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被明清反动势力联合扼杀的议和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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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兵部郎中马绍愉为首的明朝秘密议和使团,于三月初三日到达塔山,住了四天,由多尔衮派了一名甲喇章京带着五百兵丁护卫,同时命人马往广宁飞奏。初五,黄太吉派遣官员往塔山迎接;初七日离塔山北来,十日恰好到达广宁。
当时被明朝官方称为“老憨”的黄太吉却并不急于召见马绍愉使团成员。他保持着游牧民族的习惯,不像明朝皇帝那样将自己整年、整辈子关闭在紫禁城中,不见社会。他在主持了祖大寿等一群人的投降仪式之后,又处理了几项军政大事,便于十一日午刻,带着皇后哲哲和永福宫庄妃姑侄等人,领着一群噶布什贤兵,令祖大寿等降人陪同,一道骑马出了医巫闾山大营,以巡视皇家草场的名义,看了几处放牧的牛、马,还随时射猎。以彰显大清的尚武之风。
除了向祖大寿、王朴等投降之人显示皇帝的恩典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他要打磨一下马绍愉这个谈判使团的性子。
不过,人虽然离开大营,但是在他离开大营期间,一应军国大事,内三院的大学士们都随时派人飞马禀奏。关于款待明朝议和使臣的事,都遵照他的∝◆指示而行。三月十一日上午,范文程、鲍承先等几位汉人大臣出迎使臣马绍愉于二十里外,设宴款待。按照双方议定的礼节:开宴时,明使臣向北行一跪三叩礼,宴毕,又照样儿行礼一次。这礼节,使臣马绍愉认为是对清国皇帝致谢,而鲍承先等人却得意的称做“谢恩”。
十二日夜晚,黄太吉又命礼部承政满达尔汉、参政阿哈尼堪、内院大学士范文程、刚林、学士罗硕同至马绍愉等人下榻之处。宴请明国议和使臣。双方仍旧遵照初宴时的规定行礼。宴毕,满达尔汉等向明使臣索取议和国。马绍愉等说他们携来崇祯皇帝给兵部尚陈甲敕谕一道,兵部尚是钦遵敕谕派他们前来议和。满达尔汉等接过崇祯给陈甲的敕谕,看了一下,说他们需要进宫去奏明皇上知道,然后决定如何开议。
第二天上午。辽河岸边一块冰雪消融草木开始返青的高坡上,扎着一顶黄色毡帐,帐内黄太吉席地而坐,满达尔汉、范文程和刚林坐在左右,研究明使臣马绍愉所携来的崇祯敕。皇太极不识汉文,满达尔汉也只是略识一点。他们听范文程读了敕,又跟着用满语逐句译出。那汉文敕写道:“谕兵部尚陈甲:昨据卿部奏称,前日所谕休兵息民事情,至今未有确报。因未遣官至沈。未得的音。今准该部便宜行事,遣官前往确探实惰具奏。特谕!”
黄太吉听完这份密谕后,心中琢磨片刻,说:“本是派使臣前来求和,这个明国皇帝却故意不用国,只叫使臣们带来他给兵部尚的一道密谕,做事太不干脆!这手谕可是真的?”
范文程用满语回答:“奴才方才拿给祖大寿等人看过,他们说确系南朝皇帝的亲笔。上边盖的‘皇帝之宝’也是真的。”
黄太吉满意的点点头,给祖大寿等人看这份诏。既让他们负责辨识真伪,又可以令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走下去。看看,你们的皇帝都要议和了,你们还有什么可纠结内疚的?
他得意的笑了笑,说:“既是南朝皇帝亲笔,盖的印信也真。就由你和刚林同南朝使臣开议。刚林懂得汉语,议事方便。哼,他明国皇帝自以为是天朝,是上天之子,鄙视他人。上次派来使者也是携带他给兵部尚的敕一道。那口气就不像话,十分傲慢自大……”他望着范文程问:“你记得今年三月间,他的那敕上是怎么说的?还记得么?”
范文程从护中取出一张纸来,说道:“奴才当时遵旨将原件退回驻守锦州、杏山的诸王、贝勒,掷还明使,却抄了一张底子留下。那次敕上写道:‘谕兵部尚陈甲:据卿部奏,辽沈有休兵息民之意,中朝未轻信者,亦因从前督、抚各官未曾从实奏明。今卿部累次代陈,力保其出于真心。我国家开诚怀远,似亦不难听从,以仰体上天好生之仁,以复还我祖宗恩义联络之旧。今特通卿便宜行事,差官宣布,取有的确音信回奏!’”范文程随即将后边附的满文译稿念了一遍,引得黄太吉哈哈大笑。
“上次经过朕的一番训斥,不许使者前来。南朝皇帝这一次的敕,口气老实一点,可是也不完老实。我们且不管南朝皇帝的敕如何,同南朝议和对我国也有好处。朕的破南朝之策,你们心中明白。务必要以有利于我大清而展开议和。记住,能战方能言和。不知道这位马使臣带了什么议和条款前来?”
“奴才试探过马绍愉几次,此人口风甚紧。不过,听他的意思,明国皇帝怕是要先解广宁之围,放洪承畴这几万人回宁远,然后再就双方议和之事展开谈判。”
“崇祯小儿,打得好一手如意的算盘!他当真以为朕视年迈糊涂了?朕若是打开口子放洪承畴这几万人回了宁远,他只怕到了宁远稍稍休整几日便反过头杀回来!朕这数年之功,数万将士,花了数金钱粮草而开辟的局面,岂不就此成了镜花水月?一场泡影?!告诉马绍愉!要是想谈和,咱们就好好的谈,不想谈的话,朕也不介意请他看朕如何攻克广宁!”
对于黄太吉和崇祯皇帝朱由检来说,洪督师的这几万人,疑是在各自心目中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对于崇祯来说,这几万人不啻于后一点家当,所以,论如何也要将洪督师这几万人救出来。有了这点家当,他对内对外说话还稍稍有点底气。
而黄台吉则是视洪承畴、马科、曹变蛟、王廷臣等人为自己的人质和筹码。有这几万人马在包围圈内,他就可以和崇祯讨价还价,从谈判桌上拿到在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
同马绍愉几乎没有拿出谈判条件不同。范文程和鲍承先、满达尔汉、刚林等人可是胸有成竹。拿出了一整套的谈判条件。
除了我们之前看到过的那些之外,加具体到了黄太吉受封辽王,统领辽沈两卫,以为大明屏藩。同时,辽沈各地仍旧是大明领土,大明依然有辽沈的管辖权。可以向辽沈各地定期派出文官担任各地的官员。大清军队也是大明的军队,大明朝廷每年向清军拨付不少于二十万银元和三十万石粮食的粮饷。
为了保证大明的安,大明皇帝赐辽王黄太吉节钺,以征讨不臣服的古、索伦人、朝鲜、日本等地区。
在边境各处开放榷场,双方除朝贡贸易规定的贸易之外,其他一律贸易行为都采取自由的原则,允许各方自由买卖。大明朝廷可按照海关条例派遣人员进驻各地收取各项关税,一切制度与内地相同。
这份议和条款,可是经过黄太吉与范文程等智囊们反复多次推敲而成。对于大明朝来说。可谓是获得了政治上的空前胜利。当然,只是名义上的。辽东反贼们接受了招安,辽沈各处重回到大明版图之内,朝廷派遣官员治理。
面子是大明朝获得了,可是里子都是辽贼们的。从努尔哈赤起兵作乱时开始,他的目标就是效仿俺答汗成为又一个顺义王,获得朝廷封号确认后,开边市贸易。
如果照着这份条件达成议和条款。从名义上,辽东反贼们便是大明朝廷的土司或是藩镇。效仿秦良玉和三娘子等辈。
在议事闲暇,范文程也是意味深长的向马绍愉言道:“辽事和缓,大明朝廷便可调九边之兵入中原荡平流寇,不数年,大明又是四海升平矣!”
有这份功劳在,马绍愉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入阁拜相的那一刻。
但是。眼前的事情却是难办。如此重大的事情,如何能够擅专?只能是命人飞马到宁远,搭乘船出海往天津去,之后再行往京师面禀陈甲。请陈大人代为转奏天子定夺。
在奏疏的后尾,马绍愉特意的加上了一句。“此间昼夜但闻炮声不绝,皆是往广宁轰击。臣愚钝,恳请陛下早作圣裁。”
慎而又慎的将密奏包裹好,用火漆密封,个别地方还按照与陈甲的约定做了暗记。完成了这些工作,马绍愉这才放心的将文交给心腹命他往宁远去。
为了路上安,范文程还特意派了十个骑兵沿途护送。
但是,他们千算万算,却忘记了,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利益。有一个团体或是势力叫既得利益集团。
皇帝命人与明国使臣议和之事,在辽贼高层之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有许多人连详细条款都一清二楚。
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够瞒得过势力膨胀,扩张到了其余各地的多尔衮兄弟?
这份对于黄太吉这一派势力有着天大好处的议和条款,在信使出发之前,便已经摆在了锦州城中多尔衮兄弟的面前。
“果真要是议和成了,估计多十年,我们兄弟就完蛋了!”
听得了心腹奴才给自己念完了议和条款,多尔衮放下烟袋,冷冰冰的给一兄一弟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二弟,怎么这么说?”
“这个议和之事成了,那个黑胖子的声望就是如日中天,我八旗内部再一个可以与之比肩之人。有了议和这个大功劳,我们血战塔山的功劳就显得微不足道。此人可是刻薄寡恩,属于那种典型的可以共患难但不可以共富贵的东西。有了这些边市,他便垄断了我大清对外贸易的通道,垄断对外部的贸易,那个黑胖子那一家子,就是实实在在的至高上了!我等都要仰其鼻息而过活。稍稍假以时日,他便会借助手中的优势将我两白旗给拆碎了!你我三人,没了兵马奴才,便是莽古尔泰与阿敏的下场!”
他的话,给阿济格和多铎兄弟两个描绘出了一幅可怕但是绝对真实的前景。听得这兄弟两个毛骨悚然,几乎要踢开门逃走。
“二哥,你说我们该如何自救?”
“简单的很!将这份议和条款让对面的那个家伙知道。在这一点上。他是我们好的盟友。他知道该如何!”
果然,在得到了多尔衮命人悄悄送来的议和始末原由和详细条款之后,以吴三桂为首的关宁军,发起了比李华梅在身后督战时还要疯狂的进攻!
三日之间,连续攻克白台山、虹螺山两处要点。
关宁军可以说从上到下各级军官都红了眼。
议和如果成了,辽东战事就停止了。那么。不打仗了,要辽东军镇做什么用?只怕咱们的地位从此便和秦军一样了!朝廷也不会再拨付下来海一样的银钱粮米了,咱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当真靠着土里扒食吗?!
为了银子,冲啊!数宁远军和山海军的军官们从心底发出声声怒吼。
“为了大明!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广宁的袍泽,杀!”吴三桂自然不能和这群丘八大爷们一样的粗鄙,他挥动着宝剑,眼神凌厉的看着远处阿济格的织金龙纛。
距离塔山战场稍远一些,两面织金龙纛下。多尔衮与多铎策马并辔而立,兄弟两个遥遥望着自己的哥哥也领会一些关宁军的拼命打法。
在吴三桂指挥宁远镇和山海镇的轮番疯狂攻击之下,阿济格渐渐有难以支撑之象,两白旗部队开始缓缓向后退去。
“直娘贼的,要不要这么拼啊!”多铎虽然经历过与李华梅的连番苦战,但是作为旁观者看到这一幕血肉横飞的场景,仍旧是心有余悸。
多尔衮挥动手中皮鞭道:“你知道个屁,这可是每年几百万银子!”
多铎却是不以为然:“我看干脆就放吴三桂这条疯狗过去好了。二哥,你说咱们刀山箭林的打的这么惨。后面那死黑胖子非但不领情,还成天想着怎么干掉咱们。我可是听说了,现在有不少人说要是他们守塔山会如之何。娘的,就该让他们也上塔山来试试看,他们能在李华梅那头疯老虎的炮火下顶个三天不尿裤子,老子就给他们磕头认错。”
“主子。要不要奴才带着人上去增援一下英王爷?!”已经是觉罗身份的曹振彦,腰间系着那条标识着身份的红带子,挥动着手中长刀请战。
“不,去告诉英王爷,撤下来。我们撤!撤回锦州!”多尔衮眯缝起眼睛。看着视线的尽头之处吴三桂的帅旗。
“二哥,撤回锦州?那这里怎么办?”多铎有些懵了,在李华梅连天炮火下都不曾退让一步的二哥,如何在吴三桂微不足道的攻势面前便颓唐如此?
“你不懂我的意思,但是,对面的那个家伙一定会明白的!”对于对面帅旗下的吴三桂,此时多尔衮已经对他大起知己之感。
他为了继续占据在八旗之中与内地商贾,主要是隆盛行的贸易控制地位,而不惜放弃塔山阻击阵地,来阻止黄太吉的议和行为。因为这些在商贸活动之中所获得的利益,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每年达到了数百万银元之多!靠着这些银子,他才能巩固两白旗内部,豢养包衣兵,对其余各旗进行渗透拉拢。如果没有了这个地位,那他和他的两个兄弟,虽然不会立刻被黄太吉除掉,也是人家刀口下的牛羊,随时可能被屠杀。对面的主帅吴三桂,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整个辽东军镇的利益而战!两个字,辽饷!
吴三桂在连续攻克白台山、虹螺山之后,是一鼓作气去,将战旗插到了塔山堡的城头。成为辽西大战爆发之后,洪督师被困广宁以来,明军所取得的好战绩!
随着这捷报传到京城的,还有吴三桂的公然上。
“臣于辽东与东虏连番血战之时,从奴贼头目口中得知,朝廷有官员名唤马绍愉者,自称奉有皇帝密旨,出关与辽贼议和。臣亦有读,然未闻有朝廷军马与贼虏血战之时,朝廷却遣使与之议和。若如此,将置洪督师麾下数万坚韧于冰天雪地之中与奴贼铁骑周旋之忠勇将士于何地?将置万里不避风波前来辽东之宁远伯父女及麾下将士于何地?臣麾下将士,葬身于塔山山麓者成百论千,粉身碎骨于虹螺山者亦不在此数。若朝中有奸臣意图卖国求荣,臣当挥泪上马,先斩辽贼,而后率领我辽东子弟奔赴京师,与朝中衮衮诸公雪涕陈情。”
吴三桂这份露布报捷的题奏后面,附录着议和官员的身份、履历,以及那份崇祯写给陈甲的密谕,同时,还有双方的议和条款。
这样一来,京师上下,朝野之间立刻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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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军心涣散的广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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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大人,我大清对两国罢兵议和之事的诚意和作为,你也都看到了。大军撤围,允许贵国兵马出城打柴放马,不知洪督师何时能够与贵使一道联名向朝廷上书?”
在青岩寺内,黄太吉的临时行宫内,灯火辉煌。范文程作为黄太吉的代表,朝着宝座上的黄太吉施礼之后,转过身来,朗声对坐在黄太吉下首的明朝议和代表马绍愉问道。
“本官日间已经命人将议和条款送入城中请洪督师审看用印。待洪督拭赢后,便可发往京师,请皇帝圣裁!”
马绍愉此刻的心情怕是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辽东议和之事可以成功,这样他便可以名留青史。
“方才,洪督师派人给本官送来了他用过印的议和条款,洪督师已经对议和之事再无疑义』过,督师大人请老憨给军中下令,让开道路,这样城内官军便可以回宁远侯旨。”
马绍愉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的余光一直偷眼看着黄太吉的黑脸,希望洪承畴洪督师的这个要求不会引起黄太吉的翻脸。洪承畴的这个要求,在马绍愉看来都有些强人所难。眼下虽然在议和,但是毕竟这几万人在黄太吉的包围圈里,算是他的猎物或者是人质。如果此时便要黄太吉让开道路,你洪承畴撤兵到了宁远,养精蓄锐之后再来打黄太吉,这个黑胖子能够答应吗?欺负黄太吉傻是怎么着?他再是蛮夷头子,智商也绝对在六十以上,不会干那种傻事!
但是,黄太吉果然翻脸了!
他霍的一下从宝座上站起来,口中咿里哇啦的说了一大通满洲话。看来,马绍愉转述洪承畴的这个要求,当真是把他气着了。否则,他也是懂得汉语的,不会放弃汉语来讲自己最熟悉的母语。人只有在最下意识的时候才会说出自己最熟悉的语言来。
殿内的噶布什贤兵和在殿内侯旨的辽东反贼们,听了黄太吉的这番话。也是齐齐的横眉立目,个别情绪较为激动的,甚至捶胸顿足。从锦州赶回来的多铎,更是将腰间佩刀紧紧的握在手中,似乎只要黄太吉一声令下,便要将马绍愉拉出去砍了!
“范先生,你告诉他!”说完了一大通满洲话,黄太吉这才气鼓鼓的将一头雾水的马绍愉丢给了范文程。
“马大人,实不相瞒。我大清皇帝的宠妃宸妃娘娘杭珠。当日返回盛京途中被贵军马科、吴标所部伏击。战场上彼此截杀原本无可厚非。我家主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赞赏吴马二位将军的手段。但是马科那厮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拒绝我主子命人送去的赎回宸妃娘娘的主意,反而令部下凌迫宸妃娘娘,宸妃娘娘原本就身子虚弱,如此一来,便不幸香消玉殒。此乃我皇帝的一大憾事,亦是我大清上下的一桩恨事!”
“原本打算攻破广宁。活捉马科那厮,在宸妃娘娘灵前将其剖腹剜心祭奠娘娘。但是皇帝为了两国议和之大计。忍痛不再提起此事。只打算让洪督师将当日凌虐宸妃娘娘的几个马科部下交出来即可。但是,如今我们还不曾提出,洪督师却要我大清兵让开道路,这让皇帝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范文程的一番转述,说的马绍愉额头汗水涔涔而下。马科的英雄业绩,他在京师、在辽东也曾听人说起过。当时被作为一桩笑谈。这几日在辽东反贼当中,更是不会提起此事。如今黄太吉因此事而大怒,倒是让马绍愉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黄太吉在宝座上又是一阵叫嚷,吼声比刚才稍稍的平和了一些,但是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定』容置疑。
“皇上旨意,若是想要我大清兵让开道路,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先让洪督师做到这两件事,我大清兵自然可以让开道路,送洪大人往宁远去!”
“一,速速的将议和条款送往京师,眷达成两国罢兵议和。另外,条款之中说好的岁币赏赐,要随着条款一道送到辽东来。二,把当日凌虐我宸妃娘娘的马科部下亲兵送来,我大清要用这些人来祭奠宸妃娘娘。这两件事做不到,搜从命!”
久闻黄太吉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但是,马绍愉却也没有料到,两国议和这种军国大事,居然也能够和一个女人的生死荣辱嵌起来?b,也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但是,黄太吉的又一句话,让他不得不重视。
“如果明天天明之前,洪督师不将马科那几个部下送来,马大人不将议和条款送往京师,那么,贵我两国之前所说之事,便另当别论了!”
范文程转述的黄太吉这些话,顿时让马绍愉如同屁股底下着了火一样,急匆匆的离开了这座眼下充当辽东反贼们的最高权力核心的建筑,他要为了自己能够名垂千古而抓紧这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运作。
“主子,马绍愉的随从连夜出营,往锦州方向去了!”
“很好!让他去,沿途派人护送,各处军马不得阻拦为难!”
“主子,马绍愉命人前往广宁城中送信,前哨的奴才们请示,是不是放他过去?”
“放!不但要放,而且要派人带路,要让他平平安安的到广宁城,见到洪承畴!”
不断的有各式各样的请示和消息流水价般送到黄太吉面前,黄太吉眼睛眨也不眨的一一做出决断。
很快,天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紧接着,一轮红日从东海之中跃升出来。
随着这一轮红日,广宁城南门打开,一行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马绍愉派往广宁城中的随从,队伍当中,十数个明军家丁打扮的人被绑缚的和粽子一般,用长绳拴在马鞍上。监押的数十名明军则是不停的驱赶着这十几个家丁,让他们行走的快些。
明军之中护送的一名擒对着领着百十名兵囤第一道长壕边上等候的牛录章京冷冷的言道:“这是你们要的马总兵部下的家丁。我家督师大人说了,尔等必须言而有信。速速让开往宁远去的道路!”
“这个自然j上办完了祭奠宸妃娘娘的仪式,自然会让尔等去宁远!”
那擒低声骂了一句,示意手下人将马科的十几个家痘给那牛录章京,马科部下的家丁们个个自然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基本上就是整个身子都进了棺材了。一个个索性将心一横,这群老兵痞子破口大骂,骂马科,骂洪承畴,骂明军各部各镇的总兵,骂他们贪生怕死,胆杏懦,出卖自己兄弟。骂黄太吉,头上的绿帽子不知道有多少顶了。
一群正黄旗的兵丁如狼似虎般冲上来。枪杆刀鞘马鞭脚尖齐上,打得这群家痘起在地上翻滚不止,又有人将碎布塞进他们嘴里,这群家伙倒也硬气,身上被人狂殴不止,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口中犹自呜呜不已,想来还是在咒骂。
那擒也不敢多看。留在这里听那些家丁骂街他也没有这个爱好。
虽然是急于回城去交差,但是肩上负担的另一个使命还是令他极目远望。从第一道长壕到第二道长壕,都有数以千计的包衣阿哈等辈,将长壕用土木填平,夯实,便于大军行进。
不断的有此起彼伏的号子声远远传到擒的耳朵里,倒是让他如同听得到西天佛祖驾前三十万只迦龄鸟鸣叫一样悦耳动听。
隐约望去。已经有三四道通道成型,可以令大队人马和辎重通过,看来黄太吉虽然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但是说出话来倒是还算一言九鼎。已经命手下人为明军南撤让开道路做准备了。
那擒点点头。掉转马头,狠狠的朝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数十骑绝尘而去。
广宁城中,此时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数月来一直并肩作战,虽然说不上团结无间,但是算得上兄弟齐心的明军部队,因为黄太吉的这个歇求,几乎到了内部火并的地步。
找出这些人来很容易,当日有报功的奏稿留底,可以按图索骥。而且,那些当日上过杭珠的家丁个个都是大嘴巴,恨不得让全军上下都知道自己和黄太吉是同靴兄弟,而且是自己给黄太吉这个大清国皇帝头上戴了绿色环保标志。
但是,让马科交出这些人来,却是万万分的不可以。
且不说这些家都是马科数年来纠合的四方精锐,这些兵油子都是个人技艺超群,不论是马术还是弓箭刀枪,都几乎可以和清军的白甲兵相媲美。但就是一样,照着马科对前来相劝的前屯卫总兵王廷臣交心的说法,“倘若是老子把这些人交出去,老子在军中说话就没了分量r都被住,以后我还怎么带兵?!”
明军的大帅们都是对家丁如奉骄子一般。“一万额兵,止有六千,以四千为交际、自给、养家懂用。沿袭既久,惟仗家对护遁、冒功,而视彼六千为弃物。弃物多而家丁少,终不能以御敌。”将领即便革职离任,家恫依旧由他们带回原籍供养。
天启年间,辽东经略熊廷弼在一封信里写道:“操练之檄,何月不行;操练之事,何日不说?乃诸镇将自一二蓄养内垛,皆视营兵为无用,而不屑操』惟不操也,且使为内端役,且夺其马与内讹,而代为喂养。幸语诸镇将,以视内懂心视营兵,则无不强也;以收拾内懂心操练营兵,则无不可战也。一将官以百十内督,何如以一二千营兵战;一大帅以一二千内督,何如以一二万营兵战?是大有益于自家者。”引自明经世文编卷四八二,熊经略集。
万历野获编补遗卷三,家丁条说:“今西北将帅所蓄家丁,其廪饩衣械过额兵十倍。每当大敌,用以陷阵,其善战者多以首功自奋。”
带兵将帅们便是用优厚的生活待遇、物质刺激和政治前途的引诱,来豢养家垛个部队的核心力量。用家洞弹压各部。如今让马科把手下家懂中的骨干交出去,这如何让他能够干?
今天交出去了这些家丁,明天他在军中说话便没有人听了因无他,家丁们认为他已经罩不住大家了,从此便离心离德。而各部将领们更是欺他手中没有家垛支武装力量,从此便可以不听他的了!
马科也是个老兵油子∠牌的军棍,这军营之中的各种鬼蜮伎俩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不熟悉的?家对于统兵将领来说,便如同主席在评战犯求和的那篇文字里所描述的一样,就是荣国府里贾瘪脖子上的那块玉,属于命根子级别的!哦,似乎眼下红楼梦作者的祖宗正在到处炫耀他腰间的那条红带子呢!你要动我的命根子?对于洪督师的这道军令,马科自然是把他当成了擦屁股纸。
但是,他的山海镇正兵营可以把洪承畴洪督师的这道军令当成擦屁股纸,广宁城中的各部各镇各营可没有丝毫不遵守洪督师军令的意思g些急于回宁远去好好休息几天的军头们。从来没有如此积极主动的执行过洪督师的军令。
不要说曹变蛟的援剿总兵部下,便是前屯卫总兵王廷臣部下,以及马科他自己山海镇属下的奇兵营、游兵营、还有蓟镇总兵白广恩,密云总兵唐通等人的部下,纷纷将矛头对准了他山海镇的正兵营。
开玩笑,如今议和到了这步田地了,洪大人已经将与马绍愉联名的议和文本都发往京师了,而且奴酋黄太吉已经放出话来。要你马科把当初一道轮流上了他宠妃的那些家痘出来,他就可以让开道路让咱们回宁远!如今就看你马科的了要是不交出这些人来。咱们就到你营中去抓这些家伙;要你说出一个不字来,立刻广宁城中便要上演一仇并、内讧的好戏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事实上黄太吉已经是赢定了!不再团结、丧失了指挥的明军,不过是一群拿着刀枪披着盔甲的乌合之众而已』出城还好些,一旦出了城,立刻就是辽西荒野里一群等候着被狼群撕咬的羔羊和肥猪!
好汉不吃眼前亏。马科虽然这段时间意气风发的,但是也深知众怒难犯的道理。以他一营人马是无论如何不能和广宁城中各部起了争执的。
“你们给老子记着!日后就算是开了边市,也是老子的山海镇是大头!到时候老子就是一年一个跑马崇祯不到手,也要练出一支好兵马来,堪比吴标杏的军队!到时候。看哪个人敢在老子头上指手画脚!”
忍痛割爱,将当日与马科一道在大海上轮番为黄太吉头上加持、开光绿色环保标志的十几个亲兵、家痘出去。心中不甘,但是又不能当着洪承畴的中军面前发作,马科只得是遗牙心中暗自发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于部下们的各自心思,做了十二年督师,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生的洪督师,如何能够不知道?但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将皇上和大明朝的这几万人马带回宁远,切勿有失。至于说部下将领们的那点形骚,携作,也只有到了宁远之后,依托宁远伯大军,才好慢慢的收拾!
坐在帅堂上,看着彼此之间泾渭分明想,彼此间和乌眼鸡一样的部下几个总兵,洪督师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换了往常,他巴不得部下武将们彼此之间如此,有的时候他还扮演拨弄是非的角色,也好从中驾驭这群武夫。但是今日,他却悲哀的发现,军队内部离心离德如此,只怕想不打败仗都难!
但是几位总兵却不这么想。相比较前些日子杨国柱等人突围而走的时候,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两条长壕都填出了通道,方便大军行动,足见奴酋洪太议和之心甚切!
如今,通道或者是生路就在眼前,几位总兵大人丝毫没有了胆怯之意,个个奋勇,人人争先。摩拳擦掌的愿为前部先锋,要为大军打开一条往宁远的道路出来。
看着唐通、白广恩等人的表现,身为辽东巡抚的邱民仰却是深知这群家伙内心的想法,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督师大人,我们数万大军,粮草辎重车辆火炮甚多,要想往宁远去,也是要有数日的准备才是,免得到时候慌乱。”
邱民仰的提醒,算得上是中规中矩,洪承畴虽然人称洪疯子,有着重前权而轻后守的特点,但是这又不是作战,乃是军队撤退。更是要将准备工作做足。最起码,各种军器辎重粮草要捆扎装车吧?那几门摆放在广宁城头上,为广宁守御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定辽大将军们也要从城上撤下来,准备撤走。
当下,洪督师传下军令,各部各营,拴束甲胄,喂养战马,整顿辎重,收拾行李,同时派出哨骑,往锦州方向哨探。大军准备往宁远去!
众将齐声唱喏,回营各自收拾。
第一天无事,但是到了第二天的黎明时分,大变惊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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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 大溃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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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宁城内,街道上拥塞不堪,都是各部的骑兵、步兵、车辆、火炮辎重粮草等物,可谓是水泄不通风雨不透。洪承畴苦笑着看了一眼,原本命令各部轻装而走,只带上几天的干粮就可以,但是各镇兵马被饿怕了,唯恐路上饿肚子。
“唐将军,你部为先锋,率先出城,为大军打开往锦州、宁远方向的道路。切记,遇到清军阻拦挑衅,切切不可与之纠缠!快速通过,我大军往宁远去才是紧要的!”
密云总兵唐通,在几个总兵就谁家当先锋先行出城的争吵之中拔得头筹,抢到了先出城的地位。此刻,衣甲鲜明的唐总兵威风凛凛的一甩鲜红的斗篷,任凭着盔缨在晨风之中飘扬。
在他的身后,密云军的一万多人在南门的街道上列队已毕,所有营帐己是收好,各种辎重放于大车骡马之上,所有不能走动的伤员,也全部安放于车辆之内。数十门大小火炮更是被唐通命人珍而重之的用数百匹骡马毛驴轮番牵引。
辽东之战,火炮之利给各军将士好好的上了一课。如何用好火炮,各镇总兵、副将们脑子里都有了一本帐。但是,这点家当却是各军的本钱,万万不敢丢失损坏。阵亡将士的遗体遗物,同样用专门大车载运。那些攻防战中斩杀的辽贼首级,更是用石灰好生加工之后装在大车上,准备到了宁远之后用来报捷。
唐通的正兵营数千人个个顶盔披甲,穿戴整齐。只等一声令下,就率先出发。
在全军面前,唐通站在队列前面,高声向众军鼓动,这位唐将将声色俱厉:“出了广宁城,我们的身旁。便是辽贼的数十万大军!虽然眼下议和已成,但是大家要想活着回乡,就要保持行军肃整,务必要小心戒备,不可恐慌,不可大意!只要过了锦州,我等就可活命,行军途中,众军不得喧哗。不得擅自脱离,若有违者,立时斩首!”
众人咆哮如雷:“谨遵军门将令。”
唐通的密云军作为全军前锋先行一步,从广宁城中一鼓而出,沿着几日来出去打柴放马的道路往第一道长壕而去。看看唐通的一万余人大队已经过了第一道长壕,洪承畴手捻胡须,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接着是王廷臣率领的前屯卫军马,大批的骑兵在前。步兵护卫着密密麻麻的车辆辎重火炮,同样从广宁南门冲出城外。
按照商定的行军序列。唐通的密云军在前,王廷臣的前屯卫人马随后,跟着便是白广恩的蓟镇兵马,随后便是曹变蛟的援剿总兵和马科的山海镇护卫着洪承畴的督师标营。
前军,中军,后军。出城之后,曹变蛟和马科的人马便会在督师中军的左右两翼护卫,大军整齐开进,用不了几日,这几万人马便会经过锦州抵达松山堡地界。之后在吴三桂所部宁远军的掩护之下,大队人马转进到锦州。这场进行了两年有余的辽东之战,便以双方议和而告结束。
看着远远的消失在望远镜镜头里唐通的帅旗,不由得令站立在城楼上观望的洪承畴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回到朝中会面临什么样的争吵和责难。但是不管怎样,这几万人马在手上,便是回去的本钱!
“老爷,邱大人已经随着白总兵的大队出城了,咱们是不是也要下去准备一下了?”一直跟随洪承畴在辽东的俊仆兼娈童锦儿,低声的询问洪承畴。
邱民仰跟随白广恩的蓟镇兵行动,大队人马已经到了第一道长壕与第二道长壕之间。被围困的久了,所有的兵士将领都有着一种鸟出牢笼的感觉,不由得步下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向前行走。
“唉!好吧!千秋功罪,留与后人评说吧!”
洪承畴从城楼沿着马道下城,上马,在曹变蛟与马科二人部队的护卫之下,督标中军从广宁城中鱼贯而出。
刚刚出得了城门,前锋到了长壕边,耳中却听得前面阵阵喧哗,如同海浪一般由远而近,声音越来越大!
“何事如此惊慌?!”洪承畴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他本能的意识到,出事了!自己可能犯了从军以来最大的一个错误!
督标中军的几个得力军官策马领着亲兵们往几镇兵马的行军队伍中去了,试图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喧哗声和惊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从清军大营的方向,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从唐通的前锋方向,也有大队的哨骑狂奔而来。从医巫闾山方向,广宁城的东面,往锦州方向,明军撤军的三个方向,都有发现大股的清军骑兵在快速运动。
接着大地隐隐颤动,最后更是剧烈抖动起来,似乎同一时间的,四面的天边尽头,都探出了如洋一般的旗号。数不尽的清军骑士狂奔而来,黑压压无边无沿,他们放马狂跑,铁蹄的声音震得人们内心狂跳不止。
看那飘舞的旗海,无边无际的战马,洪承畴强自镇定,不断的命令曹变蛟与马科督率部队向自己靠拢,准备回广宁城!
但是,晚了!
一个哨骑身上中了一箭,满身是血的被人架到了洪承畴面前。
“督师大人!我们刚刚行军到医巫闾山,迎头便撞见了奴贼正蓝旗的兵马,他们说,南朝皇帝不同意议和,将主张议和的陈新甲陈大人斩首示众!两国议和之事,再无可能!说完便开始开弓放箭,道路两边便有大队伏兵杀将出来!”
“南朝皇帝拒绝议和!将陈新甲杀了!”
“议和无望,大家接着打便是!”
从各个方向,传来了辽东反贼们的吼声,参差不齐的声音,都说明了一个问题。战争还在继续,和平压根就是骗人的!
辽贼们的大队人马杀出来,登时就已经让毫无思想准备,一心只想着尽快脱离险境的明军上下慌乱不止。如今又有和谈被皇帝崇祯拒绝的消息传来,更是让明军行军大队乱作一团。
撤退这种战术动作,原本比进攻和防御更加考验将领对军队的控制能力。和一支军队的组织结构、纪律水平,可是偏偏这些,都是眼下明军的短板。
见有大队人马冲杀出来,为首的唐通先是乱了阵脚。
望着从大营之中冲杀出来的正蓝旗满洲兵马,唐通先是被惊吓的全身发抖,跟着便是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走!快走!快走!”
在他的带领之下,密云军马,齐齐的向前狂奔而去,试图在东西两翼的清军尚未合围之前冲出包围圈。
他领着密云军率先向前狂奔。立刻带动了王廷臣的前屯卫人马。正在穿过第二道长壕的王廷臣所部后卫,见到前面密云军骑兵骤然加速狂奔,丢下大批的步兵和辎重火炮火炮等物,还在茫然不知所措之际,耳边清军的喊杀声便传了过来,夹杂着密云军步兵的咒骂声和哭嚎声,兵器的碰撞,马蹄践踏在人身体上发出的沉闷响声。
明军登时大溃!
从青岩寺方向望过去。东面的原野上,到处烟尘滚滚。数不清的关宁骑兵到处而逃,他们慌不择路。使劲抽打马匹,只想让自己逃得快些。在他们身后,身着各色盔甲的清军骑兵追奔逐北,更造成那些关宁军的恐慌。
“我军大捷,未想到洪承畴这个蓟辽督师部下人马如此众多。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青岩寺外,罗列着众多辽东反贼们的旗号,在几杆织金龙纛下,豪格、济尔哈朗等人鼓掌大笑。
利用从京师到辽东的时间窗口,有效的实行了战场情报遮蔽之后。通过种种假象和烟雾弹,辽贼们成功的瓦解了明军的战斗意志,令他们丧失了警惕性。又利用马科的家丁事件,更是进一步的瓦解了明军的指挥系统,制造了明军内部的分裂。让明军各部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黄太吉布置好的口袋里去跳!
如果让明军知道,黄太吉宠爱的妃子海兰珠,是他从科尔沁草原上弄来的一个寡妇,想必明军各部不会威胁马科交出那些家丁来。
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洪承畴部下这几万人马从坚固设防的广宁城中引诱出来,在平原野战当中,清军会轻松自如的将他们击溃,尽得他们粮草辎重,用俘虏和资财来扩充实力。
原野上呼啸声不断,狼奔豕突的尽是明、清两边的骑兵。你追我赶,双方己经不知道在辽西的平原上奔跑了多少里。
不时有落伍的明军各镇骑兵被追上,哭叫中一个个被杀死,长期被围困,再加上行军,以及骤然而来的变故,让明军上下都是身心极度疲惫,完全靠着一股逃生的**在苦苦支撑着。但是,人可以靠**和精神来支持,胯下的战马却是不能。长期被围困,这些战马没有变成将士们的腹内食物都是万分幸运的了,又上哪里去找寻那么多的豆料食盐来喂养?这些骨瘦嶙峋的战马,如何是饲养的膘满肉肥的清军战马对手?
“尔等以为如何?”
人群背后,突然传来了黄太吉的声音,众人回头望去,却见一杆高高的黄龙大伞下,黄太吉策马而立。
那些清兵静默了不一会,紧接着军阵中便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吼声。
“吾皇万岁!”
在众清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那柄黄龙大伞高高举起,缓缓越众前行。黄太吉身穿飞龙鎏金铠甲,在密集的巴牙喇兵及更精锐的葛布什贤超哈兵护拥下,来到军阵前面。
黄太吉因为高血压引发的内分泌失调导致的肥胖,加上披着沉重的双层甲胄,压得身下的大宛骏马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在他的身后,还伴随着诸多的满蒙八旗王公大臣,以及吴克善等科尔沁蒙古贵族和外藩蒙古兵。
朔风吹得黄龙大伞猎猎声响,伞上悬挂的银质小铃响成一片。他挥起手,身旁尽是向他欢呼的将士臣民。
“万岁!万岁!万岁!”
所有的清军将士,都挥起他们的兵器,声嘶力竭地向黄太吉吼叫着。他们排山倒海的“万岁”声一浪高过一浪,这种军心威势,更是震慑的在荒原上军心大乱。狂奔不止的明军不自觉地浑身寒战起来。
“豪格,济尔哈朗,鳌拜,尔等觉得今日之事,如何?可曾明白了朕前几日的苦心孤诣?”
豪格、济尔哈朗领着两蓝旗与鳌拜等两黄旗将领齐齐倒身下拜:“皇上圣明!奴才等愚钝,不及皇上万一!”
“哼!早就让尔等多读些汉人的书!朕今日之计,便是从这里来的!”说到这里,黄太吉摆摆手,一旁有噶布什贤兵捧着一卷书小跑到各位王爷贝勒统兵将领面前。
折好的书页上。正是用铜活字印刷的十分精美的三国演义。恰好是“马孟起兴兵雪恨,曹阿瞒割须弃袍”那一段落。
“长安乃西汉建都之处,城郭坚固。壕堑险深,急切攻打不下。一连围了十日,不能攻破。庞德进计曰:‘长安城中土硬水碱,甚不堪食,更兼无柴。今围十日,军民饥荒。不如暂且收军。只须如此如此,长安唾手可得。’马超曰:‘此计大妙!’即时差“令”字旗传与各部。尽教退军,马超亲自断后。各部军马渐渐退去。钟繇次日登城看时,军皆退了,只恐有计;令人哨探,果然远去,方才放心。纵令军民出城打柴取水。大开城门,放人出入。至第五日,人报马超兵又到,军民竞奔入城,钟繇仍复闭城坚守。
却说钟繇弟钟进。守把西门,约近三更,城门里一把火起。钟进急来救时,城边转过一人,举刀纵马大喝曰:“庞德在此!”钟进措手不及,被庞德一刀斩于马下,杀散军校,斩关断锁,放马超、韩遂军马入城。钟繇从东门弃城而走。马超、韩遂得了城池,赏劳三军。”
众人听了鲍承先高声诵读了马超如何拿下长安城这一段落,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黄太吉借口议和将成,允许明军士卒出城打柴牧马,却原来也是麻痹对手的一招计策而已!
“圣上天威,兵锋所至,明虏望风而散!”
如云的谀辞马屁不要钱的拍了过去,饶是黄太吉算是个头脑清醒的皇帝,此时也有些醺醺然如中醇酒。
人群之中,几个红衣光头带着黄色高冠的僧人口中高声赞颂着佛号,也是在不断的称颂着大清皇帝的丰功伟绩雄才大略。
这些僧人,便是被蒙古王公们快马送到军前的乌斯藏大海上师和大博学珍宝智者的使团成员。得知了这个使团来了的消息,黄太吉便令沿途蒙古王爷们,轮流奉上马匹,要用最快的速度送佛爷的使者们到军前来,他要用一场宏伟的胜利来让这些远方的西天佛子们看看,谁才是人世间的主宰!
几个噶布什贤兵将一个面如土色形容枯槁的明朝官员带到了黄太吉的马前,此公正是不几日前还在广宁城下意气风发,在黄太吉面前指点江山的明朝议和使团密使,兵部职方司郎中马绍愉。
“马大人,实话告诉你,当日京师之中得到了宁远方向传去的议和之事后,朕便知晓,尔明国朝中定然不会赞同议和之事。于是朕便将计就计。一面在宁远方向严密封锁消息,不令一人一马到广宁军前。一面与汝虚与委蛇、委曲求全的周旋,老天保佑!你这厮自以为议和将成,在朕面前以上国天使自居,颐指气使。也好!朕便用你来麻痹洪督师,麻痹明国官兵各部!如今你看!你的功劳可谓不小!”
黄太吉鞭梢一指,有噶布什贤兵将马绍愉推到空旷之处,令他观看巨大战场上的景象。
战场上,密云总兵唐通的骑兵还在向南狂奔,隐约已经有了冲出两蓝旗与两黄旗包围圈的迹象。沿途不断的有骑兵因为战马口吐白沫累死,一头从倒卧的战马上滚落,瞬间被后面疾驰而来的马队踩踏为肉泥。更多的步兵和辎重被唐通毫不犹豫的丢弃在身后,任凭他们被辽贼屠戮、俘获。
密云军后面,王廷臣的军马正在试图在原野上结阵,与暴风骤雨般冲来的正蓝旗兵马作战。但是,军心已乱,任凭着军官将领们如何呼喊鞭打,军阵就是无法列成。见势不妙,有那些参将游击之类的将领,便领着自己的游兵营四处狂奔,试图寻找一个空隙逃出这巨大的天罗地网。
围绕着王廷臣的正兵营,数千蒙古骑兵和八旗满洲骑兵如同风车般团团旋转厮杀。善于骑射的蒙古人不断向阵中射去箭雨,每一波箭雨落下,便是一阵惨呼声响起,一片血肉横飞。
阵中虽然竖起不少盾牌,也有不少的弓箭手和火铳手依托这些盾牌作为掩护,拼命向外发射还击,但是却也是杯水车薪。
那些满洲八旗骑兵,除了射箭,便是一阵阵抛去标枪,甩刀,飞斧,铁骨朵等物。特别他们的标枪飞斧,都缠有绳索,射中目标的同时猛力拉动,就可以毁去明军的盾牌。
明军盾牌不断被毁坏,失去盾牌遮掩,那些弓箭手和火铳手,就暴露在清军的利箭之下。不时有战士惨叫倒下,他们或是中箭,或是中了标枪,或是被铁骨朵等物投中,巨大的伤亡接连出现。
看看明军的远程兵器渐渐失去了效果,清军开始三五成群,不断下马步战,那些重甲,巴牙喇等兵,身披双层重甲的清兵开始在阵外不远处汇合,他们挺着密密层层的长枪大戟,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他们呐喊着开始结阵冲杀。
在他们前面。是手持刀盾利斧。各旗中最精锐的巴牙喇兵,专门对付长枪马槊,破阵之用。
又有层层叠叠的重骑。手持丈余骑枪,铁蹄翻滚,往王廷臣正兵营的军阵中急冲而来。
恶战只在片刻间。清军重骑冲来时,圆阵中的明军长矛手,刀棍手,大棒手,钯手们嚎叫着冲上。
清军战马哀鸣,不断被明军戳翻在地,而重骑之下,明军的长矛长枪也不断折断。他们被马蹄撞飞,被骑枪挑在枪上。被滚滚过来的铁骑踏成肉泥。
**重铠清骑,在前屯卫的圆阵中,生生冲开几个缺口。铁骑杀入阵中,随后那些手执长枪大戟的重甲兵冲入,开始快速分割。转眼间,王廷臣的军阵,己经被分割成无数个小阵型,冲得嘈杂不堪,侥幸未死的明军们,都发出绝望的呼嚎之声。(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七章 大溃败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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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云镇唐总兵领着千余骑兵逃走!”
“前屯卫王廷臣王总兵战死!”
“蓟镇兵被两黄旗兵马摇!”
一个个坏消息被哨骑们流水价一样飞马送到洪承畴面前,请督师大人定夺。
摆在洪承畴面前,其实只有两个疡,一,不顾前军和先锋,领着马科与曹变蛟二镇人马返回广宁城据守待援。只要他这个督师还在,辽东的仗就没有打完,朝廷就会督促在宁远的吴三桂和在天津的李守汉继续向辽东作战。二,命令马科与曹变蛟二人就地结阵,接应白广恩所部蓟镇人马,之后再图他举。
但是,说起来容易,大批的辎重车辆堵塞往广宁回城的道路,那几门三十二磅炮,皇帝钦赐名号的定辽大将军,更是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结阵!传令给马科马总兵与小曹将军,令他们就地结阵,接应白总兵!”
前屯卫已经在清军的重甲兵强攻、猛冲之下,被分割的支离破碎,一**重骑,从缺口处四下杀入。他们不断的包抄,分割,撕裂,驱赶,不停的打乱明军的建制和指挥系统,将一个个明军营伍变成若干个个人。让明军觉得,到处都是他们的人马,己方各部己经攻破,不可防守。
恐惧之下,溃兵们慌不择路,他们大多随着人流,在清兵驱赶下,往后方的大阵冲去。很多人拥挤在一起,被推倒,踩死,或是为了夺得生路空间。相互的缠斗厮杀。
王廷臣便是在这样的乱军之中中了流矢身亡。他一死,前屯卫兵马越发的混乱,原本他的数百家豆是一个有效的核心,不断的组织起小规模的反击,将冲进来的清军重甲骑兵赶出去,同时收拢各部溃兵。力图恢复建制。王廷臣一死,家丁们的心也散了,立刻慌作一团,轰的一声,如洪水溃坝一般,这些原本是前屯卫兵马核心的家恫崩溃了,行成了更大的溃败洪流,在一望无垠的辽西平原上到处狂奔。
让走了唐通,黄太吉不过是行围三缺一。令明军的军心士气更无斗志罢了{哪里会让唐通的兵马逃走?当即见唐通所部近万人散布在空旷原野上,旗帜委地辎重遗弃,兵士惶惶然不知该往那里去,军官们则是忙着收拾细软抢夺马匹准备逃走。此时不去收拾残兵,夺娶重,更待何时?
“豪格!”
“儿臣在!”
“带着你的正蓝旗满洲,朕再调两旗蒙古八旗归你指挥,去收拾明国密云军所部残兵g住。多多的俘获,尽量少杀人!”
几个月的战事下来。八旗将帅王公们都从多尔衮那里学到了一招,那就是尽量的俘虏明军,之后扩充自己旗内实力。黄太吉也不例外。
“鳌拜<赖!”
瓜尔佳氏家族中第二代中的两位佼佼者,此时是黄太吉心中颇为看重的人,能够在多尔衮的官职爵位奴才兵马诱惑之下不动心的人,本身又是极其能征惯战。如何不好好的栽培一番?
“奴才在!”两位瓜尔佳氏的少年英杰,齐齐的打千行礼,等候皇帝差遣。
“你们两个奴才,如今都是两黄旗的巴牙喇纛章京,有人说是朕偏袒你们。你们这就带着人下去,朕更是要好好的偏袒你们一番u拾明军王廷臣所部人马!”
腿脚尚未好利索的鳌拜,在几个亲兵的帮助下上了战马,挥动着手中数十斤的重剑,一声狂吼,领着数千两黄旗的重甲骑兵从大营冲出,直奔王廷臣所部前屯卫的兵马溃散之地。
黄色的一道铁甲洪流刚刚冲下山头,在人们眼睛的视网膜上尚未来得及退去,黄太吉口中又有军令传出。
“恭顺王何在?”
随着一声召唤,汉军旗之中的三顺王头目,恭顺王孔有德,分众而出,稍稍的整肃了一下衣冠,恭而敬之的行了个跪拜礼,“奴才参加皇上!”
“恭顺王,你部向来以火器驰名。朕今日便派你去对付此人!”黄太吉鞭梢一指,却是正是蓟镇总兵白广恩的军阵。
白广恩手下大概有一万多人,因为距离清军稍稍远些的缘故,随着军官们的呼喝口令,这些人马渐次形成了一大两小两个阵型,将粮草辎重护在阵中,不断的调动火炮到阵前,试图以火炮为主要力量,形成一个攻防兼备的阵型,击退清军进攻之后,再行撤退回广宁城。
“奴才遵旨+才便以火炮对火炮,轰开他白广恩的军阵,看看这些蓟镇兵,比起当年戚爷爷所练的兵马成色差了多少!”
靠着不计拖曳火炮的牛马损耗,累死了一头便再换上一头,孔有德的乌真超哈炮营,在图尔格领着千余名白甲兵的护卫下,沿着战场边缘,越过正在疯狂捕捉明军散兵俘虏,抢夺各种辎重车辆粮草火炮的前屯卫阵地,很快,大旋十门火炮便出现在了蓟镇兵马军阵之前。
白广恩的蓟镇兵,编制在二万人左右,去除空额,留守兵马,带到辽东的也有一万三四千人,这些日子虽然大家在广宁城中被围困,但是大仗硬仗打得不算多,所以,白广恩部下兵马仍旧是有一万二三千人知道。
照着大明军队的传统战术,白广恩将他营中的战车和火炮罗列在阵前,火炮在战车的间隙当中放列,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盯锥处那洪水般呼啸而至的清军队伍!
“还好<是些附逆贼子!”看了看旗号,白广恩稍稍的松了一口气〈的都是汉军旗,汉军旗的战斗力同明军比起来也是伯仲之间。
不但战斗力远不如八旗满洲,从编制、装备上,汉军旗的兵马,也是远远不如八旗满洲。虽然旗号、装扮上与满蒙军队并无不同,但是兵丁人数、披甲比例都远不如八旗满洲,同样是披甲战兵。汉军旗的甲胄也是以棉甲为主,而且很多人的棉甲,并非那种内嵌铁叶的镶铁棉甲,只是普通棉甲,类似于一件大棉袄罢了。
“咱们就在这,干掉这群二鞑子。然后回广宁城固守待援!”白广恩吆喝了一声,吩咐部下们准备作战。
孔有德眯缝起眼睛,拿起黄太吉赏赐给他的单筒望远镜,仔细打量着对面白广恩的军阵,很传统的三叠阵〉营和火炮在前,骑兵在两翼和后方护卫,步兵在车营和火炮的后方列阵。
“陈板大那个奴才,给皇上造了这许多的火炮,打得远不说。造价还比老子在登州时低了不少q天,咱们就告诉对面那群明狗,怎么在野战时用炮!别以为有几门大炮摆在城头上就了不得了!”
孔有德粗鲁的脸上肌肉狰狞的笑了几下,望了望炮队,见已经装填完毕,便挥动手中令旗,发出一声嘶哑粗豪的大吼,“开炮!”
炮兵阵地一阵抖动。发出震耳欲聋的炮声,二十五门由如今已经是满洲正黄旗下奴才。身上有着半个前程和一个昂邦章京官职的陈板大用双层套铸法制造出的十二磅大炮齐声怒吼,炮口向前方喷出浓密的白烟,浓浓的烟尘,瞬间覆盖了各门火炮的粗大身影,在炮阵地上空凝结成一团团烟雾。
二十五发十斤以上的炮子,咆哮着向里许之外的明军军阵飞去!
阵阵尖锐的轰鸣声中。一枚枚沉重的铁球呼啸而来,狠狠的砸在早春的土地上,溅起一团团泥土烟尘,呼啸而过的炮弹,落在身旁的炮弹。让蓟镇军阵前列战车间隙的那些明军炮手,被惊吓的个个浑身大汗淋漓。
好在孔有德秉承了黄太吉的旨意,火炮故意不曾仔细瞄准,旨在多多的惊吓本来就是惊弓之鸟的明军!故而炮弹的准头极低,大部分炮弹,都是打落跳空,在明军阵地之内到处乱滚乱跳』过还是有一枚十二磅炮的炮弹,这颗炽热的大铁球,在砸毁了一辆战车之后,斜斜的向一旁飞过去,直直的扑向一门有七、八个炮手正在侍弄的六磅火炮。
见炮弹劈头盖脸而来,火炮旁的明军炮手们一声鬼叫,便告一轰而散,火炮后方,几个手上拿着鞭子,正在那里看热闹的明军驭手们也是转身就跑。
火热的铁球旋转着便砸到了火炮炮位上。
烟雾腾起,轰轰隆庐声不绝,火药爆炸之声大作,这颗沉重的铁球,好死不死的正好砸在了堆放在炮位旁的发射火药桶上y时引发了殉爆^大的爆斋一枚枚六磅炮的炮弹激射出去,将周围战车后面的兵锻马匹放倒了不少!惨叫声中夹杂着阵阵血雾。
明军阵中顿时大乱!
“好+才们打得好m这样的打y打一轮!”孔有德在坐骑上笑得大嘴都合不拢,只管手舞足蹈的挥动着手中皮鞭命令手下的炮手们继续射击!
又腾起了大股浓密的硝烟,随后数十颗巨大的实心炮弹呼啸而来。这一轮射击,清军的火炮,将火炮炮口调低,几乎是直接平射,目标便是横亘在明军阵前的那些战车和火炮,打垮了他们,八旗满洲的那些重甲骑兵才好往来驰突,不必担心有障碍。
轰隆纶声响起,一波一波的炮弹,落在了战车和火炮周围,它们或是射空,弹跳起来也没撞到人马。或是直接砸在、撞在蓟镇兵的战车上,将那些战车击成碎片,横飞的尖利木刺。让身后中招的炮手翻滚嚎叫。
还有些炮弹落入稍稍靠后布置的火铳手阵地上,或是蓟镇援兵营游兵营奇兵营的冷兵器阵地,在春天干燥坚硬的地面上奔跑跳跃。带起阵阵残肢血雾。一时间,哭嚎声四起,明军的前锋阵营阵势大乱。
看他们的惨样,布在丘陵上的蓟镇正兵营兵马,也是一阵阵骚动,很多人面如土色,鞑子火炮,太凶猛了。
辽贼也是深谙人的心理了,孔有德的炮阵地上,又是尖啸声四起,又是一批炮弹,带着恐怖的尖啸声音。激射过来。
这波炮弹,声势更猛,因为辽贼们为了制造更大的恐惧和慌乱,炮队使用了霰弹!
栗子大小的霰弹,被数十门火炮发射出来,空中一千几百颗炮子交织成一层密集的弹网飞来。便是炮子威列大有小,射程有前有后,但大多射入明军阵中。无数实心铁球劈头盖脸过来,乱射、乱弹、乱滚、乱跳、乱砸,不时有战车与兵士遭了毒手,到处是血肉横飞,碎屑飞扬。
在军阵前锋战车后面列阵的明军,落炮之处,己经是哭爹喊娘。士兵到处乱跑,牵动的一旁的军阵也是阵阵不稳。
其实清军火炮声势虽猛,但是距离在那里摆着,发射实心弹和发射霰弹的有效杀伤距离是不同的。霰弹的有效距离要短得多。所以,这一轮霰弹射击,带给蓟镇兵马造成的实际杀伤并没多少。
因为一万多人马,还有大量的战车和火炮,整个蓟镇的军阵。从东到西排了有几里远。各营之间的畜,还隔着空地。只是这个时代。火炮,就是无法抵挡的力量,特别在光站着做靶子,光挨打不能还手的情况下,那种恐怖,更被放大了无数倍。
特别旁人的惨样。是会传染的。一个军阵骚动,就波及旁边无数人,特别在士兵们不能严守纪律,战力不锐的情况下。
而且显然的,明军挨炮的经验。远没有他们千里转进的能量大,面对炮火时,这免疫力更是低下。
这一轮炮火停歇之后,蓟镇兵马的阵型已经隐隐然有了崩溃的迹象,各个军阵之中,那些参将、游击、守备等军官们,无不是奋力的吆喝着手下兵马,试图约束他们,不令兵马溃散。
冷兵器时代,步军若不结成军阵,如何是骑兵的对手?特别是面对以骑射见长的辽贼?便当年的炮皇拿破仑,也是要命令部下敝子形和纪律,才能对付埃及的马木留克骑兵。明军的阵型若是乱了,大军变成一团散兵游勇,在这辽西平原上对战辽东反贼的骑兵,毫无疑问的是死路一条。
但是,图尔格、孔有德等人会给白广恩整顿军队的时间吗?
“图尔格大人,本王这里命奴才们上去打一轮火铳,一轮齐射之后,您的铁骑便冲上去,撕开明狗们的阵型口子,咱们兵马一起压上去!打一场围猎!”
野猪皮的女婿、额驸镶白旗固山额真钮祜禄图尔格,这些日子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怒火,跟随饶余贝勒阿巴泰往内地劫掠,结果被流贼打得差一点回不来,带进关内的奴才们丧失殆尽。幸好皇帝不计较,又赏赐了他兵马奴才,又加封他的官职,这样的恩典,如何不令他感激涕零?
当下图尔格督促部下的重甲骑兵一起下马,更换坐骑,整顿刀枪不提,另一侧,孔有德爷令旗,二千余火铳兵奔跑着在炮队前列成射击队形。
火铳都是陈板大领人照着缴获的南中火铳样式精心打造而成,虽然到现在也不曾仿制出九转钢出来,只能仍旧采用上好精铁打造铳管,比起原装正版的南中火铳来,整个铳身重了不少。但是,同样的燧发龙头,同样的弹簧,却令孔有德大为满意射击效果。
“南蛮的火药,陈板大那个奴才都仿造了出来,老子今日就用南蛮的火铳,南蛮的火药,来好好的招待一下你这个蓟镇总兵!”
孔有德将手中的令旗猛地向下一挥,排列成三列的汉军旗火铳兵们扣动了手中扳机,齐齐的打了一个齐射,排铳的声音爆豆般响起,浓重的白烟腾起,密集的弹丸迅疾向对面已经乱糟糟的明军阵营飞去!
顾不得观察这一轮火铳带给自己营中的杀伤,被火铳打得乱作一团的蓟镇,完全没有了当年戚继光时代的风采,做一声喊,前锋的车营和炮队丢下战车和火炮四散奔跑,早就将自己也有火炮,也有火铳,自家的火器远远的胜过对面的这些辽贼!
但是,现在就算是戚继光从地底下跳出来,也是会被前锋的败兵浪潮卷走。败的兵马就像大堤上的管涌一样,迅速的将原本就不是十分牢固的防线破坏!
“哈p候够了!巴图鲁们,跟着本官冲上去!”
图尔格一声虎吼,如同洪水决堤一般,数千满洲骑兵,蹄声如雷,旗帜如云,只管朝着白广恩的阵前猛扑过来!
烟尘滚滚,人喊马嘶中,不知多少辽贼重骑冲了过来。
这些重甲骑兵如同一队队的坦克一般,轰轰声响中,冲到了车营的阵中r掀翻战车,或撞开战车,或腾空从火炮上越起,破营而入!
立时蓟镇军中,那些炮手铳手惨呼一声,争先恐后往后逃去。
他们将后背留给那些冲杀过来的骑兵,不断被烈马撞翻在地,被重甲骑兵用八旗长枪,用虎牙刀,用桦木镰刀砍翻在地,哀嚎声,惨叫声响入云霄。
有一些人想要停下脚步抵挡,不过身旁的人都在逃,又看到鞑子重骑包抄过来,外又有清骑不断骑射,恐惧之下,也不得不随同逃去。
一波又一波的重甲骑兵,不断从缺口处冲进来,他们不断的包抄,分割,撕裂,驱赶,让明军觉得,到处都是他们的人马,蓟镇阵地各处己经攻破,不可防守。
恐惧之下,溃兵们慌不择路,他们大多随着人流,在清兵驱赶下,往后方的大阵冲去。很多人拥挤在一起,被推倒,踩死,或是为了夺得生路空间,相互的缠斗厮杀。
辽贼的精锐骑兵,仿佛魔鬼的影子一般,不断的从他们身旁掠过,不断射来利箭,投来标枪,甩来飞将刀,将他们内中最强悍之人击杀。
随后这些重甲骑兵拨转马头,又当头迎面冲来,将他们撞翻在地,用马蹄踩踏于下,使用他们的弯刀长枪,将他们一一砍倒戳死。
清骑还不断的穿越包抄,使这些溃兵,形不成系统的抵挡,溃兵们除了崩塌似的逃窜,根本无法他想。
有些蓟镇的将领军官,还想着收拢兵,重组战线。
不过那些清骑最善包抄,他们直接越过大股溃兵,到达可能抵抗的人群之外。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眼看着蓟镇崩溃已成定局,图尔格这才想起,皇帝交代过的,少杀人,多俘获。
顿时,蓟镇兵马成百上千的弃械跪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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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 大溃败 三
“只杀马科一个!”
“只杀马科!”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活捉洪承畴!”
“活捉洪承畴!”
“有绑了洪承畴来献者,封昂邦章京!”
“活捉洪承畴,皇上赏一个前程!”
生硬的汉语被满洲八旗的重甲骑兵往来奔驰在荒原上,大声呼喊着,随着风声和不断的喊杀声哭喊声传遍了整个战场。
前屯卫总兵王廷臣,死了。蓟镇总兵白广恩,垮了。密云总兵唐通,逃了。洪承畴身边只剩下了山海关总兵马科,援剿总兵曹变蛟二镇人马和自己的督标中军。至于说辽东总兵刘肇基的部队,在洪督师眼里,就是一群打酱油的。
“列阵!背城借一!”
虽然前面一片混乱,大败之势在所难免,不过在久历戎行的洪承畴眼里,自己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身边尚有两三万人马,都是向来能打能拼的队伍。特别是自己的督标中军当中,还有那三门被皇帝赐名为定辽大将军、平辽大将军、镇辽大将军的三十二磅炮在。
当下,随着洪督师的号令传下,山海军在左翼,曹变蛟所部在右翼,督标中军居中防卫正面。将三门定辽大将军们推到前沿,朝着远处冲来的清军没头没脑的轰了几炮,将清军赶得远一些。这样,才好为大军布防争取些时间和空间。
全军上下都看的很清楚。只能是依托城墙,先在城外野战,击退黄太吉的进攻之后,再想办法撤回城内。否则,谁都是一个死。
人在生死之间迸发出来的力量是巨大的。虽然平日里训练不足,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二镇人马倒是都是进退有序,在各级军官的口令之下,迅速列阵完毕。
依托着广宁城池,一个巨大的半圆形阵型渐次形成。这种阵型,最是有利于防御不过。
“想要在城外和朕的兵马一较高下?”
山头上,黄太吉将洪承畴残部人马的动态看得一清二楚,见一个巨大的半圆形防御态势就要呈现出来,明军士兵不停的将各种战车。从行军队伍当中推出来,从翻倒的沟壑里拉出来,一一罗列在阵前,成为自己防御阵地的坚硬外壳。
“传旨,各旗各王爷,打开口子,往南面的让他们去逃,打算往北去的。逼着这些尼堪冲到洪承畴的大阵当中去!切记,不要担心那些明军跑了。他们跑不了!朕只要抓到了洪承畴,这一仗,咱们便赢得妥妥当当的!”
号角声响起,山头上旗号摆动,又有百十个噶布什贤兵策马从山头上冲下,往各处战场上送信。让正在兴致勃勃捕捉俘虏掠获辎重财货的各位旗主王爷贝勒们速速打开口子,让被围在当中明军看到一丝逃生的希望,从而放弃抵抗的念头,只管狂奔起来。
随着一个个小型包围圈被有意识的打开缺口,原本还抱着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赚一个想法的明军各部,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之下,以家丁为前导,纷纷从缺口处狂奔而出,沿途丢下旗帜、车辆、火炮,辎重,甚至是那些步兵,也被有马的骑兵和家丁们丢弃在身后远远的。
这俨然就是一场令辽东反贼们十分惬意的围猎活动。
突围而出,或是在辽西走廊上狼奔豸突的明军们,便是围猎的对象。辽贼们层层截击,每一个留在原地的辽贼将领们都是如一柄锋利的小刀般,零碎的从明军大队人马上割去一块肥肉,然后放过他们,交给下一个阻击者。
黄太吉很清楚,此时的明军,虽然败象以生,但是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倘若是拼命阻止他们逃窜,就算是胜利了,也势必会给辽贼各部造成较大的伤亡。倒不如层层截击,将原本一网打尽的想法,变成分部消灭。这样一来,兵力损失会小许多不说,也可以将主要兵力投入到对付洪承畴的战斗当中!
原本行军序列在督标中军前列,为督标中军开路的辽东总兵刘肇基,此时的位置很尴尬。
前面的蓟镇、前屯卫、密云镇各部都或死或逃或散,他的部队便赤条条的暴露在了辽贼的打击面前。近万人马在千余辽东反贼重甲骑兵的袭扰攻击下,也变得骚然起来,眼看便要失去了控制!
“大帅,您看!”
刘肇基的家丁头目眼尖,指着远处密集的军旗向他发出一声惊呼。
远处,满洲正黄、镶黄、正蓝、镶蓝旗的旗号正快速向他的军阵奔来,旗帜下面,成百上千的骑兵伏低了身体,双腿夹紧了马腹,只管策马向着他的军阵猛冲过来。
骑兵队伍后面,不断有激昂的战鼓声响起,无数的呐喊声四起,密密麻麻的盾车,还有后面无数旗帜,汉军各旗和满洲各旗的步兵,火铳兵,夹杂着无数的火炮,紧随着骑兵的冲击队形快速压上。
“娘的!这群鞑子,吃掉了唐通,白广恩、王廷臣还不甘心,又来瞄上老子了!”
口中咒骂了一句,刘肇基却是丝毫不敢怠慢,自忖麾下兵马,无论是从人数、装备、战斗力,甚至是骑兵数量,火炮数量都远远不如上述三部。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
“掉头!我们去和督师大人汇合!一起抗击鞑子!”
烟尘滚滚之中,大队的辽贼骑兵,从东西两侧包抄过来,刘肇基面沉似水。冷哼一声。他的骑兵虽然没有马科多,但是也有数千人,对于东西两路这为数在千人上下的两股骑兵,他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当下点过两名参将。各领骑兵一千五百出战,务必要守住两翼安全。
转眼间,东西两路便是明清两军的骑兵绞杀在了一处。兵器撞击声,战马的咆哮声,战士受伤坠马之后的惨叫声传到了刘肇基耳中,但是他却也顾不得许多了。他的近万人马。在东西两翼的护卫之下,开始迅速掉头,向北转进,准备与洪承畴所部汇合。
但是,大队人马又有数百辆战车和辎重车在,调转方向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正在刘肇基辽东镇军兵拼命的抽打着骡马骆驼令它们感激将车辆转向之际,辽东反贼们的大队步兵却也杀到了二里之外。
地动山摇般,阵阵惊天雷鸣似的炮声响彻云霄不绝于耳,浓重的白色硝烟腾起。一颗颗重炮炮弹呼啸而来。
至少十五门八磅以上重炮组成的炮群火力猛烈轰击之下,辽东镇行军队列当中的那些战车、辎重车,被打得四分五裂,战车的车辕、车厢,在炮弹的轰击下,被迅速砸穿,一个个尖利的碎片在半空中到处乱飞,几门小炮更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激到半空之中。然后迅速落下,将地面上的冷兵器手们。砸得血肉模糊。
一声巨响,一颗十余斤重的大铁球,正巧砸在一辆战车之上,“轰”的一声,遮板与坚硬的车料炸开,铁球挟裹着无数尖刺断枝。横扫这一片的明军们,至少十余人血流如注,滚在地上翻腾嚎叫。
又一颗沉重的炮子落入战车后面的步军阵地,大铁球激射过去,至少一排二十余人。都被铁球撞得骨折断肢,血雾纷飞,见此情景,车营与步营的明军大声尖叫,乱成一团,各自呐喊一声,加快了脚步,朝着远处那个高高竖起了督师大纛的巨大阵型狂奔而去!
在他们身后,辽贼们的骑兵和步兵配合的十分娴熟,步兵之中的火铳兵上前以火铳对着奔跑中的明军以火铳轰击,将原本就十分慌乱的明军打得更加仓皇。之后则是骑兵突进,对着明军的后卫和蜂腰大肆砍杀一阵,把各级将领试图恢复建制和指挥的意图打得粉碎。
然后,又是一轮炮弹落在溃退的明军队伍当中。
如此这般,炮弹,火铳,骑兵,衔接的有条不紊。辽东镇的人马便在这样的几轮打击面前变成了和被烧了蜂巢的蜜蜂一般,嗡嗡鸣叫着直奔洪承畴的大纛旗而去!
这样一幕情景,被强行架着观阵的马绍愉尽数收入眼底,不由得他阵阵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却不想一番辛苦,却成了为祸国家之伥鬼!奴酋奸计,竟然由我而得逞!”虽然马绍愉在心里向来没有把兵丁士卒钱粮的损耗当过一回事,但是,他却也知道,这样的惨败,却是朝廷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倘若是朝廷得知如此局面的始作俑者,是他这个议和使臣所为,只怕诛九族都是轻的!
老朱家对于自己的政治仇敌,给自己造成了惨重损失的人物,处置起来可是从不手软,甚至是到了变态的地步。从与朱重八同学几次大战的陈友谅部下将领,到力主削藩的齐泰黄子澄,铁铉等人家眷,哪个不是被打成了贱民?或是送到了教坊司去?
他的哭嚎声和寻死觅活的一番举动,被黄太吉看得一清二楚。马绍愉的试图挣脱那几个噶布什贤兵的钳制,一头撞死在山石上,或是冲到黄太吉面前力叱奴酋,以求得奴酋老羞成怒,将他处死。哪怕是死的再惨烈,也比被朝廷、被皇帝处罚强得多。“把他押下去,看好!”
“奴酋洪太,你不要嚣张!我大明天子富有四海,驾前谋臣如云,猛将如雨,我大明宁远伯麾下更有雄师百万!火炮不计其数!更兼府库充盈,你今日就算是得计于一时,也难保……”
几声沉闷的拳脚与皮肉相接触的声音传来,跟着又是几声呜咽之声,想来是马绍愉被那些噶布什贤兵们狠狠的教训了一番之后,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有机会大骂黄太吉。
“赶紧把本官杀了,否则宁远伯大军到了,本官定将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山道上隐约传来几声叫骂,不知道怎的,被马绍愉挣脱了口中填塞的破布。依旧破口大骂不止。
“博格达汗,此人如此悖逆,不如杀了便是!”
红袍僧衣,头上戴着黄色僧帽的乌斯藏使者,代表着固始汗、藏巴汗、大海上师和大博学珍宝智者的活佛伊拉古克三满面笑容的手捻佛珠走到黄太吉的伞盖前,口念佛号向他建议。
“此人现在一心求死。朕却不能杀了他。杀了他,他就是南朝的忠臣烈士了。此人朕还要派用场!”
在黄太吉看来,马绍愉身为兵部职方司郎中,对于明国的军情事务兵要地志,无疑是个活字典,留着他,招降他,让他为清军日后进关充当带路党无疑是最佳选择。此人的重要性不亚于洪督师,如何能够一刀便杀了?
“博格达汗明见万里。果然是文殊菩萨后身才有的大智慧**力!”
伊拉古克三随口又是一顶高帽子送出,口中不住的念念有词,从他的神情上推断,却也是善赞善颂。
过了一会,他口中的赞颂停止,有侍从僧人将一张巨大的唐卡展开,上面正是文殊菩萨讲经说法的场景,有八部天龙护卫。有无数的金刚力士天王随侍,半空中有无数的侍女佛母洒下花朵。
“大清万里之君博格达汗。广大微妙福德所生之文殊菩萨也。余久已蓄愿撰文赞颂以祈祷长寿无疆,事业宏广。适有固始汗于去岁远道寄礼嘱撰,恰符私愿。因写此篇以应之。”
另一旁,黄太吉手下的文臣宁完我,早已将伊拉古克三念诵的词汇从蒙古文译成汉语,用一手工楷抄录。大声诵读出来。
“世间最胜诸圆满,如意降赐三宝尊,
难等无等众吉祥,殊胜光明常照护。
等同大梵世界祖,众敬国王诸德业。
俱胝福感大皇帝,普照大地如日升。
圣典宝珠如海潮,充满广大虚空际,
功德自在大皇帝,常界不坏愿久住。
保护吾人如慈母,众生欣感铭心髓,
离诸怨敌亲爱心,示和平道愿久住。
广大地上诸疾苦,黑暗拘缚皆解放,
愿施亿善新光明,吉祥胜会皆安慰。
妙业白伞荫三地,常澍清凉和平乐,
美誉金铃徧鸣响,恒旋转于虚空顶。
凶暴怨敌如毒蛇,扰乱恶使弯曲行,
战无不胜大皇帝,无畏大鹏力增盛。
无比富乐诸明处,及伏他军工艺等,
希有天趣诸盛事,刹那增盛如大海。
能仁敎轨月珠炬,放照亿善清凉光,
分布悦意香璎珞,顶戴无遮可矜持。
增上意乐云幄中,宣示敎旨如雷鸣,
降澍平等利乐雨,愿无间断护世间。
和平轨如殑伽女,导无边众欢喜事,
人天富乐宝沙流,愿总衽席此大地。
愿此宽广大地上,如天界德转增盛,
伟大世烛恒炽然,经历万岁常光显。
诸佛菩萨慈悲力,白品护世神通力,
成就大仙谛语力,令此善愿皆圆满。大清万里之君博格达汗,广大微妙福德所生之文殊菩萨也。余久已蓄愿撰文赞颂以祈祷长寿无疆,事业宏广。适有固始汗于去岁远道寄礼嘱撰,恰符私愿。因写此篇以应之。”
终于,宁完我将这首善颂善祷的大清皇帝暨博格达彻辰汗颂念完,众多满蒙亲贵们却是听得大眼瞪小眼。都知道这里面全都是赞美之词,但是却一句也听不明白。
(这首赞美之词,却不是作者写的,乃是现在还在达旺弘扬佛法的那位大海上师当年写给主席的。只不过被作者拿来主义了。从这篇文字里,诸位读者可以看到历代大海上师的的人品和节操了。)
这个博格达汗颂却是伊拉古克三写的。这位名字很容易看成伊拉克的佛爷,全称是六世巴周活佛唐古特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色钦曲杰金巴嘉措,却也是个有些来历的人物。俗家身份乃是固始汗的侄孙,佛家身份更是不得了,幼年时便拜四世大博学珍宝为师。而且,早在崇祯三年就结交过黄太吉,当时林丹汗可还在呢!
这样身份、交情的人物,对于急需要获得政治上加分的黄太吉来说,自然是重要无比了。否则,他也不会带着伊拉古克三到这里来观看他是如何将洪承畴这近十万人马一网打尽的!
是时,生灵归依之圣之大博学珍宝智者、能识一切之大海上师二人降旨,封昔日承运之密纳克固什绰尔济为伊勒固克散呼图克图之号,遣往东方之天帝——崇德圣聪合罕处,赍送奉运之书奏日:窃观三界之中,生死轮回之众生,则得自由人之珍身者,诚属稀如白日之星辰也。就中得为揽天下之权柄而为合罕者,其难得不啻如获如意琼珍矣。是以值此争斗之秋,而为应运之大力合罕者,以政教抚育天下大众,乃可称为合罕之分也。谨此,奉请扶持佛教,而为我教之施主,故具印文奉达。合罕乃躬自迎见,叩拜已了,请入盛京城,尊伊拉固克散呼图克图为功德喇嘛,受如意接引之灌顶,聆听精微之教义,而初获法教焉。于是,岁次癸未,当伊拉固克散呼图克图之辞归也,奉献尊喇嘛以无量之赆仪。并由主上奉献二圣喇嘛以无数珍宝金银及各色财帛,而降密旨日:我将取大明合罕之大都城矣。容先理竣世事,再使请二圣喇嘛,拜活佛而恢宏教法可也。
对于两位西天佛子,黄太吉自然是客气非凡,何况还有这位伊拉古克三的面子?有了黄教的帮助鼓吹,他对于蒙古各部的控制和影响,便会顺利得多,甚至是从青海延伸到川康甘青各地。
一番言辞,自然是极度的恭敬有加,丝毫看不到百年之后,他的子孙弘历,将红帽白教系的活佛乱刀砍成碎块,令各处庙宇收藏的杀气和霸气来。
不过,对于两位西天佛子的客气,并不代表着对另外两位俗家势力代表同样的客气。
“大清国宽温仁圣皇帝谕臧霸汗:尔书云,佛法裨益我国,遣使致书。近闻尔为厄鲁特部落顾实贝勒所败,未详其实,因遗一函相询。自此以后,修好勿绝。凡尔应用之物,自当饷遗。今赐银一百两、锦缎三匹。”
“大清国宽温仁圣皇帝致书与顾实汗:朕闻有违道悖法而行者,尔已惩创之矣。朕思自古圣王致治,佛法未尝断绝。今欲于图白忒部落敦礼高僧,故遣使与伊拉古克三胡土克图偕行,不分服色红黄,随处咨访,以宏佛教,以护国祚,尔其知之。附具甲胄全副,特以侑缄。”
给藏巴汗的文件称呼是谕,典型的上下级口气。而给固始汗的,则是致,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当成了平级对等的势力。
“贵使,请代朕转禀二位活佛,待朕攻取大明之后,定然弘扬佛法,令天下百姓一心向佛。”
得了!等着的就是您这句话!
伊拉古克三满怀欣喜的退到自己的座位上,遥遥的望着山下那片杀戮战场。
那里,已经被炮火和硝烟所笼罩。(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九章 大溃败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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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纷传,据闻洪总督已率部出城往松山来,臣部本已出松山往锦州一带接应。突闻洪督师所部中伏于广宁城外。十数万奴贼暴起猛攻,然关山间隔,传说不一。臣不敢怠慢,派遣侦骑四处打探,待有消息。洪督所部究竟如何,一俟细作续探真确,当再飞报。须至塘报者!”
塘报的最后一句,算是固定格式,没有什么具体意义。
在松山堡中的吴三桂,是在广宁战事爆发之后两天,开始陆续有各镇的散兵游勇逃到了松山堡。心惊肉跳之余,吴三桂少不得安排这些人下去吃饭休息,然后从军官们嘴里了解广宁战事。
这些大多一两天没有吃东西的官兵,因为各自所属建制不同,所在战场的位置也是各不相同,自然说起来也是七嘴八舌。有说洪督师已经兵败身亡的,有说他被俘了的。也有人说他在城外杀退了奴酋洪太的几番攻击之后,引兵马重新退回广宁固守的。
命人将塘报用快船送往天津,同时写了一封密信将松山堡这里得知的各种小道消息和辽贼各部动向详细说明之后,派遣得力之人同样赶赴天津,面见宁远伯李守汉。接下来,短短的三五天时间里,吴三桂便收容了从广宁方向逃出来的数千各镇各营散兵游勇。
奔波数百里,昼伏夜出,躲避着沿途搜剿明军的建奴兵马,其奔波劳碌担惊受怕饥寒风雨,又岂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的?看着这群蓬头垢面穷形恶相的家伙,饶是吴三桂心中已经有所准备。却也是吃惊不小?
洪督师近十万人马,难道就这样的完了?
“大帅,洪督师完了,咱们该如何?”从松山城外回帅府的路上,他的家丁头领,如今已经提拔成了参将衔的吴勤思。悄悄的一提马缰绳,凑到他的身旁低声询问。
关系重大,吴三桂却也不好一时便下结论,凝神沉思了一会,他缓缓开口:“那些败回的兵马,如今收容了多少?”
“到昨日,已经有四千多人了!”
对于这个数字,吴三桂哼了一声,表示满意。那些能够从广宁包围圈逃出来。越过多尔衮的那道锦州铁网,逃到松山的散兵,在他看来,无论是体力还是个人技艺,还有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运气,都是上上之选。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这些人马从此必须姓吴了!
“这几日你只管抓紧时间收容那些散兵,把咱们的兄弟派出去。多带些干粮,往锦州等处道路上接应。”
“是!末将遵令!”
“勤思。静思,你们几个好好的干!回头回了宁远,我便行文兵部,提拔你们做副将!管一营兵马!”
但是,前提是要收容够了兵马才可以。这一点,吴静思、吴勤思等家将都明白的很。
一时间。吴家家丁大队人马分为数十个小队,带着药物和干粮,出没于松山到锦州外围的庞大范围内,搜罗那些潜藏在山林长草之中的残兵败将。两天下来,收容了一千多人。
但是。锦州城里的豫亲王却也不太高兴了。
当下,两支军队的小规模战斗不断,见势头不妙,吴三桂便是一声令下,“撤!”
早已将笨重装备和贵重物资分批运往宁远的宁远军,自然不会在松山恋栈,当下一把火烧了松山堡,大队人马往宁远撤退。
远远的望着烟雾升腾火光冲天的松山堡,吴三桂不由得百感交集。
这一走,辽东之战就算是结束了。不管洪督师到底是死是活,辽东大战都是落下了帷幕。
朝廷该如何收场?洪督师到底是如何战败?眼下以宁远军为主体的关宁军或是辽西将门集团该如何自处,该往何处走,这些念头,如同走马灯一样的在吴三桂的脑海当中往来盘旋萦绕。
“不管他!”吴三桂在面前挥了挥手,似乎轰苍蝇一样,试图将脑海当中纷繁杂乱的念头赶走。
“反正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子在那里顶着!”他在船舱之中打定了主意,回到宁远之后,立刻派遣得力之人往天津去,面见自己的那个便宜外公。表忠心、求援助!
洪承畴这十万人马完蛋了,朝廷手中的筹码便所剩无几了。日后怕是更加要倚重某家的那个外公了吧?不无恶意的,吴三桂在心中揣测朝廷见到他那份塘报之后的反应。
果然,当得知洪承畴贸贸然出了广宁城,一头扎进了黄太吉设好的伏击圈中,朝廷最后的一点精锐被损耗殆尽,再也没有可以用来制衡南粤军,弹压中原各个军头的力量之后,朝堂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许多人原先有意无意将洪督师部下的这几镇人马当做震慑内地跋扈军头的一柄利剑,一柄大锤。尽管说这几镇总兵也未必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平日里公文往来时,字里行间隐约透露出的意思和平日言谈之中流露出来的,皆是如此。
更重要的一点,洪承畴本人,则是朝廷大佬们用力制衡李守汉的一枚利器。如今,这根大明朝廷的擎天白玉柱轰然倒塌了,这该如何是好?朝中原本就明显失去平衡的权力结构,势必会向李守汉这边倾泻过去。
于是乎,当吴三桂吴总兵还在松山堡收拾各镇残兵时,一道道令他了解清楚广宁战场战况,洪承畴、刘肇基、马科、曹变蛟等人下落的公文便急如星火一般飞进了宁远总兵府。
回到了自己的老巢,吴三桂心情也舒展了许多,一面命人将那些散兵重新编组成军,好生抚慰,一面寻了各镇军中的军官来仔细了解当日战事。也好对朝廷有一个交代。
那一日,洪督师刚刚组织好曹变蛟与马科同自己的督标中军草草完成了阵型布置,开始命人到辎重营中布置撤退之事。按照他的撤退计划。马、曹二人部下各营应该先将营中与作战无关的、不必要的人员、马匹和粮食弹药撤下来,以及非防御反击作战所必要的军兵、马匹、火炮,以及重要器材等物。将这些笨重之物撤到广宁城中,大军轻装之后,心无旁骛,也好与辽贼们厮杀一番。待得将辽贼暂且击退之后。然后再撤退马、曹二人所部的精锐部队。
正于此时,辽东镇总兵刘肇基的败兵却冲到了曹变蛟的大阵前。
在他们身后,图尔格、鳌拜等人率领着满洲正黄旗镶黄旗的骑兵,还有不少蒙古八旗兵马,不远不近的跟随着。远远的望去,如同一群饿狼驱赶着羊群一样。哪个羊只打算逃走,或是反过头来抵抗,便会遭到这群饿狼疯狂而又凶猛的屠杀。几次被辽贼铁骑教训之后,辽东镇勉强维持的阵列就不见了。一路狂奔数里之后,更是散乱。刘肇基命人将自己的帅旗卷起,只管在家丁的护卫之下奋力催马狂奔而来。
在他的身后,沿途留下了无数的残肢断骨和血肉模糊的躯体,铁蹄滚滚,无数气势汹汹的辽东反贼骑兵,对那些混乱不堪的掉队人马反复冲杀、俘获。
此情此景,犹如一场恶梦。刘肇基和他部下将官们不敢回头去看。背后的兵马,同袍被追杀而来的清兵用八旗长枪、虎枪刺落马下。或是在马上挥起长刀利斧朝着奔跑的人群劈落下去,长枪刺穿甲胄,利斧斩落首级发出的阵阵声响,还有兵士们口中发出临死的嚎叫,交织在一处,形成了战场交响乐。
“大帅。我们要不要去接应一下刘总兵?”
一名游击有些慌乱的看着不远处曳甲拽兵败逃而来的这些辽东镇的兵马,口中有些急切的询问着马科。
“慌什么!铳炮弓箭手准备!”
马科脸上浮现出阵阵嗜血的狞笑。
依照大明军律,败兵若是胆敢正面冲击大阵,那便是死罪。
对辽贼们的打算,马科早就是心知肚明。“这群鞑子。不过是想驱赶着刘肇基来冲老子的军阵,等把老子的军阵也冲垮了,他们便是可以安安稳稳的打扫战场了!老子才没那么傻!”
“儿郎们,不想死的,就给老子把对面的败兵拦住!”
马科的话音未落,觑见刘肇基的前锋已经冲到了那大佛郎机的的射程之内,却也毫不犹豫,“给老子轰!”
炮声如春雷般在人们耳边突然炸响,股股白烟腾起。惨叫声中,辽东总兵刘肇基身旁一个个家丁亲兵被霰弹击中落马。便是刘肇基身旁的掌旗官,也被一枚飞来的弹丸击中了头盔,登时连头盔带着半个天灵盖远远的费了出去,一股红白相间的液体喷洒了刘肇基一身。掌旗官哼也不曾来得及哼一声,便四仰八叉的一头从马上摔了下去。扛在肩头的那杆二丈的总兵帅旗,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便是刘肇基本人胯下的健马也被斜刺里倒下的一匹战马绊住了马腿,一声惨嘶,落蹄翻倒,将刘肇基灰头土脸的摔倒在地。
“保护大帅!保护大帅!”幸好有几名亲兵机警,一把将刘肇基从地上拉起,这才免得这位刘总兵被自家的战马踩成肉泥。
“绕过去!绕过去!”
被马科的炮弹要了上百条性命,刘肇基这才想起了冲击军阵的罪名,急忙领着败兵从马科的军阵边缘通过,去找洪督师哭诉。
“鼎维,你是怎么搞的?!”
看着一副愁眉苦脸,盔歪甲斜,衣服上、脸面上满是尘土血迹,模样十分狼狈的刘肇基,和他身后站着的二十几个溃兵,洪承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刘肇基还不曾来得及开口为自己辩解,耳边又是阵阵唿哨声呐喊声响起,辽贼又一次的追击战开始了。
对于辽东反贼们来说,追击,是最惬意的一种作战形式了。
追击战,敌方溃逃,没有任何建制与作战意志,他们很少回头与你拼命。当然,这是在你没有将他们逼到绝境的情况下。所以追击战,简单又困难,关键是把握一个度,这方面,辽贼们的经验可谓极其丰富,他们将多少年来在山林之中狩猎的经验用在战场上。可谓是屡试不爽。
辽贼的大队人马之中,不时的分出小队,策马冲到溃兵们的身后,刺出一枪,砍出一刀,或是朝着队伍当中为首的将领军官射出一箭,就能让他们哇哇大叫,使出全身力气继续逃窜。
就算是偶然有小队人马冲击的过快,冲进了溃败队伍当中。他们也很少停下来拼命,因为你一停下来,友军就趁机跑了。逃命,不需要跑得比敌人快,只要跑得比友军快就行,这是明清双方,任何士兵都知道的道理。
而容易溃败的军队,显然军士的思想觉悟。不可能高到牺牲自己生命,而让别人逃出生天的地步。
这一次。鳌拜们收集了数千败兵,从四面八方驱赶而来,朝着马科的大阵便冲击而来。
在大队狼群驱赶着待宰的羔羊背后,是孔有德率领的炮队,近百门八磅以上弹重的重炮,张开了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不远处的明军队伍。
洪承畴正待要命令刘肇基下去整顿败兵,恢复建制,以利再战之际,忽听东面铳炮之声大作,喊杀声阵阵传来。知事不好。急忙接过亲卫递过来的望远镜,朝着马科阵型方向望去,打算观察一下情况。
不料,他刚刚被几个亲兵架在马上,就见大队的溃兵已经蜂拥着冲到了马科的阵前。在他们身后,远远看去,漫山遍野都是吼叫的辽贼兵马,他们一色的黑盔红缨,盔顶尖柱高高竖起,穿着对襟棉甲,外面布满泡钉,只有盔甲颜色不同,或蓝色,或黄色,或黄色外镶红边。
正是鳌拜、图尔格等人率领的两黄旗满洲与正蓝旗满洲兵马!
内中有一些鞑子兵甲胄更轻便,似乎只有泡钉,内中没有镶嵌铁叶,他们大多只有短而软的骑弓,没有巨大的步弓。
大队的骑兵当中,还夹杂着不少手中擎着苏鲁锭,上面挂着狼皮,那是一种类似镗钯的兵器。这些人穿着黄色盔甲,红色盔甲,或是只着皮袍狐帽,正是八旗蒙古和外藩蒙古的兵马。
这些蒙古八旗和外藩蒙古兵,虽然衣着甲胄兵器与满洲八旗不尽相同,但是与满洲兵相同的是,他们一样粗鲁野蛮,眼中充满了对军功的渴望。
冲到了近前,马科的铳炮便告失去了作用,这些辽东反贼们的步弓便开始施展威力。
生牛皮制成的弓弦声嘣嘣不断,箭矢破空之声响过后,便是一阵阵的闷哼声和惨叫声。
这些辽贼们使用的步弓,较之明军使用的弓大而且厚重,射出的箭势大力沉,准头更足。和马弓一样,他们的步弓箭头一样是用一两多的熟铁打造而成,开有血槽,样式三棱,而且箭身更长,箭头更大。中了箭,就会快速的流血而死,或是失去战斗力。
闷哼声中,马科山海镇的兵将纷纷被箭矢射中,被射中眼睛,咽喉,面门等要害部位不少,就算是侥幸,被流矢射中胳膊或大腿,由于射入极深,血流不止,那些人也纷纷瘫倒。
三棱箭头,对身体造成的创口不但深,而且难以缝合,止血困难,稍稍抢救不及时,就是失血过多,丢掉性命的结果。
明军的兵士自然是知道厉害的,见辽贼们箭矢如雨点,似飞蝗般密集而来。一轮紧接一轮,又快又狠,中箭之人,不断惨叫,血流满身满地的,看得身旁各人脸色苍白。
很多人见势不妙,己经准备后退,只是这危城之下,退往何处?若不坚守阵地,大家都是一个死无葬尸之地的结局!
“不许退!不许退!给老子冲上去!违令者斩!”
马科领着他的亲兵家丁,拼命挥动着手中利刃,吼叫着阻止军士们向后退却。
只是面对前方凶神恶煞的鞑子兵,如雨般过来要命的箭矢,还有不时从头顶砸下来的炮弹,那些蜂拥而来的辽东镇溃败兵马,又哪里理会他马科的军令?
咱们是辽东镇的军马,只听刘肇基刘大人的,你马科不过是山海关总兵,又有什么权力在咱们头上指手画脚吆三喝四的?
“冲击本帅军阵,给老子杀!”
眼看着辽东镇的败兵就要成为辽贼们的前锋,马科眼睛里几乎要冒出血来,今天反正都是要死,与其一起死,不如你死!
他一声令下,所有山海镇的兵马一起朝着辽东镇败兵挥动刀枪,试图将他们从自己阵前赶出去!
“山海镇的狗贼杀我们辽东镇的兄弟了!兄弟们,杀啊!”
本来就已经乱作一团的阵地前沿,突然间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紧接着,便是刀枪撞击在一处的声响,喊杀声和惨叫声交织在了一起。
一时间,双方扭打拥挤在一起,混乱一片。
别看同辽贼作战时一个个胆小怯懦,自家伙里内讧起来,却是毫不手软。本来嘛,都是关宁军一脉,谁不知道谁?谁怕谁?(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三章 当流寇不再流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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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黄河南岸岸边的马家口大堤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黄河的河面上,几乎被大小船只覆盖了一个严严实实的。有那看热闹的孩童,指点着船上巨大的白帆,发出清脆的笑声。
稍稍大一些的孩童,则是在浅水岸边的芦苇丛中捡拾着蚌壳,捕捉着青蛙,偶尔有那运气好的,抓到了一两尾黄河里的鱼,或是从芦苇丛中捡到了水鸟的蛋,便兴奋的欢呼着拿给他们的爹娘看。
但是,他们的父母却顾不得看,只管将孩儿们呵斥到一边,手脚不停的跟着头目们忙着自己的活计。
再运下一次。
闯曹两家,为了搬运这些物资,动员了近七八万人,几千辆大车,近万匹骡马、毛驴。
李自成和罗汝才合营打下开封之后,声势更是浩大无比,人马日盛。人数有五六十万,哄传在百万以上。实际精兵大约只有十三四万,其中步兵十万,骑兵三万。其他四五十万人,包括各种工匠、马夫、辎重队……种种属于后勤方面的非战斗人员。还有所谓慕义而来的缁衣、黄冠、三教九流等看风色对农民军有利,过来混饭吃的墙头草们、攀龙附凤之辈。
单是随营的男女老弱眷属就有十几万人。另外还有大批新兵,未得训练,也在这五六十万数内。所好的是骑兵确实都是精兵,每兵有两三匹战马。
不过,好在打下开封。缴获巨大,李自成和罗汝才两个团体的统帅,从来也不曾见过这么多的钱粮,既然咱们现在手中有钱了,那索性就狠狠的当一回土豪!
闯曹二营的各级将领们,早在豫西的时候就眼馋那些精良坚固的南中器械,不久前在开封,又亲眼目睹了小字辈的王龙和罗虎二人部下的精良装备,还有那可怕的战斗力。更是纷纷要求更换手中的武器。
更有一点,开封居民百万,周围的重要城镇甚多,如果没有贸易往来,只怕再繁华的地方也会变成一片沙漠。
于是,王龙又跑了一趟济南,粮食,军器。布匹,医药。都是他要大采购的对象,用来支付货价的,则是在开封城中收获的金银、珠宝首饰、古董字画、善本书籍。
“只要你们愿意收,咱们把铁塔给你们拆了运来都没有问题!”
你有钱买,我有货卖,这种事情对于南粤军和李自成、罗汝才的农民军来说自然是一拍即合。
不过。看着王龙提出的巨大采购清单,饶是李华宇胆大包天,却也只能是阵阵的倒吸冷气。
数目实在是太大了!
粗粗的看了一遍王龙拿来的清单,光是粮米油盐一项,就要将登莱等处的仓库搬空了。粮米至少要四百万石,油盐,则是要供应百万人规模至少三个月食用的。眼下闯曹二营之中虽然人口还没有那么多,但是,王龙却是讪笑着揭开了谜底:“咱们一来要多备些货色,二来嘛,咱们虽然没有那么多人,但是,骡马头口却是不少的!”
在山东几个月,王龙罗虎二人也学会了要每天给马匹一些食盐,令它们保持充分的体力。如今这个做法,已经被李自成、罗汝才营中将领们纷纷认可,并且得到了两位统帅的首肯,正式作为一项规矩在军中推广。
所以,盐,不光要满足人的需要,更有骡马头口的需要。
但是,更加让李华宇纠结的,便是军器的数目。
比起足够百万人食用数月的粮米油盐,够这些人缝制几套四季衣物的布匹来,“十二磅火炮四十门,八磅炮六十门,六磅炮一百门,大佛郎机四百门,配齐弹药,火铳一万杆,配齐弹药附件、铳刺等物,上等精细南中胸甲一万件,铁盔五万顶,上等蛟龙皮甲二万领,镶铁棉甲二万领,椰壳甲五万领。铜背铁胎弓一万张,各色刀枪二十万件。”即使是李华宇这样从小便看惯了大数目的官二代,也面对这份清单有些慌乱,有些措手不及。至于说像火药、箭矢、肉瓷罐,各种腌腊肉食,咸蛋,烈酒,救命包等物,干脆就没有写明需要多少,只是在物品名称后面用小小的字体注明,一律清仓!只要有,咱们闯曹两家就包圆!
“娘的!王龙,你这厮打算做什么?”
“大公子,谁让您的家伙那么犀利呢?”王龙嬉皮笑脸的朝着李华宇打了个哈哈,“咱回去之后,小小的展示了一把,各营各哨的将爷们都去咱舅舅那里要这些家伙,您让咱舅舅怎么办?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弟兄?眼下正好破了开封,大当家的手里有银钱硬货,便让咱来求您不是?”
“可是你要的火炮也好,刀枪火铳甲胄,也未免太多了些?!”
李华宇压低了声音,同王龙交谈着,“眼下不要说我这里,便是整个大明,也未必有这么多的南中铸造的重炮和大佛郎机!就是想卖给你,我也得从南中一点一点的铸造出了之后,再行海运北上才是!”
“没关系!我出门的时候,咱舅舅和大当家的都说了,只要大公子肯帮忙,咱们一起把所有的货款都一次付清了,然后,您到了多少。便交给咱们多少便是!”
见李华宇口风松动,人情世故熟透的王龙便打蛇随棍上,也是投桃报李的开出了自己的条件,一次付清全款,那些火炮刀枪什么的,可以分期交付!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李华宇还能说什么?唤来了管军需和商务的管事,也是王龙的熟人,“你们去商量,拿出个章程出来,回来报我便是。”
打发走了千恩万谢的王龙等人,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狂喜,李华宇从柜子里存放的皮护书当中取出与父亲联络的密语本子,亲自动笔,将农民军派人到济南大采购的事情密报父帅。
几日之后。快马从天津带回了李守汉的回复。“此事可行。但是要绝对保密。除了粮食布匹等民生物资外,其余军用物资必须分批给付。”另外,守汉在书信当中,告知李华宇,眼下农民军的死对头是左良玉、孙传庭等部,与南粤军冲突,却是尚且有些时日。此时,倒不妨借助农民军的手。将朝中反对新政、对南粤军明里暗里下绊子的那些家伙所仰仗的军事力量痛打一番,最好是能够一网打尽!
新政被朝中大佬们变相否决。着实让李守汉很生气,宁远伯一生气,后果自然是很严重。除了在朝廷有议和风声传出时,和朝野上下一起逼宫之外,咱们的宁远伯更有一招狠辣的后招应对。
在接到崇祯要求他出兵的圣旨时,他就给朝廷明白回奏。只要执行本伯提出的新政,本伯便可以保证,辽贼也好,流寇也罢,都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旦夕之间可以消灭!
但是。李守汉也清楚,眼下朝中反对新政的那些士大夫们,大多来自江南。各种税收、一体当差纳粮对他们来说不啻于杀父夺妻的大仇人。如何能够在自己的根本之地推行?所以,他们明里暗里的用各种形式支持左良玉,相助他立功、扩军,提供军饷、军械和各种物资。为的便是借助左良玉的这股军事力量,来同南粤军对抗!
这一点,在不久前的一个人事任免上,李守汉就看出了一些端倪。崇祯皇帝特旨把因事下狱的侯恂放了出来,重新任命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并辖“平贼”(指挂‘平贼将军印”的左良玉)等镇援剿官兵,让他组织官军南北合击以求迅速收复开封。
崇祯大概是在连续遭受挫折之后有些混了头,下了这个让李守汉和南粤军系统都暴跳如雷的人事任命。别的倒也算了,什么保定、河北督师,都是狗屁,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山东也列入这位新鲜出炉的督师管辖之内。要知道,此时的山东,可是咱们的李华宇李大公子在替宁远伯爷经营着。这个时候将山东拨给侯恂这个家伙指挥节制,什么意思?之前皇帝下旨,将山东、登莱、天津、蓟门作为李守汉的辖区,言犹在耳,如今却又不作数了?
咱们这位侯大才子的父亲侯恂比起他的儿子来,更是一个拉仇恨的好手!他是河南归德府人,倒也对此时中原家乡情况比较了解,接任以后就上疏朝廷,对用兵方略提出了一个全盘计划,疏中说:“寇患积十五年而始大,非可一朝图也。由秦入豫,一败汪乔年,再败傅宗龙,而天下之强兵劲马皆为贼有矣。贼骑数万为一队,飘忽若风雨,过无坚城,因资于兵。官军但尾其后问所向而已,卒或及之,马隤士饥。甚且以赐剑之灵,不能使闭城之县令出门一见,运一束刍,馈一斛米。此其所以往往挫衄也。今贼氛告迫,全豫已陷其七八,藩王告救,望若云霓。然自他日言之,中原为天下腹心;自今日言之,乃糜破之区耳。自藩王言之,维城固重;自天下安危大计言之,则维城当不急于社稷。臣为诸道统帅,身任平贼,岂可言舍汴不援?但臣所统七镇,合之不过数万之卒,而四镇尚未到也。冯河而前,无论轻身非长子之义,亦使群贼望之测其虚实,玩易朝廷矣。……故为今计,苟有确见,莫若以河南委之。令保定抚臣杨进、山东抚臣王永吉北护河;凤阳抚臣马士英、淮徐抚臣史可法南遏贼冲;而以秦督孙传庭塞潼关;臣率左良玉固荆襄。凡此所以断其奔逸之路也。臣乡自贼中来者皆言百万,今且以人五十万、马十万计,人日食一升,马日食三升,则是所至之处日得八千钟粟也。中原赤地千里。望绝人烟,自兹以往,安所致此哉。目今兵强无过良玉。良玉为臣旧部,每对臣使涕泣,有报效之心。三过臣里,皆向臣父叩头。不敢扰及草木。私恩如此,岂肯负国?但从前督、抚驾驭乖方,兼之兵多食寡,调遣为难。诚使臣得驰赴其军,宣谕将士,鼓以忠义,以南中上供之粮养全镇之兵,臣不就度支关饷,陛下亦不必下军令状责取战期。机有可乘。即东出与孙传庭合,群贼腹背受攻,饥扰驰突无所,不相屠戮,必自降散。舍此不图,而欲急已溃之中原,失可阨之险要,蛇豕肆衅。恐其祸有不止于藩王者。此社稷之忧,而非小小成败之计也。”
不能说侯恂的脑子不够清楚。他的帐算得很明白。从开封被农民军攻克之后,明军同农民军的力量已经发生了悄悄的,但是不可逆转的变化,朝廷已经不能像前几年那样,主动地寻求农民军主力作战。就双方部队的战斗力而言,那种千余官兵就能追杀数万农民军数十里的情景更是一去而不复返了。眼下朝廷只能扼险据守。等待时机。因此,侯恂反对廷议以收复开封作为当务之急,主张责成陕西、保定、山东、凤阳、淮徐各督、抚固守本境,他自己不是按朝廷的意旨调左良玉部北上收复开封,而是前往湖北坐镇于左良玉军中相机行事。
他的奏疏之中说得很清楚。眼下的河南已是赤地千里,粮食窘绝,义军近百万之众集中在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粮食危机。到那时他再督率左良玉部由湖广北上,会同陕西总督孙传庭夹攻农民军于河南。
平心而论,侯恂比他那个只会在秦淮河上吟风弄月做些无病呻吟的诗词的才子儿子利害多了。他这可算是有点战略眼光的主张。而且,也是包藏祸心!因为以李自成、罗汝才为首的数达百万的农民军眼下守着黄河,仰仗水运通道,手中又有开封缴获的大量物资财货,自然不会挨饿。就算是碰到给养困难,别忘了,他们可是被朝廷称为流寇的!走,是他们的强项,以走致敌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决不会像侯恂一厢情愿地设想的那样蹲在河南挨饿。而侯恂提出的责成与河南接境的各省督抚保境自守,“断其奔逸之路”,不过是杨嗣昌“十面张网”的翻版。这里的关键在于,当农民军决策所向时,担负防堵的督、抚能否顶得住。一旦防堵失败,首当其冲的方面大员势必成为侯恂的替罪羊,这正是侯恂歹毒之处。
而更令南粤军上下同仇敌忾的一片怒吼的,则是这位新鲜出炉的侯督师,居然公然以上峰自居,给此时在济南主持山东、登莱等处军马钱粮事务的李华宇下了一道命令,令李华宇速速筹备三十万人马的半年之粮饷,以供应即将北上归侯恂侯大人指挥的左良玉所部使用。“军情紧急,不得有误,违令者,本督师当以军法及御赐尚方剑行事!”这算是侯恂这个当爹的,拿着李守汉的儿子给自己的儿子报当日秦淮河折辱之仇吗?
可是,你就算是要给儿子出口气,给自己立威,拜托你也找个好欺负些的动主意才好啊!比如说保定总督杨文岳之类的松包,宁远伯这对父子,也是你一个刚刚出狱的空头督师所能够撼动的?真的以为你那个老部下、老相好手里有三十万人马,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折辱李家父子了?
其实,这所谓的三十万人马完全左良玉在吓唬这位老长官。他自忖眼下平贼镇的实力远不如农民军,双方已经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全军北上就有可能被眼下气势正盛的李自成、罗汝才一口吞下去。
为了敷衍侯恂的面子,他派部将金声桓带五千士卒先行报到,充作护卫侯恂的亲军,同时附上一信说自己将亲统大军三十万随后来会。其实,左良玉所部额定兵员只有两万五千名,其余的部队大都是他通过招降纳叛拼凑起来的大批军队,粮饷供应都是用就地打粮(也就是纵兵劫掠、勒索州县,抢掠民财等手段的总称)等法子自行筹饷的。这次他满口答应倾巢出动听从侯恂调遣,弦外之音是以三十万人马的粮饷数字,示意使侯恂知难而退。
但是,侯恂却曲解了左良玉的用意,一面拍着胸脯连说可以筹措解决三十万人的粮饷,一面下札子勒逼李华宇速速筹措三十万人半年的粮饷上解督师行辕听用,将李大公子当成了一头可以任意宰割的肥羊。
这样的人,如何能够留着跟自己作对?!(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四章 当流寇不再流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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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下了开封,应城郡王府成了曹操的下榻所在,什么禹王台、铁塔、大相国寺、延庆观等处都是他游玩的好去处。什么开封小笼包子、清汤东坡肉、白扒豆腐、三鲜莲花酥、五香兔肉、开封套四宝、鲤鱼焙面、菊花火锅、马豫兴桶子鸡、黄鱼炒凉粉、江米切糕、皮皮虾等开封名菜小吃更是将罗汝才滋养的脑满肠肥的,脸上泛着红光。
在一群亲兵将领的护卫之下,罗汝才策马在黄河大堤上奔跑了一阵,自嘲的擦了擦额头发髻间冒出的热汗,“不中了!不中了!在开封呆了这几日,马也骑不得了!”
“王龙,大炮和火铳来了多少?”
曹营之中分管此事的王龙一提马缰绳,凑到了罗汝才身边,“舅舅,大炮来了六十门,里面有四十门大佛郎机。火铳有了三千杆,子药、铳刺齐全!”
“别的呢?”
“粮食已经交割了六十万石,这几日还有四十万石到开封。咱们答应交给他们的五万人口,今晚要搭乘回空的漕船回山东。”
王龙指了指正在大堤下面熙熙攘攘拥挤在几十个临时搭建起来的伙房前,争抢着热米粥和掺了杂粮的馒头的那些刚刚收工的男女。他们,吃完了这顿饭之后,就会被整队送上运粮来的漕船,顺流而下。到山东去搏他们的命运。
有了这几十门大炮,闯曹两家的火炮数量和质量都跃升到了一个新阶段。开封一战,让曹营和闯营众将都认识到了炮火集中使用的威力,对于搜罗火炮、建立炮队的热情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咱们可是和闯营一起定了五百门大小火炮的!怎么才到了六十门?咱老子可是十足真金的把货价一次付清了的!”曹操有些不太满意的翻了翻眼皮。
“舅舅,这个不能怪人家,一者。整个大明都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的火炮来,就算是南粤军也得是一门一门的铸造不是?不是外甥在这里夸口,这些火炮,还是神机营的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从现有的火炮里调拨来了不少的。二者,李大公子讲了,就算是有那么的火炮,咱们没有那么多的炮手也是一堆废物,白白的浪费!倒不如先好好的训练炮手!”
“走。去看看咱们那些大炮去!”罗汝才哼了一声,算是对王龙的回答比较认可,一群人策马冲下大堤,直直的冲到储存大炮和火铳的芦席搭就的席棚前。
闯营的中军总管吴汝义,正在同陈国熹在这里交割火器、弹药数目。
看着手中捧着账本,正在和隆盛行的大掌柜陈国熹一一核对着粮米、火铳、火炮、弹药、甲胄兵器等等各色物品数目的吴汝义,曹操的眼皮突然没有什么迹象的跳了两下,眉毛几乎不被察觉的挑动了两下。
“小吴!怎么你来了?大元帅呢?不是说好了大元帅一起到这里来迎接大炮的嘛?!王龙这小兔崽子还从山东拐了几个炮手来帮咱们教习炮队。大元帅不来。咱老曹可是镇不住场子啊!”
吴汝义合上了厚厚的账簿,满脸笑意的朝着罗汝才抱拳行礼。“大将军,实不相瞒,大元帅本来都要出门了,结果又有紧急军情来,大元帅赶去处置了。特为让我向大将军致歉!”
“出了什么事?”听得有军情,罗汝才这才放了心。能够让李自成赶去处置的事情。绝非一般的官军军情。
“八大王张献忠,在湖广一带存身不住,粮草短缺,加上地方又闹疫病,便从湖广往河南来。本打算到英、霍山一带和老回回马守应合伙,结果不想撞上了左良玉!八大王军马溃败。有消息说,八大王往开封这边来了。闯王便是去安排人马接应他!”
听得了老搭档张献忠又一次被老对手左良玉拿来刷经验,凑战功,罗汝才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想起和张献忠分手之后这段时间自己的种种经历,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同情。
“大元帅也是当真着急!敬轩兵败,这等大事也不告诉咱老曹一声!走,去见大元帅,咱老曹可是要好好的埋怨大元帅几句!”
在吴汝义的陪同下,罗汝才的数百亲兵卷起一股烟尘一溜烟的往八里路以外的开封城去了。
“少帅,请留步!”王龙正要挥鞭催马赶上,却被曹操帐下的军师吉珪拉住了马缰绳。
“此次济南一行,少帅居功至伟。”先是给王龙送了几顶高帽子,吉珪话锋一转,便是直奔主题了。
“不知济南方面,可有什么军情动作?”
王龙摘下了头盔,让风吹一下有些懊热的头发,令头脑清楚一些。
“吉先生的意思是?”
“是否李家会来打我们?”
“断然不会!”王龙斩钉截铁的回答吉珪。“朝廷下了旨意,任命候恂老儿做督师,节制保定杨文岳、山东等部。眼下山东各军能打得的部队,除了京营之外,便是李大公子所部南粤军。李家如何会自己备粮饷兵马,相助候恂老儿建功?”
“那,京营兵马呢?”
“京营?”王龙撇撇嘴,想起了京营诸人送行时的那番话。“我们兄弟是绝对不会朝你们先动手的!你们只管狠揍左良玉便是!”
“就是!就算是有朝廷军令,咱们京营的兄弟也会慢慢走,给你们留出空来撤走!”
听了王龙转述京营诸将的话,吉珪捻着稀疏的胡子,眼睛却是一闪一闪的闪烁着光芒。
“这么说,京营人马。咱们不必担心了?”
“那是自然,否则他们也不会给咱们炮手!”
“那,李大公子呢?可有什么说法?”
王龙搔了搔头皮,努力的搜索着当日李华宇同他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和交兵打仗有关的事。
“李大公子只是说,让我回来向大元帅和舅舅请示。日后南粤军的货物行销咱们的地盘上时,是否可以免了税款。还有,问咱们,如果今年的麦子下来,愿意卖给南粤军的话,他愿意一升麦子换两升米。”
嗯?饶是吉珪平日里自负聪明机智,此时也猜想不出南粤军的这位少帅话里的意思。
免了税款?麦子换米?吉珪口中喃喃自语,却是浑然不觉王龙等人已经远去了。
猛然间,吉珪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显然,他已经猜出了李华宇话里面包含着的深意,得意的挥动着手中马鞭,在七八个亲兵的护卫之下,催马追曹操等人去了。
入夜,应城郡王府中掌起了灯火,但是,却没有往日的女乐和酒宴。从李自成那里议事归来的曹操命人端来夜宵。与吉珪对面而坐,两个人在一起商议着曹营的前途。
“昨晚闯营得到探报。八大王在南边阜阳、太和一带吃了个大败仗,西营有八哨人马溃散在界首、沈丘一带,准备投降官军。闯王也不和咱们曹营商量,连夜差人飞马前往鹿邑县境内,命镇守在那里的谷英谷子杰速往界首去将这八哨人马招来。倘若他们不肯来,就将他们剿灭干净。决不许他们投降官军,也不准他们打着张敬帅的西营旗号扰害百姓,在张帅的脸上抹灰。”
曹操手中捏着银酒盅,脸上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来,但是语气之中却满是怨毒之意。
“敬轩的这八哨人马溃到界首边境。大约有两万人马。群龙无首,谁给粮草就会归谁。遇到这样机会,自成连向我打个招呼也不肯,连夜派人去了。如此日久天长,只有闯营增添人马的机会,没有咱曹营增添人马的时候!”
吉珪点头,转动眼珠,右眉上边的那个黑痣和几根长毛动了几动,微微冷笑说:“这并不出我们所料。像这样事,以后还会再有。我们既奉闯王为首,就不能明的与他去争,也不可露出二话。天下事原无一定之规,贵在随机应变。把戏是假的,看谁玩得出色。难道咱就只会呆坐不动,看着他闯营不断地增添人马?”
“为我们曹营计,利于群雄并存,互相牵制,而不利于统一在一个人的旗号之下。敬帅是否从此败亡,还很难说。我们要派一些人去英山、霍山、阜阳一带山中探听消息,倘能救他,必须火速相救。只要有敬帅这个人在,他的西营就灭不了,不难重振旗鼓。”
只要张献忠的大旗还在,那么,农民军之中便仍旧是闯曹西三家鼎立的局面,曹营便依然是稳坐钓鱼台的局面。
“大帅,学生有一件大事要向大帅讨个说法。”吉珪眼神被灯火乐动,闪耀着异样的光彩。
“子玉,你只管讲便是!”
当即,吉珪便将他从李华宇的话里所揣测出的南粤军意图和盘托出。
“李家父子这番话,不过是在试探大帅和闯王是否有在中原长久存留,甚至是派官在占据州县治理的意图!不过,欲盖弥彰,学生倒是要劝大帅,为曹营计,也是为大帅得长久富贵计,不妨便在这中原之地,据地开府!”
“大帅须知,只有占据地方,建制开府,才好有税赋收入,如今我曹营和闯营,大抵军饷来源便是四处攻城掠地所得,又有几文钱是收税得来的?李大公子一再向王龙将军询问,要大帅和闯王答应,以后南粤军商货在我军控制地域内免收税款。这分明是弄巧成拙!倒是提醒了学生,大帅,学生斗胆向大帅进言,不妨效仿耶律楚材故事!”
耶律楚材是什么人,罗汝才可是不知道,少不得要吉珪仔细的为罗汝才讲解一番。
据《元史》载,近侍别迭等人主张:“汉人无补于国。可悉空其人,以为牧地。”
这显然是一个极端恐怖的政策,把汉人杀尽或赶光,使整个中原成为牧地,也就是把农耕文明全部蜕变为游牧文明。
耶律楚材为了阻止这个主张,就给窝阔台算了一笔帐。说我们每年需要的五十万两银子、四十万石粮食,八万匹帛匹,全都要来自中原的税收和盐、酒、冶铁等百业,怎么能够不要汉人?窝阔台要耶律楚材就此提供证明,来说服朝廷中保守的蒙古军人。第二年耶律楚材确实以税收的方法为朝廷提供了大量财富,使窝阔台非常高兴。
“如今我们据黄河以守之,有黄河水运之利,可以做到货畅其流。眼下,河南各地虽饥民遍地。但是只要稍加赈济,收拾农桑,未尝不是汉高祖据之以争天下的汉中巴蜀等地!学生敢断言,只要平安收上一季麦子、一季秋粮,河南便可以大定!大帅,人之智慧,谁不如我?学生能够想到的,李闯王麾下的李岩、牛金星等人又岂能想不到?为了不令河南诸府落入闯营一家之手。学生恳请大帅早作打算才是!”
罗汝才放下手中筷子,微微阖上双目。仔细的盘算了一会,屋子里的空气变得十分安静。
“子玉,你说得对。有了一块稳固的地盘,咱们每年在这里收的税粮便可以和打下汴梁城相仿了!这便是你说的,养鸡每天都有鸡蛋吃。可是,一季麦子。一季秋粮,弹何容易?!经营州府需要你这样的读书人,咱们手下都是厮杀汉,如何能够做那钱粮赋税管理民政之事?我老曹名声虽然谈不上坏,但是要想让那些读书人心服投顺。岂是容易的事情。再说现在局面虽然平静,但是仍旧不可大意。崇祯小儿丢了开封,又在辽东大败,他怎么肯善罢甘休?只怕张敬轩兵败便是替我和自成挡了一刀,说不定过几天便是左良玉大兵压境,东面李守汉又虎视眈眈,更加不利于人才招募。因此,开府之事,起码要等战事结束,才有得计较。等击败了崇祯老儿的大军,我让大元帅看看是否能够开一下科举,若是能招的一些人来,再行开府不迟。”
一腔热情,被残酷的现实兜头泼了一桶冰水。不过,吉珪也是很清楚,曹操说的句句都是实情,眼下首要的事情就是接应张献忠,打败左良玉。其余的也只能是向后放放了。
不过,吉珪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曹操给了他一个权力,那就是此事可以悄悄的筹备起来。照着之前两家合伙时所商议的,打下城池,所有缴获闯六曹四的比例,那么如果开府建牙的话,至少也要有四成以上的官员是由曹营委派。“这些人,便要拜托子玉代为招募筹划了。”
朱仙镇在河南是一个十分有名的市镇,从宋、金以来就很有名。古时从南方到开封,或由开封往南方,有东西两条路。东路由瞧州、商丘继续向东南,过淮河到长江北岸,然后或往南京,或往扬州,路再分开。西路则经过朱仙镇,由许昌、叶县、南阳到襄阳,然后或经武昌去湖南和两广,或到荆州沿长江人四川。云南和贵州的士绅、举子、商人要去北方,也是取道襄阳、南阳、朱仙镇,然后由开封过黄河北上。至于豫南各府州县的人们去省城、北京,或往山东,朱仙镇也是必由之路。所以朱仙镇自来就很有名,并不单单因为岳飞进击金兀术曾在此地驻军。当然岳飞的驻军更增添了朱仙镇历史的光辉,使有爱国思想的人谈起它会引起慷慨吊古的感情。
李自成和罗汝才的标营亲军进人朱仙镇时,天色已经大亮。虽然雾气仍然很重,但在三四丈外已可辨出人的面孔、马的颜色;十几丈外的房屋、树木的轮廓也都在雾中显露出来。在东方一轮红日的照耀下,越发的显得清晰。
一路行来,只见西营的战士正在休息。有的在做饭,有的在喂马。马没有解鞍,只将肚带松开。人也没有解甲,但因为天热,又刚刚经过行军、作战,十分疲倦,所以许多战士就躺在街上呼呼地睡去。有的人手上还拿着碗,碗里还盛着水,可是已经睡着了。当然还有不少人在寨外担任警戒,以防敌人袭扰。
李自成和罗汝才走不多远,就被谷英手下的一名小校看见,当即便命人快马去报信,一面将他们引到岳王庙前。他们下马以后,命随行的人都留在庙外,走了进去。
岳王庙是一座很大的庙,也称做岳武穆庙。李自成和罗汝才穿过正院,进人偏院,在要进人庙祝居住的道房时,便听见张献忠洪亮带着几分狡黠得意的笑声从上房中传出来。
“八大王,你当真是不听话,中了两处箭伤,还不去睡觉!”这是闯营营中军营尚炯在责备张献忠。
“老神仙,再等一会,说不定大元帅、大将军,我那李哥、曹哥马上就要到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五章 当流寇不再流 三
眼下李自成看张献忠的眼神,可是远远不是当初去谷城时的样子了。完全是换了一个角度,从土豪暴发户的高度来看一个破落户。
曾经拥兵数万,纵横江淮河汉之间,出没四川湖广陕西如入无人之境的八大王,此时身上的威风虽然不减,但是背后的实力却是折损了不少。
四个养子,张可旺中了一箭,张定国战马被乱箭射死,从马上掉下来差点被乱马踩死。张能奇和张文秀稍好一些,却也是惊魂未定。
原本的精兵良马,损失殆尽。老营之中,伤兵满营,甲杖马匹辎重损失严重。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张献忠带到李自成这里来的,除了几千伤痕累累的老营之外,背后更是左良玉的十几万人马,和保定总督杨文岳,总督丁启睿所部虎大威等总兵的几万人。
被军中称为老神仙的郎中尚炯用碘酒处理了伤口,又敷上刀伤药,之后用纱布棉花将伤口包扎好之后,老神仙站起身来,“八大王,不妨活动一下,看看伤口如何?”
“我的个乖乖!老神仙,你果然有一手!不像之前那么疼了!”
“一来是这伤药最是适合外伤,二来也是八大王你福气大,只是中了两箭,倘若是中了两铳,莫说学生被军中称为老神仙,就是真的神仙下界也怕是难救你!”
命手下学徒收拾好一应器具,尚炯很有礼貌的朝着李自成、罗汝才点头行礼,知道他们到了定然是有军情大事要商议,也不多说话,只管起身离去。
“诶!玉儿,赶快,告诉咱们老营司务,把你老子收藏的那对黑犀牛角和几根人参给老神仙送去!老尚,别的你也觉得是俗物,这可都是咱老张费尽心思收集的。都是治病救命的好东西!也只有你配收下!”
“多谢八大王!”尚炯的声音已经在岳王庙的院里了。
院子里,张可旺、张定国、白文选等人,包头吊臂的站在院里,听着屋子里三位大帅议事。在他们身旁。闯曹两家的大将们,也是平息静气的听着,唯恐发出什么声响惊扰了三位。
也有例外,闯营大将刘宗敏快步带着爽朗的笑声从岳王庙门口走了进来。
“茂堂,宁宇。你们都在,那就好!八大王的本钱都在,那就没问题!西营的旗号就倒不了!”走到近前,刘宗敏用他那双打铁汉子的手用力握住张可旺、张定国的手,拼命的摇晃着。
“小吴,闯王吩咐的,给西营兄弟的粮草、烧酒、猪羊,肉瓷罐,还有郎中药物都送过去了没?”
“回总哨刘爷,已经都送过去了。”
刘宗敏的高门大嗓。显然是惊动了室内的三位,曹操站在大门口,“捷轩,既然来了,就进来看看敬轩。兄弟们在一起,哪有个舌头和牙齿不打架的?闯王都不说什么了,咱们还是好好合计一下如何干掉左良玉、虎大威这群狗杂种吧!”
曹操的话不多,但是信息量很大。
当初李自成势末途穷之时,去投奔张献忠,却不料想张献忠部下打算黑吃黑。火并了李自成。幸好被李自成部下警醒,发觉苗头不对之后,立刻拔营而走。虽然侥幸逃脱,但是两家的疙瘩却就此结下了。就在得知张献忠兵败来投的消息时。闯营上下一片呼声,“你张献忠也有今天?!”老八队旧人,凡是经历过几乎被火并那一幕的,纷纷要求就地解决张献忠!
但是,从曹操的话里,刘宗敏却发现。李自成已经将这一段旧事和张献忠说开了。
“捷轩,既然来了,就来和敬轩见面聊聊,咱们一起商量一下如何对付官军。”曹操身后,李自成冷静的声音传来,让刘宗敏心中一动,看来,闯王也是要打定主意了。
“也好!我刘铁匠也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八大王了,正要和他好好叙谈叙谈。小吴,这群西营的猴崽子们就交给你了,你和罗虎务必要招呼好这群小崽子们。”笑骂声之中,吴汝义引领着张定国等人到岳王庙的大殿内纳凉喝茶吃点心休息。只管等着李自成等人议定出一个结果来。
还没有就着热茶,听张可旺口沫横飞的吹嘘完他们转战四川、湖广等地的丰功伟绩,张献忠临时下榻的那间庙祝居住的房子便传来了动静。
“闯王!”
“八大王!”
几个亲兵急匆匆的跑过来,“列位将爷,大元帅、大将军、八大王、总哨刘爷出来了!”
时近正午,阳光正好,强烈的光线从人们头顶上投射下来,将每个人的脸庞都照射的十分清楚。
李自成打量了一下从大殿内涌出的这几十个闯曹西三家的将领们,从他们脸上的神情,李自成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军心可用,没有被老左的十几万人吓破了胆。”
示意众人坐下之后,李自成用平静的声音说:“现在的军情大家都清楚,左良玉、丁启睿、杨文岳,踩着西营兄弟的脚跟来了。既然来了,就不要让他们空着手回去。咱们闯曹两家的义军已经在开封休整了这么久,又添购了不少精利器械,如今敬轩又来了。眼下正是晚春季节,虽然春暖花开了,可是天气也是一天天的热起来了,官军长途跋涉而来,咱们可是占了天时又占了地利和人和。可以断定官军总数有十七万左右;打宽一点,算作十八万吧。在关内,朝廷一次调集这么多人马到一个战场上,这可是头一遭啊!”
他分明对眼前的一切事胸有成竹,微微一笑,向大家扫了一眼。看见大家都同意他对官军人数的估计,接着说道:
“左良玉算得上是官军里能打的、会带兵的大将,否则,也不会把敬轩打得如此之狼狈。”(人群之中爆发出了一阵善意的轻笑声,张献忠却也不以为忤,从李自成的话音里,他听出了给他铺设下台阶的意思。本来嘛!把敌人说得越是牛,咱老子败了也就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后来这样的招数,被一拨在好莱坞混的人学去了,每每拍摄美式主旋律影片的时候。都把对手吹得天上少地上无的。然后自己一方的主人公千辛万苦的,在兹油闵猪的光环照耀下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如今他是平贼将军,手下实际带兵打仗的总兵和副将有好几个,人马有十二万。丁启睿和杨文岳合起来有五六万人。杨文岳、丁启睿虽然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可是杨文岳手下的总兵官老虎……”
张献忠插言:“狗熊!”
李自成笑一笑,接着说:“且不说是狗熊还是老虎,就是这位虎大威吧,也是有打仗经验的总兵官。从敬轩带来的消息,和咱们的哨骑同官军交手的情形来看。官军的士气也比往日高。大敌当前,我们可不能吃了‘轻敌’二字的亏。一定不能轻敌!我们说起来有几十万人马,可是咱们自家心中明白,战兵精锐毕竟不多,大多数是春荒时节到咱们这里混饭吃的。如今这一仗究竟如何打,大家听听大将军和八大王的高见。”
人称曹操的罗汝才,是个极为会做人的角色。虽然眼下张献忠手下人马不多,而且又是大多带伤,本身更是身受多处伤,但是。却依旧让张献忠先讲。两个人客套了几句之后,罗汝才开口讲述了自己的作战方案。
他露出很有把握的微笑,说道:“据我看来,要战败官军不难,只要我们善于用计,可以不费多少力气,就叫它全军溃败。”
张献忠捻着自己的一把大胡子朗声笑道:“汝才,你是有名的曹操,足智多谋。既然有妙计在心,就请你赶快说出。你说我们如何能不损失兵将获得全胜?”
“完全不损失兵将。那也很难,打仗总得有死伤。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死伤甚少,获得全胜。这是上策。下策是死拼硬打,将敌战败。”
“如今官军人马虽多。也比往日能战,可是它有必败之点,容易被我利用。丁启睿、杨文岳、左良玉这三支人马,实是勉强合在一起,当年左良玉仅仅是总兵官的时候,尚且骄横跋扈。不听调遣;如今已是平贼将军,地位崇高,岂肯把丁、杨之辈放在眼里?尽管丁是督师,杨是总督,其实不能拿他怎样。这三股人马是三股搓不拢的绳,不是一股绳。他娘的,我们就抓住他们的这个弱点,使他们败在我们手里。我们可以暂且不向敌人猛攻,只须稍用挑拨之计,再加军力威压,几天之内,敌人必有内变,那时我们再全力猛攻,就可以不经多少恶战,把敌人全部收拾。”
历史上,便有李自成善于攻,罗汝才长于战的说法。也就是李自成善于攻城,罗汝才长于野战。对于这一点,李自成自己也不否认。当下依照着罗汝才的计划,开始给三家的将士分派任务。
先打弱敌,或是吃柿子捡软的捏,是古今中外的军事原则,先打杨文岳和丁启睿,左良玉是绝对不会发一兵一卒增援的。所以,曹操的计划便是调集闯曹两家的所有精兵,猛攻丁启睿和杨文岳,别遣一部监视左良玉。
“咱们这边只管声势造的大些,让丁启睿和杨文岳害怕,之后逃走,在野地里一举击溃他们!回过头来再收拾左良玉便是!“
“也许不等咱们收拾完了这两位督师、总督的军队,他老左就已经跑了!“张献忠吊着胳膊,嘴里得意的骂了一句,对于左良玉这个老对手,他可是比李自成有发言权。
议定了大致方略,接下来便是要三家分派任务了。
闯曹两家如今有将近二十万战兵,其中马兵有五六万之多,另外各自还有一支新军,闯营的震山营,曹营的搅海营。两个营头都是各自统帅眼中的宝贝疙瘩,数量更是在二三万人左右,马兵、步兵、火器更是一应俱全,且大部精锐。合称便是在山东提起来妇孺皆知,或是拍手称赞或是恨得咬牙切齿的龙虎营。
“敬轩,你的西营如今兵力疲惫,且又大多数带着伤,照我老曹看,就跟随着大元帅行动,一起对付丁启睿杨文岳这两坨兵马。本来。应该让你去找老左报这一箭之仇的,不急!咱们打完了两位总督、督师,就去对付左良玉!我打算先让我那个外甥王龙的搅海营,还有闯王麾下罗虎的震山营。两部人马去看住了老左,也不要打他,只要盯住了他,别让他来坏咱们的事就好!”
罗汝才的话说的很是中肯,又给心高气傲的张献忠留足了面子。不由得让八大王捋着自己的一把大胡子咧着嘴大笑。“也好!咱自家事情自家知!如今我西营人马确实需要几天的休养生息。让兄弟们缓缓,养养伤口。不过,大元帅,大将军,咱们自己兄弟也不要客气,真的要是到了打左良玉的时候,咱老张这点人马,就交给你们调度,让咱打哪里,咱就打哪里!”
“敬轩。”坐在正中的李自成也是含笑面对张献忠,“你留下来的这几千老营,便是你再度发家的本钱,可是不能随便折损了。这样,你让宁宇贤侄带上几百人到小虎子营中去,帮着小虎子点。这小家伙打仗勇猛有余,但是我担心他上了老左的圈套。”略略的低头沉思了一会,李自成又继续说道:“等咱们打完了这一仗,你在缴获里挑一万兵马,那些马匹器械辎重也是由你先挑。算是我和老曹帮衬你的。”
李自成这一番话,听得不但张献忠激动不已,便是张定国、张可旺、马元利、白文选等人,也是表情兴奋之极。能够在三股官军被击溃之后挑一万兵马器械。这对于西营的东山再起无疑是一大助力!有了这些兵马器械,老营兵马再恢复了元气,西营八大王,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了!
“然后,我再把河南义军当中归我节制的一斗谷、瓦罐子两个大营头都拨归你指挥。你带着他们南下江淮,到南直隶、到凤阳、到淮阳去逛逛!”
不但给张献忠加强本部人马。更将河南地方义军当中的两部人马拨给张献忠辖制,这无疑也是加强了张献忠部下的力量。对于像李自成、罗汝才、张献忠这样,从天启年间就开始在刀枪从中摸爬滚打的人来说,什么兼并,黑吃黑,火并等等手段没经历过,没用过?把一斗谷和瓦罐子交给张献忠,无疑是将两头肥羊送到了八大王的利刃之下,任凭他处置了。
有了一万精兵的补充,再有一斗谷和瓦罐子两部至少几万人的加入,顿时让张献忠心中大为欢喜,他用力一拍大腿,“大元帅,大将军,有了你们这话,别说让咱老张去凤阳、去淮阳逛逛,就是去南京逛逛,一把火把他老朱家的孝陵也烧了,咱也敢和你们拍胸脯说没问题了!”
李自成很是给张献忠撒了一圈糖果之后,跟着,大棒子就在张献忠含着糖果傻笑的时候登场了。
坐在一旁半晌不曾开口说话的闯营首席谋士牛金星,略略整理了一下仪容,站起身来,“大元帅,大将军,如今敬轩将军来归,我军剿灭丁启睿、左良玉等部之后,敬轩将军便要南下分明军之兵力,是否该给敬轩将军一个恰当的名义?”
戏肉终于出现了!
张可旺如果不是手脚不利落,恨不得立刻拔出剑来一剑将眼前这个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家伙给刺个前后通透!什么给张献忠一个名义?!给了这个名义,那西营八大王,岂不就成了他李自成的部下?从天启年间起,陕西民军十三家七十二营就是一个兄弟合伙式的松散联盟,大家不相统属,合则来不合则去。这也就是为啥那些所谓降贼都是明军之中对付农民军的主力了。
可是,你让张献忠以李自成颁发给他的名义行事,南下讨明贼安良民,这不是等于给他李自成壮声势打江山嘛?!不行,这绝对不行!
张可旺正要开口发作,却见父帅眼睛快活的眨巴了两下,“好啊!这是应当的!还得请牛先生和李公子好好的给咱老张斟酌一个好名号!绝对不能比老曹的代天抚民威德大将军差,必须得听着响亮、顺耳,大气!”
牛金星正好开口自谦几句,却被李自成打断了话头。
“敬轩,只怕林泉兄弟不能帮你拟定称号了。他的部下大都是豫东子弟,眼下已经到各处去通知乡民,躲避兵灾。有那愿意相助我们剿杀官兵的义民,也是要等官军溃败之后再行出来截杀、俘虏。”
看来李自成对如何对付左良玉丁启睿等部早已有了安排,不由得让张献忠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点手唤过张定国,“宁宇,你是咱老子的儿子,咱西营就派你去和王龙、罗虎两个小兄弟一道去看好了左良玉!等咱老子和你李叔、曹叔打完了丁启睿、杨文岳两坨狗屎。咱们就来一道和你们几个小家伙对付左良玉那条老狗!”
“敬轩,只怕王龙也去不得了。”一个曹营将领急匆匆的跑到曹操身边,递给他一封书信,又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之后,曹操也是脸色为之一变。急忙转过头来对李自成和张献忠将最新的军情通报给他们知晓。
曹操手中的书信。正是王龙在山东结交的好朋友,三千营、神机营的两位将军写来的。信里面很是隐晦的告诉王龙,我们接到了皇帝老儿的圣旨,要我们十日之内打一个胜仗给他提振士气。不但是我们,就连你们对面的左良玉、丁启睿等人也接到了同样的旨意。
但是咱们是好朋友,不打算和你们兵戎相见。这样,你和你们的家中长辈商量一下,暂时退出开封,交给我们用几天。我替你们看守好开封城,你们便全力对付南面的左良玉那个兔儿爷相公。等你们打完了左良玉。回师开封的时候,我们再顺水推舟的退走,把这座中原古都还给你们便是!
原来是这样!说到底,不过是兵来贼走的老把戏,只不过玩的大一点罢了!
“反正开封城中的财货大多都是他南粤军李家的。咱们义军用从开封缴获的两千万银子订购了他南粤军三年的军器火药粮食。咱们就是将一座空城还给他们也无所谓!就怕,咱们在前面对付左良玉,李家大公子从后面猛扑上来狠狠的捅咱们一刀!”刘宗敏有些焦躁的抚摸着腰间宝刀的刀柄。“我可听小罗虎说过,这个李大公子,也是能够带兵顶着郑芝龙的炮火冲锋,硬是用刺刀攻克了几座炮台的狠角色!”
“捷轩叔!放心!”院门外罗虎清脆的声音传来。“让咱们撤出开封,就是李大公子的主意。而且京营的来人说,他们打算和咱们继续做生意。”
京营如今有有了一条生财之道,那就是通过晋商。将蒙古人的骡马走私到内地,大肆贩卖。谁都知道,如今天下大乱,像骡马这种既贵重、又需要长期精细饲养的东西,一般老百姓根本养不起,也只有兵家才买得起。
“京营来使说。他们有一千多匹骡马,眼下就在曹州地面,如果咱们把开封让给他们,他们就和咱们做这个生意!”
所有在场三家将领的目光都投向了李自成,等候着他就是否撤出开封,将这座血战得来的城池拱手相让,做出最后的决定。
沉思了好一会,李自成终于拿定了主意。他并不分派任务给手下将领,而是四处寻找自己的中军总管吴汝义。
“小吴,便着落在你身上。你和山东来人一道去曹州,将那一千多骡马弄回来,精细草料好生喂养。过几日一并移交给敬轩的西营。”
“王龙,你就替咱们义军辛苦一趟,驻扎开封,同你的好朋友们好好的商议一番,如何移交城池!”
“李大公子要想坑我们,办法多得是,不必玩这些,所以,暂且把开封交给他们几日无妨!”
李自成给这个行动最后下了一个定义,“正好,咱们可以心无旁骛的南下对付左良玉了!”(未完待续。)xh118
第六百一十六章 当流寇不再流 四
通许县境内的炮声,似乎从开始响第一声就一直没有停歇下来过。⊥,
左良玉率领手下几个重要将领登上一个高阜,向北瞭望。夜幕笼罩之下,但见远远近近,到处都有火光,有的火光向北延伸很远,分明在十几里外。从火光可以看出,义军的营垒一层一层,星罗棋布。远处更有大队人马打着火把在快速向通许战场移动的迹象。
“闯曹献三家合流了,只怕是裹挟的兵马更多了。”左良玉看了一阵,心头感到沉甸甸的,便又转过身来向南望去。他发现,南边虽然也有不少火光,但是却并不是营垒的营火,而是不断在移动。一会儿在这里出现,一会儿在那里出现,火光有时很小,显然正在熄灭,但新的火光忽然又起。左良玉知道,那里并没有敌人营垒,而是一些游骑南面巡逻警戒。。
眼下明军在通许县内的这十几万人的驻地,以县城为核心,分别驻扎。虽然同样的为候恂所节制,但是丁启睿因为他位居督师之尊,麾下兵马也少,于是便驻扎在通许县城之中,担任城防和城外东北方向的防御。左良玉一部人马最多,战斗力最强,便驻扎在通许县城的正北,直接面对着沿着通往开封的官道压下来的数十万闯曹联军。
整个阵地,东西十数里。但是他刚刚巡视过的阵地对面,却是灯火阑珊,人声马嘶不大。显然驻守的兵力不多。在他的营寨隔壁,便是保定总督杨文岳的部队。虽然保定军人马不多,但因为火器较足,黄昏时由县城的东北边调到县城的西北边扎下营寨,与左良玉军的左翼衔接,防止义军用炮火猛攻左良玉部。杨文岳所部在县城东北突出部空出的阵地则是移交给了左良玉部队接防填补。
整个战场形势。左良玉担负的责任占十分之六七,而且是面对着闯曹联军以半坡店为大营的主攻力量。就官军方面说,丁督师和杨总督的两支人马都是属于打酱油的,要靠左良玉的军队混饭吃。这样一来,自然是左良玉所受的压力最大,但是也使左良玉对督师和总督更加轻视。
在历年作战中。左良玉同张献忠交手多次,同罗汝才也打过几次,同张、罗两家组成的联军也打过。尽管崇祯十二年夏天他曾在鄂西轻敌中伏而吃过败仗,但是除此一次外他几乎是每战必胜,早已经不把张献忠和罗汝才放在眼中。他承认这位八大王用兵狡诈,十分勇猛,但是他看透了张献忠在性格上的一大弱点,狡诈中有粗疏,小有胜利就骄傲起来。粗疏的地方更多。所以,他往往在张献忠获得胜利之后,立刻组织反攻,专找他正在得意忘形的时候发动猛攻,将张献忠打个大败。他看透了罗汝才空有曹操之名,胸无大志,所以用兵上不能从大处着眼,只玩弄小诡诈。也不敢打硬仗。
如今在他的心中视为劲敌的只不过李自成一人而已。他虽然实际还没有同李自成较量过,但是对于李自成进人河南两年来的各种行事。深得民心,部伍整肃,纪律严明,兵强马壮,他完全清楚。所以常常不敢同李自成直接较量,采取避战态度。
此次奉皇上严旨。同丁启睿、杨文岳联营作战,他是从心里感到厌烦的。本来已经将张献忠打得望风而逃了,却又要带着这两个家伙一起去打李自成!
但是,一同李自成、罗汝才的军队接仗,他便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味道。李自成在自己的正面,只摆放了一二万人,而在两翼,却是大军云集。从一开始就不断响起的炮声,哨骑不断传回的消息,和丁启睿、杨文岳二人送来的紧急公文都显示,李自成是将打击的目标落在了他二人的头上!
今天白天,左良玉在帐中召集他自己的亲信将领和幕僚开会。他毫无顾忌地提到丁启睿和杨文岳,说他们都是文臣出身,不懂军事,且系李自成手下败将,尤其是杨文岳,火烧店那一仗竟然撂下傅宗龙单独逃走。谈到这里,他带着嘲笑的口吻说:“今日打仗,非同平时,贼军势力强大,火器众多,以逸待劳,又得地利。我们要谨防别人逃走,单独把我们留下。”
他手下的将领和幕僚们也纷纷嘲笑丁启睿、杨文岳二人都是书生,不知兵。有人谈到,自从下午流贼加强了数十门炮火猛攻丁启睿之后,丁大督师军营中谣言四起,都说官军已被流贼四面包围,明日李自成就要来攻。又说目前丁部、杨部军营中已然是士气低落、军心不稳。
巡视回来,进到大帐以后,左良玉坐到自己的帅案后,静静的思考。帐内照着他的习惯没有点起灯火,那是因为他不愿意在思考问题之时脸上流露出过多的神情为部下们所知。
过了好一会,他的儿子、二十六岁的副将左梦庚,随即同几个亲信的重要将领在他身边亲随的召唤下进了大帐,肃立等候。
但是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依旧静静的在黑暗当中仔细盘算着利弊得失。
“明天天亮之后,虚留营寨,将兵马悄悄南撤。”黑暗之中,左良玉终于想通了前后利弊,他开始动了。
“父帅,这是如何?”
“李自成也是和罗汝才一样,只是有些虚名,到底是流寇!少了些雄才大略!只知道吃柿子捡软的捏!打算先打弱敌,之后再攻打我军。好!本帅便给他这个机会!让出地方来,给他好好的打。”
随着亲兵们掌起灯火,左良玉狰狞的面容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按照他的计划,左部人马悄悄将主力后撤,把丁启睿和杨文岳暴露在闯曹两家人马面前。
“让他们四家去拼吧!最好是都拼得筋疲力尽你死我活的。到那个时候,咱们再突然杀出,收拾残局,给朝廷建立不世奇功!一举击溃闯曹二贼!”
左良玉的新做法不可谓不狠辣,他这招无异于将两位朝廷大员和数万明军送到了李自成的炮口之下作为诱饵。等到双方拼得血肉横飞之际,他再出来收拾残局。用数万明军的尸骨来建立他的不世之功!
这样毒辣的手段,自然是被他的那群心腹将领们拍手叫好!
“最好是丁启睿和杨文岳都被流贼杀了,这样才显得大帅的本事了得!”
“没错!打完了李自成、曹操,咱们把降贼收编,立刻又是几十万人马到手!到那个时候。和朝廷还不是想怎么讲就怎么讲?!”
“父帅,这一仗打完,父帅的位置便无人可以撼动。那位宁远伯也只怕要敛手拜服了!”
面对着如潮的谀辞,左良玉也只是摆摆手,“梦庚,你不要忘了,咱们的精兵所配备的坚甲利兵可都是花钱从宁远伯手下买来的。本帅同宁远伯之间的距离,何止千百!”
听了他这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谦虚,部将卢光祖、李国英从入京师。馀若张应祥、徐恩盛、郝效忠、金声桓、常登、徐勇、吴学礼、张应元、徐育贤等人更是一通不要钱的马屁猛拍。
“好了,记住了。兵马就是我们的本钱,这一仗打完,我们的本钱更厚。就算是朝廷知道了,却也不能奈何我等如何!正好,候大人刚刚就任督师之位,本帅便用这场大捷来庆贺一番。”
翌日清晨,左良玉所部兵马便悄悄后撤。将主力撤退到了通许县城南侧。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兵马,在空空的营寨之中虚设旗号来掩饰部队已经撤走的真相。
但是。十几万人的动作,便是再如何保密,又怎么能没有迹象?何况左营又不是什么纪律严明的部队?人喊马嘶,呼喝叫骂声早已将这一情况传递到了附近的农民军和明军各部当中。
“左良玉跑了?”
同样的消息被送到敌对双方的将帅面前时,带来的反应是截然不同的。
“调集火炮!把这次才买来的大炮都调上去,给老子狠狠的轰!一定要把杨文岳的火炮给老子压下去!”曹操在自己的军帐之中兴奋的大叫。几天的接触下来,他已经摸清了号称火器精锐的保定总督杨文岳部下的实力,只要那几十门大小火炮投入战场,杨文岳是必败无疑的。
“左昆山逃了?这个平贼将军怎地也和贺疯子一样?!”丁启睿在帐中急得顿足叹气,不知所措。他早就害怕左良玉来这么一手。今天果然如此。他只得去找杨文岳商议,可是马上有人报告他,杨营也匆匆撤走了。原来,杨文岳曾有项城火烧店的经验,那一次他几乎未能逃脱,全亏将士们把他强拥上马,撇下了傅宗龙,才保住一条老命。现在一见左良玉逃走,他不管督师丁启睿生死如何,马上将自己的部队集合起来向南方奔逃。丁启睿知道杨文岳已经扔下他逃走,赶快在他的亲兵亲将的保护下向东南狂奔。由于逃得太急,连皇帝赐他的尚方宝剑也丢掉了。在逃走的路上又丢掉了督师大印和皇帝敕书。
总兵虎大威原归杨文岳指挥,本想保护杨文岳一起逃走,没想到杨文岳没有给他打招呼就先逃走了,接着听说了启睿也逃走了。他知道大势已去,便率着自己的人马也向东南方向逃走。准备逃到杞县等地再行收拾兵马。
左良玉的一个小心思,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将近二十万明军顿时如同雪崩一样在豫东大地上开始狂奔起来。
这十几万人马分为几股:最大一股是左良玉的平贼镇,另外是杨文岳一支、丁启睿一支、虎大威一支。在逃跑的过程中,每一支又分为若干股,互相争道夺路。将士们恨不得自己比别人多生两条腿,或能长出一对翅膀。
敌变我变。驻守在半坡店的李自成当即下令,闯曹两家各营依照前番布置,对处于溃逃状态的丁启睿、杨文岳、虎大威各部进行追击,切勿使一人漏网!务求全歼!
同时命人快马给负责监视左良玉的罗虎、张定国二人传令,一定要看好了左良玉这头老虎,万万不可轻敌。亦不可让左良玉与杨文岳等人汇合在一处,令义军围歼这三股弱敌的计划失败。
“大元帅,要不然我带人去帮小罗虎一把吧!这孩子打仗虽然勇猛。但是我怕他被老左算计了!”伤情已经有所好转的张献忠,也是跃跃欲试。
“不妨事!罗虎的震山营也是在山东同鞑子开过仗的,老左一时半会奈何他不得。等咱们收拾完这三坨,再去收拾了左良玉不迟!”
李自成很是笃定的命人下令开始追击。
但是,战局的发展却令双方这些战场经验极为丰富的老将们,也是大跌眼镜。(哦。似乎这些人都没有眼镜。)
在整个战场上,最为庞大的一股明军之中,左良玉当机立断,命令部队索性甩开步子,大步向南撤出战场,到尉氏一带暂且休整,等农民军将丁启睿和杨文岳、虎大威消灭的差不多的时候,再行突然加入战斗。
“那个时候正是流寇队形最散,纪律最乱。人心最为松懈之际!”
相比较丁、杨、虎三部的近乎于溃败、放羊似的撤退队形,左良玉的部队算得上是井井有条了。平贼镇的骑兵虽然不多,不到一万人马,但都是左良玉多年来精心收集、锻炼出来的,有明军的家丁,也有不少他在打张献忠等各部农民军时收拢到手下的降贼,算得上精锐。他抽调了一千余骑兵在后掩护,又有三千骑兵分在两翼。还派了许多游骑在行军大队三四里外巡视。如发现敌人,全营马上可以占据地形。列阵迎战。另有二万步、骑精兵作为中军营,随着他的最精锐的帅标营三千人马,一同前进,倘若某处出现危急,随时可以策应。
太阳慢慢地爬上了头顶,经过紧张的奔跑。左良玉的这十余万人已经将通许县城远远的抛到了身后。骑兵还不怎么样,步兵已经显得困乏。在平时也许跑这么远早就不能保持精神,今天就不同了,大家逃命要紧,累便累些了。
听得远远的从东面传来的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左镇的人们开始佩服大帅当机立断,否则李自成大军杀来,大家也是一样被追杀的。
左良玉也是颇为得意,想来那群流寇不知道他会逃走得这么快,不曾派人马拦住去路。
但是,世事无常。又走了一二里路,他们发现在行军队伍的侧翼开始有闯营的骑兵追了上来,人数约有数千人左右。骑兵的背后则是万余人上下的步兵队伍,在春天的大平原上,卷起了阵阵烟尘。
左良玉心中一惊,立刻命令后队做好迎战的准备。但奇怪的是,这支义军并不逼近左军,总保持着二三里路的距离。有时派出小股骑兵前来骚扰,并不认真打仗,与左军稍一接触便退了回去。就这样,左军在前面走,他们在后面走,好像是送行一般。
左营的将领一般都富有作战经验,见此奇怪情形,丝毫不敢松懈。也有些人心中感到纳罕:为什么李自成的这一支大约两万人马不穷追猛打呢?他们人数虽少,但这些日子来休息得好,精力旺盛,如果猛冲一下,左军是会吃亏的。这么想着,有人就在马上小声议论起来。
左良玉知道将领们心怀疑团,在马上望了望左右亲随,说:“这有什么可稀罕的?自古打仗,谁都知道有两句话,就是‘穷寇莫追,归师莫遏’。现在我们不是打了败仗,是全师退出战场,万众一心,军容严整。李自成、罗汝才等辈不愿同我们打硬仗,怕损失他的人马。他们跟在后面为什么?还不是想把我们沿路遗弃的军资、马匹抢去,看我们有机可乘时捡点便宜。要紧的是我们自己不疏忽大意,不给敌人便宜捡。”一个身边的将领说:“大人,跟在我们后面的只有流贼的一小部人马牵制,我担心他的大军会随后追到。”
左良玉鞭梢向东一指说:“我想,他吃柿子捡软的。眼下他的大部队人马,正在一心一意地去消灭了、杨两军,两天之内不会全力来追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在窥视我等虚实!不要管它,只管走!”
但是,事与愿违。左良玉想走,那支人马却是如附骨之蛆一般紧紧的贴了上来。骑兵距离左良玉大军的距离也从二三里推进到了里许。大队步兵更是迈步在平原上奔跑起来,将原本就烟尘弥漫的大平原,变得更加喧嚣。
“娘的!父帅,这股流贼太可气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只怕我们走也走不顺当!”在后军督阵的左梦庚带着百余骑兵冲到了左良玉近前。
“也好!列开阵势!咱们速战速决,吃掉流贼的这二万人,给李自成留点纪念,咱们再去尉氏休息!”
一声令下,平贼镇的十余万人在传令官的吆喝声中,逐渐停住了脚步,各部军官们开始缓缓的调整阵势,将原本正面向南的队形,变更成为坐东朝西。
“你停下来就好办了!”
在追上来的这股队伍当中,几个少年将军举着手中新得的望远镜冷冷嘲笑着不远处的左良玉部。
这几个人身后,一面巨大的闯营大旗在春风中飘荡,旗脚上绣着一行字,“震山营”,巨大的白色月光里,一个斗大的罗字。
“宁宇哥,你不是一直都在问,我在山东是怎么打鞑子,在河南是一战而下开封的吗?”大旗下,震山营的主将罗虎,用细棉布仔细的擦着刚得来的望远镜,笑嘻嘻的问着一旁的张定国。
“怎么?你这张笨嘴说的能够比王龙那家伙说得还花哨,还清楚?”张定国同样的笑着回骂了罗虎一句。
“宁宇哥,我总是觉得说是说不清楚的。倒不如给您演一出给您看看。”
“虎子!你可别胡来!你就二万人马,左良玉可是有十几万人!李家二大可是交给你的差事就是看好了左良玉!”
情急之下,张定国嘴里冒出来了陕北的乡音。李自成行二,所以,用陕西乡党的话,自然便是李家二大。
“震山营?李自成的营头还是曹操的?”
左良玉的阵列里,他在诸多将领的簇拥之下,同样是用手中的望远镜打量着对面这支二万人马上下的队伍。
帅旗下,几张尚未褪去稚气的脸,跳跃进了他的眼帘之中。
“哼!李闯也太狂妄了些!派了几个孩伢子来对付我们!上去!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令旗摇动,左良玉的部队开始调动。(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七章 当流寇不再流 五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费了半天的力气,左良玉军终于调转了阵型方向,将正面调整到了西方。不过,此时,已经是日头略微有些偏西了,强烈的春末阳光照射在人们脸上,皮肤深处感受到了阵阵热气,不停的有汗水从甲胄下面冒出来。
左军依旧是两翼有千余骑兵护卫,正面是十余万步兵,左良玉的中军是全军的核心,二万多步骑兵精锐护卫在他的三千标营家丁周围。
耳边军官将领们呵斥咒骂兵丁的吼声还在回响,左良玉却充耳不闻,只管盯着对面那支军队在观察。
同自己军队喧嚣吵闹的冲天声浪相比,震山营的阵地便显得安静了许多。
照着左良玉军中的惯例,一般只有精兵和家丁才有全身披甲的可能。在装备上,眼前这支震山营不问便知,绝对是闯营之中的精锐了!
“看来李闯是打算用这一部精兵缠绕住我,然后等到他们收拾了那几个废物之后再来对付我们了!”
召集了身边几个得力干将简单商议了一番之后,左良玉军马开始动了起来。
数千步兵从他的标营亲军旁走过,调到阵列前,他们将是第一波次的冲锋敢战之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左良玉一贯的风格。早已将此次的赏格命人在阵列前大声吆喝了几个来回。冲杀上去,斩杀了流寇,他们身上的衣甲、腰间的财物。手中的兵器尽数归本人所有不说,大帅更赏赐五块银元!
“罗将爷,咱们的炮已经准备好了!”
尽管罗虎此时还不到十八岁,在别的场合,还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但是在这里。他却是震山营的主将。炮队的队官自然要严格军纪的向他禀告那十多门六磅炮和大佛郎机的部署情况了。
“轰他个狗日的!”
两军的小队骑兵不断的在战场的两翼进行交锋,阻止对方的骑兵试图接近本军的阵列附近。
在骑兵的掩护之下,左军的数千前锋缓缓压上,队形乱七八糟,七扭八歪,但是人群密集,刀枪如林,不停的有口号声从队形之中响起,跟着有人大声应和着。
“杀流贼!”
“发大财!”
阵阵狂呼声夹杂在一处。如大风席卷海潮一般惊天动地,随着他们的喊叫,手中的刀枪伴随着步伐如浪涛般一**卷起,刀枪闪烁着光芒更是在阳光下起伏不定。数千人狂奔而来的威势,饶是张定国久经沙场也是心下惴惴,又有些不安起来。倒是罗虎和王四儿等人,也是紧咬腮帮,脸色通红。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放!”
在阵前列队整齐的数千骑兵非但没有冲上来迎击左军的攻势,反而在中军发出的号令之下迅速向两翼退去。将身后的六磅炮和大佛郎机露出来。重量轻便便于快速移动的六磅炮和大佛郎机,早己经装填调整完毕,炮口几乎与地面平行,黑洞洞的张着大口对准了嗥叫着冲来的这数千人马。随着炮长的一声大喝,一门六磅炮剧烈抖动一下,炮口喷出凌厉的火光。浓厚的烟雾随之冒起。强大的后座力,使得双轮炮架都向后退了好大一步,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中,一颗圆滚滚的六磅炮炮弹恶狠狠向左军的队形当中砸去。
潮水般的欢呼声顿时被巨大的炮声压制住了,转瞬见戛然而止。刚才还在喧嚣叫骂的左军士兵都闭紧了嘴巴。眼睛看着这颗炮弹飞来的方向。
这颗炮弹直直的飞进了人群中,在密集的队伍当中蹦蹦跳跳,激起了血花无数。一个人的头颅,两个人的手臂,还有众多人等的大腿小腿,成为了它检验动能的血腥数据。一条满是血肉和残肢断骨的弹道留在了左军的前锋队伍当中,弹道沿途,留下一处处鲜血与嚎哭一片的凄厉长嚎声。
看着身旁人等的惨样,刚才还士气高涨的那些左军士兵阵列起了一阵阵骚动,很多人面若土色,如无头苍蝇般乱跑。震山营的一颗炮弹,便已经打开了这些左军士兵的溃败通路。
在后面带着亲兵观阵的左梦庚看得清清楚楚,顿时脸色为之一变,他做梦也想不到这支追上来的闯营队伍当中居然携带有火炮,不但数量多,还可以打这么远!
没等他回过神来,让左军士兵几乎全体小便失禁的声音再次传来。刚才那颗炮弹只是基准炮试射,属于餐前甜点,这次的炮击才是正式上菜!而且是真正的大菜!密集的炮声的呼啸响起,十多颗大小铁球再次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它们落在左军前锋阵列中,到处乱砸乱滚,打得左军兵士哭爹喊娘,只是到处乱跑。
又是一轮火炮的巨响,又一波炮弹呼啸到达,几十颗大小铁球又一次砸在左军前锋阵内,看着身旁人等血肉横飞,断手断脚的。他们也是一阵阵剧烈骚动,军官们拼命弹压也没什么用。猛然前方一阵喊叫,轰的一声,整个前锋崩溃。
刚刚撤退到震山营两翼护卫的两股骑兵,一声呐喊,从两翼杀出,在溃兵队伍的两翼画了一个漂亮的圆弧线。数千骑兵卷动的声势,令这些溃兵更加心惊胆战,但是,更加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从溃兵侧翼疾驰而过的马队,并没有策马冲进溃兵的队伍当中大砍大杀,而是紧紧的贴着溃兵的队伍,相距不过二三十步远。
“取铳!”
“举铳!”
“放!”
在队伍里不停响起的口令声中,那些马队士兵,各自从背后取过早已准备停当的马铳,拔掉枪头帽,对着眼前正在哭嚎着狂奔的左军士兵扣动扳机。龙头在弹簧的助力下。同火石摩擦出火花,引燃了引火药。进而铳管内的发射药也急剧膨胀,把铅弹一脚踢了出去。
在左军两翼交汇而过的这些马队,大多都是在山东招募的兵士,骑术在老营将士看来,不过是刚刚会骑马、会在马上使用火铳罢了。顶多算得上是会骑马的步兵。但是。这些人却被闯营之中公认最有学问的李岩李公子大为称赞,并且从典籍史料当中给他们找到了一个响亮的称呼,称之为龙骑兵。
龙骑兵的这个战术,其实和历朝历代经历过的北方游牧民族骑兵使用的骑射之术并无二致,不过是将角弓换成了火铳,无声的箭矢变成了声音也是一种威慑力巨大武器的弹丸,
随着弹丸的密集攒射,人群中立刻翻出了一片血浪,当然。其实如果仔细数,这点伤亡并不大,如果是一战二战时期,那士兵甚至会觉着这种伤害简直可以忽略,可惜,这是崇祯年间。两翼游走龙骑兵自由射击,根据无数前辈后辈的经验,侧射永远是最便于发挥火力的方式。同时也会把损失降到最低。当然,步兵也可以做一个转身的动作。把侧面变正面,但是,让整个军阵短时间内侧面变正面,这绝对不是左良玉能做到的。左良玉步兵现实的表现是,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盲目的乱窜。连固定一个逃跑方向都做不到,更别提集体转换队列迎击了。
“这群不中用的饭桶!”
帅旗之下,眼见着前锋的步兵方阵已经完全混乱,被不紧不慢的追上来的闯营步骑兵轮番屠杀,左良玉不禁心急如焚。虽然说步兵都是一些用于消耗的杂兵。可要是没有这些杂兵,他手下的那些精锐和标营家丁又能打几阵,消耗几天?
“卢光祖、李国英、张应祥、徐恩盛、郝效忠、金声桓、常登、徐勇、吴学礼、张应元、徐育贤,你们各回本部,从南北两翼给本帅压过来,本帅要将这股流贼一举包围全歼!”
几乎是不加思虑的,左良玉便下了决心,他要利用自己的兵力优势,在这豫东大地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这股算得上精锐的流贼一口吞下去!
为了给手下的大将们争取回到本部之后调动人马的时间,左良玉毫不犹豫的命令左梦庚,将跟随标营家丁行动的那两万精锐步骑兵调上去,向正在两翼疯狂射击的震山营龙骑兵发起冲击,以便给他庞大的步兵队伍整队变阵发起攻击的时间。
令左良玉倍觉欣喜的是,似乎左梦庚的攻势出击很有效果,在两万左营精锐的猛扑之下,一直在左营阵前往来驰突不断用火铳射杀左营败兵,在溃退军队两翼和背后制造巨大压力的震山营龙骑兵,似乎是感受到了恐惧,几乎没有和左梦庚交战的意思,只是远远的随便打了几铳,掩护了一下自身的撤退就调转马头向西逃归本阵。
有门,原来这种火铳骑兵怕近战!嘿嘿,那就好办了!我先用精锐人马近身搏战干掉你们这批火铳骑兵,然后再以家丁精锐为先导,率领大队步兵猛攻你的中军!
李自成,罗汝才,张献忠!你们送来的这份大礼,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啊!等我整顿好队伍,你们这些贼寇送来的这股悍贼便成了本帅嘴里的肥肉了!
想到这,左良玉立刻下令:追!务必全歼闯贼这批火铳骑兵!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当看见左良玉的家丁队开始追击龙骑兵的时候,罗虎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天真可爱的笑容,这种笑容在一般罗虎这个年龄段的少年脸上很常见,但是在罗虎这种自幼便在战场上挣扎求生的人脸上却不常见。一旁的张定国、王四儿等人见罗虎如此神情,不由得心中一动,看来,老左要倒霉了!因为一般见过罗虎如此神情的人如果不是他的朋友,那就是上西天了。
“炮队,对准左梦庚的骑兵队,轰!大佛郎机,换霰弹。”
“马队准备冲击!”
炮手们接二连三的为大佛郎机更换着子铳,炮弹连绵不绝的落在左梦庚的骑兵队伍之中。将这些原本就没有什么阵型的骑兵打得队形更加混乱。
不过,张定国看了一眼那些手中只有一柄马刀,正在紧张列队的震山营马队,不由得俊秀的脸上愁形于色。
“虎子,让我的人跟你的马队一道上去吧!你的马队实在太差了些!”
震山营的马队,以五十人为一队。长长的列成了两列。以张定国的标准评价,这些马队,也只能勉强称为马队,骑术、武艺,顶多算是会骑马,会在马上用刀砍人。
尽管在列队时除了偶尔有几声马嘶之外,整个阵列里听不到有人说话,但是,张定国还是很担心。自己的这个小兄弟会吃亏!左良玉部下的骑兵,他可是领教过多次,都是跟随他南征北战多年的老油条,个人技艺精湛,战马也喂养的比较好,远非一般明军骑兵可以比拟。
“宁宇哥,也好!你的队伍就作为第三列,跟着冲上去。砍人头,抓俘虏。收战马!”罗虎满不在乎的话,说的张定国几乎被他气的笑出声来。开什么玩笑?
不过,罗虎接下来的一句话,可是让张定国瞬间改变了态度。
“他左兔爷的骑兵再强,还能强得过辽贼的骑兵吗?”。
张定国的数百亲兵同罗虎营中的数百老兵以疏散的队形在两列骑兵后面勉强形成了第三列队伍。准备在前两列冲上去之后担任接应。
炮声甫一停歇,炮手们给大炮打得发热的炮筒用沾了水的羊毛推杆降温。嗞嗞的热气不停的炮膛内向外散发着自己的热情。
如同潮水一般涌出的震山营骑兵,缓缓的越过炮队阵地,开始加速向对方的骑兵冲过去。
左梦庚此时,正在愤怒的咆哮着。
几乎每一轮炮击,都有至少百十个自家骑兵或是被炮弹击中。或是自相践踏而死。更严重的是,整个冲锋势头被打乱了。
“稍稍后退,给兄弟们搞出一个冲锋的空儿来!”
他的这道没有经过大脑的命令,很好的起到了给自己的步兵与骑兵之间制造更大混乱和冲突,为震山营骑兵提供施展空间的作用。如果他命令左营骑兵冲上去同震山营的那些勉强可以称为马队的骑兵搅在一起,以左营骑兵的个人技术和战斗力,说不得能够消灭罗虎这数千马队。
但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这一种商品出售。
后退的骑兵同缓缓前进的步兵搅合在一起,互相踩踏碰撞冲突叫骂,而前面的骑兵,则是被放开了马匹速度,列队仿佛一丛刀山般冲来的震山营骑兵以收割麦子的状态纷纷砍落马下。
“娘的!原来如此!”
曾经和模范旅在四川打过交道的张定国,一眼便看出了震山营的骑兵战术同模范旅的马队营战术如出一辙!先是大炮猛轰一阵,将对方冲过来的骑兵阵型轰的更加散乱,之后五十人一队的骑兵如墙而进,硬生生的撞过去,马刀所到处,将原本就散乱异常的左营骑兵踩踏在铁蹄之下。
有那运气好、个人武艺高强的左营骑兵,侥幸从第一列马队冲击的攻势当中闯过,迎头又撞见了紧随其后的第二列。惨呼声不绝,不断的有人从马上坠落,转眼间被踏得骨断筋碎变成一摊肉泥。
前面的兄弟如此遭遇,左营的骑兵们自然不会再去和这群硬冲上来换命的疯子硬碰硬,只管调转马头向后逃走,可是,后面与南北两路更是大队的步兵鏖集一团,如何能够有骑兵逃走的路径?
但是,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不少左营骑兵一纵马便闯进了步兵的队伍当中!
那些左营的精锐步兵自然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让骑兵老爷们从自己的队伍当中甚至是头顶上踩过去,一时间,咒骂声、惨叫声,不断的从队伍当中传了出来,几处队伍里已经有血花迸现。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在将左营骑兵打得抱头鼠窜之时,罗虎已经将震山营的数千火铳兵调集到位,紧紧的跟随着张定国的骑兵队伍后面缓缓的压了上来。
一阵急促而短暂的命令声,在各个骑兵队列当中响起,随着这紧急命令,骑兵们也不敢怠慢,纷纷调转马头,向两侧转进。将一个极为宽大的正面留给了呈两列队形距离左营溃散精锐不过百十步的数千火铳兵。
“回去!冲上去!杀散了流贼的步兵!”
左梦庚见状,不由得大喜过望,火铳是个什么成色的武器,他可是太清楚了,顶多打两轮,便是连烧火棍也不如的东西。眼下归自己指挥的步骑兵可是还有至少一万五六千人!便是用人命去填,也能够击溃这股流贼的火铳兵!
乱糟糟的左营步兵、骑兵,彼此夹杂着,似一股肮脏的洪水朝着震山营的火铳兵冲了过去。
“放!”
数千只火铳在左营兵马冲到距离自己不到六十步,已经有箭矢射了过来的时候,沉着开火!爆豆般连绵不绝的火铳声在豫东大平原上响起!(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八章 当流寇不再流 六
左良玉全军溃败的军情,罗虎命人快马送到半坡店的时候,李自成正在指挥着郝摇旗、李过、高一功等部轮番对丁启睿和虎大威发起攻击。虽然每一次攻击都能从这两部官军身上割下一大块肥肉来,但是面对着溃退之中的这三部军马,虽然闯曹两家已经是倾尽全力,但是要想一口吞下去,却也是件难事。
正在闯曹献三家的统帅们正在紧张的调度人马,不停歇的发起对已经溃退的杨文岳、丁启睿、虎大威三人猛攻的时候,罗虎的信使将最新军情送到了。
“胡说八道!”听了牛金星为三人诵读了罗虎的亲笔书信,李自成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了这句话。“老子精锐一起压上对付这三部人马尚且有些力不从心,你只有两万人,如何能够打得左良玉大军溃败?!”
字体的间架结构,但是却是一目了然。
“父帅,我部已经击溃左良玉中军精锐及标营所部,眼下正在追击途中!请父帅派兵沿途截杀左部溃兵,并派人协助我部!有了足够的骑兵,今日儿子便将左良玉生擒献于父帅麾下!”
这份公文不是公文,家书不是家书的东西,却令三位明末流寇之中的巨头有些惶恐了。
有些怀疑吧,可是当初罗虎在攻破开封战役时的表现又在李自成和罗汝才面前摆着,但是如果要是相信的话,以震山营两万人马,如何面对左良玉的十万归师,并且将其击溃?
正在纠结踌躇间。半坡店外一阵喧哗,却是张定国带着自己的数百亲兵押解着数千缴械的俘虏,赶着不少马匹骡子,驮运着草草在战场上捡拾的辎重前来报捷!
这还有什么说的!李自成顾不得听张定国详细说明战场情形,立刻命人传令给田见秀、刘体纯、谷英等部,立刻去追击左良玉部。务必要一举全歼!
“和玉峰说一下,今日便委屈他一些,让他听罗虎的指挥!”
田见秀素来在闯营之中便是以厚道仁慈著称,听了这话,倒也不以为然,只是微微一笑,翻身上马,领着近万兵马,其中另有李自成调拨给他的二千老营精锐汇合谷英、刘体纯二人。席卷而去!
“敬轩,你可以让茂堂贤侄也带人过去,在左营兵马当中挑选精锐了。”本着有饭大家吃的原则,也为了表示自己言而有信,李自成含笑对着正在惊愕不止的张献忠带着几分炫耀的言道。
等田见秀等人率军赶到的时候,整个战场上已经没有了有规模的战斗,偶尔有几处零星的反抗,也是左良玉手下的将士为了自己腰包里的钱财不被震山营的将士抄走而发生的反抗。
蔓延数十里的大战场上。各种兵器、旗号、甲胄、车辆、辎重,牲口。到处被随意丢弃。从左良玉到普通伙夫需要的,在这里都可以找得到。
“玉峰叔!您便让步兵兄弟们打扫战场,收容俘虏,把这两千骑兵交给我。”杀得满头大汗的罗虎,顾不得客套,劈头便给田见秀派了活计。
两千老营骑兵的加入。更是令战场的形势向着农民军一面倒了过去。
比起刘宗敏的作战彪悍勇猛,田见秀的性格里更多了几分严谨细致。再加上年纪大了几岁,自然没有那么多的火气。李自成将这个接应罗虎的差使交给他,正是知人善任!
当下田见秀含笑组织手下人马开始收容左军溃兵,捡拾兵器甲胄。收拾辎重火炮等物,当然,骡马粮食是更要紧的东西。
手中多了两千骑兵,让罗虎胆气又壮了不少,“王四儿,玉峰叔带来的两千骑兵我拨一半给你,给我好好的咬住左兔爷!”
和京营将士混得久了,自然也是要受到一些熏陶,别的倒还罢了,对于左良玉的出身,这些神机营三千营的大爷们可是给罗虎说得通通透透。
“虎哥你放心!”王四儿也是孩儿兵出身,自然对同样出身的罗虎佩服的五体投地,当下领着一千老营精骑,望着左良玉大队逃走的方向大吼一声:“活捉左兔爷!”
“活捉左兔爷!”
整个战场上口号声响彻云霄。
左良玉兵败的消息,被闯营、曹营将士用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杨文岳、丁启睿、虎大威等人的部队当中,这样的坏消息,无异于给本来就十分低迷的军心士气,又是拦腰来了一棒子。
原本以为可以作为狐狸所倚仗的老虎,却没有想到是头纸老虎,被人家一棒子便打出了原形。
“我军两万人大破左良玉!”
“左良玉已经败了!识相的赶快投降!”
闯营和曹营的马队此时也是毫不顾忌自己可能遇到的抵抗,只管向明军的队形当中猛扑,口中不断的高呼着招降和威胁的口号。
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三部兵马或是被俘,或是就地投降。开玩笑,左良玉可是朝廷质量体系认证的平贼将军,如今他的十几万人被人家用两万悍贼就给平了,咱们这点人马算是啥?够人家这几十万人吃的吗?
一位功勋卓著的共和国老将军曾经说过,军人在如下几种情况是最爽的,比如,正确判断了敌情,守住的最关键的阵地,攻下了最关键的山头,但是以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看着堆积如山的武器和成群结队的俘虏从你面前经过来的爽。如今的闯营大将田见秀,就在战场上享受着这最后一种舒爽。
数以百计、千计的左营官兵,被人押解着从他面前经过,有随军行动的饥民们挑着背着大大小小的筐、篓,里面满是各式各样的刀枪器械。
“来来来!左营的兄弟们,从这里过去,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到那头去领你们的饭食!”
俘虏太多。溃散在这方圆数十里的左营官兵更多。田见秀便命人在自己的本阵周围挖起锅灶,用大锅烧水做饭。很快,数百口大锅里水热汤滚,浓烈的饭食香味便将流散在各处的左营官兵注意力吸引过来。
热气腾腾的的大馒头,稀饭,还有油水充足的汤水。对于这些饥肠辘辘口渴难耐的溃兵来说,杀伤力不亚于罗虎的数千只火铳排枪攒射。但是,若是想填饱肚皮,也是件不大不小的难题。
在通往那些冒着热气,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食物面前,两列田见秀手下的步骑兵罗列两旁,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口前,数百个大小箩筐摆在那里。
“把兵器丢在里面,甲胄各位也先脱下来。”田见秀手下的亲兵头目王景话说的很客气。但是却不容置疑。那些早已丧失斗志的左营官兵,一时间也管不了那许多了,何况,田见秀的名声一直不错,也不曾有过杀降的事情。
一瞬间的功夫,便有数千人丢下了手中的兵器,将身上的甲胄解下。有那饥民手脚麻利的将这些甲杖军器分门别类的收集起来。
络绎不绝的饥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挑着兵器甲胄。牵着骡马头口,来到了半坡店请三位大帅过目。
应该来说。左良玉的装备水准对比南粤军和清军可以说压根没得比。就算是同闯营、曹营的老营比起来,也是甲胄少,马匹少,火器少。问题是,这有一个前提,就是这些装备是因为分散到十几万大军中才显得少。而一旦集中起来。就是让人头晕目眩的数量。
比如铠甲,中军总管吴汝义朗声报给大元帅李自成、两位大将军罗汝才和张献忠(八大王也有了一个响亮的称呼,承天佑民讨贼大将军。)的数字,缴获左良玉部一共有南中胸甲一万,棉甲、蛟龙皮甲、椰壳甲约有三万。铁盔倒是有四五万顶。如果分到十万大军,那就是不到三分之一披甲。考虑到有些甲兵是披着双重甲胄的要求,实际上大约五分之一的人披甲。因此,一眼望过去的话,基本上可以认为左良玉大军是披甲比例很低的军队。可是一旦把这数万甲胄摆放在一起,却是一座小山相仿的。除了看着震撼之外,更有某位张姓大将军直接流下了口水。为了掩饰失态,他只好赶快把一部大胡子上的口水擦的干干净净,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不过,很快张献忠就发现原来对比甲胄兵器,还有其他东西更值得重视。从走过的俘虏中,他一眼就看到一个左营军官。张献忠也不废话,直接冲到队列里伸手就把这人揪了过来,然后得意洋洋的说:“小子,上次追我追的挺过瘾啊,还喊什么别让献贼跑了。看清楚,咱老子就在这呢,你倒是来抓八大王回去领赏啊?!”
那左营军官倒也硬气,“八大王,您要想杀我出口气,咱也不说啥话。可是,你要是给我五百骑兵的话,可是要比杀了咱老子便宜多了!”
“咦!你个驴球子的!倒是个有种的!不光是追杀咱老子狠!好!小旺!这个人拨给你,回头让他带五百骑兵!”
哈哈哈,说完张献忠不禁一阵大笑,随着笑声,他这兵败积压已久的郁闷也得到了舒缓。
看着张献忠像小孩子一样找明贼出气,曹操微微一笑,李自成则嘴角微微一抽,显着不那么满意。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并且很快,他也陷入了跟张献忠类似的狂喜。
他看到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骡马。
李自成那个时代没有机械化兵团,但是同样知道整体行军速度就是军队的生命。最拖累军队行军的是后勤,而当时甚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的解决手段就是骡马运输。
有了骡马,你就能把沉重的物资放在车上马背上,物资就能跟得上人行进的速度,士兵就能随时有饭吃。同时,骡马也是重要的生产物资。将来如果打下地盘,骡马也是恢复生产的关键。所以,看到如此众多的骡马,怎能不让李自成欣喜若狂。
也是机动能力的直接体现。
而曹操。则是直接盯上了被饥民们小心翼翼的摆放整齐的那些火铳。同农民军一样,左良玉现在也是大量购买南中火铳,虽然型号比较杂,有俗称自来火的燧发铳也有火绳枪,但一般都是南中正品,质量非常有保证。从山东回来之后。王龙曾多次跟他讲过与京营交往的所见所闻,特别是长清砸了孟家响窑的事情,罗汝才印象颇深。开封那么坚固的城池,罗虎居然不到一天就拿下,而撕开口子居然只用了一阵炮击,消耗了些火药。事实已经充分证明了火器的威力,因此曹操决定其他物资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但是火铳火炮自己一定要多争取一点到手才是。
“小吴,你吩咐下去。请茂堂将军派人去挑选精壮,马匹、兵器,甲胄。”
“嘿!我那李哥啊!不,大元帅啊!你是咱老张的亲兄弟啊!小旺,还不快去挑咱那一万人!”
“不,是两万人!小吴,记住了,配齐了甲胄兵器马匹的两万人!”
李自成的这一番举动。更是让张献忠大为感动,把李自成的手握住了只管摇动。半晌才说出一句,“李哥,你放心,咱老张南下讨伐明贼,绝对不会给你丢人!”
三个从崇祯登基之初开始便是官军和朝廷眼中巨寇的家伙,此时节的心情怕是这十多年来最好、最轻松的时刻。不断有人将最新的军情进展送来:
刘宗敏阵斩虎大威。缴获印信旗帜,收容虎大威所部万余人马刀枪。
郝摇旗和李过,猛攻杨文岳部,杨文岳不知去向,只缴获了他的敕书、尚方宝剑印信旗帜等物。但是,沿途收容了他部下的大小火炮百余门,并有火铳三千余支,也算是收获颇丰。
高一功和刘芳亮、李岩的弟弟李侔等人,直追丁启睿所部,俘虏了这位朝廷督师大人,缴获尚方宝剑,敕书、印信等物,兵马军器收容甚多。
“大元帅,打完了这一仗,崇祯小儿便再无兵马可以与我等对抗了!”
罗汝才很是得意的眨巴着小眼睛,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老曹,不一定吧?别忘了东面的那位,可是有几十万精兵的!”张献忠故意的同曹操斗口。
罗汝才晒然一笑说:“我说八大王,你是故意消遣咱老曹还是怎么样?要是东面那位不放水,咱能这么容易击败官军?别开玩笑了,说句不好听的,不说咱们碗里的,身上的,手里的,恐怕咱们现在脑袋在不在脖子上都两说。”
“另外这些天我想明白一个道理,暂时啊,咱们还成不了东面那位的敌人,甚至以后都不会,所以你尽管放心好了”
“南粤军兵势虽强,但是其志不在天下,其所为者,财!就算是给崇祯老儿钱,也是为了图谋更多的财。而我们,要钱财无用,大可以都送给他们。如此一来,他们要钱,我们给,他们要人,我们更是给!只要他们给咱们刀枪粮食火药,还能有啥矛盾?”
李自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稍稍沉吟了一会:“老罗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过兵马不如人,终究是难以心安。南粤军战力强大,且典章刑律皆比内地强过百倍。且又兵精器利粮饷充足,与我等近在咫尺。眼下虽然不打算与我们争一日之短长,但是这天下归根到底看实力。这次我也想明白了,咱们必须好好跟南中学。不然现在李守汉没有争霸中原之心,可他要是有了,谁能拦得住?目前我军虽然兵马众多,但是扪心自问,能与南粤军对打几阵的,又有多少?不要说对战南粤军,便是击溃左良玉,谁能想得到,竟然是跟着南粤军混了几天的小虎子!所以,编练新军刻不容缓,我准备立刻执行。”
罗汝才眨巴了眨巴小眼睛:“新军好是好,但是这新军怎么练?”
“小虎子从南中军学了不少东西,而且连拐带骗的,还挖过来几个人才。什么炮队的,测绘的。特别是一个叫伍兴的,干脆就是小虎子绑了他全家给弄来的。此人不仅懂得练兵,还懂得如何开府治政,更难得的是非常谦虚。自认他这本事在山东都排不上。我和他长谈过几次。他建议我等若是打算在中原常驻,扎下根去,便是要好生的筹划政权。他说,不妨效仿宁远伯起家之时,筹划一个学堂,挑选各营将领。教授算学识字,等合格之后,再教授行军作战。以这学堂为核心,重新建立军官队伍,然后再根据南中的训练法练兵。”
“伍兴认为建立军官的这个阶段最难,不过一旦搞好,新兵最多三个月就可以拉出去打,战斗力丝毫不逊于老兵。而且,便是兵马损耗的再多。只要军官在,老底子在,如今到处都是饥民,稍稍假以时日,便是又是数万精兵在手!”
“大元帅,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也曾听王龙那个小子说过。整个南粤军便是一部大机器般。兵马也不过是一个环节,一个部件。最要紧的。还是各处州县衙门。从宁远伯府发出命令,旦夕之间便可以到达村寨,可谓是号令森严,如臂使指啊!若是我们练新军,只怕光练兵还不够,这开府建衙门的事。也是少不了的!”
“汝才说的不错,不光是要练兵,新军与以往不同的重点是纪律。小虎子这次击败左良玉的震山营骑兵,其实都是些勉强算是会骑马的步兵。但是一旦加强了纪律,使数十人如一人。且不畏生死,就能所向披靡。因此,以后纪律方面更要严格。南粤军中,有所谓连坐法,我打算也要在义军当中推行开来!士兵犯法,依次责罚军官,就算本帅也不能例外。举个例子来说,假设现在有一士兵私自抢掠,那么首先士兵要杀头,他上面的军官杖责,再上面的责骂。到了我这里,则要跟老弟兄们检讨自己失察。若是畏战退缩,则是全队皆斩!”
夜幕渐渐的笼罩了战场,老营的亲兵们点起了灯火,送来了晚饭。谈性正浓的三巨头们,顾不得吃饭,吩咐亲兵们将各自的幕僚,牛金星、宋献策、吉珪、徐以显等人唤来,一起商议在现在的地盘上开府建衙之事。
借着夜幕的掩护,溃退的左良玉已经跑得很远了。
田见秀见罗虎依旧领人穷追不舍,自己手下的人马步兵居多,追赶不上,便收兵回来,继续消灭那些溃散的左军。
溃军已分成了小股,每股十几人,几十人,或上百人,也有上千人的大股,不管有路没路,到处逃窜。当地老百姓平时对官军恨人骨髓,这一两天又有李岩前来放赈,更是感激义军,加倍地痛恨官军。青壮老百姓多数听从闯营号召,拿起锄头、木棍、镢头,到处截杀这批逃散的官军,将他们打死,拿着缴获的衣甲刀枪到义军面前报功。有些曾遭到官军杀良冒功的人家,或曾有妻女被官军奸淫的人家,被官军烧毁了房屋的人家,为解心头之恨,不但将官军杀死,还将他们剖心、割势,或扔进火中。
罗虎却顾不得这些,只管穷追不舍。
沿着通许、尉氏通往许昌的大路,罗虎将手下的步骑兵分为四波,轮番休息,轮番上前追击。靠着沿途截获的骡马,震山营的马队数量越来越多,没有追击任务的,便在沿途收集溃兵,缴获资财器械。
左良玉的人马已经溃散了,只有不足两千骑兵追随在他的身边。后边杀声渐远,终于听不到了。左良玉心想,只要左右亲将还在,召拢溃散的将士,总还可以回来一批,等逃到襄阳后,利用他的声威,重新恢复不难。看见将士们灰心丧气的样子,他在马上向左右亲信们鼓励说:“我们冲破敌人层层拦截来到此地,可见吉人自有天相。闯贼毕竟失策,倘若他用大兵沿途拦截,我们就很危险了。他现在追杀我们的人马虽然凶猛,但是毕竟太少,一路拦截的人马都不很多,加上我们将士用命,虽然死伤不小,到底李自成莫奈我何。如今前头不会再有敌人,大家好生赶路,到了许昌,稍事休息,就去襄阳。到了襄阳……”
左良玉的这些亲信爱将都是他多年豢养的死士。平时左良玉对他们百般纵容,随便赏赐,目的就是要他们临危效力,为他拼命。而他的亲兵亲将、家丁死士,心中也从来没有朝廷,没有皇帝,只有一个“左帅”。
既然左帅说到了许昌稍事休息便到襄阳去休养生息恢复元气,那大家便听大帅的。众人见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顿时心中大为轻松。行军的速度变得缓慢了许多,也让胯下的战马稍稍喘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照着一般的惯例,天色暗了下来,不管白天打得多么惨烈,交战双方便是要收兵休息了,原因很简单,夜间视线不明,容易伤到自己人。大家此时才算是安全了。
正要庆幸之际,远处负责殿后的边马又传来阵阵惊呼声,身后,大队骑兵远远杀来,灯笼火把几乎映红了半边天。
“活捉左兔爷!”(未完待续……)
ps:五星出东方,你的人物出场了。估计是要注定被正人君子们唾骂的。做好遗臭万年的思想准备哦!
第六百一十九章 耳光响亮 上
在几方势力有意无意的战场遮蔽,阻隔南北交通的情形之下,将近二十万人马在通许、尉氏一带一鼓而溃的大事件,朝廷仍旧一无所知。△頂點小說,北京城内还是沉浸在对以洪承畴为首的辽东阵亡将士隆重祭祀当中。
每日里向洪承畴等人的灵位致祭,礼仪十分隆重。第一天由礼部尚书主祭,以后都由侍郎主祭。原定要祭九坛,每七日一坛,已经进行到第五天。每日前往朝阳门外观看的士民像赶庙会一样,人人称赞洪承畴死得重于泰山,哀荣之重远胜于前朝。
从祭祀到第六天开始,轰传钦天监择定后天即五月十一日,上午已时三刻,皇帝将亲临致祭,文武百官陪祭。这是极其少有的盛事,整个北京城都为之沸腾起来。
随着这消息的传出,顺天知府、同知等官员偕同大兴知县,紧急出动,督率兵役民夫,将沿路街房仔细察看,凡是破损严重,有碍观瞻的,都严饬本宅住户连夜修缮;凡墙壁和铺板上有不雅观的招贴,都得揭去,用水刷洗干净。临大街的胡同口摆放着的尿缸,随地尿流,臊气扑鼻。各地段都责成该管坊巷首事人立即将尿缸移到别处,铲去尿泥,填上新土。
掌管五军都督府的成国公朱纯臣平日闲得无事可干,现在要趁此机会使皇上感到满意,就偕同戎政大臣,骑着骏马,带着一大群文官武将,兵丁奴仆,前呼后拥,从东华门外向东沿途巡视,直到朝阳门外二里远的祭棚为止,凡是可能躲藏坏人的地方都——指点出来。他同戎政大臣商定。与执掌京营的襄城伯李国祯商榷,从京营中挑选三千精兵,准备到时候起,沿途进行“警跸”,也请皇帝看看京营将士的风貌。
至于前后扈驾,祭棚周围侍卫。銮舆仪仗,全是锦衣卫所司职责,锦衣卫使吴孟明自有安排。吴孟明还同东厂提督太监商量,双方都加派便衣侦探,当时叫做打事件番子,在东城和朝外各处旅栈、饭馆、茶肆。寺庙等几可以混迹不逞之徒的场所,严加侦伺防范。另外,大兴县早早就号了几百辆骡马大车,又好言好语的同隆盛行手中借来了不少器械。不断地运送黄沙,堆在路边,以备十一日黎明前铺在路上。工部衙门正在搭盖御茶棚,加紧完工,细心布置,以备皇上休息。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
而在内阁之中,周延儒、陈演等人面前罗列着数份文书题本。
一份是平贼将军左良玉的告捷题本,里面大肆宣扬了一番自家在击溃盘踞英山、霍山一带的回革五营之时。又回师击溃了数万意图与回革五营合流,南下骚扰留都的西营张献忠所部的丰功伟绩。
“据擒获流贼头目供称。献贼有北上与闯曹二人合股之心。然据臣所知,此三人彼此之间皆有吞并之意。若是合伙,势必有肘腋萧墙之变。臣军正可以挥军直入,为朝廷剪除此獠,以分君父之忧。”
这是他击败张献忠之后的题本,日期稍稍错后几天。他引兵北上之后,已经进入山东的督师候恂,以督师身份向朝廷提供的军情之中,更是不无得意的上奏道,“据贼中传言。三巨寇合流之后,曹贼与献贼合谋,诛杀闯贼,以夺其军。眼下,流贼内乱大起。闯贼所部余贼奉刘宗敏为主,与曹贼、献贼各部攻战不休。”
除了宣扬自己未曾抵达前敌,便已经是令流贼闻风丧胆内乱频生之外,候恂更是指名弹劾,声称原本朝廷下旨归自己节制指挥的山东兵马不听调度,署理山东登莱等处兵马钱粮事的某人之子李华宇,非但不听差遣,且威胁山东地方官员不得听命于他这个督师大人,不但如此,更拒绝向剿贼大军输送粮草军饷。“一旦三军粮饷不继,有功败垂成之虞,李华宇可有以身相赎之意?”
对于候恂与山东、登莱等处兵马之间的矛盾,内阁几位大佬也是心中清楚的很。说实话,这是他们秉承皇帝旨意,有意识的制造出来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李华宇的反击手段如此之辣。非但不搭理候恂这个空心督师,把他要求李华宇提供三十万人粮饷的命令丢到了茅厕里,更是下了一道命令。“本官并卫接到朝廷明旨,将山东从宁远伯麾下拨付什么狗屁督师指挥,尔等若是胆敢私相授受,休怪本官法度无情!”
山东各地州县官员,早就知道这位大公子的狠辣之处,又有哪个敢去拿自己的乌纱和前途、钱途、身家性命去讨好候恂?于是乎,候大督师沿途南下,非但没有官员远接近迎,大肆收受红包贿赂。甚至连喝一口水吃一顿饭都得自己掏腰包,这如何使得?
于是,一道弹劾李华宇骄横跋扈,不听指挥,贻误军机,罪该万死的奏疏,便以督师兼都御史的名义摆放在了内阁诸位大佬的面前。
而另外一个难题,更是让几位大人们头痛不已。
皇帝崇祯得知左良玉击败张献忠,心中大喜,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令内阁官员好生拟定封赏,要给左平贼一个美号伯爵。
一面是自己儿子被人严词弹劾,一面是左良玉的准备被封伯,李守汉如果再不出手,他就不是李守汉了。
李守汉声称自己身心极度疲惫,心力交瘁,一时难以为国出力,要求率部回广东休养的题本,也是随之出现在了大人先生们的面前。不但行诸于文字,宁远伯部下更是在各地拘刷海船,将大批辎重装船海运,一副随时准备南下的架势。
这如何是好?辽东新败,正是军心惶惶之际,倘若宁远伯这样的定海神针再撂挑子回了南中,只怕区区一个左良玉,正在陕西埋头练兵的孙传庭,在宁远整顿收容败兵的吴三桂。都难以支撑危局。
可是,如何摆平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着实令内阁大佬们头疼。
李守汉虽然不像左良玉那般暴虐,动辄劫掠州县,屠戮良民,但是。也并不是代表他是个良善之辈。当真将他惹恼了,皇帝的位置,大家的乌纱,都危险!
拖,这是周延儒等人商定的态度。只要左良玉一举击溃闯曹的题本到了,朝廷说话的底气便足了不少,到时候便可以好好的申斥一番这个骄横跋扈,到处惹是生非的宁远伯了!
不过,眼下却不是时候。
于是。几位大人碰了一下头,又同崇祯好生计议了一番之后,一道以皇帝名义发给宁远伯的诏书被天使快马送到了天津。
“知卿劳苦功高,操劳社稷,然近日局势艰危,对卿不利流言甚多。卿之忠义,朕心深知,然后流言君喜财货胜于操劳国事。好美色胜于行伍行军。朕不敢以古之圣贤求卿,然前有洪督师可效。若卿学其廉洁自好忠心朝廷,则流言必止。卿当勉力而为,也可使朕可敌悠悠众口。”
朝中大佬和崇祯觉得,自己觉着这样写既给李守汉面子,又出了一口气,算是小小的警示了一番李守汉这个骄横跋扈的武夫勋贵。
但是。李守汉却是丝毫不领情。
接了圣旨之后差点笑喷。几位大哥,能不能不开玩笑,如果我估计没错,洪承畴这货正抱着我孝庄滚床单呢!?要是学他,、是不是以后我也要找鞑子好好商谈商谈。然后找个鞑子娘们滚床单?嗯,找谁滚床单合适呢?大玉儿跟洪督师滚过了,难道让老子给他刷锅不成,找小玉儿如何?都是名动一时的满梦美女。虽然不如我孝庄那样名垂千古,不过也是不错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李守汉的这一番腹诽,却不料在数年之后应验了。为此,他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诸位,对于朝廷的旨意,宁远伯毫无感恩戴德之心,反而变本加厉,已经有海船从泥沽出发,直奔登莱等处去了。据锦衣卫等处得来的消息,近日还有大小数百艘海船会先期南下,或是到登莱,或是去松江府,各位以为,该如何?”
久历宦海沉浮的周延儒,心中暗自叫道不妙,接到了李守汉依旧大张旗鼓准备南下的密报,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朝廷对这种统兵大员的控制力已经小于等于零了。相比较下来,这位宁远伯还算是客气的,至少是给朝廷留足了面子,没有象贺疯子贺人龙那样一声令下,全军鼓噪南下回去。而是上了一道题本,里面大肆叫苦一番,什么南兵受不了北地严寒的气候,饮食不甚习惯,自己的身体抵挡不住连日来的操劳等等。
虽然都知道宁远伯的这些理由都是十分牵强,但是至少是有些理由在。而且,如今不是南粤军有求于朝廷,而是朝廷有求于南粤军。他一走了之了,黄太吉多尔衮乘势挟大胜之余威南下叩关怎么办?
几位内阁大佬们面面相觑,仿佛是庙堂里的泥胎木塑一般,尽皆是哑口无言。陈演倒是嘟囔了一句,“都是候恂,若不是他,朝廷也不会同宁远伯生分到如此地步?”
“陈大人,此时说这个又有何用?”周延儒苦笑一声,若不是为了要用左良玉来对付日益庞大的宁远伯势力,朝廷又何必将候恂那个只会玩嘴的货色从天牢里放出来?可是,原本是要平衡一下宁远伯一家独大的局面,让左良玉看在候恂的面子上能够打几个好仗,也好给朝廷制造出抬举他的理由出来。却不想咱们这位侯大人,南下行程缓慢不说,却因为擅作威福先把宁远伯一系给彻底得罪了!
正在坐困愁城,为如何处置眼前的困境而发愁之际,一份新的奏捷文书又到了。
这是候恂得意洋洋的转述自己部将左良玉在北上与保定总督杨文岳、督师丁启睿回师途中,又一次的击败闯贼李自成部的奏凯文书。
“此战也,剿灭闯贼精锐数万,缴获盔甲五套,骡马数十头。斩杀流贼首级无数!另炮毙一贼,此贼身材高大,贼尸着青色直裰戴白色毡帽。仅有一目。经俘获的贼首郝摇旗指认,此贼定是闯贼李自成无疑。”
嗯,又一次的斩杀了李自成?剿灭闯贼精锐数万?内阁的阁僚们有些哭笑不得了。那份说李自成死于流贼内讧的文书还摆在各位大人的桌上,如今又说左良玉炮毙了李自成?(你候恂报功的本事快要赶上炮党的中央日报了?!)
没奈何,谁让朝廷需要一个胜利来做遮羞布呢?就算是知道是变质有毒的食品,内阁也得当成美味佳肴满脸笑容的吃下去。
当天。一道圣旨被火速拟定完成,有快马出了朝阳门沿着运河往天津去了。
“朕素闻卿军势雄锐,然卿之子逡巡豫东不进,且斩获颇少,比之当日大破阿巴泰,相去甚远。朕也之行伍之事不能类比,然左良玉近日大破献贼,功勋赫赫,卿岂能落后于人?故卿当责令部下星夜行军。速夺开封,以塞众人非议。朕也好安坐朝廷,为卿叙功。”
一通不要钱的米汤灌完了,皇帝又暗示李守汉,只要是利国利民之举,朕都是乐见其成的,卿家只管放手去做,“朕。当不为遥制。”
得嘞!有您这句话,咱们就好办了!
在天津的南粤军。立刻大队人马四出,将皇帝的这道旨意传达到了天津巡抚下辖的各处州县,并将同样归属宁远伯节制的蓟门巡抚治下州县一并传达到。
和这道旨意一起到了各州县官员眼前的,就是关于夏粮征收的文书。
文书当中将各州各县原本应缴纳的数额,同实际的田亩数字,以及按照所谓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章程。还有所谓的统一累进税制所核算出来的各州县应上缴的钱粮赋税数字一一罗列清楚。看着那些要远远大于往年应收钱粮数目的赋税,顿时让各州县官员们瞠目结舌,叫苦不迭。
“哪个敢推诿塞责,不执行伯爷的章程,咱们手里可是有圣旨在!”
前来送递文书的南粤军军官们。拧眉立目的威胁着这群州县官。
整个京畿地域内,被宁远伯的夏粮征收新政折腾的鸡飞狗跳起来。
“昔为富之基,今为累字头。”一首民谣迅速在天津、蓟门各地的官绅大户当中流传开来。那些投献的田产,转眼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从投献者手中收取的那些钱粮,远不够抵消执行所谓统一累进税制之后大幅度增收的钱粮。
更有一个杀威棒,就是追缴各处历年积欠的钱粮。这一下,可是要了各地田主们的性命了。
“哪个官员胆敢为这些拖欠朝廷钱粮的家伙说话,求情,拒不执行此项法度,本伯少不得要请出王命旗牌、尚方宝剑来,将尔等先斩首,后抄家。家产充作军饷,妻女为奴,子孙充军!”
李守汉这满是血腥气的威胁,让天津、蓟门等处,自巡抚以下官员无不战栗不已。纷纷加派人手向各处田主、仕绅们去催缴钱粮。
不过,要想让官员们同那些地方仕绅彻底决裂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他们本身就是血肉相连的一体两面。在籍的官员,便是绅士,那些有功名的读书人,天知道什么时候摇身一变一举成名天下知,成了自己的同僚和上司?
少不得一面大声催缴做足了官样文章,一面各地官员仕绅们在一道秘密谋议。
不几天的功夫,通往京城的各条大路上,进京面圣哭诉进行京控的人络绎不绝。明朝版的上*访开始了。
这些人中,少不了有不少地方绅士身边的帮闲清客在其中鼓动,为这些小地主、指着投献田产混充门面的范进们出谋划策。
若是换了往年,大队百姓到京城敲登闻鼓控诉官员,少不得成了朝野为之侧目的大新闻。涉及的官员会被扣上一顶顶诸如暴虐、害民、贪赃枉法、不重教化,只重财货的大帽子。可是,如今京城里却没有那么多的注意力在这群外地来的土包子身上。
一者,朝阳门外的热闹还在继续,京城之中的闲人们顾不上他们。
二者,得知了有些人在暗自串联,准备京控的事情后,李守汉便密令京城之中的几家报纸,悄悄的扭转了舆论方向。将国家钱粮税收与辽东战死者联系起来。“往年之拖欠钱粮者,不啻为辽贼之帮凶也!”
“天子以君父之尊,尚且以内府钱粮支应辽东军饷,我等为君父赤子,挖空心思只为偷漏钱粮,何等心肝?!”
等等,诸多唱高调的话连篇累牍的出台。
除此之外,更有两道来自开封的报捷文书让朝廷官员们哑口无言。
“我山东兵马及三千营、神机营各部,连夜兼程,抵达黄河岸边。昼夜猛攻,现已收复开封省城,斩杀流贼老营千余,并精骑数千!”
“京营人马血战开封,斩杀流贼十万,追杀流贼至朱仙镇。沿途倒毙人马累累!内中有一流贼尸首,身边有描金朱漆箭囊一具,并少一目,搜检出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伪印一枚。疑似巨寇闯贼李自成!”
京营的文书说的比较含蓄,只是说了证据和特征,并不像左良玉和候恂那样,连续击毙了李自成。(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章 耳光响亮 中
虽然内阁和朝廷对于京营所上报的斩杀流贼十万,追杀数十里,并且疑似斩杀巨寇李自成的说法保留意见,或者是说压根就不相信;但是,李华宇代表山东兵马所上报的收复开封,斩杀流贼老营精锐千余,并有精骑数千的战果,却令从崇祯到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官员们点头称是。[ads: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认为这才是一个比较靠谱的军功呈报。
儿子为朝廷收复了名城大郡,朝廷自然不好意思再对老子严词申斥。并且,户部和内监们的呈文也提醒了崇祯和大佬们,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得罪了这对父子,只怕京城和九边的军粮又是一个大问题了!
于是,内阁同司礼监的几位大太监们紧急密议,秉承皇帝崇祯的旨意,准备借着李华宇收复开封的当口,好好的嘉奖一下宁远伯。
“皇爷的意思是给宁远伯他老人家晋升为侯爵!便是左良玉你们都要给封个伯爵,宁远伯他老人家不封个候,朝廷脸上实在挂不住。只是,是加封宁远侯,还是另外撰个美号,却是要内阁同礼部好生计较一下才是!”
内阁和礼部官员们,只得绞尽脑汁的去为宁远伯的新封号而费尽心思,准备在左良玉、丁启睿、杨文岳等人的报捷题本到达京城之前筹划出来之际,一个惊天霹雳般的坏消息传到了京城之中。
一个左良玉部下的参将,名叫杨维城的,在左良玉兵败之后辗转多日,躲过了闯献曹三家的搜剿,侥幸躲过了豫东百姓的搜杀,重金雇了一条小船逃到黄河北岸。
见到了同样在彰德府避难的周王,这个杨参将不由得伏地痛哭。
朝廷二十万大军,被李自成、罗汝才等人一战击溃,百余里伏尸累累,十几万人马尽数为李闯、曹操献贼等人所获。各部粮饷辎重甲胄兵器,全数被贼所有!
众人起初还不大敢相信这么惊世骇俗的消息。刚刚传来了又击毙李自成的消息,如何转眼之间李自成原地满血复活不说,反而把左良玉,这个朝廷暗自倚为柱石。隐隐然有扶植他与李守汉相抗衡的将领,一鼓而溃?!
就在朝廷上下将信将疑之际,河南巡抚的公文到了。
里面仔细的讲明了左良玉一军十余万人连同丁启睿、杨文岳等部如何被闯曹二贼击溃的经过!
辽东兵败,十几万人尽数化为流水,豫东兵败。又是接近二十万人化为乌有。朝廷如今又有多少个二十万可用之兵能够禁得起这样折腾?
一连串的打击之下,朱由检同学终于是难以抵御这么大的打击了。当场便是在内阁诸人奏对之时,急火攻心,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这还了得?
在场的王承恩、周延儒、陈演、魏藻德、吴良辅等太监、大臣们一拥而上,呼唤着崇祯醒来的,忙不迭的传召太医的,不知所措,只是在暖阁内东一头西一头的乱冲乱撞,满脸都是泪水的,各自进行着自己的表演。
还好。虽然说太医院药方也是京城十可笑之一。有名的虚有其表,但是那也得分是谁。皇帝陛下急火攻心,口吐鲜血昏厥过去,这要是诊治不好,太医院的院正以下,大家都得去天牢或者是镇抚司的诏狱里给牢头看病了!在几位太医精心会商仔细诊疗之下,崇祯终于悠悠醒来。
脸色惨白如纸的崇祯,微微的在众人低声呼唤当中睁开眼睛,周围除了亲信太监之外,便是内阁几位重臣。暖阁外,周皇后宫中的太监和管家婆子也是急切的等候着消息。
“传旨。”
司礼监的小太监和内阁的几位官员立刻铺开笔墨纸张,准备记录皇帝的旨意。
“督师候恂,诬陷朝廷重臣。且逡巡不进,流连于齐鲁等地,勒索州县,骚扰地方。畏贼如虎,不敢入河南贼军盘踞之地。致使朝廷令其节制之军,左良玉溃败。丁启睿、杨文岳等人殉国。甲杖资财尽数委弃于贼。着令锦衣卫南下逮捕候恂。锦衣卫未到之时,由山东官员看押!”
斜靠在王承恩取来的巨大靠枕上稍事喘息了一会,崇祯继续传旨。
“贼臣候恂,据闻其家在归德横行不法,多有悖逆不义之事。且有贼兵入归德,派人看守其家中宅邸,有擅动一草一木者立斩之军令。传旨与开封诸将,立刻东进归德,抄没其家中财物,尽数收为军饷!”
这话一出,顿时让周延儒等人心惊胆裂。已经是五月份的初夏时节,却是如坠寒冰地狱之中!身上的冷汗将袍服沁透!
皇帝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却还是派候恂出京督师,为的便是要左良玉看在他这个老长官的面子上出力作战。只怕李自成等人保护侯家家宅财产,为的也是私下里同左良玉有点香火之情。如今左良玉兵败,皇帝便立刻翻了脸,重新将候恂打入诏狱不说,更抄了候恂的家。只怕,这位候恂侯大人,此生也未必能够从诏狱之中出来了!
(最可怜的还不是候恂,而是他那位名动江南的才子儿子,原本是炙手可热的新鲜出炉的督师公子,又有左良玉双手奉上的大把金银,在秦淮河两岸,在南京城中,这位侯公子走到那里都是一堆下江才子围绕在身边,更是骑马过斜桥满楼红袖招的人物。结果,这种如在云雾之间的感觉还没有腻烦,便是一个空心跟头从云端摔倒了泥地上。督师公子变成了罪臣之后,江宁县的衙役都可以找你的麻烦,左良玉的大把金银更是没有了。真正叫,床头金尽,壮士无颜。最擅长在别人身上找自己失败理由的东林优秀传人候大公子,自然将这刻骨仇恨记在了李家父子身上,为了报仇雪恨,他日后采取了一系列的手段。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拟旨,宁远伯父子有大功于国。累次勤王,叠克名城,痛歼巨寇。朝廷自当不吝赏赐。着晋升公爵,一切礼仪服制,参照黔国公例。”
崇祯也是个很能辨识利害的人。如果说之前还能够用洪承畴甚至是左良玉两个人的兵马、影响力来暗中压制、抗衡一下李守汉的话,如今的朱由检同学,就是一个赌了半夜,到天亮之后发现手里已经没有了本钱。而同桌的赌客却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老婆孩子的赌鬼。如何能不抓紧自己唯一的金主和支柱?
参照黔国公沐家的标准执行?那无疑是将眼下已经归李守汉节制的两广和福建的治权拱手相让。而且,为了大军北上,南粤军已经派遣前锋部队进入了湖南、浙江、赣南地区,虽然来的大多是筑路队伍,沿途勘测山川河道。修建道路码头,可是,这影响和权威却是无形之中扩张开来了。
“唉!千算万算,却是不如天算!”数月来一直想方设法落实皇帝旨意,不断做出各种小动作来压制、算计李守汉、南粤军的内阁大佬们,听得了崇祯给李守汉晋升爵位的旨意,无不是眼前一黑。
但是,形势比人强。
京城之中,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各种谣言纷起。
不待内阁和司礼监将圣旨发出。城内已经是流言遍地。
大多是关于左良玉如何兵败的传言。
“那些闯营精锐悍贼,个个胯下烈马,手中火铳,驰突到左平贼军马阵前。数千火铳悍贼列队已毕后,人马如墙而立,待得领头贼目一声令下,数千支火铳齐齐开火!可怜左平贼将军部下虽然素来号称精锐,如何见过这样的战法?这种战法,便是当年窜扰京畿的辽贼也未必能够扛得住啊!”
“两轮火铳齐射之后,所有的闯贼火铳手齐齐的呐喊一声。各自挺着手中铳刺直奔左营大阵杀来!可怜那左营官兵,先被流贼大炮猛轰一阵,跟着又是火铳攒射,队形早已乱作一团。如何是数千精悍老贼火铳突击的对手?当下,平贼将军左良玉麾下数万标营精锐一声发喊,齐声溃散!这标营一乱,顿时带动了南北两面的各自数万大军一片哗然,三军将士齐齐的向南狂奔,抢夺道路。自行践踏,死者无数!各种军资器械粮饷丢弃了数十里!”
茶馆里,京城的闲人们只管口沫横飞的讲说着自己从各个渠道得来的关于豫东之战,左良玉兵败如山倒,十几万人被数万陕西悍贼打得望风而逃,狂奔数百里不敢稍作停留的事迹。
“那左平贼,多年剿贼,自然与闯献曹三家仇深似海。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三家人马如何能够放过?当下以震山营为主,各部精悍之贼轮番上阵追杀。那左平贼逃到许昌,流贼大队便追到许昌,逃到南阳,流贼便追到南阳,若不是收复了开封的李家大公子督率咱们京营的好汉们南下,只怕此时,襄阳也保不住了!”
各种民间版本的传说,在各种势力的暗自推动之下,加量不加价的流传着。
闯曹两家在京城的细作,在山西商人们的掩护下,大肆散播着豫东之战的细节,为的是炫耀自己的武力值。基本上出于同样的目的,南粤军系统和京城的勋贵们,也在不动神色的给自己家孩子加油打气。
这些流言,自然有打事件的番子们作为京城动态逐级上报,传到了崇祯耳朵里,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京营兵马总算是历练出来了,能够与百万流贼对战了。忧的是,流贼如此强悍,日后又该如何对付?
躺在病榻上的崇祯,脑海里胡思乱想着是否应该将京营从开封调回京师,以这两部人马为基础,好生整顿一下三大营时,去往天津传旨的太监带回了一个极其坏的消息。
“公爷得知豫东战败的消息,也是忧愤成疾,卧病不起,难以视事。眼下,部下们正在等着大公子从山东赶赴天津主持大局。”
“李大人在病榻上见奴婢们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如今朝廷诸事不顺。臣等又如何能够接受陛下的加官进爵?这宁国公的封赏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才是!”
“唉!干国之重臣啊!”朝野上下,得知李守汉如此谢绝朝廷封赏之事,不管平日里怎么评价这位跋扈将军,至少此时,不由得伸出大拇指来赞叹一番。扪心自问,换了他们,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李守汉自己却这样说:“娘的。给老子晋升个爵位老子也受得起,老子的功劳不比徐达常遇春张玉等人差,可是,你们这群该死的。弄个啥国公不好,给老子弄个宁国公!”)
李华宇到了天津之后,这位李大公子却没有他老子那样将朝廷放在眼里,只管命人给朝廷写了一道奏疏,便以父帅病重需要南下调养为理由。将李守汉送上海船,南下往山东去了。
待朝廷派遣礼部官员带着崇祯的圣旨和封赏急匆匆赶到天津时,整个行辕之中已经是人去楼空。
“父帅,这朝廷大事,便交给他们去搞!咱们李家一对得起这中原百姓,二对得起他朱家朝廷!”在海船上,李华宇面对着父亲责备自己做事过于鲁莽的指责,有些不以为然。
除了丢下京畿、辽东一带的乱局给朝廷自己去收拾以外,李华宇在北上时更是干了一件令朝廷上下眼镜碎了一地的大事。
在开封城中接到了调神机营和三千营兵马北上,归还建制的兵部咨文后。李华宇冷笑一声,命人将两位总兵唤了来。
“老罗,老祖,咱们在一起共事的缘分也算是到头了。”将兵部咨文递给两位在山东、河南一带威名赫赫,升官发财的京营将领。“如今朝廷对二位另有重用,调你们回去整顿京营人马。我这里自然不好再留。不过咱们在一起共事一场,你们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事情只管说出来,某家一定成全二位。”
两位总兵面面相觑,这还有什么可以开口的?粮饷。兵器,甲胄,军饷,马匹。无一不精无一不足。
“大公子说得哪里话来,虽然标下福气浅薄,不能再在伯爷和大公子麾下立功,可是大公子若是日后有用得着标下们的时候,只管吩咐一声便是!”
“就是!标下若是眼睛眨一下,便是大姑娘养活的!”
“也好!二位。某家这里有一份文书,需要二位与我联名发出!”
京营人马缓缓北上,李华宇带着东番兵和南粤军的两个警备旅在后面压住阵脚,大队人马离开开封逶迤往山东而来。
一道三人联名签署的紧急军情被人快马送到京城。
在他们身后,已经将十余万明军吞进腹内,吃的满嘴流油,囊括了几乎整个河南黄河以南地区的闯曹两家,几乎是脚尖撵着脚跟的进了开封城。
“百万流贼,裹挟大批官军,以数百门红衣大炮无日无夜猛攻开封。臣等为陛下保全兵马计,忍痛退出开封,且战且走。”
若是倒退十年,李华宇这种做法,等待他的便是杀头抄家的下场。开玩笑,擅自放弃省城,将名城拱手送与流贼,这种行为杀头抄家都是轻的。可是,如今的朝廷又有什么能力和手段来对付这些统兵将领?何况,朝廷眼下对这几个将领还是满怀热切。
“李大公子果然是守信之人!”进了开封的罗汝才,对于同李华宇的这桩买卖大为赞赏。用一座开封城,换取了左良玉十几万人马,这个买卖,怎么算都合适的很。
赞叹之余,闯曹两家各自派人,送了十万流民往山东去。而将部属整顿已毕的张献忠,则是急不可耐的重新竖起西营八大王的旗号,将自己的帅旗换了抚民讨贼大将军的纛旗,南下江淮准备先与老回回、革里眼等陕西乡亲汇合之后,在江淮之间好生的搅闹一番。
对于儿子在开封的做法,从内心深处,李守汉是很赞许的。如果不将朝廷之中的那些守旧势力,江南东林可以依仗的力量打扫干净的话,这大明江山如何能够收拾?只怕江南的那般家伙,还得重新面对多铎的屠刀。公主坟里那位还猪哥哥原型的老子,还得在扬州多杀三天才封刀。
也好!老子便和校长玩下野一样,玩一个以退为进的手段。将在辽东、在天津、蓟门一带的兵马尽数撤走。把这个烂摊子都丢给你们,让你们去收拾。老子便用这段时间在南中,在两广,把内政好好的整顿一番,等到你们无法收拾残局的时候,咱老子再带着大把的钱粮,数十万精兵北上重新收拾大明这座如画江山的便是。
心中打定了主意的李守汉,不再同儿子纠结开封放弃、天津撤兵之事,开始有说有笑的同部下们谈笑起来。
数十艘大海船,便沿着渤海湾南下,直奔登州、胶州等地,准备在胶州湾登陆后,请主公宽坐数日,一者休整一番,二者可以看看这登莱、山东的夏粮收获情景。
不过,李守汉这里可以赏心悦目的看景色,朝廷则是被又一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未完待续。)xh118
第六百二十一章 耳光响亮 下
“河南明为朝廷之地,其实为贼匪之窝,河南之民,亲贼不亲官,助寇不助军。官军行至河南,音信不通,粮草难征,而贼则耳聪目明,粮草充沛。此其源,皆未行新政之故。故宜仿山东之成例,先查通贼之官绅,后推减租减息与官绅一体纳粮。”
类似的话,在罗谈二位总兵给崇祯的题本之中,李华宇写给兵部和内阁关于撤离开封的奏报之中都出现过。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河南已经没有了官军存身的基础了。老百姓不拿官军当成朝廷的军队,更不要说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不去找农民军通风报信就算是对得起你了!归根结底,就是河南依旧不曾推行新政的缘故。
这些题本上去之后,若是说朝廷没有反应那是瞎话。皇帝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着令河南地方官员在河南府、归德府、开封府等处推行新政,执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制度,可是,这群朝廷大员们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此时节,上述地区都被李自成所控制,不错,朝廷的新政正在缓慢的被推行着,可是,推行这些制度的却不是大明官吏,而是李自成的手下!这些事我们暂且不表。
至于说邻近的省份山东和更加遥远些的登莱,又是一副什么情景呢?
从莱州湾登岸之后,李守汉看到的便是一片片金黄?色的麦田,在阵阵暑热的南风吹动下,摇动着阵阵麦浪,令人赏心悦目。
沿着莱州的官道向两侧望去,极目力之所及,方圆数十里都是一片片的麦田。不时的有农人在田间劳作。
一粒精心挑选出的小麦麦种。经历了播种、出苗、分蘖、越冬、返青、起身、拔节、挑旗、抽穗、开花、灌浆、成熟,等诸多环节,在沃土中生长了240天,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
从那些面色黧黑,粗手大脚的农人脸上的神色,李守汉不问便知。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甚至会是这些一辈子与土地庄稼打交道的人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好收成。
其实,整个登莱三府,也就是我们熟悉的胶东地区,沿着胶济铁路一直到济南,然后从南到北,整个山东都是国内的棉卖产区。特别是胶东的高密地区,这里不光是有红高粱,高密小麦的品质更好。为公认的“黄金优麦区”,在民间素有“东北米,高密麦(面)”之说。
不过,这大片大片的麦田,亩产就有点让人垂头丧气了。
随同李守汉南下的几名官员,将高密县的官员找来,当然肯定不是现在在县城里的知县大人了。而是在青杀口地方的工作队队长。
“这些田土,一亩地能够打多少麦子?”
那队长虽然不认识李家父子。但是从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诸多护卫等迹象一望便知,这绝对是大人物:“上田一亩可以到二百斤左右。下田在一百斤上下!”
这话一出,顿时让李守汉有些瞠目结舌。他为了山东各地的田庄,可谓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和代价。从各种熟铁打造的农具,到鼓励农民积肥,为了把日照变成自家的棉花主产区,甚至不惜血本的从琉球运输鸟粪过来。
结果。就是这样的亩产?说好的亩产几百斤呢?说好的亩产几石小麦呢?怎么什么事情一到我这里,就成了这样?
(其实,这也是网文看多了的严重后遗症。解放前,小麦的平均亩产只有不到100斤,1951年人民日报有一篇文章。说河北大丰收,小麦亩产150斤。所以,明人的笔记里说小麦一亩打几石的,还有各种穿越小说里说小麦一季可以收几石的,都可以视为放卫星了。最高单产同平均亩产是两回事。)
“我们不往济南去了,就在莱州府停留。等莱州府的麦子收完了,咱们便启程南下!”
按照主席说的,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李守汉打算在莱州府做一个调查,解剖一下麻雀。看看自己在山东在登莱地区推行的这套制度到底怎么样。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白居易的这首《观刈麦》很是恰当的描述了北方农村在麦收时节的情景。
农历五月,正是山东最炎热的月份之一,如果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去手工收割夏粮。因为觉着天气太热,人太辛苦,并且有联合收割机不用,岂不是脑残?可惜的是,明末没有联合收割机,农民也没人觉着收夏粮辛苦。
在这如今到处都是饿死人的饥荒年月,有粮食丰收就不错了!人们挥动着手中的镰刀,奋力的收割着麦子。
田间地头,田主和庄子头们,也是不惜工本的在树荫下放着用大瓦罐子盛好放凉的绿豆汤,有那大方些的、田地多的田主,甚至还在绿豆汤里放了些白砂糖。为的就是让伙计们能够在这龙口夺粮的日子里,尽快的把麦子收割完毕,好进行下面的脱粒、晾晒、扬场。
要说往年,农民可能还怠倦一些,因为反正这田里的庄稼,要么是朝廷的,要么是地主的,反正就是没有自己的。可今年,山东大部地区,特别是东部,已经严格执行了李守汉的新政。
如果说农民对于新政的其他意义还都比较模糊的话,对经济上的利益那可是算的一清二楚。行走在各处乡镇之间的工作队,每到一村,便会被人们围拢在中间,挤得风雨不透。人们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耕种的那些田地,不管是自家的,还是租种田主的,到底要缴纳多少地租和钱粮。通过减租减息和官绅一体纳粮,农民的负担大大减轻,特别是因为南中商人的介入。卖粮不再难,也不会受到粮行的商业剥削,所以几乎所有的农民都是干劲十足。
对于小麦和棉花的收购,可是不仅仅是南中背景的商人们虎视眈眈的盯着,各地的粮食商人,棉花商人都将眼睛盯住了山东和登莱各地的田地。南粤军系统的那些大田庄、大农场。晋商也好,江南商人也好,自然是不敢打主意,可是遍布各地州县的大小地主们却是他们能够影响到的。
于是乎,为了尚在田地里的棉花和麦子,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斗,早在三四月间便已经悄悄打响。战斗的目标就是粮食和棉花。
谁都知道,有了麦子就是掌握了开启银箱的钥匙,有了棉花。便有了布匹。任凭是谁,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都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几番争斗下来,晋商也好,江南徽商也好,都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财力似乎远远不是对手。在南中商人充足的现金和诱惑力巨大的工业券面前,各地的农民和田主们都很明智的做出了选择。
原因嘛!很简单。除了那些可爱的银白色小圆片和那些闪烁着青蓝色金属光芒的农具之外,更多的是种种事实。
从去年冬天到今年山东春天可以说特别热闹。先是阿巴泰入寇,之后是艰苦的反击阿巴泰的战争,然后是京营奉旨替天行道,本来这些就已经让山东的农民目瞪口呆了。结果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觉着之前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南粤军在赶走阿巴泰之后搞政权下乡甚至下村,一边把盘踞在各处乡村的巫婆神汉们毫不客气的丢去做苦工。把原本被他们控制了很大一部分份额的救治人们身体和灵魂的市场份额抢夺到手,让随行的郎中们在各地普及各种医疗卫生知识。在放医发药的同时,南中商人们更是四处推销新式农具和良种,还有一种据说是海外鸟屎的肥料。可惜这些肥料要优先供给山东各处大农庄的棉田,轮不到一般的庄户人。但是就算如此。有了锋利坚固的钢铁农具和良种,人们可以将土地更加的深耕,避免了病虫害,加上今年年景还不错,很多地方的小麦便是这样达到了惊人的二百斤亩产。
别说一般的农民乐开了花,连当年咬着牙发着狠大骂新政的田主仕绅们也颇为意外,总体算了一下,自己的田租收入虽然减少了,可是,其他收入却增加了不少。很简单的一个道理,穷鬼们手里有了粮食,有了些小钱,少不得要添置些东西。这么计算下来,今年的收入远远比自己预计的多。
要是再这么发展下去,粮食继续提升,岂不是说自己收益甚至可能比以往还多?这帮南蛮子,到底用了什么妖法,居然能像变魔术一样增加产量?由于有李守汉的授权,加上以往的商业经验,南中商人适时的推出了小额贷款业务。农民可以用这些贷款购买南中商人手里的农具衣物食品药品,而且这些贷款几乎是无利息的,只需要你在收获粮食之后卖给南中的商人粮食就可以顺便偿还。这种贷款形式被很形象的称为买青苗。
一时间,不仅是贫下中农,就连小地主富农都是欢欣鼓舞,因为往年这种贷款,一直都是大地主剥削的重要手段。如今不仅租息减了,连这种最容易产生阎王债的情况南中偶读想办法解决,那还有啥说的,拼命干呗!
于是,山东的各个村庄都在紧锣密鼓的抢收夏粮,真真是起的比鸡早,收工比小姐晚,甚至有些人还提议来个挑灯夜战,以便用最快的速度收完夏粮。当然,各地方的田主和南粤军的田庄里,少不得要多蒸上几锅饭,多预备些油水大的菜肴,来犒劳出大力流大汗的伙计们。虽然这种事情毕竟还是少数,但是却极大程度的激发了佃户和农户们的劳动热情,一天两顿在田间地头吃上油水丰足的饭食,便是体力消耗巨大的抢收抢种活动,也不曾将这些朴实的庄稼汉子们击垮,许多人反而胖了些,脸上也浮现出了对美好日子的憧憬。
而这种神情确实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脸上了。
在夏粮抢收完毕之后,便是轮到山东的各地官府惊讶了。他们见到了自己不敢想象的一幕。夏粮收割完毕之后,南粤军遍布在登莱各地的基层干部号召尽快把朝廷的税银交上去。于是在卖完粮之后,各个村庄自发组织人员去上缴银元,一时间县衙门庭若市。
虽然有南粤军工作队的人带队。各处县衙的户房书办简称户书不再敢对这些来缴纳钱粮的农户进行刁难,收取各种规费,不过,却也是有些手脚无措。
许多人首先是先看看太阳是不是西边升起来的,然后暗自咬咬自己的舌头,看看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以往要点税银恨不得开战。今年居然主动送上门,还他娘的是面带笑容的送来,这个世界是不是太疯狂了一点?
不过,稍稍的想一想,这大半年来各种疯狂之事还少吗?各地的户书们,只管慨叹自己遇到了这个年月之余,开始收粮。
其实,如果他们肯出县城去各处乡下看看的话,就会发现。疯狂的事情不止一件。
其中一件令人几乎咬断了自己舌头的事,便是在夏收的时候,登莱和山东各地的驻军、壮丁队、守望队也积极的投入其中。
眼下虽说各处用兵的地方依旧不少,但是早在李华宇带着手下的主力部队去河南时,便给各处驻军下了命令,要他们参与到夏粮抢收抢种之中。留守山东、登莱等处的南粤军系统部队加上各种准军事力量的民兵也有数万之众。这些人,可都是壮劳力!
虽然说军队参与生产和救灾,是南粤军例行的惯例之外。但是在内地却是前所未有之事,许多在中原入伍的兵士。甚至是基层军官都颇为不理解。老子们当兵吃粮,什么时候还得去帮老百姓收庄稼?针对这种情形,李华宇特别强调,这次夏收,也是实践两参一改三结合的考核,所有留在山东的军队必须积极参与。不然考核落后,后果你懂的!
一时间南粤军从各处的警备旅到守望队、壮丁队等民兵组织闻风而动,用各种实际行动支援夏收。一般的多数是直接投身到夏收第一线,直接免费给老百姓当劳工。也有脑袋活络的,制造小车马车等工具间接支援夏收。还有一些帮助修复一些农田水利。算是为今后的生产铺路。不过最离谱的是有人想挖深井和修筑引水工程,以扩大棉花种植面积,不过因为工程浩大,所以需要严密的审批,没得以立刻动工。面对此情此景,老百姓先是恐惧,后是震惊。恐惧的原因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兵就是祸,这么多兵马下乡,还能有老百姓的好日子?
但是事实推翻了老百姓的猜测,等军队民兵开始各种帮助生产的时候,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有没有搞错,你们军队到民间,不抢粮不抓花姑娘,这还叫军队?更别说还帮忙干活,制造工具甚至修复水利,别搞错,这应该是某某大善人老来得子才有可能干一点的事。你们把这些事都干了,让大善人干什么?军队不抢劫光干好事,那让圣主明君脸往哪放?不过真好啊,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都有就太好了。
从震惊中清醒的民众也开始用各种方式回馈军队,最开始,军队为了避免老百姓误会,都是驻扎村外搭个临时窝棚住,现在各村开始派代表请军队进村借住。另外军队的饮食也由各村负责了,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村民甚至借贷从南中商人那里购买肉瓷罐风鸡咸肉等他们认为最好的吃食送给军队吃。不过这种行为被军队严词拒绝,除了纪律之外,军队内心也在吐槽,别开玩笑了,军营里就隔三差五的吃这个,怎么换个地方还这样啊?有那个心思为啥不能弄点新鲜肉食蔬菜来啊?!
除了生产之外,军队还自觉承担了维护治安的工作。首先要知道一点,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而是明末,所以治安差的一匹吊糟。如果不是南粤军的经营,山东早就是土匪窝。虽然说经过了战争和剿匪以及根据地建设,大股土匪不是消灭就是跑掉,但是流窜在省内的小股毛贼还是不少的。至于说在山东各处边境流窜的大股杆子、马贼,也是不少的。更有各种各样的官兵也是眼睛饿得发蓝!
在这饥荒遍地的局面下,山东获得了空前的丰收,那在所有人眼中,都是肥肉放在眼前,焉有不吃之理?
因此,用武力保卫夏收也是军队最沉重迫切的任务。幸好,由于之前对付阿巴泰时打下的基础,老百姓对军队剿匪异常支持。所以整个山东都是南粤军的软地,是各种响马杆子的硬地。有不开眼的土匪刚刚抢了一个村庄,兴高采烈的赶着车马准备将抢掠来的粮食运走,不待军队动手,十里八村鸣锣相应,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响彻云霄。很多土匪根本没打就吓的四散奔逃,但是往往他们会很悲哀的发现,往常对付各种官军民团的绝招,在南粤军这里没有用了。说起跑,南粤军跑的比他们还快,比他们还能跑!
所以几番较量之后,基本上没有人再敢去想山东的麦子,虽然肉是挺肥,但是小命更重要。
在麦收和剿匪战争中,南中的干部也经受了考验,他们大多都是从南中各个学校毕业的新生,虽然受过一些培训,但是毕竟缺乏执政经验,也没有经历血与火的考验。不过多数干部还是证明他们经得起考验,夏收的时候他们起早贪黑苦干,而一旦发现土匪,他们更是立刻带领群众冲锋陷阵。曾经有一个南中干部,发现土匪进村之后,只靠一把南中的铁锹就砍翻五个土匪。只不过事后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南中的铁锹大卖,他这个广告演员却没获得表演费。当然,这是玩笑,他也没指望这个。总之,通过夏收和剿匪,整个山东的新政成果得到了巩固,基层政权被加强,军队更是跟民众建立了良好的鱼水情。可以说,山东此时已经森严壁垒,任何随便攻击的行为都等于是送死。
这些情报,被通过各种渠道送到李守汉和李华宇的面前,父子相同的是都很自豪和欣慰。要说不同,李守汉是想,哼,太祖爷的绝招也是你们能对抗的?李华宇则是想,山东已经巩固,那么将来争霸天下,试看谁能是吾等对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