知道骂的是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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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洪水来临之前
在崇祯看来,潞王的这一番遭遇,确实是有几分咎由自取。尽管有御史跳出来指责李华宇纵兵欺侮宗室,但是却是应者寥寥。
斯世何世?李自成打到了宣府,距离居庸关不过百余里,而在这里驻守的唐通所部,虽然号称是利用地形,可以起到以一当百的效果,但是,毕竟兵马不多,甲胄器械不全,如何能够挡得住李自成的数十万大军?
一旦李自成突破居庸关天险,大队人马自八达岭向昌平、京师等地如山洪暴发一般猛冲,京师该如何?大多数官员早就打着见势不妙拔腿开溜的主意。在天街上,以同乡、同年、同门等关系为纽带而形成的一个个小圈子,几乎是公开的在那里讨论。
“你在上海买宅子了没有?”
“没有,不过我在杭州买了。年兄,你在何处置了宅邸?”
“你我兄弟所见略同。我在莫干山上择地,请人建了座山间别业。贤弟,溽暑时节可以一同到此避暑。你我兄弟朝夕过从,诗文唱和,也是一桩乐事。”
“这个到时自然是要叨扰了!”
中层官员们可以打着大不了一走了之的主意,内阁大佬们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同意崇祯提出的南巡江南的方案。尽管崇祯手中挥舞着李守汉多次上奏请求崇祯南下的题本,但是,各位大佬们却是依旧态度坚决。
“陛下,梁国公提出的请陛下南巡江南,拜谒祖陵之举,虽然是出自一片拳拳忠君之心,然以臣等看来,梁国公毕竟武人出身,思虑欠妥。此举不啻于当年的武皇帝下江南之举,有病国扰民之虑!”
“陛下,眼下李闯虽然倒行逆施,嚣张于一时。然以臣等看来。其人其势,较之当年恭仁康定景皇帝时的也先又如何?那瓦剌也先也是在土木堡得逞与一时,令英宗睿皇帝北狩。虏骑出没于京师城下,兵锋直指德胜门。朝中文武纷纷主张南下留都暂避一时。然。景皇帝天毅英明,力排众议,绝不南下。”
“臣附议!现在的情形与景泰初年相比可谓强上数倍!!贼骑进犯的路线一般无二都是沿着大同、宣府、居庸关一线涌来!但是,陛下却仍旧安居京城,指挥若定。此情此景。令臣想起了嘉靖年间俺答汗之事,然后围城月余,不过是在京畿骚扰州县,又能如何?只要陛下稳住心神,召集四方兵马勤王,崇祯二年以来东虏多次入关骚扰,不都是如此办理吗?”
“只要陛下坚守,李闯顿兵于京师坚城之下,到那时,四方勤王兵马云集。一战而灭贼骑精锐,大明中兴,指日可待!”
虽然这些嘴炮吵得崇祯耳朵都有些要炸开的感觉,但是还得做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去听。但是,当魏德藻提出可以调京营新军的二万人马到居庸关守御,利用地形的优势,将李闯的人马以铳炮大大的杀伤一番,以挫其锐气的主张之后,却是遭到了崇祯的激烈反对。
“胡闹!京营之新军,乃是守御京城。护卫宗庙之兵,如何能够浪掷于居庸关前!”
“魏大人,你的话也确实是太过于孟浪了。”一旁的王承恩也是忍不住开了口,“京营新军。乃是皇爷多年的心血所凝成。为了编练这支人马,皇爷不惜碱膳撤乐,将梁国公所报效供奉内库之钱粮尽数的投入到此。你方才说什么梁国公武人出身,咱家倒想请问一下魏大人,您倒是科甲正途,您给皇爷做了什么?这京营之兵。可曾吃过你家一粒米?用过一文钱?”
“你!你这阉宦之辈!大臣与皇帝在此议事,何时轮到你说话了,你想学魏忠贤吗!?”这位魏德藻魏大人,大概当真是被王承恩的话给气糊涂了,他竟然说出了王承恩想学魏忠贤这样犯忌讳的话。
“哼!倘若有魏公公在此,尔等胆敢如此嚣张?国事何至于此?”王承恩也是毫不客气,当即便是针锋相对的反唇相讥。“无论如何,京营新军乃是皇爷的最后一点本钱,用来守御京师,决不可信由尔等浪掷!”
王承恩的话,事实上便是崇祯的心声。
为了经这几万新军练成心目当中的强兵,除了从李守汉手中想方设法的弄到甲胄器械军装,崇祯更是将每月从海关关税当中收入到内库之中的税银用来给这支军队关饷。甚至是将李守汉每年报效给他的几十万银元都拿出一大半来作为练兵费用。
可是眼前这些官员,从新军兵员的招募,训练,到钱粮筹措甲胄调拨都在那里装聋作哑假痴不癫,只是到了成军之后,仿佛突然间看到了这支军队一样,纷纷的想方设法的要往新军里塞进自己的心腹。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更是打算将这支军队抓在手中,崇祯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大伴,你去安排一下。选拔些忠勇之士。准备下车马衣物。倘若当真有那一日,朕还要靠着京营新军杀出重围,南下安抚江南去。”
“奴婢遵旨!”
在打发走了魏德藻等人之后,崇祯很是无力的靠着靠枕,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藻井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还有,你替朕办这几件事。”
“请皇爷吩咐。”
“一,写信督促梁国公李守汉尽快北上。大队人马不能即刻到达,可别遣一旅之师于天津登岸,以安定京师人心。你可以在信中告诉他,此事办好,朕晋封他为王爵!二,派遣得力之人到山东去,以安抚福王、鲁王等宗室为由。催促李华宇自山东出兵向北,向西进兵。以拱卫京师南路,侧击流贼之背。三,选拔几个可靠之人,教习太子和皇子、公主们民间礼仪、事务风俗。免得有不测时容易暴露行止。”
这话听到王承恩的耳朵里,分明便是一个个霹雷一般。皇帝这不是在吩咐自己的家奴去办事,颇有些托孤的味道。登时让王承恩泪流不止,跪在地上以头碰地不止。“奴婢等无能,奴婢等该死!”
“大伴,国事如此,又岂能埋怨你?当真有那一日。朕还要倚重你护卫太子、皇嫂等人南下留都,再图中兴。”
“此等事不会有!即便是如皇爷所说,奴婢也是要留在皇爷身边!这等事,哪个愿意办。便由哪个去办!便是杀了奴婢,奴婢也是是不会去的!”
君王末路,凄惨惶恐程度,不亚于贫贱夫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入夜,内城的而某处宅院之中。花厅内灯火通明,炉火烧得正旺。十余人正围坐在圆桌边推杯换盏。
这里是宫内红人吴良辅的宅邸。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门口是广亮大门,虽然不是像《夸住宅》里说的那样,上有门墩下有懒凳。却也是门口有供轿夫们歇脚喝茶抽烟聊天休息的地方,门口墙壁上有拴马的桩子。宅子有三重院落,每个院落都有正房、厢房、下房(供佣人住的房子)、为了能够在雨雪天气里行走方便,院子里设有回廊连接各处房屋。所谓的三进三出,是从大门进去是院子,里面又有一道二门。进了二门还是院子,里面还有一道门,再进去又有一个院子。每进院子里都有别开的小门供出入。
花厅,便是在后花园之中,一座以玻璃为窗改建而成的暖窖。原本宅子的主人只是给花草冬季越冬的所在。吴良辅在南漕这件事情上很是发了些财之后,便买下了这所宅院之后,便大肆改建。将这所花房暖窖,以大块玻璃为窗,在半人高的墙壁上开口安装。更是将屋顶的亮瓦去掉,统统的换成了玻璃。以铜丝编结成网镶嵌在木框之中。
“我这花厅有个好处,便是可以在屋子里赏雪观鱼望雨。这样的宅子,你便是搜遍了北京城。也未必能够找得到第二家。”
吴良辅这话虽然有些小人暴富的嘴脸,但是却也是实情。玻璃昂贵这虽然是事实。但是在富商巨贾豪门云集的京城之中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大多数人却不愿意在天子脚下如此张扬,免得在乱世之中给自己惹来灾祸。不过,吴良辅却不这么想,他只管将在顺化看来的李守汉的水晶宫尽力的复制过来,以供自己享受便是。
“公公果然是妙人!不像是咱们这些粗人。每日里只知道刀枪兵马的。”
今日被吴良辅请到家中饮酒的,却正是京营的谈奇瑞、罗明祖等人。
酒宴经过了两轮**之后,暂时平静了下来,吴良辅命人将桌上的残席撤下去,准备点心水果送上来。一干人等便一边赏着花房当中的姹紫嫣红绿肥红瘦,一边品茶聊天。
“魏德藻打算将你们调去居庸关防御李自成,被老祖宗给骂了回去。”吴良辅轻描淡写的将白日里宫中发生的那一幕仔细说给了谈奇瑞等人听。登时令谈奇瑞等人脸色大变。
要说最关心战事进展的,除了崇祯皇帝便是他们这些人了。一旦有战事发生,他们是首当其冲的。
以谈奇瑞、罗明祖为首的京营新军将领们,齐齐的将目光投射到了吴良辅脸上。
“能够被二位将军带到咱家这里喝酒聊天的人,自然都是二位将军的心腹体己人。”
“这个自然!这些人都是跟随我二人多年,又一起在山东跟鞑子打过大仗恶仗的人,自然信得过!”
“信不过的话,我们也不会将他们带到新军营之中了!这个请公公放心,都是我们得用之人!”
听完了谈罗二人的一番表白,吴良辅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两位将军是在大公子面前挂了号的人物。咱家也是曾经跟着国公爷他老人家一起杀过鞑子的。咱家能够有今天,”吴良辅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空中指了指周围,“这宅子,银子,还是咱家在宫里的一点点体面,都是拜他老人家所赐。说到底,咱们都是国公爷提携的人,自然要给他老人家出力卖命。”
吴良辅这话,无异于是将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捅破,告诉在场的人,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人,将来说不定还是一个主子。这话从他一个在宫里正当红的太监口中说出来,自然是别有一番震慑人心的味道。
“咱们这些人。在京城之中自然是要为公公马首是瞻了。”谈奇瑞与罗明祖打仗不行,但是却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生的人,身为世家子弟的他们,可以说从记事起便接触这个官场。对于此中的各种情形早已是烂熟于心见怪不怪了。
“说得哪里话,什么为咱家马首是瞻,咱们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国公爷办事的。”
吴良辅家中佣人送上茶水果品点心,吴良辅止住了话头。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示意众人吃点心,吃水果。
“二位老哥,你们都是在山东大公子手下见过大场面的人,不妨给咱家直接说说,这京城守得住,守不住?”
吴良辅的话,让谈奇瑞立刻愁形于色。
“不瞒公公说,若是李闯别部军马,便是李闯、刘宗敏袁宗第郝摇旗刘芳亮等人亲至。以标下所部兵马的训练纪律兵器,只要粮饷弹药供给不绝,对抗三五倍的闯贼兵马不成问题。”
“但是,标下担心李闯的那支杀手锏。”
谈奇瑞说完,罗明祖接过了话题。
“据闻此辈营号为震山营,乃是闯贼义子罗虎亲领。便如成祖时京师三大营一般,营中步兵、骑兵、炮队火器俱全。最为凶悍精锐。听闻,当日开封陷落、豫西之败,皆由此部而来。可谓是凶悍狡诈至极。属下所部虽然堪称精锐,但是对上罗虎之兵。恐怕胜负也是在五五之间。”
谈奇瑞与罗明祖两个,在京城众人眼中,那可是京营当中的佼佼者。在山东助战时,能够将阿巴泰所部打得灰飞烟灭。让一直由勋贵纨绔子弟组成的渣滓队伍脱胎换骨变成精锐之师,这点本事和经历,让无数人敛手称服。
但是,从他们口中听得对李自成各营军马的评价和担心,顿时让吴良辅打定了主意。
“实不相瞒,国公爷日前有诏令到了。他老人家公忠体国。担心一旦李闯兵临京师城下,城中各种典籍书卷有失。特别是历代的文书档案,还有永乐爷编纂的那部永乐大典,特为命咱家想法子回护一番。今日请二位将军来,便是要说说如何将这些紧要的物事运出京城,运到安稳的所在。哪怕是交给大公子手中也是妥当的!”
我去你个远远地!谈奇瑞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这分明是觉得京城守不住了,打算将宫内所藏的文物宝器书籍档案等物席卷南逃,到国公爷那里去献宝讨好,不管京城丢失之后,李守汉是扶立新君也好,自己当老板也好,有了这桩功劳,都在新朝安身立命。
但是,吴良辅今日与咱们兄弟两个说这桩事,无疑是将这桩功劳分给咱们两个一份。这个人情,无论如何,得领!要说罗谈二人之间的默契那是没得说的,当下便表态。
“公公一片赤诚之心,标下也是看得到的。既然公公有如此一番安排,但请公公放心,城内的事情,宫内的事情咱们不好插手。但是,出了京城,咱们兄弟便可以拍胸脯跟公公担保,便是李自成大军围城,城外也是咱们兄弟的天下。”
“公公只管放心,这些东西若是少了一页纸,你只管来找咱们说话!”
看着罗谈二人如此笃定安稳,倒是叫吴良辅很是放心。他却上哪里知晓,眼前这两位身后可是买了好几处的保险的!
当真大顺军围城,他们只需将罗虎的旗号亮出来,便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包围圈。而天津的泥沽港口,更是有李华宇派遣的船舶在彼等候,只要他们一到码头便可以扬帆远去。
他们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其实不是在大顺军兵临城下时拼死抵抗,护卫崇祯和文武大臣杀出重围南下,而是在最紧要的关头,放弃指挥,只管自己逃命便是!至于是京城、皇帝、宗室、百官,都统统的去他奶奶的!
这是前几日李沛霆命人送来的急信当中隐约透露出来的意思。
李华宇和李沛霆这对舅甥,眼下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崇祯和他的大明朝廷葬身于大顺军的滔天洪水之中了。
不但命人对罗谈二人所部这支眼下京师当中绝无仅有的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做工作,更是命人炸开黄河冰面,令船舶可以通航。
往年冬日里寂静的黄河河道从山东到河南这段河面上,此时是船舶如织,帆樯如云。
黄河从郑州到入海口,整个黄河中下游水道都可以通航,山东全境全线通航。能通行帆船、对槽船、舢板、划船等。帆船顺流而下最快时可以日行百余公里,逆流枯水期也可以日行30余公里。
也不光是黄河通航,山东境内全长224公里的小清河也是异常忙碌。船只从济南的黄台码头出发,经过章丘、邹平、桓台、广饶等县,在寿光的羊角沟入海,可以直驱烟台、龙口。无风时上航7日下航4日,顺风上航3日下航2日。
船舱里向上游运输的都是大宗物资大概以罐头、腌腊肉食、烧酒、救命包,黃豆、黑豆、大米、棉花、布疋、食盐、油料、纸烟、火药为主。
向山东方向运输的,便是只有两类了。一类是各种贵重物品,从金银细软古董字画到硬木家具,而船舱和船头密密麻麻的人,便是另外一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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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亡天下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刲牛屠豕聚会,睢盱跳梁。每村千百人,各有渠魁,裂裳为旗,销锄为刃,皆僭号铲平王,谓铲主仆、贵贱、贫富而平之也。诸佃各袭主人衣冠,入高门,分据其宅,发仓廪散之。缚其主于柱,加鞭笞焉。每群饮,则命主跪而酌酒,批其颊数之曰:‘均人也,奈何以奴呼我?今而后得反之也。’此风****于安福、庐陵,其后乃浸淫及永新。”
江西的佃户提出废除每纳租谷一担加耗一斗的所谓桶面,得到佃户们的热烈响应。在这个基础上又把佃户组织为田兵,斗争的内容也由废止桶面陋规发展到减少租额,一石止纳七八斗,并且提出了永佃权的要求。由于当地地主豪绅的势力比较雄厚,佃户首领吴万乾就联络宁都、瑞金、宁化的客户,(这个客户可不是你说的那个公司客户,而是指的是客家人。)多次围攻县城。
崇祯十六年,江西龙南、定南又有“密教杨细徕以妖言惑众”。史载:“细徕系定南何氏家奴,流浪外乡数载。突归,自称遇师指引,今当弥勒下界,谬以天翻地覆、铜风铁雨恐吓愚民,必入其教始得免劫。因是煽惑男妇以千万计,立教堂于定南县樟田,密约从教者俱于本年六月初一日齐赴龙华会。一时愚民哄动,有弃其父母妻子产业而不顾者。至晚,细徕密谕腹徒,各选精丁,授以兵具,诡云至下历司踏胜地举刃疾呼,其城自崩。至司试其术不验。营兵发炮伤数人,众悉奔溃。”
崇祯十六年十二月,浙江奉化县胡乘龙,领导当地农民在雪窦山起义,“自称天萌国大将军”,“改元宗贞,谓于崇祯去其头、剥其皮也”。所谓“天萌国”估计具有压倒“大明”的意思。
至于说河南、偏沅等地的农民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起而反抗,在前文之中也是多有描述,在此就不再赘述。总而言之一句话,各地的藩王缙绅们,是李自成张献忠们最好的同盟军,最坚定的支持者。源源不断的为他们提供着兵员、武器、粮饷。
这是所谓的福建、江西一带的佃变。因为李守汉的原因,南粤军早早的便将手伸进了福建、广东一带,在这里推行新的钱粮制度,同时大规模组织人口出海垦荒。劳动力减少了,佃租地租便不得不降了下来。更因为李守汉疯狂的打击宗族势力,各处的祠堂被拆穿了老底,扯下了宗族祭祀公益机构的画皮,露出了本来的敛财工具面目。祠堂也变得不再神圣,而只是一个祭祀场所。没有祭祀活动的时候,这里便是一个学堂。
因为这些手段,原本在福建发生的佃变、在广东发生的奴贼,便悄悄消弭于无形。(顺便说一句,电影红色娘子军里的吴琼花,她的身份就是南霸天家的奴隶。你没看错,在民国二十几年的时候,在民国官员、社会贤达人士的家里还有奴隶。)
你可以说海南岛是偏远落后地区,蛮荒之地。好!我不和你争论。那么,江南之地,算得上是人文荟萃的富庶发达所在吧?早在明洪武年间,朱元璋便明确颁布过免奴为良的法令,并对官绅畜奴作了严格的限制。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畜奴的风气又盛行起来。特别是在南方,缙绅地主通过购买和接受投靠,拥有大批的奴婢。明后期,江南士大大之家不仅家内服役依赖奴婢,而且部分田土的耕种也由奴仆承担。著名的明粉顾炎武先生说,“今吴仕宦之家,(人奴)有至一二千人者。”沦为奴仆的农民,“子姓世为奴,非主自鬻,无得脱册籍。”他们的子女称为人奴产子或家生奴婢,家主有役使和转让的权利。有的地方严格禁止奴仆读书识字,目的是使他们永远处于愚昧无知、易于役使的地位。
什么意思呢?便是被无数人诟病的八旗奴隶制度,主子奴才的被骂的上了天。可是,八旗的主子们也不禁止手下的奴才们或是通过读书科举,或是通过军功来上进。只要你承认你永远是我的奴才就行。红楼梦里,不也是有类似的描写,赖大家的也是奴才,但是她一样在家里使奴唤婢,晴雯就是她买了来的丫鬟,后来才送给了贾母。她的儿子也是一样外出做官,并且,可以请贾母等人去她家花园子玩乐一天可谓是挣足了面子。至于说奴才混得好,官居一品,主子败落了在街头赶车扛大个,这些事情在清末的各种野史杂谈之中比比皆是。
哪个制度更加黑暗没人性一些?要不说满清鞑子就是一群没文化的野人呢!怎么就不知道垄断读书受教育的权力呢?怎么不知道堵死上进的通道呢?
而江南士绅们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奴才呢?
史料中说:“间尝闻江南惨礉之主,或有苛使盲驱,繁于《僮约》。奴多腹坎无食,膝踝无裙,臀背无完肌肤。奴女末配聓(壻),蚤破其瓜;妇未耦子,先割其鲜。主妇妒,则有锻椓阴私,薙毛缝皮,丑痛之声,流闻于外”。
这种现象的肇始,则是来自于张居正的改革。一条鞭法和官绅特权加速了投献,投献则带来了大批奴婢。
李守汉命令南粤军自南向北沿着闽浙、浙赣等省大路沿途推进,自己率领着水师沿海北上入长江口之后,各地的农民、奴仆、佃户的变乱消息便如雪片般传来。
有这种景象的原因,一来归功于八大王张献忠在江南各地的一番游历,再者就是李守汉自己所造成的。
各地的官绅,通过与南中的贸易固然赚了不少的银元,家中各色的南中或是更加遥远的天竺、天方等海外奇珍异宝也收罗了不少。但是,佃户、奴仆、农户的日子却是更加难过。同时,随着精细棉布白砂糖一道冲击江南各处的,还有商人们有意无意间带来的南中见闻、制度等等。
当这些商人们向围观的百姓吹嘘南中便是官奴都有成为自由人的一天,并且同样可以通过军功或是其他贡献来改变自己身份地位的时候,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在他们口沫横飞吹嘘的时候,早已将一颗颗火种播撒了下去。
当李自成大顺军在黄河流域大举进攻的消息越过淮河飞过长江抵达江南之后,早已堆积如山的干柴堆上又加了一桶热油。来自南方的南粤军北上的消息则是成为了点燃燎原大火的那一点火星。
在这些农人奴仆看来,既然这些钱粮人身制度是由国公爷提出来的,并且也在国公爷治下得到了很好的贯彻执行,让大家都能够在自己的土地上耕种,而且都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而打拼。之前咱们这里不归国公爷管,那是咱们命浅福薄,可是如今皇帝老爷开了天恩,把咱们江南各省也划归国公爷管辖了,那么,咱们就应该要求国公爷他老人家在江南各地执行这套制度!
本着这样朴素的想法,农人奴仆们自己先行动了起来。
在距离南京咫尺之遥的金坛、太仓等地,原本的奴仆们组织起来,自称为“削鼻班”。这个名称的来源是江南一些地方“谓奴曰鼻”。班名“削鼻”,就是要削除奴仆的身份和世籍。
对于这段历史,明末文人张明弼的《削鼻班记》、《金沙细唾》,王家祯的《研堂见闻杂记》都有很精彩很详细具体的描写。
《研堂见闻杂记》记载江苏太仓州的情况说:“吾娄风俗,极重主仆。男子入富家为奴,即立身契,终身不敢雁行立。有役呼之,不敢失尺寸。而子孙累世,不得脱籍。……乙酉乱,奴中有黠者倡为索契之说,以鼎革故,奴例何得如初?一呼千应,各至主门,立退身契,主人捧纸待。稍后时,即举火焚屋,间有缚主人者。虽最相得,最受恩,此时各易面孔为虎狼,老拳恶声相加。凡小奚细婢,在主人所者立牵出,不得缓半刻。有大家不习井灶事者,不得不自举火。自城及镇、及各村,而东村尤甚。鸣锣聚众,每日有数千人鼓噪而行。群夫全家,主人落魄,杀劫焚掠,反掌间耳。……城中倡首者为俞伯祥,故王氏奴。一呼响应,自谓功在千秋,欲勒石纪其事,但许一代相统,不得及子孙。”
而《削鼻班记》中也有一段非常具体的描写:“有邑绅御下严酷,少拂意即鞭扑,奴怨之入骨。奴既挠聚,遂缚绅至城隍庙,庙中有竹节大杖,杖末量五寸,积一寸许。数其平昔事轮杖杖之两人对杖,交进乱下,杖至百余乃止。血渗漉阶前,肤肉糜烂,肢骨撑露,死而复苏,气奄然而已。绅平生爱品茶,以硖州碧涧、阳羡天池为最。奴奉命采茶者必计时日返,迟则受笞。至是杖主讫,摔出庙门,群溺之,旋以秽溲一摞灌其喉曰:‘试尝此碧涧、春池也。’又邑中风俗,凡时节喜庆,碾白米为细粉,蒸熟成餈,名曰糰子;所盛之器为蒸笼,一笼计五六十枚,每蒸三四笼或六七不等。一绅家蒸糰偶未熟,集奴婢列跪于前,计糰若干箠手若干。时为奴缚至庙中,共数而詈之曰:‘若犹记一糰,一箠乎?此箠债当偿久矣。’亦如数箠之。两手赤肿,血漫漶于皮爪间,指腕几折。箠毕,以琅珰系颈牵之游街,抚掌懽呶,杂沓巷市。若此类者,莫可缕记。顾亦有感其故主者,号于众曰:‘我辈报复,必须恩怨分明。如某之长厚仁心,某之仁慈待物,知怨而不知德,惧为神人嗤矣,必报之。’于是,列仪仗,枞金张彩,八人舁大輿,猎猎迎故主出游。主逊谢,辞甚恭;奴请益力。主愈谢。而众已拥持入輿,旌奴导前,骑奴环后,轩盖鼓次,轩耀路隅。绕城一匝,乃送归。主逊谢再三,然后懽呼而去。其他惨辱屠虐,虽邑令亦无如之何。”
“若有憾于主,则曰:‘吾受汝扈若干年矣,城隍神令我酬汝。某日,汝棒我,请偿棒。’则掣神签以数棒,曰:‘痛乎?’其主曰:‘痛!’则曰:‘若棒我时,何为不知痛也?某日,汝锥我,请偿锥。’曰:‘痛乎?’其主大号。则曰:“若既知痛,向何为锥我也?”……有一绅,性严正,独留城。诸奴絙其项,徇于市,令大叫曰:‘为主慎无若我之谿刻也。’不叫,则棘鞭竞鞭之。是绅老,几毙。有数诸生不胜楚挞,亦几毙。”
是不是有一种纲常颠倒,社会秩序大乱的印象?
如果在许多的公知和有良心的历史学者眼中,这种景象无疑是令人痛心疾首如丧考批的。他们会认为,这些卑微的农民,奴仆,忘记了主人家的豢养庇护之恩,“为所欲为,一切反常,竟在乡村造成一种恐怖现象”。
对于这种说法和论调,主席老人家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著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当中就给了这些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凡此种种,“都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自己逼出来的。土豪劣绅、不法地主,历来凭借势力称霸,践踏农民,农民才有这种很大的反抗。凡是反抗最力、乱子闹得最大的地方,都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为恶最甚的地方。”
官绅的老祖宗孔夫子不也是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吗?你欺凌了别人几十年上百年,难道就没有做好思想准备,有一天要迎接别人的报复吗?凭什么就不允许别人报复?而且这种报复是疯狂的,野蛮的,带着巨额利息的。
虽然说眼下南直隶和浙江的诸多豪绅大户们大多不再以农桑之事为主要的经济来源,而是转而依靠自己在各地的买卖铺子,为南粤军系统的商人提供营销渠道,通过销售各类南中商品来获取巨额利润。可是,谁也不愿意看到原本数百年来的秩序被打乱。
这也就是为啥在孝陵卫大营前来谒见李守汉的人排大队的原因。
可是,行军在江南各地的南粤军各旅、各镇的将领们却也是将各种说贴、禀帖飞马来报。各处的民变都是要求主公为他们做主,在江南各地推行南中制度。可是各地官绅又纷纷到营中请兵,要求咱们出兵平乱。该当如何,请主公示下。
以李守汉自己本心而言,他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江南这群东林的。可是,这群家伙张口闭口的振振有词。
“国公欲以东南之地为中兴大明之基,如何能够坐视江南莠民作乱,扰动四方不得安宁。长此以往,江南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如何能够令大明中兴?”
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如果不能恢复以往社会秩序的话,你所谓的大明中兴,便是一场春梦,咱们这些人是绝对不会支持你的。摆明了是要让李守汉在官绅与那些在各地作乱的佃户与奴仆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来。
“各地农人的诉求,本爵也是多有得知,其状可怜,其情可悯。本爵观之,亦无非是在租税钱粮上有些想法。公等皆为江南巨富,些许租谷,不过区区之数,又何必与之争一时之短长。眼下,国家正值危难之际,当以国家大事为重。”
李守汉还打算从中调解,做一个和事老,让两个利益截然不同的阵营能够找到一个折中的处境。这样也可以为大明在江南有个较为稳定的环境。
但是,来访的几位江南头面人物说出的话,却是如同一连串的霹雳炸在眼前,令李守汉有着头晕目眩之感。
“国公谬矣!吾见天下之田赋日增,而后之为民者日困于前。夫天下者,非一家一姓之天下,乃人人之天下。国家之亡,朝代更替,不过是亡国而已。国可以亡,天下则不能亡。今日此辈之举若不痛加剿洗,势必会亡天下。天下若亡,便是大明留存又有何用?”
翻译成人话就是:“老子管你那个大明朝廷个屁事!大明朝可以亡,老子们的天下不能亡!”
这话让李守汉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他才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些江南东林士绅们一样,仔细的打量这些人。
“敢问先生如何称呼?”李守汉凝神打量着眼前说话的这个人。
“不敢当国公先生二字,学生黄宗羲。”
“太冲世兄乃是当年东林七君子黄公尊素先生长子,幼承庭训家学渊源。向来为江南士林楷模。”旁边有人见李守汉似乎听进了黄宗羲的话,忙不迭的为李守汉引荐。
却是如此!原来是东林党徒!果然家传的本事!李守汉心中暗自骂道。
“如今大明之势,便如风中之一点残烛,风雨飘摇之间。公等如何不能为君父分忧?”李守汉也是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你妹的!你们这些人往日里不是总说忠孝节义挂在嘴边上吗?眼下到了给国家皇帝尽忠的时候了,倒要看看你们如何为自己分辨。
“国公此言谬矣!江南田赋甚重,田亩一年所出尽输于官,然且不足。此皆君父之害也!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故而有三皇官天下之说。”
黄宗羲还在那里引经据典喋喋不休的讲说着自己的那套“君害”理论,但是在李守汉看来,却是一些早就被验证过的失败的所谓“小政府大社会”、“协调型政府”的陈词滥调而已。
翌日,孝陵卫行辕当中,数十匹快马飞奔而出,往各地军营去了。马上的信使们背负着李守汉给各地将领的批复,“天生万民,皆为国之赤子,无高低贵贱之分。各处有民变、佃变、奴变之地,一律行南中之法!”
李守汉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之后,江南的官绅们无不咬牙切齿暗自愤恨,小木偶和钢针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做了多少。(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四章 打了不罚罚了不打
铁甲生风,马跃如龙,大顺的军队如同洪流一样迅速的冲垮了整个山西明王朝的统治,也给伍兴带来了无尽的烦恼。
跟随着皇帝御驾一同过河的伍兴,此时便在太原城中处理新近克复地区的政务。这些天,前方捷报频传,后方他是如坐针毡,原因无他,手里没人。要说起来,伍兴倒不是没有准备,早在渡河战役发动之前,他就准备将近三百人的干部,准备跟随大军接受沿河的州县。算起来这三百人也是可以满足晋南数个府的官吏需要了。
倘若是战事进展顺利,后续他将采用紧急培训的方式,在两个月内凑足两千干部。一样可以满足整个山西镇乃至于大同镇的部分官吏需求。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军渡河之后,那干脆就不是打仗,而是行军,平均以每天至少一座城池的战果。就算是宁武关这种有些抵抗的城池,也是两天就拿下了。
结果,前期准备的三百官员别说按照南中的标准下放到乡村,也不要说像伍兴原本打算的那样,控制住一些要紧的镇子,现在是连县里都不够分。
因此,别人都是看着捷报兴高采烈,只有他伍兴愁的差点白了头。可这事情还得解决,没办法,伍兴也只好以紧急对紧急,不再对后续干部搞系统培训,只是简单的教授某种政务该当如何办理,就让他们去顶位。(是不是觉得有点像驾校?)同时大幅度降低选拔标准,把平时他觉着不太靠谱的一帮人也拿来凑数。而其中之一,就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何凤山。
说起这个何凤山,人倒是挺机灵,人品也还可以,问题是这货实在是没有老实气,眼睛一眨就是个鬼点子。当初因为伍兴罚他把千字文用正楷抄写十遍,他就搞了一头驴,一面写上伍兴两个字,一面写上之驴两个字,然后骑着这头驴在长安街头招摇过市。
伍兴知道后责问他,他还笑着说这是送先生的驴,我怕丢了,所以写上字。伍兴气的破例赏了他一顿戒尺,结果这货左躲右闪,总共也就打中两三下。
“见过无赖子,没见过如此惫赖的。”没奈何,伍兴干脆来了个冷处理,让他一直在学堂里待着。不过现在事情紧急,伍兴也没法继续留他了,于是就找他来谈话。
一番客套之后,伍兴开门见山的说:“何凤山,你在学堂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和你一起入学之人,不少人都已经做了知州,更有做了同知、知府的。你也该出去历练一下了,你看如何?”
何凤山嘻嘻一笑说:“先生,您让我去,我肯定是要去,不过呢,我这几天肯定是不会走的。”
伍兴疑惑的问:“为何这几天不行?”何凤山充满深意的一笑道:“先生何必瞒我,后天先生就要新纳一位新师母,我作为追随先生时间最久的学生,岂能不讨一杯喜酒?”
伍兴不禁一皱眉,不过瞬间他就释然了,他说:“看来是周正这小子告的密,算了,既然你都知道,那你就来吧。不过说好了,喝完了喜酒,你一刻钟都不许耽搁,立刻给我跟着周正去平阳上任去。”
何凤山连忙答应,伍兴也点点头,他沉默了一下,才叹了口气说:“何凤山,你这人虽然淘气,但是本质不坏,所谓淘小子出好汉,我觉着你将来必有作为。但是你是机智有余沉稳不足,而周正正好相反,所以我才让你跟他同去。河东与陕西不同,官绅富户不仅多,而且勾结紧密,还与辽东建奴和东南的李守汉多有勾结,暂时是杀不得,纵不得,我也正为此为难。你跟周正到了河东之后,有事要互相商量,且凡事都要周正定夺。你记住了没?”
何凤山笑着答应了,伍兴这才稍微放了点心,不过转过头他又想起点事来:“我说何凤山,既然知道了,就该准备点礼物吧,但是先说好了,上次那头驴就算了。”
何凤山闻言神秘的一笑,然后掏出一个包装精巧的小木盒说:“先生,您自己看,这是学生给先生准备的好东西。”伍兴翻了翻,发现里面有几双丝袜和几个小瓶子,他不解其意,就问道:“这是何意?”
何凤山说:“先生,这是学生费尽了周折,才弄到的一点新奇之物,据说还是从明贼秦王府里流出来的。这袜子是冰蚕丝袜,南蛮子的好东西,要是您的新师母皮肤不好,可以穿上,保证摸着比水獭皮还滑溜。那几个瓷瓶子是天竺神油,若是先生力不从心,来上一口,保证龙精虎猛。。。。。。”
何凤山,还没说完,只见一个茶杯直接飞了过来,幸亏他这些年没事光练躲避了,所以没砸着。伍兴看一击落空,就强忍着怒气笑着说:”何凤山,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何凤山哪里会信,他是脚底抹油,撒腿就跑。伍兴连忙追赶,无奈人家跑步那是专业的,伍兴只能说是业余的,所以很快就被甩开了,最终只能指着背影骂了几句算完事。
何凤山口中的这位新师母,其实不过是伍兴要纳的一个小妾。虽然只是纳妾,但是因为伍兴在大顺朝廷当中的地位和功劳,这场纳宠之举,却也是办得红火热闹之极。
不要说各营的将军,各处的官员纷纷派人送来了贺礼,便是已经率军北上的皇帝李自成,也是命跟随他多年的老八队老人,如今他的御营掌牧官王长顺从大同前线赶回,作为贺喜钦差前来。而远在长安的高皇后,也命人为伍兴带来了皇后的赏赐物品。
伍兴的这个小妾荆深红,虽然只是一个妾室,却是在大顺营中一时风光无限,荣宠至极。
“听闻先生有纳宠之喜,学生特来道贺。”
虽然心里恨死了伍兴秦法学堂一系,但是毕竟同殿为臣,这点表面工作,牛金星还是做得十足的。不但自己正装衣冠前来,更是带着儿子牛佺一道前来道贺。随着这父子前来的,更有十数名挑夫,携带着丰厚的贺礼前来。
“不过是纳宠而已,老夫子如此厚爱,倒是叫在下如何是好?”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在你办喜事的时候带着重礼登门道贺,便是平日有些嫌隙,此时也不好提出什么。伍兴也是面带笑容同牛金星父子说话。
“些许微物,乃是陛下所赐,牛某虚长几岁,还想多活几年,追随陛下开出一个太平盛世来,这些便不好再用了。正好为如嫂夫人添妆!”
一番热络的谈话之后,便是按照宾主落座观礼。有几名婆子丫鬟将荆深红从内室之中搀扶出来,给老爷磕头见礼奉茶。
纳妾便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荆深红虽然衣着华贵,但是按照礼仪制度却只能衣绯色不能着红裙。也即是只能穿粉红色的衣裙,红裙子,不好意思啊,那是正室夫人的。而且,与正式结婚不同,荆深红也不曾有凤冠霞帔,只能以珠翠弥补。灯火之下,牛金星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位伍兴的新宠。
“果然是佳人。”但是仔细看上去,粗粗通一点老庄相法的牛金星却发现,此女的面相一看便知道是刻薄之人。大凡刻薄之人,一定没什么福气。可是此女的面相却不光是没福气那么简单,“克夫,横死之相。”牛金星给荆深红下了一个论断。谁把这么一个败家娘们给伍兴伍侍郎的?管他呢!有道是娶妻取德,娶妾取容。横竖是伍兴自己的事,只要最后倒霉的是伍兴就可以了。
但是,出乎牛金星意料的是,这个荆深红竟然帮了他那么大的一个忙。甚至在大顺朝廷呼啦啦倒了的过程当中,也是居功至伟的!
纳妾礼成,自然是酒宴摆下。虽然说伍兴不太讲究饮食之道,但是招待贺客却是不能马虎,何况还有周正等人帮忙料理。当下,宴开数十桌,请宾朋入席。
身为侍郎的伍兴,自然是要请牛金星和王长顺两位身份资料最为显著的贺客坐在首席上,命小妾荆深红为两位贵客把盏敬酒。
酒席宴前,众人少不得要高谈阔论一番眼下前线的军事。王长顺摸着花白的短须,颇为得意,“眼下万事顺利,说不得皇上要在北京紫禁城里过年了。”
“对!大年初一,皇上便在紫禁城里请大家吃灰面!”
在场的不少陕北籍贯的官员将领齐声欢呼。
首席位置上,作为右相的牛金星,却不曾像那些官员将领们那样喜形于色。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伍先生,自渡河东征以来,我军进展顺利。眼下皇上亲统大军北上,今日从前线传来的军情当中得知,宣府已经投降。大军直抵居庸关下,不日便要越过八达岭直逼北京城。可是,我军粮草军饷若是都从陕西一路转运而来,劳师以远,消耗大不说,而且如何运抵军前?此事大难,还望先生教我。”
牛金星这话,倒是出于一片公心。早就因为大顺军进展太快后方给养粮草跟不上而恼火的伍兴也是愁容不展,“牛相,此事业已经困扰某家久矣!”
“你们都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痴汉!眼见得山西各地到处都是粮草,如何还在这里发愁!”
手中用一块麻布垫着,不停的为牛金星与王长顺等人添酒的荆深红冷笑了一声,重重的把手中酒壶放下。
此言一出,立刻震惊四座。原本热闹非常的宴会厅,立刻变得安静了下来。数百双眼睛一齐注视着荆深红。这位伍兴的新晋小妾很是享受这种语出惊人为众人所敬仰的感觉,稍后又是一番言语说了出来。
“这太原以南,晋中之地直到晋南,祁县、太谷、平遥,介休,临汾,哪一处不是肥猪满圈?!只管杀了来吃肉就是了!”
“小娘子何出此言?”牛金星已经约莫猜得了几分荆深红的用意,但是却不急于说破,只管手中捻着胡须,笑意盈盈的问着荆深红。
“相爷可曾听说过三晋之地有这样的民谣流传,‘上有老苍天,下有亢百万,三年不下雨,陈粮有万石。’一个亢家便是豪富如此,还有那渠家、范家,黄家、王家、曹家、常家,苗家、靳家、梁家,随便哪一个家中不曾有数万石、十余万石粮米,金银细软之物更是堆积如山。”
“本相当年未曾追随陛下时,也曾听人说起过所谓的南马北查、北安西亢等四家富户,大多是粮食商人盐商等辈。那一年赴京师科考时,京师大贾多晋人,正阳门外粮食店亢掌柜者,雄于财富。”
牛金星说得也不错,山西亢氏是大粮商、大盐商。当时在北京,由于是京畿要地,四方辐辏,买米糊口之人倍繁于他省,而北京资本最大,规模最大的粮店就是亢家在正阳门外开设的粮店。在原籍平阳府,亢家更是“仓廪多至数千”,藏有米粮万石以上。
至于说其余的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等著名的八大皇商,还有常家、曹家等晋商大户,随便哪一个拉出来都是家资百万,藏粮米万石的人物。
但是,牛金星与伍兴却不敢擅做主张,将这些晋商大户尽数的洗劫了。原因是什么?一者秦晋两省在外地谋生之人都是彼此称为大同乡,相互照应。彼此之间有些感情牵连。二者李自成等人在中原各地转战之时,也是没少从山西商人那里得到各类物资和支持。甚至是明军调动的情报等等,都可以从山西商人那里得到。有这一番香火渊源在,伍兴就算知道平阳府、太原府、榆次等地富户遍地,也不好乱动。
你知道哪个富户与李自成、刘宗敏有过交情?你知道哪个买卖当年是和闯营有着生意往来,帮助闯营洗钱、采购各色物品?
一旁的王长顺等人却是想不到那么多,只是听到荆深红说这山西各地富户遍地,每个人家里都是藏有粮米万石,金银无数。这如何能够放过?
“伍先生,咱们为何不打开几个围子?让兄弟们也过过瘾。也是筹措粮饷,为皇上分忧!”王长顺作为闯营老人,在牛金星、伍兴面前,说话自然不用忌讳什么。
“唉!王老兄,”牛金星虽然是右相,但是他却不敢在王长顺面前拿大。这个老马夫头当年可是在潼关南原大战之后,李自成领着十八骑突围而走。王长顺跟随着被打散了的高桂英收集残部辗转灵宝、陕县各地,也算是劳苦功高之人。
不要说他一个半路来投的举人,便是眼下大顺朝中的几位年轻的侯爷,皇上的养子,见了王长顺都是很亲热的喊上一声:“长顺大叔。”
“投鼠忌器啊!”简单的为王长顺等人很含糊的说了一下内中的利害关系,牛金星却是一脸的愤懑:“自明中叶,行开中法。晋商便以边塞而富。对外与蒙古鞑虏、辽东建奴通商,将粮米盐巴布匹铁器与之交易,对内更是于九边各地大兴贸易。可谓是富甲天下。”
“奈何此辈与我大顺有些香火旧情,却是不好办啊!”
“相爷此言谬矣!”一边的荆深红满脸的不屑。“以小女子看来,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下。都该死!”
被她无端的抢白了几句,牛金星也是有些愠怒了。本想要发作,但是,这里却是伍兴的喜事酒席,不好造次。“那便请小娘子指点迷津,本相也好开解一番了。”
荆深红见大顺朝廷的右相都被自己的惊世骇俗之语给镇住,心中油然而生一阵满足感。当即便抛出了一番言语。
在她看来,晋商虽然与当年的闯营有旧交情,但是,不过是生意往来罢了。闯营当年也没少给晋商们钱。“此辈为了利益,无事不可谓。故而一个都不能留。”
当年九边行开中法,鼓励商人输运粮食到边塞,根据里程远近﹐一至五石粮食可向政府换取一小引(二百斤)盐引,让这些商人吃得满嘴流油。但是,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这些商人们同样把各种蒙古人急需的物资,不光是生活必需品,连箭头、好铁这些军事物资也是一并运到草原上。
到了努尔哈赤在辽东起兵作乱以后,这些商人团体更是将大宗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到辽东。
“难道此辈这些事情就不该死吗?”荆深红满脸的杀气。浑然不像是一个新嫁娘的身份。
“何况,他们也是给明贼兵马办理转运,提供粮草。如此一来,他们与当年我大顺的那点交情,早就功不抵罪了!”
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是却听得牛金星频频点头。
“伍先生,让如嫂夫人这般一说,让本相颇为汗颜啊!本相觉得,先生可以奏明圣上,为了筹措粮饷,不妨在山西各地开征一笔捐税。便如当初先生在三秦之地开征的定秦税一样。让这些人拿出钱粮来。”
“对!打了不罚罚了不打!”
伍兴也是很坚定的点了一下头。(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五章 商人们的节操
形势的发展端得是令伍兴和原打算在一旁看热闹,顺便煽风点火的牛金星瞠目结舌了。
纳妾之礼的第三天,伍兴便匆匆忙忙的带着一份连夜拟就的关于在山西各处征收抚晋捐,(其实也就是针对那些晋商大户的罚款,以惩戒他们多年来对前明官军、蒙古鞑虏和辽东反贼的支持行为。)连夜北上,准备到大同面见皇帝李自成,征得他的同意之后便在山西各地开始推行此项政令。也好解决军队的粮草给养骡马不足的燃眉之急。
前脚伍兴带着自己的亲兵兴冲冲的出了太原,后脚周正与何凤山二人便来向伍先生辞行,准备到平阳府就任。
先生伍兴既然不在,便是师母荆深红出来接待了他们二人。
“见过师母。”
“见过师母。”
虽然荆深红只是伍兴的一个小妾,但是,地位却是有些奇特。以伍兴的身份地位,他现在却是没有正妻,所以,这位荆深红便是内宅当中的实际当家人。再者,她这个小妾,可是在皇上李自成、皇后高桂英那里都挂了号的人物,更是地位特殊。说不定哪一天便是一道诏书下来成为诰命夫人了。所以,周正与何凤山二人便是很恭敬的执弟子礼。
不要以为这份礼节很是僭越。当年常校长凯神公在上海时,跟时年十三岁的陈洁如相识,便过张静江和孙中山的关系,继续向陈母表示有意明媒正娶陈洁如,并最终得到陈母的首肯。蒋向陈洁如声称自己已经与原配及侍妾脱离关系,并许诺“你将是我独一无二的合法妻子”。二人于1921年12月5日在上海举行婚礼时,张静江是证婚人,时年凯申公34岁,陈洁如15岁。(嗯?又是一个萝莉控?)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地位,黄埔早期的学生,包括政治部主任等校领导,都称呼陈洁如为陈师母。政治部主任更是毕生未改这个称呼。
“先生北上,去面见皇上请示在山西筹饷筹粮之事。大体上便是那日妾身所提出的在山西宰杀肥猪的打算。只不过先生要做的稳妥一些罢了。”命丫鬟仆人给周正两个人献上茶来,荆深红听得何凤山开口询问先生去向时,便有了这番答复。
“其实先生也是恁的小心了!眼下各处军情似火,到处都是要用钱用粮,各营的骡马柴草也都出现了困难,先生只要有妥当的筹粮之法,皇上那里是自然欢喜得紧,何必连夜北上这么辛苦!”何凤山有些不以为然。
“何大人说得不错。妾身也是这般认为的。横竖皇上要的是粮饷骡马,要的是天下,至于说征粮过程之中如何操作,皇上眼下注意力全在居庸关、宣府一线,哪里顾得上?”
“这话师母说得极是!周兄,我二人到任之后,少不得也是要把征粮征饷之事摆在前头。”
“鸣岐兄,”周正皱皱眉,称呼着何凤山的字,“筹措粮饷这是自然的。但是,该当如何办理,这还是要等先生从皇上那里回来之后,拿出一个法子来才好。”
“只怕到那时,黄瓜菜都凉了!”荆深红冷笑了一声。“自古以来,催科也好,筹粮也罢,哪有一件是能够和颜悦色的去商量的?你若是不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这群山西的土财主,如何会把粮食银子牲**出来?”
“师母这话一针见血!周兄,我们到平阳去,只管大烧大杀便是!那个不肯交出钱粮骡马,老子便杀他的头,烧了他的王八窝!”
等到伍兴兴冲冲的从大同归来,拿着李自成御批的筹饷条陈,准备召集各地地方官员将领们开始征收抚晋捐的时候,周正和何凤山二人已经在平阳府将亢家等富户的家抄了。
随着他们在平阳抄了亢家,将十余万石库存粮米抄出来大车小辆的送往大同前线以及沿途各地以供军用,各地的官员们便纷纷起而仿效。能够抄别人家的,不但可以在皇上面前立功,顺带着还可以有大把的油水可以捞。这种事,傻子才不干。
于是,榆次、太谷、平遥、介休、祁县等地,大凡是晋商聚集之所,纷纷点火烧荒,开始对晋商家族财产进行抄家。
原本伍兴的打算,只是将为首的十余家晋商大户进行一番处罚,令他们将家中存粮骡马献出,同时征收十分之一的现银作为处罚。可是,各地的官员们一番折腾,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将粮食银子骡马甚至是家具衣服首饰都一股脑的收了。
这里面干得最起劲的,不是周正等秦法系的官员,而是牛金星的及门弟子们。他们干起这种抄家的活计来,可是一点不比往日里流贼出身的秦法系官员差,甚至更加专业,热情更高。
除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点小原因之外,几个为首的人物更是曾经在牛金星座前被耳提面命过。
“抄家筹粮筹饷之事只管放手去做。切不可为秦法学堂之人专美于前。此事若成,功劳自然有尔等的一笔。若是不成,或是出了什么民怨沸腾之事,也是由他伍兴和秦法学堂诸人所起。”
“他们若是不犯错,如何能够有我等科甲正途之人于朝廷上安身立命宣扬圣人正道之地?”
这是众人内心当中的一点隐秘,自然不能宣之于口。从表面上,都是冠冕堂皇声称自己是按照伍兴伍侍郎的意思,对山西各处通敌、通虏、通奴的晋商进行清算,以惩治他们数百年来祸国殃民之罪!
但是,如果光是针对亢家、范家、黄家、王家、曹家、常家,苗家、靳家、梁家,什么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等八大皇商下手,这件事情还情有可原。毕竟他们大发特发国难财,同辽东反贼,蒙古鞑虏做生意在山西境内是尽人皆知的秘密。
可是,事情却是恰恰相反。那边周正、何凤山抄了亢家,榆次、介休、祁县、太谷、平遥一带的科甲官员们,却是丝毫不曾动豪绅巨贾一根毫毛。反而是把那些中小规模的商人折腾的鸡飞狗跳叫苦不迭。登堂入室,拆墙掘地的让他们交出赎罪的粮食银子,献出骡马柴草以供军用。
无数跑单帮,或是三五成群结队的行走于宣大三边各镇各口,甚至是远赴蒙古草原赚得点蝇头小利来谋生养家的小商人,被拘捕圈禁起来,每日里严刑拷问,枷号示众,让家人耳闻目睹他们的惨状,到处想方设法的筹措银钱粮米来赎人。
“尔等的衣食住宅,起居坐卧,都是建立在各地汉家百姓的尸骨血肉之上。”
“尔等通敌卖国,罪大恶极!”
“因为你等,死在鞑子刀下的百姓有什么?多少城池沦丧尔等为图蝇头小利,不惜与辽贼鞑虏贸易往来,令其吃饱穿暖,甲坚兵利!被打入地狱后,应该先上刀山,然后下油锅,再转到火海刑域,最后到凌迟刑域,剐满一千三百三十六刀,最后投入畜生道!”
在晋中各地,无数的官员义正辞严的呵斥着跪在衙门前惨呼不绝的商人们。络绎不绝源源不断的,有兵丁将一袋袋铜钱,一坨坨巨大的银锭子,一车车粮食运进府库之中,然后再行运出。
就在伍兴为这种纷繁杂乱的局面而跳脚不已,大骂手下官员荒唐混账的时候,他房中的荆深红却是对此不以为然,认为杀得人抄的财货还不够,“这些人应该统统抓起来,充军!让他们到军中去服苦役,或是在攻打城池时去挖掘城砖!”
如此言语,气得伍兴一甩袍袖愤愤然搬到签押房之中居住。可是,有心制止各地官员的胡乱行为,看着账本上每天不断增加的银钱数目,运往前线的粮米柴草骡马头口数字,伍兴却也是无可奈何。
最要命的是,此时已经御驾抵达宣府的李自成,得知后续源源不断的粮草接济之后,更是龙颜大悦。亲自写了特旨嘉奖伍兴的此番作为,弄得伍兴尴尬无比。倒是一旁的牛金星捻髯大笑。
太原城中,迎晖门朝阳街一座宅院之内,此时却是冠盖衣冠云集。
正厅之上,数十位衣冠楚楚的人物济济一堂,正在神色闲豫的品茶吃点心。
前排的十几张黄花梨官帽椅上,铺着以金银丝线绣着蝙蝠口中衔着金钱图案的椅披,更有上好毛皮的坐垫,让这些老人们可以尽量的舒服些。
为首的,便是范家、黄家、王家、曹家、常家,苗家、靳家、梁家等家的家主。十几位跺跺脚便能够让整个宣大地区乃至整个北方都为之颤抖的老人,今日却如同避猫鼠一样,悄悄的躲在了太原城中这座宅邸里谋划出路。
“各位大家,亢家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吧?”为首的范永斗放下手中的几瓣南路来的橘子,慢条斯理的用他的介休口音同在场众人开始交谈。
那如何能够不知道?!
平阳亢家,他们主要经营盐业与粮店,规模之大,仅仅在平阳府,就有仓廪数千,京师正阳门外,也有他们开设的全京城最大的粮店。连财大气粗,目空一切的京商,都要甘拜下风。这些年更是在南京、天津等地大作特作南漕生意,粳米、油脂,肉瓷罐、精盐白砂糖等等无一不是可获暴利的行当。整船整船的南路货色被他们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吃下,然后分销四方。他们还是资本雄厚的典当商人,经营当铺,兼营汇兑。更是以放高利贷闻名。多年来种种经营下亢家已经隐隐超过范家,成为山西首富,号称有资财数千万,在平阳的宅第连云。亢园大达十里,树石池台,幽深如通。
当年的亢家,为了挤垮当地的竟争对手,就曾连续三个月拿出九十尊金罗汉,到对手的当铺典当,一直逼得那人关闭当铺。这一招也有山西商人用在隆盛行的林文丙身上,只可惜林文丙背后的实力实在是太过于强悍,这一招才未曾得逞。
可是,如今在平阳的亢家,已经是一个类似于过眼云烟的名词。虽然有子弟逃走在外,不必担心绝了宗嗣血脉,可是,老窝却是被何凤山给端了一个底朝天。
家中所储存的二十余万石粮米,数千匹骡马,无数的金银细软,尽数便宜了这些陕西流贼!
亢家便是大家的前车之鉴,也是因为这个,大家才悄悄的从各自家乡汇聚到这晋阳城中,商议一个对策出来。
说起来,大家干的活都差不多。以范家为例,主要经营粮食与各种军需物资,很多产业就在张家口。初多与蒙古各部走私,后来老奴起兵满洲兴起,从建州时代到清国,他们就以张家口为基地之一,络绎不绝的展开贸易与走私。
与满蒙的贸易是非常赚钱的,堪称暴利,那些满洲人与蒙古人,什么都没有,就不会没有银子,这种走私,还非常安全,比海贸还没有风险,毕竟陆路没有风浪,边塞走私,涉及到庞大的利益团体,各方掩护下,便是想出事也难。可是如今却不同了,来了一群不讲规矩不讲交情的流贼草寇,把大家的好日子搅和的乱七八糟。虽然眼下里还没有把火烧到自家身上,但是,小草小树烧完了,大树便是再枝繁叶茂,也是难敌刀斧锯齿的。
“曹大家,我们这些人都是老朽了,昏聩糊涂,你却是如新刃初发,最是明白不过了。不妨给咱们这些相与们出个主意,大家想个法子渡过眼前的关口。”见众人都在那里不说话,范永斗也只得拉下脸皮来点将了。
他所说的曹大家,便是太谷曹家的家主曹三喜。曹家原本不是太谷人,始祖曹邦彦是太原晋祠花塔村人,以卖砂锅为生,明洪武年间举家迁移到太谷北恍村,兼以耕作。到第14代曹三喜这一代,曹三喜独闯关东做买卖,获利甚丰,当时所谓“关外七厅“均有曹家的商号。
(说起此人的家世来,远不如所谓的八大皇商和什么乔家大院、常家庄园来得有名。但是,以他家的大院取景拍摄的一部电视剧,相信大家都看过,到现在也经常会在各个电视台播出。那就是著名的《亮剑》,里面楚云飞的团部、李云龙住院的医院,都是在曹家的三多堂取景。楚云飞与李云龙喝酒的那个院落门前,悬挂着“客亦三多”的匾,也是祝愿来访的客人同样的多子多孙多福寿。)
曹三喜倒也不客气,站起身来朝着各位老前辈团团的作了一个罗圈揖。
“各位大家,列位相与,前辈,小子孟浪,在这里有些话说与众位听听。算是抛砖引玉了。”
“曹大家客气了,你若是有什么好法子可以让大家渡过此劫,便是全山西的相与们一齐欠了你一个破天也似的人情,日后咱们大家总是有一番心意的。”
经营茶票庄、当铺等行当的渠家家主,却是大喇喇的抢了范永斗的话头,代表着全山西的相与们向曹三喜做了一个许诺。
“各位大家,有劳了。”得到了这个承诺,曹三喜也算是心满意足,他朝着几位家主再次躬身行礼。
“各位大家,自从当日亢家坏了事,为周正、何凤山二人抄没了家财之后,此举便如草原上的而野火一般到处蔓延。各处抄没的财帛粮草骡马不计其数,尽数成了大顺朝廷的军饷军粮。”听到了这点,曹三喜可以很清楚的听到阵阵咬牙切齿之声。
“可是,各位仔细想想看,这堆山填海的粮米银子,除了平阳亢家的之外,又有几文银钱几斤粮食是在座各位的?”
曹三喜到底是年轻了些,思路要快了许多。他一针见血的为众人指出,榆次、介休、祁县、太谷、平遥各处不要看折腾的沸反盈天哭声遍地的,可是倒霉的都是小门小户的买卖人。当真与辽贼与蒙古鞑虏贸易往来数额巨大的,却是一根毫毛也不曾被碰到。当然了,这也少不得各家各显神通,有送女儿给官员做妻妾的,有送衣服用品给官员的。他们身上穿的,脖子上围的,怀里搂着的都是各大家的心意,如何会与各大家为难?
“我年轻了几岁,许多事情没有赶上,自然是见识短浅。不过,眼下之事,比起当年万历皇爷派遣税监往各地收税如何?便是万历皇爷,也未必能够支撑得住!”曹三喜更是举出不算久远的例子来。
“所谓狂风不终朝暴雨不终夕。越是气势汹汹,越是难以持久。我等只需要咬牙撑过这一段便可。”
却原来是如此!听完了曹三喜的一番高论,室内的沉闷空气顿时一扫而空。
于是乎,你提议要去晋王宫里拜见右相牛金星,捐献军饷出来给大顺朝廷。我说要劝居庸关守将归顺大顺朝廷。方才那死气沉沉的气氛顿时被热烈的氛围所取代。
范永斗见眼前如此热烈的情景,脸上的皱纹都几乎笑开了。几根手指灵活的摆弄着一枚摩挲的精光耀眼的银元口中却是与黄云发攀谈:“老黄,你最近与济南那边可曾有往来?”
黄云发不由得老脸一红,虽然商人图利,自己在这桩生意上确实也赚了不少的银子,可是,毕竟把老婆女儿都搭进去了,这个事好说不好听。
“偶尔有些往来。”
“你不妨代山西的全体相与们与济南的李侯爷密通声气,若是李侯爷父子能够荡平李闯,还天下以清平,我等愿意报效大军在山西境内的全部粮饷!”
“这个?!”黄云发听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好你个范永斗,这边要走牛金星的门子,以求得保全身家。那边又去同李华宇密谋,要将李自成打翻在地。果然是好手段!怪不得人家能够位列山西诸多商人之首!
但是黄云发仔细想想,还是毅然决然的点点头,表示愿意亲自往济南走一趟。虽然说眼下各处都在打仗,但是从山西往彰德府、怀庆府一线倒还算是平静。只要是到了彰德府,亮出来自己是梁国公便宜岳父的身份来,便是可以畅通无阻的到济南了。
他对于范永斗这种多方下注的手法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我已经让三拔出边墙沿着蒙古各部往沈阳去见九王爷了。一样是这般条件!”
范永斗面不改色的又把黄云发吓了一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