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聋子变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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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杰,同样出身于当初陕西民军所谓十三家七十二营,他当年的报号为翻山鹞子,不过较早归降明军。n∈n∈,
同张献忠罗汝才王光恩等人的降而复叛反复无常相比,高杰可谓是彻底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每逢作战,势必奋勇当先,拼死力战。
原因嘛说穿了便是一文不值。此人当年在做贼时,曾经隶属于李自成部下,当年李自成的一名小妾邢氏掌军资,每日支给粮仗,分合符验之时见高杰貌伟,遂与之通,高杰恐李自成现,遂窃邢氏归降,以后的事情当然也瞒不住。看过水浒传的人都知道,燕青遇到李师师的勾引时,也是吓得不轻。老大的女人,那是那么好碰的吗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自古便是不共戴天。就算按照明史当中记载,农民军都是动辄便杀妻子以表示决心抛弃累赘的。可是,老大们可以自己杀了自己的女人,似乎没有说手下的兄弟可以拐走老大的女人李自成被高杰戴了如此大的一顶绿帽子,难免在同一阵营的兄弟们当中被人耻笑,岂能与他善罢甘休其他各营将领都能屡次反复,只有他不能。因为,他在旧日的同伴当中已经坏了名声,没有退路了。这也是高杰每遇流贼,都奋勇拼杀的缘故。
多年征战下来,高杰也因作战勇猛,又与流贼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用旧日同伴的鲜血和头颅给自己换来了副将官职。隶属于贺人龙部下。
在贺人龙部下当中高杰高汝利贺勇董学礼等十余将官与贺人龙的关系较为疏远。又加上高杰本身的出身,战功,所以,在孙传庭心中,他是可以委以重任之人。
只斩贺人龙与其心腹同党。对余将安抚,令高杰接手其军,则一军可定。
孙传庭的这样一番布置,确实是颇为精心周到。
看着片刻之间还同自己一道意气风的贺人龙,此刻被人用枪尖高高挑起了头颅,不由得牛成虎等人无不是胆颤心惊。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妈的孙聋子,你果然狠”心中虽然咒骂不已,但是又担心贺人龙的下场就是自己的榜样。眼下身处危城之中,扪心自问,带来入城的数百亲兵。如何是那些默不作声却是临敌作战犹如农人收割庄稼一般的新兵对手
拥兵自重,靠着手中的兵马威胁朝廷,勒索军饷,洗劫州县,他们个个愿意,但真要投贼从贼,或是起兵反乱,却不是等闲人可以下决心的。他们可以威胁朝廷。让百官们投鼠忌器,但真到那一步,临到事头。很多人往往没有这个胆量,特别对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总兵大将来说。
所以这就是一种微妙的平衡,所谓的麻杆打狼两头害怕。但是,现在,这种平衡被孙传庭毫不犹豫的用蛮力给打得粉碎你们不就是仗着手中有些兵马吗老子手下的兵马比你们还多还很,老子就是不吃你们这一套倒要看看你们能够把老子怎么样
事实证明。这些人都是陕北的毛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当他们不可能威胁到孙传庭时。他们反而没辙了。当他们感觉到一柄利剑悬在头顶,孙传庭随时可以把他们送去见贺疯子时。他们一个个立刻都变成了乖宝宝,心惊胆寒的跪在孙督师的面前。
孙总督很好的给这些骄兵悍将上了一课,给各镇总兵官将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各人或畏惧,或胆怯。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些总兵副将,孙传庭感到了由衷的一阵阵快慰颇有几分今日始知为君之乐的感觉
他冷冷的扫视了一下眼前这些人,示意身边的军政司照着兵册上登记的各部兵马数目开始念出各部应领取的钱粮数。旁边有文案师爷手脚麻利的开出领条,各部将领会根据领条上的数目到藩库支取钱粮。
一边是不听招呼的贺人龙已经成了高杆上悬挂的级,一边是大把的从督师大人手中领取到的军饷粮草。这一番搓弄,让这些军将们彻底的死了同孙传庭对抗之心。
“各镇各营领取了粮草军饷回去,务必于十日内补齐缺额,本督届时会派员到营中点验。若是仍有缺额,各部便缩减编制裁减的军饷,便用来训练供养新兵”
“贼乱无穷,陛下日日圣心焦劳,吾辈世受国恩,敢不竭心为圣上分忧今后军纪当为第一要务,敢不听从军令者,本督尚方宝剑在,定然严惩治罪,决不宽贷”
“上慰圣上宵吁之忧,下解百姓倒悬之苦,当为吾辈之责贺人龙辈,罔顾皇恩,死不足惜,传本督檄令,将此些贼子级传巡三边,敢有不为国效力者,皆如此下场众将也需引以为戒”
说到这里,他已是声色俱厉,堂内所有人都是垂手恭听,不敢仰视孙传庭的面孔,听他好一番训话后,皆是整齐道:“督臣教诲,末将等谨记在心,一定为朝廷效死。”
“本督不要你们为朝廷效死,你们只需听从朝廷的将令诏旨便可以”孙传庭变了一副腔调,颇为悲怆的打量了在场众人一眼,眼神已经不似方才那般的凌厉阴寒。
“你们随从本督同李闯曹献等辈往来角逐多年,追奔逐北,更是多次将闯逆打得只剩数十骑狼狈而走不可谓将士不用命不可谓官军不能战但是,为何转瞬之间,闯逆便又能裹挟数万数十万流民而起”
“正是因为天灾,让百姓活不下去然后给李自成提供了无数的兵员,让他一次次的东山再起即使没有李闯,也是会有张闯赵闯”
稍稍的停了一下,缓了一口气。努力使得面色变得和缓了不少,“李闯等辈可以百败而无虑,而只需有一胜便可然我大明官军,却不可败一次败了便是一蹶不振”
若是别人在众将面前说这番话,这些军头们少不得在心中冷嘲热讽一番。面上做点忠直正义的神情出来,耳中只当他说的都是屁话可是,眼下却不行贺人龙的一颗人头,很好的给大家做了一个榜样,也为孙传庭在陕西在整个三边地区一言九鼎的地位充当了一个很好的奠基石。
“当年三边总督杨鹤杨大人曾经有言语,三秦诸贼穷饿之极,无处生活,兵至则稽归降,兵去则抢掠如故,此必然之势。如欲散贼,必实实赈济,使之糊口有资,而后谓之真解散。解散之后尚须安插,必实实给与牛种,使之归农复业,而后谓之真安插。如是则贼有生之乐,无死之心,自必帖然就抚,抚局既定,剿局亦终。本督亦是深以为然所谓民无粮则从贼。兵无粮则溃而变贼,流贼则导致天下糜烂之局本督决心,与其扬汤止沸,不若釜底抽薪还良民百姓一个可以活下去的日子,而不令他们铤而走险。甘心从贼”
历来有文事者必有武备,眼下孙传庭手中握有强兵,自然可以很好的推行一下他所谓的文事了他决定从赋税屯田等处入手
他曾任陕西巡抚几年,熟悉当地各类事务,更是曾经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整顿屯田,杀了好一批霸占屯田的官绅军将,令陕西的屯田颇有几分回黄转绿的景象。然而眼下他坐了几年天牢出来,却现当年他用大刀片子从官绅将领们手中硬抢出来的那些屯田。又被他们占据了。
至于说赋税,更是面子上虚好看都做不到。
陕西的赋税情形,若是按照万历年间的鱼鳞册统计。应是缴纳夏税六十九万石麦,秋粮一百四十万米,还有不少丝绵农桑什么,北方诸省中,仅次于山西一点点。
万历六年山西田赋折银总计二百一十万两白银,内夏税四十余万。秋粮一百六十余万。大明地方存留还多,便如山西。万历六年起运中央国库八十余万,占赋税总额的39。存留地方一百二十余万两,占赋税总额的61。
陕西与山西的存留比例大至也差不多,当然,二地存留多,也是因为要供应边镇粮饷的缘故。
便如延绥镇,自己屯粮一年不过六万多石,陕西与河南布政司,一年就要起运粮料三十万五千石过去,还有草五十万束。
宁夏镇,陕西布政司也要岁派粮料一十三万石过去,草一十八万五千束。
还有甘肃镇,固原镇,陕西布政司分别要岁运粮料三十一万石,草五十四万束,还有粮料三十八万石,草五十四万束过去,供应三边,压力极大。
“眼下陕西各地,粮饷两缺,究其根本,无非是天灾四个字以本督看来,远胜于天灾故而,本督出京辞陛时,特意向天子讨了一道旨意”他颇为自得的遥遥向东方拱手作拜,以示恭敬。
“天子许我在陕西本地自行筹措粮饷。本督打算,效仿梁国公父子在山东等处作为,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之法同时,清理历年来地方亏空积欠赋税之情形断断不可令士卒饥寒而战”
这慷慨激昂的几句话,带给在场众人的冲击比起刚才杀了贺疯子来得还要大什么孙大人,你不会是因为杀了贺疯子,您自己变成了疯子了吧
眼下的八百里秦川这片膏腴之地,陕西的精华所在,上好的水浇地大多是属于秦王府和各大官绅巨户的。这些人或是宗室或是在籍官员,身上都有功名在身,享受着不当差不纳粮的特权,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关中各处的上好田地,大多数属于这些人所有。至于说是花钱买来,还是投献,或是侵占,抑或是那些原本的田主受不了高额的加派弃地而走,这些人趁机占为己有,就不得而知了。
“清查地方历年积欠亏空赋税官员士绅一体纳粮督臣请三思啊当真如此,陕西势必大乱”
事实证明,不光是吓死了在场的那些心怀鬼胎的武官。便是一直同孙传庭合作亲密无间的陕西巡抚冯师孔也被着实吓了一跳杀一个骄横跋扈的武官倒也罢了,好歹有皇帝的旨意,而且罪行昭彰,证据确凿。可是,这样在陕西实行一体当差纳粮之事。只怕会惹祸上身而且是身死族灭的那种大祸
冯师孔,字景鲁,原武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历员外郎郎中。恤刑陕西,释疑狱百八十人。天启初,出为真定知府。迁井陉兵备副使,忧归。
崇祯二年,起临巩兵备,改固原,再以忧归。服阕。起怀来兵备副使,移密云。忤镇守中官邓希诏。希诏摭他事劾之,下吏,削籍归。
十五年诏举边才,用荐起故官,监通州军。勤王兵集都下,剽劫公行,割妇人报功。师孔大怒。以其卒抵死。明年,举天下贤能方面官,郑三俊荐师孔。六月。擢右佥都御史,代蔡官治巡抚陕西,调兵食。
冯师孔其实有些无意仕途,只想在家闲暇,却不料被郑三俊举荐到陕西来当这个巡抚,给孙传庭管理后勤。筹措粮饷。
李家父子在山东推行所谓新政,可是弄得天怒人怨。弹劾的奏章扣阙的状纸几乎能够从北京排队排到南京。可是。皇帝也只能当做没看到,一者。当时在打仗,惹不起这些带兵官员。二来,李家与大明体制却是若即若离的,同各地土司相比较而言,对于大明朝廷的依赖程度,比起石柱土司秦良玉还要低得多。所以,即使是圣人后裔也是对李家父子在山东的作为怨恨满腔,皇帝崇祯却也是置若罔闻。御史言官们逼得急了,皇帝便是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来。
“朕可以下旨,索拿李家父子进京问罪,甚至可以下旨将其抄家。尔等那个敢去传旨”
“李爱卿父子在山东,剿灭流贼土寇,驱逐建奴教匪,更是鼓励农桑,抚慰流亡。便是地方钱粮赋税上催的紧了些,要的急了些多了些,也是情理之中。何况。”崇祯丢出了一个杀手锏,让那些被视为乌鸦的嘴炮御史们一时语塞。“李爱卿及南粤军在山东登莱各地的田庄农场,有哪个未曾按照他所颁布的税制缴纳钱粮赋税”
可是,李守汉李华宇父子固然可以在山东肆无忌惮的大展拳脚,甚至连曲阜孔家也是不得不按照税制缴纳钱粮。但是,他们能够这般作为的原因就是背后有着数十万不用大明一文钱一粒米的精锐之师,可是,督师大人,您手里有这样的硬把子吗
漫说是圣人门庭了,就是此刻在西安城中的秦王府,您要想收他们的一粒米一文钱的钱粮也是难如上青天
他是想到了便说,却是惹来了孙传庭的一番朗声仰天长笑。
“秦王府他们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本督自然是不能去叨扰的。但是,本督可以上门为秦王殿下讲明利害。李自成罗汝才张献忠等辈,在洛阳戕害福王千岁,在襄阳残害襄王殿下,在开封逼走周王一族。试问,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何况,目下闯曹二人裹挟百万之众,据关洛临荆襄,隐隐然有鸱张之势。以河洛荆襄四战之地,关中其故乡,士马甲天下,据之可以霸,势必西向潼关。倘若兵临城下,难道,就不怕洛阳襄阳汴梁之事重现于关中乎”
如此裸的威胁,令冯师孔以下的文官们为之齿冷,看来,咱们这位督师大人在天牢里待得久了,未免忘却了圣人教诲的忠恕之道了。怎么能这样对秦王殿下陈明利害呢应当以天下大势唇亡齿寒的春秋大义来说服殿下,请殿下拿出钱粮来犒赏三军便是。
可是,牛成虎郑家栋等人倒是眼中放出光芒来,这位督师大人的作为,颇为符合他们的胃口。他们转战各地勒索州县时,都是以这样类似的理由,动不动就是“老子的兵不能打了,打不动了,饥寒交迫,你们得拿出钱粮来”这样得口气勒逼地方官员来犒赏。想不到,这样的流氓招数,原本以为只有他们这些老军棍们才会用,没想到,孙大人这样的读书人也居然用得炉火纯青。
翌日,三边总督孙传庭摆开全套仪仗,率领目下在西安城中的大小文武官员齐齐的到秦王府中拜谒秦王殿下。向这位殿下当面奏明,要在秦地推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之法,请王爷体恤下情,率先垂范。
当然,此时的秦王朱存极,虽然是庶出,但是比起几位老秦王来,脾气一点不小。当孙传庭提出要他带头缴纳钱粮赋税时,他如何能够交所谓的善财难舍就是指的这种情形。
当然,当孙传庭很客气的向他“摆事实讲道理”陈述利害,特别是向他指出里西安城的周围地形一旦李自成罗汝才大军围城,他是很难有逃走的可能性时,这位秦王殿下顿时像一头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了。
但是,却是倒驴不倒架。
“要想让孤缴纳钱粮赋税,此事与祖制不符,万难从命”
“不过,”朱存极眼睛转了转,“方才听你所言,以秦兵卫秦地,以秦地养秦兵。倒是有几分道理,孤既然就藩于关中,也算是秦人一份子。所谓守土有责。虽然缴纳钱粮之事与祖制不合,但是孤也是愿意为秦地百姓出一点力,也算是教化一方做个表率。”
几番做作之后,秦王朱存极表示,愿意在王庄所辖田地之中,在收成里按照固定额度“借给”孙传庭一部分钱粮,供他练兵打仗之用。
又是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秦王府与总督衙门就王府庄田应支付的钱粮数额算是达成了一个共识。不论何等品质的土地,一律照三斗粮米的标准“借给”总督衙门。并且由总督衙门出具盖有关防大印的印票作为收据。
如果不缴纳粮米,就需要每亩田地“借给”总督衙门一块银元了。
还不要觉得出钱不合算,谁让关中粮食价格也是居高不下呢
“下官离京之时,京中有商贾之人向下官建议,若是殿下愿意种植棉花,他们倒是愿意全数收购的。有学生作保,他们势必不敢令殿下吃亏的”
在秦王府礼节性的留孙传庭便宴的饭桌上,孙传庭很恰当的给正在肉疼不已的朱存极出了个好主意。
“种棉花……”
离开秦王府之后,孙传庭的一个新外号迅在西安城中的大小宅院当中传播开来
“孙疯子”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七章 打陕西?!打湖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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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光山、确山、固始、阜阳一线通往豫东开封的大路上,一支军队浩浩荡荡卷起漫天烟尘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开封奔来。
庞大的队伍在崎岖狭窄的官道上蜿蜒盘旋,拉出了一条长龙,前锋已经出了大别山,到了平原之上,后卫却仍旧在英山、霍山一线。
前锋隆隆的马蹄声,数万只铁蹄敲打的大地不停的震颤,扬起烟尘漫天。
商水境内,以千余精兵组成的前锋,高擎着数十面巨大的旗号,如暴风骤雨般疾驰而来。虽然人数只有千余人,但是却有数千匹战马!
几乎每个马上骑手都是头顶铁盔,身披重甲,虽然已经是夏季,任凭着汗水沿着毛孔不断的向外涌,却也不曾有人胆敢卸去甲胄。马鞍上各自拴束着长长的缰绳,随时准备更换乘马。
旗号在迎面扑来的阵阵风中顺势头飘荡,隐约可以看到旗号上的字。
“马!”“贺!”“蔺!”“刘!”
正是所谓的回革五营人马!
为首的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刘希尧、蔺养成五位义军大帅,在各自的数百名亲兵护卫之下,挥鞭疾驰。
眼前便是商水县境内的沙颍河,前锋驰奔到河边,见河面虽然宽阔,但是却颇为平缓,老回回马守应鞭梢一挥,在空中打了一个漂亮的鞭花,随着一声鞭梢的炸响,数百名骑手跟随着他直冲入河中。只到了河水中间时,马上的骑士,个个翘足马背,或抱着马头。数千匹战马每匹连成一线,在河水中满是马头,马上骑者,或抱马头。或牵马尾,就那样呼风而渡,同样河水似乎断流了,一匹匹马到了对岸。马蹄上尽是淤泥。
数千匹战马各自抖动着鬃毛,甩动着长长的马尾,将水珠撒的满天都是。
革里眼贺一龙举起手中的望远镜,不远处,一小队人马高举着一面闯字大旗疾驰而来。
“老马。看来,是李哥和曹哥派人来接咱们了!”
革里眼贺一龙说得不错,对面来得人正是李自成帅府行辕的中军吴汝义,领着二百骑兵前来迎接五位大帅。
吴汝义同贺一龙、马守应等人见礼之后,少不得客套几句,“五位大帅辛苦了,大元帅和大将军得知五位前来共襄大事,极为欢喜,此刻二位已经到了许昌,特意命我前来迎接五位大帅。”话说完。吴汝义便命人呈上礼物清单,无非是些猪羊鸡鸭,绫罗绸缎金银之物,吴汝义特意说明,回革五营的兵马在河南境内算得上闯曹两家请来帮忙的兄弟,所有的粮草开销全数由闯曹两家提供。
“好!李哥、曹哥如此客气,咱们就不客气了。”马守应回过头来同贺一龙、贺锦、蔺养成、刘希岳等人商议了几句,随即大声吆喝着:“那就这么说定了!各营仔细约束手下人丁兵马,在李哥和曹哥的地面上,不许放肆!不能乱来!”
“老马。老贺,据下面小的们打探来的军情,商水、扶沟两处县城如今还是在明贼手中。咱们既然到了河南,又承蒙李哥和曹哥的深情厚谊。咱们便打下商水、扶沟两座县城来,给两位老哥做见面礼!”争世王蔺养成眨巴着眼睛朝着四位搭档挤挤眼。
从大队人马当中分出两队,向商水和扶沟两处县城猛扑过去。吴汝义看了这一幕,也只是笑笑,不多说什么。
表面上是献上所谓的见面礼,内心实际上是看到商水、扶沟两座县城较为富庶。也未曾遭受过太多的战火破坏,打算开了县城进去劫掠一番,“果然是贼心不改!”吴汝义在心里很是鄙视了一下这些多年来依旧没有长进的老乡们。
鄙视归鄙视,也只能在心里暗暗的腹诽一下,表面上却是丝毫不敢怠慢。原因无他,回革五营的实力,那是相当可观。
时任明朝安、庐、池,太巡抚(简称皖抚)的郑二阳在奏疏中说过,“革、左之狡横不下于献、操,善战者不止数万。”他们主要是依托大别山脉(史称英霍山区)开展斗争。这里形势险要,且在战略上占有重要地位:东面对留都南京构成威胁,东北方向则是凤阳皇陵,西面同张献忠、罗汝才等部义军相距不远,可以收到相互呼应的效果。(不知道这块地方重要性的,可以去翻翻解放军的军史,那里有很大一部分篇幅是属于大别山和它的子弟的。)
回革五营作战机动灵活,使官军常常处于被动。史载:“回、革善购土人为间谍,星卜市贩之流多为所用。官兵多则窜伏,少则迎敌。搜山清野则突出郊关,及列阵平原又负险深箐。贼为主,兵反为客,是以多败。”为了保卫南京和凤阳、泗州祖陵,崇祯皇帝指定朱大典、史可法等人集结军队加意防守。
崇祯十三年冬,当杨嗣昌集中兵力追击张献忠、罗汝才等部义军的时候,朝廷拿不出足够的兵力来对付革、左五营。明监军道杨卓然就亲自跑到潜山、太湖山区,面见五营领袖,企图以口舌之功诱使他们接受朝廷的招降。
回革五营的五位大帅回答说:“吾等皆有绝世之才,朝廷无所用,余故皆因饥荒为盗。若国家处置得宜,焉知不可为忠义之士乎?且吾闻刘国能、李万庆十余营前后归诚,为国家效死,戮力行间,顾余独不能乎?但吾众且十万余,置之何地?而主之何人?饷从何出?而以何等官爵待吾也?”
杨卓然答应一面转报朝廷,一面指定黄州府属山区为革、左五营的安插地,以蕲水(今湖北省浠水县)、广济、蕲州加派的新饷给之,号曰“新民”。双方一度暂时停止了军事行动。
到崇祯十四年,明廷因种种顾忌,在招安问题上犹豫不决;李自成和张献忠部义军又在这年初取得了攻克洛阳、襄阳的惊人战果,战争形势业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开始向对明军不利的一侧倾斜。革、左五营才又重整旗鼓,开始了主动出击。
《怀陵流寇始终录》卷十四说:“革、左称降,劫掠自如。杨卓然每掩覆之以自解。及襄阳、洛阳皆破,闯、献并横。革、左大肆攻剽。诏谕兵部:革、左肆毒,扫荡无期,必分地责成,庶克底定。今命刘元斌扼光山、固始。卢九德控潜山、太湖,宋一鹤截蕲州、黄州,郑二阳驻庐州,牟文绶防凤阳、泗州,钱中选护承天。张懋爵往来颍州、寿州、亳州、宿州稽核功罪,杨卓然赞画搜剿,朱大典进总督,节制各路抚镇等官进兵英山、霍山,专理督剿。”
崇祯十五年,革、左五营一度向东进军,连克巢县、含山、全椒等县,兵锋直指南京。后来又同张献忠部配合默契,攻取六安、霍丘、无为、庐州等府州县。明安庐巡抚郑二阳、凤阳总督高斗光因此被革职逮问。
现在,李自成和罗汝才联军两家在攻克了开封扫荡了几乎河南全境。打得各家农民军的死对头左良玉精锐尽失之后,更是在河南开始培养官吏,治理地方,各种情形都证明,他们两家已经站稳了脚跟。
在李自成与罗汝才的甘言厚币,信使往还邀请之下,回、革、左等人于是决定离开安徽,北上河南同李自成、罗汝才联营。
《新蔡县志》记载:革里眼“引兵数万来投闯贼,经蔡城北,甲兵精骁。自卯至酉,行营未尽。”《沈丘县志》也说:“十月初三日,流寇老回回、左髻王、格料雁、一斗谷等由固始、新蔡而来,如风雨骤至。”这些描述说明五营的兵力是相当雄厚的。
两座县城在这数万精兵面前自然是如同纸糊的一般。转眼便成了回革五营口中的美食。
几位大帅看着队伍当中增加的无数财货辎重,心满意足。革里眼还十分仔细的询问了一句,“破城之后可曾乱杀人了?”
“回大帅的话,破城之后,兄弟们都严守军令,只要不抵抗的就不杀!”
据守英山霍山一带多年。同南京城里的生意人也是颇有往来,世间一切都能换来需要的东西,这是老回回、革里眼等人的经验。所以,现在攻破城池山寨,他们也绝对不乱杀人了。
沿着大路向许昌城行军,此时便不再采取那种急行军的姿态了,而是缓辔而行,可以看看沿途的景象。
道路两旁的麦田业已收割完毕,有农人紧张的在田间将麦秸打捆运走。这些以后会是很好的过冬柴草,平日里做饭也是少不得的燃料。有那心急的人,已经清整田地,准备再种一季庄稼。不时地有人在地头唱起几句梆子戏来。
恍惚间,让这些陕北汉子们回到了不曾起兵造反之前的日子里,那个时候,麦收季节,陕西各地也是这般景象。收了麦子之后,晚间各处村社还会来上几处社火,唱上几段道情来庆祝一番。
“小吴,河南的麦子长得不错嘛!你们的军粮有了!”
贺一龙颇有些醋意的调侃着吴汝义。
“贺大帅笑话了,不过眼下处处饥荒,要是手中无粮,怎么应付这遍地饥民?咱们手中有了粮食,那些饥民流民就会向潮水一样涌到义军旗下来!”
“要是没有这点倚仗,大元帅和大将军也不敢向几位大帅许诺承担贵部在河南境内的粮饷开销!”吴汝义的颇为得意,却也令贺一龙一时无语。看来,自己同两位老兄弟之间的差距渐渐拉大了!
许昌城中,向外发散着欢快喜悦的气氛。
李自成和罗汝才组织了数百人的乐器班子吹吹打打的在城门外迎候五位老伙伴的到来。
“李哥,外面都说你简朴,脱粟粗服,不好女乐,便是吃一只鸡都舍不得。今日如何这般的铺张?”
老回回指着自己和李自成、罗汝才、贺一龙、刘宗敏等人面前桌案上那满满的杯盘罗列,面带笑意。庭院里,摆开了近百张八仙桌,闯营、曹营、回革五营的大小将领们齐齐的坐在一处,欢呼畅饮。各自的桌上也是酒肉丰富,更有用新麦子蒸的馍馍堆得和一座小山相仿。
“若不是你老马和几位老兄弟来,你便是杀了我,咱们闯营、曹营眼下也舍不得杀牛吃肉的!”李自成故意的给老回回戴了一顶高帽子,指着老回回马守应桌上的大盆大碗的牛肉鸡鸭鲜鱼等物,“这可是我李自成和你曹哥从汴梁城里特意为你寻觅的清真厨师精心烹制而成的。”
“为了你老马。咱曹操可是宰了七八头上好的鲁西黄牛的!”曹操罗汝才故意做出一副守财奴的嘴脸来,“这些牛要是不被宰了,可以耕种几十亩地,到了秋后可以打多少粮食。养活多少兵啊。。。。。”
“多谢李哥!多谢曹哥!”虽然知道李自成和曹操的话未免有些不尽不实,但是马守应还是颇为感动。
“二者,如今新麦子下来,各处又都在抢种秋庄稼,只要到秋后官军进不来河南。咱们义军掌控的河南便可以稍稍的缓一口气。”刘宗敏坐在革里眼贺一龙对面。也是咧着大嘴粗豪的笑个不停。
有了较为稳定的军粮来源,又有雄厚的兵员基础,十余年来以走制敌的农民军,便可以好好的打打主意了。更何况,眼下在座的几位大元帅、大将军、大掌盘子的,都是从拥有稳固根据地当中尝到了大大的甜头的!
翌日,在许昌的春秋楼,三家人马的高级将领、统帅,闯营的牛金星、宋献策、李岩,伍兴、顾君恩。曹营的吉珪等文人齐聚一堂,为下一步三家往何处去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打陕西!”
“打湖广!”
“打安庆、庐州!”
争吵了半日,渐渐的形成了三派意见。其中,以打陕西和攻取湖广北部的承天、德安、荆州、襄阳四府的呼声为最高,声势也是最为浩大。支持者也是各自摆出攻打这里的好处来。
打陕西,大家都是陕西人,自然是可以衣锦还乡。所谓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风光的场面给谁看?
打湖广四府,则是实惠不少。这片土地眼下是大明朝廷所剩无几的产粮区之一,所谓的“湖广熟天下足”指的就是这一带。而且。眼下盘踞在这里的,正是农民军的死敌左良玉所部。眼下他正是奄奄一息的时候,正依靠湖广四府的人力物力财力来努力恢复元气。此时不打他,难道等到他养好伤口。恢复元气之后扑过来把大伙都掐死?
一时间,倒是让李自成、罗汝才、马守应、贺一龙等人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闯王,大将军,列位大帅,学生倒是有一点愚钝之间,说出来供各位一笑。”李自成麾下文官行列里。顾君恩整整袍服站了起来。
顾君恩相貌儒雅,颌下留了三缕长须,说话时带着湖广口音,却是承天府钟祥人氏。他穿了一身的文士服,今年约在四十余岁,早年曾是庠生,不久前与喻上猷、杨永裕一起投奔闯营,这与历史略有不同,历史上他是在李自成攻占襄阳后,才于崇祯十六年投奔的。
顾君恩多谋略,作为谋士后,曾连连向李自成献计献策,提出各种方案,历史上也曾经提出先取陕西,再攻山西,后取北京的方略,李自成对他非常信任,基本听从。
“学生以为,陕西也好,襄阳四府也好,都是要打的!只不过,要有一个先后次序。排的好了,陕西也好,襄阳四府也好,便如一树已熟透的果实,稍稍摇动一下便是俯拾可得!”
“陕西当然要取,关中乃各位桑梓之邦,百二山河,得天下三分之二。关中西北士马素称海内精锐。取之定可建立基业,只是此时取之,失之过急也。”
“然秦抚冯师孔死守潼关,潼关天险,飞鸟难度。背后又有孙传庭统领高杰、牛成虎等部,更有其在关中招募训练的新军。我义军若是强攻关中,势必要在潼关天险之地与陕西兵血战一番,便是打破潼关,也是伤亡巨大,未免得不偿失。何况,眼下陕西同河南一样,连年大旱,一样粮草匮乏。若不是大元帅和大将军在河南广施仁义,只怕河南早已是饿殍遍地了。所以,学生以为我义军,还是先要谋夺湖广的襄阳、德安、荆州、承天四府!”
他神采飞扬的道:“湖广盛产粮食,又以地势来言,同河南一样四通八达之地。夺下湖广,东可攻南直隶,南可攻两广贵州,西可夺四川,先夺取湖广为重地,显然比陕西有利。”
“这位顾先生,那,我们打湖广,势必要同左良玉所部碰上,先生以为此战便比潼关之战简单?”
蔺养成很是看不起这些读书人,满嘴跑运粮船,当真办事却又是一无是处。他故意的开口敲打一下他。(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八章 打湖广就是打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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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吉思汗和儿子术赤、托雷及郭靖商讨攻打金国都城大梁,问计郭靖,郭靖答道:“不攻大梁。”……成吉思汗仍是脸露微笑,问道:“不攻大梁便怎样?”郭靖道:“既不是攻,也不是不攻;是攻而不攻,不攻而攻。”……成吉思汗笑道:“‘攻而不攻,不攻而攻。’这八个字说得很好,你跟两位兄长说说明白。”
郭靖道:“我猜测大汗用兵之策,是佯攻金都,歼敌城下。大梁乃金国皇帝所居之地,可是驻兵不多,一见我师迫近,金国自当从潼关急调精兵回师相救。中华的兵法上说:”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百里疾趋,士卒尚且只能赶到十分之一。及潼关到大梁,千里赴援,精兵锐卒,十停中到不了一停,加之人马疲敝,虽至而弗能战。我军以逸待劳,必可大破金兵。金国精锐尽此一役而溃,大梁不攻自下。若是强攻大梁,急切难拔,反易腹背受敌。“
这是《射雕英雄传》之“锦囊密令”一章中的相关情节。不要小瞧这短短的几百字描写,里面涵盖了“攻敌所必救”、“围点打援”、“将处于坚固堡垒之中敌人引诱到野外于运动当中予以歼灭”、“声东击西”、“疲敌”等诸多战术战略思想的精华。
今日,顾君恩给李自成、罗汝才、老回回、革里眼等人所谋划的计划,同郭靖为铁木真所谋划的计策也相差无几。
“学生的法子,说出来也不值一文,无非是将前人的计策依样画葫芦罢了!不过,若是办得好,非但是德安、承天、荆州、襄阳四府尽入义军掌握,便是大元帅、大将军和列位大帅、将爷的家乡八百里秦川,也是我义军的囊中之物!孙传庭老儿,不死于我义军的刀下。也是必死于诏狱天牢之中!”
他这一番侃侃而谈,将在场的各位陕西乡党的情绪煽动的如火炭般热,能够一举两得,既干掉了左良玉和孙传庭两位老对手、劲敌。又得到了湖广的德安四府粮仓,陕西的家乡桑梓之地。想想就让人兴奋欢喜异常!可是,这样的风头,却令闯营的两大嘴炮牛金星和宋献策两位颇为吃味。
“顾先生,还是先不要卖弄口舌之利了。有什么锦囊妙计,只管拿出来。”矮子宋献策看向他的眼神颇有妒意,此人,在谋略上比自己强多矣,这事,对他们并不是好事。
“学生便是再逞口舌之利,又岂敢在宋军师面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顾君恩和李岩一样,都是接受了正规传统教育的人,在闯营曹营各级将领眼中都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但是。不一定文化人就不会骂人。顾君恩这种人,拐着弯的骂起人来更是阴损刁钻。
这等于是在众人面前揭穿了宋献策的老底,你不过是个抽签算卦的江湖术士,在我面前装什么孙子!
“顾先生,还是先说说您的锦囊妙计吧!咱的心里痒痒得很哩!”李自成的义子,眼下统领老营亲军的李双喜一副心痒难熬的样儿。
“就是!顾先生,你方才讲了打湖广的好处,和打潼关的难处。那,您是不是给咱们讲讲如何把潼关拿下了,打开回关中的通路呢?”
革里眼贺一龙的这个外号。是和他的一个身体特征有关系的。据顾诚先生考证,所谓的“革里”是出自陕北方言对一种小兽的称呼,这种小动物天生近视。而贺一龙也是个近视眼,所以他的报号便是革里眼。这就和什么独眼龙、熊瞎子之类的外号一样。
但是,外号虽然是颇有几分自我调侃的味道,但是,革里眼却不是那种鼠目寸光之辈,他很敏锐的发现,顾君恩的这个计策非但可行。而且操作性很强,一旦成功,那么,农民军势必席卷大明的至少一半江山!
“哈!老贺有点着急了。看来,配上了眼镜之后,你的脾气也变的急躁了!”曹操眨巴着小眼睛,故意指着贺一龙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玳瑁框架眼镜。
“嗨!老曹,你还别说,这南蛮商人卖给咱老子的这副眼镜当真不错,配上千里眼,几里之内的飞鸟蚊虫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直娘贼的太贵了!要了老子小两千银元!”
“你一双好眼睛就只值两千银元吗?”
几个人的调侃、玩笑将室内的气氛变得活跃了不少。李自成看着这几个家伙在那里互相玩笑调侃,心中却是倒海翻江卷巨澜一般。
从开封之战开始,他就已经对牛金星和宋献策两个只会玩嘴的家伙产生了不满,但是却是深埋在心底,表面上仍旧是对二人礼敬有加。这两个人一个只会玩弄风角壬六奇门遁甲,最大的功劳便是献上了一个十八孩儿主神器的谶语。而另外一个,则是连这点贡献都没有,只有一个举人的功名在身。同样的有举人功名在身的李岩,比起牛金星来,无论是人望、声誉、能力都要强上数倍不止。
这半年来,李岩的兄弟李侔会同田见秀,领着伍兴主持的秦法学堂的学生们在豫东、河南府、汝宁府、南阳府等处大兴屯田,选派官吏,干得有神有色。别的不说,光是这一季夏粮,就可以供应全军吃上二年。何况还有秋粮?!
眼前这个顾君恩也是个厉害角色,自从投到闯营之后,献上了几个方略计策,比起牛金星、宋献策来,可是脚踏实地的多,用我们熟悉的话讲,就是可操作性很强。
眼下的闯曹两家,武备自然不用说了,靠着黄河水利运输便利,大批的财货人口被转运出去,运回来了大批的武器甲胄火药。将步卒也装备上了棉甲,给他们配备上了用上好镔铁打造的刀枪,老营和精骑、马兵自然不必说了。
至于说那些饥民,则是被伍兴的那些学生们大致按照大县一万,中县五千,小县三千的标准在农民军控制的各处州县当中安置。发给他们口粮种子农具,令他们在被抛荒的土地上复垦耕种,讲好了收成对半分配。如果有敢于滋扰破坏庄稼禾苗的军卒,可以绑缚了送到县城里法办!
这样一来。随同闯曹两家行动的数以百万计算的流民、饥民,立刻成为了中原大地的农人。重新操起犁杖锄头,在土地上进行耕作。不但为闯营、曹营提供粮草,提供了一个稳定的后方。更是令闯曹两家惊喜的发现,这种做法。兵马行动起来的速度更是快了不少,也不用再为受伤士卒无处安置,兵员不好补充而犯愁了。
在李自成沉思的这片刻之中,顾君恩在牛金星、宋献策二人满是嫉妒火焰的眼神当中继续为众人分析道:“以两处之兵力而言,打湖广远比打陕西容易。此时驻守襄阳的‘贼将军’左良玉部,早在朱仙镇一战已被我义军打寒了胆,”
他故意将左良玉“平贼将军”的平字隐去,平贼将军变成贼将军,引发在场众人一阵大笑。
“其实,左良玉已经不用几位大帅出面了。便是我闯营、曹营二代将领之中的佼佼者便已经可以对付得了。何况。攻打荆襄四府,也是为了调动孙传庭出潼关!”
“顾先生说得没错!上次,咱老郝和袁宗第大哥打着小虎子和王龙两个小家伙的旗号一路从南阳追杀,左良玉那厮根本就不敢停下来抵抗!要不是担心孤军深入被左良玉发觉破绽,咱老郝至少也要杀到汉水边上!占了樊城!”
郝摇旗还在为春天未能一举消灭左良玉所部而惆怅遗憾着,“行了郝将爷!你打着两个把左良玉吓破了胆的小家伙旗号追杀了他数百里,缴获马匹钱粮辎重无数,更收容了数万溃败之兵,您还要嫌弃左良玉不敢同您交锋,他若是知道是您和袁将爷两位在后追赶。只怕能够一口气从襄阳逃到武昌去!”
顾君恩不露痕迹的给郝摇旗和袁宗第带上了一顶高帽子,令郝摇旗咧着大嘴笑个不停。
“罗虎和王龙两位将军打断了左良玉的骨头,郝将爷和袁将爷又抽了左良玉的筋,扒了他的皮。眼下的左良玉,也只剩下一副皮囊了,骨头都被打碎了!虽说他从开封一路逃回襄阳后,又在襄阳各地强拉丁壮,招降纳叛,收罗各处团练、宗族、杆子人马用来充实实力。眼下又号称有三十万之众了。可是他的兵额依朝廷给饷,不过二万余人,他又如何养得起麾下众多兵马?皆是向当地百姓搜括抢掠而来,每每搜骨吸髓,百姓无不恨之入骨!此等之辈,扰民则有余,上阵则不足!”
他断然喝道:“若是我义军以当日龙虎营为前锋直取襄阳,左部军兵势必胆寒,无人敢逆兵锋,襄阳定会一鼓而下!”
这一番分析,入情入理,符合逻辑,更是切中事实,不像宋献策那样的信口胡吹,顿时让李自成以下众人脸上现出兴奋的神情,不断点头。
顾君恩察言观色,心中暗暗得意,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他朗声道:“故而,此时夺取湖广,正是良机。而且,要制造出一个假象,让朝廷认为我大军南下攻取湖广,正是一个天赐良机。以我军被明军击溃的巨大战果来诱使明军出潼关抄袭我军后路!这是所谓的利而诱之!”
“所以,我义军可以大造声势,一面恐吓左良玉所部乌合之众,令其不敢与我军匹敌,另一面,大元帅和大将军、几位大帅可以选拔精锐,埋伏在鲁山、宝丰、灵宝这一带等候孙传庭老儿在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巨大诱惑下,在崇祯小儿的严旨威逼之下半推半就的出了铜墙铁壁般的潼关之后,到了丘陵旷野之上,他部下的牛成虎、郑家栋、高杰等部以及他苦心孤诣招募训练的数万新军,便是我义军的囊中之物了!”
曹操手下的文士头目吉珪,在曹操的示意之下向顾君恩一拱手,“先生之言,令吉某茅塞顿开。但有一事不明,请先生代为开解一番。”
“子玉兄不必过谦了。有事请讲,顾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才您说,崇祯小儿会逼迫孙传庭那厮出潼关抄袭我军侧后,这是从何而来?”
“简单得很!两个字:威胁!”顾君恩神色森然。他转过头向着一直都在人群之中若有所思的伍兴遥遥一礼,“伍先生。以您的见解,德安四府若是落到我义军之手,每年可获取钱粮多少?”
伍兴此时在农民军之中的地位颇为特异。他不像顾君恩、吉珪等人那样各有所属,彼此之间界限分明。他算是闯曹两家共同的老师。甚至有点像来帮忙的客人。他的职责便是为农民军培养基层官吏,教他们日常行政事务。
随着那些被派到各地充任州县官、镇长们的前农民军中下级军官的成绩斐然,伍兴的地位也是隆隆而上,在闯曹两家眼中显得越发重要。
李自成和罗汝才二人都以宾师之礼相待。两家都不约而同的派出了最精干的战士充当伍兴的护卫,以最高规格来保障伍兴的日常饮食起居。
“驴球子的!你们给咱老曹记住了。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伍先生要的,就是我老曹的屋里人,你们也给伍先生赶快抬过去!”当着伍兴的面,罗汝才对自己老营司务虎着脸交代过这样的话,在老营司务忙不迭的唱诺声之中,搞得伍兴来了一个大红脸。
不过,他一门心思的只管教书育人,不曾像其他文人那样有精力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牛金星等人倒也不在意他。倒是和田见秀、李岩兄弟几个人因为州县政权建设走得颇为近。见顾君恩问到了自己,伍兴连忙起身回应。
“荆州、襄阳、承天、德安等地,下辖州县数十,素来便有鱼米之乡之城。又有江汉水利,若是尽数归为义军掌握,当每年不下有数百万石粮米收入!”伍兴很是谨慎的在脑海当中搜索着上述四府每年应上缴朝廷的钱粮数目,和向外输出的粮食数量。
每年光是钱粮征收便有数百万石粮米?!这足以养活眼下的几十万人马了!何况,还有河南几个府在义军手中为义军提供粮饷兵员。看来,只要南下将这德安四府拿在手中,便大有可为了!
在义军各营将帅的嗡嗡议论之中。顾君恩双掌一击,“啪”的一声轻响,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他稍微的享受了一下这种万众瞩目的得意之后。又是与伍兴一问一答起来。
“伍先生,咱们知晓这荆州、承天、襄阳、德安等处的紧要,您说,北京城里的崇祯小儿知晓吗?”
“这个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不知道,他手下的大臣们也得告诉他!自古守江南必先守上游荆襄之地。当年南宋便是因为丢了襄阳之地,不数年便是被蒙古人所灭。何况。眼下处处灾荒,朝廷手中直属的产粮区所剩无几。若是承天、德安等地落入我军之手,嘿嘿!崇祯小儿在京城里只怕是睡不着了!”
“闯王,大将军,各位大帅,这便是学生所说的,崇祯为何要威逼孙传庭出关攻打我军侧后的原因之一。”
“哦?还有别的原因吗?”李自成眼睛里精光闪动,他已经在脑海当中开始勾勒德安四府战役和豫西战役、潼关战役的方略了,派遣哪一部人马,令何人到何处作战。
“闯王,自然有!”顾君恩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之色,“只是,此事有违闯王的大仁大义,学生且姑妄言之,请闯王不必在意。”
“承天府的由来,是朝廷于嘉靖十年升安陆州置承天府,治钟祥县,属湖广布政司。辖钟祥、京山、景陵、潜江、当阳五县及荆门、沔阳二州。十八年建兴都留守司于此。”
“追根溯源,那是因为正德十四年六月十七,明宪宗朱见深的第四子朱祐杬薨逝。明武宗朱厚燳赐谥为‘献’,在松林山选定吉地,按亲王规制坟园,翌年四月初三安葬;可是,他有个好儿子!正德十六年三月,朱厚熜被迎往北京入继大统,是为明世宗。朱厚熜即帝位后,自立统嗣体系,不顾朝臣反对,追尊生父朱祐杬为皇帝;同年六月,推尊朱祐杬为‘兴献帝’。明嘉靖三年三月,又加尊为‘献皇帝’,七月献皇帝神主奉安于奉先殿东室观德殿,上尊号‘皇考恭穆献皇帝’。”
“从正德十四年开始修建亲王的坟园墓地,中间又经历这许多的变化,这位嘉靖皇帝的亲爹坟地不停的兴修扩建,一直到嘉靖四十五年历时四十七年方始建成,是嘉靖皇帝的父亲恭睿献皇帝朱祐杬、母亲章圣皇太后的合葬墓。”
“列位想一想,若是我义军兵锋直抵承天,威胁崇祯小儿的祖坟,这个朱由检会不会再一次的披麻戴孝到祖庙去哭诉一番?”
顾君恩的神情颇为玩味。
“娘的!他们指使边大绶那厮在米脂毁了咱们大元帅的祖坟,咱们就到承天去,刨了他朱由检的祖坟!”
闯营的几员大将跳起来挥动着臂膀情绪激动。(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一章 汉水!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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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左军驻在襄阳、樊城以及沿江各处的参将以上将领和监军、赞画、掌书记等文官,除必须留在汛地的以外,齐集“平贼将军”左良玉的行辕大堂。由于夏季夜短,虽然天色尚早,但是东方早已是一片霞光,大堂中灯烛辉煌。起初,众人在大堂中互相寒暄,小声议论。当卯时三刻一到,二门内咚、咚、咚鼓声响过,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稍过片刻,左良玉在中军总兵官和几名亲将的簇拥中离开后院节堂,从后门进入大堂,转过屏风,出现在恭敬肃立的众文武面前。尽管自朱仙镇大败之后,他的身体不如往昔,但从表面上看,他依然神态如常,十分威严。
左良玉在正中间蒙着虎皮的椅子上坐下,没有说话,轻咳一声,向旁边侍立的一位中军将领看了一眼。这亲将立刻将手中捧着的一个黄色、一个红色的锦缎匣子恭敬地放在案上。大家都知道那黄匣子中装的是皇帝圣旨,而红匣子中装的是兵部或其他中央大衙门以及各处督抚们送来的紧急檄文、军情咨文和重要塘报。中军总兵官见左良玉已经坐稳,向众人说道:
“众文武分班参谒!”
等大家参谒完毕,左良玉轻轻说:“坐下!”众人齐声说:“谢座!”随即纷纷在摆好的凳子上坐下。大家的心情惴惴不安,都将目光注视着主帅,希望从他的脸色猜出来全军的吉凶祸福。左良玉向众文武扫了一眼,开始说话:
“今日传你们大家来……”
众文武突然起立,肃然恭听。左良玉没有叫大家落座,接着说下去:
“据新野士绅密报,流贼前锋由刘宗敏、老回回、革里眼、王龙等人率领,大约八万之众,将于今日上午离开新野向樊城奔来。闯曹二贼全军贼众精锐数十万,也将随后赶来。襄阳控扼上游。为豫、楚、川、陕四省交通要冲,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皇上连降严旨,责成我军固守襄阳,挫敌凶锋。然后进剿、恢复中原,不许放一贼入楚。兵部檄文如雪片飞来,都是望我军固守襄阳,不使贼兵越襄江一步。本辕受今上厚恩,不管怎么危难。不应该辜负朝廷的付托,使全楚沦于贼手。今日之事,必须固守,固守!”
左良玉加重口气连说“固守”二字,使众将吃了一惊。他不等别人说话,又接着说道:
“襄王已于前年春天殉国,且不去说。可荆州也是藩封重地,承天为皇陵所在,倘有一处失陷,我辈死罪难逃。”
大家听到“死罪”二字。都心头一震,有人脸色变得灰白。
“闯贼兵马,多我数倍,连胜之后,锐气很盛。我军号称二十万,能战之兵不过十万出头,且都是新近招募来的,未经训练。眼下情势万分严重,望诸位齐心协力,尽忠报国。恪遵本辕军令行事。倘有擅自行动或见敌先逃,定斩不饶!今早诸位都留在行辕用饭,饭前不可擅离一步,听候中军传呼。分别到节堂听本辕面授机宜。都退下去吧!”
众文武齐声回答:“遵谕!”鱼贯退出大堂。
左良玉回到节堂,立即命中军将监军、赞画等几位高级幕僚请进节堂,陪他召见诸将。虽然他心中瞧不起这班文官,但是出于军中制度和习惯,他必须如此才好。趁着召见武将之前,他向高级幕僚们说道:
“目前局势。诸位都很清楚。全楚的安危、三军的吉凶,都担在我身上。本辕少读诗书,由伍卒升至阃帅,且受平贼将军之封。时至今日,心力交瘁。各位先生,有何妙计,请赶快说出,让本辕斟酌决定。事不宜迟,刘宗敏所率领的前锋精锐步骑兵七八万人,明天下午就要到了。”
幕僚们互相观望,没有人能说出什么妙策。停了片刻,有一位赞画站起来,带着浓重的湘西方音说:“钧座,卑职有陋见,不敢贸然说出。”
左良玉看了说话人一眼。这是一位举人出身的赞画,姓刘,是杨嗣昌的同乡,两年前由杨嗣昌举荐来的。左良玉对他厚给俸禄,却一直很疏远;而赞画也从来不曾有所建白。左良玉轻轻点头,说:“有什么善策,只管说出。”
刘赞画说:“以卑职看来,目前为我军存亡计,可虑者不在襄阳,而在德安与承天。”
左良玉心中一惊,问道:“为什么?”
“我大军二十万云集襄阳,或战或守或走,操之在我。卑职所忧者是江汉平原,千里空虚。倘若闯贼一面以大军攻襄阳,牵制我军,一面派一智勇兼备大将,率领三万精兵,由唐河县潜师南下,经湖阳,入枣阳,疾趋随州,攻破德安,然后占领应城、京山,回师攻陷承天,则我军在襄阳形如孤悬,欲守则接济已断,欲走则退路不通。到那时将士震惊,人无固志,稍有挫折,难免自溃。闻洪承畴辽西之败,就是如此。卑职赤诚斗胆,冒昧直言。当日洪督师有梁国公父子统领数十万虎贲貔貅拼死救援尚且不能救出,我军孤悬上游,如何预作准备,幸望大人三思!”
梁国公的封号,是朝廷斟酌再三之后,在礼部、翰林院等处拟定的若干个称谓之中选择出来封给李守汉的,寓意是国之栋梁之意。也有人说,当年的元朝梁王为元朝守卫西南疆域,和眼下的李公爷父子所作所为极为类似,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封号。
左良玉思考过这种危险,但没有很放在心上,现在听了刘赞画的话,十分重视。他望望其他幕僚,显然都很同意,只是无人说话,怕担责任。左良玉对刘赞画说:“据连日细作探报,看来闯贼目前只想全力夺占襄阳。像你说的这步狠棋,高明之至,闯贼和他的左右尚未想到。听了先生的话,我更拿定主意了。”
“大帅打算如何处置眼前的关口?”刘赞画不动声色的询问。
眼前,左良玉已经将这位刘赞画彻底的刮目相看了。当下也是毫不隐晦的向刘赞画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你看襄阳守得住么?”
左良玉貌似在问侍立在一旁的左梦庚。实际上却是在问刘赞画。
左梦庚同多数将领一样,经过朱仙镇之战,对闯曹联军怀有畏惧心理,何况目前双方兵力悬殊。对固守襄阳更觉毫无把握,但想到左良玉清晨时分的训话,特别是关于“我辈死罪难逃”的几句重话,他不敢直接说出不能固守的看法,稍停片刻。才绕着弯子说:“樊城难守;襄阳城有襄江阻隔,应该可以守得住。”
因为自己说了“樊城难守”的话,左梦庚担心遭到父亲责骂,早已将浑身的汗毛都树立了起来,将全身肌肉绷紧,准备迎接父帅的暴怒。左良玉看了看儿子,心里骂了一句“庸陋之才、不堪造就!”,又哀叹一声,“为什么东面的那个家伙,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女婿。个个都是人中翘楚,难道,当真是气数不成?”喝了一口茶,强自压制了一下怒气之后,左良玉才缓缓说道:“你错了,眼下这座襄阳城也守不住!”
“可是……”左梦庚完全没想到左良玉会自己说出“守不住”的话,“可是父帅今晨说‘必须固守’……”
“当然‘必须固守’,”左良玉打断儿子,“不‘固守’,流贼一来。就弃城而走,如何对得起皇上隆恩?再说,我轻易地弃守襄阳,宋一鸟那班人岂不会马上参我一本?”
湖广巡抚宋一鹤当年为避杨嗣昌父亲杨鹤的名讳。在递给杨嗣昌的名刺中自书“宋一鸟”。这一马屁行径随即在官场中传为笑话。此时左梦庚听了“宋一鸟”三字,想笑,但忍住了,恭敬地等着父亲再说下去。
“但‘固守’不等于守得住。‘固守’是我作为大将的决心,能否守得住则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尤其要看双方的兵力。现在谈天时。彼此一样;论地利,我们有一条襄江,但也不足恃。说人和,这些年,我们号称二十万人马,而朝廷一直按两万五千人的兵额发饷,难道要十几万人都喝西北风?所以必须自筹军饷,自筹军饷就必然扰及百姓,百姓自然对我们不满,人和也就谈不上。至于兵力,你也知道,敌众我寡,新凑的乌合之众,断难与流贼相抗衡。”
看见儿子一脸疑惑,左良玉接着说:“既然守不住,放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三条路。一是固守待援,可是援军在哪里?孙白谷新败;宋一鸟那点兵别说不会来,就算来了也是肉包子打狗,白送给闯贼一顿美餐;所以此路绝对走不通。二是像杨大人、虎大威那样,死守到底,城存与存,城亡与亡。这样我们自己的名节是保了,而朝廷将从此失去一支最能剿贼的大军,所以此路也不可行。剩下第三条路,就是先固守,到实在守不住时要全师而退,为皇上、为朝廷保存一支实力雄厚的大军!”
左梦庚脸上露出欣慰而敬佩的笑容。原来父亲早就有了全师而退的计划,可是却说得这么头头是道,冠冕堂皇!
“父帅所见极是!我们下一步……?”
“我要告诉你的就是下一步该如何走。”左良玉不无得意地端起杯来又抿了一口酒,“我们在襄江打造了几十条战船,你想为的是什么?”
左梦庚又一愣,迟疑地答道:“父帅要同流贼打水仗?”
“蠢才!”左良玉又在心里骂了一声,说道:“流贼从陆路来,并无水军,有何水仗可打!我准备这些战船,是为了全师而退!”
于是他对儿子谈了自己的详细计划。他说,“流贼”前锋明天下午就会抵达樊城。左军在樊城也要进行抵抗,但不能死拼,少数战船要负责分批将樊城守军接回南岸。主力部队将在南岸凭江守御,而能守多久,现在尚难预料。不论守多久,撤退时必须既神速又部伍不乱,这样,辎重、粮食和随军眷属必须先行,免得到时拖泥带水,一旦“流贼”骑兵追击。后果不堪设想。
“父帅要用战船将辎重、粮食和将士眷属先行运走?”左梦庚猛然心中一亮。
左良玉点点头:“事不宜迟。我把你叫来,就是要把这件大事交给你。你今晚就去准备。大部分战船明日上午就要启程。少数战船将北岸官兵陆续接回南岸后,要就地停泊,以备不时之需。”
在一旁默默看着左良玉这一番安排的刘赞画。只管捻着胡须微笑着。
“大帅未谋胜、先谋败,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先生何意?”
“大帅,知道襄阳非失陷贼手不可,故而早作准备,令少帅将辎重装载上船。一旦贼势不可挡。便全军东下,或至承天,或是德安,甚至是武昌、安庆亦无不可。”刘赞画稍微停顿了一下,觉得此时应该是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意图的时刻了!
“左帅可曾想过,若是大军东下,沿途官吏闭门不纳,效仿当日此辈应对傅宗龙故事,以左军军纪不严,唯恐入城扰民为借口。大帅该如何自处?”
“若是流贼以大队骑兵千里追击,效仿当日朱仙镇故伎,穷追不舍,贵军之众已远非昔日之精锐,到那时,大队人马一鼓而溃,大帅该如何自处?”
刘赞画的口气,比起刚才来,变得不那么客气,言语之中。与左良玉军的界限变得泾渭分明。一口一个贵军,一口一个左帅。
但是,这一句句,却也像炮弹一样。砸在了左良玉父子的心头。
左梦庚却也罢了,倒是他老子左良玉,紫棠色的面孔上肌肉抽搐几下,制止住了左梦庚企图对刘赞画发作的草包脾气,依旧是面如止水。
“先生既然如此说,定然是能够为左某全军画一万全之策了?”
“左帅。可知这襄樊之地的最近一场大战事是何时?”刘赞画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大战事?先生莫非是说,当年元主忽必烈的南下襄阳之战?”
“然也!”刘赞画眉毛一挑,开始进入了正题。
一旁的左梦庚却有些如坠五里云雾之中。
他却不知,这襄樊二城地处南阳盆地南端,正是中原南北方的分界之地。襄阳和樊城南北夹汉水互为依存,“跨连荆豫,控扼南北”,地势十分险要,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南宋抵抗蒙古军队的边隆重镇。咸淳三年(1267年)十一月,南宋降将刘整向忽必烈进献攻灭南宋策略,“先攻襄阳,撤其捍蔽”,他认为南宋如果“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下也”。刘整“攻宋方略,宜先从事襄阳”的建议,在整个忽必烈灭亡南宋的过程当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地位。
“乞求地图一观!”
指点着地图上的汉水,襄阳、樊城,以及周围的武昌、九江、安庆等城池,刘赞画侃侃而谈。
“自东晋经营江东以来,江南的屏障便是西面的襄樊。学生不才,蒙江南几位旧友不弃,代他们向大帅进言。大帅若是打算全军东下,请于襄樊之地与流贼大战数场。一来,以寒贼胆,防止贼骑兵东下追击。二来,大帅于襄樊等处大战贼军,正好显示一下左军兵威与江南众人。”
刘赞画的本来面目渐渐的浮现在了左良玉父子的面前。
正如他所说,他虽然是杨嗣昌的同乡,也是经过杨嗣昌的手推荐到左良玉部下担任幕僚的,但是,他的根本身份却是东林或是东林背后老板——江南集团遣到左良玉军中的坐探!
“江南等地,自成祖靖难之役以来,以数百年不知兵革之事,倘若闯曹二人的百万流贼兵临城下,不要说种种倒行逆施之事,单是各种奸淫掳掠便会让江南元气大伤。我大明留都所在,又岂能被此辈如此蹂躏?故而,江南士人百姓,恳请大帅能够在上游为江南屏障!效仿当年羊太傅事。以为大明留存一份中兴之元气!”
条件开出来了,要左良玉应江南“士人百姓”的恳请,为江南财富之地充当把守西面大门的守护之犬!当然,这所谓的士人百姓,是绝对不会包括那些佃户、茶农、机户的。
“承蒙江南百姓爱戴信赖。然左某麾下二十万将士,却只有区区两万五千员额之军饷,为了养活这二十万大军,某家已经将这襄阳等处百姓得罪苦了,如何还能在襄樊为大明保留一份元气?先生此言,却是不敢领。”
左良玉的价钱嘛,也开出来了,要老子守住大门也可以,怎么着也得让看门狗把肚子吃饱了才能去咬流贼吧?
“原来大帅是担心粮饷之事?如此说倒简单了!日前学生收到书信一封,乃是大帅的世交,名动江南的才子侯方域侯公子写给学生的。除了请学生代为转禀江南士人对大帅的恳求之外,更是说了,他与前任礼部侍郎钱谦益钱大人已经于发信之日登舟西进。谨代江南百姓前来劳军。”说到此处,刘赞画从袍袖之中取出了左良玉老长官侯恂的那位才子儿子写给左良玉的书信。
书信之中除了方才刘赞画所说的一番言语之外,更是随信附着一张山西商人所开设的银号票据。票面上赫然标定的金额竟然是一百万元!
“大帅请放心,所有粮饷补充,甲胄军器火药之事,皆有江南士人报效。便是兵员补给,也可以在赣北、监利、沔阳、安庆等处招募,不过,大人须得痛击流贼于襄阳之地才好!”
刘赞画的话,令左良玉父子相对视一眼,左良玉看到了儿子眼中的一点火苗,也是微微点头。
这天天明之后,襄阳内外的重要路上都张贴了“平贼将军”的布告,说他“坐镇襄阳,痛剿流贼”,要百姓“各安生业,勿得惊慌”,并重申禁止谣言和查拿奸细的严令,要士民人等“切切凜遵”。左良玉吃过早饭以后,在一大群将校的护卫下骑马出了辕门,在几处地方察看了城上的守御部署,特别检查了大炮的炮台、弓弩和滚木礌石的准备情况。他还出襄阳西门,察看了沿江的守御部署。因闯军即将来到,襄阳的战争气氛异常浓郁。军民人等都害怕左良玉会死守襄阳,但看来死守决战的局势已经定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二章 汉水!血水!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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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河县也称唐县,西南距襄樊约二百里,是个交通便捷的地方。闯曹两家联军的老营便潜藏在此。这个位置,北上可以对付出潼关的孙传庭所部秦兵,南下可以迅速增援刘宗敏、老回回等人。李自成抵达后,因唐河县城迭经兵燹,残破不堪,所以大军没有进县城,而是驻扎在城北的源潭镇上。
抵达源潭镇不久,李自成就探明了左良玉的实际兵力,知道此战必胜无疑。他先同牛金星、宋献策、李岩及几位大将商量,决定由刘宗敏全权指挥这次战役。没有料到,与罗汝才通气时,罗汝才竟提出希望由他的外甥王龙所部新军作为这次战役的主力来消灭左良玉一军主力,或者是用来攻取襄阳城。
原来,自从开封之战后,由曹营的王龙、闯营的罗虎二人所组成的龙虎营之能攻善战令人刮目相看,罗汝才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胸无大志,实际上却很想在打左良玉时让曹营兵马再露一手。一方面,他认为曹营的战绩越显赫,他的地位就越稳固;另一方面,他也颇愿在新来的革左等人面前显示一下他的智谋与指挥能力。
在场的还有牛、宋和吉珪。李自成听完罗汝才的请战要求后,稍微愣了一下,随即伸过手来拍拍罗的肩膀,亲切地笑着说“汝才,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这次打左良玉用不着你我亲自出马,派捷轩去就行啦。战场上如何使用调配兵马,咱们就都交给捷轩得了!捷轩是我的部下,也是你的部下,他又是王龙的长辈,你还怕他不给王龙立功的机会吗?。派他去打仗,打不好,我可以处分他,你也可以处分他。倘若你大将军亲自前去,万一左良玉凭着襄江作困兽挣扎。使你短时间攻不下来,岂不有损你的威名?”
罗汝才说:“倘若过了限期我那个不成器的外甥不能把襄阳拿下,双手捧给大元帅,请大元帅依照军法将他处分便是!”
李自成哈哈大笑。说道:“汝才,我的好兄弟,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
“我是实实在在地向大元帅请战。自从我来到河南,在大元帅身边一年多来毫无寸功。既然大元帅瞧得起我,封我为大将军。就请派我去攻打襄阳,让我稍立寸功,免得心里总是惭愧。倘若无功,甘当军令!”
在李自成心中,罗汝才已是迟早要割除的瘤子,他可以给对方许多赞扬和奖励,却决不乐见曹营真的在战争中壮大;开封之战后,他就颇为后悔让王龙同罗虎一道去山东放外队,白白的让曹营扩张了实力。在进攻襄阳这件事上,更不愿由罗汝才揽下大功。
他又笑着说:汝才。这是什么话!你在十三家七十二营的首领中是有名的足智多谋。这一年多来我们取得的胜利哪一场少得了曹营?就拿最近打傅宗龙、打杨文岳来说,曹营立下的功劳也是有目共睹。我知道,由你去指挥襄樊军事,我可以完全放心。不过,经过朱仙镇一战,左良玉手下的精兵良将差不多损失光了,目前虽然号称有二十万众,但大都是近几个月来在襄樊招降纳叛、杂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既没有操练,也没有纪律。所以我思量再三。攻打襄阳用不着劳动大将军亲自出马,交给捷轩办好这件事就成了。”
罗汝才不由心里一阵冷笑。暗想,十天前在许昌,你为了把革里眼、老回回拴在身边。就让宋矮子把左军说得那么强大,好像非大家一齐出力就打不赢,现在深怕我曹操立功,又把左军说得那么窝囊。一张嘴皮翻来翻去,说的都是鬼话!但是不好直接点明李自成的前后矛盾,只好再逼问一句:“大元帅。你是担心我收拾不了左良玉,可又不愿明说,是不是?我愿意对大元帅立下军令状。倘若我不能在限期内攻下襄阳,甘受处分!”
李自成笑着向罗汝才悄悄反问:“汝才,如今只有牛先生、宋军师和吉军师在场,屋中别无他人。你我情同手足,无话不可明言。你是不是担心刘捷轩指挥不好这次进攻襄阳之战?”
罗汝才说:“捷轩跟我也是多年朋友,我深知他有勇有谋,不愧大将之才。不过在许昌……”
他正忍不住要把李自成在许昌时说的关于襄阳战役如何艰难,地形如何不利于进攻一方的那些话给原样端出来,吉珪赶快打圆场说:“我们曹帅平素谈起捷轩将军,总是赞不绝口。由捷轩将军统兵,岂有不放心之理?今天大将军向大元帅请求带兵,只不过是借此机会,想为大元帅开国创业略效微劳。既然大元帅认为用不着大将军亲自前去,且已决定命捷轩将军担此重任,曹帅,我看这一次你就不用多辛苦了。”
罗汝才已冷静下来,勉强说道:“也好,也好。不过此后再有重要战役,我还要向大元帅请战哩!”
李自成说:“日后有需要的时候,自然免不了请你代我出马。这次让刘捷轩前去,你我等待捷音好啦。这几天你只管好好休息兵马,等把孙老头的军队从潼关里诱出来,我还有军机大事要随时同你商量。”
罗汝才琢磨着李自成后一句话的意思,没有马上回答。他知道,自从闯罗联营以来,李自成就一直提防着,惟恐曹营中途散伙。而由于《谶记》之类的鬼玩意,他也很难再像当初同张献忠那样与闯营“好合好散”。现在李自成表面说有大事要随时商量,实际恐怕仍然是担心他突然把队伍拉走。正琢磨着,只听宋献策开口说:“这样安排很好,请大将军不必多操心了。献策忝为闯王军师,尚且要留在闯王左右,以备随时咨询,何况大将军位在诸将之上,又兼老谋深算,一言九鼎,岂可轻离闯王左右。”
牛金星也说:“大元帅同大将军已经商定,占领襄阳之后。往南去再占领承天、荆州、夷陵、德安诸地,即可暂以荆襄为立足之地,号召天下,然后以摧枯拉朽之势夺取明朝江山。目前金星与宋军师本着大元帅谕示。不时就将来如何建国,如何制定中央与地方文武官制,如何制定新朝爵禄,进行商讨。至于下一步如何北伐南征,廓清四海。更要预为谋划。凡此种种大事,大元帅都需要随时同大将军商量。大元帅为此离不开大将军,想大将军必能深谅大元帅的信赖热诚。”
罗汝才已完全恢复他固有的说话口气,说道:“我老曹竭诚拥戴大元帅建立万世江山,纵使在战场上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只是我在十三家义军首领中是有名的酒色之徒,胸无大志,平日又不喜欢读书,所以如何为新朝建立各种制度,我都不懂。只知遵奉决断。我惟一的心愿是,大元帅登极之后,能让我做一个富贵闲人,姬妾罗列,酒肉歌舞不缺,我就感谢皇恩浩荡了。”
李自成表面上佯装相信罗汝才的鬼话,哈哈大笑。牛金星、宋献策二人也跟着大笑。笑过之后,李自成说道:“汝才,你的要求太低了。倘若我受部下文武诚心拥戴,克创基业。身登大宝,老弟必将封为王爵,颁给铁券,世世承袭。与国同休!”
罗汝才赶快起身,向李自成深深一拜,说道:“罗汝才并无寸功,受此旷代殊恩,实不敢当,但求在新朝安享太平之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天中午,李自成设宴款待罗汝才和吉珪,席上谈得十分欢畅。宴后告别时,李自成送给罗汝才一个玛瑙山子,上边刻着亭台楼阁、松鹤鹿群。这原是北京皇宫宝物,福王“之国”时带往洛阳,又从福王宫到了李自成手中。另外,还送给汝才骏马一匹;送给吉珪佩玉一块,纹银五百两。那佩玉是洛阳北邙山汉墓中出土之物,据说带在身上可以避免腰疼。
午饭后,袁宗第领着自己的亲兵快马驰过曹营的驻地,声称是奉了大元帅的将令,南下往承天、德安等处去,截断左良玉兵马东下退路。
“子玉,看到没有,咱们这位大元帅,这次不光是要占了这块鱼米之乡,更是要一战解决了左良玉!”
“大帅,左良玉被打垮了,献陵被攻克,陵寝有失,势必明廷震动,若是孙传庭出了潼关,更是有来无回的下场。学生,倒是开始为大将军担心了!”吉珪却是面无喜色,相反却是满脸都是阴霾和愁容。
“你的意思是说?”
“大帅,莫要忘了那句话,自古共患难易,共富贵难。何况,大帅你是手握重兵,如何能够让李闯放心的与您共享江山?!”
说完这话,吉珪更加阴冷的说了一句,“何况,李闯已经开始动手了!大帅的部下,有不少人已经明里暗里同闯营众人走得很近了。现在,口中心中只有他这个狗屁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的人,在咱们曹营,已经不在少数了。”
“他挖我老曹的墙角?不可能挖得动!多少人想挖,咱老曹的子弟兵都是纹丝不动!”
“如果,他先挖了回革五营的墙角,再让回革五营的兵马和他的老底子一起来对付咱们曹营呢?”吉珪见罗汝才有些动了心,迅速的又补上了一刀。“大帅,回革五营的五位大帅,已经不是一条心了!您忘了日前革里眼和老回回他们在许昌向您说的那番话了?!”
在许昌明定了襄阳战役和消灭孙传庭的计划之后,贺一龙邀了马守应一起来到曹营。罗汝才吩咐手下捧出上好的果品茶点招待二人。他因贺锦、刘希尧、蔺养成没有同来,就先问道:“往常都是齐进齐出,今日怎么五缺三,那三位老弟没有同来快活快活?”
贺一龙说:“没有邀他们,这样我们更好谈话。”
马守应说:“唉,没想到自家弟兄也会攀高枝,将来只怕吃不尽的后悔药!”
贺一龙说:“人各有志,现在不用去说他们。我心里不服的是,方才议事时,为了不让我们回英霍山的老地盘,宋孩儿就说打左良玉得大家一齐出力;可是,分派差事却是仍旧是让我们担任诱敌、警戒之事,看刘铁匠一人立功罢了。”
“是啊,”罗汝才想起了郝摇旗抢曹营战马的事。一股牢骚又从心头升起,“江湖上说话都讲个诚信,何况是几十万大军的统帅,变来变去。怎能服人?我老曹虽被别人说得像个琉璃猴子,对朋友可是说一是一,从不含糊!”
“那是!我只希望今后能跟着曹帅一起干,放心!舒畅!”贺一龙说。
“我也是。”马守应说,“只要曹哥瞧得起。我们都跟着你!哎,曹哥你说,这次拿下襄阳后,下一步会向哪里进军?会给我们什么差遣?”
“拿下襄阳后,倘无意外,第一步应该会南下承天。然后一路往东进攻德安,再往东就回到你们的老地盘;另一路会继续南下,经过荆门、松滋,占领湘西北一带……”
“好!最好让我走这一路,让我老回回也去南边逛一逛。离他大元帅远一点。还有武昌呢?曹哥怎么把武昌给忘了?”
罗汝才笑道:“我正要说,被你个急急风给打断了。武昌肯定要去,不过这还要看左良玉下一步怎么走。此外,拿下襄阳后,还有个肘腋之患,是郧阳的高斗枢……”
“打郧阳我可不去!”马守应又抢着说。
“为什么?”罗汝才问。
“那高斗枢是块难啃的骨头;再说王光恩、王光兴都在那里,那可是自家窝里飞出去的,彼此有些什么花花招都一清二楚,这仗不好打!”
几个人听了都笑起来。吉珪在笑声中冷冷说道:“其实,这次打襄阳。根本就是一步臭棋!”
“吉先生此话怎说?”贺一龙不解地问。
“刚才曹帅说的,都是拿下襄阳后的棋路。如果我们把棋势倒过来,先攻德安,再拿承天。然后进兵襄阳,左良玉还能往哪里逃?他只能窜往郧阳。别说勋阳地瘠民贫,粮草不易补给,就说那勋阳巡抚高斗枢可不是省油的灯。听说去年夏天,丁启睿、左良玉经过郧阳,高斗枢就婉拒他们入城。连丁启睿都是在城外关帝庙过的夜。如今他会放左良玉进城?我看不会!不管放不放,我们都可悠悠地看一场好戏!”
“高明!“贺一龙脱口赞道,“吉先生真是满腹韬略。可这么好的棋路,怎么不向闯王提出来?”
吉珪笑而不答。他从来认为,外界多股军事力量的均衡存在,是对曹营的最大保护,所以朱仙镇战役时,他就主张要放左良玉一条生路,现在更不希望左良玉被彻底消灭。但这话他不好对回革等明言。听贺一龙又问一遍,他才淡然一笑,说:“他那里有能掐会算的宋军师,何用区区我来多言!”
“什么能掐会算,宋矮子都是瞎子吹灯——胡吹!”马守应说了这句,自己先哈哈笑起来,望着贺一龙说,“老革,我可不是说你。我知道你的厉害,吹灯一吹一个准!”
“就说当日开封之战,照宋矮子的打卦,应该是等到今年春天再去围攻开封,如果不是曹哥的外甥王龙和闯营的罗虎突然间带着几十万人回来了,只怕咱们现在还在豫东打转转呢!”
。。。。。。
想起了当日几个人在许昌的话,再想想今日袁宗第大队人马往承天、德安等处去,曹操猛地觉得后背一阵发冷。“难道说,李自成当真在回革五营和我曹营当中安插拉拢了不少人过去?不然,子玉当日所分析的襄阳战役弊端,顶多只是将左良玉从襄阳赶走,如何传到了李自成的耳朵里,怎么今日得到了补救?”
心中七上八下之间,吉珪也是满脸都是阴云密布的神情急匆匆的来到了曹操的住处。
“大帅,袁宗第引兵马三万,步骑各半急匆匆的往德安方向去了。”
“走哪条路?”罗汝才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能在手下人们面前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来。
“从唐河出兵,经湖阳、入枣阳,趋随州,攻破德安,然后调转过来,占领应城、京山,回师攻陷承天,至于说是不是还有别的人领兵马往其他的州府,眼下就不得而知了!”吉珪倒是不像罗汝才那样努力的控制着情绪,而是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
“长此以往下去,大将军想要常保富贵,手握雄兵歌舞饮酒,非但是一场春梦,只怕首级也是不能保全了!”
“子玉,不必担心。眼下左良玉还未曾打垮,承天等地也未能攻破,孙老儿更是还在潼关之内埋头练兵,种棉花修水利,忙得不亦说乎。哪里还有精力出关来和咱们打仗?”
似乎是专门要和罗汝才作对,曹营的一员大将赵元吉兴冲冲的跑进来报信。
“大帅,王龙派人送来的紧急军报,左良玉的前营人马数万人,已经从襄阳渡过汉水,到了樊城,直奔新野邓县一线而来!”(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三章 汉水!血水! 三
老河口一线大军云集。
从北面浩浩荡荡开来的回革五营兵马,拉开了一个极宽的正面,仙人渡、龙王镇、伙牌镇、双沟镇一线,黑压压的满是马队。在稍稍错后一些的张集镇、石桥镇、古宜镇、黄集镇、三合镇则是回革五营的步兵聚集在此,准备在马队得手之后,大举压上。
按照革里眼等人的说法,倘若是马队打败了,步兵还可以为马队接应一下,若是有事,步兵跑得也比骑兵慢些。
在黄渠河镇、朱集镇,刘宗敏和王龙的数万人马便列阵在此。
在刘宗敏的大旗下,这位总哨刘爷摸着钢针一样的短髭,咧着嘴朝着南面的方向冷笑着:“不怕他左良玉出来,就怕他左良玉跑了,更担心他凭借襄阳城固守!那咱们义军可就要打一场攻坚战了!要让兄弟们用命去填这汉水,咱们闯曹两家的兄弟倒还好说,只怕老回回和革里眼不会愿意折了本钱的!”
“捷轩叔,眼下不都齐活了?汉举叔也领着人马去断老左兵马的退路。只要断了他的退路,左兔爷就狗球都不是了!”
王龙递给刘宗敏一个用棉套包裹着的水壶,里面满是温热的茶水。“大战在即,不敢请捷轩叔喝酒,喝口热茶吧!”
“你小子和你舅舅一样,到什么时候都不肯委屈了自己!”
刘宗敏接过王龙递过来的水壶,口中调侃了王龙一句,眼里却满是长辈对于肯上进后生的爱护。
“你和小虎子是拜把兄弟,又是咱们闯曹两家第二代之中的好样的,咱老刘自然也是把你当成自家侄子看待。这一仗,打出个好彩来,回去你捷轩叔一定在你舅舅和大元帅面前好生的保举你!”
“捷轩叔,不是咱夸口,当初在朱仙镇时候,老左的军队比现在强多了吧?那时候他的军队都不抗揍。何况现在凑合来的这些人马?”王龙撇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兵马虽然战力不行,但是甲胄兵器却是不错。这半年多,左良玉控扼上游。横征暴敛,大肆搜刮,几乎将襄阳、武昌、九江等地的武库扫荡一空,更是大肆采购军备。他的内营人马,可都是上好的铁甲。据闻还有近万火铳和数十门重炮在。”
“捷轩叔,兵器再好,也是要人来用的!那些好东西,不过是左兔儿爷替咱们收集来的!”
两个人故作轻松的聊着天,但是,这场战事毕竟决定着数十万人的命运,二人便是再瞧不起左良玉,却也不敢过于托大。气氛,随着二人语音的渐渐低落,变得越来越压抑。
在压抑的气氛中。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刘宗敏黑脸一紧,浓眉一蹙,在隐隐的号角战鼓信炮声中,从南面襄阳方向突然蔓延过来一道黑线,这黑线一出,转眼之间便如洪水决堤一般,漫漫荡荡,席卷而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正是左军所部的外营人马大举前来!
朱仙镇兵败之后,左良玉在襄阳各处大肆招兵买马,招降纳叛。不过,各地投奔来的杂牌武装。不管是团练、山寨,还是大大小小的杆子土寇,一律被他设为外营。只有他父子的嫡系人马则是被列为内营。
所有的军饷、甲胄、器械、粮草供给都偏向于内营。外营只有在战场上立下了战功,或是在劫掠百姓屠戮良民时展示了自己的价值之后,才有可能被编入内营。
浓重的杀气,将这汉江流域变得无比凝滞压抑。苍茫大地上。南北两边两个巨大的阵营正在缓缓的向对方行进。
北面是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所率领的将近三万骑兵,后面还有至少一倍以上的步兵。五部人马列开了一个极宽大的正面,在夏日的阳光下缓缓前行。刀枪如麦穗剑戟似柴林。一层层的旗帜一层层的铠甲,一层层的马队,形成了一片五颜六色的海洋。
大阵之中,“马”、“贺”、“刘”、“蔺”等旗号分为鲜明。虽然就去留问题回革五营已经不像在英山、霍山时那般齐心,但是,打好这一仗,显示一下自己实力,却是五位大帅共同的心思。
另一边却是将近十余万的左军外营兵马,他们更想在这场战事之中立下战功,早日成为内营人马!
借助着眼镜和望远镜这些光学设备的帮助,革里眼贺一龙能够将对面乱糟糟涌来的左军外营阵型看得清清楚楚。对面那似乎深沉无边的人海,让人没有压力是假。人说“兵上一万,无边无沿”,便是上万人列成密集队列,这也排出去一里多地。十几万人可以排出多远?放眼望去,纵深几乎已经到了目力的极限,似乎整个天地只见人头旗海。
“怪不得,左良玉这厮到处劫掠州府、屠戮良民,他这个狗屁平贼将军干得比咱们哥几个这些流贼还欢实,朝廷却拿他没办法。别的不说,光是这十几万人马堆在那儿,就足够皇帝小儿害怕的!”
“老马,一会让咱们的孩儿们好生杀他一阵!虽然都是些鸡零狗碎、牛黄狗宝的兵马凑在一起,可是,一堆烂木头怎么也能凑出几斤好劈柴不是?”蔺养成看着对面密密麻麻的军阵,里面那些大小头目身上的价值不菲的甲胄,手中的兵器,不由得口中垂涎三尺。
两边的军阵如同两股巨浪一般,越逼越近,二里,一里半,最后双方大阵接近一里,双方的游骑呼啸着从各自的阵营深处扑出,在对方的军阵前不停的呼啸吆喝。回革五营的精骑,更是掠进左军外营军阵二百步之内,绕着大阵不断奔跑呼哨叫骂。
洪承畴曾说过:“先时贼避兵逃窜,今则迎兵对敌,左右埋伏,更番迭承,则剿杀之难也。贼人人有精骑,或跨双马,官兵马三步七,则追逐之难也。”
从陕西流民起义以来,便是十分注意马队。回革五营这些游骑更是个个身跨数马,头上戴着八瓣帽儿铁尖盔。身穿齐腰甲,那甲甲叶露在外面,却是明甲样式,便如中原小校小兵贯穿的裲裆。不过裲裆多是布制。他们却是铁甲,有的更在外面加了一件胸甲。。
这些精骑瞻之在前观之在后,忽远忽近,唿哨而至,骤然远遁。突进时或是发出利啸之声,让人闻之心:或是向左军阵中射来箭矢火铳,以乱军心。许多人除了马上挂着马弓之外,背后还有短火铳,都是骑射精湛之士。
而左良玉这些外营军队,大多头戴红缨毡帽,鸳鸯战袄上,套着裲裆或是齐腰甲,打着行誊,穿着麻鞋。有明盔明甲。或明盔暗甲的人很少,队伍之中骑兵不多,毕竟在大明内地军中,一般只有骑兵才有盔甲,也就是铜铁盔与长身罩甲,更精锐的士兵还有臂手。所以,在左军当中,凡是身上有甲胄的,不管是何等形式的甲胄头盔,大抵都是精兵家丁之类的角色。
不过。左军也有自己的看家本事。
“老回回、革里眼,你们在老子面前炫耀什么?”
在左军当中已经是总兵之职的前陕西民军首领过天星惠登相冷笑一声,挥动手中令旗。
老回回马守应,他是陕西绥德人。因是回回,营下颇多夷汉降丁,也擅长飘忽不定的战术。所谓好汉子怕遇见老街坊,对于回革五营的战术,同为陕西民军出身的惠登相与此时正在后面掠阵的同样出身房均九营另一位降将白贵都是颇为熟悉,他们例来采用的是“兵多则窜。少则迎敌,官兵未至,旋即奔逸”等战术,很少与官兵硬对硬的打仗。
“大帅有令!列开枪阵!”
“大帅有令,列开枪阵!”
惠登相部下的骑兵传令兵策马在自家阵中往来穿梭,大声将他的命令传到各营各哨。
对于左军外营这种乱七八糟的部队,左良玉自然懒得给他们配备什么精良的器械,大多数人都是手中一根长矛,也就是木棍上一个矛头罢了!训练的话,便是将明军中通行的杨家枪法拿了来,列阵作战,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么几招,对他们要求,不可能太多,能往前刺,能列好阵就不错了。当然,数万人齐齐的列开一座枪阵,便如一个巨大的刺猬张开了浑身的尖刺一般,颇为壮观。
如此一来,回革五营的游骑便只能退回到阵中,骚扰也是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
“老回回,知道你部下精兵多,老底子厚,可是我就是人比你多!”惠登相冷笑一声,传令部队继续向前!
若是他原地不动,以守为攻,老回回等人当真拿他没办法,骑兵想要在这种平原丘陵地带对严阵以待的步兵长枪阵,势必要付出巨大伤亡。这可是老回回和革里眼等人不愿意看到的。可是,如果不打算折损老本,就得调动火炮上来,轰开一个口子。
正在几个大帅发愁,不知道该从何处发起攻击的时候,惠登相好死不死的命令外营兵马这种乱七八糟的队伍主动出击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看着对面军阵之中,乱糟糟的响起一片鞭打喝骂之声,各级军官们用手中皮鞭和刀鞘连踢带打的将部下驱赶着向前。一个个小军阵变得突出,原本连成一气的数十个军阵变得如同城头城碟一般此起彼落。革里眼贺一龙放下手中的千里眼,用马鞭的鞭柄将眼镜腿向上扶了扶,口中喃喃自语。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乱世王蔺养成低声数着从阵列当中冲出来的军阵数目,“二十二个!每个方阵近千人规模,过天星这个反水叛贼当真能够下本钱,一下子就丢出将近两万人来!”
“反正死的又不是他的老营。只管死!”贺锦打了个哈哈,眼睛却盯着革里眼贺一龙。
“兄弟们,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
“马可喂好了?”
“喂好了!”
“刀都磨利了吗?”
“磨好了!”
“那,咱们就该活动活动了!”
回革五营阵中一阵唢呐响起,紧跟着便是如同暴雷也似的数万人一起呐喊,数万战马的铁蹄在天地之间炸响,回革五营的骑兵,有若五道燃烧的铁流奔腾向前冲来。
在十几万个铁蹄猛力敲击下,地面也为之战抖,且抖动越来越厉害,往后看去。铺天盖地的烟尘,似乎要将整个大地笼罩,烟尘中,若隐若现海一般的旗帜。还有数不尽的马队,冲入惠登相指挥的外营兵马当中。
回革五营多年来共同作战,相互之间配合已经到了十分默契的地步。左右冲突,几个迂回之间,便将十几个过于突出。且又队形散乱的方阵冲乱、冲散。更将他们围在小圈子之中,由刘希尧、贺锦的两部人马分割包围一口口的吃下去。马守应、贺一龙、蔺养成三人的人马,犹如三条蛟龙一般,在这数十个外营兵马组成的方阵之间往来穿梭冲突,不断的将一个个方阵从整个阵列的肌体上切割开来。
每一个方阵同阵列被切割开,便是一片血花升腾!
一队队的俘虏被回革五营的步兵监押着,从前线退下来,有随军的饥民充当民夫,用箩筐、背篓或背或挑,将无数甲胄、军服、兵器。甚至是死者身上的鞋袜衣服运回来。
有那半大小子,更是抱着十余根长矛,兴高采烈的唱着歌连蹦带跳的从刘宗敏的旗阵前经过。
“捷轩叔,看来,老回回他们打得不错。”王龙指着被押下来的俘虏,也是颇为喜悦。
“未必。”刘宗敏却是面沉似水。黑脸上两道眉毛拧成一个疙瘩。“马帅他们打得不过是左良玉手下的杂牌队伍。便已经是如此声势了,当真是左良玉的内营精锐到了,他们势必要吃大亏!”
刘宗敏指着俘获的兵丁,为王龙分析,衣甲破烂。器械杂乱,便是把总级别的军官也不过是一身棉甲,千总以上的人才有铁甲。更兼营中骡马稀少,没有火铳和火炮。这不是用来消耗回革五营战斗力,疲惫他们体力的炮灰部队是什么?!
“来人!传令!”
“请总哨刘爷下令!”
闯营的几个将领,刘芳亮、李友、白旺、白鸣鹤,齐齐的在刘宗敏面前插手施礼。
“你们几个马上回去,整顿兵马,向张集镇、石桥镇、古宜镇、黄集镇、三合镇一线移动。沿途务必砍倒树木,挖掘壕沟,设置下障碍,防止左良玉所部兵马追击马帅、贺帅所部兵马!准备接应回革五营的兄弟!”
“遵令!”
刘宗敏沉声下令,刘芳亮、李友等人各自领着自己的亲兵往本部去了。转眼间,驻守在黄渠河镇、朱集镇等处待机的闯营兵马,急匆匆的往回革五营步兵集结的张集镇、石桥镇、古宜镇、黄集镇、三合镇方向开进,沿途砍倒树木,在道路上挖掘壕沟,准备阻滞左良玉所部兵马的追击。
“刘爷,那,我的差使呢?”
王龙收起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儿,一脸严肃的在刘宗敏面前请命。
“你是咱们义军的杀手锏,番天印。这个法宝,得等到左良玉把招数都使出来之后才能祭出来!”刘宗敏伸出大巴掌,在王龙的肩膀上拍了拍,“不过,你也回去准备一下,若是老回回那里当真出了事,明远他们只怕也不是老左这十几万人的对手!”
。。。。。。
“不许退!不许退!谁退老子就砍了他!”
惠登相统领的外营兵马,在马守应、贺一龙等人的纵横突击之下,已经出现了崩溃的势头,不时的有一营一营的兵马在数千马队的放马猛冲之下,发一声喊,掉头便跑。
一处溃逃,便如大堤上的一处管涌一般。管涌多了,惠登相手中掌握的预备队便是再多,也是堵不胜堵。眼看着一场大败就在眼前。
看着不远处熟悉的贺一龙、马守应、贺锦等人的旗号,惠登相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要不要此时再回去,和这群老乡们一起走?”但是,转瞬间,惠登相就将这个念头掐死在萌芽当中。
“胡闹!本将是大明朝廷官员,堂堂的二品官身,如何还能屈身为贼?!”他一咬牙,命令老营亲兵头目,“你,带着咱们的老弟兄上去,把这群怂货给咱老子赶回去!敢溃退者,杀无赦!”
他那亲兵头目也是跟随他多年,同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当下领着惠登相的数百老营亲兵猛扑上前。
“大帅有令,哪个敢退,就地正法!”话音响处,手起刀落,一颗头颅被利刃斩下,颈动脉当中巨大的压力猛地失去了目的地,似乎鲜血稍稍停滞了一下,但是迅疾一阵血雨洒下。
二百多颗败兵的头颅被惠登相的亲兵挑在枪尖上,“哪个敢后退一步,这便是榜样!”
“老惠!”和惠登相一道投降过来的白贵,领着二万多援军冲进战场,“怎么样,没事吧?”
“驴球子的!老回回这个混帐忘八羔子!革里眼个睁眼瞎!都他妈的被疯狗咬了,打起仗来不要命了!”惠登相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行了!大帅让我告诉你,他领着内营亲军上来了!大少帅左梦庚,领着小秦王、参将马进忠、马士秀等部,已经冲到了仙人渡,王允成、副将吴学礼、副将卢光祖等部兵马,也已经冲到了双沟镇!东西两翼,已经将老回回、贺瞎子这几万人给兜进来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四章 汉水!血水! 四
回革五营败了!
在西路左梦庚引领着同样出身于投降农民军的降将小秦王部,参将马进忠、马士秀等部数万人,自西向东猛冲,东路左军悍将,同样是个以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为乐趣的魔头王允成率领下,副将吴学礼、卢光祖等人统兵马数万,从双沟镇由东向西杀来。
两股人马便如两记狠辣的勾拳,打得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头晕眼花,两肋疼痛难忍。
而正面对阵的惠登相、白贵,在左良玉率领内营亲军的亲自督战下,更是如同打了鸡血的疯狗一般,向前猛冲。
三路夹攻,回革五营这种向来都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在运动当中瞅个空子给对手来一记回马枪的部队,什么时候打过这样正面对阵,三面被围的硬仗?当即便出现了混乱的苗头!
尽管现在方圆百里大兵云集,但是西路的主将左梦庚却毫无时刻保持警惕的自觉,他在攻占了仙人渡镇之后,便在营中摆起了酒宴,找了一些歌姬跳舞。这番作为营中将领无不侧目,虽然他们也都毫无例外是酒色之徒,但是他们还知道,大战在即,这样做似乎有点不妥。
左梦庚倒是毫不在意众将的目光,因为他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来之前,他那个小受老爹就把一切都布置完毕了,他说的好听叫指挥全军,说不好听就是去旅游刷经验的。所以,他索性直接把老爹的命令下达出去,然后就在营中作乐听消息。(嗯,有些像现在中东油霸国的王子,不管前面仗怎么打得乱七八糟,该玩什么私人飞机、游艇什么的,一个都不会耽误。)
而仙人渡前线,左军正在急冲冲的渡河,踏过临时架设的浮桥,骑兵率先通过。然后火铳兵长枪兵乱七八糟的随后跟进,最后过河的,是明代最能彰显实力的炮兵。
过河之后,迎头就撞见了贺锦。回革五营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仙人渡的重要性,所以,贺锦就被派到仙人渡一线,抵挡从西路冲来的左军。也好为自家军队后退争取时间,至少要等到后面的闯营兵马冲上来接应才好。
见左军刚刚渡河立足未稳,贺锦立刻派出精锐骑兵骚扰,由于听说了龙虎营在朱仙镇一战的辉煌,所以贺锦厚着脸皮软磨硬泡的跟罗虎那里借了五百杆自来火,现在正好用上了。
五百精锐骑兵手持自来火,向左军呼啸而来,那气势,如同山崩海啸一般。不过可惜的是,先进的武器也得先进的人使用。虽然气势是够了,但是训练明显不行,贺锦显然没有龙虎营在实战中不断拿阿巴泰的皇协军练手磨练的技巧,开枪时机掌握不好,而且发射的也不齐,特别是左军甲胄比较齐全,所以完全没有起到一排火铳过去割倒一片麦子的效果,中枪倒地的只有零星的倒霉蛋。因此,左军虽然被貌似龙虎营的部队迎面冲来而吓得有一点局面混乱,队形却没有乱。反而因为军官的督促,阵型渐渐严密,特别是两翼的火炮开始在骑兵的掩护下部署到位。
见左军阵列已成,贺锦也只好暂时召唤骑兵归队。因为再要是硬冲,就要面对对手的火炮和步兵了,这可不是好玩的。
前戏完毕,双方开始在距离一百多米的位置对峙,如果用上帝视角来看,两军对阵的局面大致可以理解为一群骑警压着一群囚徒参加斗殴。骑警是双方的骑兵。而囚徒就是列阵都不整齐的步兵。囚徒互相挤压着,半只眼睛看着对面的敌军,一只半看着周围的骑警,每秒钟都在考虑有没有机会溜走或者装死,就在这些囚徒胡思乱想的时候,左营的火炮发言了。
战争之神一如既往的大嗓门,它说话的时候九天之雷就显得渺小,伴着隆隆炮声的,是一颗颗炙热的弹丸,由于双方的步兵阵型都特别密集,因此虽然双方的炮兵都是闭着眼睛开炮的主,却基本上弹无虚发,每一颗弹丸所过之处,都是胳膊大腿满天飞,碎肉血沫四溅。恐怖的场景让步兵一阵大乱,一些胆小的试图夺路而逃,但是很快,他们就被弓箭火铳威逼着继续保持阵型。不管是贺锦还是左军,这点都极其严厉。
眼见着伤亡不断的扩大,贺锦的部下有点着急了,他们纷纷要求立刻冲上去,跟左军搅到一起,因为从炮声来看,左军的炮火更加凶猛,自己这面有点吃亏。贺锦并不说话,而是仔细倾听着炮声,宛如这是最美妙的音乐。突然,他不再听炮声,整个人也严肃了起来,接着,他分派任务,骑兵被安排从两翼进行骚扰,步兵则在骑兵到位之后发起进攻。
将领下去后,毫不犹豫的使用了技能:士气激发。将领们许诺,击败左军之后,人人有丰厚的赏赐,庆功宴一人一块方肉一瓶好酒。“河南的麦子刚熟,襄樊的稻子也有的是,大白馒头大米饭随便你们吃!”听到许诺的农民军,立刻一扫疲怠之态,随着进攻锣鼓的鼓点,完全不顾左军的火器射击,乱哄哄的发起了冲锋。
一百米,很短的一段距离,一般也就十几秒就解决的事情,却成了很多人最后一次奔跑。炮弹铅弹不时的命中奔跑中的人,将他们的**留在大地,灵魂升入天堂。渐渐的,左军近了,能看得清他们的眉毛眼睛,能看见他们装填弹丸,接着,炸了!
是的,贺锦之前一直倾听的,就是左军射击的频率。从节奏上,贺锦很快就知道这只左军训练不足,火铳兵炮兵都只会浪费弹药,别说是明末那种铁管,就是现代的钢枪也得注意频率。他选择的时机,正是火器接近过热的时期,而随后的冲锋,则是为了加剧过热,最终,他成功了。
火器的炸裂立刻引发大规模的混乱,而本来负责弹压的骑兵则被农民军的骑兵牵制,因此,左军步兵的混乱很快变得不可遏制,也不知道谁带头。很快整个方阵如同慌乱的羊群一样四散奔逃。见步兵乱了,骑兵也不敢恋战,连忙利用四条腿的优势甩开步兵逃跑,留下步兵任凭农民军处置。就这样。左军的骑兵和少量步兵逃过了浮桥,而剩下的步兵和炮兵,则很自然的成为了俘虏。
前方战胜,贺锦自然是大喜过望,于是他下令立刻抢占浮桥。渡河追击。于是,农民军带着刚刚缴获的骡马火炮俘虏,兴冲冲的冲过了浮桥,追杀侥幸逃脱的左军骑兵和步兵,正在杀的兴起的时候,惊变发生,又炸了。
只不过这一次炸的不是左军的火器,而是刚刚渡过的浮桥,转眼之间,后路被断。接着。伏兵四起,猎手成了猎物。当然,如果此时农民军放下刚刚缴获的战利品,游泳过河,那绝对是没问题的,问题在于,刚刚发了洋财的农民军谁也不愿意放弃物资,于是,他们选择了和敌人正面硬拼。结局自然是可以预料的,有心算无心。农民军大败。更加可悲的是,就算死到临头,他们也不愿意放弃缴获的物资逃走,最终。他们的生命和刚刚缴获的所有一切,都留给了左军。
当年的杆子首领小秦王,挥起手中宝剑,将一名手中攥着一锭元宝正在咧着大嘴傻笑的步卒脑袋砍下,任凭着鲜血喷洒了自己一头一脸,甲胄、披风上满是血迹。
“不开眼的东西。几锭银子就让你们走不动路了?前面的好东西多得是!追上去!”
“快追上去!这年月银子金子不值钱,好马盔甲刀枪才是硬货!”
“上啊!追啊!抢啊!”
不死就享福。这是左营兵马一贯的作风。在战场是活下来了,在平日就可以肆意妄为。于是,在小秦王和他手下军官、亲兵们的吆喝下,左营的士兵们愈发疯狂的向贺锦所部溃败兵马猛扑过去。
见左营兵马狂呼乱叫着一路追了上来,贺锦越发的弹压不住手下的溃兵了。这些兵,口中同样发出大声叫喊,但是却是阵阵恐惧的叫声:“败了!败了!逃啊!”心中只恨爷娘少生了四条腿,脚下跑得飞快,在马上望去,溃兵满眼都是。有的连鞋子都跑掉了,不过,好在还不曾丢弃手中的刀枪,不曾抛弃旗帜甲胄。
“向东走,老办法!”
贺锦咬了咬牙,带着自己的老营,在溃兵队列当中向东奔去,他准备施展最传统但是最有效的战术。
左营的兵卒追了几里路,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不再愿意迈动脚步了。
眼前的道路上野地里东一处西一处的抛洒了许多金条银元,金银首饰,还有不少花花绿绿的丝绸锦缎皮毛等值钱之物。
在这些金银细软之中,渐渐的出现了一些破烂的刀枪、几件棉甲、椰壳甲,还有几面部总、都尉、掌旗的旗帜。几匹受了伤跑不掉的骡马在不住的发出“咴咴”的嘶鸣之声。
“大掌盘子的!”小秦王手下的老人,兴奋的用长枪挑起一件蛟龙皮甲,一时兴奋,他脱口而出,把当年的称谓都带了出来。请大掌盘子的观看这件被贺锦败兵丢下的甲胄。
“左金王当真是败了!”
小秦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知道,按照农民军一贯的战术,金银缎匹皮货是可以丢下诱敌的,但是,刀枪甲胄马匹,可都是好东西,甚至是拿人命换来的东西,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的!
再向前行走半里,眼前的各类刀枪兵器甲胄更是丢的满地都是,还有不少衣服鞋子,几个小秦王手下的兵丁,乐呵呵的在地上挑拣着合适的衣服和鞋子,有心急的,干脆脱下自己的旧鞋子,换上捡来的半新的布鞋。
“到镇上老营去!向大少帅报捷!我部已经击溃流贼左金王贺锦部!请大少帅的示下!”
看着远处蔓延数里的金银细软,刀枪甲胄衣服鞋袜,要说小秦王不动心那是纯粹扯淡!“注意戒备!防范流贼伏击、偷袭!打扫战场,收拾要紧的东西!”
既然大掌盘子的发了话,他手下的人自然是欢呼一声,开始在捡拾财物、刀枪器械和甲胄,收拾骡马。
正在众人捡洋捞捡的兴致勃勃,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那里,在做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人用一种撕心裂肺的腔调长长的哀鸣一声:“流贼骑兵!是闯营的流贼!”
远处。几名小秦王部下的游骑,马背上沉甸甸的满是包裹,压得羸弱的战马踉跄着奔跑过来,马上的骑士一边狠狠抽打着胯下的马儿。一边几声吆喝。
远处,钱塘江涨潮相仿,远远的一道黑线在天地之间隐约出现。转眼间,潮头便冲到了人们的视野当中!那是有数千精锐骑兵组成的人和马的浪潮,以席卷天地之间一切障碍物的气势狂卷而来!
“大少帅!快走!”
当小秦王满身狼狈盔歪甲斜的出现在仙人渡镇那户大户人家祠堂设立的临时老营当中时。左梦庚正在嬉笑着抱着两个歌姬玩着皮杯度酒的游戏,也就是一个歌姬含着一口酒,满眼春情的喂给咱们的左大少帅。
三个人玩得正不亦说乎的时候,不开眼的小秦王冲了进来。
“混账驴球子!你死了老子娘了?!”左梦庚对于手下的这些投诚流贼可是从来不稍加辞色,说翻脸就翻脸,说打就打,想骂就骂。
“大少帅!闯贼,闯贼悍将刘芳亮的几万精兵,从东面杀了过来,咱们的兵顶不住了!眼看着刘芳亮的人马就要杀到了!”
左梦庚闻听此言。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美人怀中跳了起来,顺势从身旁亲兵腰间拔出佩剑,手起剑落将方才还在你侬我侬郎情妾意的两个歌姬杀了。
“那还等什么?快走!派人向父帅禀告这里的情形!请父帅火速增援。”
吼出了这几句话,左梦庚飞也似的带着自己的亲兵奔出祠堂,上马绝尘而去。
东路的王允成,同样被李友的骑兵赶了下来。
不过,按照刘宗敏的指示,东西两路的闯营骑兵,却将左营兵马只管向东、向西驱赶。在龙王镇一线,白旺与白鸣鹤二人的前锋汇合之后。迅疾向南向北放出警戒,准备迎击企图突围或是从南路前来接应的左良玉本部亲军。
“王龙,你刘叔把立功的机会都给你准备齐全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古宜镇、黄集镇、三合镇外,人喊马嘶。不时响起的惨叫声、炮声交织在一处。刘宗敏指着镇外那攒动的人头,密集的旗帜,笑吟吟的望着王龙。
“这网里,差不多有老左的一半人马了!就看你的火铳兵顶用不顶用了!”
王允成、小秦王等人,没有左梦庚那么好的运气,在李友与刘芳亮两人的骑兵合围之前冲出包围圈。被败兵卷着,一路东西来回乱窜。几个将领会合到一处后,简单的商议了一下,决定先攻下眼前的三个镇店,依托村镇的围子,也好固守待援,同时,利用现成的圩子墙,也好整顿一下败兵。
但是,刘宗敏和王龙,老回回、革里眼等人,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刘爷,费那个劲干啥?让孩儿们撒开战马,大杀一次便是了!”马守应越想越是窝囊,打了一辈子的雁,今天差点让雁把一双眼睛抉了去!
“马帅,这段时间你们光听说龙虎营如何威风,却是一直不曾见过,今日恰好有这么个机会,便让你们见识一下如何?”
“我去你娘的刘铁匠!你要是想借着老左的刀来消耗我的兵马就直接说!小爷接着你的招数就是了!”王龙在心里骂了一句,“捷轩叔,各位大帅,那,小侄就献丑了!牛喜子!”
王龙手下的副将牛喜子抱拳施礼:“将爷!”
“传令下去!列成三列横队,从古宜镇、黄集镇到三合镇,火铳兵在前,骑兵在两翼护卫,炮队暂时在火铳兵身后准备!”
那牛喜子也是跟着王龙从河南到山东,又从山东回河南打了一圈的人物,对于这样的情势该当如何处置也是经验十足,当下领命带着通信队的百余名骑手策马而去。
王龙的飞龙营迅速在上述地区,依托地形和寨墙列开了阵势。一万余火铳兵按照各自的建制列开了阵势。(虽然李自成和曹操对于各自的火铳兵部队也是倾尽全力打造,但是,毕竟在中原腹地,合适的火铳不好找,自己打造又是费时费力。不少火铳兵手中依旧是火绳铳。不过,这也难不倒李自成和罗汝才,索性便按照自生火铳和火绳火铳的区别,各自编队。)王龙的飞龙营,如今便是十二营的火绳火铳,八营的自生火铳。
队伍正中,正是那面让左营兵将闻风丧胆的龙虎营战旗。
一万多火铳兵,便是在这面战旗的左右列成三列,绵延数里。队伍两翼,则是由飞龙营的两千骑兵和老回回、革里眼等人的亲兵护住阵脚。背后,是数十门大炮在紧张的擦拭弹药,准备放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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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汉水!血水!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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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舅子的李自成李瞎子!又来这一套!”
看到在连绵数里的阵列正中,百余骑精锐骑兵簇立着的那面高达二丈的大旗在烈风之中猎猎飘荡,气得王允成破口大骂!
他早已从审问俘虏口中得知,这场大战,主力是回革五营的兵马,指挥这场战役的却是闯营大将刘宗敏,李自成本人并没有来。
他之所以破口大骂,是因为那面龙虎营的大旗,又一次被拿了出来蒙人!
上次在朱仙镇,左良玉所部精锐被龙虎营打得元气大伤,精兵良马尽数丢失。更是被龙虎营从开封一路追杀到了南阳地界!左营众将一直都在想,为什么这龙虎营就像一贴牛皮膏药一样,始终沾着咱们不放?日夜追杀,连续追击数百里不眠不休的,他们当真是铁打的不成?
结果,在逃出河南地界之时,负责殿后小秦王手下的哨骑,抓获了一名闯营的部总,这才真相大白!原来追杀了左军数百里的,是袁宗第郝摇旗刘芳亮等人。每人负责追击一天,打着龙虎营的旗号,追杀一天之后,立刻停住,在原地休息,将追击任务和龙虎营的战旗交给下一班,然后所部军马便缓缓的在后面行军休整。
如此三部兵马轮番追击。硬生生的将左营的二十万人马打得只剩下了三万余人。若不是左良玉在襄阳经营多年,算是有一块立足之地。回到襄阳之后更是大抓特抓壮丁,这才勉强将军队恢复原状。
今天,在这里,又一次看到了龙虎营的战旗,这如何不令王允成惠登相等人恼火?什么招数。便是再好用,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吧?!
“李闯和曹操两个流贼头目都不在,龙虎营乃是流贼之中最为精悍一部。断不会离两个贼头儿太远!”
“对!冲上去!打垮这群拉大旗作虎皮的流贼!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左营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哦!”
几个将军互相打气商议了片刻。立刻拟定了战术。
“一波一波的上前!”
“流贼的火铳,准头不好,未必能够打得中!”
“上啊!”
几个将军手下的精兵家丁,驱赶着威胁着那些杂牌部队兵马蜂拥上前,试图用这些杂兵的尸体来打破龙虎营的神话。
“来了!”从望远镜里,王龙打量着蜂拥而来的左营外营兵马。平心而论,这些兵马比起被他们称为流贼的农民军由饥民组成的步卒饥兵而言,也强不到那里去。
喧嚣嗥叫声此起彼伏。手中的长矛如同树林般举起,在阳光照射下,一*的人头起伏,如同大海的波浪一般。
“把大炮推上来!先让大炮给这些人上一课!让他们知道知道,以后见到咱们的旗号,趁早跑得远远的!”王龙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从队形上气势上看,他知道,对面的军队是一群典型的乌合之众。战斗力数值都够不上五的纯渣滓!
但是对手人数实在太多,火铳又是打不了几发便得上刺刀肉搏。为了保险起见,先用大炮轰击敌军队形,令其更加散乱之后。再行以排铳齐射,这样的战术保险些。
“火炮上前!炮手准备。”
“各营让开大路!”
“火铳手,检查火药,点燃火绳……”
作为王龙的副手,指挥此次作战的牛喜子略微有些兴奋传下命令,骑兵通信队将命令一一快马传达。各营各哨军官立时出声回应,将火炮前进的通道闪开,让骡马牵引着炮车上前放列。随后士兵们齐声响应,一片火铳响动与火摺子点燃火绳的声音。
“火炮试射。放!”
“放!”
便在王龙帅旗前方的一门六磅炮的射手闭上一只眼,从炮筒的望山往左营兵马来的方向瞄了瞄。示意伙伴们将炮身再调低些。随着那射手右手用力一挥,点炮手长杆上的火绳点燃了引药。一声巨响。一颗炮弹呼啸往四百步外的王允成所部军阵中而去。
火炮出膛的巨响声尚未在众人耳中消退,那颗炮弹已经尖利呼啸着砸到了人群当中。
如同一块石头投入水塘泛起阵阵涟漪,人群之中立刻爆发出潮水般的骚动,紧瞪着这颗炮弹意图闪避,但身在阵中,又往哪躲去?
阵前一名总旗的手臂齐肩而断,整个人被巨大的动能带着向一侧倒去。接着那铁球裹着团团血雾,冲入了外营兵马阵内。一阵噼啪的骨折声响动,那铁球扫断了好几个人的手臂腿脚。幸好如今是夏季,土地较为湿润,若是在冬季北方作战,这大铁球势必会在冻得坚硬如钢铁般的地上弹跳不止,不知道要带着多少人的性命和血肉离开。
嘶心裂肺哭叫声传来,几个中炮伤残的军士躺在地上翻滚嚎叫。看他们的惨样,身旁的侥幸者都是面无人色。
只这一炮,便让王允成的外营杂牌军人马出现了一阵剧烈的骚动,不过,倒也未曾影响到大局。因为人马实在是太多了!前面的小骚动,根本无法影响到后面继续蜂拥而来的大队。
何况,还有王允成的嫡系亲兵家丁不断的吆喝催促这些兵马只管向前?
但是,接下来就悲剧了!
两军相差不过二百余步,在右侧为王龙压住阵脚的老回回和贺锦等人几乎都要大吼一声命令手下人有所动作了。而左营的这些外营兵们队形变得越发密集,越发的混乱。后面的人不停的想涌到前面来,前面的也在加快步伐,试图在火炮再次发射前冲到炮位上。
“开炮!”
牛喜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手中令旗狠命的向下挥动,在他几乎喊劈了声带的喊叫中,飞龙营的炮队参差不齐的开炮了!在持续不断,震耳欲聋的火炮发射声中。二门十二磅炮,六门八磅炮,八门大佛朗机。十二门六磅炮,二十七门佛郎机中型火炮一齐开火。
因为炮手的技术水平问题。火炮没能做到打一个漂亮的齐射,将炮弹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但是,依次升腾起的浓密火光与烟雾,却成了一道横亘在左营回革五营兵马心中永远的阴霾!
在炮队放列的地带正面纵深二三百步顶多五百余步的地带,都被这六十余门大小火炮所射出的霰弹弹丸所笼罩。
大拇指粗细比栗子略小一些的弹丸被棉布包着塞进了炮膛,又被火药产生的巨大力量推出了炮膛。这六十余们各型火炮所喷射出的霰弹弹丸,在这样一个狭小的战场上不啻于天文数字,密集的弹丸在短短的一瞬间覆盖了左营整个冲锋阵列排面。
如同海上起了大风。天空中落下了冰雹一般,冲锋的人们几乎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一阵阵密集的弹雨击倒在地,地面上不停地泛起一股一股的血花,迅疾,这些鲜血的主人就被无数双大脚踩成了肉泥。。
那些比栗子略小的霰弹,在火药的助推下,往往穿过了一具身体之后还是意犹未尽,又恶狠狠的沿着被人体改造的弹道轨迹向前扑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这方圆之间的弹丸可用密集如雨来形容。
可怜那些前面冲来的左营外营兵马。在霰弹面前当真是做到了众生平等,不论人马横扫一空,特别他们密集挤得一团。更是好靶子。
这一轮炮火射击下来,左营的前锋便至少折损了数千人!
看着前面的同袍被打成了筛子相仿,外营兵马再也不能控制了。
当即有人掉头便跑,但是,转眼就被背后的督战家丁一刀斩去了头颅!
“哪个敢跑?!”
“唉!还是时间仓促了些,要不然,炮火侧翼布置,还能多杀伤一些左营的兵丁!”王龙颇为遗憾的对着策马赶来的贺锦指着一线布置的火炮说道,但是在左金王贺锦耳中。这你娘的简直就是得了天大的便宜还卖乖!明明一顿火炮就干掉了对手的前锋,打得他们丧失了锐气。却在这里愁眉苦脸的说没有达到预计效果?你娘的蒙谁呢?!
“贺叔,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一会我的兵冲锋的时候。您的骑兵只管在两翼压上。”
王龙很清楚对面的明军现在是一种什么状况。这样的招数,他在山东和罗虎同京营兵马一道,给阿巴泰的八旗兵用过不止一次。那些新归附阿巴泰的汉军旗战斗力比起山东的明军来算是不错的,但远远不能与八旗满洲与八旗蒙古的旗丁相比,连他们都不能忍受炮火打击后的痛苦,更不要说眼前左良玉收容的这些杂兵们。
“火铳兵,上前!”
趁着左营兵马乱作一团之际,飞龙营的火铳兵们开始缓缓上前,漫长的队列越过了自家的炮队,不住的有人朝着炮队的兄弟竖起大拇指,对他们的战力和功绩表示佩服。
“将爷说了,晚上大白馒头管够吃!还有肉!”
“咱们也不能对不起将爷的馒头炖肉不是?”
不时的有类似的对话在队伍当中嬉笑着飞荡到半空之中。
这也就是罗汝才的曹营,和眼下在湖广和太湖潜山安庆一带的张献忠的西营能够在战阵当中嬉笑说话,换了闯营和李守汉的南粤军,哪个敢在行军队列当中大声喧哗嬉笑,立刻便是军法伺候!
看着对面缓缓压上来的飞龙营队列,王允成几乎将肠子都悔青了!对面这支人马虽然不是龙虎营,但却是当日龙虎营的一半人马!从朱仙镇之后,不知道李自成和罗汝才从各地搜罗了多少精良火器装备他们,令其如此战力凶悍。
猛然间,他想起来,自己的部下也有火铳啊!
“把使铳的给老子调到前面去!开铳!挡住这群流贼!”
凌乱的火铳声开始在左营兵马阵列当中响起,偶尔有一个两个的飞龙营火铳兵在行军途中闷哼一声,被飞来的弹丸击中,倒地不起。左近的人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只管照常行走,自然有后面的辅兵快步跑来。将他抬走。
“放箭!开铳!”
王允成的命令就一直没有停下。
在左营兵马不住的施放弓箭火铳打击下,飞龙营在这短短的百余步内,便折损了数百人。
“停住!”
两支军队的排面便在距离不到十步的距离上停下。
用来调整步伐的中军鼓点停了下来。在这离左营兵马不到百步的地方,王龙下令停止前进。整顿队伍。立刻,有不少的火铳手急匆匆的循着队伍跑了上来,回到了各自建制之内。
“火铳手,检查子药!”
早在列阵之时,这些火铳兵们便早己装填好了自己的定装纸筒弹药。此时在军官们此起彼落的喝令声中,这一万多火铳兵们,纷纷拔下铳口的枪头帽取下,再一次仔细检查自己火铳的子药情况。
“检查火绳!”
又是一阵西里哗啦的检查火绳发出的声响。
“第一列预备。上前!准备射击!”
密密麻麻的火铳翻下,第一排接近四千人的火铳兵,都是将黑压压的铳口对准不远处早已慌乱不止乱成一团的左营外营杂兵们。
一声唢呐冲天而起,将王龙的将令传递给每一个军官。
“开铳!”
各营的掌旗都尉,各部的哨总部总,听到这期盼已久的声音,都是不约而同地将手中长刀前指,齐声断喝:“射击!”
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响起,四千火铳手齐射,在长达数里的战线上。腾出了一道长而浓密的硝烟地带。
左营前方密集的队形当中,立刻喷射出道道血雾,瞬间就倒下一大片。很多人中弹后。表情似乎呆了一呆,随后回醒过来,凄厉地滚倒在地惨叫。
前排的火铳手射完后,迅速将队形从肩并肩变成了密集的队形,为后续上来的第二列第三列兄弟们让开前进的道路,原地站到第三排火铳手队列后面好整以暇的取出搠杖来清理铳管,重新装填火药和铅弹,为下一轮射击做好准备。
在左营兵马惊恐的目光中,第二排的三千多火铳兵。又是上前几步。他们抬起火铳,黑压压的铳口如同牛头马面的勾魂牌一样对准了对面的明军。
“放!”
大股的硝烟腾空而起。在火铳手们的头顶上凝结成一道烟墙,在不远处又是大片的左营兵丁尸首和伤者在辗转惨呼。
火铳的响声连绵不绝。火铳兵的火绳点燃自己火门内的引药,一股股闪亮的火光冒起,接着化为铳口道道猛烈喷出的烟火。最后汇成一大片震耳欲聋的火铳齐射声。
两次火铳齐射后,前两排的火铳兵己经退到第三排后装弹。虽然点火方式有所不同,但是同样的都是使用的定装纸筒弹药,所以只是短短的两排火铳齐射的时间,方才的两列火铳兵早己经装填好自己的纸筒弹药。
第一列火铳兵又再度走到了最前面,举起他们手中的火铳,原地瞄准了那些已经将后背对着自己的左营兵马。
“放!”
暴喝声响起,又是大阵震耳欲聋的火铳密集射击声。
左营兵马阵中突然有人发出了类似于野兽濒死时所发出的哀嚎声,紧接着,似乎是烈性传染病一样,这哀嚎声从左至右,从前至后,响彻了整个军阵。
“兄弟们,逃啊!”
数万人齐刷刷的向来路上奔去。
王允成惠登相小秦王马进忠马士秀等人被各自的败兵浪潮卷着,向着樊城方向逃去。
左营这种军队,比起流贼杆子来也强不到哪里去。屠杀百姓劫掠州县的时候个个如狼似虎,打顺风仗的时候,能够纵横千里,一旦遇到硬茬子就没了胆气。若是败退的话,更是完蛋了。(嗯?怎么感觉又在黑*?)
即使是惠登相企图在白贵的接应下稍稍整顿一下军队,顺便趁机吞并一些别的营头队伍,却也是做不到。只要是稍稍有停顿下来的意思,大股的败兵就会红了眼睛,拔刀相向。
没奈何,只得向前逃。
“哈哈!你个左良玉。也有今天!”
刘宗敏刘芳亮李友郝摇旗老回回贺一龙贺锦蔺养成刘希尧等人齐聚在王龙的帅旗之下。
郝摇旗咧着大嘴只管狂喜不止,贺一龙用望远镜观看着左营的败退情形,口中也是欣喜若狂。长达数十里的溃兵队伍。到处倒卧的人马尸体,还有那些受伤一时不死在血泊之中惨嚎的伤兵。口中只是兴奋的用力吸气。倒是李友的副手白旺兴奋地道:“王将爷果然利害!”
“捷轩叔!老左这个兔儿爷现在是玩不成什么花招了。他的兵马已经溃散,如何消灭,请捷轩叔示下!”
“还示下什么!明远,子义,白旺白鸣鹤,你们四个只管从右路分为四队接替追杀,收容俘虏,检点辎重!”转过头来。“马帅,贺帅,你们五家的精骑,从左路出击,也是交替掩护接应,收拾左营的败兵,那些马匹,盔甲刀枪,还有左营的金银财物,悉数归贵部所有。”
老回回怪叫一声:“打兔子。那是咱老马最愿意干的活了!儿郎们,跟我来!”
左右两翼,各以数千铁骑为前导。数万骑兵形成两道铁流滚滚而去。
王龙只管领着自己的飞龙营,缓缓的在大队人马后面压阵,收容前面送来的俘虏,那些俘虏见到飞龙营的兵丁,一个个倒也老实得很,让跪在地上就跪在地上,让集合列队就集合列队。
却是被打破了胆的缘故!
在前面追击的各家骑兵,却是如同狼群叼羊一样,只管在败兵后面紧紧追赶。有那跑不动的,便是冲上去围在当中。令败兵们原地跪倒,等候后面的步兵上来收容。
俘虏的兵丁。缴获的旗帜帐篷粮草马匹,兵器盔甲,被源源不绝的从前面运输下来,喜得在刘宗敏身边闲的手脚发痒的郝摇旗抓耳挠腮的。
“刘爷,刘爷,你也让我上前去砍几个脑袋,缴获点东西过过瘾啊!”
刘宗敏命随行的中军总管吴汝义将缴获的物资财货一一分类清点入账,到时候也好照着大元帅同罗汝才老回回等人商议好的办法分配。特意的说明,缴获的上好火铳,一半送到飞龙营去,请王龙王将爷手下人收好。
“告诉郎中,各营的将士挂彩的,一定要好生医治。”
交代完这些事,刘宗敏这才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郝摇旗那张急不可耐的黑脸,“要去前面杀明贼立功?摇旗,俺可不敢派你上前去!你上去了,万一又抢人家的马怎么办?”
“好我那刘爷,好我那捷轩哥!您就不要总拿着那点没出息的事来笑话我了!咱老郝这次绝对不惹事!一定把左良玉那个兔儿爷爷俩的人头给你拿回来!”
刘宗敏听了这话,满意的点点头。
“人头就不要了。大元帅说了,左良玉这货被咱们两仗打断了脊梁骨,以后只怕是听得咱们义军的风声就吓得尿裤子!正好可以给咱们当个开路先锋!不过,这襄阳城,却是要着落在你郝摇旗的头上来拿下!”
“放心吧捷轩哥!拿不下襄阳城,咱老郝的这颗人头就挂在城楼上!”
“记住了!别追得太紧,别追得太急!汉举的兵马还不一定拿下了承天呢!你追得太急了,老孙头就躲在潼关里不出来了!”望着催马而出,正准备带着手下兵马绝尘而去的郝摇旗背影,刘宗敏大声叮嘱着。
“是役也,良玉所部兵马三十万,与流贼李自成罗汝才老回回革里眼等部百万精骑会战于新野樊城一线。流贼以数十万精骑马队与良玉数万骑兵对战。又以二十万火铳兵,数百门火炮猛攻良玉步队。良玉所部溃散,幸赖平日里以恩义相结,故而兵卒虽战败,然皆能回归营地故而兵马损失不大。”
这是左良玉写给侯方域的书信之中对新野樊城战役的描述,但是事实呢?
他领着不到三万的内营亲兵一口气从樊城沿着浮桥渡过汉水,逃到襄阳,便立刻命人斩断浮桥绳索,将数万败兵丢在汉水北岸。然后纵兵在襄阳城中大掠,准备从襄阳逃往武昌。
却被告知打造的数十艘用来逃走的舰船被人一把火烧了,而且,东面的承天府已经失守,李自成部下悍将之一的袁宗第引三万精兵正横扫德安承天各处州县,眼看着荆州也要不保!
身边,只有左梦庚和各自引领着数百家丁亲兵狼狈逃回的惠登相等人,同为房均九营降将的白贵,却是在乱军之中生死不知,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了。
北面,数万被丢在汉水北岸的左营外营内营兵马,百余里狂奔而来,早已是人困马乏,饥寒交迫,背后是数万奔腾咆哮的义军精骑,眼前是滔滔奔流的汉水。可谓是到了绝路。
“投降吧!我们这里有馒头,有军饷!”背后传来了招降之声。
就在襄阳城头,左良玉眼睁睁的看着原本由他苦心孤诣从各处或是招募,或是收编,或是强拉壮丁而编组而成的数万兵马,就在汉水边上向同他不共戴天的流贼投降。
“父帅!父帅!”左梦庚却是又在这个时候给他老子来添堵。“有哨骑来报,流贼悍将郝摇旗,在湖广奸民的引领带路下,从汉水上游白马洞口架设浮桥,奸民抵死为贼抬架铳炮,协拥大队过滩。已经渡过了汉水,正往襄阳来!”
“哇!”左良玉只觉得一口鲜血在喉咙当中带来阵阵腥甜味道,被他强自忍住。
“快!快去江边封船!不管是什么船,装上咱们的兵马,赶快走!”
翌日,左良玉领三万余败兵在襄阳城中大掠后纵火焚城,登船东下。城中刀声火光,人乱鸟飞。城外樯帆蔽江,酸泣之音,十里相接。(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七章 孙传庭出关!
潼关号称天下第一城,南依秦岭,北临黄河,东连函谷,称三秦锁钥、四镇咽喉、百二重关。历来攻打潼关者,也多铩羽而归,一般需渡过黄河,绕过雄关,方能攻入陕西
潼关有九座城门,九大关楼,每门皆有瓮城、城门、箭楼,西门由于连接西安官道,城墙前较平坦,不过也有城楼与箭楼,还有内门与外门。
潼关形势,东西长,南北窄,整座城池看来既像马鞍,又像金元宝,顺着城墙往北,很快看到渭河,这一段城墙一直到北门,一直是建在渭河边上,城墙离河岸不远,最宽处不到一里,涨水之时,城墙便作为河堤之用。
然后到达北关,这里是渭河、黄河交汇处,河水更是宽阔,站在高高城墙上,见黄河浩浩荡荡东流,视线极为开阔。
东门楼,此处城楼称“迎恩门”,瓮城称“占紫处”箭楼称“天险楼”。三间箭楼处外,五间城楼处内,形成瓮城格局,这些箭楼便如房屋墙壁开了众多窗口,有效对守楼士兵进行掩护。
站在天险楼看去,从西安来的官道穿过城池,沿此箭楼出,然后官道紧挨着墙根而行,顺着山坡蜿蜒到山脚,又下到远望沟将自己的侧面,完全暴露在守军眼中。
建在山上的城墙,上面的滚木擂石,顺着山势倾泄下来,从官道上过来的敌军,一根滚木可以滚倒一大片。
雄关虎踞,多指的便是潼关城池的东门楼,便如一只猛虎蹲在麒麟山腰处。此城楼北面是黄河,从东到南是麒麟山城墙顺着山势蜿蜒,东南面又紧邻着远望沟几乎从沟一上到原面,就是麒麟山脚。
沿着曲曲折折的山道,数不清的红色军旗星星点点的妆点着仲夏时节的这座雄关险隘。数万明军便在这山道之上顶着烈日出关。
在朝廷和士林的强大压力之下,孙传庭所部也只得出关同流贼作战。
沿着官道一直到潼关东门,也就是从东面进关的唯一大门,沿途挤满了各式车辆。满是辎重粮草的大车、独轮车,装载着火炮的偏厢车,孙传庭自己研发的火车,将原本就不算宽阔的道路变得越发拥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潼关城楼上,被一群总兵、副将、赞画等人簇拥着,孙传庭高居在虎皮交椅上,望着眼前的潼关,和大军开拔的情景,口中却是念出了这首元人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来。
“督臣心忧国事,念及百姓疾苦,正是我辈楷模!”监军副使乔迁高在孙传庭身侧高声赞叹。
孙传庭看了一眼,眼睛却是仍旧只盯住眼前的山形地势河道在看。
自从李自成、罗汝才二人大军南下湖广开始,又加上张献忠在无为、凤阳等处大打出手。又有再度侵扰凤阳,甚至直逼江南之势头,朝中给孙传庭的压力极大。羽檄飞驰,恨不得一日三份公文催促孙传庭出关。
而朝中大佬们,只要自己认为同孙传庭有交情,身份够得上的,都以私人名义给孙传庭写信,督促他尽快出关与流贼作战。言辞或是请他看在湖广数百万生灵百姓,看在大明列祖列宗陵寝的面上火速出兵救援的软语哀求,或是把自己摆在一个道德制高点的位置上。疾言厉色的要求孙传庭火速出兵,“以尽人臣之道也!”这两种口气的信函,在短短十几天之内便对孙总督展开了疲劳轰炸,将他的签押房内堆得满满的。看都来不及看。
同这种软磨硬泡不同,朝廷有朝廷的手段。
五月,先是崇祯命孙传庭兼督河南、四川军务,紧跟着,六月初又加授孙传庭为兵部尚书,加督河南、四川、山西、湖广、贵州及江南、江北七省军务。并赐尚方宝剑,文官巡抚以下、武官总兵以下,一切升赏黜罚生杀之权悉数交给了他,目的只有一个,令其迅速兵出潼关。
消息传出,整个西安城内的官员绅士将领勋贵宗室们立刻沸腾了。纷纷到督师行辕叩问,督师大人何时出关剿贼,我们筹办犒赏三军的酒肉猪羊等物。
秦王府更是派了几名大太监到行辕来,送来了不少银元粮米猪羊酒水不说,更送了一张秦王殿下亲笔书写的墨宝,祝愿孙传庭出关之后旗开得胜,为老朱家保住祖坟。
乍看上去,似乎是孙传庭威望到了极点,深孚众望,但是,变戏法的瞒不过敲锣的。
“他们这哪里是期望本督出关去与流贼作战?他们分明是盼着本督赶快离开陕西,这不是欢送我军出关剿贼,这是送瘟神!”孙传庭在同冯师孔密议时一脸的阴郁。
在他看来,这些大臣宗室如此恳请的要求他尽早出潼关,不过是基于一个字,“利!”那些籍贯江南,或是属于东林派系的,不愿意左良玉被李自成一路追到江南去,也不愿意张献忠有机可乘窜入江南。搅和了他们的桃源胜景。
至于说陕西的官绅将领和宗室,更是**裸了。只要孙传庭一走,那么他所推行的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制度,就会无声无息的结束。
每年农历五月,差不多是大明各处夏粮收获的季节,明季田赋分夏税与秋粮,夏税无过八月,秋粮无过明年二月,不过大明今年仍是灾荒处处,便是江南的湖州府,一样蝗灾大作,民削树皮木屑杂糠秕食之,或掘山中白泥为食,名曰观音粉。
所以,孙传庭也是一个字,拖!至少他要拖到夏粮征收入库,秋粮即将上场为止,到那个时候,军饷军粮也显得稍微充裕一些,若是东进河南又有什么闪失,退守陕西也有物质基础。
“八百里秦川的麦子、棉花,胡麻,若是都收纳入库,粮饷充足士饱马腾。本督即刻领人马出关与流贼决战!”面对舆论的义正辞严,孙传庭的答复也是慷慨激昂。“虽马革裹尸亦是九死无悔!”
不过,朝野上下一片的激昂慷慨,督促孙传庭出关的声浪之中。也有一些不太合群的声音。同发出这些声音的人相比,其他一些大臣却内心忐忑不安,他们盘算过朝廷现有嫡系可用兵力已经被分割为三大部分:辽东的军队虽然比较精锐,但抵御清兵已难以胜任,实在无法移调;左良玉部号称兵多将广。实际上畏敌避战,跋扈难用;可以用来对付起义军的唯一王牌,只有孙传庭统率的陕西官军。孙传庭部倾巢出动要是真能取胜,自然是如天之福;但是,他们也感到这种侥幸取胜的希望毕竟非常微弱,如果孙传庭部一旦被歼,大明朝廷的覆灭就注定了。
作为并非朝廷嫡系的梁国公所部南粤军,便会乘机而起,天晓得他李守汉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曹操或者是李渊?
因此,他们极力主张慎重行事。至少要等到京营的新军操练完成,手中有一支可用之兵才可以动用孙传庭的人马。有的大臣直截了当地向崇祯皇帝说明利害,指出孙传庭部在陕西不动的话,起义军要北攻京师或东下南京都难免有后顾之忧;如果李自成义军打算先取陕西,孙传庭可以不脱离自己的后方基地,固守潼关,比孤军深入河南、湖广要有利得多。兵部侍郎张凤翔说得最为恳切:“孙传庭所有皆天下精兵良将,皇上只有此一付家当,不可轻动。”
但是,言辞再恳求。也架不住几乎整个明朝官僚利益集团的上下齐心猛烈攻击。八月初一,在崇祯的一再催促下,孙传庭在西安关帝庙誓师,选择这个场所。自然是为了托庇于“武圣”之灵乞求此次出关作战顺利。另外,孙传庭本身是山西人,他也希望自己的这个河东老乡能够保佑自己。典礼既毕,即命总兵马爌、秦翼明随陕西巡抚冯师孔,取道商洛进河南南阳地区作为偏师;自己则统率总兵白广恩、高杰、牛成虎等部共十万人马东出潼关。同时檄调左良玉统兵西上,与各路人马一道夹攻农民军。
邸报传出。从北京到洛阳,到武昌,甚至是远至济南,南京,都是一片欢呼雀跃之声。
(哦,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的地方,大家帮忙找找看!)
“督臣此番进兵应采取稳扎稳打的办法,先以洛阳为基地,修复城堞,招徕流民,开屯田,储粮草,这样进可以战,退可以守,待时机成熟时再进取中原。”
在典礼结束之后,早已同孙传庭绑在一条船上的陕西巡抚冯师孔,向他献出了这条稳扎稳打先求不败的方略。
但是,孙传庭却是一脸苦笑的拒绝了。
“奈何乎!吾固知往而不返也,然大丈夫岂能再度对狱吏乎!”
此话一出口,两行清泪悄然涌出,划过孙传庭的脸颊。
“督师何出此不吉之言?”冯师孔左右看看,从袍袖之中取出一封密信。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学生有一事向大人禀明。”
“何事?”疑惑的接过那封固封严密的书信,孙传庭口中询问。
“流贼所设之伪兵政府侍郎丘之陶,虽身陷贼中,然颇有忠义之心,一心立功自赎。与学生多次密信往返,将贼中情形一一告知。学生唯恐此人有诈,故而未敢向督师大人禀告。然此时却是恰逢其时。眼下左平贼兵败,足见此人所言不虚。闯曹二贼,精兵良马俱在襄阳!南阳、洛阳开封等处空虚,正是大人建功立业之时!”
丘之陶的密信当中,详细的告知了农民军的军制、兵力、兵器情况,并且特别说明,眼下“流贼之中两部新锐业已全数开拔襄阳四府,围攻左昆山所部,余者刘宗敏郝摇旗袁宗第等悍匪亦全数同往。”
这样一来,孙传庭便是大肆搜罗了一番,除了将陕西境内能够使用的火炮全数带走,用来充实白广恩的车营之外,更令一河之隔的山西平阳府(现在的临汾)各州县为大军提供粮米豆料马草等物,不得耽搁,违者,杀!
但是,十多万军队,再加上随军的民夫运输辎重火炮粮草弹药等物。未曾出潼关,便已经是苦头吃够了。
潼关之所以号称天险,便是离南数十里有秦岭屏障,北有黄河天堑。西有华山,城池所处,其实是在一片平原上。
但千百年来由于秦岭溪流切割,洪水冲蚀,形成了诸多破碎零乱。沟壑纵横的原面,对交通与用兵都是极大的障碍。平原之上挖掘壕沟,都可以阻敌之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造就了潼关奇特的地形。
南面的秦岭难以翻越,北面的黄河难以度过,然后从秦岭流向黄河的溪流,造就了众多的沟谷。这些沟谷还多是南北走向,正好卡住了河南通向陕西的道路。
粗粗一数,潼关境内。南北走向的沟壑就有近千条,十里长的沟壑也有十余条,将一个平原切割得支离破碎。很多原地还高低不等,有着落差。
沟壑处处,原高沟深、陵谷起伏,这样的地势,当然不好走。
便如黄土高原,千沟万壑,在平原上走着走着,前方好好的地面。突然出现一条深谷。除非翻过深谷,否则绕道而行,极可能要绕上几天,望原跑死人。
或许单人独马。艺高胆大者可以慢慢翻越,但有行李车马,拉行辎重者,难道可以飞过这些不时出现的沟堑?
有些沟谷落差甚至达到上百丈,所以就需要道路。
在潼关当地,曾经流传这样的段子:一个小媳妇要回娘家。五更天刚刚亮的时候便骑着毛驴出发了。走到正午的时候,停下来饮驴打尖,突然发现给自家爹娘准备的衣服忘记带了,便仰起头来对着上面吆喝了几声。
丈夫在家听到之后,便将包裹从家中找到,直接从崖顶上丢到沟底。小媳妇捡起包裹,掸掸尘土,便往娘家走。虽然是段子,却也反应出了当地地形的特点。这还是单人独骑的行走,试想一下,十几万人都要走这样的道路,更有大批的辎重火炮随行,能够走得快才怪!
潼关的优势,除了秦岭、黄河,也更多体现在沟谷上,最有优势的沟谷便是两条,一是远望沟,一是禁沟。
远望沟就在潼关之下,城池东南麒麟山脚处,北接黄河,南面向秦岭方向延伸,长达二十多里,沟长谷险,可谓守护潼关城池的一道天然屏障。
然后远望沟西去约五里,有一条平行沟谷,便是禁沟。
此沟更深更长,南接秦岭蒿岔峪口,北至潼关城南面的石门关,长达三十余里,深深拦住任何想从河南通向陕西的行人,让他们只能走潼关城门。
历代也认识到禁沟对潼关的重要,在沟的两面,建了众多烽火台,每三里就修一台,还有十二座配套的城池,这十二座城池与潼关县相连接,被称为十二连城。
平时禁商旅,禁行人过往,还禁止砍伐沟中树木,于是与秦岭、潼关一起,形成了飞鸟不能逾越的坚固防线。
两沟之间的原地,当地人称之为麟趾原,又称南原,这块位于潼关南面,长约二十多里,宽约四、五里的平坦之地,旧日多是潼关守军屯粮种麦之所,原上也聚集了一些卫所村落。
以军事上的考量,守住远望沟与禁沟,敌军就不能潜入陕西,更不能绕到西门,潼关城池就不会被团团围困,来自陕西腹地的援兵与粮草,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支援。
所以二沟非常重要,与潼关蝉联才使得城池固若金汤,故有“故守关而不守禁沟者,守犹弗守也,守禁沟而不建十二连城者,守犹未善也。市尤一室之内,杜门塞窦,以防鸟雀之入,而忘闭其牖也”的说法。
于是,前锋高杰所部已经出了潼关到了宝丰、卢氏一带,作为全军灵魂的督标中军还未曾出了潼关。而牛成虎等人的部队,更是还在西安、咸阳等地徘徊。
在丘之陶的密信当中写得很明白,从潼关到郏县的广阔地带“贼事空虚”,所以,高杰的部队一路上势如破竹一般。八月初一誓师,上旬前锋游骑便冲到了洛阳城外的周公庙,很是耀武扬威了一番。
九日,抵宝丰城下。李自成任命的宝州牧陈可新、州判姜鲤组织百姓据城抵御。十二日晚,有绅衿二百八十八人私自出城投降,“城遂破,诸军蜂拥入,城中鼎沸,火光照若白昼。”陈可新、姜鲤等均被捕杀,高杰向孙传庭报捷。孙传庭命他从投降的二百八十八人中,“择二高年,命一一指名,不能名者十余人,疑为贼,斩之。”
这样的胜利,令陕西兵从上到下都大为振奋,孙传庭在潼关亲自督导,组织大队人马加快出关进度,一面令高杰火速往唐河县前进,因为,按照丘之陶的密报,这里驻扎着流贼的老营家眷,子女玉帛悉数在此!有了这样的诱惑,秦兵的进军速度登时便快了不少。
另一面,孙传庭向朝廷报捷说:“贼闻臣名皆溃。臣誓清楚豫,不以一贼遗君父忧。”
朱由检得报大喜,欣欣然把孙传庭的报捷书交朝臣传阅,兴奋地叫嚷:“贼灭亡在旦夕!”面谕吏、兵,工三部:“督师驻兵豫中,屡报战胜,土寨多已招安。各镇、抚宜整旅渡河,星速赴任。规避不前者飞参重治。一面招抚流移,开垦荒芜;一面修复城池,安插民众。仍饬河北各府输輓粮草,接济督师,山西附近地方派运不得迟误,功收万全。通侯之赏,断不少靳。”
眼看着似乎回调李自成罗汝才所部主力的目的已经达到,承天等处的祖坟和州府地盘都能保住了。他已经着手准备给功臣们加官论赏了。但兵部尚书冯元飙却忧心如焚地顿首说:“贼故见羸以诱我师,兵法之所忌也。臣不能无忧。”
听得这番扫兴的话,朱由检同学立刻变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大喜的时候,他几乎都要令大汉将军将这个不会聊天的家伙拉出去施以廷杖了!
但是,似乎今天大明朝廷的列祖列宗都没有去睡觉,大家的情绪都因为不用担心有人进行非法拆迁活动而变得不错。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捧着一份山海关的塘报冲到乾清宫门前,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
“皇爷!皇爷!大喜事!”
“奴酋黄太吉死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九章 主公,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吧?!
黄太吉死了?!听得这样突如其来的消息,顿时让施琅与李华梅夫妇二人颇为惊讶甚至是震动!施琅更是脸上神色微妙,脑海之中有些浮想联翩,他已经开始迅速的分析着黄太吉此人身后,会对辽东反贼的内部权力格局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那位在塔山阵地和辽阳与他几次交手的多尔衮能不能登上辽贼集团的权力巅峰?
这些想法,都要在李守汉那里了解到有关黄太吉之死的详细情况之后才能得到印证和分析。可是,此时却是接待各处来使的场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口询问的。
“华宸这小子如何便留在了李家口?”
高踞在主位上的李守汉,却是丝毫没有施琅脑海当中那番倒海翻江的思考,只管问随同大姐和大姐夫一道出海西行的五儿子李华宸的去处。
“禀父帅,五弟此番跟随儿臣夫妇出海,一路上便是高呼果然是行万里路远远胜过读万卷书。船队初抵达忽鲁莫斯时便欲效仿二弟、三弟等人的作为,在当地留守,也为我南粤军开疆拓土。但是华梅担心当地风土人情,民风彪悍,且又有诸多种族,风气信仰皆不同,事务繁剧,唯恐五弟身体吃不消,故而未曾允准。”
“不想到了木骨都束时,五弟又提出来了,此次虽然又被华梅申斥了一番,然我观五弟一心建立功业,也怕伤了他的心。也在私下里同华梅商议,若是有合适的所在,不妨便留一部人马,若干船只给五弟,让他去施展一番。”
“船队抵达李家口,五弟便又提出了要在此扼守欧罗巴与奥斯曼咽喉所在之地驻守。见其意甚为坚决,华梅与我也不好再行拦阻,便留了二千人,与大小船只十余号,火炮百余门。又有五十万银元与他。”
“不想我们前脚走,后脚五弟便从李家口出兵,跨海南下征讨对面的土人,一举攻克了数座土人和西班牙人的城池。用城市之中所获之财富于当地招募土人为兵。继而北上李家口威吓西班牙人!”
果然,李家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是好手,耳濡目染之中,这种恃强凌弱,以众欺寡的手段玩弄的出神入化。
一举攻克了北部非洲与李家口隔海相望的几座城市。又在这些摩尔人当中招募精壮当兵组成自己的武装力量。跟着挥戈北上,威胁西班牙人。同时在自己的地盘上宣布信仰自由,前提是你得遵守我的法律和制度,否则,大炮和钢刀会教你做人的!
这样的举动,不但让南粤军在这扼守地中海和大西洋的分界点,控制欧罗巴和北非之间的要点上有了坚固的支撑,同时也因为在伊比利亚半岛痛打了一番西班牙人的作为,顿时让隔壁的奥斯曼苏丹易卜拉欣一世大为高兴,认为这是胡大派到自己身边的天使!
此时的奥斯曼苏丹易卜拉欣一世他1640年从长兄穆拉德四世接位。
他的一位朝臣曾经这样描述他:“苏丹落入后宫的亲信和同伴、侏儒、哑巴、宦官及女人们的手中。他们一道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得一团糟。”由此可见,这样的君主在朝执掌大权,奥斯曼帝国会变成什么样子。
于是,奥斯曼苏丹易卜拉欣一世便准备派出重臣乘坐快船赶上施琅李华梅夫妇的船队,声称要对东方来拜见伟大的公爵殿下。
但是,眼下奥斯曼帝国内部也是各种势力犬牙交错,都亟需有强大的助力帮助自己一举打败对手。经过国内各种派系势力的一番纵横交错的利益搏杀之后,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达成了平衡。科普律鲁家族得到了各个势力的认同。
于是,苏丹陛下驾前的宠臣穆罕默德科普律鲁便和英格兰王国议会军的骨干分子温斯坦莱一道出现在了李公爵殿下招待远方使者的晚宴上。
而荷兰人,则是很委屈的坐在距离公爵殿下较远的位置上。在灯火映照下,勉强能够看得清公爵殿下的五官样貌。不过,这群低地佬随即便释然了。只要公爵殿下能够确保咱们的商业利益,不要说同样在宴会厅里享受丰盛的晚宴了。就是让咱们到厕所门口去吃饭,也不是不可以的!
作为十分合格的商人,荷兰人的节操也是全数换成了金币和银元了。只要能够换来那些黄澄澄亮闪闪的硬货,他们可以把粮食卖给敌人,把兵器卖给敌人,把火药卖给敌人。让他们用来进攻自己国家的军队。
但是,荷兰人们却怎么也不会知道,眼前的这个英格兰土鳖,可是日后在人类思想哲学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人物。
温斯坦莱在英格兰内战结束后,将会成为掘地派领袖,1649年1月,温斯坦莱发表了《新的正义的法律》,提出在土地公有制的基础上,共同利用土地和享受土地果实的思想。为了实现这一理想,1649年4月,他率领一群贫苦农民到塞利郡圣乔治山开垦荒地。这就是英国历史上著名的掘地派运动。作为掘地派运动的领袖,温斯坦莱留下的主要著作有:《新的正义的法律》(1649)、《英国被压迫的穷人的宣言》(1649)和《自由法》(1651)。
而且,他被视为空想社会主义的奠基人。
眼前可谓食前方丈,酒肉堆积。同此时刚刚从中世纪的黑暗时代里往外爬的欧洲土鳖们的饮食相比,李守汉这位公爵大人招待客人的酒宴可谓是丰盛至极。特别是考虑到来客的饮食风俗,桌上鸡鸭罗列,鱼虾堆积,牛羊成盘。
“公爵殿下,奥斯曼苏丹陛下的臣子,他的库尔穆罕默德科普律鲁,向您表示最崇敬的致意。”抖抖宽大的袍袖,在灯火的映射下,科普律鲁身上的绸缎袍子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口中说得恭敬,但是科普律鲁却是傲然屹立,只是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微的弯了一下腰,算是行礼了。
在场的荷兰人看了不由得心中阵阵冷笑,“你们这群该死的异教徒。往日里仗着兵力强悍,对我们这些上帝的子民作威作福,如今还想把这套用在李公爵身上,只怕要倒霉了!”
这些荷兰人。都是往返于阿姆斯特丹、里斯本和南中各处的老油条了,对于沿途各处的风土人情熟悉得很,对于南粤军的习惯、规章制度,风俗忌讳也是了解得紧。他们知道,任何人。就算你是罗马教皇,见了李公爵也必须按照东方的礼节跪下,叩头。
可是今天这个科普律鲁却是只鞠了个躬便打算蒙混过去,这如何能够使得?!
在场的南粤军众人,文官从李沛霖开始,武官自郑芝龙以下,顿时停杯不饮,整个宴会厅立刻安静了下来,气氛骤然变得有些紧张。
在门口和宴会厅内值班的近卫和亲兵们,有人已经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随时准备扑上前去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蛮夷使者拉出去打一顿再说!
“你说你是奥斯曼苏丹的使者?那你知道你那苏丹又是何等的出身吗?”李守汉放下手中的酒杯,眯缝起眼睛,声音平静异常,如同千年寒潭的水面一样。
虽然听不懂李守汉在说什么,但是,从他的语气音调当中,科普律鲁敏锐的觉察出,这位东方的君主要发怒了!
“你那主子,所谓的奥斯曼苏丹,不过是前我大明藩属鲁密国属下部落。靠着泰西诸国纷争,鲁密国日渐衰落,你那奥斯曼方才趁势而起!于鲁密国内起兵叛乱,吞并了故主的基业。之后更是东征西讨,方才有了今日之势!却如何敢在吾面前肆意放肆!”
得!李守汉把奥斯曼苏丹的老底子给拆穿了!奥斯曼人原本居住中亚阿姆河流域,实际上就是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花剌子模地区,属于西突厥乌古斯人卡伊部落,时为花剌子模沙王朝的臣属。自古从事游牧,逐水草而居。铁木真率领蒙古大军开始向西扩张。迫使他们迁移。最初他们依附于塞尔柱土克曼人建立的罗姆苏丹国,在和拜占庭帝国相邻的萨卡利亚河畔得到一块封地。部落酋长埃尔托格鲁尔死后,他的儿子奥斯曼(1258~1326年)继位。继其父担任部落首领,1299年,奥斯曼趁塞尔柱罗姆苏丹国分裂,正式宣布独立,称号“加齐”,奠定了奥斯曼国家的雏形。
1326年,奥斯曼之子奥尔汗(1326~1360在位)继位后,改称总督,建立了常备军,吞并了罗姆苏丹国之大部分地区。于1331年,打伤了拜占庭帝国国王,并攻占了尼西亚城,并迁都于此。
之后几代人的东征西讨南打北拉,先后从拜占庭帝国手里抢来了西色雷斯、马其顿、索菲亚、萨洛尼卡和整个希腊北部,迫使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统治者称臣纳贡。又在科索沃战役中大败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匈牙利联军。
在1396年的尼科堡战役中,一举打败了匈牙利、法兰西、德意志等国的联军,将近一万名十字军被俘,除了用巨款赎回300名贵族骑士外,其余的几乎全部被杀。
可谓是所向无敌,纵横捭阖。
但是,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往往是水淹七军,威震华夏,武功达到了顶峰之后,紧接着就该是走麦城的精彩情节了。
在同瘸狼帖木儿的战争之中,奥斯曼苏丹巴耶塞特被俘。坐进了帖木儿为他准备的铁笼轿子里。
这场安卡拉战役,虽然暂时缓解了拜占庭帝国的危机,没有那么早的把君士坦丁堡变成伊斯坦布尔。但是却也只是暂时缓解而已。几十年后,奥斯曼成为了控制着亚洲西部、欧洲东南部及地中海东部地区的霸主,依靠着手中强大的中央集权体制、军事革新及铁一般的军纪而打造出来的陆军,奥斯曼帝国将陆地疆域扩张到欧洲及北非。而奥斯曼帝国的海军亦非弱者,从意大利城邦及葡萄牙人手里争夺及保障了黑海、爱琴海、地中海、红海及印度洋的远航路线。一举控制了欧洲对东方的贸易路线。
但是,安卡拉战役,却是历代奥斯曼苏丹心目之中永远的痛。成为了不能被人触碰的逆鳞和伤口。
可是,今天李守汉却是要揭开这块逆鳞!
“当年的帖木儿,在我大明看来,不过是元驸马而已,且其人接受我大明册封。尔等为我大明封臣所败,又有何等颜面在吾面前威风?!”
原来如此!李沛霖明白了。主公这是要打消一下来使的锐气,免得他过于嚣张跋扈。这又有何难?讲起自古以来,又有谁是我天朝上国的对手?
“你那奥斯曼,不过是突厥裔种罢了!当年突厥可汗为我大唐天子所败。一路溃逃向西,沿途子孙蕃息,才有了后来的塞尔柱等部。而突厥可汗之阿史那家族,于我大唐朝中为官者不知凡几。今我家主公,为陇西李家贵胄。尔等不过是他家之旧日奴才罢了!今日见了故主,却在那里摆什么威风?!”
君臣二人的这一通抢白,被通事毫不犹豫一点不迟疑的翻译给了科普律鲁听,在场的人们听了之后无不是颜色更变。南粤军的人们个个都是精神抖擞,脸上浮现出来一抹傲气,眼前的这些家伙,不过是些旧日的奴才罢了,或者是奴才的奴才。
而随同科普律鲁前来的使团成员,却是涨红了脸,口中低声咆哮喝骂。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从脸上的神情来看,也是被李守汉和李沛霖的这番话给激怒了。
倒是郑芝龙在自己的桌案后面有些愕然,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个亲家素来厚黑,但是,却不曾想到,此人居然无耻到了这般地步?永乐年间的帖木儿,贞观年间的阿史那都能被他拿出来说事。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加厚颜无耻之人吗?
“父帅果然厉害!”施琅在一旁却是眉花眼笑,他曾经听闻传教士说过,在泰西之地,流传这样的话。“你看好一块土地,只管去抢好了。抢到了手,辩护律师总是能够找到的。”何况,我们又没有强抢。而是拿出了多少年前的字据和历史书来了!
多年来,南粤军虽然不曾与奥斯曼帝国的陆军在陆地上争雄,但是,左天鹏等人的水师右翼舰队却曾经多次在印度洋、马六甲海峡及摩鹿加群岛一带海面与奥斯曼帝国的海军舰只发生冲突。
而且,刚刚平息的南洋诸岛风潮,根据郑森缴获的文件来看。几位参与叛乱的苏丹都与奥斯曼帝国有瓜葛。众人都在兴奋而略带有些紧张的等待着,只要李守汉的一个神色、命令,或是眼前这个奥斯曼帝国的使者有什么不利的举动,立刻将这群使者当场拿下,然后挥师西征的便是!
倒是科普律鲁,丝毫不以为忤,听完了通事的翻译之后,整理一下衣物,口中流畅平静的说出了一番话被通事传译过来。
“外邦小臣僻处蛮荒,疏于礼仪。既然大王为小臣指出此间疏漏之事,那小臣自当改过便是。”
说完,便在礼司官员的指引之下,山呼舞蹈,三拜九叩。
也不知道是礼司官员忘记了,还是科普律鲁这家伙不懂得三拜九叩是什么级别的礼节,当他叩首已毕站起身来时,南粤军众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和善了许多。
但是,众人却不知道,此时的奥斯曼帝国,外表虽然国力仍旧可以力压欧洲各国,但是,再强大的国家,也架不住不停的出现弱智苏丹在位,妇人掌权的局面从内部大肆消耗国力。话说,垂帘听政和太监干政这种事情,也不止是我天朝的特产。
从进入西元十七世纪以来,奥斯曼便是政变不停,叛乱不断,相当于御林军的苏丹亲军竟然和勋贵大臣们合谋,发动政变,把被他们拥立的,算得上是奥斯曼二世用弓弦勒死。弄死了奥斯曼二世的勋贵大臣们和苏丹亲军们无法达成妥协,于是就重新把被他们赶下台,关了四年多的弱智穆斯塔法一世抬出来继续当苏丹。(是不是有点像北洋时期的泥菩萨黎元洪?)
穆斯塔法一世当了一年苏丹后,他的弟媳妇、艾哈迈德一世的苏丹娜(皇后)希腊人克塞姆发动政变,再次囚禁了脑残穆斯塔法一世,然后扶植她自己的亲儿子、穆斯塔法一世的侄子穆拉德四世登基,此时穆拉德四世只有十一岁,大权尽在瓦丽德(太后)克塞姆手中。
但是克塞姆明显低估了自己儿子穆拉德四世的能力,穆拉德四世十八岁那年,苏丹亲军再次叛乱,砍死了无数大臣,同时也把克塞姆的实力削弱了不少,基本是一个三败俱伤的局面。
第二年(1632年),20岁穆拉德四世在自己培育的亲军和大臣们的支持下,迅速平定了苏丹亲军叛乱,然后重新组建了新军,同时也让他老妈收敛了很多。然后还想扶植穆拉德四世的弟弟拜耶扎德上台,结果穆拉德四世找了个由头把拜耶扎德给宰了。之后克塞姆就老实多了。
说起来穆拉德四世也是个狠人,他上台后一扫之前两任苏丹的颓势和屈辱,迅速平定了叙利亚、黎巴嫩等地的叛乱,并且把叛乱者的领导人法赫鲁丁二世给宰了。
之后又两次亲征波斯占领了哈马丹、埃里温、大不里士跟巴格达,直接搞定两河流域,穆拉德四世也是奥斯曼帝国中最后一个御驾亲征的苏丹。
不过穆拉德四世喜欢酗酒,1640年因为肝硬化去世,在病重期间,曾经下旨要求立刻杀了他的弟弟易卜拉欣一世,因为他的这个弟弟跟他的伯父一样,也是个弱智。为了防止他伯父的旧事重演,所以他决定先消除这个隐患,结果他的老妈坚决反对这么干,于是穆拉德四世去世后,他的弱智弟弟被他老妈扶上了苏丹的宝座,称作易卜拉欣一世。而此时,奥斯曼帝国则是正式进入了妇寺干政时期。
动荡的年代,皇权暗弱,外戚专权。正是野心家们施展抱负的大好时节。
科普律鲁和他的家族,便是这些野心家当中的翘楚。(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二章 贴加官,八旗编制大调整!
豪格领着正蓝旗只折腾了一夜,整个盛京城已经是半城瓦砾满城冒烟,街道上到处都是身着蓝色甲胄,被弹丸打得稀烂的尸首横卧在血泊之中。
各式残破的旗号盔甲,刀枪器械,扔得满地都是,刺鼻的硝烟,难闻的血腥味道,混合着烧焦了的肢体味道,在街道之间往来回荡,几乎没过了鞋底的鲜血,沿着盛京城内大街小巷,缓缓的这儿那儿的流着。到处是尸体,到处是残肢,还有各样的内脏器官等物,流淌的血液,将道路上铺就的青石板,都浸得黑红黑红的。
命人简单的清理了一下街道,多铎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孩童般顽皮的笑容。只不过,这种笑容是属于恶魔天使的。
“老曹,你这奴才出的主意不错!不动满洲牛录,让咱们的包衣火铳兵跟正蓝旗的兵马对战。你看看,你看看!”他用宝刀指点着被两白旗的包衣阿哈们清理打扫过的街道,一具具的尸体被剥去了甲胄,赤条条的堆积在街道的宽阔之处,很快,几十具、上百具尸体便堆积起了一座座小山。
“禀豫亲王主子,下面的奴才们清点过了,击毙正蓝旗叛贼二千零七十九人,铳刺解决了三千余人。”曹振彦压得低低的声音在多铎耳边说了一句:“正蓝旗,完蛋了!”
不光是正蓝旗完蛋了,连他们的旗主王爷,黄太吉的长子,肃亲王豪格,也被十几个两白旗的包衣生擒,绳捆索绑的押到了多铎的马前。
“主子!这个逆贼被奴才们擒获了!为了抓他,咱们伤了折了好几个兄弟。不过,他身边的奴才也被咱们干掉了不少!”为首的包衣兵头目。擦擦脸上的污血,本打算让脸面显得不那么狰狞,却不想。血污在五官脸庞上散布开来,越发显得可怖了。
不过。多铎却没有那些想法,他只管看着马前的豪格,颇为玩味的打量着这个与他们兄弟明争暗斗了多少年的家伙。豪格的正蓝旗本色甲胄上满是鲜血,辫子散乱,几缕头发紧紧的铁在光秃秃的头皮上。脸上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用铳刺挑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在脸上凝结成一团污渍。
“你也有今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何况,他阿玛当年生生逼死了多铎等兄弟三人的额娘。若是按照往日多铎的脾气。少不得一顿皮鞭就抽过去了。但是,今天,多铎却也明白,要杀他很简单,随便一个包衣奴才都可以。关键是要如何羞辱他,如何让别人还说不出什么话来!
一夜之间斩尽杀绝了正蓝旗二十个牛录!饶是多尔衮对自己部下包衣兵的战斗力颇有信心,却也不曾想过这群包衣奴才如此凶狠。他却忘记了,人对于改变自己命运的追求是毫无止境的。如果他不下那道斩杀正蓝旗乱贼者抬旗的命令,也许正蓝旗这些旗丁官员还有一线生机,可是。有了这道命令,那些都以曹振彦为榜样的包衣们,个个都红了眼!眼前的正蓝旗叛乱队伍。就是他们向上的阶梯!
“豪格虽然起兵作乱,但是他毕竟是先帝长子,不能由我等随意发落。如何处置豪格,应该召集八旗各王贝勒大臣一道议定才是!”
大政殿上,多尔衮却也不说如何发落豪格,只是充分发扬了一下军事民主,让八旗各位王爷贝勒,清国各部院大臣一道来商议一下,怎么杀了他才好。
发扬风格归发扬风格。处理起其他善后事宜来却是毫不手软。
当即多尔衮便令满洲正白旗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领兵将正蓝旗满洲余下的兵马官员尽数圈禁起来,听候发落。一时间。两白旗铁骑奔出,将正蓝旗营地围了个风雨不透。包围圈内妇孺哭号声不断。虽然黄太吉所领的两黄旗与豪格所领的正蓝旗有一百一十七个牛录之多,号称是八旗满洲当中的第一大势力。但是眼下,两黄旗因为福临继位已经置身事外,那么,正蓝旗就要孤身面对两白旗与正红旗合起来的一百多个牛录强大兵力了!
转眼间,剩余的各牛录残部兵马,也不管他们原本是隶属于哪位贝勒王爷了,一律先行收缴马匹兵器盔甲,男丁与妇孺分开拘禁。
在这样具有强烈暗示意味的氛围下,以代善、济尔哈朗为首的中间势力,又能做些什么?虽然说,代善眼下还是号称是两红旗共主,但是早已是被架空。不说阿济格已经坐稳了正红旗满洲旗主的位置,硕托也是在镶红旗满洲旗主的位置上对旗下代善的心腹亲信或是暗杀,或是收买,或是利用作战不利的借口明正典刑的处置,早已将代善的实力处理的七七八八的了。
当年,代善与济尔哈朗名下曾经拥有着三旗人马九十六个牛录的庞大兵力,如今也是所剩无几了。再加上不久前盛京城又被黄太吉、多尔衮所掀起的物价风潮狠狠的洗劫了一番,这两位的嫡系更是损失惨重,无心作战。手里没有兵马,说话便没有底气。这就是这两位位分崇高的王爷眼下的处境。
“本摄政王今日召大家来,便是商议一下,如何处置谋逆作乱的豪格。”
这还用商议什么?肯定是死罪啊!特别是正蓝旗的几位王爷贝勒,无端端的因为豪格谋逆,连累着自己也是受了池鱼之殃,手下的兵马被缴械不说,连作为主子的他们,也是不能保全体面。虽然事后被缴去的马匹盔甲兵器如数送回,可是,却也有不少上好的马匹刀枪趁乱不知去向,这个哑巴亏,须得着落在豪格身上!
“摄政王!还商议什么?豪格身为先帝之长子,不思如何报效皇恩,反而为了一己私利起兵谋逆,滋扰先帝灵柩。若不是摄政王当机立断,只怕五公子乱朝束甲相攻的局面便在我大清重演了。奴才们虽然愚钝,但是也恳请摄政王。大义灭亲!将豪格明正典刑,抄没家产以为军饷!府中家人、家人便赏给有功将士为奴!”
但是,豪格毕竟还是黄太吉的长子。总要给此时还躺在棺材里的黄太吉留些脸面。于是,在摄政王的领导下。八旗王大臣们便议定,赐豪格不流血而死,死后以亲王礼仪体制减一等下葬,葬于黄太吉陵寝之侧,不立寝殿,不设石碑等物。家产抄没入官,家人赏赐与有功将士为奴。
当正白旗满洲的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将这道旨意传达给锁在牢房之中的时候,豪格眼睛一瞪:“抄了本王的家产?家人给功臣为奴?都给了谁?”他犹如一条受伤的野狼一般要撕咬住眼前这个阿济格尼堪的喉咙。
“别人我不知道。倒是王爷您的福晋,却是奴才亲自护送,送到我家主子的府中的,不曾让她受了半点委屈。此刻,大概正在陪摄政王兄弟们饮酒。”阿济格尼堪的话,说得极为平静温和,但是却是极为歹毒狠辣。每一个字都仿佛蘸了马粪的箭矢一样,刺中豪格的痛处。
“摄政王天恩,也是为了保全先帝的体面,赐王爷不流血而死。奴才们这就伺候王爷上路!”阿济格尼堪一挥手。“哈回子,来吧!准备伺候王爷贴加官!”
所谓的贴加官,便是用桑皮纸闷死行刑对象的手段!首先司刑职员将预备好的桑皮纸揭起一张。盖在犯人脸上,司刑职员嘴里早含着一口烧刀子,使劲一喷,噀出一阵细雾,桑皮纸受潮发软,立即贴服在脸上。司刑人员紧接着又盖第二张,如法炮制。犯人先还手足挣扎,用到第五张,人不动了。司刑人员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走上前去,细细检视。那五张叠在一起,快已干燥的桑皮纸。一揭而张,凹凸分明,犹如戏台上“跳加官”的面具,这就是“贴加官”这个名称的由来。那哈回子便是此中好手!
当下,几名巴牙喇兵将豪格死死的按住在床上,拽着他的辫子不让他的头乱动,也好方便哈回子行刑。
哈回子走近桌边,将油灯剔亮,解开布包,里面只有两张东西,一样是裁成一尺许见方的一叠桑皮纸;一样是一个皮酒壶。哈回子上前揭起一张桑皮纸蒙在豪格脸上动作极快,纸刚蒙到豪格脸上,一手便已取来酒壶,含了一口烧刀子“铺、铺”地接连几下……湿遍了桑皮纸,纸在豪格脸上便很服帖了。接着蒙上第二张纸复又喷酒让它湿透,蒙了喷,喷了蒙,蒙到第五张纸,豪格有了激烈的反应,开始拼命挣扎,几名平日里勇力过人的巴牙喇兵都几乎按不住他。阿济格尼堪改蹲为跪,将豪格的手臂用右腿压住,腾出双手,制服豪格的脑袋,让哈回子得以继续蒙纸喷酒。豪格的挣扎越来越薄弱,蒙到第九张纸,终于不动了。哈回子探手按一按豪格的左胸,确定已经断气,方取出掖在腰带上的一把黑油纸大折扇,打开了使劲扇干桑皮纸,双手轻轻揭起,只见豪格一张红通通的脸,安详地睡着,看不出已气绝多时了。由豪格脸上剥下来的纸壳,凹凸分明,眉眼毕具,宛然一个面具——伶人“跳加官”所戴的面具,亦名“加官”。用这种法子使人窒息以死,便叫“开加官”!
命人将这张以豪格的五官为模具制成的面具在大政殿前传递给各位旗主王爷阅看一遍,无声无息的宣示了一下自己的权势和实力之后,多尔衮这才开口说话。
“首恶已经伏法,但是来日大难,千头万绪。正蓝旗参与谋逆,本当裁撤。但是念及多年来正蓝旗上下人等立下了不少功劳,且大多数人未曾知晓,发觉之后又能幡然悔悟,故而本王决定,保留正蓝旗建制。”
一面是要保留正蓝旗的建制与番号,一面又要进行一番封赏功臣。当即多尔衮便以摄政王的身份宣布,“调安郡王岳乐为正蓝旗旗主,负责正蓝旗满洲兵马事务!升正白旗满洲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为正蓝旗满洲固山额真!”
天命十一年(1626),黄太吉设立了固山额真这个职务,为旗的军政长官,为一旗长官,管理全旗户口、生产、教养、训练等事。语意虽同,但时与旗主有隶属关系。
多尔衮升赏安郡王岳乐为正蓝旗旗主王爷。自然是有酬谢他在这次盛京之变当中所立功劳的味道,但是调阿济格尼堪这个心腹亲信去接掌正蓝旗的固山额真,自然是要将正蓝旗纳入自己囊中的打算。
“当年太祖高皇帝起兵时。一手一脚以十三副铠甲起兵,方才有了眼下这大清八旗的基业。父皇在世时曾经有愿望。要旗分五色,各有正镶,共计十个旗。可是,天不假年,父皇驾崩,此事便无人提起。但是,八旗基业也不能自我而废。眼下正蓝旗人马损失过大,可谓元气大伤。本王之前便有旨意。包衣立功者便可抬旗。”
这话从多尔衮口中说出,立刻让大政殿前后左右的包衣们喜笑颜开。他们等得就是摄政王爷的这句话。抬了旗,他们从此就不再是奴才,而是旗人,可以一样的领一份粮米军饷,立了军功可以照样的获得升赏!
“而我八旗各部当中,也是苦乐不均,便以本王的正白旗为例,本王与十五弟豫亲王合计起来有近百个牛录,又有百余个包衣牛录在手。可是。硕托王爷,你的镶红旗满洲有多少牛录?济尔哈朗王爷,你的镶蓝旗满洲有多少个牛录?所以。本王便要决定,视八旗满洲各部情形,酌情往各部补充抬旗包衣牛录!”
此话一出,顿时让大政殿上一片哗然。
“阿济格尼堪,你在本王所属的包衣当中,捡那些立有军功之人,挑选十个牛录,随你一道补充到正蓝旗满洲当中,听候安郡王的调遣!”
听了多尔衮这番大公无私义正辞严的话。刚刚还沉浸在升为旗主的喜悦当中的岳乐,立刻心里像被塞了一桶黄连加苦瓜一样。又苦又涩。你的亲信来当固山额真也就算了,还带着十个牛录的精锐兵丁来。你这哪是要给正蓝旗满洲恢复元气啊!这分明就是要一口吞下正蓝旗!
同样的招数,多尔衮一口气便用在了除了两黄旗与两白旗之外的其余四旗上。给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同样派去了十余个牛录,调去了得力人手充当固山额真或是梅勒章京。如果说这些人都是出自两白旗下的未免有些亏心,他们大都是在塔山立有战功,从牛录章京、分得拨什库这样级别的中下级军官被多尔衮兄弟火线提拔的将领。又在这次盛京之变当中紧跟多尔衮,算得上立场坚定,用起来自然放心。
镶蓝旗派去了十五个牛录,调去梅勒章京一名。
正红旗给阿济格调去了十个牛录,调去梅勒章京一名。
镶红旗给硕托调去了二十五个牛录,调去了固山额真一名,梅勒章京两名,甲喇章京五名。
连带着正蓝旗满洲,多尔衮这一次便给其余四旗一口气调去了六十个牛录用来充实部队,当然,也把这四旗的权力结构彻底打乱,将四旗的话语权牢牢的抓住了手中。
至于说其余的兵马,多尔衮自然要充实补充自己的两白旗了。对于两黄旗,眼下虽然不好动手加以吞并,但是,多尔衮也早已打好了算盘,当年黄太吉对付莽古尔泰等人的招数,他又没有申请技术专利,你黄太吉可以用,那我多尔衮一样可以用。
大乱平定,新皇登基,盛京城内的物价也来攀龙附凤,一泻千里的向下落。顿时让盛京城内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景象。
人们开始憧憬着新皇帝登基时的那一番红火热闹,拿着摄政王给大家加发的一月饷银钱粮,开始在盛京城中采办物品,添置衣物,给在政变和流血过程之中受到了损失的自己和家人进行些安慰。如此一来,盛京城内变得比往日还要繁华热闹了许多。
比如此时的吉庆楼,就是宾朋满座,热闹非凡。酒楼里,刀勺乱响,呼朋引类,酒肉飘香,猜拳行令,酒楼外,一队队侍卫兵卒昂首屹立,挺胸叠肚。另外还有一些人,他们衣着虽然鲜亮,气色却跟死了亲爹差不多,也是在外面站岗,只不过一个个低头不语,好像想着什么心事。
就在他们想心事的时候,突然酒楼里传来一声怒吼:“阿库,你个死奴才,给爷滚进来。爷现在满头大汗,快给爷擦汗。”
被叫到名字的人听到这样的话,下意识的试图去摸腰里的刀,但是却只摸到空空的腰带。没奈何,他叹了口气,然后扯了扯自己的脸蛋子,瞬间笑容满面的跑了进去。
进去之后,只见一个新剃发不久的汉人军官翘着二郎腿,一脸等不及的看着他。等他到了自己身边,二话不说就踢了一脚说:“狗奴才,追母狗去了?来的这么慢?就这眼色,以后怎么伺候主子?爷现在告诉你,眼下正蓝旗已经不是当初的正蓝旗了,你已经不是谁的主子,你是我的奴才。要不是摄政王爷宅心仁厚,老子第一个把你们全家都丢到南蛮子的船上,让你们去登莱做苦力!下次再让爷久等,我就让你全家跳浑河。快过来,赶快给爷擦汗。”阿库不敢顶嘴,连忙过来给这个人擦汗,结果才擦了两下,又挨了一脚,那个汉人军官又骂道:“笨手笨脚的,滚出去吧,不用你了。”
等阿库走了,这个人还要骂,却听一个女人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郑将军,何必跟一个奴才生气。你现在可不是一个小小的伍长了,自从前个斩杀了叛乱的正蓝旗,你已经是正经八百的统领一个牛录的旗人了。这当了主子,要有主子的样子,你说是不是。”却正是当日里黄太吉钦命许给曹振彦的姚姑娘。
这位姚姑娘也不再是当年盛京城里有名的暗门子了,自从嫁给曹振彦之后,曹振彦非但没有因为头上的一片环保色而走背字,相反,却是一路飘红。在此次八旗编制大调整之中,一步成为正白旗满洲的固山额真。对此,自然对这个进了曹家门就有帮夫运的姚姑娘颇为宠爱。当然,也和姚姑娘的那张大嘴的技术过硬不无关系。
姚姑娘话刚说完,她身边的曹振彦也说话了:“对对对,老郑,我这侧福晋说的有道理,这事确实是你的不对。虽然这个奴才往日里鼻孔朝天,不过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你是他的主子,他是你的奴才,差不多就行了。你与其跟他生过去的气,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摄政王的恩德。”
这个被称为老郑的人咧嘴一笑,对曹振彦说:“行,看在曹觉罗,额,不对,现在是固山额真大人的面子上,我就不跟这狗奴才计较了。至于说报答,那还用说,摄政王让咱干啥咱就干啥!”
“那好。眼下便有一桩差使要你去办。”
“固山大人,您是正白旗的,如何能够办得了咱们这正蓝旗的事?”那郑麻子有些不解。
“本官是正白旗的不假,但是,却是奉了摄政王的旨意来的!”
郑麻子听了立刻起身打千施礼,“请固山大人下令!”
“其实也没什么,议和使团和吊丧使团的差事办完了,马上要起身回登州。主子的意思调你这一甲喇的兵马护送。同时押送原正蓝旗的那些犯官家眷往山东去做苦役赎罪!”
“嗨!固山大人,费那些劲干啥!照奴才看,一刀杀了多干净!”
“要不说你只能做个牛录章京!吊丧使团的梁宽梁大人来见摄政王,说眼见得盛京流血,心中不忍,山东决定收容一批失去丈夫的妇女儿童老人,还有一些参与叛乱的叛匪也希望能够饶恕,一律去山东服劳役赎罪。摄政王宅心仁厚,当即便答应了。”
除了这些人之外,梁宽还从多尔衮那里要到了前番被黄太吉以劳务输出名义送到登莱的一万多丁壮的所有权。至于说他从辽阳各处工场、矿场,从各位王爷贝勒大臣手中或卖或拐弄走的人,也是随行出海。
对于这些,多尔衮只当做没看见。(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三章 暂且忍耐一时阵痛,夷狄入华夏则中国之!
虽然已经同南粤军使团完成了议和条款的商讨,并且已经为死去的黄太吉所认可、用印,但是毕竟黄太吉签了李守汉还没有签。所以,新皇帝福临的登基仪式还是照搞不误。
尽管规模和场面是无论如何也不如崇祯登基时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而且从骨子里还透着些土气。但是,为了用喜庆的气氛冲淡一下盛京城内的杀气和戾气,福临的登基大典仍旧是很成功的。
作为执掌清国从开采矿石到冶炼钢铁到铸造枪炮等一系列工业活动的负责人陈板大,也是混在正黄旗队伍当中随班向皇帝、向两位皇太后和摄政王叩头见礼。
仪式结束之后,陈板大更是拉着自己的副手,正白旗下睿亲王的奴才老李,一道到摄政王府递牌子求见。
此时的睿王府,已经是大清国的最高权力中心了。八旗各部最精锐的部队被抽调来保卫睿王府。今日在门前当值的,却正是镶黄旗满洲的一个牛录巴牙喇兵与正白旗满洲的一牛录巴牙喇兵。
多尔衮的精心耕耘之下,两白旗的嫡系与刚刚接管不久的两黄旗之间已经不是那么壁垒森严了,两个牛录的巴牙喇兵奉了多尔衮的军令,掺杂在一处,交替站立,看上去在有心人眼中未免有些心惊肉跳。
不过,陈板大却是顾不得看这些,只管焦躁的在门房内来回踱步。
过了好一会,在摄政王府当值的两位内三院大学士鲍承先和宁完我,才懒洋洋的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陈板大,走吧,摄政王爷召见你。”
“奴才陈板大给摄政王请安!”
“奴才见过主子!”
陈板大和老李各自按照自己的身份给眼前这位年轻的摄政王行礼问安之后。规规矩矩的站立在一旁。
“陈板大,你不赶快回辽阳去收拾你的工场、矿场高炉,却来求见摄政王。到底是为了何事?”宁完我同范文程、鲍承先一样,都是黄太吉在世时提拔使用的汉臣。但是,他和鲍承先却没有范文程的运气和眼光,在第一时间便倒向了多尔衮,而且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多尔衮掌握大权之后,也是投桃报李,令范文程和洪承畴二人为辅政大臣,掌握枢机大权。可是,宁完我与鲍承先二人就没有那么好的官运了。他们虽然也看风使舵,知道豪格这厮绝对不是一个能够看得上他们这些汉人的君主,便也暗自向多尔衮效忠。只可惜,晚了一步。
眼下这两位只能在摄政王府中执掌文案事务,料理钱粮物资等事。同范文程、洪承畴二人的登堂入室相比,可谓是毫厘千里。越是这样,两个人越是急于在摄政王面前表现自己,无论是忠诚度和办事能力方面,都不比范文程和洪承畴两个人差!
“王爷,您开销了奴才的差事吧!奴才情愿去给先帝守陵寝!”不曾说话。陈板大已经是委屈的两行眼泪都流了下来!
“大胆!新皇登基,正待要除旧布新,别开生面。你这奴才却声言要去给先帝守陵寝,你是不是对摄政王心怀不满,以此泄愤?!”不等多尔衮开口,宁完我却是如同连珠炮一般的申斥起陈板大来。
“宁学士,慢来。”多尔衮摆摆手制止住了宁完我的表忠心举动。他对陈板大这家伙倒是比宁完我了解许多。按照现在的话说,属于纯粹的一个技术型人才。每日里只知道研究如何冶炼生铁更加便捷,如何减少花费,研究如何像南蛮那样,制造铳管。铸造火炮千百件如一件,互相之间可以交替互换。但是。今日却又如何在这样的日子口,到自己面前要求辞去职务去给黄太吉守陵寝?
“陈板大。你不要哭。本王也是看着你这奴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你为了大清将士手中的兵器,身上的盔甲也是殚精竭虑,煞费苦心,这些功劳,不但先帝、两位太后,当今皇帝看着眼里记在心中,便是本王,也是心头有数的。大清的赫赫武功,至少有一成是你的功劳!你今日来本王这里要求辞去差事,却是为何?莫非是有什么人难为你不成?!若是有人胆敢刁难为难你,你只管向本王呈奏便是!一切有本王给你做主!”
长叹一声,陈板大开始大吐苦水。
“王爷,承蒙您和先帝都信得过奴才,将这开山采矿,冶炼生铁,打造兵器,铸造枪炮之事交给了奴才,可是眼下奴才当真是干不下去了!现在,辽阳、鞍山等处的工场和矿山,快要经营不下去了!矿山还好些,各处工场,是无能人,无闲人,无烟火的三无状态!”
“无能人,无闲人,无烟火?”多尔衮将手中的烟袋杆儿放下,在铜盘上敲打几下,把里面的烟灰磕打出来。“怎么会这样?”
“王爷,您却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物价飞涨,工场内但凡有些技艺的人,都是人心浮动。恰恰又是两拨南蛮使团从奴才的工场经过,为首的使者便使尽了手段拉拢引诱奴才手下的工匠技师,这些奴才不思报效皇恩,却贪图区区的钱粮银米,趁乱逃之夭夭,此时,怕是已经到了登莱了!”
工场的技术骨干被梁宽等人诱拐走了不少,余下的劳动力又大多数是黄太吉从各旗之中征集而来,前一段时间,多尔衮大肆收购红蓝花用于印染布匹,各旗旗主们见收割红蓝花大有钱图,便以各种手段将自己的包衣奴才从陈板大手中弄走去收割红蓝花赚现钱,劳动力和技术骨干都没有了,整个工场区自然变得一片死寂。往日里人欢马叫热闹非凡烟火沸腾的辽阳各处工场,变得寂静无声。被燃煤所污染的漆黑一团的天空,重新呈现了湛蓝的本色,看上去令人无比清新。
“王爷,奴才眼下就是一个空头将军,手下没有什么人可以用。可是您看。”陈板大一边吐着苦水。一边从衣服内取出一张单子,上面开列了若干种物品名称和数量。大多是他下辖各个工场所出的刀枪剑戟弓弩箭矢甲胄盔甲铳炮子药等物。
“一面是奴才手中无人可以用,一面又是您派下来的差使!奴才便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子?横竖也是个完不成,可是奴才又是个贪生怕死的。王爷,您就开开恩,放奴才一条生路,让奴才去伺候先帝的陵寝吧!”
多尔衮沉吟了片刻:“陈板大,你一片忠心本王明白,但是你也要明白一件事,现在一切要以议和的大局为重。从本王的阿玛太祖高皇帝开始,我大清便开始伐明。可是眼下战争打了几十年了,八旗却是越打日子越难熬。好不容易签订了议和条款,大清可以暂且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放弃。如果放弃,难道你去给本王弄来粮食和物资吗?”
“王爷,没有粮食咱们自己种,没有钢铁咱们自己炼,求人不如求己。眼下虽然是和南蛮议和,可是王爷的宏图大略奴才也是心里知道的!到了与明国重开战端之时,南蛮还能够卖粮食布匹生铁给我们吗?!如果咱们自己手里没有东西。到时候可就要任人宰割了!”陈板大也是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到了后来。几乎是面红耳赤的要和多尔衮争吵起来了。
一旁的宁完我与鲍承先见了,却是心中欢喜,这个只知道炼铁铸炮的呆头鹅,这分明是给我送来了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嘛!
“陈大人,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难道红蓝花就不是根本,染布就不能谋生吗?”宁完我拉着长声同陈板大辩驳。
“本官也曾经听各旗的旗丁军官们说过,你辽阳所炼的钢铁较之南蛮所出,性能不好。而且本官蒙摄政王提拔管理钱粮之事以来发现。你们冶铁铸炮的所花费的钱粮也忒意的多了些!我给你算一笔账,同样五千劳力。你能炼出一万斤铁,但是如果让他们采集红蓝花染布。我再用获利去采办,至少能获得一万两千斤铁,还不用花大价钱卖肉买粮采煤!”同宁完我相比,鲍承先的指责便显得有理有利的多,最起码用数据来说话了。
“所以,王爷,以奴才愚见,别的不说,只看账面上,是造不如买,买不如借。当然了,本官也知道钢铁之事乃是先帝所创,关乎根本,自然也不能马虎。不过呢,这个是长远的事情。以本官看这样好了,陈板大,你那先忍个几年,给红蓝花让让路。”
可怜陈板大一个技术性官员,如何是这两个久经宦海的老油条的对手?几句话说出来,便噎得陈板大无话可说。到离开摄政王府的时候,陈板大已经是被气得脸色煞白。
“大人!大人,也不必如此气恼。摄政王主子不也给咱们开出了一个口子?咱们可以用铸造铳炮刀枪盔甲的耗费之料,打造些锄头镰刀之类的发卖。便用这些来填补铸造火炮等物的亏空吧!”随着陈板大一同进府的老李,倒是不停的劝慰着他。
“唉!本身是铸造大炮的,结果却被拿来打造镰刀,这些镰刀再去收割红蓝花,唉!”
“大人,也不要过于难过。王爷不是说了,三五年之内,咱们与明国不会有大战打。只要咱们暂且忍耐一时,熬过了这段时间的阵痛,后面就是好日子了!”
此时,登莱三府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辽东的第一支劳务输出大军乘坐山东派出的海船,踏上了他们曾经非常熟悉的地方。山东,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很多人跟随过他们的主子们,一次次的把这片土地蹂躏践踏。只不过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有一天会作为劳工来到山东。想起自己以前杀过的人,洗劫过的城池村镇,他们就不禁心惊肉跳,万一要是遇到以往的苦主,自己是千刀万剐还是万箭穿心,可就是人家说了算了。
结果,下了船第一顿饭更是让他们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南蛮子这是要杀了他们给死去的冤魂报仇啊!只见黝黑的铁锅里,满满的装着海带汤和白菜咸鱼炖豆腐,大桶里是粘稠的米粥。而且打饭的时候伙夫毫不吝啬的上来就是一大勺。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着,非但不生气,还不是发出阵阵的冷笑。这些心里有故事的人顿时觉着眼前的饭食食之无味。甚至吃着都是苦的。甚至有人偷偷跑到没人的地方,抱头痛哭。为自己明天是什么死法烦恼。
第二天,事情似乎更不妙了,南蛮子开始把人分成男女老幼,并且老幼似乎无人看管,但是丁壮这面,就有手持火铳的士兵看着。这下子,连一开始强装淡定的图哈都觉着大事不妙,等到这些南蛮子开始驱赶他们上路的时候。图哈终于忍不住了。他往地上一坐,说什么也不走,而且非要见鄂奎。士兵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就找来了鄂奎,看着图哈坐在地上不起来,鄂奎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给老子滚起来,想死跳海去,别脏了李大公子的地。”
面对凶神恶煞的鄂奎,图哈却没生气,而是跪在鄂奎面前。哭着说:“大人,横竖我也马上就要死了,我不想别的。就想再喝一口烧酒,吃一口那天吃过的牛肉。别人我都不认识,就认识你,求求你大人,帮个忙行不行。”
一番话说的鄂奎莫名其妙,等详细的问了一下,鄂奎才一撇嘴说:“你个怂货,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就这等下不得口饭食。你就当了断头饭,那咱老子招募的那些骠骑兵。岂不是一天要千刀万剐三次?告诉你,大公子这饭。那是分等级的!老幼干轻活的,三天吃一次肉,平时菜里有油盐,主食是小米高粱或者其他杂粮。那些挖河修渠下苦力的丁壮,一天一次肉,一般是中午有肉,吃大米。干特别重的活的,一天保证二次肉,大米白面管够。要是能到我这干骠骑兵,只要你肚子够大,肉管够。不打仗不训练的时候,酒有的你喝!”
别的话图哈都没太在意,但是一听说当骠骑兵肉管够,每天还有二两烧酒喝。图哈就不信了,他晃着脑袋说:“兄弟,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你也别诓我。我好歹也是在我们皇帝亲领的两黄旗!不要说是马甲了,就是皇上的噶布什贤兵,也不能说顿顿有肉,一天吃一次就算好日子了。你要说你的兵三天吃一次肉我还信,天天随便吃打死我也不信。”
鄂奎见图哈不信,也有点急了,他这人,是最恨他说话别人不信。
于是鄂奎说:“你小子还别狂,我告诉你,敢跟我打赌不?”图哈哪会怕他叫号,于是说哪个不敢!?鄂奎说:“既然有胆子,那就这样,一会他们去农庄收棉花挖水渠,你跟我去兵营,只要你能骑马跑两里地,开弓十发八中,我就让你当我的兵。然后你跟着我,看看是不是能天天酒肉管够。不过呢,你要是考核不通过或者过两天发现确实顿顿有肉,你就别给你们的黄太吉当奴才,而是给咱老子我当奴才。你敢还是不敢?!”
这不是瞧不起图哈?人家好歹也是正黄旗满洲的拨什库!图哈听完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心说你这是羞辱我呢?骑马不能跑两里地,十发八中都做不到,还当什么骑兵?
于是图哈说:“你那个考试太简单了,老子要站在光马背上跑两里地,十发十中。”鄂奎看了看图哈,一脸不信的说:“真的?”图哈大声回答:“那还有假的?不过我要是做到了,你敢不敢输点东西?”鄂奎一笑说:“说吧,是不是要老子低头认错,没关系,只要你能做到,小事。”
图哈摇摇头道:“你认错有个卵用,要是老子做到了,牛肉干输我十斤,白酒输我十斤。”
“嗤!牛肉干算个球!老子到时候宰一口猪请你!不过,你狗日的也给老子办一件事!”鄂奎在大公子身边待得有一段时日了,未免也学了一些小手段。“你就从你们一道来的这些人里,给老子在挑出来至少二十个像你这样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很快,鄂奎命人牵来了战马。看着牵来的战马,图哈却突然觉着有点不妙。只见人家的战马,皮毛整洁,膘肥体壮,马夫一看也是非常专业。人家的牲口都能混这么好,好像人天天吃肉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图哈跳上战马,接过鄂奎递过的硬弓,用硬弓的弓梢轻轻一敲战马的屁股,那匹光背儿战马便在演武场一路小跑起来。
接下来,李华宇手下的骑兵眼珠子都差点冒了出来,只见图哈一开始还只是老实的两条腿夹住马的肚腹,尽量的保持着在战马上的平衡。跑了一圈之后,大约是与胯下的战马完成了熟悉和磨合的过程,后来干脆玩起了杂技,什么镫里藏身,铁板桥,金鸡独立,看这意思,要是给个娘们,玩个马震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话下。
表演完毕之后,图哈弯弓搭箭,不仅做到了十发十中,并且几乎都是正中靶心。在场的骑兵们不由得个个为图哈的好手段鼓掌叫好,口哨声和喝彩声不断。那图哈也是个狗窝里存不住干粮的货,见有人在一旁鼓掌叫好,当即便犯了人来疯的毛病,策马从人群旁经过时,一个鲤鱼打挺从马背上跃下,将一名骑兵腰间的马刀从刀鞘之中拔出,在口中衔住,快步追上战马向前一纵身又跳上马背。
这电光火石的一幕,别人还不曾反应过来,图哈已经在马背上挥动马刀,左右虚劈,模拟着冲入敌阵在人群当中斩杀劈砍的松祚。一边在马背上挥动马刀劈砍,口中还大声唱着小曲。这些马上技艺,顿时让这些勉强算是会骑马的骑兵们几乎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不过,鄂奎却也有些一时技痒,当即抢过一匹马来,便在操场上与图哈二人对练起来,你在马背上做个铁板桥,我便来一个八步赶蝉。你在马上镫里藏身,我就在马背上竖蜻蜓。
不久之后,前正黄旗满洲的拨什库图哈,以骠骑兵营哨官的身份领着他在劳工当中选出的三十名骑兵好手到码头上迎接梁宽梁大人带回的数千名正蓝旗满洲的叛贼家眷。
榜样的力量时无穷的,见前正黄旗的军官都成了李大公子手下的骑兵军官,这些原本就与多尔衮有着血海深仇的正蓝旗满洲又如何有多坚定的意志?在图哈的现身说法之下,当即便有数百个苦大仇深的前正蓝旗叛贼在梁宽得意的目光当中加入了骠骑兵营。
很快,秋风起时,李华宇手下的骑兵便扩充到了数千人,这里面,有南粤军的老兵,精通如墙而入战术的,也有鄂奎这些前索伦骑兵,更有不少像图哈这些前八旗满洲当中的骑兵好手。更多的则是到淮北之地,徐州蒙城亳州等处流民当中招募来的,这些地区自从朱元璋开国时起,便以出精于骑射的兵士而闻名。到了清末,这里更是赫赫有名的捻子老家,统领东三省马队和蒙八旗骑兵的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都是死于他们之手。
几年后,一幕很没有节操的场景便经常在黄河以北上演。
从北面狂啸如滔滔巨浪般冲来的清军,在曹振彦曹觉罗曹固山额真等人的统领下,高喊着:“杀尼堪!杀汉狗!”向南猛冲而来。
而由南向北,以鄂奎、图哈等索伦部骑兵、八旗满洲各部骑兵为骨干组成的南粤军骑兵队伍,用女真话和不甚熟悉的汉语高声呼喊:“杀鞑子!杀蛮夷!”
两支队伍便撞在了一起,溅起冲天血花。(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四章 大明中兴有望!
ps:感谢林琨同学提供的文字。/xshuotxt/●⌒,唉!可怜我还没有去过大东莞就被那啥了!大家还是用月票和订阅来安慰一下俺受伤的心灵吧!
黄太吉的突然死去,不但八旗之间措手不及,而且也让远在北京的崇祯和朝中大佬官员们猝不及防。当驻守山海关的吴三桂将黄太吉突然死于辽阳,八旗内部纷争不断,且正蓝旗与两白旗内讧的消息陆陆续续以快船和八百里加急接力专递到北京的时候,朝廷上下却是惊人一致的反应:
“你们这班孙子又在编造假新闻,充当标题党来骗老子吧?!”
毕竟黄太吉在各种军情邸报上已经死了不下数十次了,被官军当场击毙,击成重伤之后伤重不治,等等死法花样百出。而八旗内部火并死伤惨重的段子更是不计其数。
但是,当山东李华宇的公文塘报也说明了此事,并且有正蓝旗官兵的口供作为附件,从侧面证明了此事之后,朝中顿时一片欢腾!
“建奴渠魁已遭天谴,其内部又因争夺大位而大打出手,眼下虽然奴酋九王多尔衮掌握大权,但是,若是要安抚内部,平定各派,尚且需要些时日。以臣看来,少说也有两三年的时间。”
“臣附议!这两三年内,东奴势必无力内犯。我大明官军便可以集中兵力军饷来对付流贼之李自成、罗汝才、张献忠等辈,有了这两三年,我大明中兴可待!”
“天佑大明!天佑吾皇!”
“天佑大明!天佑吾皇!”
朝堂上一片欢腾,被内阁首辅、阁僚们有意无意的,把南粤军与辽东反贼进行的议和活动忽略掉了。
一些翰林们则是在书房和酒桌上开始筹划着孙传庭督师出了潼关之后如何一举荡平盘踞在河南与湖广的流寇李自成、罗汝才等部,“扫荡群丑之后,便可以肃清中原,而后,大军北上,犁庭扫穴收复辽东。跟着。海内宾服,天下太平!”
“年兄,不止如此!海内升平,重现盛世。势必皇权威重,那盘踞南海,窃据岭南的李某人,势必也要交出兵权,封闭府库。肉袒负荆,向朝廷请罪才是正道!!”
“李贤弟,果然是高瞻远瞩!愚兄却未曾想到此处!到那时,在其窃据盘踞的两广、福建、台湾、南中诸地,重新推行圣人教化,废除其恶政酷法,其治下生民,势必万众欢腾,那时,方不辜负我辈士子多年期望!”
这些翰林们已经开始憧憬孙传庭扫平李自成之后。平辽东,定南中一步步的战略安排,以及这些目标实现之后的太平盛世景象。
所谓的锦上添花,说得应该就是眼下大明朝廷的局势。
辽东黄太吉骤然死去,权力斗争令八旗集团无力窥视关内,让明朝廷上下可以暂且不必担心来自辽东的威胁。西面,孙传庭督率数万陕西兵马出潼关之后,也是一路势如破竹,攻卢氏,取鲁山。克宝丰,前锋直逼汝州,“贼军督尉四天王李养纯投降!尽数告之贼中虚实!”
“贼军的老营在唐县,精锐部队在襄城。地方上任职的文武官员屯聚在宝丰。”
所以,督师孙传庭根据这个情报采取了有针对性的行动,首先兵锋便指向了宝丰,斩州牧陈可新等,然后攻克卢氏、鲁山等地,在豫西为大部队拓展了好大一块的立足之地。免得数万人马拥挤在狭小的山地之中无从施展。
“挥师唐县,尽数斩讫安置在此处的贼军家眷,以乱贼军士气!夺取贼之辎重积累!充作军饷!”
“贼军劫掠四方,席卷中原,所获财宝推山填海,尽数在唐县,打下此地,便可以所获之物供养大军!”不论是公文上还是孙传庭在公开场合的讲话都是这套口吻,用来激励数万陕西兵马的士气。
但是,私下里,孙督师却只能和充当他督标亲军的几名京营将领大倒苦水了。
“世人都以为流贼四处劫掠,殊不知,自从李闯窜入河南,特别是攻陷洛阳之后,便已很少洗劫城池。就如耶律楚材向元太祖成吉思汗献计一样,不再专事劫掠来满足军需,而且悄悄放弃了不纳粮的蛊惑人心口号,向过往商人收取赋税,以满足开支。且闯贼本人,平日里布衣毡笠,脱粟菜蔬,不蓄女乐,不好酒食,与士卒同甘共苦。又有李岩、田见秀等人之伪民政府为其管理百姓,所据之地百姓已然渐渐忘记了自己是大明子民,甘心从贼。唐县之储存贮藏,也只是坊间传说而已,四天王此人并非流贼嫡系,不过是豫西土寇被流贼收编之人,如何能够知晓贼中军情机密?但是如不以财货引诱,本督这数万人马如何愿意去攻打流贼?”
“大人英明!这其实便和当日曹操所谓望梅止渴道理是一样的!两军相遇一旦交上了手,便是不由得他们了!”京营带队的参将心中咒骂不已,但是口中却是奉承不断。
这些京营将士,大多有着在山东与南粤军和农民军打交道的经历,有个别人甚至是始终书信往来音信不断。每次双方信使往来之际,都会有各式各样的礼物信息进行交流。所以,这些京营大爷们对于孙传庭和农民军之间的战事,好听些的便是置身事外,反正你孙聋子不会亲自上阵,咱们也就可以不用拼命。难听些的,更是盼着孙传庭打败了,他们可就可以回京城了。
“娘的!京师那群猴崽子可是来信吹嘘了多少次了,正阳门外开了几家新的去处,里面的花样那叫一个多!京城里纷传,要是没有去过,就别在京城里混!”
神机营和三千营的这些军官,虽然经过山东一行,身上的纨绔子弟习气洗脱了不少,但是对于声色犬马的追求,却是依旧不改,当然,也可以生活标准质量追求没有降低。对于陕西这群土包子生活方式,他们怎么能够看得上?
特别是当打发亲信把山东的好朋友送来的各种“土产”运回京城,得知京城之中竟然又有了不少新花样之后,这群军官们未免食指大动。
从发小兄弟们的字里行间。军官们仿佛可以看得到他们嘴角流下来的哈喇子和鼻孔喷出的血。据书信当中介绍,这些铺户和新花样,都是海外一位林姓商人所开设。
“这种玩法,是林琨林教授从海外带回来。先是在广州,然后是上海县商贸区,跟着是留都,也就是你们去了西安之后才在京师开起来。南京城内的那群狗东西,可是在老子们面前炫耀了多少次了!”书信当中。京营子弟们也是不无艳羡之心。
这位被称为林教授的林琨,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湖广人士,吃着长江水长大的荆楚俊秀人物。
林琨,字逸轩,承天府人士,十六岁中举,万历四十八年举人,楚党领袖黄彦士弟子,天启三年,被陷害入狱。后族人相助,携细软逃逸南中。学番语,习武功,从陶朱之学,因天资聪慧,勤学干练,短短数载,就已经精通各路番语,积家财万贯,后置海船。泛舟西去,直达极西之地。
十几载,成极富之人,远洋船十数艘。多从事女奴贸易,将东瀛朝鲜南洋女子贩卖至欧洲中东,将欧洲中东女子运至中土南中贩卖。成为奥斯曼土耳其苏丹及欧洲数国王室的御用女奴特供者,成为南中奴隶特许证持有者。
这位林教授和另一个陕西人胡旦两个,被并称为南中的两大奴隶贩子。对此次,林教授颇为不屑。“我卖的都是高端货品,都是被达官贵人直接收入私房纳宠之物,又岂能与胡旦那个只做黑皮昆仑奴的货相比?!”
的确,术业有专攻。林教授卖的是绝色佳丽女奴,而胡旦卖的则是来自北非和木骨都束等处成船成船贩运来的黑奴。一个是少而精的高端货色,一个卖的是以数量取胜的大批劳动力。两个人可谓是各擅胜场。
不过,仰仗着作为奥斯曼苏丹的女奴供应商,林琨对于各国宫廷王室当中流行的那些玩意可是极为熟悉。闲暇时,未免去粗取精,加以改造提纯,将原本是番邦蛮夷的玩意,适用于我天朝上国。而胡旦,也是将黑奴弄来,丢进了矿场、林场、船厂、种植园等处需要大量低端劳动力的所在。不过,和林教授一样,胡旦也不全是靠着贩运黑奴赚钱,他的大宗利润是来自棉花。作为压舱物的黑奴在底舱之中,而货舱里,则是来自于埃及和叶尔羌汗国的上等棉花。
是日,林琨从西方东归,受苏丹令,带母女姐妹花三妖姬献于东方公爵大人!
李国公守汉于羊城召见之,面喜。问之,今生何愿。林教授思之良久,对之曰,奥斯曼宫廷最自豪者,莫过于黄白黑三色齐飞。我今生最敬者,唯国公一人尔。以公之威严,岂能屈居于蛮夷之下?曾闻人言,将军梦中往者——五洲同乐也,吾愿尽今生之力,圆国公之梦也!
不久之后,林教授便于南中、南北直隶、广东、福建等地开立连锁青楼十数间,名曰水云间,内置选秀花厅、嬉戏花园、水帘洞、房间区。房间区更有书香屋、水晶屋、庙观屋等处之设。其中又以水晶魔幻房最为奢靡,房中房顶及四墙置以水晶镜,虽一夕之欢需价百元以上,仍需提前月余预约。楼中服务花样极多,道具极多,情趣衣多,佳丽多,以上种种均由逸轩思之,业内无不称赞,敛手称服谓之林教授是也。
有那南北二京的浮浪子弟往水云间一游之后便乐不思蜀,不忍离去。声言当年隋炀帝之迷楼,本朝武宗之豹房与之相比,不过是一土窑草棚而已!
“此地何称水云间?分明瑶池胜景!”这是一位留都的道学先生怀着忿忿之心进入水云间,对于里面诸般酒池肉林穷奢极侈的花样饱尝了一个遍之后给出的评论。
里面的天堂选秀,引入桃源等等诸多环节,自然不必赘述,各种花色技巧也非区区数千言所能说清,但就是各处房间之设,便足以令留都的读书士子们叹为观止!“不必有它,单只是这水晶屋,庙观房,书房、殿堂间等处便足可以令南曲之人汗颜!”的确是如此,自从秦淮河北曲推出了林教授的水云间之后。南曲便越发式微,令不少人哀叹,传统文化之没落!
所谓水晶屋,便是室内四壁及屋顶到处都是玻璃镜子。不但奢华尽显,而且纤毫毕现,燕好时还可以从屋顶,四周墙壁看到自己的风流英姿,如何不令人趋之若鹜。为之疯狂?
至于说书房,则更是可以让年纪大了已经功成名就的老先生们回忆起当年寒窗苦读铁砚磨穿时的情景,最主要的是,可以姑娘和小童子一起伺候,以满足士绅的龙阳之好娈童之癖,曰为天地阴阳赋。
而庙观房,却是些别出心裁的花样,里面的女子,一色是身着裁剪的异常合体的道袍、僧袍,甚至还有些人。身着西域番邦的所谓修女衣着,只不过,这身出家人的装束下面却是别有洞天。玲珑有致的躯体上,冰蚕丝制成的**与吊袜带,足以让人鼻血狂流,在供奉着菩萨、老君,或是耶稣、胡大的庙宇间,读书士子们便和当年的唐解元一样,和某位出家修行之女子一见留情,便在庄严神秘的庙堂之中行那神女会襄王的勾当。行云布雨一番,怎么能不令这些人兴奋?
最是令人恋恋不舍的是,这些花样是不断的推陈出新,别的不说。房间区内,什么花园赠金,讲说的是贫寒士子与富家千金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便在竹林、花丛、秋千、亭台之间,与小姐和丫鬟一道共效于飞之乐。什么车马盈门,说得则是老爷出门时与车夫或是船家的女儿妻子之类的角色发生了些男欢女爱的故事。比如说,车夫在前面赶车,船夫在后稍掌舵摇橹,这位赶路的大爷却在车厢或是船舱之内,听着从外面传来的吆喝声,将车夫或是船夫的妻子女儿弄得娇喘连连,**不断。总之,都是喜闻乐见的。
便是那天堂选秀,也是三五天便换一个情节,什么天上的仙女,人间花丛中的山精树怪花妖狐仙,海洋之中的龙宫水族等等。总之,每一次更换场景,环境,都是令人耳目一新,大呼过瘾不止。每一次变化的新科目,都是直击人性的黑暗面,直击人心理当中最为不能为人所道的那一部分。
“驴球子的!赶快把陕西的这点破事搞完,咱们早点回京师,再在陕西河南待下去,咱们这群人也快要和秦军这群土包子一样,变成别人嘴里的土鳖了!”京营官兵上下都是这个想法。不管胜败如何,都期盼着自己能够早些时日回到京师,去领略一番同僚们丫丫电子书大肆渲染的水云间的旖旎风光。
与他们有同样想法的,便是陕西的官绅将佐们。这些人比任何人都希望孙传庭大败而归,甚至干脆就不要活在回来了!不少人在暗地之中串联,只要河南方向有孙传庭战败的消息传来,他们便会同在京的秦晋两省官员,联名上书弹劾孙传庭,“剿贼无术,扰民有方。”甚至为了便捷,在京师的秦晋两省官员,已经拟好了稿子。
“大人请放心,只要河南有催促粮草军饷的差官到来,学生便以天气不好,道路崎岖泥泞难行为由,扣留他的粮草军饷!便是那孙传庭老儿,与那助纣为虐的冯师孔二人亲至,也是无可奈何!”
孙传庭与冯师孔二人在陕西所推行的那套政策,什么一体当差纳粮、摊丁入亩,统一累进税制度、大力推广种植棉花,收取商税,除了大力推广种植棉花之外,别的都严重触及了陕西官绅将领们的利益,这些人的反噬更是极为恶毒的。他们根本就是要置孙传庭这几万人马于死地才肯甘心罢手!
人亡政息,只要孙传庭打了败仗,他们就有希望把他弄死了,他死了,他在陕西所推行的那套倒行逆施,不尊重咱们利益和体面的制度也就没有人再会提起了。大家的田产土地铺户也就继续不用缴纳税款田赋了。
但是,似乎前线来的消息都是一个个看上去颇为振奋人心的消息。
“战至郏县,遂擒伪果毅将军谢君友,斫贼坐纛,尾追渠魁几获。”
“诸军振奋,各营勇猛,猛扑贼之唐县老巢,贼之精锐回师救援。”
“好!孙白谷果然是好样的!朕没有看错人!”乾清宫的东暖阁内,朱由检看着从河南来的一道道军报不由得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贼兵精锐回援,这就是达到了孙传庭出潼关的第一个目的,调动李自成所部自承天府等处回师救援,这样一来,承天的献陵压力便会减轻许多。甚至,贼兵撤回兵马,献陵无恙也是可能的!
“大明中兴有望!传旨孙传庭,务必要穷追猛打,犁庭扫穴!”(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章 余波,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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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岸边泥泞的官道上,车马如梭,人流如织。士气高涨盔明甲亮的京营分为两部,一部分在前面为全军开路,一部分在后方为全军殿后。而在中间的明军,则是由一群群衣衫不整,盔歪甲斜的陕西士兵组成,他们低着头,叹着气,或是数十人为一队,或是十余人为一伙,如同失去头羊的羊群一样,毫无目的的走着。
在人群中,孙督师孙聋子骑在一匹红马之上,两眼无神的看着曾经军威雄壮的十万大军变成了丧家之犬,而他本人的命运,也因为兵败的事实被确定了,无非就是三千六百刀和一刀的区别。想到这,孙传庭悲从中来,既然早晚都是个死,还不如自行了断,免得再见狱吏一回。
想到了这里,孙传庭便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剑,但是,却有一只手抢在他前面拦住了他:“督师大人,切莫一时想不开,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留得有用之身,跟标下等一起到山西,然后咱们徐图再举,重整人马便是!只要回到京城,咱们京营将士自然会把大人在陕西、在河南的所作所为在圣上面前好生分说一番,梁国公也会仗义执言。有他老人家出来为您说情,朝中宫内自然会有不少人鼓角应和,到那时,大家都为您在皇上面前说点好话,您回去陕西好好练兵,那时候再报仇不迟!”
说话的自然是京营的唐参将,他们从裹挟或者是说护卫孙传庭开始突围起,便是一路所向披靡,倒是当真应了那句“穷寇莫追归师莫遏”的。将沿途拦阻追击侧击尾追的数十股小股义军打得望风而逃屁滚尿流,一路上星星点点的战绩颇多,仔细算下来,京营的这二千余人马斩获已经算是名列孙传庭所部十万之众的平均水平冠军位置了!
那些被义军打散、溃散的明军散兵游勇,见这里有一支成建制的明军,自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纷纷的加入行军队伍,不消的二日,原本二三千人的队伍,便如滚雪球一般的变成了接近一万人。
可是,这一万人的给养粮草,却是件大大的难事!沿途州县村镇拒绝孙传庭的败兵入城,更是拒绝为孙传庭提供粮草!便是京营将士掏出白花花的银元来,也只能购买少许粮草。
“士绅皆该杀!将领皆可杀!陕西兵十万之众,唯新军可用。唯京营可用!”
宿营之后,孙传庭在一盏豆大的油灯下,搜索枯肠给友人写信,给京城发此次河南战败的题本。
战况是惨烈的,但是却是情理之中。
贺国英、贺国贤等贺人龙的子侄旧部,在阵前反水,烧了粮草,推了大炮。让本来就毫无斗志的明军彻底崩溃。李过、谷英、刘芳亮、高一功等闯营大将又从北面猛攻过来,将明军战线切割的七零八落!罗汝才又统领数万骑兵从东面向西压过来。刘宗敏领一万多精锐从南路袭扰,逼得陕西明军这十余万人无路可走。
眼看的就要做困兽之斗了,突然有人发现,在狮子坪阻击的那支义军队伍打开了口子,一条宽达二里有余的逃生通路就在眼前。于是,大队的明军丢弃了手中的兵器。互相拥挤践踏着夺路而走。那些将领们虽然明知是围三缺一的圈套,却也是无可奈何,被各自的家丁们簇拥着冲向那似乎是逃出生天的道路。
但是,围三缺一,虚留生路,暗设口袋。却也是兵家的常规打法。为的就是避免被包围的对象发现逃生无望而做困兽之斗,拼死一搏。这样,反而会给狩猎者造成巨大的伤亡。这一点,不但在辽东的建奴们懂得,这些陕西“流贼”也懂得。
在被数万急于逃生的明军拥挤的水泄不通的道路两侧,不停的冒起白烟,发出阵阵霹雳般的响声。那些被罗虎布置在道路两侧的火炮、距离通道不过数百步,不停的将炮弹砸向逃跑的明军队列。
更有数队火铳兵,以数百人为一队,在刀枪兵的护卫之下,时不时的向前突进,打一次齐射之后便迅速后退,不求杀伤多少,为的便是给明军制造更多更大的混乱。
拥挤混乱的队形,给罗虎这样的骚扰战术制造了巨大的效果。(大家可以参考一下,体育场球赛结束后从出口几万人蜂拥而出时的场景,要是那个时候有人从出口上方左右两侧向人群投掷酒瓶子的话,会造成多大的混乱就知道了!)每一次炮弹落下,每一次火铳的齐射,都给溃逃的人们造成了强大的心理震颤。
“大家都是陕西乡亲!自己人不打自家人!”
从两翼和后方追奔而来的骑兵,不住的在长达数十里的明军队列周围往来驰突,大声呼喊招降。
“咱老子不打了!不跑了!老子投降!”
队伍当中,不住的有人叫骂着从队列当中跑出来,逃到弓箭射程之外,一屁股坐在泥水当中,等候着义军前来。
有那继续为人群拥挤裹挟着向前奔逃的,在两翼和后方铁骑的追赶驰突之下,被挤进壕沟,挤下悬崖者不计其数。从五里川往潼关方向沿途近百里的路途上,死伤累累。
是役也!明军弃械投降者数万有余,丢弃甲胄车辆骡马器械火炮有如山积。明军将领牛成虎、郑家栋、官抚民等人率领残部归降义军。
“传庭此番奉旨引兵出关剿贼,初,士饱马腾所向披靡。将士皆有报国之心……遂破贼宝丰,斩伪州牧陈可新等。遂捣唐县,破之,杀家口殆尽,贼满营哭。转战至郏县,遂擒伪果毅将军谢君友,斫贼坐纛。尾自成几获。贼奔襄城,大军遂进逼襄城。贼惧谋降,闯贼对之诸贼曰:‘无畏!我杀王焚陵,罪大矣,姑决一死战。不胜,则杀我而降未晚也。’而大军时皆露宿与贼持。久雨道泞,粮车不能前。士饥,攻郏破之,获马骡啖之立尽。雨七日夜不止,后军哗于汝州。贼大至,流言四起。不得已还军迎粮,留高杰为后拒。前军既移,后军乱,高杰斩之不能止。贼追及之南阳。官军还战。贼阵五重,饥民处外,次步卒,次马军,又次骁骑,老营家口处内。战破其三重。贼骁骑殊死斗,又以罗虎之震山营全数火器阻挡我大军之路。我师阵稍动,高杰军部下之贺人龙亲族旧部之贺国英贺国贤者呼曰:‘师败矣!随我从贼!’自后掩杀。焚毁粮草,劫掠辎重。车倾塞道,马挂于衡不得前,贼之铁骑凌而腾之,步贼手白棓遮击,中者首兜鍪俱碎。自成空壁蹑我,一日夜。官兵狂奔四百里,至于孟津,死者四万余,失亡兵器辎重数十万。”
孙传庭在给朋友的书信当中,真真假假春秋笔法的将此次兵败的过程和原因讲说了一遍。试图造成一种此战兵败,那是天亡我也,非战之罪也的印象。
但是,此时在京城之中,却也是羽书如火,使者奔走于道上。指责他孙传庭的文书题本雪片般的飞进了乾清宫之中。
“孙传庭苦害关中,搜刮惨烈。三秦父老,为了江山社稷之安危,隐忍不发。只盼能够早日练成大军,扫荡贼氛以还人间清平世界。却不料此獠如此无用,兵出陕西不过旬日,便将十余万大军拱手葬送!臣等皆为秦人,请陛下下旨杀此獠以谢秦人,以谢天下!”
类似的文书,在乾清宫之中,被小太监们成筐成筐的抬进东暖阁给崇祯观看。陕西的官绅宗室将领太监们忍了这许久,终于等到了孙传庭兵败的时候,这样的机会是可以一击将孙传庭置于死地的,如何能够放过?
“大伴,孙传庭此时在何处?”许久,宝座上的崇祯才用干涩无力的声音询问身旁的王德化。
“孙白谷兵败五里川,在京营将士的护卫之下冲出重围,从陕县渡过撤往山西,沿途收拢散失兵将,眼下有万余人在山西境内。因各处州县拒绝接纳,目下正在平陆、运城、闻喜、夏县一带。”
王德化此刻内心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孙传庭兵败,十多万人马转眼间飞灰湮灭,但是,在这满头的晦暗之中,却是一抹亮色足以让他感到欣慰。那就是京营的战斗力!
“这群猴崽子,倒是当真有些长进!能够在百万流贼当中全身而退,非但护卫得督师周全,还收拢了不少败兵,也算是给皇爷挣下了不少脸面!”
作为深受太监影响的武装,唐参将给神机营、御马监的文书,自然王德化也是第一时间便见到了,在这份文书里,唐参将不无得意的吹嘘自己的战绩。
“于数万流贼精锐包围当中,全师而退,部曲当中,伤者、死者一一携带而归。马匹器械无一丢失,便是行军锅灶也不曾少了一件。沿途击破流贼各股阻击,斩获颇丰,又收拢护卫沿途散兵数千有余。”
京营还是能打的!比较起各地官军来,这些人更容易获得崇祯和太监们信任和期待。在崇祯和王德化等太监的心中,随着孙传庭兵败的消息和过程细节的不断完善,越来越奠定了要大肆训练自己手中的新军念头。
“大伴,拟制一道旨意。命人到京营之中传旨,参将唐某作战有功,着擢升为副将,整顿此时在山西的兵马。”
“再拟一道旨意,前督师孙传庭,有负朕望,此次兵败,其罪难恕。令副将唐某锁拿其入京听勘。”
老实说,崇祯到现在也不太清楚那个在河南战场表现不错的唐参将的姓名,但是,在这次升迁予夺的过程之中,让他又有了些朕大权在握的感觉。哪怕你是督师大人,只消得朕的一道旨意到军前,你便是一个阶下之囚!
“大伴,你和御马监的几位管事太监,召集神机营和三千营的将领们一道议事。速速拿一个章程出来,朕要大举编练京营新军!”
“还有,你选拔得力之人往山东去一趟,到济南去见见那位李大公子。务必要好言好语的,朕要编练新军。少不得要请他出人出物出力的!”
王德化心中突的跳了一下,“皇爷,扩充编练京营人马,要山东出些人手帮助编练,此事李华宇自然不会推脱。但是,若是要他捐助物品。报效钱粮,此事怕是难了。据说他在山东登莱等处也是花费巨大,兴水利,抚流民,开荒土,建港口、铺道路,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奴婢担心……”
“那就照价给钱便是!朕的内库之中如今还有些钱粮!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崇祯心中也是颇为笃定。他也盘算过,眼下几处港口通商口岸所收取的关税,每月平均算下来也有二三十万银元入账,除了供应宫廷的一些开支之外,可以全数拿来练兵,向南中购买军器粮草,向蒙古购买马匹,只消得半年以上。一支强兵便又在手中了!
一条黄河,便是一道阴阳界。黄河以东、以北的明军控制区内。戒备森严,各处州县的民壮被抽调上城防御,各处士绅们则是声嘶力竭的要求百姓乐捐乐输,为保全家园田舍祖宗庐墓而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各种的田亩加派,无声无息的又多了不少。
而在黄河以西、以南地域内,义军则是一派欢腾气象。
多年来。洪承畴、孙传庭、左良玉这几个人便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柄利剑,一柄重锤,朝廷用他们来对付李自成、罗汝才等人。面对着这几个朝廷倚重的统兵将领,义军从李自成以下都几乎有了心理障碍,心理的阴影面积极大。
可是。现在不同了!
顾君恩的战略战术已经完成了两步,而且都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南面,左良玉在九江、武昌一带苟延残喘,名义上是防备义军继续向东流窜,袭扰留都南京。其实,如果不是在安庆江面有溯江而上的南粤军水师驻防拦阻了他的去路,只怕他早就跑到南京的江面上了。而义军已经开始在德安、承天、荆州等处派遣官吏,管理地方,同时,按照万历年间的标准对士绅免税的田亩面积重新进行核算,实行统一累进制钱粮制度,土地越多,征收的钱粮便越多,同时允许那些为了躲避钱粮税赋而投献的佃户取回自己的土地。汉水两岸的鱼米之乡,成了义军最可靠的粮草来源。
在河南,诱敌深入的战术取得了惊天战果,孙传庭在陕西殚精竭虑训练出的十多万军队,变成了义军口中的美食。而在不远处,一块更加诱人的美食也是唾手可得。
“潼关!”
闯营的几乎所有出身于老八队的将领,参加过潼关南原大战的将领,一起勒马眺望远处的十二连城,口中喃喃自语。便是勇猛强悍如刘宗敏、郝摇旗,也是眼角噙着泪花。
“娘的!潼关,南原,多少好兄弟倒在这儿了!今天,大仇终于报了!”郝摇旗的话,说出了闯营众将的心声。
孙传庭这支人马的覆灭,对于义军来说,眼前的潼关不再是拦阻他们的铜墙铁壁,而只是一座纸糊的关城,丝毫不能拦阻他们那颗急于衣锦还乡的热切欢腾的心!
只要他们愿意,他们随时可以踹开这座横亘在他们返乡途中的关城,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关中平原上,然后敲锣打鼓吹吹打打的到西安城下,一直回到陕北去。
“到那个时候,大元帅便正式登基做皇帝,咱们这些人,也就是正儿八经的开国功臣!都弄个伯爷、侯爷的当当!然后回老家去,起宅子,买田地,娶婆姨,生他一炕的娃!”
几个闯营的将领满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在山丘上意气满满的挥动着马鞭朝着隐约可以望见的潼关天险得意的叫嚷着,咒骂着。
在他们身后的五里川盆地,从狮子坪到五里川,方圆几十里范围内,人声鼎沸,往来如织,昨日的战场,今天却是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一般。
那些放下了武器,解下了甲胄的明军士兵,大抵按照每百人为一队,胡乱裹着些御寒遮雨的衣物,在树林和田野上坐着等候着义军兵丁的招呼。距离他们较远处,几十辆大车正运来碗筷,数百口大小锅灶和炊事车正在热火朝天的为他们烧水煮汤。
“大元帅有令!大家都是陕西乡亲,放下了刀枪就是一家人!今天,大家到了我闯营了,没得别的吃食,吃面!吃馍!”一个闯营小头目手扶腰间宝刀,得意非凡的对着眼前数以千计的明军俘虏宣示着李自成的军令。
而一些已经吃饱喝足,身上暖和了许多的明军,则是干劲十足的打扫着战场,将散布在数十里范围内的刀枪甲胄辎重车辆旗帜帐篷锅灶骡马一一收拢,然后分门别类的各自集中。
更有不少人喊着整齐的号子,用粗大的缆绳将那些沉重的火炮从沟底拉出来。
“李哥,咱们这次可是赚大发了!”罗汝才眨巴着小眼睛,得意洋洋的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捻着一撮胡须笑着不停。
确实是堆积如山。
单单是缴获的刀枪,被义军当中负责管理的辎重的人很是仔细的用木头在地面上制成架子,防止刀枪因为被雨水侵蚀而生锈。每个木架上,纵横有序的摆放着同一制式的刀枪。
“横着摆十柄刀,竖着再摆十柄!这样回头算数时也省事!”不停有义军的司务们吆喝着那些临时充作苦力的明军俘虏,指点他们该如何码放这些刀枪。
外号曹操的罗汝才,饶是征战了半生,也不曾在这么一个空间内见过如此多的刀枪。一人多高的刀枪垛,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各色刀枪,一眼望不到头。
“小吴,这些缴获的战利品,统计出了数目没有?”看着满眼的战利品,李自成和罗汝才都有些目眩神迷,颇有些土包子进城的感觉。
“回大元帅,大将军,目下还在统计。不过,截止到午饭前,已经有长枪三万余支,各色刀一万有余,弓一万一千余张,箭矢甚多。各色辎重车辆五千有余,各色头盔四千余顶,棉甲一万余件,皮甲七千余,铁甲和南蛮甲亦有四千余。”
“骡马和火器呢?还有各色火炮呢?”
罗汝才打断了李自成的中军总管吴汝义的汇报,他发现这些数字当中,没有他急于知道的数字。
“火器和骡马?大将军,火器是由震山营和炮营负责收集的。这个我暂时不知,至于说骡马,各营都还不曾上缴。”
义军各部当中,缴获了骡马很少有能够如实如数上缴的。这点罗汝才也清楚得很,毕竟他的部下也是这么干的。但是,所有孙传庭十几万部队的火器只允许张鼐和罗虎两人的部队收集,这副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你李自成的军队要编火器营,要编炮营,难道我老罗的部队就不知道火器的好处吗?想起了在德安承天四府,袁宗第的那副难看的吃相,罗汝才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是按照约定,派遣官吏也是闯六曹四,可是袁宗第却是一口气把四府的官吏全数派了!
罗汝才讪笑了两声,带着自己的大队护卫策马而去。
“闯王,眼下孙传庭已经完蛋了,放眼大明天下,没有人是咱们的对手了!咱们是不是该琢磨一下割掉这个瘤子了!?”李自成的中军主将高一功凑到他的耳边,望着罗汝才远去的方向,低低的声音向姐夫问道。
“此时却是不可,他的兵马还有不少远在南阳,老回回等人也还不曾与咱们会哨,倘若是此时做了他,他的军队就跑了,白白的便宜了别人!”李自成眼睛里放着一丝转瞬即逝的寒光。(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主公,你是想做周公还是李渊? 上
因为盐梅儿与被从冷宫里放出来的黎慕华一道启程回顺化去处理王府搬家的诸多事务,在广州的内宅便由傲雷一兰主持。
李沛霆与这位七夫人自然是熟人,若不是他去了黑龙江开展贸易活动,傲雷一兰一家此刻只怕还是在山林之中为了一口铁锅而拼死拼活的射猎野兽。哪有如今的风光富贵?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事情如今却不好再提了,毕竟大家现在身份都在那里摆着。一个是为主公产下了强健儿子的宠妃,一个则是臣僚,这其中的分寸,李沛霆还是很清楚的。
“见过七夫人!”
兄弟两个严谨守礼的按照规矩给傲雷一兰行了大礼。
“两位兄长,忒意的见外了。我是专门来迎接你们的。若不是你们,我的父母族人只怕还在辽贼多尔衮手中扣押着!”
李华宇与黄太吉议和时,首先提出的一条就是要他释放所有被他在黑龙江流域俘获的那些索伦人,这其中便有傲雷一兰的父亲希尔其尹、母亲安达金和几个兄弟姐妹。
这几千索伦人在黄太吉手中半点用处也无,只能是白白的消耗钱粮,于是,便乐得做个人情,将这几千人送到了狮子口,转运到了登州。
这里面,便有傲雷一兰家族成员。
李大公子得知这群索伦人当中还有自家的姻亲,自然不会怠慢,马上命人将傲雷一兰的父母兄弟快船送到了广州,与七姨娘团聚。余下的数千索伦人,他自然不会客气,,挑选出其中的丁壮,按照哈拉、莫昆的组成,编为自家的骑兵队中。
所谓的哈拉、莫昆,是索伦人独有的社会组织。一直到20世纪初,达斡尔族中还保留着氏族组织残余。他们分傲蕾、鄂嫩、孟尔登、郭贝勒、讷迪、沃热、吴然、乌力斯、德都勒、索多尔、金奇里、苏都尔、阿尔丹、胡尔拉斯、何音、毕力扬、陶木、何斯尔、鄂尔特、卜克图。共20个哈拉。傲蕾排第一。每个哈拉分化为若干莫昆,莫昆有共同的族谱,每隔数年,全莫昆的成年男子即集会缮修族谱。他们选举年高望重者为莫昆达。管理莫昆事务,其内部重大事件需由莫昆会议议决处理。莫昆有育林山、柳条林、草场等公共土地。每年春秋季聚族众祭敖包,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收、牲畜兴旺,并举行赛马、射箭、摔跤、曲棍球等体育活动。
这千余名索伦丁壮,自然都是在山林之中往来驰骋。射猎野兽的好汉,李华宇当然不能放过。在按照他们的习惯,按照辽贼的武器制式为他们配备了甲胄刀枪之后,这些人立刻变成了李华宇手中一支精锐骑兵。
至于说傲雷一兰的父母兄弟,在李守汉这里自然是被待如上宾。享受着天堂一般的待遇,只不过,广州的气候令李守汉的这对便宜丈人和丈母娘不是很适应,闹着要回到北方去,至少也是要回到山东和族人在一起。
想想也是可以理解,你让一对在黑龙江山林之中生活习惯了的老人到广州去生活。以现代的条件都很难在短时间内适应,何况是在三百多年前的崇祯年间?
不过这些事,都是李守汉的内宅琐事,对于李沛霖兄弟二人来说,却是不好过多干涉的。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却不仅仅是来给新出世的两个孩子办满月那么简单。
“大哥,还记得当年我们初到河静时的情景吗?”
傲雷一兰命人奉上烟茶水果点心之后便告一声罪,起身离去。虽然她与李沛霆也是熟人,但是眼下她也清楚彼此之间的身份,这其中的界限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如同鸿沟一样存在着。
见傲雷一兰走了。李沛霆颇为感触,打量了一番周遭的环境,突然对李沛霖冒出了这样一句问话。
这如何能够忘记?!那是李家这兄弟二人再世为人的重要关口!
可是,当年的李守汉是个什么状态?如今又是什么状态?
可以说。兄弟两个苦心孤诣殚精竭虑的辅佐,如今已经初见端倪了。
“当年主公据地不过千里,治下不过数十万民众,便已经有了胸怀四海之念。如今,拥地方万里,兵锋威加海内外。治下百姓衣食丰足,府库充盈,兵甲精良,当是我等劝进主公早定大事之际!”
南粤军之中也是派系众多,山头林立。有所谓的从龙派,蛮子派,内地派等等众多派系。李家兄弟就是内地派的代表人物。但是,这些派系却是毫无疑问的都希望李守汉能够获得更多的权力,拥有更广大的空间。在这一点上,李沛霆是各派都暗中承认的劝进的最佳代表。他们都希望李守汉能够早日登上那个位置!
各派之间所区别的,却是南粤军在李守汉登上大位之后将主要力量投放在何处,将权力重点和大部分资源摆放在哪里的问题上!
以李大公子李华宇为首的一派人,主张立足于南中,拓地十州、扶桑等处,至于说中原,那就是一个劳动力的来源和各种产品的市场。在这批人看来,内地最好就是这样一直打下去,打上他个几十年,让南粤军有足够的时间将十州、南中、扶桑等地变成自己家的后院之后,再行解决中原的问题。
可是,李家兄弟两个人和他们背后的内地派,却是不这么看。他们认为,应当早日北上中原,早定大义名分,这样,李守汉便可以不再以明朝臣子这个颇为尴尬的什么狗屁梁国公身份来号令四方!
而且,平定中原之后,大批的百姓,各处的恢复生产休养生息,同样是会给南中的各种出产找到一个好去处,有那么庞大的人口基数在,何愁东西卖不出去?
“若是中原当真如汉末三国或是如唐末藩镇割据五代十国那么乱杀乱砍上几十年,势必人烟稀少,便是如同曹孟德诗中所说,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这无论如何也是主公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在来之前,李沛霖便和他的好弟弟李沛霆在一起好生的分析了一番李守汉内心的想法,准备设身处地的从李守汉的角度找到一个能够劝说他早日挥师北上的理由。
有道是箭头不行努折箭杆。虽然南粤军实力雄厚,兵力精强。粮饷丰足,但是,如果不能得到李守汉这个当家人的首肯,那么。任何一种对于内地的看法或是态度,都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
可是,饶是李沛霖熟悉人心政务,了解官场龌龊,世道人心。李沛霆更是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纨绔子弟做派,但是这兄弟二人却仍旧摸不透这个相处了二十余年的李守汉对于大明朝廷的心思。
若是说李守汉不是大明朝廷的股肱忠良之臣,只怕便是朝廷里对李守汉仇视最重的东林一党都不太会相信。他们只能用大奸似忠这样的话来解释李守汉的诸多行为。
几次三番的在朝廷危急之时不远万里自备粮饷勤王,而且每一次都给被建奴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政治上严重失分的朝廷以不错的战绩,让大明朝廷能够挽回些脸面来。
为了大明朝廷,不但李守汉自己出兵出钱,而且还想方设法的为朝廷筹划军饷,报效军粮,开辟饷源。几位内阁大佬闲暇之余也曾经慨叹过。倘若朝廷的带兵将领都如李爵帅,何愁大明不能中兴?
自从崇祯九年以来,李守汉每年以数十万粮饷报效内廷,又将广州海关关税、登州、莱州、上海、天津等处开办海关的关税如数上交朝廷,让本来为日益困顿为财政发愁的崇祯皇帝腰间阔绰了不少。更是对朱由检同学的日常起居饮食生活关怀备至。眼下,几乎内廷的吃饭穿衣日常用度,有半数以上是由梁国公府负担开支的!
李守汉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了一个愚忠之人的标准!
对此,李家兄弟二人也只能是暗自摇头叹息。可是,东林党人却是以另外一种腔调来评价李守汉的如此忠心恭谨:“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倘或当时身先死,千古忠奸有谁知?”用这种井中投毒、先行判定李守汉有原罪的手段来评价他的诸般作为。
也难怪。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李守汉的话,就是完全另外一个样子了。
为了谋得两广,他不惜先行与两广地方官吏勾结。大量输入廉价粮米砂糖铁器,挤兑得两广那些种田人和依靠榨糖炼铁为生的人家纷纷破产。为了生活下去,不得已背井离乡,铤而走险,将两广变成一片动荡之地。
这样一来,原本缺少劳动力的南中。顿时获得了一个源源不断的劳动力来源!更是借着北上两广平乱之际,将两广纳入自己的体系之内!
至于说私下里与流窜于中原各地的各股流贼之间进行人口、财物、古董字画书籍交换盔甲刀枪粮食布匹的事情,反倒是见怪不怪了。因为这样的生意,南粤军不但同流贼们在做,同时也和各地官军做。
一面是摇摇欲坠的大明朝廷这座大厦的顶梁柱,一面却又不停的挥动着锹镐拼命的挖掘着大明朝廷的地基。这就是李沛霖兄弟两个人眼睛里李守汉颇为矛盾的形象!
“也许,咱们这位主公想做李渊吧?只不过眼下时机不成熟,不敢公开自己的旗号。”
兄弟两个人内心算是半是宽慰半是给自己解嘲的同自己说着。
傲雷一兰为达瓦央宗和央金卓玛的两个儿女的满月酒安排的极为丰盛,可谓是水陆杂陈,珍馐罗列,食前方丈。但是,李守汉和李沛霖兄弟都是心中有事,饶是面前摆着王母娘娘的蟠桃和东海三太子的肝胆,也是味如嚼蜡一般。
好容易吃完了这顿满月酒,李守汉邀请两位宗兄到水榭的花厅之中品名清谈一番。听得了这个,李沛霖兄弟当即精神为之一振!
他们都很清楚,水榭之中的花厅,便是建在水中的一座亭子,将长廊上的几块木板撤去便是与陆地隔绝,又是有一道暗河从花厅之下经过,水深流急,花厅之中说什么,你便是撑着小舟在花厅下面也是听不到什么!最是一处适合密谈大事的所在!
“宗兄,方才宴席之上便看你们二人食不甘味。想来定是心中有事,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三人。有什么话,便如当年在河静时,畅所欲言的便是!”
几名亲随为三人安置好了座位。用一口红泥小炉子煮水,罗列了些时新瓜果点心,便被李守汉挥手示意打发下去了。
戏肉来了!兄弟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为李守汉如此开门见山的态度感到欣慰,这说明。在咱们这位主公心目之中,咱们还是和当年在河静的时候一样!
“主公,不知您对眼下中原的情势如何看?”李沛霖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中原局势?”李守汉苦笑一下,他苦心孤诣不惜血本的经营、援助,甚至是亲自提兵北上,大战辽东。可是换来的又是什么呢?除了眼前李沛霆扶植起来的索伦人在应对黄太吉的讨伐当中枪伤了这位大清皇帝,最后导致了他的暴毙之外,几乎是乏善可陈。
辽东如此,中原更是糜烂。
“前日接到华宇命人送来的急报,孙督师孙白谷十万之众。居然在豫西山区旦夕之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堆积如山的辎重甲胄悉数便宜了李自成,那些他苦心招募训练的陕西兵马,同样归顺了李闯麾下!这无异于与虎添翼一般!”
“正是!孙老儿当日还从我隆盛行之中赊购了不少的兵器甲胄!若不是主公要在南中扩军,大小火炮数目不敷使用,只怕还要赊购数百门火炮!如今想来也是侥幸得紧!若是当日给了他,今天也是白白的便宜了李自成那厮!”
“孙传庭之败,非是败于流寇,而是败于官绅,败于朝廷。败于皇帝!”李守汉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了茶几上,茶杯里的水珠溅了几滴在紫檀镶嵌的大理石桌面上。
“他自己几次三番的上书朝廷,要求暂缓出潼关,原因便是兵马未曾练成。可是。朝廷呢?从皇帝到内阁各位大佬,到陕西的那些官绅宗室,都是一叠连声的要求他火速出兵救援承天!娘的!左良玉那厮九檄九不至,不听调遣他们便视而不见。孙传庭忠心为国,苦苦哀求为了保全大明的这一副家当暂且不要急于出关,可是你们看看这群货又是如何表现的?当真是欺负老实人!”
李守汉也是满腔怒火压抑了许久了。口中犹自喃喃的怒骂着。李沛霖对于他的这番表现,早就在意料之中。李沛霆则是早就得到了李守汉的指示,令他交代在京城之中的隆盛行系统,务必要上下打点,确保孙传庭在天牢之中不能受到半点的委屈。所以,那些天牢之中的牢头禁子们几乎都享受到了隆盛行商号之人夤夜到访,在他们面前摆下了重金和利刃的待遇。“拿了这些银元,好生伺候孙督师,否则,这柄绝户刀,便是要绝了你家满门的性命!”
那些牢头禁子,又有哪个敢冒这样的险?放着大把的钱不拿,却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去赌一赌财雄势大的隆盛行会不会玩真的?当孙传庭被押到了北京送进天牢之中时,这些人伺候孙传庭比伺候他们爹还要仔细还要精心,非但不敢要什么常例打赏,言语神情之间还颇为畏惧。唯恐自己言语之间有失惹恼了这位孙大人,给自己带来灭门大祸。
“孙白谷之败,败在基础,所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他在陕西强行推行新政,早就得罪了那些官绅将领宗室,这些人巴不得他早一点出关,早一天兵败!这样,他们攻击新政便有了充分的理由!”
“主公所言极是!不过,”李沛霆忽然想起一件事,登时脸上额头便冒出了冷汗来!
“何事如此?”李守汉与李沛霖都发现了李沛霆神色更变,顿时关切的问道。
“主公,方才您说起孙白谷在陕西的作为,给了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八个字的评语。属下却又想起了华宇在山东等处的做法,其间种种,如今想来也是与孙传庭有不少相似之处。”
按照南粤军的传统做法,大凡是占据了一个新地区之后,都是大批的工作队下乡,然后是推行减租减息的政策,颁布统一累进税的钱粮征收制度,跟着便是任命村镇长。这样的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便是县城里还是朝廷任命的知县,却已经是政令难以出城门了!
可是,李华宇在山东,却是热衷于建立大农庄。将大批无人耕种、撂荒的土地一股脑的收购过来,然后招募流民进行垦殖,种上小麦、棉花等物。几年下来,虽然是麦子堆满了仓库,棉花也是一船一船的运往南中,但是却很少有基层官吏和村镇政权建设的作为。
与他同处山东的孔孟几家,和各地的官绅、宗室们,一面咬牙忍受着他所提出来的减租减息、火耗归公、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政策,一面见种麦植棉收益不错,纷纷的在各自的田庄之中推行种植。
“主公,大公子的这样做法,只怕以后会出事的!”李沛霖听完了弟弟的讲说之后,也是眉头紧锁在一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