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千古忠奸谁人辨?
“两位才子平日里但知吟风啸月,倚红偎翠。羔羊美酒,如何知晓稼穑艰难民生疾苦?尔等看来难以入口之粗粝食物,升斗细民却是求之不得甘之如饴。”
这还是客气的,更有难听的直接点名指责。
“某公子,口中惟念民生艰难,如何一道羊唇便是要三百只羊才行?且三百只羊,每只羊唇上割一小片入菜,余者皆弃之。原因是羊身上就那么一点点不膻,堪入口而已。此等人自然无法下咽流民之粥食,乃是当今之晋惠帝何不食肉糜者也!”
一句话,将咱们的冒辟疆冒大才子比成了有名的白痴皇帝晋惠帝,吃不起饭为啥不吃肉粥?
两位大才子吹起的号角,将矛头直指江海协防,指向破坏了江南集团利益的海关关税制度,这无异于往西湖里丢进了一个闹东海的哪咤,一个闹天宫的猴头。
顿时,江南时报所到之处,风潮涌动。各色人等都纷纷跳出来表态。
支持二人看法的,背后是江南商人**顶**点**小说豢养的山人、隐士之类的人物,跳将出来撰文,要求取消祸国害民的海关制度,取消妨碍商路畅通的江海协防制度。“此二事取消者,定可令货畅其流,万民称颂,我大明天下定然是朗朗乾坤。”
但是,因为江海协防和设立于崇明岛、杭州湾等处的海关而赚钱赚得兴高采烈的太监和勋贵集团们,如何能够容忍自己刚刚端在手里没几天的金饭碗被两个混蛋书生打破?当下也是纷纷组织人手在报纸上进行反击。
“老百姓靠着自己一双手挣点小钱。吃口饱饭,享受点油水大的菜肴,偶尔来点小小的娱乐活动,赌个小钱喝个小酒吹个牛打个屁而已。就被这两个货视为洪水猛兽了!在这货看来,老百姓必须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累个臭死,被生活折磨的麻木不仁才是正常合理!”
“咱也去过商贸区外面的流民大营,那里可不像冒大才子说的那般不堪,流民最起码能够保证一日三餐饱饭,有油盐下饭。在等候船只出海谋生之前在商贸区内务工挣钱。这在那尊神佛面前都是说得通的。便是圣人复生。也不能阻止人的上进之道?!”
“两位才子都是拥美婢、抱艳姬,细羊美酒的过活的,又岂知流民的艰难?尔等觉得有违圣人之道,令圣人恸哭于九原。就为了候朝宗、冒辟疆之流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就不垦农。不开矿,不建作坊,难道要老百姓看着山山水水。花花草草而饿死、穷死?”
“眼下朝廷所用军饷,何来?谓之曰内库。内库之银元何来?谓之曰海关关税。如今辽东前线大战正酣,试问若是依了尔等之见,取消海关,取消出海贸易特许,辽东军饷何来?尔等之家财愿意报效军饷否?”
双方的论战或者是骂战越来越激烈,迅速升级。但是各自的表达形式却是有所不同。
勋贵太监这边,有分量的文人不多,不过,手中掌握的中下层力量却是不少。往往在街头茶楼酒肆等公共场所,一言不合便是大打出手。
反之江南集团这边,却是一呼百应,根据东林或者复社的传统,支持或是反对的标准不是对错,而是提出这个说法的是不是自己人。只要是自己人说的,哪怕是米田共是大补之物,砒霜吃了有利国利民之效果,他们也会大声鼓噪。号召全民一起吃米田共喝砒霜。而他们自己是绝对不会吃米田共喝砒霜的。
于是,江南的街头,和江南时报的版面上,一时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一边倒局面。
街头之上,获得了利益的勋贵集团和太监集团掌握的中下层力量,对于敢于摆明车马支持江南文人论调的,动辄便是砖头棍棒,令便是有心支持“猴毛”二人论调之人,也不敢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宣称自己的观点。
但是在报纸上和各种文酒之会上,支持侯方域、冒辟疆二人观点的,却是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对于这种局面,气得李贞丽对于自己那个不识好歹不分轻重的女儿李香君,下了禁足令。“那个敢带着小姐出去,或者给她传递消息书信进来,仔细你们的皮!”
一面下了狠手收拾自己这个不谙世事的宝贝女儿,一面悄悄组织一些清寒文人在报纸上撰文进行反击。李贞丽心中那份苦恼便是犹如黄连加上苦瓜一般。不料,突然之间原本一边倒的局面出现了一丝转机。
原任宣府巡抚,后来被镇守太监王坤以取公帑数千金,馈遗朝贵的罪名灰溜溜的赶下台的马士英,也是见猎心喜,在报纸上以瑶草散人的名号撰文为宁远伯和勋贵集团所打造的江海协防体制、海关关税制度以及商贸区的执法严格评功摆好。
“国朝如今所恃者,南军也,南米也,南饷也!谓之南军者,南粤军也,营伍整齐士卒敢战自不待言,难得者军纪严明。大江南北,南北二京,军需民食者谓之南米也!江南素称鱼米之乡,如今又有几亩田几分地用于种稻打粮?若非宁远伯输入粮米,江南之地怕是饿殍千里。如今辽东战事、中原剿贼,稍见起色,所恃者无非士卒勇猛器械精利,追究根底,无过于粮饷二字。粮饷从何而来,谓之曰关税。若无此项收入,洪督师何以部勒数十万虎贲貔貅与建奴精骑连番血战而不坠败地?”
在自己的文章中,马士英称赞李守汉“吾曾以为,执法如山之事,自三皇五帝之后,只有暴秦能为之,不想在宁远伯之商贸区,能见此事。虽有不妥。然亦有可嘉之处。”不过这个属于很公允的评论,其实并没有偏袒李守汉。但是却惹到了马士英命中的宿命对头,一个千古伪君子。
此人名唤黄宗羲,字太冲,一字德冰,号南雷,别号梨洲老人等等,有着一堆诸如“中国思想启蒙之父”的头衔。
其父黄尊素,万历进士,天启中官御史。东林党人。因弹劾魏忠贤而被削职归籍,不久下狱,受酷刑而死。天启朝冤案获平反。黄宗羲便在这个时候痛打落水狗,上书请诛阉党余孽许显纯、崔应元等。五月刑部会审。出庭对证。出袖中锥刺许显纯。当众痛击崔应元,拔其须归祭父灵,人称“姚江黄孝子”。被崇祯同学叹称其为“忠臣孤子”。
黄宗羲作为一个老资格的东林党人,自然对马士英的这篇文章大为不满,当下便撰文予以驳斥。他在开篇就阐述人类设立君主的本来目的,他说设立君主的本来目的是为了“使天下受其利”、“使天下释其害”,也就是说,产生君主,是要君主负担起抑私利、兴公利的责任。对于君主,他的义务是首要的,权力是从属于义务之后为履行其义务服务的。君主只是天下的公仆而已,“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然而,后来的君主却“以为天下利害之权益出于我,我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并且更“使天下之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视天下为莫大之产业,传之子孙,受享无穷”(均见《原君》)。对君主“家天下”的行为从根本上否定了其合法性。
攻击李守汉是以天下为私产,以酷吏为爪牙,不与民分权,不尊重士子,说古之天子,本来就该是万民的公仆,李守汉作为崇祯的臣子,更应该是公仆的公仆。结果今日仆人爬到了主人头上,士子不过一点争执,竟以酷法待之。然后骂李守汉为臣尚且如此嚣张,若天下在此人之手,必使周幽王之事重演,只怕到时道路以目,皆有罪也。马士英则是称道酷吏,甘为爪牙,比之昔日阉党,更加该杀。杀一人尚且不足,当诛九族。
再加一句,后来黄宗羲的说法被发扬光大,并且总结为民主之后杀全家。
顺带说点题外话,被指责为奸臣、卖国贼、蟋蟀相公的马士英,本身是属于周延儒和东林党互相妥协平衡的产物,他就任凤阳总督是他的好朋友阮大铖所推荐。而之后,马士英在甲申国变之时坚决拥立神宗直系子孙之中与崇祯血缘最近的福王,此举便是彻底的得罪了东林。
在钱谦益等人的一番精彩表演之后,马士英这个东林党人后裔丫丫电子书的千古权奸,却是辗转各地抗清。
清方档案证明,马士英曾经多次参加渡钱塘江攻余杭、富阳以及会攻杭州之役。1646年六月浙东兵败,马士英逃入四明山削发为僧,被俘就义,实属难能可贵。
相形之下,黄宗羲、张岱在鲁监国政权处境困难时,转入清方统治区遵制剃头,以明朝“遗民”自居,既不能见危授命,也大可不必那样义形于色的痛斥“奸臣”马士英以显示自己才是正人君子。
其实顾诚先生说的是参与《明史》实际上总纂的万斯同,对马士英之死的不实、甚至污蔑之词。而万斯同其实是黄宗羲在康熙十八年清廷下令由黄宗羲“入局主持”,黄宗羲实际派自己高足万斯同、万言叔侄编纂,也就是说对马士英之死的污蔑,是黄宗羲授意的。
上面我说了,各种档案资料,和当世之人都很清楚知道马士英被俘就义而死,黄宗羲等人不敢直接污蔑马士英之死,而是在《明史》马士英传中这样写:
“士英与长兴伯吴日生俱擒获,诏俱斩之。事具国史而野乘载士英遁至台州山寺为僧,为我兵搜获,大铖、国安父子先后降。寻唐王走顺昌。我大兵至,搜龙扛,得士英、大铖、国安父子请王出关为内应疏,遂斩士英、国安于延平城下。”
相比之下,黄宗羲、张岱等人就是眼见南明势力不成事了,于是赶紧弃主而去。从己方地盘跑到敌占区剃了头做顺民以求活命,拖着根辫子称自己是“明朝遗民”。更可恶的是,他们反而继续污蔑真正为大明朝效忠死节的烈士是“投降被杀”,其品德到底如何,大家真有目共睹了!
其实为人冤枉的,当时又何止马士英一人。弘光朝覆灭,大臣殉难的有高卓、张捷、杨维桓等,其中张捷、杨维桓是东林党人口中所谓逆党分子,然而二人均在南京城破时自杀殉国。尤其杨维桓,是全家老小一起死节。但是他和马士英一样。在阖家死难殉国后竟然被人污蔑为杀妾潜逃而遭乱兵殴打致死。造这种恶毒谣言的人,真可谓“舌可犁也”!东林党人,嘿,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说完了对国家的态度。再说说对朋友的态度。复社首领张溥过世之后。尽管张溥是东林巨子、复社创始人,当时东林诸人大多却都急着和周延儒讨论官位,最后一个关系隔了一层的人为他操办后事。这个人便是被东林所不耻的马士英。
马士英曾经自己说过。“若辈讲声气耶?虽然,孰予若?予吊张天如(张溥),走千里一月,为经纪其后事也,人谁问死天如也?”他说你们东林复社党人不是讲同气连声吗,你们谁能和我比?我为张溥经营后事,一月奔波千里,那会又有谁和我一样,去这么吊问一个死张溥?
而他与张溥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因为一个共同的朋友阮大铖而已。
对待国家、对待朋友,能够做到这样,东林党人每每挂在嘴边的古之圣贤、仁人君子也不过如此了?
黄宗羲的一番做作,顿时让东林党人士气大振。连篇累牍的文章纷纷出台。令各地报馆的印刷工人们累得腰都快断了。
更有甚者,干脆就将文字付诸于行动。组织起数十艘、上百艘的江海两用船,大摇大摆的闯关出海,在崇明、川沙等地的海关上前盘查拦截之时,更是被这些人指着鼻子大骂祸国奸臣的爪牙走狗。
若是一两艘船出海走私,海关之人还可以凭借快船大炮予以拦截,但是,面对着数十艘上百艘的大船蛮横冲来,一时间却也是手足无措,竟然被他们冲过海关拦阻,扬帆出海而去。
“没关系!别看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看着一堆一堆的请罪书信、公文,还有从江南、京师来的报纸,守汉在德王府行辕中冷笑一声,抬起脚来在满地的纸张上恨恨的踩踏几下,发泄心中的怒气。
在李贞丽用一张薛涛笺写就的书信上,守汉看到了这个女人的满腹亏欠之意。他嘴角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你的那个准女婿给我找了这么大麻烦,我该怎么报复一下呢?要不要给那个姓候的小子提前带上一顶绿帽子?”
后宅之中已经有了其木格母女,守汉不介意再给自己的床上添上一对。何况这对还只是名义上的母女。
“传本伯军令给水师提督郑芝龙!令他加强南直隶和浙江、福建等处海防,严格盘查各处过往船只,是否有资敌走私行为!”
“主公,这倒是不必了。以郑提督的做事风范,往来哨船发现了这些船只不曾有南京守备衙门和咱们颁发的旗号,便是冲出了长江口、杭州湾又如何?只怕不消半日路程,便会连船带货一并成为水师的缴获。”
熟悉郑芝龙那个海盗脾气的陈天华等人,对于守汉这道马后炮性质的命令不是特别感冒,无非是给郑芝龙的沿海打劫行为披上了一层更合法的外衣罢了。
“就是!只怕这道旨意还不曾到胶州,郑提督缴获的走私船只、货物,俘虏的水手,便已经在广州、泉州等处港口上停泊发卖了。”
守汉对这些议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过,以他那位亲家的尿性,这种事情是绝对要发生的。你能够想象,一头恶狼领着的一群饿狼会放过一群肥嫩的羊羔吗?
郑芝龙就是海上的狼王,他手下的舰队都是海上的狼。
随手捡起一份报纸,守汉皱起了眉头。
上面所抨击的一些南中见闻,虽然颇多有色眼镜的因素,有失偏颇,但是也让他看到了一些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资本来到了人间,从头到脚都是鲜血和肮脏的东西。
工业革命时,西方各国普通的工作时间是16小时,能找到12小时的工作时间日,已经是耶稣保佑的结果。1812年,英国议院调查,震惊的发现,成千上万的童工在纺纱机旁每天工作达18个小时之久。
种植园的劳工被形容为“复活的奴隶制度”,苦力的死亡率年平均为6%,英国商品为何横行世界?因为他们工人的平均寿命最低,人工的压榨,已经到了极点,余者各国,皆不能在成本上与他们竟争。
伦敦一家经济杂志统计,在19世纪30、40年代,英国每年有1400名矿工丧生,利物浦工人平均寿命只有15岁。19世纪40年代,法国工厂工人的平均寿命不超过30岁。
除此以外,恶劣的劳动环境,使工人中流行各类的职业病与传染病,如矽肺、瘰疬、佝偻病、伤寒、霍乱等等,因长期从事某种单调的机械操作,很多人身体发育畸形,身体健康受到严重摧残。
他们报酬还非常低微,法国的成年男性工人,一个月的收入不够买一身衣服,童工每天的收入仅够买些面包糊口。
便是如此,为了不被扣除工资或解雇,女工怀孕后直到分娩前夕还在工厂里工作,因此常常造成流产,甚至在机器旁分娩,产后一星期甚至三四天就要回到工厂整日做工。
童工在坑道里匍伏爬行推动煤车,因为工伤常常肢体不全,却忍受着污秽肮脏的环境,无日无夜的辛苦劳作,导致个个看上去骨瘦如柴、面色苍白。
而守汉看到的这篇文章当中,这种现象也是大量的存在着的。
“还是缺少劳动力啊!”
“等这边的战事稍有缓解,一定要多多的移民南下,劳动力增加了,这种强行压榨工人的行为也会好些的。”
“不对,不仅仅是增加劳动力的问题,那样反而会使得劳动力越发的不值钱,还是应该增加劳工的工资待遇、福利规定等强制性条款才是!你不想你的子孙被人用机枪给突突了?!”
脑海当中,两个李守汉在不停的辩论着。(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大战之前
塔山前线暂时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种安静却是让多尔衮和多铎兄弟,以及各级清军军官将领们心惊肉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的那些疯子会突然猛扑过来。
为了避免被明军猛扑过来掐死在被窝里,清军从多尔衮以下,几乎各级军官将领,不说是睡觉都睁着一只眼,也是吃饭拉屎时都眼睛盯着打鱼山、虹螺山方向。恐怕明军发起突袭时自己看不到,贻误了战机。
借助着短暂的交战空隙,多尔衮也督促部下们抓紧时间抢修工事,修补被摧毁的壕沟鹿砦胸墙陷阱等设施。将轻伤号在塔山堡内再一次打乱建制,不再分什么两白旗或是别的旗号。只要够了一个牛录的人,在伤号中配齐牛录章京、分得拨什库、壮大等军官,便是一个预备队牛录出现了。
“仗打到这个成色,只要你能够拎得起刀,你就给本王准备好!”
跟随着多尔衮寸步不离左右的曹振彦,眼下已经不再是区区的一个掌旗鼓牛录的官职了,大量的军官伤亡,又有无数的位置空缺出来需要递补上去。他作为睿亲王的亲信奴才,得力干将,自然是近水楼台。眼下的曹大人,已经是领着两个甲喇的人物,身份、地位、实力,不亚于那些贝勒、贝子。
虽然手中真正的兵力不到一个甲喇,但是曹振彦却是意得志满。什么时候敢想过能够领着两个甲喇作战?那都是贝勒们的差使啊!如今自己一个做奴才的也能有这份荣耀和权力,全都是拜睿亲王主子所赐啊!
和曹振彦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一大批在塔山战役期间被不断提拔起来的各级军官们。他们无意之中在八旗满洲各旗中形成了一个跨越了各旗的新派系或者新山头,塔山系!这些人都是在塔山战役之中被多尔衮所破格拔擢,日后令黄太吉和各旗旗主头疼不已。知道这些人早已心中归属了多尔衮,但是又不能将他们铲除,只能是想办法让他们投闲置散,逐步架空,可是八旗旧制又是各级军官都有自己的奴才,形成了一个盘根错节力量巨大的网络,一时间八旗内部暗地里争斗非常,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不过。仗打到这个时候。大家也只能是咬牙拼命打下去了。
“咱们八旗不像对面的南粤军,也比不了那些明国兵将,他们有钱粮、有赋税,火药军器粮米肉食甲胄刀枪可以一船一船的运来。咱们要想活着。就得打仗。还得打胜仗!”
多尔衮带头啃着带着冰碴的高粱米团子,就着不知道什么肉草草煮成的一锅肉汤,那肉汤油腻非常。且又缺少油盐酱醋香料等物,与他的厨子精心烹调的食物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就是这样的饭食,也只能是战兵和伤号才能保证一天三顿。
“主子,咱们的盐粮都不太充足了。”管理军粮的军官很是为难的捧着账本领着四个笔帖式站在他的面前。
“怎么搞的?皇上在咱们出征时不时拨了足够三个月的粮米油盐吗?咱们这刚刚打了几天,便是告急了?你们莫要把明军的那套手段拿到本王这里来用!”
“主子,奴才们便是胆子包着身子,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贪污军粮!实实是有难处!皇上拨给咱们的粮食,是不曾有咱们两白旗家眷的!主子您把两白旗家眷都带到了前敌,这些人也是要吃要喝的。奴才只能把口粮发下去,否则军心便要大乱。而且奴才也不曾想过,这一仗打得如此惨烈,伤号众多,这些伤号也是要消耗粮米,特别是盐。郎中们要用盐水给他们清洗擦拭伤口。故而消耗巨大。”
“哥,要不要派人去广宁和锦州方向催促一下粮草?咱们在这里打的一佛升天二佛涅槃的,可是不曾听说广宁方向如何了!”
多尔衮烦躁的摆手示意让这几个奴才先行退下,脸上吃得油腻非常的多铎醉眼迷离的向他建议。
周围没有了旁人,多铎用小刀在羊腿上割下一块烤的焦黄香脆的肥肉,沾了些细盐、辣椒、香料混合在一处调制的佐料,倒转刀柄递给了二哥。
“咱们在这里给那个黑胖子卖命阻挡宁远伯大军,他那里如果连粮草都不发,索性我就让李家二哥给牵个线,咱们兄弟让开大路,放宁远伯大军过去,只要宁远伯能够保证你当大清的皇帝,大明朝廷给册封,宁远伯和咱们开边市就可以!”
“不许胡说!”多尔衮咀嚼着那块肥羊肉,眼睛警惕的朝着门外望了望,隔着门缝和窗棂,门外呼啸的寒风中他的巴牙喇兵们军容严整的手持兵器在廊柱下站立着。
“你看看这个!”
多尔衮丢给多铎一份公文。
“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是咱们的满洲字还是尼堪们的汉字,我都不认识!有这些东西都是笔帖式们干的,您就只管说说发生什么了!”
“咱们的皇帝八哥发来的战报,日前,洪承畴手下的一员大将,宣府镇总兵杨国柱战败身死!”
五天前,宣府镇总兵杨国柱奉命出广宁城直扑黄太吉率军守御的外壕,试图撕开一个口子,打通与锦州方向的联系。但是,不料想在轻易得手,攻陷了长达三里有余的一段外壕,宣府镇大队人马正奋力前进之际,黄太吉引军马赶到,命令守军继续向南撤退,诱使杨国柱继续深入。待得杨国柱所部骑兵与步兵队列脱离之后,突然从两翼挥师压上,同时令葛布什贤兵切断了杨国柱与广宁城的联系,宣府镇的一万多人马便陷于清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面对着清军四面高呼劝降,杨国柱叹息曰:“此吾兄子昔年殉难处也。吾独为降将军乎!”奋力引军格杀,不幸身中数箭而死。
“眼下广宁明军坚守不出,松山明军却是逐步喘息已定,若是我们这里开了口子,宁远伯大军如潮水般冲向锦州、松山,你想想看,那样会是什么结局?”
“那还不得要了黑胖子的狗命?!”
多铎兴奋的端起了酒碗一饮而尽,眼睛里满是狂热的喜悦之情。
“若是那样,我八旗便完了。宁远伯击溃了黄太吉、济尔哈朗,你若是宁远伯。觉得你会留下一支残部吗?汉人有句话。除恶务尽,斩草除根。莫要说他要用我等的人头来换军功、换爵位,便是朝中清流文官,也会逼着他将我们斩尽杀绝的。”
“你方才说议和、册封之事。你以为我们那位皇帝八哥没有想过?但是。打了败仗求和。那便是城下之盟,永远被人踩在脚下!要想体会的得到大明朝廷的册封,就得打得他丢盔卸甲。人仰马翻,想起了梦里也怕!这个时候他来找咱们求和!”
“那就打!坚决的打下去!”多铎眼睛里的狂热渐渐退去,代之以坚决的求战意识。
“不过,二哥,眼下各处兵力损耗巨大,你能不能把守御防范虹螺山方向的四个甲喇兵马抽调出一部来,不用多了,给我十个牛录就行!让这些人暂时顶上去,我把驻守白台山方向的兵马撤下来暂且休整一两天!”
“不可以!”多尔衮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那四个甲喇的两白旗满洲兵和包衣火铳兵中选拔出来的精锐,是多尔衮用来监视和防止虹螺山方向的李华梅重兵突击时的最后本钱。
根据塔山、虹螺山、白台山、打鱼山等处的地形,双方都不约而同的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攻守措施。
在李华梅、吴三桂、莫钰刚刚抵达塔山之初,便在熟悉辽东地形的吴三桂建议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打鱼山、虹螺山两处阵地,形成了对多尔衮所部的局部优势。
“眼下皇帝拿下了洪承畴手下的大将、宣大军的主心骨宣府镇总兵杨国柱,可谓是士气大振,正在加紧破城,我们这里更加的不能出什么纰漏,否则,一旦被宁远伯觑个空子,不但这一战前功尽弃,只怕是父汗几十年的心血积攒的这点家当也会化为流水!”
面对着架设在虹螺山上的大炮和随时可能将工事变成一片火海的那些火箭,多尔衮也只得尽量在手中留下些机动兵力,作为紧要关头时最后的本钱了。
“若是我是李华梅,这一仗,我该如何打?”
多铎的喃喃自语,倒是提醒了多尔衮,他一把拉住了十五弟,“多铎,你说,咱们若是与南粤军攻守之势易地而处,你怎么打这一仗?”
在地图上仔细的看了一会,眼神在代表着明清两军的各色小旗之间往来凝视,好半晌,多铎才用干涩沙哑的声音回答哥哥:“仗打成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了。看来大家只能硬耗了,看谁耗得过谁!”
下了这个结论之后,多铎用割肉的小刀指点着地图上的各处要点,塔山和塔山堡、白台山在自己手中,但是,这几日明军一直猛攻塔山和白台山,特别是白台山,只怕也守不住几日了、而打鱼山、虹螺山,则在开战之初便落到了明军手中。成为明军的营地和补给基地。特别是打鱼山,大量的明军粮草都聚集于此,无数的伤兵也在此地救治,经过简单的处置后被船只转运走。
这些日子,双方几乎把各种战术都用上了,针对对方的要害下手,什么奇袭、强攻、偷袭,夜袭,疲敌、扰敌等等,甚至还出现过明军偷袭的家丁与清军夜袭的白甲兵撞在一条壕沟里的惊险一幕,若不是被一个包衣奴才发现,只怕同样是左肩扎着白布条作为敌我识别标识的明军,就会被误认为是偷袭返回的军队大摇大摆的进了塔山堡!
“若是我,攻占了虹螺山,上策便是围点打援,以优势兵力和炮火隔绝白台山和塔山联系,做到了这一步,我两白旗主力便成了被人牵住了鼻子的牛!只要李华梅做出了从虹螺山进攻白台山的动作。哪怕是假的,我两白旗的铁骑也得出来对付这些明军步兵!以求达到击溃李华梅所部之后,能够打通与白台山的联系!但是这样一来,我两白旗的精锐骑兵,便是明知道对面可能给我设下了一个圈套,有无数的火炮火铳火箭张开了血盆大口在那里等着,也得冒死前往!”
面对着多铎描述的可能让两白旗精锐尽数丧失的这个前景,多尔衮饶是经历了无数战场,也不由得额头直冒冷汗,这一手。实在是太过于歹毒狠辣了!让人明知道是死。也得闭着眼睛往火坑里跳!
“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汗在天有灵,或是李华梅所谋者大,很明显,这些日子以来。她采取的战术明显不是我方才说的这种。而是我心中的中策!”
“中策便是攻占虹螺山之后。继续猛攻塔山与白台山等处,以吸引我两白旗大军注意力。以南粤军对我们的了解,和几次试探进攻之后。他们肯定发现,我军的布防是立足塔山,白台山,以虹螺山为通往盛京方向的要点,我们以上述三个要点形成了一个三角,在这个区域内往来调动兵力,可以迅速投入到任何两个方向。塔山是主要防线,白台山是支撑塔山防线的重要据点,要侧击进攻的明军队伍和支援塔山主要防线的!表面上看,而虹螺山表面上看没有那么紧要,只是这个三角形的底线,却是一条生死线,白台山如果失手,虽然防线防线吃紧,但是一时半会不会瓦解,但是一旦南粤军要从虹螺山方向发起攻击,则我们必须分兵防守,因为后面就是盛京方向,一旦有失我两白旗的一条退路不保了,当然,二哥,我们还有另一条退路,那就是退往锦州。可是一旦退往锦州,二哥,我们便是要仰人鼻息了!济尔哈朗那个老狗,虽然被吴标打得只剩一口气,可是还没有死,我们兄弟退回锦州,那老狗便有的面孔给我们看了!”
“李华梅之所以没有从虹螺山方向发起猛攻,我猜想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不曾发现虹螺山乃是我军的死穴,二是所谋者大,打算将我两白旗主力聚歼于这塔山海边!”
多铎说完了这番话,拿起摆在桌上的大铜碗,咕嘟咕嘟的狠命灌了一气奶茶,滋润一下干燥的喉咙。
“多铎,实话告诉你,我也是在赌!赌李华梅看不到虹螺山的重要性,赌南中军自恃强大莽撞攻击,赌南中将领不敢忤逆李华梅,赌关宁军胆小自保,不提此事!”
“但是,赌,也是要有本钱,所以那四个甲喇的精锐,你就不要再打主意了!”
如果当真如多铎所忧虑的那样,李华梅自恃兵力雄厚,火力强大,战斗力强,打算先将两白旗主力聚歼于塔山地区之后,进而打通通往松山、锦州的道路,给援辽大事挣一个开门红,那两白旗的艰难还在后头呢!
“希望李华梅的大小姐脾气发作,不要发现我们的薄弱之处!”
多尔衮双手合十,向父汗努尔哈赤的在天之灵祈求。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虹螺山的明军大营之中,风雪将站岗值夜的兵士冻得瑟瑟发抖,虽说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甲胄外面还有羊毛大氅,但是被海上吹来的寒风夹着雪花一打,任凭你穿得再厚也是无济于事。
各处营房之中的深处,兀自有不少帐篷点着灯火,随军的工匠们,还在那里叮叮当当的对各部的盾车加以改造。把铁皮、弹簧、橡胶轮胎,还有棉被照着图纸和样车逐一的装配上去。
在这种天气里,在最外层充当防御措施的两层棉被,中间填充上了泥沙,泥沙和棉被用海水打湿之后,被冷风一吹,转眼便如钢铁一般坚硬。
随着一阵脚步声,十几盏大灯笼将道路照的雪亮,站哨的兵士互相提醒着,“小心点!祖奶奶来查哨、巡营了!”
被百十名亲兵簇拥着的李华梅,在营寨门口,由十几个干儿子众星捧月一般接入营寨开始对这一营的巡视。
当然,少不得要勉励几句,夸奖一番。
看到李华梅远去的身影和逐渐变得昏暗的灯火,这一营的统兵参将不由得如释重负,擦去了额角的汗水。
“老子这哪里是找了个干娘啊!这分明是添了一个婆婆!”
这个山海关系统的参将口中嘀咕了一句,却也不敢大声喧哗。
“马大人,说什么呢?”
身后不远处一声有些阴阳怪气的招呼声传来,顿时吓得这位马参将差点没瘫软在地上。这要是被人听了去,传到郡主干娘的耳朵里,只怕明天就会让他带队去冲鞑子的塔山阵地!
转过头来,看清楚来人的相貌,不由得马参将登时将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
“原来是你个狗东西!险些吓死你亲老子我了!”
“诶!你若是心怀坦荡,却又如何能够被咱老秦吓住?”
同样来自山海军的参将秦守仁,满脸都是笑容的走到了马参将的面前。(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章 屌丝也是有脾气的!
“字启吴标将军勋鉴>
当日京师一别,恍恍惚数载如白驹过隙,恍如隔世,期间坊间传说甚多,多有非议将军之词,然功过是非,且付史家。今日之事,唯破奴而已。建奴势大不可小觑,然其亦自大无忌,故必败无疑。其军先分为四,奴酋黄太吉自领大军为一路困广宁,济尔哈郎领一路围锦州,多尔衮兄弟之兵为一路阻吾于塔山,另有一路隔将军于松山。兵家有云,聚则势大,分则力亏。吾与多尔衮战于塔山,十数日不下,其所部能当炮石而不退,加白刃而不畏,想来必是军中精锐。审问擒获俘虏,亦是此说。将军在南中日久,必知凡逆反之贼,必赖精锐,精锐在精不在众。塔山之贼悍且众,则余者必次于此处。松山在锦州之侧,而锦州为锁匙之地,若能解锦州之围,则功成半也。吾之将军非不能战,然军械钱粮人马皆缺,故不能破敌,此小事也。家父帅已令南中动员,军械钱粮皆由数百巨舰载运之中,不日可期。山东有民兵万人,虽仅是农闲训练之农夫,然将军应知,其战力亦非寻常官军可比也。若将军愿与吾协力破贼建功,则一切两军协商之事请与舅父沛霆公、宁远吴总兵计议,吾但在军中侯将军佳音。”
松山守备府大堂上,吴三桂的辽东口音抑扬顿挫的回荡着,将李华梅写给吴标的书信逐字逐句的送到了吴标和与他同排并坐的大同镇总兵王朴、山西镇总兵李辅明二人耳中。
而李沛霆却是含笑坐在客位上,悠闲自得的品着茶,只管脑海之中倒海翻江。
当日秦守仁那厮为了讨好李华梅,以将自己亲兵调戏小麻杆的过失遮盖则个,便献上了一条计策。
若是以熟悉塔山这一带地形的秦守仁所建议,以关宁军为主猛扑白台山、塔山。吸引多尔衮的注意力,以南粤军近卫旅和水师陆营为奇兵,从虹螺山上直冲下来。沿着大道击破沿途清兵,直取松山方向。这样一来。两白旗和其余各旗之精锐便被南粤军一个狠辣的左勾拳打个半死,如果再配合上眼下在松山堡驻军的吴标、大同镇王朴、山西镇李辅明三部兵马倾力向南,多尔衮这几万人不死就得跳海!两部解决了多尔衮或者是连成一气,将多尔衮所部包围在海边这一隅之地的话,整个辽东战场局势便是大为改观。
两军或是西进锦州解围祖大寿,或是北上广宁,围攻黄太吉,总而言之。一处活,处处活。而辽东大棋盘上双方僵持不下的局面,便会瞬间变成了明军将清军屠了大龙的态势。
吴三桂那里为吴标、李辅明、王朴三人讲解这次方略时,也为即将到来的这场大功劳兴奋的脸色通红。松山三将同样是眉飞色舞的。
不过,对于一心要让明清双方在辽东战场上把血流干,消耗尽最后一份元气的李沛霆来说,这却不是一个好消息。
“决计不能让姓吴的这个小子出兵向南去!多尔衮的兵力都集结于塔山正面,侧后兵力空虚,若是他出兵南下,多尔衮的大军非崩溃不可!”
借着品茶的动作掩饰。李沛霆偷眼望过去,两位宣大军的总兵,王朴和李辅明二人虽然兴奋。也知道一场大功劳便在眼前,但是他们从广宁突围出来,欲投锦州而不得其门而入,不得已转投松山,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从实力上,都比吴标低了一头,二人虽然官职高过吴标,但是却是以吴标马首是瞻。
“看来,还是要在这姓吴的小子身上做文章了!”
李沛霆打定了主意。
“郡主领军马击破当面之奴骑之后。沿着大路向东直扑松山,与三位将军的雄师会合。如果奴酋多尔衮当真是对得起他这个睿亲王封号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增援白台山,但实际上这不可能。因为进攻方一旦全力打白台山,不管打没打下来,都会让大量兵力向虹螺山运动,你是救还是不救?而一旦在山地作战,奴贼势必将其精锐暴露在我军的炮火之下,一旦军队进入炮火那消耗,就是到时候不是你想撤就撤的下来的。所以多尔衮肯定是陷入两难之地!若是不顾白台山而堵截虹螺山方向的我军精锐,那吴总兵便趁势督兵猛攻,塔山就没救了。你要保证女儿河方向的退路就不敢拼命。大小姐的这个战术,便是将两柄刀架在了多尔衮的前胸和右肋,无论是他从哪个方向动,都是一个死!若是再有吴将军从背后给他来上一闷棍,则此獠必死无疑!这样,我大明朝廷苦心孤诣筹划多时,花费了无数钱粮,折损了多少将士的辽东战局便可形势明朗。大家便可以风光的搏一个封侯封伯,封妻荫子,而吴将军你,也是可以在人前显贵,衣锦还乡。”
李沛霆这番话说得在吴三桂、李辅明、王朴等人耳中无比的正确,但是,话语腔调却是令吴标十分刺耳。李沛霆很是巧妙的利用语气、表情等技巧,给吴标制造出了一副居高临下趾高气扬的印象。
在吴标耳中听来,李沛霆的这番话,完全就是李华梅这个官二代以主帅自居,大言炎炎的命令他这个草根出身的**丝将领。
因为他是和堂兄吴六奇一道在广东抗粮风潮之中趁势而起的将领,与南粤军之中其他各个将领都有所不同,便是同样是广东籍贯的廖冬至,虽然也是抗粮起事之人,但是起事后便投奔到了陈天华麾下,也算是正牌的南粤军。只有他和吴六奇属于南粤军之中的旁系、杂牌。虽然李守汉内心之中还是依照主席用人的五湖四海原则,讲究一个平衡,并且你只要有能力、有战功我便提拔使用你,不像校长那样讲究所谓的“黄、浙、陆、一”。但是守汉虽然这样,他手下的那些老人,同他一道从河静杀出来的那群基本将领却不一定这么看。日常言谈举止之中。未免有些畛域之见。
吴标这个人又不像他哥哥吴六奇那般有城府有心胸,相反,他内心颇为有些狭隘。唯恐别人看不起他。所以每次作战必奋勇争先。但是当日受司礼监和内阁、皇帝的联合引诱,反水离开南粤军。未尝没有这种心理作怪的原因。
总觉得就算是守汉对他再好,也不过是地方藩镇而已,哪有给皇帝直接办事来的风光荣耀?虽然这几年从南到北的走下来,他的心早就凉透了,虽然头上顶着神机营、模范旅的光环,但是个中苦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却是一时拉不下面子来重新回南粤军这个团体中来。如果南粤军之中有分量比较重的人物出来延揽一下,未必他不能重新回归到团体之中来。但是今天李沛霆的这番做作,却是彻底断了他回归之路。
听了李沛霆这番不阴不阳的话。吴标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就在这个时候,李沛霆的又一把火点了起来。
“怎么样,吴将军,咱们一家人,可都在等着你回家呢!”
“丢你个老母!用得着老子的时候都是这副嘴脸,若是老子听了你们的,只怕不一定死的多惨呢!”吴标心中大骂一句,早已对重回南粤军断了念想。不过,有李辅明和王朴两个人在场,又不能太过于发作。毕竟粮草军械弹药饷银等事还要靠南粤军接济。
“南下附敌恻背之事,恕难从命。眼下松锦一带大股奴骑出没无常。吴某所部若是要南下出击,担心后路被此辈抄袭。所以。配合大小姐塔山方向可以,但是,长伯兄,我们松山之兵也只能是扫荡松山至锦州一带的奴贼游骑。为伯爷大军打扫干净通往锦州的道路。”
吴三桂见吴标不肯南下塔山,却只肯在松山一带出击配合,不由得心中一喜。此人若是不去塔山,则塔山之功尽数归吴某了!
吴三桂心中欢喜自不必说,李沛霆也是暗自得意。此人不肯南下作战,则塔山之战。多尔衮便不会死得那么快!中间便有许多的机会可以上下其手,让明清双方拼得更狠一些!
“李大掌柜的。请代吴某转禀大姓吴的小子不识抬举。不肯南下作战。若是大小姐发起雌威,吴某也只好等伯爷到了辽东之后再登门请罪了。”
吴标却也不是将路完全堵死,他话里的意思,若是日后李守汉仍旧有招揽之意,他重新回南粤军也不是不能。毕竟那是自己发迹的地方,又是家乡桑梓所在。
“将军好意,某家一定带到。告辞。”
“送客!”
看着吴三桂、李沛霆二人在数百亲兵的护送之下绝尘而去,松山城头上李辅明、王朴二人这才有了开口的机会。
“吴兄弟,大好的立功机会为何放过了?”山西镇总兵李辅明,虽说当得是山西的总兵,但却是辽东人,原本是祖宽部下,一张国字脸满是风霜雪雨,举止中颇为豪迈。崇祯十二年才擢升为山西总兵官。后随洪承畴出关,他在辽东多年,可谓是人地相宜。方才李沛霆所说之方略,在熟悉辽东地形的他看来,不失为一个大好的机会。
而在历史上同他一道在松锦大战时未战先逃的大同镇总兵王朴身上外穿金漆山文甲,内里套着南中胸甲,外面罩着袒肩锦袍,身上还披着一件鲜红的披风大氅,铁盔上几根漂亮的翎羽随着寒风被吹得飘摆不定。身躯高大,腰间悬着一口装饰精美华贵的宝剑,身上脸上却是一阵阵的香气向四外散发,与周围人们身上的味道迥然不同。
“就是!吴兄弟,李家大小姐和贵同宗的军马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四五万之多,两处出兵,稳操胜券,若是我等在奴酋多尔衮后脑勺上来这么一下,还不要了他的命?阵斩奴酋睿亲王,多大的功劳?”
“二位兄长,便是斩了奴酋多尔衮又如何?功劳也是李家大小姐和吴长伯的!若是依我看,打算立功,这松锦之间有的是军功!”
吴标说到此处,脸上不由得冷笑阵阵,笑意之中,满是得意和自信。
三部人马在稍加整顿之后。于第二天开始出动,向锦州方向的西王宝山、汤河子一带攻击而来!
在这一带修筑了堡垒驻军的,是当年的四大贝勒之一阿敏的几个儿子。以他的第三子固尔玛浑为首,领着恭阿、果盖、果赖几个弟弟带着数千兵马在这一带往来游击策应。为锦州方向的济尔哈朗警戒外围。
吴标早已命细作探得清楚,这股清军虽然有兵马数千,但是内中真正的满洲兵不过数百人,另有千余名八旗蒙古兵,其余的都是些家奴包衣之类的人物。在松锦战场上,属于豆腐渣的那种部队,正好拿来给王朴、李辅明二人刷经验。
“二位大帅,请看。若是我们斩了这奴酋阿敏的几个逆子,功劳虽然不如阵斩奴酋多尔衮来的大,但是却是我们自己的,不是依附于他人。若是往塔山去,便是斩了奴酋睿亲王,功劳分润到我们头上的能够有多少?大头势必落到长伯将军手中!而且我军损失势必惊人!”
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这在晋商背景浓厚的王朴看来,那是最美好不过的事情。当下不住的点头称赞。
官道上烟尘滚滚,闷雷似的马蹄声中,大股大股的骑兵轰隆隆奔驰而来。这些骑兵。个个鲜红长身罩甲,戴着云翅盔,又戴臂手。马术精湛,尽显彪悍之气。
正是三部的骑兵汇合行军!
此番西进,三人商议之后,共计出兵一万,各有一部留守松山堡,以为后路坚守之用。
策马立于官道一侧的土阜之上,吴标很是满意自己的骑兵。这些日子除了小股规模的战斗之外,这些骑兵便是演练战术、练习骑术。论起骑术来虽然依旧不如大同镇、山西镇的骑兵,但是。吴标却有信心,模范旅的近千名骑兵能够击溃一倍以上的清军骑兵!
将近三千骑兵之后。便是大队的步兵,整齐沉重的步伐令脸上笑颜频开的王朴也不得不正色起来。他与吴标同城驻守虽然有些日子。也久闻模范旅精锐,但是今日却是第一次看到模范旅长途行军的风范!
冻得坚硬如铁的官道上,模范旅的步兵,密密匝匝,以一甲一列,数甲一队,数队一哨,几哨一营的建制序列列成大队缓缓而来。
远远可以看到,他们火铳兵,皆是外着红色棉甲,火铳上套着枪头帽,裹着枪衣,胸前挂着赭红色的牛皮子药盒子。而那些长枪兵,皆是外罩棉甲,甲长、从甲长和一些老兵则是身着南中胸甲。一眼望去,谁是老兵,谁是新近补充的新兵一望便知。
王朴嘴里与吴标打着哈哈,夸赞着模范旅的军容、军纪,手中却是不闲着,微微使个眼色,早已家丁头目掏出单筒望远镜递给大帅,透过望远镜的镜头仔细观看,这些模范旅的军士一色青壮,虽然从面容、身材、相貌上可以看得出,历次大战之后,这支部队已经是南北混杂,但是不论是面色黧黑的两广老甲长,或是身材精瘦的四川老兵,或是身材魁梧的辽东新兵,都是军容整肃,面色坚定,数十里行走下来,营伍之中却无人喧哗,行列甚整。论起军容军姿,却是比王朴的大同镇正兵营强上数筹了。
“等老子回到大同,也得好好的筹划一番,练出一支强兵出来!”这段时间的见闻,让王朴暗自下定了决心,一俟辽东战事结束,回到大同,便要埋头练兵了。生逢乱世,手上有一支强大的武装便是说话的根本!
江淮之间的左良玉,此时在辽东的吴标、李华梅、吴三桂,远在山东的宁远伯李守汉,不都是因为手中有强兵在手,朝廷才能予取予求?吴标一个区区神机营的总兵衔人物,为何能够在辽东诸军之中颐指气使?还不是因为这厮的模范旅?!
“回去便让那群钱串子拿出钱粮来!不管花多少钱,兵也是要练的!”
李辅明立马环顾左右,此时的官道己经隐在一片苍茫旷野中,只余一些孤独的小树在寒风中颤抖。
天干物燥,是个作战的好天气,只是不时刮过一阵寒风,卷过来几片小雪花,打在脸上有点生痛,众军士呵出的口气,也都变成浓厚的白气,骡马也不时打着响鼻。
辽东天气寒冷,士卒们虽然将头面都用布裹的严严实实,手上脸上涂了油脂防止冻伤,但是,这种严寒天气,对于模范旅这种以南方人为骨干的军队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
正要考虑是不是要停下来暂且休息一段时间,让士卒吃些干粮,喝点热水时,在十几里外担任哨探的骑兵夜不收们,却是飞马传回消息:他们己经与清军游骑遭遇。大多游骑都是蓝色盔甲外镶红边,正是清军镶蓝旗的哨骑!(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一章 屌丝的逆袭 一
一声咆哮,大同镇和山西镇的数百家丁各执刀枪卷起两道烟尘从行军队伍的两侧杀出,直奔那数十名镶蓝旗哨骑而去!
三五个家丁精骑围攻一个镶蓝旗哨骑,便是这哨骑再精锐,也是一时难以招架。一个对冲过后,便有十余人惨叫着坠落马下。
李辅明所部家丁,大多出自辽东,与辽东军马相近,有着使用三眼铳的爱好。这东西虽然射程近、精度差,但是却可以在发射之后充当冷兵器肉搏使用。很多人特意在自己使用的三眼铳上面加了一圈熟铁以增强重量,除此之外,为了加大杀伤力和打击力度,还加了不少铁钉尖头,成为一个三眼狼牙棒,颇为邪恶。借着战马奔驰的速度论起来砸过去,登时便会砸得对面的敌人哪怕你是身披三层重甲也会股断筋折脑浆迸裂。
家丁们或手持三眼铳,或手持长枪马刀,与对面清军对冲对杀。双方一个个战士或被长刀劈落,或被长枪刺落,骑兵快马作战,生死只在一眨眼之间。
好在两镇家丁人数多过哨骑数倍,一个对冲过后,哨骑们便支撑不住,为首的一名分得波什库见不是计,扬起手中虎枪,嗥叫了几句,余下的二十余骑兵各自拨转马头随他冲杀而去。
“追!追上去!”
王朴的亲将王徵兴冲冲的挥舞着手中长枪只管朝前冲杀而去,不停的用手中的丧门枪向前猛刺,试图将败退逃走的镶蓝旗哨骑刺落马下。骑兵对撞,双方士兵怕的不是弓箭长刀,最为可怕的是长枪。
从打广宁突围以来,王徵等人便不曾这么扬眉吐气过,将精锐鞑子杀得抱头鼠窜!虽然背后有近万人马为自己撑腰。特别是有勇悍之名遍传辽东的模范旅人马,让这数百家丁有点有恃无恐狐假虎威之嫌,但是。确实也是不容易了。
“狗日的鞑子跑得倒快!”
王朴故作不解恨,有些悻悻的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心中却是偷笑不止。从镜筒里,他已经看得很清楚,自己的家丁和李辅明的人马,至少砍了二三十颗奴骑的首级,还得了十多匹战马和更多数量用来驮运辎重的驮马、骡子等,这也算是小有收获了。虽然辽东战场上清军的马匹缺乏粮草豆料,体力上远不如依靠源源不绝运来豆料食盐精心喂养的明军马匹,但是。有总是比没有的强嘛!
一马当先,身后一个家丁高高举起绣着“王”字的大旗,王徵催动胯下战马,更如风驰电掣般往前奔去,他身后数百家丁精锐骑兵,形成了一个极宽大的冲击正面滚滚随在他身后。
旷野之上荒草几乎没过了马腿,双方的奔跑速度都减低了下来,但是那些清兵散得更开,飞速逃命。
王徵狠狠的踢了一脚,皮靴上的马刺刺得胯下骏马不由得加速狂奔。快马追上了前方一个拼命鞭打马匹的鞑子兵。那鞑子兵显只是个旗中余丁,身上只有一件镶铁棉甲,在八旗满洲大部精兵已经换上了南中胸甲的时候。这样的甲胄基本都交给这些人使用了。。
借着马势,王徵将手中的丧门大枪轻轻送出,一尺多长的三棱枪刺轻松愉快的刺破了镶铁棉甲的防护,从那余丁的后心刺进,枪尖却出现在了前胸。
王徵马术娴熟,力气又大,刺穿那清兵余丁后,借着二马向前狂奔的力道顺势一甩,那清兵不由自主的被一股大力挑起。摔落在黄沙荒草之中。
两镇的家丁骑兵也是纷纷策马追到,对那些掉队的镶蓝旗骑兵大肆砍杀。
或是借着马力,手中的绝户刀在那些清兵身上一斩而过。这种大冷的天气,就算逃得性命,那种马刀带出的长长口子,绝对无法医治。
一个个清军余丁、辅兵跟役滚落马下成为家丁们的斩获,片刻之间。至少余下的镶蓝旗哨骑被追上的家丁们杀得不到十个,只管策马狂奔而去。
“差不多了!”
见剩下的几个镶蓝旗骑兵已经跑得远远的,一时难以追上,穷寇莫追。再说,自己手中已经有了不少军功首级了,见好就收吧!
正待要招呼着手下的家丁与山西镇的友军一道返回,一个山西镇的家丁一声惊呼,几乎从马上掉了下来!
“鞑子的大队骑兵来了!”
远方的地平线腾起浓密的烟尘,伴随着一片闷雷似的马蹄声,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从汤河子方向向王徵等人奔来。这些骑兵一色的火红色甲胄,头上的铁盔黑缨伴随大片的红色旗帜在寒冷的北风之中烈烈飞腾。
“东奴正红旗的骑兵!”
王徵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骑兵大队之中一面巨大的织金龙纛,一时顾不得去想是正红旗满洲之中哪位有资格打起织金龙纛的人物引大军到此,只想着快些把这一惊天大变给将主爷送去!
织金龙纛下,一批身披全红盔甲的矮壮骑手犹如铁塔一般,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们的主将,正红旗固山额真、贝勒费扬武。
历史上的费扬武,一名芬古,舒尔哈齐第八子。于顺治十年被追谥号为靖定贝勒。天聪五年,授镶蓝旗固山额真。从上伐明,攻大凌河城,费扬武率本旗兵围其西南。上幸阿济格营,明兵突出,费扬武击败之。上令诸军向锦州,帜而驰,若明援兵至者,以致祖大寿。费扬武迎击,大寿败入城,遂不敢出。八年,再从伐明,师进独石口,克长安岭,攻赤城,克其郛。九年,师入山西,上命费扬武等攻宁锦,缓明师。大寿军大凌河西,击败之。崇德元年,伐明,克城十。是冬,伐朝鲜。功,封固山贝子。四年,坐受外籓蒙古贿,削爵。寻复封辅国公。七年。伐明,败明总兵何腾蛟等于蓟州,克其城。八年。代戍锦州。十二月,卒。
原本属镶蓝旗的费扬武。在济南一战两红旗满洲被打得元气大伤几乎全军覆没之后,被黄太吉以恢复正红旗兵马元气为由,堂而皇之的把沙子掺进了老家伙代善的一亩三分地里,使得他这个镶蓝旗满洲的固山额真成为了正红旗满洲的固山额真。
虽然带着自己的牛录人马换了盔甲旗号颜色,但是对于镶蓝旗的兵马,费扬武心中还是颇有几分香火之情。见那些哨骑被明军家丁追杀,本身奉令往汤河子方向加强那里防务的费扬武,登时恼火异常。
“此辈明国兵马。忒意的猖狂!”
“换马!结阵!告诉奴才们,一场围猎在前面等着他们!”
随着费扬武朝着左右大声吼出的命令,他周围的那些巴牙喇兵,和各级军官将领们各自发出一阵阵骄横狂暴的笑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黑盔红缨,几乎都是一人双马的正红旗满洲兵马,乃是费扬武身边的精锐,马上挂着角弓与步弓箭壶,还有各样的长短兵器。手中各执长枪大戟,腰间佩着长刀,脸上满是骄横之色与腾腾杀气。大多数人骑士中。都是身披铁甲内中又有未镶铁棉甲。另外还有数百人在此基础上又有一件南蛮胸甲,乃是身披三层甲胄的巴牙喇兵,最为凶悍骁勇。
“尼堪!岳乐!你们二人替我守住两翼,我带人上前去,击破这股明军之后,你们再从两翼压上,务必一举全歼!”
军令传下后,立时这数千骑兵汇合结阵,以牛录为单位集中整队。组成了适合骑兵作战的锲形战阵。士兵们也跳下了长途行军的乘马,改换战马。从容不迫地整理起各自的兵器来。
以女真人和蒙古人为主的八旗骑兵,有着游牧渔猎民族的骑兵的所以特点。受饲养条件限制,马匹体力较之中原马匹稍逊一筹,于是便以数量来弥补质量的不足。行军多为一人数马。行军时乘骑劣马或是骡马,余下的马匹,则是安放帐篷武器等辎重,作战时换上战马,随时保持马匹体力。
努尔哈赤的孙子、广略贝勒褚英第三子、固山贝子尼堪,同到前线历练的饶余敏贝勒阿巴泰第四子岳乐,各自领着两个牛录的骑兵在本阵的两翼列开了阵势。费扬武为了确保自己的这一对堂兄弟的绝对安全,又派了一队巴牙喇兵到二人面前听用。
很快一个攻守兼备的骑兵战阵便告形成。
“请固山额真多加小心,这股明军后面似乎还有近万人马!”岳乐虽然年轻,但是却颇为谨慎,看到远远的数里之外,隐约有大队明军集结,便出言提醒堂兄切勿轻敌大意。
“尼堪兵马便是再多,又能如何?!不过是土鸡瓦犬尔!”费扬武口中念了一句昨天从笔帖式给他读得三国当中学来的词,算是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堂弟一番好意的回答。
“冲!”
号令一出,正红旗的骑兵们催动战马,先是慢跑,马匹之间拉开距离之后,开始快速冲击,数千骑兵皆一片火红盔甲颜色,铁蹄翻腾中,如野火飓风一般狂卷过来。渐渐的,三路骑兵逐渐的汇聚成了一道骑兵洪流,朝着王徵等人的方向划了一个巨大的弧线猛扑过来。
清军如洪水似野火一般猛扑而来,刚才意气风发高呼酣战的家丁们,眼中看着前方涌来的数千战马如波浪板攒动,耳中听得蹄声如雷,不由得露出惊恐的神情,心脏猛烈跳动,手中的兵器几乎拿捏不住。
“撤!”
远处一阵阵嘹亮的号角声响起,令王徵如同皇恩大赦一般,那是模范旅的调兵号角声,此时不回归大阵,更待何时?
“哈!本贝勒就知道,尼堪只会以众凌寡,都是一群懦夫!见到我八旗大军前来立刻便夹着尾巴逃了!”
望着远处一溜烟往明军大阵之中逃去的家丁,引着军马疾驰而来的费扬武,得意洋洋的在马上同正红旗满洲的巴牙喇纛章京炫耀着自己的武力。
远处低沉的一声炮响,原野上空突然如雷鸣一般响起“哈!哈!哈!”的吼声。
紧接着,明军本阵方向阵阵号角与战鼓声响起,遥遥的望去,那些明军家丁如同遇到堤坝的洪水一般向着本阵的两侧退了过去,完全不像往常那样直冲自己的军阵。成为敌军的急先锋。
更令费扬武有些惊愕的是,一路追杀的兴起正红旗满洲兵突然如同遇到了拦洪大坝的洪水一般,冲锋的势头蓦地停滞了。更有些人口中大声叫喊。神色慌乱恐怖愤怒之极,带动着胯下战马也是不住的打着响鼻。似乎前方遇到极为恐怖的东西。
“南蛮军!是那支南蛮军!”
一个冲在最前的分得拨什库口中惊呼着。
正红旗满洲也好,正蓝旗满洲也好,都是出身于南粤军的模范旅的老相识老对手。那些八旗满洲官兵虽然不大认识旗号上的字,但是模范旅的旗号样式、军阵的特点,却是让正红旗满洲的官兵打死也不会忘记的!
“禀阿玛!是那支让咱们大清兵吃过几次亏的南蛮军!”带着两个牛录在费扬武的本阵前担任前锋的费扬武第三子济尔度也是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你个不中用的东西!”费扬武挥起手中的长刀用刀背狠狠的敲打了一下济尔度的头盔一下,打得这个费英东的外孙子眼前直冒金星。“这支南蛮军正是我大清的死对头!往日里寻他不着,今日正好遇到,待阿玛领着你们大破此股明国兵马。为我正红旗满洲雪耻,为战死的官兵复仇!为皇帝分忧!杀!”
“贝勒爷且慢!”原本在左翼的岳乐也发现了对面正在集结出击的队伍乃是劲旅,急忙催马到费扬武面前进言。
“以奴才愚见,为我八旗折损在该部明军手下将士复仇雪耻自然不错,为皇帝分忧更是应该。不过此股明军能打,非一般明军可以比拟。贝勒爷,还是派出使者往附近的正蓝旗满洲与镶蓝旗满洲处通报此事,合三旗兵马一举全歼之!”
听了岳乐的话,费扬武满是横肉的饼子脸上一脸不屑的笑容。
“你这奴才初临战阵,谨慎些也是不错的!但是。未免太过于瞧得起对面这股明军了!”
抢白了岳乐几句,费扬武令岳乐和三儿子济尔度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只管催动人马猛扑便是!
费扬武也是有他的道理。远处为首扑来的明军骑兵,打着模范旅旗号的不过八百余人,其余的仍旧是山西镇、大同镇的骑兵在后方、在两翼压住阵脚。
八百多人的模范旅骑兵,依旧是列成了三列,前列一色的长枪在手,后面两列各执马刀,费扬武不曾与模范旅直接交过手,只看到东倒西歪的骑手,歪七扭八的队形。心中自然不大瞧得起这些尼堪骑兵!
二人见劝解无果也只得各回本队督率人马向东猛冲。随着冲锋距离的拉大,清军骑兵逐渐变得队形散乱。乱糟糟的拉成了一片,人马之间的间隙变得宽阔无比。
“完了!”
正对着迎面扑来的模范旅骑兵的济尔度和在左翼担任侧卫的岳乐不由得同时哀叹一声。
他们看得很清楚。对面的骑兵虽然人马少,但是却有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面对着他们如山如墙一般的冲击,一些清军骑兵甚至调转马匹想要闪避。
“杀!”
两股相向而行的铁骑洪流便迎头撞击到了一处,顷刻间便是溅起血花无数!
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中,第一列如墙而进的骑兵,就象农人手中挥舞的镰刀收割稻麦一样,撞翻了不少鞑子兵不说,那密密麻麻的长枪还使侥幸冲过队形的奴骑非死即伤,偶尔有全身而退的,他们要面对后列如纺车一般而来的骑兵阵。
还不等骑兵们稍微整顿一下队形,第二列的骑兵如同一列会移动的刀山一样,迎面又冲了过来。正蓝旗的骑兵们正待鼓起勇气,用手中的兵器给对面这群骑着比狗大不了多少的矮小战马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时,却在一声闷响、一声惨叫后被间隔不到一米五的马队迎面撞倒,被骑兵们手中的马刀拦腰在身体上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青紫色的肠子。暗红色的内脏悄无声息的流了一地,接着被战马踩踏成稀泥。
几个呼吸之间,被费扬武极度蔑视,马上技艺低劣,手中仅仅一把马刀的寒酸装备,但却保持密集阵列的模范旅马队,有若巨锤呼啸,接连撞开多层正红旗满洲骑兵队列,将他们一片片撞翻在地,清军骑兵的稀落阵列,根本无法抵挡他们的冲锋。
原本就稀疏松散的队形,经过三次模范旅骑兵蛮不讲理的对冲之后,变得更加散乱,那些幸存者正待要喘一口气,准备再度迎战时,迎头又是大同镇和山西镇的骑兵扑了上来。
紧随着模范旅的马队冲锋的李辅明兴奋的几乎连头上的折上巾都要丢掉一旁去,额头满是热汗。
当第三列模范旅骑兵冲上去后,他便惊喜的发现,这群只能算是会骑马的家伙,竟然能够将正红旗满洲的鞑子精锐杀得人仰马翻,他一手控缰,一手提着一根马槊,领着几个心腹,在自家军阵前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极点,一路上只听得风声从耳边呼呼刮过,眼角余光中,可以看到被风吹得如船帆般的大红披风。
“儿郎们,随我杀奴!”(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二章 屌丝的逆袭 二
千余骑兵紧随其后,挟风叱雷呼啸而至,转眼间,双方战马沉闷的撞击声,受伤战马的嘶鸣声,濒死士兵凄厉的惨嚎声便在战场上响起。■↑頂■↑点■↑小■↑说,ww∨23w
李辅明双手紧握马槊,双腿紧紧挟住马腹,臀部更是微微抬起,距马鞍上约有一指距离。他眼中正好一个身体粗壮的正红旗满洲骑兵迎面而来,那正红旗骑兵大约发现了被数十个家丁护卫的李辅明,从他的旗号衣甲,马匹兵器和护卫气势上判断出此人定是明国兵马之中了不起的人物,看他擎着虎枪吼叫着冲来,李辅明同样大吼一声,双腿更是用力一夹马腹,战马疾速迎着那正红旗骑兵扑去。
呼吸之间,双方相距不到四五步,只是战马的一个跳跃距离。彼此能看到对方那狰狞的表情。
李辅明虎吼一声,手中马槊刺出,同时那正红旗满洲骑兵也是狠狠的将手中虎枪猛刺过来。
骑兵对决,远超步兵残酷数倍,除了需要勇气与战技,更需丰富的经验,还有敏锐的预判力。
因为双方战马速度快,差之毫厘,就是身死落地的下场。
李辅明出身辽东,与建奴骑兵打了数十年交道,可谓知之甚深,能够混到山西镇总兵的位置上,足以证明,此人的带兵能力作战水平,以及战场搏杀技能都绝非浪得虚名。不论战场经验,或是预判能力,都非常出众。
两马相交,电光石火之间。李辅明身体借助马势向右略微偏了一些,那正红旗骑兵的虎枪,几乎是紧挨他的左肋下划过。隔着三层甲胄,他依旧能够感觉到这一枪的力度,如果不是闪躲及时,或许李辅明此时已经被那虎枪刺破了甲胄,虎枪上的鹿角开始孜孜不倦的向外放血了!
不过李辅明手中的马槊,那带着深红颜色的枪刃,借着马势。嗤的一声,也尽数刺入那骑兵的胸口,外面的铁甲、内中的棉甲却也挡不住这两匹快马相对猛冲所带来的巨大动能。马槊的枪尖一直刺透了那骑兵的身体,透体而出。
李辅明哈哈大笑了一声,双手用力,前手提后手压。借着马力竟然硬生生的将那骑兵的身体提了起来。向外甩了出去。有那手疾的家丁一把捞过那骑兵的战马,将缰绳递到了李辅明的手上。李辅明满意的看了看那匹膘肥体壮的战马,将缰绳拴在自己的马鞍上。
正红旗骑兵的红色甲胄、红色旗号,山西镇和模范旅骑兵的红色胖袄,红色旗帜,犹如两团炽热燃烧的火焰,将天地间这一片渲染的一派通红!
两团火焰都拼尽自己的全力燃烧着,努力试图将对方吞噬掉。变成自己体内的一团,直到被燃烧成一块冰冷灰暗的灰烬。两团火焰都在拼命撞击着。燃烧着,随着撞击迸发出无数的火星四溅。
远远的,已经整理好败退回来家丁的王朴领着大同镇的一千余精锐骑兵立马于土坡之上颇为心惊肉跳的观看着不远处的这场骑兵对骑兵的鏖战。
遥望过去,一面模范旅的旗帜之下,模范旅马队营官林长根领着数十骑兵紧密排列在一起,互相护卫,似一道移动的骑兵墙般奔辅而战。
不远一个正红旗的壮大,领着两个骑兵。挥舞着巨大的桦木精铁镰刀,恶狠狠的猛冲过来奔着一名模范旅骑兵猛扑过去。
堪堪那壮大的健马便要与模范旅骑兵迎头撞上,巨大锋利的镰刀便要收割了那骑兵的性命。
然而这个瞬间,他的左右护肩、胸口,髹途黑漆的盔帽上,面门,还有在他身后马尾相接的两个家奴,都一股股血箭迸出,却是被两翼冲过的模范旅马队用长枪刺中。
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被巨大的冲击动能带落马下,转眼间被踩踏为肉泥。
与这个壮大一样,随着呼啸而过的骑兵不断的交错而过,在如雷声般的马蹄声中,不断有冲来的正红旗人马被狠狠的从马上撞下来,连人带马翻倒在地,或是被两侧疾驰而过的模范旅骑兵用长枪刺中两肋和头部,大股鲜血不断喷涌而出。甫落马时,他们还用尽残余的生命力发出嘶声力竭的嚎叫,大声咒骂着对面这群胆怯的南蛮用这种无耻的战术。
面对着模范旅使用这种蛮不讲理的战术,让这些正红旗的精锐们手足无措顾此失彼,往日里精悍无比的骑兵,竟然如同一个婴儿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战场上也是各种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个饼子脸上满是油光和血迹的牛录章京,竟然带着自己的七八个护卫和家奴奇迹般的冲过了第一道队列,虽然头上的铁盔被一名骑兵用长枪挑落,但是却并无大碍。眼睛里见迎面扑来的第二列骑手们各自手执马刀,不由得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残酷的微笑,挥动着手中长柄挑刀策马迎了上去。
血雾爆起,迎面而来一个模范旅骑兵,从左肩到右肋,连带着一大半的马头,都被那沉重锋利,狭长弯曲的挑刀劈落。却是那牛录章京,借着两匹战马交错而过的一刹那,他的身子一下子从鞍上立起。手中的长柄挑刀斜斜劈下。同样是利用战马的速度所带来的巨大动能,将这骑手斩落马下。
还来不及得意,耳边一声愤怒吼叫声响起。牛录章京眼睛的余光当中瞥见一柄马刀闪动,刀光正正的落在他的脖颈上,战马的冲击力,让这牛录章京不曾享受一刀两断的痛快,而是向后摔倒出去,重重滚落地上。
他双目泛散,颈处的血,如喷泉般喷出,口中带血的碎块,也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护颈,还有胸前的甲叶。求生的**促使他试着想要挣扎爬动。不过很快的,几个巨大的马蹄迎头踏下。
骑兵对冲的战事短暂而残酷,转眼间。与山西镇和模范旅交锋的第一波正红旗骑兵便所剩无几。
这一仗,是李辅明从军以来对阵辽东反贼们打得最为酣畅淋漓无比痛快的一战。前面的模范旅骑兵将狂吼猛扑过来的辽东反贼们只管一层层的撞过去,撞得那些急如狂风暴雨的辽贼骑兵人仰马翻,侥幸躲过三层骑兵墙冲撞的骑兵也是寥寥无几,很快便被他手下骑兵斩落马下,连兵器带马匹都成了山西镇的收获。
看着远处挡者披靡的模范旅骑兵,李辅明心头却是五味杂陈。明明是一群马背上的生瓜蛋子。只能在马上奔跑而已,马上的各色武艺更是欠奉。可是这战绩却又不得不叹服,如此严密骑阵。是他的山西镇。乃至整个辽东军中远远办不到的。
“怪不得吴三桂那小子当日与模范旅走的如此之近,据说在塔山更是拜了郡主做干娘,原来如此!有如此强军在,我也想当宁远伯的义子干孙子啊!”
他领着麾下一千多骑兵紧随在模范旅马队后面。将被击散的辽贼骑兵一一打落马下。他们装备颇为复杂。有弓刀,钩镰枪,鎲钯,大棒等兵器,需要挥动的空间较大,队形不能太密,倒也适合歼灭那些漏网之鱼
这一幕,被王朴贪婪而热切的尽数看得清清楚楚。在他身后。王徵早已将数百家丁和千余骑兵整顿完毕,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上阵捡便宜。往日里凶悍异常的辽贼骑兵,今天却变得如此不堪一击,这个时候不上去打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王朴回头望望,对自己家丁、骑兵的状态、士气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这些家丁骑兵,都是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结果,算得上是血本。他们个个技艺出众,王朴相信麾下人马可以二对一的与辽贼骑兵打个平手,如果单打独斗,可以将模范旅的骑兵打得抱头鼠窜。但是这样与他们严整的马队对冲,无论如何却是不敢的。他们那种严整威势,一看就让人凛然。
“吴兄弟!你部下马队太少,不如让我大同镇的骑兵冲上去吧!也好一举全歼这股建奴!”
见模范旅的军旗已经冲到了对方的织金龙纛下,却是无力再冲,只得拨马转回,整队之后准备再次冲击。王朴又怎么能将立功的机会拱手让给李辅明?当下开口与吴标相商。
吴标却不曾来得及开口,战场上又是风云变幻!
几乎没有整队,那些模范旅的骑兵在战场上,快速兜了半个圈,再次以严整队列,继续对更加混乱的清骑进行冲阵。
在他们身后,李辅明领着家丁,还有山西镇的千余骑兵,一团乱轰轰跟随着直奔费扬武的本阵中冲击而来。方才那一次冲阵后,他们的阵型就混乱不堪,只能勉强维持着建制,随着模范旅马队兜了这半圈之后,队形更是混乱几乎是编制全无,只能乱糟糟的跟在模范旅的后面。不过就算是在模范旅马屁股后面吃灰,有便宜可捡,李辅明和山西镇将士们还是异常乐意的。
转眼间,又是一轮冲撞开始。双方野蛮地撞在一起,长枪对长枪,马刀对马刀,毫无花巧,都是硬打硬的搏杀。断肢残骨飞溅,惨叫呻吟不绝,铁蹄如雷,杀声震天。无数红色的铠甲交织在了一起,让双方的骑兵都要略微的分辨一下,对面究竟是敌是友。而结阵冲击的模范旅马队,便是占了这个便宜,不管对面的甲胄如何,横竖自己人都在左右列成一线,只管朝着对面那些混乱的正红旗骑兵猛烈反复冲杀便是!
在织金龙纛下督战的费扬武,看出来了自己部下的劣势所在。
人马交错中,瞬间就是死与生的距离,双方都有人惨叫着落马。但是正红旗骑兵损失更大。他们阵型松散,如何是严整军阵的对手?
而正红旗骑兵的阵列,严格来说并不算骑兵进攻队形,而是骑马步兵的进攻队形。还是轻甲在两翼或前方,重甲在后面或中间,双方距离二、三十步时,他们还射来箭矢,投来标枪、铁骨朵等物。
随着这些标枪、骨朵、箭矢迎着明军骑兵冲来的势头漫天乱飞。倒是能够给冲锋的明军带来一些麻烦,不时的有短促的惨叫声从马队里传出,有人遭了毒手。从马上坠落。
不过当双方队形冲撞在一起时,正红旗骑兵的劣势便尽数闲暇出来,模范旅马队如同烧红了的小刀切割牛油一般轻而易举的破开他们的军阵。又一次将他们撞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连续不断的沉闷巨响伴随着纷飞血雨和惨叫呻吟,正红旗本阵的前阵与中阵被模范旅马队硬生生的砸穿。
林长根背后的那面巨大的马队旗帜直奔费扬武的织金龙纛猛扑过去!
“快!跟上去!”李辅明挥动着手中的马槊,奋力督率着手下人马紧紧跟随着林长根的旗帜朝前猛扑,那面织金龙纛便成了两军的焦点所在。双方的人马都奔着这里奋力冲杀而来。
更为惨烈的激战迅疾爆发了。从两翼和后阵向费扬武的指挥位置冲过来救援的骑兵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明军用长枪、用镗耙刺落马下,或是被马刀劈落下去。三眼铳砸在头盔和甲胄上,马槊长枪刺穿甲叶子,所发出的令人牙酸齿冷的声音。还有双方士兵临死的惨叫,痛苦的呻吟,汇成了战场的残酷声音。
“完了!”
在战场左翼指挥着几个牛录和大同镇步兵周旋的岳乐,在远处观阵担任警戒和预备队的王朴。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哀叹!
他们的视野里。都清晰的看到了代表着正红旗满洲固山额真费扬武的织金龙纛下,一阵激烈的喊杀之声后,有人不停的将那些巴牙喇兵的尸体从圈内丢了出来,明军这边也不断有骑兵被刺落马下。
“一定是奴酋费扬武被模范旅围住了!”
“不好!贝勒爷被包围了!”
对于被明军包围的费扬武,王朴和岳乐的感情截然不同。一个是担心自己的主将被敌军或擒或斩杀,对于战局和士气的严重影响,另一个则是嫉妒这场功劳自己却是不能分润一二。
“主子快走!”
密集的包围圈之中,忠心的正红旗巴牙喇纛章京满脸是血。不知道是谁一枪将他的头盔挑落,往常梳理的十分仔细的金钱鼠尾辫子也散乱着与鲜血交织在一处。显得越发的狼狈可怖。
同样是满身浴血的费扬武,却是一声长笑,“走?这群尼堪想让本贝勒落荒而逃,他们还不够那个资格!本贝勒是太祖的侄儿,是皇上的堂兄弟,若是便这样狼狈而逃,岂不是丢了太祖天命汗的脸?折煞了皇上的威风?!”
口中不住叫骂着,费扬武挥起长刀,将一名山西镇军官的马槊拦腰砍断,顺势将刀送出,斩落了那军官的手臂。
口中虽然得意的叫嚣,但是费扬武手下却是越来越少。望着周遭越来越多的明军士兵,那密密麻麻的刀枪如麻林麦穗一般围拢过来,不知道围了多少人在这里?
远处岳乐和济尔度更是拼命的督率部下朝这面猛扑过来,一个是父子情深,一个是堂兄弟加部属。照着清军军法,战时折损主将,只怕便是能够逃脱得性命,回到盛京,也要被黄太吉严肃军纪。与其说被人嘲笑而死,倒不如在这里战死!
“杀!杀!”
在战阵外围督战的李辅明,眼睛也是满是血丝。这里面围住了一个正红旗满洲的固山额真,若是在自己手上被擒获或者被阵斩,这怕是辽东战事以来最大的战果了?只怕自己也能够封个伯爵之类的爵位!
想到此处,他便异常兴奋,更是不惜血本的将一拨拨兵马投入进去,加入战团,使得本来就十分狭窄混乱的战团越来越乱。
圈内的人们,也顾不得什么招数技巧,使用大刀的只管朝着前面劈砍刺去,使用长枪马槊的,顺着身体之间的缝隙只管向前刺去。
“你们这群该死的尼堪!我是大清国贝勒,正红旗满洲固山额真,你们想杀我,拿你们的脑袋来换!”
包围圈内,费扬武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度,只管狂吼乱叫着舞刀乱劈,他身上己经数处受伤,全身上下也是鲜血淋漓。刚才斩断了那军官的手臂,自己却也被旁边的兵士刺了一枪,眼见得身旁的巴牙喇兵越来越少,只剩下了数十人,而济尔度和岳乐却又被死死的阻隔在圈外,无法靠近,不由得让费扬武心中暗自叫苦,难道这里便是我的葬身之地?
正当他将一个模范旅的骑兵一刀劈死,顺手抢过他的丧门枪,在手中舞动,试图将围攻他的模范旅和山西镇兵士驱赶的远一些时,猛然听到圈外传来一阵呐喊,内中混杂着惊恐的满语和兴奋的汉话,“杀了!杀了!”
“死了!主子爷战死了!”
却是从右翼冲来的费扬武第三子济尔度,救父心切,领着几个护卫冲得过于靠前,被十几个模范旅长枪兵围攻,几杆长枪刺破他的盔甲,深深刺入他的体内。更是齐齐用力,将他的身体高高举起,让一息尚存的他看着包围圈内的费扬武。
“阿,阿玛,儿子,儿子。。。。”
话不曾说出,济尔度便被一枪刺死。(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三章 屌丝的逆袭 三
“还不快上去分赏号!”
随着济尔度被乱枪刺死,他手下的那两个牛录也呈现崩溃之势,费扬武的一处依托瞬间便告瓦解。∠頂∠点∠小∠说,更多的明军士兵蜂拥着扑向费扬武的织金龙纛。
李辅明从马上跳了下来,照着一个家丁头目的屁股上便狠狠的踢了一脚,督促他领着人马上去,若是能够杀死费扬武,不论是朝廷封赏还是宁远伯爷的犒劳,都是巨大的收益。
而在战场右翼领着两个牛录担任侧卫的尼堪,见这里战局危险,也领着本部人马,以一队巴牙喇兵为前锋,奋力杀了过来,力求抢出费扬武,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个堂堂的固山额真,一个满洲贝勒再落到明军手中了!
“主子!少主子战死了,奴才再也不能让主子有什么闪失了。”费扬武手下的巴牙喇纛章京满脸是血和泪,声嘶力竭的拉着费扬武向外冲杀。
他以残存的十几个巴牙喇兵为先导,两翼又有几十个死兵重甲侧翼防护,护卫着费扬武奋力向外冲杀,力求与在外围死战的岳乐或者尼堪两人汇合。只要有两个牛录的人马在,贝勒爷就不会有事!
但是,虽然两翼的岳乐、尼堪不停的奋力冲杀过来,但是也抵挡不住势如一群疯狗般的山西镇兵马。在他们眼里,这些被打得头破血流只剩下一口气的辽东反贼们,便是一个个会行走的赏号,是一摞摞的银元。
更为要命的是,往日里威风八面,其势汹汹的织金龙纛,如今却成了黑暗里的灯塔。乱军之中,那些明军原本不太容易发现费扬武的所在。但是他的织金龙纛却是太明显了。明军只管朝着织金龙纛的所在猛冲猛杀。
“主子!护住主子!”巴牙喇纛章京挥刀砍断了两杆长枪,顾不得自己被刺得鲜血淋漓,扑到费扬武跟前,一把将掌旗兵手中的织金龙纛夺了过来。
“尼堪们只管看着这主子的龙纛而来,你们几个护住主子走,去和尼堪主子汇合。其余的人跟着我,咱们去奔岳乐主子那边杀!”
巴牙喇纛章京一反常态的,将原本应该卷起或者是丢弃的织金龙纛高高举起,领着二十几个残兵败将向岳乐部队奋力冲过去,试图吸引明军的注意力。
果然,大批随后加入战场的山西镇兵将被这面高高举起的织金龙纛所吸引,直奔这龙纛而来。
借着这压力骤然减轻的一瞬间,几个强壮的家奴架着费扬武,奋力向着与龙纛相反的方向猛跑几步。试图与那边的尼堪汇合。听着背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费扬武不由得眼泪流了下来,今日之战,损兵折将不说,自己的一个儿子还搭了进去。早知如此,悔不该不听岳乐的,应该汇集三旗人马与此股明军会战才是!
但是这世界上又上哪个店铺去买后悔药?
战场上人多眼杂,就算是有织金龙纛做幌子吸引了大批人的注意力。但是也有不少人的目光在各个角落里去寻找着新得目标与猎物。费扬武的鎏金盔甲和残破的锦缎战袍暴露了他的身份。
“这是个鞑子的大官!”
“身边的兵丁都是白甲兵,干他!”
山西镇的几个士兵发现了费扬武。从细节当中他们知道,此人绝对有价值。一面挥动刀枪猛扑,一面大声欢声高叫,招呼着同伴。
“杀!”
两支小队伍迎头便冲杀在了一处。有道是穷寇莫追归师莫遏,可是这几个山西镇的兵将恰恰犯了这个常识性错误,被几个紧密护卫着费扬武的家奴和巴牙喇兵杀得节节败退。更有几个将性命送上。
不过,费扬武若是再想与尼堪汇合,却也是比登天还难。在他和尼堪之间,林长根领着四五百骑兵下马列阵等候。
“杀!”
一声咆哮,数十杆长枪齐齐刺出!
面前只有跟随护卫费扬武的二十几个残兵败将。林长根根本不担心自己能否拿下这股溃散的辽贼,当下指派出一百多个长枪兵分作两队,挺枪上前。
只一个回合,便将各执刀枪挥舞,拼死做着无谓挣扎的十几个家奴、巴牙喇兵刺死。
“兀那贼酋,报上你的名字来!”
有人高声吆喝着,试图搞清楚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犹自搏战不止的满洲将领是谁。
费扬武对于喊话之人的广东口音如同听天书一般,倒是在战团外赶过来的几个山西镇的军官又惊又喜。
“林大人,这是奴酋费扬武!满洲正红旗的固山额真,贝勒!”
听得有人叫出了自己的身份,再看看周围闻声赶来的模范旅和山西镇的兵马,费扬武惨笑一声,自知今日难逃一死,“来吧!本贝勒是舒儿哈奇的儿子,是太祖皇帝的侄儿,跟着太祖皇帝征战辽东,杀了你们尼堪无数,早就够本了!”
一阵呐喊,数根长枪刺破他的鎏金盔甲,深深刺入他的体内。
“杀了他!”
费扬武的死,令战场再一次的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原本追着织金龙纛而去的山西镇兵将们纷纷掉头而回,让整个战场变得越发的混乱不堪。
这样一来,倒是给了岳乐一个机会,挥兵猛扑,将几乎已经陷入绝望境地的巴牙喇纛章京和他手中的织金龙纛抢了出来。
“岳乐主子,你看!”
岳乐身旁的巴牙喇兵指着远处那密集的人群,人群之中爆发出阵阵欢呼之声,接着便有人喊着号子,指挥着十几个长枪兵将一具尸体高高举起,正是正红旗满洲固山额真、贝勒费扬武!
顾不得对费扬武的死做出评价,对于这个轻敌冒进的堂兄战死,岳乐也只能暂时表示悲痛,但是眼下有更要命的事情等着他。
“岳乐主子,这是奴才拼死抢出来的龙纛!”那巴牙喇纛章京顾不得有人过来给他裹上伤口,只是将手中的织金龙纛递给岳乐。那龙纛之上。满是刀痕箭孔,烟火烧过的痕迹。
岳乐接过这龙纛,向四外望去,整个战场上,喧嚣呼喊声不断,大队大队的山西镇将士仍在往方才费扬武被杀的位置奔去。连带着距离较近的尼堪那边也是压力倍增,以两个牛录不到一千人的兵力要面对山西镇数千人马和数百模范旅马队的攻击。
而在整个战场上,不时的响起短暂的兵器撞击和喊杀声,那些被打散、被冲散的正红旗兵马,在原野上毫无目的像一群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不时的与山西镇、模范旅的兵马遭遇,转眼变成了别人的军功。
“奴才们!”
“在!”
“抢占那里!”
不远处一座小小的土丘,映入了岳乐的眼帘,眼下他只能依托地形据守。希望能够坚持到天黑或者是汤河子方向的援兵赶到。
人喊马嘶声中,这些残兵呼啸着冲上了山丘。
“结圆阵固守!枪兵在前,弓兵在后!辅兵和包衣阿哈赶快挖壕沟!”
见到兵马冲上了土丘,在各级军官的呼喝声中开始列阵布防,那些包衣阿哈们更是寻找工具在土丘前修筑简易工事以准备防守。岳乐更是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称奇,却是振奋士气的举动。
四处望了望,岳乐寻了一块稍微高些的地面,狠狠的将手中残破不堪的织金龙纛插在了地上。并且将卷起的龙纛舒展开来,让风吹拂起来。使得整个战场上的双方将士都能看得清楚。
顿时战场上又一次爆发出了一个小小的**。清军被打散、击溃的士兵欢呼声不断,纷纷从各个角落朝着岳乐竖起织金龙纛的方向冲来,本来嘛!龙纛还在,说明主子们还都在,刚才那是尼堪们造谣而已。
而同样的,山西镇的兵将们也是欢呼之声不断。原本以为费扬武被模范旅的马队斩杀了,自己的军功泡汤了,谁能想到,居然又有辽贼的大头目在,还敢竖起龙纛召集残兵败将。这不是给咱们送来一场大功劳是什么?
“好猖狂的奴贼!”在战场的另一端,王朴和吴标也发现了这个动作。
看着翻滚不断的旗帜往来冲撞,王朴眼中几乎冒出血来。刚才他没有抓住击败费扬武的大功,如今这场功劳却是万万不能错过了。
“吴标兄弟,你来看,那边是一小股奴贼残兵正在往伪龙纛方向猛扑,李帅的山西镇人马鏖战连连,体力有些不支。不如让我大同镇男儿下去,一鼓聚歼之!”
王朴口中的奴贼小股残兵,正是尼堪领着的数百人,岳乐那边竖起了龙纛,不由得也让尼堪看到了希望,顾不得身上多处被创,只管领着麾下的残兵败将往岳乐这边猛冲,奋力冲杀,试图杀开一条血路来。
吴标虽然从军经历不如王朴等人来的长久,但是战场上实际搏杀经验却是一点也不逊色与他。在不曾起事抗粮之前,各处村寨、各姓宗族之间为了争夺山林水面大打出手的事情还少吗?他便是打冤家的好手!
此时的战场上已经是混乱异常了,如果再将王朴的大同镇数千人马投入进去,势必会让本来就混乱不堪的战场更添上几分。一心想要立功的大同镇将士,和厮杀了一阵,体力疲惫的山西镇将士,搞得不好会彼此冲突起来,反倒是容易被辽东反贼钻了空子。
“鸣金!让山西镇和咱们的兄弟撤回来休息,然后换上大同镇的兄弟们上前杀敌!”
吴标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吩咐站立在一旁的司号长,眼下如此混乱的战局,大同镇的兵将加入进去也只能是在本来就是一锅粥的局面下更添混乱罢了。而且,以边军的作战方式、纪律,这个时候同那些一心要逃到主子旗下归建的辽贼们死拼,只怕要吃大亏。
一阵阵锣声响起,在战场上的明军开始与眼前的敌人脱离接触,集结撤回。
在岳乐眼里,两部明军的素质和军纪一目了然。
模范旅这边,听得锣声响起之后,立刻停住了追击的脚步。转为防御态势,然后逐步集结,各个建制单位互相靠拢,随后凝聚成一个更大的单位,长枪兵在外,刀盾兵居中。另有数十名马桩子和辅兵之类的角色,手中牵着战马,随着大队人马缓缓后撤,与从后方前进上来接应的步兵汇合之后,马队营的兵士立刻展开队形,进入防御状态。
而另一边,山西镇的兵马却是不堪入目。
锣声响起半天,那些与掉队的零星正红旗士兵厮杀的将士还是依依不舍,恨不得一刀将对面的敌手劈为两半才好。而没有找到敌手的官兵。则是嘴里骂骂咧咧的,拖着刀枪仿佛散步一般乱松松的向后走,沿途眼睛东张西望,试图从倒地的尸体上再发一笔死人财。
那些正在打扫着战场的家丁们,口中也是埋怨声不断,他们收集战马,捡拾刀枪,剥去战死的辽东反贼身上的衣甲。从俘虏身上搜掠着金银细软和一切可以用得上的东西,正发财发的兴起。耳边却是阵阵锣声来聒噪,如何不让这群大爷们口中不干不净的话出来?不过还好,李辅明见模范旅已经列队开始缓缓后撤,将自己的队伍即将暴露在拼命突击,试图打通与友军联系的尼堪所部刀口上,立刻颜色更变。口中不住的厉声叫骂着,让部下快些后撤。
将主爷这样动作,手下人如何敢多停留,于是,山西镇的兵将如同大海退潮一般哗的一下便退回出发地。只留下了遍地的残渣。
“怪不得叔伯们每每一提起南蛮军便是愁容万分的。此辈却是与一般明军不同。”日后的安亲王岳乐。此时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来历练一二的毛头小伙子,但是两支部队之间迥然不同的差距,也让他心有余悸。
作为努尔哈赤之孙,饶余敏贝勒阿巴泰第四子,顺治康熙年间功勋卓著的安亲王,此时的岳乐虽然还没有跟随豪格征讨四川立下了阵斩张献忠的大功劳,更不曾以宣威大将军的名号,驻军归化城,进讨喀尔喀部土谢图汗、车臣汗,随后喀尔喀投降入贡,班师。
但是,英雄也是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如果没有那些卓著的功绩,超群的政治能力,福临也不会在患病不治之际有着传位给岳乐的想法。(根据《汤若望传》记载,顺治帝发觉自己身染天花之后,一度想把皇位传给安亲王岳乐,征求汤若望意见。汤若望认为,幼主临朝固然要影响政局,但帝系的转移也会引发新的危机,于是力劝顺治帝把储君之位仍然留给顺治帝自己的儿子。)不过,这一举动,也给他在某个麻子心里投下了浓重的阴影,造成了岳乐日后的悲剧。
“岳乐!岳乐!”
顾不得多想,一阵欢声雷动之中,尼堪领着的数百人也扑到了土丘之下,几个家奴七手八脚的将身上满是刀伤箭伤的尼堪抬到了岳乐面前。
显然,尼堪已经得知费扬武阵亡的消息,不过,努尔哈赤的子孙对于自己的亲人死在战场上早已司空见惯,如果不征战,他们家只怕还是大明朝的龙虎将军而已。又上哪里去称孤道寡、封王封爵?
尼堪,作为广略贝勒褚英的第三子,对于战场要比眼下得岳乐熟悉的多。早在努尔哈赤的天命汗期间,便跟随着叔伯们从伐多罗特、董夔诸部,有功。到了天聪九年,更是领兵跟随多铎率偏师入锦、宁界缀明师。崇德元年,封贝子。上伐朝鲜,从多铎逐朝鲜国王李倧至南汉山城,歼其援兵。
正常的历史上,这位尼堪,将会跟随多尔衮入山海关,于一片石打败李自成,复从阿济格追击至庆都,以贝子进为贝勒。复从多铎率师自孟津至陕州,破敌。二年,师次潼关,自成将刘方亮出御,尼堪与巴雅喇纛章京图赖夹击之,获马三百馀。又偕贝子尚善败敌骑,趋归德,定河南,诏慰劳,赐弓一。五月,从多铎克明南都,追获明福王由崧。从甲申年入关开始,他便一直征战在与南明和农民军余部的战场上,一直到顺治十年,他在湖南遇到了北伐的李定国、孙可望二人,光荣的成为败在这二位刀下并且阵亡的两位清朝亲王之一。所谓两撅名王,天下震动。(那一位则是臭名昭著的孔有德,公主坟里埋着的那主的爹。还猪格格原型的老子!)
“贝子!”
岳乐抢步上前便要打千施礼。却被尼堪制止了。
“贝勒爷战死殉国,我又负伤,你如今便是全军统帅,不必如此。”
岳乐倒也不与尼堪客气,命人取出从明军身上抢了来的救命包来,寻了一名郎中过来,仔细的给尼堪处置伤口。
郎中仔细的用烧酒处理了伤口,将伤口内的脏东西处理干净,上了刀伤药用纱布包裹好,尼堪的神色稍微精神了些。
“蛮子的东西,果然有些邪门之处!”
他口中夸赞了一句,不过,用眼睛费力的环顾了四周,却是令他神色大变,心中叫了一声“苦也!”(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四章 屌丝的逆袭 四
李辅明领着数千军马掌着得胜鼓,大模大样回到山丘左近的明军临时营地之时,吴标早已命人将三部人马所有的战车远远的围了一个圈子,战车的炮口向外,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圈。
按照明军的传统战术打造出来的独轮战车与马车,前面与右边的辕条上都有打制孔位,战时可以插上防护的挨牌。该挨牌用白杨、松木,桐木等轻而坚硬的木料制成,每面长五尺。阔一尺五寸,上头比下略小四五分,战时这个缺口便用来作战。上面再绘上飞龙、狮头等图样,用来惊吓敌马。挨牌上包制铁叶与皮革,用来增强防护。京营战车便是如此,他们的狮虎车挨牌完全立体呈现猛兽的样貌,惊吓敌马效果颇佳,而吴标所部算是神机营一脉,所以这些战车便是照此样式配置。
战车上按照俞大猷和戚继光的编制,每车配佛郎机两门,鸟铳四杆、火箭手四人。在这条用独轮战车、偏厢车所组成的外围防线上,以几辆战车构成一个火力支撑点,战车上的佛郎机和在战车后面、侧面构筑炮位架设的大佛郎机,形成了交叉火力配置,那些火炮炮手们,相度地势,将火药药桶和炮子照着作战条令要求摆放在安全而又简便的位置上。
这是明军的传统战术,倒也不会令李辅明等人惊奇,车营结阵野战,以速射的轻型佛朗机,打霰弹的小型虎蹲炮,快枪,鸟铳,一窝蜂火箭等火器不间断进行火力压制,配合步兵从车阵间隙往外捅刺,最后骑兵配合追杀残敌。这三板斧从成祖时代便是逐渐完成,算是明军野战战术精髓。
不过,战车之后。模范旅的步兵却是以营哨为单位列阵,火铳兵在前。长枪兵在后,个个甲胄齐全,身材粗壮,斗志昂扬。
模范旅的营伍阵列后面不远处,随军民夫和辅兵们正在挥动锹镐锄头,奋力的挖掘土石,构筑工事,修建临时营寨。
见到此景。李辅明立刻心中感动,虽然辽东反贼已经被打败(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只剩下少数残兵还在那边负隅顽抗,苟延残喘的。但是,此地毕竟是奴贼后方,奴骑纵横出没,稍有不慎就要来上一出先胜后败的戏码,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吴总兵用兵果然谨慎!”
跳下马来,顾不得说别的,更不便炫耀军功收获。李辅明眼睛里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大同镇官兵们的眼睛几乎都要冒出火来。别的不好说,只能夸赞一下吴标的部队纪律和战术严谨。
“那里的话。自幼老人便教诲,小心使得万年船。”吴标却也是客套了一句,同王朴一道,三人携手揽腕回到临时的营寨之中。
营寨大致分为了三部,神机营模范旅稍稍靠前,山西镇和大同镇则是分在左右两翼,三部人马大致呈现品字布置。
品字阵型的正中央,空地上,三部人马的火兵们被集中在一起为大军准备饭食。
模范旅脱胎于南粤军。行军作战,饮食都有炊事车负责。这几年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将士们算是深切体会到了这种车辆的好处,一辆炊事车,一个时辰之内,至少可提供二百余人份的饭食,如果火兵们手脚麻利些,都是熟手的话,便是让两哨人马尽数吃饱也是不成问题的。相比较起传统的“埋锅做饭”方式来,无疑是个巨大的进步。所以,模范旅的各级军官,对于炊事车的保养爱护,不亚于手中的武器和胯下的战马,虽然还说不出一个好的炊事班长能够顶半个指导员,但是让手下兄弟们吃饱吃好吃得热乎舒坦,却是能够保证战斗力和士气。
只要稍有闲暇,或是条件允许,模范旅自吴标以下,无不是想法子补充修缮炊事车,或是向左近的南中商人订购,或是组织工匠进行仿制,总之,就要要保证炊事车的在编完好率。
与模范旅大量使用炊事车不同,大同、山西二镇官兵,还是使用传统的埋锅做饭方法,一队或是一总使用一口大锅,锅上沸滚煮着的,却是高粱米。
不过今日打胜了,伙食自然不同。
巨大的铁锅锅底火苗欢快的舔舐着锅底,锅里,巨大的马肉块随着翻滚的汤水不断的涌起,火兵们不时用巨大的马勺搅动着,让锅里的盐和花椒、辣椒、八角等极为奢侈难得的香料更好的结合在一起,烹制成上好的马肉来。
模范旅的火兵辅兵们不断的到随军的辎重车辆前,搬运出一个个巨大的荆条筐,里面或是风鸡风鹅腊肉或是肉瓷罐,将这些盐和风共同制造出来的干肉切好放入锅中烹煮,把肉瓷罐中用盐与麦面调料拌匀的切块家畜肉,放在油锅上稍稍煎炸,更是浓厚的香味蔓延开来,让人闻之垂涎欲滴。
一锅锅的肉汤煮起,浓厚的香气在营地上空飘荡,让人沉醉不已,令人不停的吞咽着口水。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又是在露天旷野之上,吃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就着大饼高粱米饭,想想便是舒服无比。
明军营地里传出来的阵阵欢呼声,伴随着随北风吹过来的饭食香气,毫不留情的冲到了清军残兵据守的山丘之上。
便是再强悍的人,基本的生理反应也是不可避免的。鼻子里嗅到了阵阵饭食的香气,特别是这些饭食是那些往日里的手下败将所享有的,这如何能够让眼前刚刚吃过败仗,损失惨重的正红旗满洲兵马们咽得下这口气?
望着东倒西歪躺在阵地上、营地里的兵将,不由得尼堪脸上肌肉一阵抽搐,试图站起身来,不料伤口一阵疼痛,却让他不得不倒卧在毡子上。
“尼堪贝子,我觉得我们是上了蛮子的当了!”
刚刚布置好阵地和防务的岳乐,面沉似水紧锁双眉。
“岳乐,此话怎么说?咱们又不是没有挨饿受冻的时候同蛮子打仗过。你是在盛京城中待得久了,不知道这行军打仗的艰难!”
“贝子,不是岳乐受不得苦。这是蛮子给我等设下的一个圈套!”
岳乐脸色严峻,掰着手指头给尼堪一一道来。
费扬武刚刚兵败身死。他的轻敌行为,不但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儿子济尔度的性命,还给明军送去了千余颗军功首级。眼下明军大锅里炖煮的马肉,大多数都是被打死打伤的正红旗马匹。
除了这样的打击令正红旗满洲损失颇多之外,眼下最大的麻烦就是这短暂的停战休息阶段。
吴标让山西镇和自己的马队营撤下来,使得尼堪能够和岳乐合兵一处,这一举动绝对不是本身良心发现。“我们的那些奴才连连战了许久,早已是人困马乏。之所以还能够支撑,完全是一口气在强力撑着。如今明国兵将稍稍退去,大家可以休整一下,这股气便告泄了。”
岳乐只是指了指山丘之上到处躺卧着、不断呻吟着的伤兵,还有那些神情委顿,一点战意也无的兵士,示意尼堪去看。
人在精神高度紧张兴奋的时候是会忘却疲劳的,但是一旦这根弦松了下来,便是立刻犹如一滩烂泥。这也就是为何大多数军队在完成一场大战之后都是要进行一个阶段的休息、整补的原因,如果不进行休整。那么,整个军队的战斗力便是要告大大的下降。
(就算是发明了边打边整,即俘即补等将兵法之中因粮于敌的战略思想贯彻到战术原则上的共军。四野大军在南下作战之时,也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号称小诸葛的白崇禧连连让出了湖北湖南等省,却是让四野陷入了后方补给不足,筹措粮草困难境地,大批的北方士兵因为水土饮食等问题体力下降,干脆就病倒了。针对这种情形,不得已,林总命令部队暂时停止前进。就地驻军,同时赶运粮食、副食、药品南下。开展兵强马壮运动。如果没有这场运动,一味的猛冲南下。说不定林总的一世英名就会被小诸葛的诱敌深入给毁了。)
一面是自己的军队筋疲力尽,浑身酸痛,忍饥挨饿,另一面是敌军的欢呼饮食,耳中、鼻中、眼中所见所闻,截然不同的冲击,会让岳乐等带兵将领们为之急躁、甚至是做出错误之举的判断来。
“尼堪贝子,要么,是我们的兵马被明国兵将的这些举动激怒,以饥疲之师冲过去,被明军兵马早已准备好的战车、大炮,还有那些在战车后面严阵以待的兵将打翻在地,给他们再送上些军功。要么,就是我们的士气继续低落,这样他们吃饱喝足冲上来时便会像捏家兔一样捏住我们!”
“他们休想!我满洲八旗将士,又不是明国兵将那般,可以朝秦暮楚的!本贝子心中只有我大清国皇帝!”尼堪的名字虽然是叫尼堪,似乎与蔑称的汉人相同,但是在他心中,却是丝毫也看不起那些今日是明军,明日是清军的人,更是对那些父亲在明国,儿子在清国的两面下注行为嗤之以鼻。
“岳乐,你我是兄弟。今日这里便是有你做主了!你只管说该如何处置,便大胆去办。如果有那个奴才胆敢不听的,你便将他拉到织金龙纛之下斩了便是!”尼堪眼中露出凶光,口中语气和脸上神情却是对岳乐异常的诚恳。
“尼堪贝子抬爱了。以我之愚见,我们该当如此办理。”岳乐虽年龄小了些,但是所出的招数却是老辣异常。
当下尼堪听了也是不住叫好,各级军官,由那巴牙喇纛章京领着几个甲喇章京、牛录章京去办理不迟。
明军的大营之中却是一片沸腾之声。
那些山西镇的士兵,刚刚从地狱般的战场上归来,满脑子还都是各样狼藉的残肢断骨,漫过脚洼的浓厚血泊,各种语言口音的呻吟声和咒骂声,那些火铳、大炮,长刀利斧、长枪骨朵等等,都严格按照设计要求发挥出了技术性能。人们还有些懵懂的没有完全从战场上解脱出来,眼前便是罗列着大批的食物。
也不分什么马兵、步兵、家丁,只要是上了战场归来的兵士,走到炊事车前。便有人从竹筐里取过碗筷,跟着便有火兵从巨大的锅里狠狠的轮动马勺,将一块块肥美的马肉连同滚烫的肉汤一道舀到碗里。或是高粱米饭或是厚实的面饼。不足的可以继续再添一份。
士卒和低级军官们在那里大快朵颐,享受着苦战之后应得的荣誉。彼此间交流着在战场上的表现。而千总以上的军官们则是被集中起来。在大帐之中,一来饱餐战饭,二则统计战果。
七嘴八舌一番之后,终于三部的军政司统计出来了斩获首级和其他的相关战果。
“此战我军各部,阵斩伪逆正红旗固山额真费扬武、济尔度父子,斩首一千三百七十七级,缴获完好战马三百七十八匹,各色骡马一千四百一十七匹。打死各色马匹若干。又有缴获盔甲四千余副,军械车辆辎重若干。另有生俘奴贼七百五十人,内奴披甲人一百八十余人,包衣家奴四百五十余人,尚有十数人身份不明,儿郎们正在甄别审问。”
军政司的话还不曾说完,大同、山西两镇的军官们便如雷鸣般高声大叫起来:“一千三百七十七级,连费扬武父子的脑袋,又有如此多的马匹刀枪盔甲斩获,如此说来。咱们这一趟刚开张就是一个开门红啊!”
李辅明也是喜不自胜,但是还是要故作矜持些,口中哈哈大笑:“只可惜战场太过于混乱。鞑子的许多尸体与伤者,混乱之中还被他们带走了。这样说来,鞑子的伤亡人数只怕更多,打得好啊!”
口中客套着,心中却是不住的倒吸冷气。他在辽东起家,与清兵打交道的经验可说极为丰富,了解那些鞑子的凶悍和军纪,知道要斩获他们的首级,是何等艰难?没想到此番跟着模范旅出战。只是一个接触战下来,全军的斩首数就达一千八百多级。这是何等惊人的战果?
王朴虽然有些醋意,但是却也是眉飞色舞的。“一战下来,光是斩首数目就有一千三百七十七级,又有伪逆费扬武父子的尸首盔甲,此番算得上是个大捷了!”
王朴口中所言,却是正好戳中了李辅明的一桩得意之事。在大明历史上,报斩敌酋之事数不胜数,从万历末年起,各官将报杀的清国君臣中,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从多尔衮到阿巴泰,己经死了几十遍了,结果他们还是活得好好的。稍微靠谱些的便是当年魔炮无双袁督师在宁远城下号称是炮火击中大夷目,半年多之后传来努尔哈赤死去的消息,于是乎,在后世的妙笔生花之下,便成了袁崇焕大炮击毙努尔哈赤。乃至于在清军之中流传着没有被明国兵马在邸报和奏本上击毙过的,算不得好将领的段子。
如今费扬武父子尸首、盔甲都在,又有被俘之人指认,一场大功劳是少不得要分润不少给他的。
吴标也是点头称是:“除了斩杀奴酋父子之外,光是斩首数就有一千三百余级,与我军对战的正红旗满洲鞑子,伤亡人数不会少于三千!”
这话一出口,顿时让大帐内的气氛立刻变得越发的热烈起来,“为三位大帅贺!”有那眼眉通透的,端起手中的大碗,以肉汤代酒高声祝贺。
“大帅威武!”
“我大明威武!”
战场上,仍旧有一小股一小股的明军士兵在战场上往来巡视,说是打扫战场也可以,说是监视敌军也算。不过,在这些人心目之中,还是希望能够遇到几个漏网之鱼,一刀砍了,算是自己的军功。
偶尔某个角落里,发出一阵阵的吼声和几声喊杀声,那是受伤掉队的清军被搜索战场的明军士兵发现,双方爆发了短暂而激烈的搏战。
对于明军士兵来说,这样的机会,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军功首级的重要性自然不用说,早已被他们铭刻在心中。短暂交火之后,便是笑声震天,挥舞短斧,欢笑中一颗颗清兵的脑袋砍下。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清军伤兵,更是被他们毫不犹豫的一刀砍了,算是做好事超度他们上西天,早日转世轮回。
有人将各处散落的清军兵器旗号,全部收缴一处,有那运气好的,不知道从那里牵出几匹空鞍战马,得意洋洋的朝着同伴炫耀。
而死伤的清军马匹一样扛到一边,这些都是上好的肉食啊!不见营中的火兵们稍加烹调便是一顿上好饭食出来?马肉的味道不错,吃在嘴里就象酱牛肉一样,马板肠更是美味,有吃上马板肠,忘了爹和娘的俗语。只不过纤维较粗罢了。
不过身处战场,生死只隔一线,有肉吃,有饱饭吃,谁还会挑剔肉的味道如何呢?
正在兴高采烈之间,不远处的山丘之上突然鼓声喊杀声大作,登时吓得这些捡洋落捡的忘记了寒冷的明军士兵手足无措。
“奴贼已成釜底游鱼,兀自在那里猖狂!”
消息传回营中,大同总兵王朴一甩头盔上的漂亮翎羽,声震帐顶。
“二位将军稍作休息,待我大同男儿去走一遭,斩杀奴贼,以祝酒兴!”
王朴的这番做作,顿时令在场的大同镇军官将领们欢声雀跃,纷纷起身要与大帅一道出兵攻取奴贼营寨,以为诸位大帅、各位将军助兴。
“王帅,各位大同镇的将军,此时天色已晚,我军今日行军数十里,又是大战一场,虽然将士们求战心切,但是焉知奴贼兵败之余又有什么诡计?我等谨防他狗急跳墙才是。以吴某愚见,只管由他去闹,我们且好生休息一晚,明早全军出动,为大同镇的众位袍泽掠阵,看王帅斩将杀敌便是!”
吴标的一番话,给王朴搭了一个下台阶,让他能够在争功心切头脑发热,正在大肆懊恼之时,有一个台阶儿下。
“也好!天色已晚,夜间作战敌暗我明,唯恐儿郎们吃亏。便将奴贼的首级权且在他们的脖项上寄存一夜。明早便去取来!”
王朴重重的往马扎上一坐,口中兀自懊悔做声不已。倒是令一旁对他心中想法颇为明白的山西镇总兵李辅明心中冷笑不止。
“且看你这厮明日如何杀奴立功!”(未完待续)
ps:这两天感冒了。头痛不止,希望大家能够多支持。谢谢!
第五百四十五章 兔子:走着瞧!
近代军事集团湘淮军的祖师爷,给无数历史学从业者和出版商找到了饭碗的曾文正公曾国藩,曾经在无数的书信、奏疏等文字之中,描述他对于官军诸多恶习之中最为痛恨的一点,“败不相救!”
而在曾文正公心中,最理想的军队应该是“败则拼死相救,胜则杯酒言欢”。在他看来,只要做到了这一点的军队,只算是平日里喜欢玩个屠城劫财,杀戮良民之类的事情,也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对于曾国藩所处时代的军队败坏,可以从王闿运《湘军志》中了解到:“自军兴,绿营将帅,虽统率几千调度之兵,然武器窳钝不堪用。彼等以地方州县之人夫,搬运其武器锅账,徒征发民家族店,使居人惶怖,而恨其不去。其遇敌也,先作低矮之垒壁,居于其中,而营门之负败,则往来杂糅焉。诸将帅虽欲划一而不能。惟满蒙军稍整齐,而骄傲贵倨,虽督抚不能易置之。无已多使用绿营,而其弊又如此!”
王定安《湘军记》亦云:“自洪、杨倡乱,大吏久不习兵。绿营訾窳骄惰,闻征调则惊号,比至前敌,秦、越、楚、燕之士,杂糅并进,胜则相妒,败不相救,号令岐出,各分轸域,迄不得一兵之用!”
所以,祖师爷曾国藩无数次的宣布心中理想,“鄙意欲练勇万人,呼吸相顾,痛痒相关,赴火同行,蹈汤同往,胜则杯酒以让功,败则出死力以相救。贼有誓不相弃之死党,吾官兵亦有誓不相弃之死党。庶可血战一二次,渐新吾民之耳目,而夺逆贼之魂魄。”
只可惜。他一手缔造出来的湘军和派生出来的淮军在这点上却是着实令他失望,胜则拼死争功夺财。败则推诿过失,保全实力。最为明显的一次,便是湘淮军的两支主力部队,鲍超的霆军与刘铭传的铭军永隆何对阵赖文光、任柱所部捻军。为了独占功劳,刘铭传不惜违背约定的发起攻击时间先行动。而同样的原因,鲍超所部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独占功劳,明知道铭军与捻军拼得你死我活之际也是悄悄迂回到捻军侧翼做好进攻前的一切准备工作。一直等到铭军被捻军击溃,刘铭传自己都准备当俘虏或者被杀的时刻。鲍超才下令霆军发起攻击。
这一出大戏,虽然在刘铭传和他的老领导李二先生李鸿章的联手之下,以“惊传后路有贼,不知实霆军也”的妙笔生花文字给糊弄过去,但是霆军与铭军之间却到了几乎开火的地步。十多年后,当刘铭传得意洋洋的成为台湾首任巡抚的时候,却愕然发现部下兵马、将领都是当年的永隆河湘军故交。
同样的,号称是文正公再传弟子的校长,也希望部下能够做到“胜则杯酒以让功,败则出死力以相救”。但是实际效果如何呢?
不厚道的作者还是用事实来说明吧!
某位**将领,三个字的名字,带领一个整编师的**被包围于山东某地山区。被数倍于己的共军攻击,硬是从开始交火到战斗结束,坚持了半个月之久。附近的友军就是在那里冷眼看着,看着他被共军消灭。
(啪!一个大嘴巴打得作者眼前直冒金星。“不许这样说我们的张师长!张师长是抗战名将!一个师可以对抗全部侵华日军的人物!”“就是!这么帅,这么会拍照片的人物,被共军围攻之后自杀了,居然还被埋在羊圈里!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抗战英雄的吗?!”)
(揉着脸的作者只能说,埋在羊圈里的究竟是谁姑且不说,也不敢引起争论。不过。你们的那位帅哥师长,第一是被击毙的。第二击毙之后是被华野买了棺材给埋了,同时通知家属来收尸。至于说为啥某个微薄名人愿意到处认爹还不和他妈商量。这咱们就不知道了。对于死者的处理问题这点上,共军办事比**仁义多了,**可是把罗炳辉和彭雪枫给刨坟掘墓不说,连二人的尸体都被侮辱了。再说,俺说的可是宋瑞珂,羊山集战役被歼灭。你们的帅哥师长要是能坚持他的三分之一时间,那也不会成为**烈士而是成为**英雄。)
而此时辽东战场上的清军,恰好和共军一样,是绝对没有败不相救的恶习的。不管内部斗的多厉害,听闻友军被围,立刻前来救援。
来的部队正是此番吴标等人的原定目标,在西王宝山下,汤河子边筑堡的固尔玛浑兄弟所领的数千人马。
作为前四大贝勒之一,镶蓝旗旗主阿敏的第三子,固尔玛浑可是不像他父亲那么暴烈的性情,因为眼见得父亲被八叔、二伯、十四叔等人联手整死的下场,更加上他和他的弟弟们几起几落的人生经历,所以他在清国之内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低调再低调。否则也不会在死后被追谥号为温简。
脾气虽然好,做人也低调,但是论起战功来却是一点不含糊,崇祯十一年,所谓的崇德三年,他随睿亲王多尔衮入关,自京师入山西境,复东至济南,克城四十馀,封辅国公。在历史上,更是跟随本旗主子济尔哈朗,南下湖广,击破明军何腾蛟部。
从败退回来的哨骑口中得知了老主子费扬武与明军对阵之事,起初时固尔玛浑并未太过于在意,认为不过是行军过程之中的一点余兴节目,他甚至命人准备好了酒宴等着接待这位老主子的到来。
可是等来的却是正红旗满洲的败兵。
听闻正红旗满洲打了败仗,被明军模范旅和山西镇、大同镇联手围殴,不由得固尔玛浑叫一声苦也!他可是跟随睿王爷到过济南的。知道这股明军的厉害,费扬武主子遇到了以这模范旅为核心的明军队伍,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若是易地而处,换了是明军队伍,听闻不远处自己的友军被辽贼围殴,只怕毫不犹豫的拔营起寨。连夜开拔到百余里之外,所谓的“闻风四十里枪响一百一”。但是,辽东反贼。特别是固尔玛浑却不是如此!
不论是从政治上还是军事上,他。固尔玛浑和他弟弟恭阿带领的数千人,都必须去救!否则,明军击败了费扬武主子,刀锋所向定是锦州,他作为锦州外围的支撑点,如何能够逃得过去?就算是能够侥幸躲过明军的刀,皇帝八叔的刀只怕也是早就磨得锋利无比,只等着寻觅这几个阿敏的孽子一个错处便是要开刀了!
几乎是将西王堡中人马倾巢而出。只留下百余人把守堡垒,恭阿有些迟疑的看着寨墙上虚设的旗帜,担心的开口相询:“哥,咱们若是走了,这堡垒有事怎么办?”
“那也比费扬武主子被南蛮全歼了强!”固尔玛浑狠狠的朝着马屁股抽了一鞭子,催动部下人马在辽西走廊上卷起一阵烟尘。
行了数十里,便遇到了正红旗满洲的败兵,听他们说正红旗兵败,费扬武主子、济尔度主子被明军所杀,登时令固尔玛浑眼前一黑几乎从马上掉下来。
“哥!莫慌!咱们只见到了这几个奴才。费扬武贝勒领着正红旗满洲数千人,断然不可能被明狗一战便斩杀干净,定然还有人马。我们只管去救便是!”
“果赖!”固尔玛浑稍微定定神。口中呼喊着另一个弟弟的名字。
“哥,我在这!”
“留给你一个牛录人马,五百包衣,你在后面缓缓的收容败兵。”吩咐了果赖,固尔玛浑将手中八旗长枪高高刺向天空,“镶蓝旗的巴图鲁们!我们的老主子如今被围,生死不明,是好汉的跟我去救!”
一阵虎狼般的嚎叫,所有的清军骑手一起纵马狂奔。铁蹄将冬天的冻土敲打的咚咚作响,不时有带着冰碴的土块被飞了出来。隆隆的马蹄声响彻云霄。声传数里。
“来得正好!”
被山上的岳乐揍得一头一脸都是包的王朴,看着远处滚滚而来的骑兵队伍。胸中怒气就不打一处来。原本很简单的一桩功劳,被自己那群不争气的部下搞得他这位大同镇总兵灰头土脸的,在李辅明的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位山西总兵的话语当中,也是让王朴有一种鼻子里被灌了三石老醋一样的感觉。
面对着李辅明等山西镇将领的冷嘲热讽,便是王朴能够忍,王徵等大同镇的将领也未必能咽得下这口气,本来嘛!大家都是一个德行,大哥不说二哥就得了,你们若不是有模范旅在后面给你们撑腰,又如何能斩获那许多的军功首级?
幸好吴标从中打圆场,否则大帐之内的互相指责攻击,便要从辱骂推搡而演变成拔刀相向了。“王帅,你的骑兵锐气正盛,不妨和我的马队营一道出战,击溃这支来援之敌。李帅,你部骑兵便是在整个战场周围担任哨骑,护卫。余下的步兵便是总预备队。至于山头上奴贼残部,便由我模范旅步兵攻击便是!”
有了吴标这话,顿时让王朴胆气壮了不少。
看着前面人挨人马挨马的队列,还有模范旅马队营骑兵手中那种刀背厚实的厚背马刀,王朴低声对王徵交代:“今日你可以不斩杀奴骑,只管给我看清楚模范旅骑兵的战术队形,弄得清楚了,再练咱们的骑兵!”
“该死的尼堪!又来这一套!”远远的整顿兵马准备列阵冲击的固尔玛浑,看见远处的三列骑兵队形,和这三列队伍后面更加庞大的骑兵队形,不由得心中骂出了声!
便是他平日里再能隐忍,遇到了几次三番都使用同样招数的南蛮军队也是耐不住性子破口大骂起来。
从济南到辽东,这一招你们用了多少次了?你们不烦我们都烦了!
刚刚收容在队伍之中的数百败兵,远远的望见那熟悉的队形,不由得有些失魂落魄起来,“铁浮屠!铁浮屠!”
吩咐恭阿将这些败兵拖到一旁去,每人赏了十鞭子。固尔玛浑心中却是一阵苦涩。对面骑兵,完全是蛮不讲理的打法。一群根本没有什么马上武艺的家伙,居然靠着蛮力将八旗铁骑打得抱头鼠窜心有余悸。
他们的战术,说穿了一钱不值的。便是结阵快马冲阵。骑兵对冲时并不与对手纠缠交锋,只是不断的来回冲击,粉碎敌人建制。冲乱敌人队形。之后的事情便是八旗骑兵被围殴的下场。
“杀!”
一声号声响起,数千匹战马齐声嘶鸣。几万只马蹄蹬踏着地面,大同镇和模范旅的数千骑兵,一道骑兵的滚滚铁流汹涌澎湃而出。
队形最前面,还是八百余模范旅骑兵,他们依旧是充当锤头击破敌军的骑兵队形。冲在最前列的仍旧是一色使用长枪作为自己的武器,充当破开敌人阵型的爪牙。
数里之外的山丘之上,隐约在风中飘荡的织金龙纛令他心中大为欢喜,龙纛在。费扬武和正红旗满洲的主力便在!
“冲!冲过去!老主子就在前面,去救出老主子!每人都有赏赐!”
极速狂飙而来的模范旅马队,将马匹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数百匹健马挟风叱雷,带着蔑视任何阻挡在面前的物体的傲气,迎头撞上了固尔玛浑的部队。
两军相距不过二三里之遥,骑兵相向猛扑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情。随着一声声闷响不断的在队列当中响起,不由得令固尔玛浑眼睛痛苦的闭上,又开始了!
以往与明军骑兵对战,基本上都是清军骑兵压着明军打。而明军骑兵也很少敢与清骑对冲,大多数时候都需要城头炮火和车营的保护,便是所谓的倚墙打。可是那样一来。骑兵的机动性便丧失殆尽了。这里面固然有人的因素,但是也有马的缘故。论阵形密集,其实清国骑兵,远比明军骑兵严整,去除个人技艺的因素以外,他们军纪较明军更为严格,马匹数量更多,更为优良,可以做到一人双马或是数马。
但是。固尔玛浑今日却是失策了,他百十里长途奔来。虽然换了战马,但是骑兵却不曾得到短暂的体力恢复。便直接投入了战场。
像是烧红了的小刀插入黄油一样,模范旅的马队很是轻松的冲进对面混乱松散的清骑阵列,一路将他们撞得人仰马翻,马队所过之处在人群之中留下了一条血路。
“放箭!”
几次同南蛮军骑兵对战,固尔玛浑也算是有点心得,知道眼前这支骑兵不好对付,采取的招数便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如果不想被他撞开队形,撞得人仰马翻,最好是先把他的骑兵干掉!
弓弦响动,一**箭矢,从他们的骑弓上射出,还有人借着马力,不断投掷来骨朵、标枪、飞斧、旋刀、阔刀、镰刀等兵器。
清兵的马弓,虽然不如步弓有力,箭矢的速度不算快,射得也不远,但一个个准头奇好,还似乎不受马背颠簸的影响。特别他们的箭头个个大而沉,开有血槽,有若三棱,破甲与放血能力极强,若是中箭,很快就会流血过多而死。
十几步二十几步的距离上,迎着敌人的箭雨和骨朵标枪等物猛冲过去,这些兵器的杀伤力加上战马的速度,带给骑兵的伤害可想而知。
不断的有骑兵发出一声惨叫从马背上坠落,或是因为战马中了投掷过来的兵器一声嘶鸣扑倒在地,转眼便被疾驰而过的战马踏为肉泥。
远远的被数十名家丁紧紧护卫着的王朴将这一幕尽数收入眼帘,看得他不由得心惊肉跳。那些遭了鞑子骑兵毒手的马队倒地之后,模范旅的骑兵竟然是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尽量的将他倒地之后空位补缺,继续保持住阵型,继续向前冲去。而透过三重模范旅队列冲到大同镇骑兵面前的那些辽东反贼,有若张牙舞爪的人形野兽一般,浑身都是戾气,似乎看不到一丝人性所在。
“杀!”
如梦方醒,冲在前锋的百十个大同镇骑兵看得清楚,到了自己眼前的清军骑兵不过十余人,且身上鲜血淋漓,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身上带伤,此时不要了你的脑袋,更待何时?
一时间,三眼铳、钩镰枪,鎲钯,大棒纷纷朝着迎面而来的鞑子招呼过去。
“不要急着砍脑袋,跟着冲!跟着冲!前面脑袋有的是!”
秉承着王朴的旨意,王徵督率着数百家丁紧紧的跟在林长根马队的后面,不知道会以为他这一哨人马是马队的第四列。
“哥!不行了!再这么冲下去的话,咱们的奴才就全完了!”
一轮冲击下来,双方互有伤亡。检点损失,模范旅折损了百余人,固尔玛浑兄弟的部队损失了数百人,倒是大同镇仅仅阵亡了数十人,不过受伤的却是高达数百人。
见到那些筋断骨折被踏为肉泥的精骑惨状,恭阿拉住了固尔玛浑的缰绳,流着眼泪哀求他切不可再如此拼命了。(想知道《夺鼎1617》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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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绞肉机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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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螺山大营的辕‘门’外,近卫旅的官兵如林而立,盔明甲亮,刀枪火铳在黎明的薄雾中闪着寒光。两杆六丈高的大旗杆上悬挂着两面杏黄大旗,左边的绣着“宁远伯”,右边的绣着“三军总统”,这是宁远伯李守汉的爵位和差使之中最耀眼的字眼。在这两面大旗下还竖立着两行旗,每行五面,相对成偶,杆高一丈三尺,旗方七尺,一律是火焰形杏黄旗边,而旗心是按照五方颜‘色’。每一面旗中心绣一只飞虎,按照五行相生的道理规定颜‘色’,代表东方的旗帜是青‘色’,而中间的飞虎则绣为黄‘色’,代表南方的则是红旗黄飞虎,如此类推。这十面旗帜名叫飞虎旗,是援剿大总统行辕的‘门’旗。‘门’旗在此,标志着这里已经是警备区域,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走动不说,便是文武官员的车马轿子也都得离s哈,辕‘门’左右十丈以外的地方停下。
从辕‘门’到中军大帐,是深深的两进营帐,驻扎着近卫旅和李华梅的亲兵营。中间一道二‘门’,二‘门’外用巨大的沙袋垒砌起两座炮垒,八个炮手严肃整齐的站立在大佛郎机的炮身后面;炮长手中执着红‘色’三角小旗。从辕‘门’到二‘门’,从二‘门’里到大帐阶下,宽宽的砂石铺就得甬路两旁各自站着两行近卫旅的兵士。每人都是内穿棉甲外罩‘胸’甲,披着红‘色’战袍,腰间悬挂着呲铁钢刀,手中或是火铳或是长枪。
紧靠着大帐左边树了一面巨大的、用墨绿贡缎制成的中军坐纛。镶着白绫火焰的边;旗杆上杏黄缨子有五尺长,上有缨头,满缀珠络为饰;缨头上‘露’出白银打就的二尺枪头。大纛的中心用红‘色’绣出太极图,八卦围绕,外边是斗、牛、房、心等等星宿。
大帐的木制台阶下竖两面七尺长的豹尾旗,旗杆头是一把利刃。这是军机重地的标志。‘门’外竖了这种旗子。大小官员非有主将号令不许擅自人内,违者拿办。这一番布置,令在辕‘门’外紧张候命的关宁军和辽东巡抚系统的文武官员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不由得对这位郡主娘娘又多了一层敬畏,有那胆小些的,不由得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因为害怕。
第一次鸣炮后,文武大员陆续进人辕‘门’,在二‘门’外肃立等候。辽东巡抚邱民仰和宁远镇总兵吴三桂以下的文武官员按照文武系统各自站立整齐。等候升帐。
第一声炮响起时,李华梅也是早早便起‘床’收拾停当。她可以说根本就不曾睡熟。这几日连续对塔山进行炮击,到处弥漫着隆隆炮声,连老虎都休想安睡。不过,李华梅的不曾睡好,倒也不是因为炮火。呆坐在自己的寝帐之中,心里不断的回忆着昨夜她跟莫钰的对话。
昨天,莫钰等一干将领突然集体感冒加重。其中莫钰尤其严重,发烧甚至到了一度昏‘迷’的程度。不过当他清醒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时间找人去找来李华梅,然后对李华梅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大小姐,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我军远征万里,粮秣转运艰难,且辽东天气严寒。士卒不服水土,甲兵多病。我等将领有狐裘保暖,日日鲜‘肉’烧酒,尚且难免感冒,何况普通官兵。不若先撤军休整。以待来日,等天气转暖,我军补充完整,十个多尔衮也非我等对手,何必争一时之利,徒增我军伤亡。”
李华梅看着身体极度虚弱的莫钰,不禁鼻子一酸,差点当场流泪,但是她却坚定的说:“莫叔叔,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但是一日纵敌,数世之患,多尔衮非寻常之辈,往者我军只需使出如今的三分本领,无敌不溃。今我用尽全力,关宁军我那一群儿子也算拼命,结果却无法攻克塔山。此人不除,我岂能安睡。为父亲和天下长远计,就算眼前南粤军在此的人马尽数战死塔山,也必斩多尔衮。”说到最后,李华梅咬紧了银牙,面‘色’中分明‘露’出了几分狰狞,让莫钰不禁心中一寒。但是他依然继续劝说李华梅说:“大小姐,士卒将佐皆主公爪牙,为主公死吾等义不容辞,但是现在将佐生病太多,我也不能指挥,战事岂能继续,算我求大小姐你了,给我三天,等我病稍好一些了,我一定统领大军冲过塔山击破当面之敌。”
李华梅这时候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擦拭了一下眼泪道:“莫叔叔都已经这样了,还逞什么强?将佐的事情莫叔叔不必担心,你忘了父亲推行的两参一改三结合了吗?我南粤军副手随时都可以接替正职指挥,至于莫叔叔你的职务,我可以代行,难道莫叔叔还信不过我吗?”
莫钰听完不在劝了,只是对李华梅身边的胖丫说:“胖丫,郡主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如果郡主有失,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不会原谅你。”
胖丫立刻立正说:“莫旅长放心,我在郡主在,我不在,郡主还在。”
莫钰点了点头,然后他不然问道:“对了,为何不见小麻杆,她不是一直寸步不离郡主吗?”
胖丫叹了口气说:“报告莫旅长,小麻杆也感冒了,本来她还要坚持护卫,是郡主强行把她送上了船。现在全军病号太多,‘女’兵营也是病号成群,这该死的天气,真比辽东反贼可恶多了。”李华梅闻言站起身来,异常坚定的说:“辽东反贼就算有‘玉’皇大帝撑腰,我也会连同‘玉’皇大帝一起打。我们困难,多尔衮也好不了多少,前者胖丫献上了三板斧之计,我一直留着没用。现在,我那好儿子吴三桂也献了三板斧,我就把六把斧头一起扔出去。我倒要看看,多尔衮有几个脑袋!”
胖丫一愣道:“郡主,吴三桂什么时候又整出三板斧出来?”
李华梅一笑道:“今天吴三桂找我密谈,说自己有三招破敌,第一招,名叫连环决死队。就是把攻击部队分成几个队。轮番进攻塔山,规定每个攻击队只允许进攻两刻钟,到时间听到鸣金立刻收兵,不收兵全军皆斩。然后第二队进攻,这样可以连续不断进攻,让辽东反贼没有休整的时间,且两刻钟内,我军体力士气尚且充沛,撤回后加以整补。可以很快的重新整队进攻。”
听闻李华梅的介绍,莫钰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心说卧槽,我以前一直以为吴三桂你就是一个有点得瑟的二‘逼’青年,没想到你也是丧心病狂‘门’的传人,这招也太他娘的狠了。正在莫钰胡思‘乱’想的时候,胖丫又问:“那后面还有啥招。”
“第二招,叫无畏震天雷。就是选老幼军卒。许以重金,让他们身负火‘药’。在攻击连续受挫的时候,突然冲出与敌军同归于尽,震慑敌胆。”
李华梅这番话,让莫钰和胖丫都惊的目瞪口呆,他们很明白,就黑火‘药’的威力来说。这种做法杀伤力并不大,但是对敌军的士气打击却非常大,不过办法是好,但是这也太……
所以,胖丫弱弱的问:“郡主。你答应了?”李华梅哼了一声说:“这种缺德的主意我怎么会答应,驳回了。”
“那郡主,第三招是什么。”胖丫说
李华梅轻蔑的一哼道:“没什么,关宁军那帮王八蛋认儿子的太多了,剩下的排不上号,开始争先抢后的当孙子。我那干儿子说让我把孙子指标当奖励,哪一队攻克塔山,那一队的军卒就集体可以认我当干‘奶’‘奶’。”说到这,李华梅苦笑说:“本姑娘这是造了什么孽,还没结婚呢,儿孙倒是成群了。”
莫钰闻言笑道:“大小姐不必在意,不过是应付时局之举,要是将来不喜欢,不承认就是了。再说认一群儿子孙子也没有坏处,以后商旅来往官场‘交’易多有便利,这还是好事呢。”
李华梅没有反对,她只是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多尔衮,很快就要总决战了,到底你这头獾子是几斤几两,我会用秤好好称一下。”
正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胖丫捧着一领战袍走到李华梅身边:“郡主,时间到了,是不是要擂鼓升帐?”李华梅起身决绝的说:“升帐!”说完,健步离开自己的寝帐。
“轰!”
“轰!”
第二次炮响之后,二‘门’内的吹鼓手们吹奏起军乐。邱民仰身穿二品文官锦‘鸡’补服,头戴乌纱帽,与身披蜀锦狐狸领战袍,内中长身罩甲,戴着臂手,又背着弓箭的宁远总兵吴三桂互相点头示意,各自领着一大群文武官员打叠‘精’神准备迎接升帐大典。
李华梅在正中间围有红缎锦幛的楠木公案后边坐下,胖头鱼和一个叫小‘棒’槌的年轻‘女’兵头目充当着今天的执事官,手中捧着尚方剑和“援剿大总统”大印‘侍’立两旁,施郎等南粤军将领分为水陆两行在左右‘侍’候。
看看时间差不多,承启官走到大帐‘门’口一声高声传呼,二‘门’内应声如雷。那等候在二‘门’外的文武大员由辽东巡抚邱民仰领头,后边跟着监军道、总兵、副将和参将等数十员,文东武西,分两行鱼贯而人。文官们按品级穿着补子公服,武将们盔甲整齐,带着弓箭和宝剑。文武大员按照品级,依次向李华梅行了报名参拜大礼,躬身肃立,跪训示。
行礼归行礼,作为正途科甲出身的邱民仰心中却是哀叹连连,“世风日下,纲纪不振!几时有了封疆大吏向武官行礼叩拜的道理?何况还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子?”牢‘骚’归牢‘骚’,动作表情却是丝毫不敢怠慢。
营寨深处,在莫钰的寝帐里,行辕中军方宁轩握着莫钰的手,含泪说:“兄弟,苦了你了。”莫钰微微一笑:“区区一桶冰水,就当是挑战严寒。你说这样好不好,以后搞一个项目,冬天整一桶冰水浇头上,名曰冰桶挑战,给那些勇士们锻炼意志用。”
方宁轩也是老资格的人物了。当年在叶琪麾下南征时便是叶琪的司号长,若不是不太愿意离开军队,此时怕也早就是道台之类的地方官员了。只可惜虽然留恋军营,上阵杀敌却是他的短板,只好在行辕之中充当中军。为李华梅莫钰等人料理营中琐碎事务。
当下方宁轩眼中含泪:“兄弟,都什么时候了。看你烧的都快成火炭了,还有心思开玩笑,还挑战呢,再来一次哪还有你的命在。”(这两人没想到的是,后世还真就产生了一种叫冰桶挑战的玩意,只可惜不是冬天浇冰水,而是夏季用冰水降温,这种夏季降温运动一度风靡全球,当然。也有人一面泡着热水一面淋下一桶冰水,算是洗三温暖了,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莫钰摆摆手说:“别说这种话了,我就是个没用的人,费劲了心思,大小姐还是要进攻塔山,并且,我看辽东反贼是铁定完蛋了。大小姐那三板斧就是招招要命了。现在吴三桂那小子又搞出了三板斧,他那三板斧比大小姐还狠。我看多尔衮是活不了几天了,到时候大军冲过塔山,黄太吉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到时候你我还是好好帮主公经略辽东好了,反正辽东的物产人口都还不错,我南粤军也不亏。到时候请主公下一道军令。我在辽东屯垦,你来帮我的忙。”
别的话方宁轩都自动过滤了,但是吴三桂的三板斧他可很在意,于是就问了一下情况,听完之后他也是大惊失‘色’。不过又想到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好仰天长叹道:“人算不如天算,就看多尔衮的造化了。”
正说着,突然莫钰硬撑着起身说:“听,大小姐擂鼓升帐了。”方宁轩连忙注意去听,却什么也没听到,于是说:“好了,估计你烧糊涂了,哪来的鼓声。”莫钰正想辩解,方宁轩摆手说:“别说了,好好修养,再不爱惜身体我叫人把你捆上。”莫钰被方宁轩强按下身子,却依然说:“明明是聚将了。”
三通鼓之后,庭参已毕。邱民仰等人向李华梅叩头之后各自落座。然宁远总兵吴三桂等数十名武官却不肯落座,又一次跪倒叩头口称给母亲大人请安之后,方才站起身来。
对于武官们这种毫无节‘操’廉耻的行为,邱民仰自然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不过,似乎他选择‘性’遗忘了,十多年前,他的前辈们也是趋之若鹜的拜魏忠贤做干爹、干爷爷的。
一干胡须‘花’白的干儿子们站立两旁,面容严肃,任谁都知道,决战即将到来,是升官发财还是人头落地,即将有个说法。看人都准时到齐了,李华梅满意的点点头说:“我儿们都辛苦了,这几天升帐聚将都能准时来,不错。”
众人后脑勺不禁出现两条黑线,心说娘啊,亲娘,就算头猪也该有记‘性’了,来晚了至少二十鞭子,还是胖丫那个母夜叉执法,那一鞭子下去,立刻搞出一斤熟‘肉’,谁他娘的敢迟到。
李华梅也不多废话,直接点了吴三桂的将:“长伯,准备好了吗?”
吴三桂施礼说:“母亲放心,一切都已准备停当,不过……”吴三桂沉‘吟’了一下。李华梅见状说:“有何话尽管说。”
吴三桂犹豫了一下,最后说:“母亲大人,第二计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儿子可以保证,儿子选的人都是‘精’忠报国的勇士,都是自愿牺牲的好汉,绝没有被‘逼’着来的,不信娘可以亲自去问。”
李华梅闻听微笑着摆摆手说:“我儿还是不了解为娘啊!我绝无怀疑长伯之意,不过,家父帅曾教导我赳赳武夫,国之干城。即为干城,那就要尊重爱惜,让士卒自爆震慑敌军,我认为有违父亲教导。”
吴三桂还想争辩两句,李华梅说:“我儿不必多说了,反正塔山之敌也是灯尽油枯,不需要这样逆天之术也能战而胜之。,为娘的三板斧。前者已演练给我儿看过,威力如何我儿心中自治。若我儿不能攻克塔山,为娘将亲自带领近卫旅,冲下红螺山,直取白台山,到时候多尔衮必然首尾不能相顾,我看他到底有几个脑袋。另外我儿,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说完,李华梅示意胖丫,胖丫会意后立刻递给吴三桂一件东西,吴三桂连忙伸手接住,不过他愣住了,东西倒是不难认,问题是有点奇怪啊,是一条狗链子……
李华梅见吴三桂和众将都纳闷,就一笑说:“我儿,没错,就是狗链子。听说多尔衮满语的意思就是獾子,我不管他是獾子还是野猪,我只等我儿用这条狗链子,牵着多尔衮来见我。到时候,父亲现在的爵位,让给我儿也不是不可以。”
吴三桂连忙跪下说不敢,心里却乐开了‘花’,浑身上下都是干劲,宁远伯啊,辽东土皇帝,再加上这么一个干娘,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谁还敢惹我吴三桂。老子不仅要‘荡’平辽贼,还要称霸草原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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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绞肉机,启动!
此时,名字在满语当中意思是獾子的多尔衮还丝毫不知道李华梅正准备了一条狗链子,准备在攻破塔山之后牵着他逛北京城。不过,就算是头猪,从各种迹象当中也感觉到了脖子上的绞索越来越紧。多尔衮也知道对面的疯婆子李华梅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他。
獾子也不是没想过其他的结局,比如投降、献出往锦州方向的大路什么的,以求换得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于奢望继续作为辽东的实际统治者,长保富贵,用投降来换取八哥费尽心机消耗了无数兵马钱粮都不曾达到的册封、互市目的。但是越想越觉着自己这样做是凶多吉少。久遏王师、负隅顽抗的罪名,然后自己还是亲王,两白旗的统帅,怎么算都是宰了更划算,实在找不到李华梅可以放过自己的理由。
想了半天越想越烦乱,多尔衮索性不想了,他站起身对身边伺候的奴才说:“那些奴才们和他们的家眷的见面安排好了吧,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了?”
站立在多尔衮身旁的那名心腹包衣:“主子,已经两刻钟多了。”多尔衮脸上灿然一笑说:“好了,够长了,该亲该爱的也该可以了,跟着本王去看看。”
说罢,迈步出了院落,信步在塔山堡之中走动。行了不几步,一副异常感人的场面展现在多尔衮面前,两白旗的奴才们和家人抱头痛哭,有亲儿子的,有抱老婆的,那种场面,绝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神剧导演们拍摄出的影视剧可以展现给观众看的。
不过多尔衮可没时间多看,他让护卫们分开旗丁和他们的家属。然后对众人说:“老婆儿子都看了,你们感觉如何啊?”众人连忙跪倒眼中含泪哭喊说:“谢主子恩典。”多尔衮说:“谢就不必了,这么多天下来。你们各个都是铁打的汉,如果是孬种。早就吓尿裤子了。所以,我也不留着你们的老婆孩子当什么狗屁人质了,没用,所以我今天把她们全都送回后方去,另外还让皇帝给她们播发一些粮食衣物,保证她们能过一个好年。”
点手唤过走路一瘸一拐的董鄂鄂硕,多尔衮上下打量了几眼这个左臂、两条腿上受伤多处的家伙,点点头:“鄂硕。本王就将这两白旗将士和各旗精锐的家小交给你了。你个奴才,得用脑袋担保将他们全须全尾儿的给本王护送回盛京,倘若。”
多尔衮本打算说倘若出了海兰珠那样的事情,本王便斩了你的狗头,转念一想,大战在即,这些丧气话还是算了!
“请睿亲王主子放心!便是奴才和奴才手下的这几百人都死光了,也得把各位将士的家小平安送回盛京!”
行动有些不便的董鄂鄂硕费力的要跪倒叩头,却被多尔衮挥手制止了。“算了!你也得给本王把狗头保住了!日后本王还有用你之处!”
见主子如此体恤部下,不由得黑压压的人群当中爆发出一阵阵的喊声。“大将军万岁!主子万岁!”
多尔衮叹了口气说:“本王狗屁的万岁,眼下你们主子能做的就这么多了,情形你们这群奴才也都看到了。南粤军是疯狗,关宁军也他娘的是一群是被疯狗咬了的疯狗!这些天炮子打,火箭烧,人跟疯狗一样乱咬人,杀了一波上来另一波,好像永远都杀不完。我现在告诉你们,这群疯狗攻下塔山堡,能够饶得了咱们那群挂了彩的旗丁和包衣兵,你们相信不?这群疯狗冲到盛京。他们能放过你们的妻儿老小,你们相信不?”
众人沉默了。多尔衮见达到了效果,继续说:“现在我们就是家里人的阎王爷。我们多活一天,我们的家人也能多活一天,我们要是撑不住,南粤军关宁军这群疯狗,会冲过塔山、冲过锦州、冲过广宁,然后一路杀向盛京。要是只有关宁军,我们还能花钱买命。可南粤军我们怎么收买?他们不缺钱不缺粮,需要的,只有土地和我们的脑袋了,可我们的脑袋,我们家人的脑袋,你们愿不愿给!”众人又是一阵沉默,不过很快爆发出一阵狂吼:“不愿意!”多尔衮笑了笑说:“好,要的就是这句话。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奴才们,上吧。”
望着逶迤北上往锦州方向行走的大队家眷和伤兵的背影,隐约从车马队列之中传来的抽泣哭声,董鄂鄂硕忍着疼痛从马上跳了下来,“睿亲王主子,奴才给您辞行!奴才先往盛京去,吩咐那里的奴才们把庆功宴给您准备好!然后等您凯旋时到盛京城外迎接您!”
多尔衮也不多说话,只管挥挥手命董鄂鄂硕快些启程,莫要再耽搁时辰。
“今日之战,前敌一线我两白旗各放一个甲喇,这个甲喇只管打一天,打完一天夜里下来休整,到塔山堡中喝酒吃肉。各部再换一个甲喇上去!若是这个甲喇打光了,不能再打了,便由后面的队伍当中填进去一个甲喇!一个甲喇一个甲喇的上!直到我们兄弟二人为止!”
站在塔山连续数日不眠不休抢修出来的工事前,多尔衮做出了上面的部署调整。各位牛录章京、甲喇章京、梅勒章京看着虽然经过那些包衣阿哈辅兵跟役日夜抢修但是仍旧粗糙简陋不堪的工事,再看看咫尺之外被炮火蹂躏的和月球表面相仿的开阔地,不由得心中一凛,他们知道,今日便是最后关头了。
刚刚两白旗的部队沿着交通沟躲到了胸墙和壕沟后面,密集的炮火便又一次铺天盖地的光临到了塔山这块土地上,巨大的臼炮炮弹,划过优美的弧线,狠狠的砸在冻土上,炙热的十二磅炮弹,带着横冲直撞的傲气一头撞在冻得和钢铁一般坚硬的胸墙上,将掺杂了海水和泥土、麦草的胸墙登时砸出一个个缺口。混杂在炮弹当中到处乱飞的,还有那些油箭和药箭。不时的在壕沟与胸墙之间炸起一团团火光和泥土,四处乱飞的药箭夺去了十几个趴在胸墙后的旗丁性命。很多身上被油箭点燃了甲胄的士兵惨呼着在地上到处乱滚。试图将火头扑灭。阵地上一片混乱,就在这个时候,炮声渐渐稀疏。远处的埋伏在最前沿的几个壮大用鸟叫声传来最新敌情,明军的进攻部队在远处也显现了他们的身影。
听着明军的炮声渐渐停止。战壕里顿时爆发出一阵低沉的欢呼声,两白旗的官兵都熟悉了明军的进攻套路,只要炮声停止,便是进攻的开始。但是,今天却感到有些不对,有人不由得透过地堡的箭眼向外望去。
冬天的太阳出得迟,海上又有雾气,等雾气渐渐散去。对面却也有些响动,接着是一声万众一心的高呼,士兵们都睁大了眼睛,可真正发现到对面的情形时,官兵在那瞬间都被震惊住了。
在阴沉的天空下,飘扬着无数明军的旗号,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各执刀枪,入目所及全是明军的红色军服,一个方阵接着一个方阵,望不到尽头。也不知道有多少部队。给人的感觉便是天地间被染成了一片火红的色彩。
各个方阵前,有辅兵从阵列中推出盾车来,在方阵前缓缓前行。在崎岖不平的阵地上坚定却又缓慢的向前推动。每个方阵前至少有三到四十余辆盾车,每架盾车上都竖着数面旗帜,盾车后面另有人马紧紧跟随,距离较远却也看不清盾车后面跟着有多少人马。不过。人们从地堡中可以看得清楚,在盾车后的不远处,又有不少辅兵跟役民夫之类的角色,推着不少独轮小车、鸡公车,上面堆满了大小不一的草袋子,想是内中装填了泥土等物用来填取沟堑之用。
从塔山正面到白台山。黑压压的队形一排接着一排,吴三桂上来便投入了一个游兵营的几千人马。外加数百名家丁精锐充当的选锋。
腥咸的海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眼前一列接着一列的明军。穿着一色的红色鸳鸯袄,迈着杂乱却坚定的步伐朝着清军的工事扑来。队伍后部更有阵阵激扬的军乐声响起,听在清兵耳中却是魔音入脑一般!有人连声叫道:“章京大人!章京大人!是不是让炮手开火,轰死这群狗贼?!”
当即换来一阵大骂道:“笨蛋!这么远的距离,咱们的炮够得着吗!?还有盾车在前面遮挡!浪费火药,你想死啊……”
那甲喇章京也是跟随黄太吉、多尔衮征战多年的人物,无论是林丹汗麾下黄金家族最为正宗的蒙古骑兵狂风暴雨般进行攻击,还是以火器见长的明军部队,动辄便打得飞沙走石的火器发射,比起眼前这无数的战旗,无数的士兵,虽然未发一箭一矢,但带给他的压力却是巨大无比的,林丹汗的蒙古骑兵和往日的明军根本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火炮准备好!等明狗们靠近了给老子狠狠的轰!”
多尔衮在一线只投入了两个甲喇的兵力,但是却摆放了近百门大小火炮,可以这么说,这两个甲喇的兵力就是护卫这些火炮的!
明军阵前那些盾车越推越近,近到两百步时,甲喇章京己经可以看清楚它们的样子。只见那些盾车,前面是高高厚实的木板,木板上面钉着厚厚的皮革棉被,在棉被与棉被之间,更是灌满了潮湿的泥土,被严寒天气冻得**的。而皮革本身的韧性加上冻土、木板的坚硬,可以有效地抵挡近距离发射火铳火炮,至于清军用步弓、马弓发射的箭矢更是不在话下。盾车车身下面是数个木轮,转动灵活。木轮上缠了一层厚厚的生橡胶,虽然枪刺便透,但是却起到了很好的减震效果,倘若是在平地上推行,怕是一往无前。
“这群该死的明狗!”那甲喇章京破口大骂。却也不能怪他,在八旗军中,这种盾车向是他们的标准装备,后金军兴起来,攻城作战,无往而不利。今日却是被拿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看看进入了两百步,恰好是阵地上那些佛郎机铜炮、大将军、虎蹲炮等乱七八糟的火炮射程。甲喇章京咬着后槽牙,狠狠的挥动了手中的认旗,“开炮!”
就在甲喇章京的主地堡两侧。便架着八门佛朗机铜炮,各安放在一个四轮铁架上,射程在百丈之远。由一个从包衣兵牛录之中拨过来的分得拨什库担任指挥。
每副佛朗机铜炮旁都有三个炮手,大多是从明军俘虏之中挑选出来的炮手。也就是因为会操作火炮,才被选拔到包衣兵之中,享受与旗丁一样的待遇。此时每门佛朗机铜炮早装填好弹药,听到号令,立时各门炮旁的一个炮手都从旁边一个熊熊燃烧的铁架上取出一根烧红的长铁钩,往火门上点去。
“轰轰轰轰!”几声响,八架佛朗机铜炮相继开炮。随着这八门佛郎机铜炮开火,整条清军防线上迸发出一道炮火连接而成的烟火。
地堡内所有清军都屏住呼吸看着那几门佛郎机火炮打出的弹丸。
八颗火热的铁球尾部带着灰白色的烟火轨迹。远远的向明军盾车方向飞去。
轰的一声巨响,一颗铁球远远的命中了一辆盾车,打得那辆盾车摇摇晃晃的木屑横飞,车身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但是却不曾被打得散开,不过,即便如此,却也吓得盾车后的明军颜色更变,转身便要四散奔逃。
不过随即惨叫起响起,跟随在盾车后面的选锋们。毫不犹豫的抡起手中的兵器,将为首逃走的逃兵一刀砍死,“哪个敢逃。这便是榜样!”
另外一颗炮弹较为好些,击穿了盾车的棉被、冻土,牢牢地镶嵌在了盾车上。巨大的冲击力在盾车上激起木片尖刺到处乱飞,远远的杀伤了周边的几个明军士兵。身上脸上插满了尖锐的木刺,鲜血淋漓,被震倒在地。不过好在都是些皮外伤,却也威胁不到性命。
这轮火炮也就是这个成果了,余者六颗炮弹都没有命中,只有一颗铁球打在地上。又跳了几下。只是可惜的是,若是地面平坦坚硬的话。便是拿破仑那个矮子最喜欢的地形了。跳弹会形成二次杀伤。但是眼前的这片开阔地,却是坑洼起伏不定。只是将盾车后面一辆鸡公车车轮砸坏。那颗铁球余势未消,向前将推车的民夫小腿滚断,露出白色的骨茬来。
那民夫抱着断腿哭嚎起来,身边的人却是看也不看,只管迈步继续向前,有人从他身边经过,拍拍他的头,“撑住!后面的郎中就来了!”
见到仍旧缓缓推进的盾车,刚才还在地堡内为近百门大炮齐射而大喊大叫兴奋不已的清军官兵,顿时沉寂了下来。
“奶奶的!继续轰!用大炮将他们轰个稀巴烂……”
那甲喇章京几乎喊得劈了嗓子。
但是,
近百门火炮的再次齐射怒吼,炮弹划过美丽的弧线落在明军的前进队伍当中,整条清军防线都被火炮发射的烟雾所笼罩着,透过烟雾,可以看到这一次的射击效果要远远强过第一次齐射。不少盾车被劈成了两半,甚至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盾车背后的明军士兵被打得血肉满地。
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清军从甲喇章京到旗丁齐齐的欢呼一声!
可大家都没有欢呼完毕,又张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切,眼前的队形整整齐齐,似乎看不出一点点破损的地方。
甲喇章京更是瞪大了一双牛眼望着眼前这一切,按照他印象里南蛮兵使用炮火的经验,如此近距离的一轮火炮齐射过后,敌方的队形就会变得残破不堪。
这么猛烈的炮击,明军之中居然没有发生原本司空见惯的奔溃,甚至没有人转头向后,除了阵阵从队列后方传来的鼓乐声,整个队形显得十分平静。
迎着半空中飘落纷飞的细小雪花冰渣,明军队列前的数百辆盾车象一座小山那样朝着清军的防御阵地缓缓移动而来,这越来越近的盾车,带来的巨大压力和威慑,让有些刚刚从包衣阿哈抬旗的兵士几乎要控制不住了。
整个战场上除了对方那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有风掠过,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战线呈现少有的平静!
“果然是和南蛮兵在一起待得久了,把南蛮兵的那一套也学了几分过来!”
在阵地后方,多尔衮和多铎举着望远镜冷冷的看着这开场的一幕。
双方的距离显然是越来越被拉近了,推着盾车,越过不久前还吞噬了袍泽兄弟的开阔地,越过带着血红色的冰冻土地。明军距离清军的防线越来越近,迎着炮火前进,耳边却只有那雄壮激昂的军乐声,便是关宁军中的老兵油子们热血也沸腾到极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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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塔山绞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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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塔山、白台山一线,明军一口气摆开了近五百辆盾车,掩护着大队人马缓缓的迎着清军的一线炮火前进。
紧跟在盾车后面的那些选锋,看看距离清军据守的长壕胸墙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彼此之间紧张的打着手势,示意做好准备。有人将手中的引火绳在嘴边小心的吹旺,准备点燃背着的那些马尾手榴弹的引火。在近战中手榴弹是第一等的利器,又可以作为开路先锋。
“你倒是快些冲上来啊!!?”
等在战壕胸墙后面的清军各执兵器,被明军缓缓而上带来的巨大压力压迫的有些快要受不了了。眼中几乎冒出火来,恶狠狠的盯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盾车,但是此时的炮火已经不敢再发射,几轮的射击,让铜铸成的炮身、炮膛变得烫手,再开炮怕是反而给明军制造机会。
看看距离不过三五十步,已经进入了弓箭与火铳的射程,甲喇章京手一挥,数百名包衣兵火铳兵齐刷刷的将火铳取下,用搠杖将火药与弹丸再行夯筑两下,免得接触虚了,影响药力。
但是,就在火铳兵已经站立在胸墙后面,准备用密集的弹丸再次迎接明军的到来之际,那些盾车却减慢了速度,开始以相邻的两辆盾车为单位,进行集中,在十几步的距离上,盾车和车后面的选锋们集中,队形变得越发密集。原本宽大的正面上顿时出现了巨大的空当!
但是在空当后面,胸墙后举着火铳准备射击的火铳兵们却骇然发现,几十门大佛郎机和六磅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接指向了自己!
“好狡猾得蛮子!”甲喇章京觑见那些黑洞洞的炮口,这才如梦方醒。原来明军盾车后面不光是有冲锋陷阵的选锋,还有那些该死的大炮!
“快回去!”他扭过头来吩咐身边的护卫,想让他去传令,让那些火铳兵们暂时退到战壕之中躲避炮火,免得被炮火杀伤。
话音刚落,明军队伍当中爆起一团团火光。接着便是白色烟雾弥漫而起,骤然间,数十颗大小铁球从烟雾火光之中呼啸而出,硬生生的砸了过来!
一颗大佛郎机差不多九斤上下重的炮弹砸在甲喇章京所在的地堡顶上。地堡上的木料顿时被打塌了一根,连带着那坚硬的被覆土层也被塌了一大片,甲喇章京立刻满头满脸都是散落的土块,但是他身旁的一名家奴护卫头颅却已经被倒塌下来的木料硬生生的砸掉了,沾染了脑浆和鲜血的头盔掉在了灰土之中。
“轰”的一声巨响,架设在胸墙后面的一架铜质佛郎机炮被一枚六磅炮的炮弹砸中。立时那门火炮当场砸瘫,铁球夹着炮架炮轮乱飞,更为可怕的,炮弹到处乱飞乱撞,将旁边的火药桶引燃,顿时,爆炸的火药桶更是制造了惨烈的杀伤。
炮火抵近射击,无论是从射击精度还是设计威力上来说。带给人们的冲击都是巨大的。不过,对于在后方观阵的吴三桂来说是耳目一新。对于多尔衮来说可是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一般。
明军在距离清军不到百步的位置上使用炮火,密集的炮弹呼啸而来,接踵而至,重重砸在清军第一道防线上,无论是地堡、胸墙、壕沟,都被炮弹砸得乱七八糟。
沉重而又被火药剧烈燃烧的热情炙烤的火热的炮弹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墙面上。或是用力弹起,直冲而去,或是狠狠的将土墙冲击出一个大大的缺口,余势未减,更是四处冲撞。
冻得坚硬无比的地面最是实心弹发挥的好场地。这些五六斤、七八斤的铁球滚跳起来。将密集聚在墙后的包衣兵火铳手打得哭嚎声不断,血肉模糊,这一轮炮火不知道带走了多少包衣兵的性命和手臂、小腿。
凄厉的惨叫声在长壕内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不曾等甲喇章京命辅兵根源和包衣阿哈们上前救治伤兵,便听得耳边又是一阵阵炮声响起,接着便又是数百颗铁球相拥而来,这一次,明军的炮手们给清军换了一个花样,大炮使用了弹托群子,每大弹一个,伴着十几个小弹。为的便是杀伤胸墙后面的清军兵士。
这些炮弹呼啸而来,不断砸在清军的胸墙与壕沟之间,更有的越过第一道胸墙,直奔后面的各道矮墙壕沟,密集的铁球在地面跳跃翻滚,不时有清军士兵、军官被炮弹带中,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打成两截,血雨碎肉漫天飞舞。
渐渐的明军的炮火开始集中轰击几处兵员聚集的藏兵洞和充作指挥所得地堡,密集打弹丸对着地堡和藏兵洞猛烈轰击,将地堡和藏兵洞上的顶盖打得一塌糊涂,几座地堡甚至开始冒起了青烟,转眼间火苗便在木材上跳跃焚烧起来。
那些背负着土袋子准备填土装袋用来堵塞缺口的辅兵跟役包衣阿哈们,也不断被炮弹滚中带倒,他们可没有一线战兵的军纪和忍耐力,惊叫着四处奔跑,转眼又撞上到处弹跳跃起伤人的炮弹。
狂暴的炮击进行了三轮,砸进清军阵地的大小炮弹不下千余颗,见清军阵地上不再有跑动的目标,明军的炮火才渐渐变得稀疏起来,也是连续射击炮膛发热,需要停下来散一会热。
但是,这三列炮击,已经将清军的阵地打得面目全非,甲喇章京从土堆之中找到自己的长刀,晃了晃脑袋,努力将身上的灰土去掉些。向四外望去,眼前景色如人间地狱一般。两道防线的地面,到处是鲜血残肢,军士们的惨叫声声响起。那些受伤的军士,被铁球带中的,无不是腿断臂折,伤势极惨。
“好个李华梅!好个吴三桂!果然狠辣!”
在塔山堡上,多尔衮和多铎兄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想原本至少能够杀退明军这数千人进攻的首层防御工事。竟然在这样抵近射击的炮火前变得如此脆弱!
“二哥!你看!明狗们在干什么?!”
多铎眼尖,指着远处的明军厉声惊呼。
借着炮火的掩护,在盾车后面百余步紧紧跟随的那些土车,纷纷上前,将车上运载的土袋子堆积在盾车与炮车周围,转眼间。盾车周围便形成了一道半人多高的土墙,之后不断的有民夫挑来海水将冰冷的海水浇在土袋子上,转眼间便凝结成冰。
以守为攻!明军这是利用同样的天气,最大限度的缩短冲击距离,减少清军火器、弓箭的杀伤范围,为自己的步兵冲击奠定基础。
看看自己的土墙出现了一道雏形,再看看对面的清军阵地被自家的炮火打得不成样子,顿时明军队伍当中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和口哨声,几处较远的队伍之中更有人高声唱起了俚俗的小曲。
营中掌旗官挥动了几下军旗。整个明军队伍在主帅认旗的带领之下,开始缓缓的继续行进。
刚才的炮火急袭,给明军士气带来的鼓舞无疑是巨大而强烈的。当然在另一方面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近百门大炮几乎同时在顶着脑门的距离上向他们轰击,特别是这些大炮不论是从弹重还是射程上都要比清军装备的铜铁佛郎机、大将军、虎蹲炮来的强大得多,这样的待遇对于清军来说恐怕就是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站在战场的两头,自然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触。
转眼间双方的距离变得更加近了。近到了清军的火铳兵几乎能够分得清对面最前排的火铳兵的五官相貌了。
“上去!”
在被炮火蹂躏的和垂暮之年老者的牙齿一样的胸墙后面,火铳兵们对着对面的同行们端起了手中的武器。
“砰砰砰!”一阵密集的排枪过后。明军队伍最前方的一整排火铳兵几乎同时倒下,飞溅的血花飘落在雪地上。不过明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以更加密集的排枪进行激烈的还击。
一排对射之后,残破的胸墙后面火铳兵所剩无几。
就在这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得最近,无数兵器的反光已经可以映射在双方士兵的眼睛里。
在这么短的距离下,火铳已经丧失了他的作用。清军之中的长枪兵、刀盾兵们开始狞笑着紧握住手里的虎枪、长刀,大斧,准备用这些来好生教训一下这个该死的尼堪!
“掷弹兵,上前!投弹!”
伴随着队列之中军官的一声高呼,那些掷弹兵们早已经将马尾手榴弹从胸前的背包之中取出。一只手先举起巨大的手榴弹,然后用手中的引火绳点燃手榴弹的引火,然后单手抡起起手榴弹,照着使用练子锤的手法,使尽全身的力量朝着清军士兵聚集的地方扔了出去。
“轰!”随着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装药两斤火药的马尾手榴弹在清军的长壕工事内四处开花,整个清军阵地顿时被白烟所笼罩着。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在明军队伍里大呼一声:“杀奴啊!”,顿时卷起一阵狂潮,明军的选锋们猛扑到清军工事前。而据守在此的清军官兵也发了狂性,猛得跳出战壕,双方便撞击在一处。
双方对于这场战斗都有十足的信心,清军号称是弓马骑射无双(呸!入关的时候你们的大炮比明军还多,和吴三桂、和葛尔丹打的时候更是以火炮火铳取胜,这算是哪门子的弓马得天下?),有着善于搏战的威名。而明军则是有备而来,在士气上、人数上、技术上,甚至是给养上都占尽了优势。双方的部队撞击在一起,用长枪、大刀、短柄斧,虎牙刀甚至牙齿拳头解决问题,就在那瞬间发生巨大的伤亡,双方的军官更是带着亲随精锐杀了上来。
但是这种撞击显然清军是要付出最大的代价。甲喇章京领着他的那些巴雅喇兵和家奴护卫,跳出长壕才端着兵器向前冲击了十几步,他身边的几十个精锐便就只剩下十三四个。
胖头鱼所献的第二招,那些短火铳在这个关头最大限度的发挥了作用。火铳手们只管瞄着长枪大戟大刀利斧冲来的清军开火,这样的肉搏战距离上,射击精度和破甲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还有那些掷弹兵。只管将一颗颗马尾手榴弹从自己人的头顶上扔出去,落在清军队伍当中爆炸。
“炸不死你也吓死你!”
不到半顿饭的功夫,这个正白旗的甲喇已经打掉了一半,而与这个甲喇进行搏战的明军所付出的代价几乎与此相当,双方都是使足了所有的力量,在这狭小的空间也相互厮杀到最后一刻钟。
双方的人流撞击在一起捉对厮杀。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甲喇章京也是不知道自己用手中的虎牙刀放倒了几个明军,也不知道自己被几个明军用兵器在身上留下了巨大的创口,他脑子里残余的意识就是紧紧握着虎牙刀的刀柄同明军拼死搏战在一起,把所有的郁闷之气都投在了战场之上。
正杀得性起,耳边却听得一声惊呼,那是他身边亲信家奴的喊叫声,低下头惊讶的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胸前的胸甲缝隙之中不断有鲜血涌出,出现胸甲下面的白色甲胄上。再望去,却是在右胸下面赫然一个巨大的孔洞出现。不远处,一个手中端着短火铳的明军火铳手欢声叫道:“我干翻了一个鞑子大官!”话音未落,便头上中了一箭倒地不起。
这甲喇章京手一松,手中的虎牙刀落在地上,整个身体也顺势倒了下去,在身体与地上由鲜血、体液混合而成的泥浆接触时。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死亡吗?我这就死了吗?”
“正白旗的鞑子垮了!正白旗的鞑子垮了!”
甲喇章京的死,无疑是给在场的清军士气最大的打击。开战以来,虽然军官随时都有可能阵亡,但是在刚刚开始搏杀便折损了一名甲喇章京,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于是,有人害怕多尔衮的连坐法,拼死向前厮杀。有人却是新生胆怯,四下里到处张望,更有人索性便沿着交通壕跑得不知道去了哪里。正白旗的这个甲喇,已经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在明军的巨大压力下。开始步步后退。
彼竭我盈!
一阵鼓声大作,接着更是呼喝声从明军阵型两翼传来,却是在中军担任指挥的吴三桂见这一部明军厮杀时辰已到,便传令接替部队上前。
这股生力军的到来,更是将清军的后退变成了崩溃。
在两轮排枪齐射之后,明清两军直接进入了热情似火的肉搏战。带队的明军游击挥动着手中宝剑,大声呼喊着:“儿郎们,别人干死了鞑子的甲喇章京,已经下去喝酒吃肉领银子了!不怕银子咬手的,不怕肉肥的,就给本将军冲上去啊……”
清军几时见过明军这等不要命的冲杀过?经过短暂的肉搏战之后,这股残余的正白旗甲喇抛弃了三四百具尸体开始向后狂奔。他们这一退,带动的白台山方向那个还在苦苦支撑的镶白旗甲喇也是军心大乱,为首的甲喇章京连连挥刀砍死了三四个逃跑的军官、士兵也是无济于事,更是被败兵卷着向塔山方向狂奔而去!
明军这边则是士气大振,官兵们几乎同时大声叫喊着:“杀啊!”
紧随着清军败退的势头紧紧追杀而去!
“去!到虹螺山大营向郡主娘娘、本镇的母亲大人报捷!就说奴贼第一线阵地已经被儿子们攻破!”
吴三桂吩咐身边的家丁将官吴静思,命他快马往虹螺山大营将这一喜讯报知李华梅。
镶白旗的败退较之失去了甲喇章京的正白旗来说还是相当有秩序,最起码还不停的留下阻击队伍,以求得暂时迟滞明军疯狂的攻击行动。但是再有秩序的撤退都只是撤退而已,特别是在漫山遍野都呼喊着杀鞑子换银子的吼声时,更是对清军士气的最大摧残。而明军则是气焰万丈,在已经看到胜利女神在向自己招手时,使出十二分的力量向前突击,是明军的一大特点,特别是自己只要坚持两刻钟就可以!
当这群溃退的清军两白旗官兵跳入第二道长壕的时候,这才发现敌军已经追击过来了!
而在他们面前等候他们的,则是脸色铁青,满脸都是杀气的安平贝勒杜度的长子,辅国公杜尔祜!
作为杜度的长子,自然知道自己父亲当年在济南时所欠下的多尔衮兄弟的天大人情,而这个天大的人情在杜度父子看来,也是在多尔衮兄弟手中的天大把柄。所以,当第一道防线出现奔溃的兆头之时,不等多尔衮说话,杜度父子二人便主动请缨,愿意率领所部人马冲上去将这股明军反击下去!
“这群奴才,临阵脱逃,全数斩了!”
杜度冷冰冰的转述了多尔衮的军令,不但是给哭喊着的两白旗败兵听的,也是给自己手下的镶红旗兵马听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八章 千年狐狸话聊斋
ps: 这章是还上星期的欠账。△↗頂頂點小說,书评区里的那位高人,你看盗贴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老子在法律和社会基本道德允许的范围内愿意写什么,管你个鸟事?不愿意看,或者看着不舒服了,去你的白皮猪主子那里哭诉去,投诉去!别在这唧唧歪歪的!爱看看不看滚!列位,有月票的,尽管投就是了。
阵斩杜度父子的报捷文书,经过援剿大总统行辕和司礼监在塔山调处粮饷的太监共同用印,被用快船送到了天津,之后又飞马送进京师。随同进京的,还有他父子二人的甲胄、旗号以及战场俘虏指认的口供等物。
而在一天之前,从锦州送来的报捷文书,更是将阵斩伪逆正红旗满洲旗主贝勒费扬武父子的战功,以及织金龙纛、甲胄等物快马送到了京城之中。
看着有祖大寿领衔、王朴、李辅明、吴标共同具名呈报的报捷文书,又有着如此确凿的证据,内阁和司礼监自然不疑心军功的真伪,何况,原本就有能战之名的吴标此次从松山堡又一次打通了锦州通道,原本就是大功一件。
神机营模范旅如此能战,这让崇祯十分欣喜。最近几年,各地军头日渐跋扈,除了他手中无粮无饷缺少制约这些军头的手段以外,便是朝廷没有直属能战之兵。崇祯二年,黄太吉兵临北京城下,他号召天下兵马勤王,算是把京营兵马的底裤都让天下人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现在不同了,京营在山东打得不错,能够追着阿巴泰到处打,已经隐隐然有了精锐之师的气象,在辽东的模范旅又是连连告捷,阵斩奴酋头目。这对于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大明朝廷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剂。
正当内阁准备将辽东捷报明发邸报,晓谕天下之时,塔山前线阵斩杜度父子的捷报飞马进京。
两天之内,从辽东前线传来了阵斩伪逆正红旗、镶红旗满洲旗主贝勒父子四人的捷报,这样的消息足以令崇祯同学兴奋异常了。这不同于以外明军的守城战斗,这完全是野地浪战。和硬碰硬的阵地战,能够连续斩杀两位旗主贝勒,怎地可以不向列祖列宗报捷?
从太庙献捷回来的崇祯,兴致颇高。此时雪后初霁,将紫禁城的宫殿楼宇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冬雪。遥望过去,犹如琼楼玉宇天上宫阙般。
“皇爷,如今辽东捷报频传,京畿又逢瑞雪,正乃国朝中兴。四海升平之兆。”随驾的王承恩见崇祯心情极佳,也是颇为高兴。
“大伴,传朕旨意,请皇后、田妃、袁妃等人和诸皇子公主到御花园赏雪同乐。”
宫内银装素裹,几处宫槐上落着厚厚的一层积雪。周皇后穿着一件纯素色的白狐皮制成的观音兜,不曾戴凤冠,只是在发鬓边上插着一支用珍珠和宝石穿成的珠花,插在乌黑的发鬟上;衣襟上也带了一个小花球。用珍珠围绕一圈。宫女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擎着作简单仪仗用的羽扇、团扇和黄罗伞。捧着食盒,簇拥着皇后的凤辇来到乾清宫。袁妃已经在日精门外恭候。走进乾清宫同崇祯见了面,一同乘辇往永和门。在永和门下辇之后,崇祯走在前边,后边跟着周后、袁妃,一大群太监和宫女。缓步踱人花园。
御花园中不但栽种着很多奇花异草,争芬斗妍,还养了有不少的金鱼,都是些难得的名品。在花园的一角有一个茶豆架,下边放着一张藤桌。四把藤椅。藤桌上放着一把时壶和四个宜兴瓷杯。按照京城之中流行的趣味说,这布置也算得古朴风雅,颇得幽野之趣。一道疏篱将茶豆架同花园隔开,柴门半掩。柴门上绕着缠松。竹篱上爬着些藤蔓。若是春天,篱笆上还有些牵牛花开放,更是显得春意盎然。
那些门、竹篱和茶豆架,都是周后依照自己幼年时候在老家宜兴一带所得的印象,吩咐永和宫的养花太监们在春天用心布置的。今天按周后的预先吩咐,在小花园一角的古松下,太湖石边,放了一张檀木琴桌上边摆着一张古琴,一个宣铜香炉,另外放一个青花瓷绣墩。
崇祯在宫中生活,到处是繁褥的礼节,单调而庄严的黄瓦红墙,案上又是看不完的各种不愉快的文书,忽然来到这样别致的一个地方,连说“新鲜,新鲜”。周后趁着他有些高兴,含笑说:
“皇上,难得今日如此情趣之高。这个小小的所在,王大伴说过了年,便让宫中的工匠们照着南中的时新样式,起造一座玻璃房子,地上串上火龙,到了冬日一样可以看到春夏秋的花草。便是南方的奇花异草一样可以在宫中欣赏到。到那时,皇上在室内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座椅旁却是花草怒放,岂不是一桩美事?”
崇祯不说不行,也不说行。周后同袁妃交换了一个微笑的眼色,而站立在一旁的王承恩却是一副心有灵犀的样子。
田妃来得稍稍晚了一些,同样的衣裙素净,没有特别打扮,仅仅在鬓边插了一朵相生粉红玫瑰宫花。她向皇帝和皇后行了礼,同袁妃互相福了福,拉着袁妃的手立在皇后背后。崇祯望望她,登时为她的美丽心中一动,但表面上仍然保持着人君的风度,只是不自觉地从嘴角泄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周后满心想使崇祯的心中愉快,说:
“田贵妃,今日皇上献捷太庙,又来永和门赏花消遣,你便给皇上弹奏一曲何如?”
田妃躬身回答:“谨遵懿旨。”随即她对随侍的一个宫女吩咐:“快去启祥宫将我的琵琶取来。”
周后说:“不用取琵琶。坤宁宫有旧藏古琴一张,原是北宋内廷珍物,上有宋徽宗御笔题字。我已命都人摆在那株松树下边,你去试弹一曲。这张古琴留在我那里也没有用,就赐给你吧。”
田妃走到太湖石边坐下,定了弦。略微凝神静坐片刻,使自己心清气平,杂念消退,然后开始弹了起来。她对于七弦琴的造诣虽不如对琵琶那样精深,但在六宫妃嫔和宫女中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及得上她。她为着使崇祯高兴,先弹了一曲《烂柯游》。这支琴曲是崇祯在前几年自己谱写的。听起来枯燥、沉闷、单调、呆板,令人昏昏欲睡,但是等田妃弹毕,所有随侍左右的太监和宫女都向崇祯跪下齐呼:“万岁!万岁!”
稍停一下,田妃重调丝弦,接着弹了一曲《十面埋伏》,倒是颇为应了今日的景致。人们听着听着,屏息无声,只偶尔交换一下眼色。从皇帝、皇后下至宫女。没有人动一动,只有田妃面前的宣铜香炉中袅袅地升着一缕青烟。从曲调之中,这群久居深宫的人们,仿佛听到了战场上的金鼓声,刀剑声,人马辟易声,喊杀声,败阵之声。追击声,诸军争夺战利品的动静。弹毕这支古曲以后。田妃站起来,向崇祯和周后躬身说:
“臣妾琴艺,本来甚浅,久未练习,指法生疏,更难得心应手。今日朝中有大喜事勉强恭奏一曲。定然难称圣心,乞皇上与皇后两陛下恕罪。”
“好,好。好!”崇祯点头说,心中混合着高兴与兴奋。
周后明白田妃故意弹这一支原本是琵琶曲的乐曲来讨好崇祯,她担心皇上会因此更加宠幸这个田贵妃。
周皇后脸上的表情。反应了她心中的不快,让旁边的王承恩看了一个清清楚楚。于是,王承恩赶快转向崇祯说:“陛下,今日难得陛下有闲暇享受天伦之乐。奴婢们孝敬陛下、皇后和贵妃、皇子们一桌酒宴,请陛下务必开恩。”
“听说最近大伴颇为富庶,朕和皇后皇子贵妃们便要好生的吃上一顿了!”崇祯满是笑意的调侃了王承恩一句。“也算是给朝廷吃回些税赋钱粮来。”
“奴婢的一点家财,也都是皇爷赏赐的,只要皇爷需要,便是尽数入了内库,奴婢也是满心欢喜的。”
王承恩、王德化等人这一年多与南粤军一道大做生意,从水果到粮食,从盐油布匹到罐头烟草,更有利润更大的甲胄兵器,让太监们赚得放屁都能油裤裆,从王德化王承恩这样的顶级大太监,到下面供洒扫到马桶的小太监,都对宁远伯交口称赞不已。
十几个小太监忙着布置桌案,安置席面,长平领着朱慈焕等几个弟妹饶有兴趣的品尝着冷席面上摆放着的各色水果甜点糖品。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倒是给了崇祯颇有感触。
眼下内库日间充盈,他也算是体会到了人君之乐。靠着从几处海关收取来的税赋,原本空空如也的库房之中开始堆积起来了银箱子。虽然朝堂上不时的有御史言官跳出来指责各处税关盘剥严重,有病商害民之事。
管它的声声狂吠,没有钱粮,朕如何打仗?如何养兵?靠着什么去控制驾驭那些日益跋扈的军头?靠着什么来供养宗室、一家老小和皇嫂?
不久前他看见光禄寺的奏报:他自己每月膳费一千零四十六两,厨料在外,粳米、老米、黍米都不算在内;皇后每月膳费三百三十五两,厨料二十五两八钱;懿安皇后相同;各妃和太子、皇子们的膳费也很可观。
“哼!若是没有海关关税收入,朕便是要减少膳食费用了!”崇祯也听得驻守南京的太监奏报,江南世家大族的起居豪奢,饮食靡费之处,远远超过他这个皇帝。但是要他们拿点钱粮出来,却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若是没有这几处税关供应内库,怕是他真的要从自己和皇后、内宫的嘴里抠银子出来了。
但是他不能削减皇后的膳费,那样会影响懿安皇后。皇后不减,各妃和太子、皇子等自然也不能减少。他只能在自己的伙食费上打主意。
他想到神宗朝御膳丰盛,为列朝所未有,却不支光禄寺一两银子。那时候内臣十分有钱,御膳由司礼监掌印太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太监轮流备办,互相比赛奢侈。每个太监轮到自己备办御膳,还收买一些十分名贵的书画、玉器、古玩。进给万历皇帝“侑馔”,名为孝顺。天启时也是如此。
但是,想不到今天,经历了十几年风雨飘摇的苦心支撑的自己,也能享受到太监们备办饮食御膳的孝敬。看来,从成祖爷开始的重用太监。端的是件好事情!
“皇爷,奴婢们的一点孝心已经备妥了,请皇爷、皇后、诸位贵妃、皇子、公主们入席品鉴。”
王承恩恭恭敬敬的声音打断了崇祯的畅想。
亭子外面是太监们照着周皇后的意思,保留下来的雪景,亭子里却是一番热气腾腾的景象。若是江南的士大夫们看到这样的景象,想来会是嗤之以鼻。“土包子,搞得这么热火,完全没有了赏雪的那一番清冷情趣,果然是土包子!”
(不过也是说的没错。明太祖本来就是一个土包子出身,而且是当过和尚要过饭处于社会最底层的那种。就是当了皇帝也是要吃野菜的那种。所以他的子孙在赏雪的时候吃点一品锅之类的菜色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着围坐在自己这张桌案周围的后妃、子女们,崇祯忽然间觉得,只有此时此刻,才有了一点天家气象。
“皇爷,请用膳吧!”王德化和王承恩筹划这酒宴也是颇有心得了。此时皇帝的心情大好,便是酒宴靡费一些,也是难免的。不过。桌上的菜色之丰富,色彩之喜庆。气氛之热烈,却是御膳房的那群蠹虫们所做不出来的。
朱慈焕等几个年幼的皇子坐在自己母亲的身旁,在保母的照顾下,大快朵颐。巨大的铜鼎之中,翻滚着红浪,不住的有菜肴时隐时现。向外散发着油香和菜香。与周围清冷寂寞的气氛产生着巨大的反差,倒是极为适合这种冬雪初霁的天气食用。
“皇嫂那边日常供应不可怠慢。”
崇祯口中的皇嫂,便是眼下奉养在宫中的懿安皇后张嫣。如果没有张嫣的力挺,只怕大明朝的这张龙椅在谁的屁股底下也未必。
“请皇爷放心。奴婢们不敢稍有懈怠。懿安皇后那里,奴婢们也是早晚都去问候的。日常起居,俱是照着皇后娘娘的份例,照样送去的。”
听到手下得力太监们替自己考虑的如此周全,倒是让崇祯放了心,开始享受起面前的美食来。耳中一面听着王德化细致周到的为他介绍一道道菜肴点心,一面品尝着来自异域万里之外的这些新鲜食物。
新鲜奇特的食物,让皇子公主们口中大呼过瘾不已的奇特烹调方法,加上今日崇祯好心情的来源,那两份来自辽东的捷报,都强烈的给他一个个巨大的指向性,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这些的源头,此时正在山东清剿建奴南下之军的李守汉。
“大伴,此番辽东大捷频仍,宁远伯之居功甚多,虽然宁远伯为人谦和礼让,不会像那群骄兵悍将一样,动辄便要挟朝廷。但是尔等司礼监和内阁也要早早的拟一个章程出来,如何封赏宁远伯父女,以及南粤军北上尽王命的将士,莫要寒了功臣的心才是。”
崇祯和王德化、王承恩二人都清楚的很,辽东能够有今天的捷报频传,连续斩杀奴酋,令黄太吉所部不得不分兵应对明军的凌厉攻势,并且呈现渐渐不支之势,虽然表面上都说是圣天子洪福,列祖列宗保佑,朝廷衮衮诸公运筹帷幄,将士用命,但是谁都清楚,这些都是虚的!若不是宁远伯在江南开了几处税关,代皇帝收税,并且如数缴纳入内库,而且每年不断的上供粮米;朝廷上哪里去找银子打这场大战?如果不是宁远伯父女在辽东、在山东全力督师,只怕山东的圣人陵寝也被阿巴泰一把火烧了,被围困在广宁的洪承畴更是凶多吉少。
“皇爷,对于如何封赏宁远伯,奴婢们正要向皇爷禀明,请皇爷乾纲独断。如今司礼监和内阁的老先生们计议过多次,却都不尽如人意。”王承恩恭恭敬敬的向崇祯汇报他们如何与内阁掰腕子的过程。
以司礼监的意思,既然当日崇祯曾经暗示过,能够平定辽东者,可以封王的重赏。如今宁远伯功劳之大,虽然不曾平定辽东,但是也打得辽贼们死去活来的。索性便将一个王爷分出几份来,先将宁远伯变成宁远侯,之后若是宁远侯平定了辽东,便逐步封为公爵、王爵便是。
但是内阁的几位阁老们却是严词拒绝!
他们的理由也是极为充分,并且冠冕堂皇。“此时辽东未定,便要晋为侯爵。朝廷名器,岂能如此草率?倘若日后宁远伯爷再为朝廷立下泼天也似的大功,平定了流窜中原,焚毁皇陵的李自成、张献忠等巨寇,朝廷该如何封赏?难道要加九锡不成?!”
这话一出,顿时让司礼监的太监们无法再为自己的盟友争取利益了。谁都知道,加九锡是什么意思。自从曹操、李渊这两位开了先河之后,所谓的加九锡就是谋朝篡位的前兆了。
不过,这话倒也是颇为合崇祯的心思。宁远伯功劳太大。一旦赏无可赏,又该如何?只怕会发生大变!
可是。若是不封赏,不要说李守汉自己能不能过得去,他手下的那数十万兵马会不会鼓噪,单是朝野之间的议论,崇祯就有点招架不住。
如今的南北二京的勋贵们,已经隐隐然接受了李守汉作为他们的同盟一道来对付文官们。只怕到了那时,这些勋贵们便会拿出当年秦良玉的例子来打文官们的脸。
同样的举兵勤王。那秦良玉的战功比宁远伯如何?为何尔等如此的厚此薄彼?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说法?等等诛心之说会让朝廷大失体面。
何况,自己前一段为了民心士气。让舜天时报鼓吹宁远伯为朝廷所做得贡献也是有些过了,如今看来,颇有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想到了此处,不由得令崇祯大为懊恼,嘴里的美食嚼着也是索然无味。
“大伴,你们说。朕该如何处置此事?如何犒赏宁远伯的劳苦功高?”
王德化与王承恩都是跟随了崇祯多年,对于他的心思可谓是摸得熟透了。想必是咱们这位皇爷又想让宁远伯这匹马儿跑,又得给这匹千里马喂点好草料,还不能让别的骡子毛驴们乱拱槽。
“皇爷,太祖旧制。我大明非军功不得封侯,便是当年追随太祖开国诸多功臣之中,也只有中山王、开平王二位功勋卓著才生而封公,死后为王,云南的黔国公也是追随此礼,余者大多为候。至于从龙之文官,便是刘伯温也只是封了诚意伯。以前那些将帅经常砍了几百个脑袋,其中有几十个真奴便来讨要封赏。现在宁远伯砍得脑袋都快超越之前总和了,居然还不能封侯,岂不是厚此薄彼?岂不是令将士寒心?所以,以奴婢愚见,宁远伯非封侯不得以酬庸大功。但是,朝中有人见不得忠良立功受赏,为了堵塞悠悠之口,不妨先封宁远伯为河静候,待辽东之事平定后,再行转封便是。”
王德化的这番话,恰好说中了崇祯的心坎了,既封赏了李守汉,朝廷又是惠而不费。反正南中是你李家的铁桶江山,索性便送给你一个空头人情便是了。
“大伴此言甚是!明日便告知内阁,令他们拟旨,准备册封宁远伯李守汉为河静候,太子少傅。荫一子为锦衣卫指挥使。加禄米五千石,假节钺以利征伐。另外,其子李华宇、李华宝开辟蛮荒教化群蕃弘扬王道有功,李华宇加为台湾道,李华宝加为榜噶剌道!”
不过,当王承恩将皇帝的这番意思连夜密信送给在济南的李守汉时,得到的回复却是断然拒绝。
守汉在回信当中还借用了霍去病的一句话:辽东未定,封赏何来?臣但一心为陛下去残除贼,不虑其他,若能为陛下分忧解难,纵为布衣何妨?然布衣不能治禽兽,故请陛下务必与臣协力,授予必要之职权,如此方能令行禁止,百事通畅。
崇祯得知后,感叹守汉公忠体国之余,更是命人将宁远伯拒绝封赏的文书令大臣传阅,明发邸报晓谕天下。令天下之人好生看看宁远伯的高风亮节。
崇祯与守汉君臣二人两个狡猾的狐狸各自飙戏之余,少不得也是要讨价还价一番。在奖励宁远伯的圣旨之中,不疼不痒的提了一句,宁远伯驻守管辖之地,提刑按察司以下官员、武将副将以下有升赏奖惩之权。
但是,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现象就是,朝廷吏部抓紧时间往两广福建山东等地派了一批官员去。别人倒也罢了,其中有一个唤作黄锡衮的年轻人。(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九章 近卫旅,前进!
四更天,正是人类的生理机制最疲倦的时间。
一声尖锐的呼啸划过天空,一发大炮弹以一道完美的弹道曲线飞到了塔山堡下,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巨响,远远的传过来的震荡感,让在主堡内刚刚睡熟的多铎被地面上传来震动感惊醒,不由得暴虐的多铎破口大骂:“趁老子们睡觉的时候打炮,这群狗贼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当老子没有火炮吗?!把管火炮的奴才赶紧给本王叫来,开炮,还击!……”
话音未落,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和火光不断。
一个闻声赶来的甲喇章京有些惊慌,“主子,奴才去传主子的口谕,令炮队开炮还击!不过,看这个架势,重炮和火箭混杂着使用,想来是明狗们又要开始攻击了!”
“混账东西!”多铎将手中宝剑狠狠的砍在铺在地上的羊毛毯子上,也不知道是在骂哪个。
每隔一袋烟的功夫,便是一轮炮弹和火箭雨点般的落在多铎亲自带人防御的这条防线上,不时的有人将各处的战损情况报来。两轮炮弹和火箭给他带来了一百多人伤亡,两处地堡被毁,一处炮台起火燃烧的损失。
但是这还不是最坏的,从一个个前沿阵地传来的消息,明军在打鱼山、虹螺山上架起了不知道多少大炮,越来越多的炮火开始向塔山方向倾泻炮弹。
“主子!奴才问过了,今天的炮火,较之前些日子都要猛烈,想是李华梅将炮船上的火炮也搬运下来,轰击咱们的营垒!”甲胄衣服上满是黑灰泥土,几处不显眼的地方更是被火苗烧了几处破洞出来。原本十分精神英武的脸上也满是灰土。不过,李率泰的这一副模样倒是令多铎颇为赞赏。
“好奴才。不怕!她李华梅的火炮再多,那群关宁军的儿孙不中用也是白搭!你代本王传谕,全军戒备!等着关宁军上来送死!”
一声令下,所有的清军都动员起来,士兵们艰难的舒展了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身躯。努力的伸展开来,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准备。人们都本能的感觉到,这有可能是他们在塔山的最后一战,也有极大的可能是他们人士的最后一战。从壮大到甲喇章京都紧张起来,在各自的部属行列之中往来穿梭巡视,不时的给部下们鼓鼓劲,努力的做出些笑容出来。在塔山堡中指挥全军的多尔衮也知道大战在即,命人准备的早饭更是十分丰盛,热乎乎的高粱米饭团子和热水热菜。只要你能清醒地提起到加入到战场作战,更有那能够带给人身体暖意的甘蔗酒、红辣椒几乎是不计成本的供给前方。
一阵密集的火箭在清军阵地前后炸起一片火海,已经被炸出经验的军官们立刻一个箭步跃进地堡和藏兵洞之中,等待着明军的开始进攻。
可怜的是那些昨日连番苦战后留在双方战线之间的那些伤号,硬生生的撑过了一个寒冬的夜晚,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海边的寒风带走了性命,留下一具冻得**的尸体。还有些伤号侥幸不曾冻死,但是却将一条性命丢在了密集的火箭攻击之下。
多铎在自己的地堡之中。借助望远镜的帮助,端详着远处明军的进攻阵型。狭窄的镜头里。满是明军的盾车,盾车后面是无数旗帜,旗帜下,则是大队大队的明军,缓缓的推着盾车,缓慢但却是势不可挡的压了过来。不由得让他激灵的打了一个冷战,想起当年跟随父汗出猎时遇到的那次雪崩。山上的积雪也是这样开始缓缓的,跟着便是疾速崩塌下来,吞噬着一切敢于拦阻它的物体,更加将随行出猎的人马活活的埋在里面。
“快!命令炮队开炮!”
“去见睿亲王。请他最少派两个甲喇给本王,否则这里守不住!”
从明军前进的势头上,多铎感觉出不妙。
但是他也不担心,他有重炮,有加强了的工事,手头有足够强悍的兵力,现在欠缺的额,就是需要预备队,随时能够投入作战的预备队!
过了不多一会,炮声隆隆响起,派去向多尔衮请求调动预备队的阿尔津几乎是被一枚火箭爆炸的气浪推进了多铎的地堡当中。
“让豫亲王坚守住半天!本王这里兵力也是不足!松山方向的夏承德,这个狗东西,为了军功,居然也敢在我两白旗背后下手!”
松山参将夏承德,得到了李华梅“至少一个副将”的许诺之后,今日看准了时机,命他儿子夏舒领着数百家丁为主力,并且出动了驻守松山的模范旅、大同镇、山西镇留守部队各一部。大约将近四千人的部队在多尔衮的背后猛扑。
如此一来,多尔衮手中可以调动的预备队便越发的少了。他只能派遣自己的巴牙喇纛章京带着精锐白甲掉过头去取对付那从松山方向来的数千明军。
明军的进攻部队以密集无比的队形,在炮兵的支援下,用不大的代价便占据了那道已经被双方士兵尸体填平了的壕沟。
“去两个人,向大帅和母亲大人报捷!就说我部进展顺利!”这波进攻的主将秦守仁,带着几分紧张和得意的吩咐自己的家丁头目。
老天爷表面上看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而此时却明显的偏向了据守塔山的多尔衮兄弟。也许是看到密集的炮弹往往在清军反击的队形中造成很大的伤亡,今天在塔山这一狭小的地域内,凛冽的西北风伴着无数的雪花落了下来,加上没有消散的晨雾,给明军炮兵的观测带来很大的困扰,让那些往常在炮队镜、射击计算诸元密位的帮助下,可以做到指那打哪的炮兵们大为恼火,火炮的命中率并不高,即使如此,冻得坚硬如钢的土地却仍旧是实心弹最好的表演场地,带给清军的伤亡仍然是非常恐怖。
就在炮兵为自己的射击精度越来越差而跳脚骂娘的时候。据守在前沿地堡的数百清军官兵一声呼啸,在满是狂野兴奋的喊叫声中,从地堡之中冲出,迅猛的向前猛冲,越过满是弹坑和尸首的开阔地,直接向不远处明军的那些盾车猛冲过去。一面冲击。不停的将手中的骨朵、飞斧、标枪、阔刀等远程投掷兵器朝着盾车后面的明军雨点般投掷过去。多铎有些吃惊,他张大嘴巴望着这一切,大声叫道:“这群奴才,本王还没有下令,哪个下的命令叫他们冲出去的?!”
但是此时也是说什么都晚了。那群清兵被炮轰的头昏脑胀,只想尽快的和明军搅在一起,哪怕是转眼就被乱刀砍死,也比不停的有炮弹砸在头顶上的感觉好些。
这一举动,给秦守仁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没有想到,清军居然敢在不停的有炮弹落在阵地上的时候,面对着进攻的明军,顶着炮弹和不时从耳边掠过的火铳铅弹不要命的冲到了己方的面前。
若是换了别人,面对着这种情况,会立刻依托盾车的掩护,利用手中的火铳和携带的各类小型火炮将这股清军消灭之后继续前进,就算是在这个过程之中会有所伤亡。但是部队受到的损失也会小得多,而清军而是被屠杀的命运。但是。很不幸的是,这支明军的带队军官是秦守仁。
“主子!明军乱了!溃退了!”
“混账东西!秦守仁,老子要宰了你!”
秦守仁所部的迅速溃败,将关宁军这些日子以来在辽东反贼们心中好不容易带上的伪装彻底给撕了下来。顿时让清军士气大振,数百名原本一心求死的清军,挥动着刀枪仿佛狼群驱赶着羊群一般驱赶着秦守仁所部这二千余人。
明军进攻部队的迅速溃败。带给明军和清军战场指挥官的冲击是巨大的,但也是截然不同的。
狂喜之中的多铎,做梦也想不到,多日来压着自己暴打的明军,原来还是那支色厉内荏的军队!而且更加令他惊喜的是。原本是数百人的小规模反击,被那些打老了仗的军官们敏锐的捕捉到了战机,立刻大队人马随后跟进,明军已经出现了奔溃的局面!
“来!举起本王的龙纛来!跟着本王出去杀明狗!”
虽然以多铎镶白旗旗主、豫亲王的身份地位,早就不需要亲自上阵挥刀拼杀肉搏,但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他不要说亲自挥刀上阵,便是竖起龙纛,做个姿态对于清军提高士气也是一大助力,同时也可以打消明军溃兵原本就已经所剩无几的勇气。
织金龙纛竖起来,多铎自己便抽出宝剑率先冲了出去,身后数百名白甲兵和家奴护卫紧紧跟随,整条防线上的清军更是跟着发出一声狂吼便冲了出去。明军官兵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方才还被咱们压制的死死的清军转眼间便象一阵风地冲到了近前,顾不得多想,在秦守仁和诸多军官的带领下,很多士兵也是尖叫一声,然后集体转身向后狂奔而去。
看得明军丢盔卸甲的向后跑去,就连费了无数力气好容易推到跟前的数百辆盾车和火炮连同器材全都丢在地上,清军的士气又一次爆发了。因为寒冷、饥饿和战事而带来的疲劳一下子都没有,各自狂吼着挥动手中刀枪冲了上去。转眼间秦守仁的上千兵马便垮掉了,或是丧命于刀枪之下,或是跪在雪地上哀求请降。清军官兵沉醉在久久未曾体验到胜利所带来的兴奋之中,他们一面在奋力砍杀追逐着逃跑的明军,一面高声叫骂道:“你们这群该死的明狗,尼堪!”
秦守仁所部仓皇逃去,一路上丢下了旗帜、火炮,不少兵器、头盔,水壶、盾牌、火铳、子药和干粮袋。
“不要停下!追!把明狗赶下海去!这些东西多得是!”
有人试图去捡拾那些战利品,被伊尔根等人一个耳光打得清醒了,只管迈开大步朝前猛追。
追到第二道防线时,遇到了吴三桂。
铁青脸色的吴三桂,带了自己的一万人接手了第二道防线。遇到的所有秦守仁游兵营的官兵二话不说全数绑了,一刀斩讫。千余颗血淋淋的人头悬挂在胸墙上,让宁远镇和山海镇的所有官兵一个个吓得尿都出来了。
“本帅今日领着尔等破敌!哪个敢退,这便是榜样!”
吴三桂领着家丁、狼骑们冲到秦守仁败退的那条壕沟时。多铎正带着人打扫战场,搬运火炮,收容俘虏,调整盾车的方向。
眼见得吴三桂的帅旗下,那个与自己打了多年交道的家伙带着麾下兵马又冲了回来,正在俘虏当中寻觅炮手。用刀剑银子引诱着俘虏为自己效力的多铎,连忙逼着俘虏把盾车调整过来,试图用盾车拦阻一下吴三桂的锐气,之后用火炮消耗他之后再行与明军厮杀。只是盾车实在是太多了,秦守仁逃走时将盾车丢弃的乱起八糟的,一时间哪有可能调转过来?见到吴三桂领着麾下精锐猛扑上来,原本十分乖觉的一部分俘虏趁乱从地上摸起刀枪来与清军搏战在一处。
整个战场上瞬间乱成一团,明军的主力与清军的精锐搅合在一起,吴三桂的帅旗距离多铎的织金龙纛不过一箭之地!
“杀多铎!杀多铎!”
眼尖的宁远镇官兵看到不远处便是建奴镶白旗旗主、豫亲王多铎的织金龙纛。不由得个个大喜过望,口中高呼着口号,只管向前冲杀。
与秦守仁所部的一触即溃不同,宁远镇,特别是吴三桂的直属部队和他的家丁,当真对得起李华梅给他们的饮食犒赏。面对着清军的不断反冲击,吴三桂不停的挥动着手中长枪将冲过来的清军刺死。然后挥动着滴血长枪,对着麾下儿郎高声吼道:“跟着本将。杀过去!杀多铎!”
而距离吴三桂不远的多铎,见到这种情形。不由得更是激起潜藏着的血性,更是不顾身边巴牙喇兵的阻拦率先窜了上去。雪亮沉重的马刀挥动,早已将一名冲到近前的明军斩为两段,口中一声大喝,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漫天!
但是吴三桂又怎么能让多铎继续威风下去?口中呼喝不止督促所部冲锋上前,双方又开始反复争夺。在这狭窄的区域内展开不停的对攻,双方都拼命向前进攻。
对于多铎来说,这也是惊心动魄心惊肉跳的艰苦一役,在他有记忆以来,他所参与的满清历次战争中。几乎没有出现过这样艰苦惨烈的肉搏战,即使是有,持续时间也会很短,往往是以明军或是蒙古军队、朝鲜军队迅速崩溃而告终。
但是今天确实是与往日不同。双方都有拼死一战的决心,那就是不停地发动进攻,用鲜血和生命打出一条血路,先是清军进攻,将明军击退数十步,跟着又是明军又发动了同样凶悍的反击,将清军打回原地去,双方争夺的距离已经不是用米,而是用尸体来计量了。
起初镶白旗在多铎的率领下进行的反击十分顺利,接连将宁远镇连续逼退一百数十步,眼看就要给后面的炮手争取出射击的空间,甚至还抓到了百十个俘虏。但接下去的进攻就遭到吴三桂亲自率领的反击,甚至连多铎与吴三桂二人都投入肉搏战,锋利尖锐的兵器直接刺入敌军的身体,伴随着一阵阵短暂的惨叫惊呼声,炽热的鲜血喷洒在雪地上,转瞬间变得冰冷。
彤云越来越低,雪越下越大,无数的雪花飘洒在半空,凛冽的寒风刮过疆场上明清两军的每张脸,小刀一样的寒风给所有的人带来无尽的寒意。这应该是在战场上搏杀的人们记忆里最寒冷的一个冬天,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寒冷,对于从头顶飘落的雪片视而不见,喊杀声此起彼伏,战斗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渐渐的镶白旗军马处于下风。
宁远镇同样的马尾手榴弹不断从队形后方掠过头顶,在清军队伍当中爆炸。这种无赖加流氓的打法十分有效,渐渐的镶白旗将士无奈的发现,只要他们稍微集结起来,立刻会招来一群黑老鸹飞来在头顶爆炸。
“这个混账多铎!哪个要他亲自上阵的!”
见多铎的织金龙纛周围越来越多的明军旗帜,不由得在塔山城头观战的多尔衮也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调两个甲喇上去!把吴三桂赶下去!将豫亲王带来见本王!”
多尔衮将手中最后两个甲喇的预备队都投入了塔山战场。
“大小姐!塔山多尔衮的部队已经尽数投入战场!”
虹螺山大营之中,施郎有些兴奋的将这最新军情向同样顶盔贯甲装束停当的李华梅禀明。
李华梅也不多说话,策马来到早已列队完毕多时的近卫旅与水师陆营前,拔出宝剑,斜斜的向下虚劈,剑尖向塔山侧翼的白台山指去。
“近卫营,前进!”
近卫旅的官兵齐声大吼,将他们的前辈在灵江边喊出的口号响彻云霄。(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五百六十章 决死时刻
为明清朝野各方所聚焦关注的塔山之战,便如一首恢弘壮阔的交响乐一般,在演奏到了最**的华彩乐章部分时戛然而止。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不知所措。
近卫旅作为南粤军统帅李守汉的直属部队,和凤凰营、东番兵等部队一样,都是属于李家体系的部队,只忠诚于李守汉本人。而与那几支部队不同的是,近卫旅很狂,很傲。
狂也好,傲也罢,近卫旅是有他的理由的。作为整个南粤军的核心,每逢有大战,战事胶着一时难以突破时,或是战场上出现了稍纵即逝的战机时,守汉每每会将近卫旅拿上去。让他们为全军打开通往胜利的道路。
这样的战绩多了,近卫旅怎么能够不狂?不傲?
而同样狂傲的,便是水师陆营的四个大营。由施郎统带的这四个大营,很是贯彻了当年玄武营的战斗作风,他们的口号是“不进便死!”也难怪,这些水师陆营,干得要么是跳帮接舷战,要么是顶着敌军的炮火登陆,如何能够稍有胆怯退却?只要一退,便是败亡的下场。
这样的两支部队从虹螺山出击,防御在白台山方向的两白旗四个甲喇的包衣火铳兵,便告危急了!
与模范旅这样的旁支,关宁军这些偷学了些招数的山寨版部队不同,作为整个南粤军全军精锐的近卫旅、水师陆营,对于南粤军的战术运用,更加纯熟,军纪更加严格。人和手中武器、部队战术的结合程度更加紧密,最大限度的发挥出了可怕的战斗力。
按照南粤军的传统战术,火炮先将包衣兵的队列用炮弹梳理了一遍,百十颗炮弹肆无忌惮的在摆在最南侧的包衣甲喇队伍里横冲直撞一番后。水师陆营开始以大营为单位,摆开进攻队形,缓缓上前准备用弹丸和刺刀来给对面的包衣们上一课。告诉他们如何使用火铳!
被密集的炮弹打得损失了近百人当场死亡,又有二三百人受伤的包衣兵火铳手。还来不及在各级军官的呼喝军令之下列开伏虎开山阵势,水师陆营的铅弹便迎头打了过来。
按照千字文上“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排序的水师陆营,冲在最前面的是天字营。照着射击队形,近千人的大营排成两列,几乎是追着炮弹的弹道轨迹小步向包衣兵的阵型奔跑过来。
原本在包衣兵这里,也有数十门重炮,不过辽东反贼们口中所谓的重炮,当然不是南粤军那种发射数十斤重的克龙炮。更不是发射百余斤重炮弹的臼炮,而是十二磅以下,以八磅炮居多的野战炮。但是即便是这些炮队,也被多铎调走了将近一半,到塔山防线正面去加强那里的火力,给包衣兵们留下的不过是些六磅炮之类的小炮。
没有了火炮为自己提供火力支援,看着对面的正宗南粤军如同大海狂涛一样,一起一伏一涌一落的快步向自己奔来,不由得让这些本来就心中惴惴的包衣兵们大为惶恐不安,若不是旁边的那些满洲主子们提着雪亮的马刀和用生牛皮编织而成的皮鞭拼命压住阵脚。只怕有人会重新施展在明军之中的看家本领,调头便跑。
炮弹炸起的冻土和烟雾尚未完全散尽,那些南粤军便已经冲到了包衣兵火铳手的近前。
“举枪!”
看看南粤军距离自己不到三十步还没有要停止下来的意思。这个甲喇的两个三名牛录章京国翰长子海尔图和卫齐的儿子卓布泰、巴哈(这两个家伙姓瓜尔佳,他们不是很有名,但是他们的大伯费英东却是跟着努尔哈赤起兵作乱的最早班底。他们两个还有一个兄弟,便是此时已经有了满洲第一巴图鲁之称的鳌拜。)不由得心中大喜,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便命令部下列开伏虎开山阵势,准备迎敌!
这些包衣兵们所装备的火铳,大多都是陈板大照着多尔衮所缴获的南粤军火铳样式打造而成,铳管乌黑厚实。燧发样式,使用同样的加了铜绿的火药作为发射药。除了没有弹簧。哑火率较高之外,与南粤军的火铳几乎一般无二。(陈板大精心打造的燧发火铳因为没有弹簧作为助力。哑火率基本保持在百分之八、九左右,而正宗的南粤军火铳,哑火率只有百分之二三。)
随着海尔图的口令,三个牛录的六七百火铳手们严格按照伏虎开山阵的队形变换,轮次扣动扳机发射,火药燃烧烟雾迅速在他们头顶上面弥漫凝结成类似固体,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铳声,也让他们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铳声。只觉的视野当中烟雾里不时有猩红的一点火光闪烁跃动,紧跟着就听到对面南粤军队伍当中传来的闷哼声和人倒地不起的声音。
饶是卓布泰出身瓜尔佳氏,平日里受哥哥鳌拜的影响自负悍勇,但是此时扪心自问,却也不能做到在敌人密集弹雨下顶着四处乱飞的弹丸冲锋。
终于,整齐沉重的脚步声停住了,从队列里传出一声海尔图、卓布泰听不懂的口令声,密如柴林的火铳被水师陆营的兵士举起,密密麻麻的火铳,还有铳管上已经套好的三棱套筒铳刺,火铳兵们的八瓣帽儿铁尖盔,在初升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开火!”
随着海尔图等人能够听懂的口令,两列火铳兵近千支火铳同时开火,顿时在天字营队列上方升腾起一股较之方才包衣兵几番射击浓烈数倍的烟雾。
与伏虎开山阵的轮番上前射击令火力绵绵不绝不同,南粤军的排队集火射击,所追求的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造成最大的杀伤效果。只一排枪过去,二十多步的距离内,方才列成六七个小方阵,如同纺车般周而复始上前开铳的包衣兵们,满地翻滚,发出只有野兽垂死时才能发出的痛苦嚎叫。
铳光火焰中。方才还列阵整齐的包衣兵阵型内,地上横七竖八的遍布着尸体与伤者,滚烫的鲜血将身下的积雪融化。原本枯黄的野草沙砾被染得一滩滩的血红色。
海尔图,这个入关之后跟随着他老子国翰。参与了击破农民军贺珍部,攻破袁韬所部的战事,成为镶蓝旗汉军梅勒额真、户部侍郎,旋即升迁为本旗固山额真的满洲贵族接班人,同样也被几枚飞驰过来的铅弹击中面部,将头颅打得粉碎。那个在历史上承袭了三等侯爵,跟随着定西将军贝勒董鄂征讨西北王辅臣军队的海尔图,就这样尸身不全的死了。不曾死在征讨云贵吴三桂的军营之中。却是早了几十年死在了辽东战场上。
被背后夏舒的奋力猛攻和正面的明军围着多铎狠揍的形势逼得快要发疯了的多尔衮,在塔山堡中接到了一连串的坏消息。
“包衣甲喇第五牛录章京海尔图战死!”
“包衣第九牛录章京卓布泰中铳受了重伤坠马!”
“包衣甲喇第十牛录巴哈所部全军皆没!巴哈章京重伤昏迷!”
“包衣甲喇章京爱星阿中铳阵亡!第二甲喇全军皆没,仅有数十人逃回!”
诸多满洲青年贵族的阵亡、重伤的消息便如雪片一样飞到了多尔衮面前,气得他飞起一脚将桌案踢翻了。特别是第二包衣甲喇章京爱星阿的阵亡,更是让他恼火。这个出身于满洲正黄旗的家伙,也是黄太吉派来掺沙子的。他的本身本事倒也罢了,但是奈何他有个好祖宗,乃是扬古利的孙子。也是满洲贵族之中势力庞大根深蒂固的人物。如今却在南粤军的攻击下被打成了一团碎肉!
“眼下是谁在那边指挥?”
“回王爷的话,是我正白旗的甲喇章京卓罗在!”
卓罗,也是跟随着多尔衮南北征战多年的得力部下。更是曾经在济南与李守汉正面交过手的人物。
卓罗,满洲正白旗人,巴笃理子也。卓罗袭三等副将。兼任牛录额真。崇德三年,从伐明,薄明都,明太监杨永盛出战,卓罗以三百人击败之,遂进略山东。在围困锦州,与洪承畴所部明军的多次战斗之中立功不少,被多尔衮提拔为甲喇章京。
在历史上,更是在入关之后以正白旗梅勒章京的身份。跟随大将军顺承郡王勒克德浑下湖广击败李自成所部,之后又增援恭顺王孔有德南下湖南。击败桂王部将王进才、徐松节等部,攻克长沙。逼得桂王南下桂林。后又在荆州与阿尔津一道与张献忠余部孙可望、李定国、白文选等人作战。从澧州、常德到辰州,打得孙可望焚舟夜遁,率兵渡江攻之,遂克辰州。可望诣长沙降,张定国、白文选等从明桂王入云南。
这是一个从辽东一直打到缅甸和吴三桂一道将桂王俘虏,把西南地区最后一股明军打垮的人物,对于此人,多尔衮倒也是很放手。
“你去告诉卓罗那个奴才!本王现在提拔他为梅勒章京,统领余下的人马!务必把南粤军给本王挡住!”
至少也要等在北面收拾完夏舒这股明军的曹振彦回来之后!多尔衮心中暗自惴惴不安,他不知道卓罗能不能扛得住李华梅这最精悍的部队猛攻。
事实上,卓罗的日子当真比多尔衮想象的难过数倍!
从水师陆营开始发动进攻以来,他们在火炮的协助之下,每每是一轮火炮霰弹打头阵,朝着清军的阵列猛烈轰击一阵后,当炮火的烟雾还不曾完全消失,血雾夹杂着碎肉四处飞溅,浓烟与火光兀自在人们的眼前闪动时,玄字营、黄字营、宇字营的部队便接踵冲到了近前。
炮弹带给清军的杀伤还不曾完全停止,火铳便迅速的接替了上来。包衣兵们还不曾来得及排列开阵势,便不得不迎接近距离射了过来的铅弹。
“杀!”
一轮抵近射击后,早已上好的铳刺又找到了目标。被花样翻新不停打击的包衣兵们,在这样的压力面前接连溃败。两个甲喇的军队转眼间成为了躺倒在虹螺山到白台山一线道路上尸体。
这些出身于明军的包衣兵,虽说他们成为清军包衣之后,有了较之明军严格得多的训练与纪律,粮饷供给也远远超过了明军时期,还分下田地与房屋。训练时若是成绩优秀还有赏赐颁发。战斗力和作战意志要远远超过当明军时,不过他们的勇气和意志、纪律,还没有到达那种能够在二十步的距离上与敌军对射火铳的程度。
特别是前面的两个甲喇在一个照面之下便告溃败。七八成的人马被弹丸和铳刺打成了筛子相仿,更是让军心浮动。有的人举着火铳的手已经颤抖了。
此刻,对面冲来的部队更为凶猛,是号称南粤军之冠的近卫旅。
此时代替莫钰统领近卫旅全军的鲁云胜,与施郎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命令步兵让开道路,请水师的兄弟们下去休整兼护卫大小姐。
“弟兄们,水师的兄弟们在咱们前头干得漂亮!咱们也不能丢了脸面!那就是塔山堡,是奴酋多尔衮的老窝所在!跟着老子把拦路的这群狗东西干掉!打到塔山堡。活捉多尔衮!”
“打到塔山堡,活捉多尔衮!”
与水师陆营的营方阵不同,近卫旅的三个标人马悉数撒开,散了一个极为宽大的正面,隐隐从三面包夹这余下的不足三个甲喇的包衣兵。
“咱们南粤军向来就是以火器搏战著称,这群狗贼居然敢在圣人面前卖论语,不知死活的东西!”
鲁云胜口中咒骂了一句,他眼前的敌军,已经在卓罗的指挥下,密集成团。放弃了伏虎开山阵势的打法,全军收缩,火铳夹杂着三磅炮、六磅炮。仿佛一只张开尖刺的巨大豪猪。
浓烟与火光不时闪动,火炮之声大作。火铳兵对决时,双方的火炮也夹于阵中,使用霰弹,朝对方的步阵轰击。
鲁云胜调集了一百余门火炮,分成四个炮群,轮番向清军阵地轰击。那边的卓罗,也是发了狠,不顾火炮连续发射可能发生的意外。命令士兵不断的搓起地上的雪和泥水,给炮筒降温。
双方在距离不到二百步的距离内列开了火炮进行对轰。不停的在火炮停歇之间以牛录、营为单位进行火铳轰击、铳刺肉搏。在这个距离上,火炮基本上不用调整炮管角度。只管将炮口方向对准,之后装填炮弹猛轰便是!
论起步炮协同,此时的整个文明世界,怕是没有哪个部队能够将火炮与步兵之间的衔接运用的如南粤军一般炉火纯青。几轮炮火轰击下来,卓罗便有些支撑不住。
在他身旁,充当甲喇章京的都尔德与阿席熙各自挥刀拼死督战,和那些白甲兵一道将有些胆怯动摇的火铳兵赶回前沿去。但是,在密集的炮火和巨大的伤亡面前,动摇的火铳兵越来越多,令这两位甲喇章京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蓦地,一枚炮弹飞过,正正的落在阿席熙,这个同样出自瓜尔佳氏的满洲镶红旗身旁,沉重的实心弹在坚硬的土地上迅猛跳跃,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子便将阿席熙的一条大腿打得不知道去了那里。鲜血喷涌之处,阿席熙一声短暂的惨叫,立时倒了下去。
见到了阿席熙的惨状,他身边的几十个包衣兵一声惊呼,便要逃走!却被都尔德抢步上去,手起刀落将一名离他最近的包衣兵人头砍下,任凭着脖颈之中喷射出的鲜血洒了自己一头一脸,满脸都是鲜血,几乎辨别不出五官神情的都尔德神情狰狞,口中厉声喝道:“有敢后退者,立斩!”
后退是死,死死的顶在这里倒也未必立刻就死。包衣兵们惶恐之下个个面容扭曲,走投无路下,反爆发出强悍的士气。
“杀明狗!”
“睿亲王主子有令!斩杀南蛮军队官以上者,抬为两白旗满洲!晋升为壮大!”
都尔德见包衣兵们端着铳刺与近卫旅的兵马厮杀在了一处,索性泼出胆子给包衣兵们再次悬出重赏,至于说能不能兑现,那就得看他和这群包衣兵们能不能活到战后了!
不过,安费扬古孙子的这个缺德招数,倒也令那些包衣兵们激励起血液里的贪婪与残暴,拼命的用铳刺,铳托,腰刀、火炮与近卫旅反复冲击。
在他们队伍当中,在多铎手下担任署巴牙喇纛章京,随同多铎战陕州、破潼关,追逐福王朱由崧至芜湖,从博洛定浙江,平福建,偕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攻汀州,破明唐王聿键的都尔德,更是领着百余名白甲兵充当着肉搏战的主力,用长枪大戟虎牙刀长柄精铁镰刀与近卫旅的铳刺搏战着,用人命换着时间。
“卓罗主子!郎章京战死!”
卓罗刚刚将一名战死的军官手中长刀换到自己手里,却听得又一个军官战死的消息。死得是防御左翼的牛录章京郎廷佐,他的那一个牛录,负责守御着通往塔山堡的道路,这人的死去,说明往塔山的道路已经被明军打通!
欢呼声开始在明军队伍当中响起!
一面巨大的帅旗开始向这个方向移动而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三章 各有各的烦心事
当李沛霆连夜赶路,快船飞也似的赶回虹螺山大营的时候,营中气氛异常压抑紧张。…≦頂點小說,一场几乎就要到手的胜利转眼间变成了大溃败,让关宁军系统损失惨重。
南粤军这边虽然人员伤亡不大,但是后果也是异常严重。
李华梅被随军郎中处理了伤势之后,便要升帐,重新安排进攻!却被莫钰等人苦苦劝阻。
眼下的营寨之中,伤兵满营,愁云惨雾,便是勉强进攻,却又能如何?还是暂且撤下来休整一番,同时命人快船往山东去禀明主公,待主公大队人马前来之后,再行攻击便是。
而近卫旅和水师陆营的将领们却和莫钰的老成持重理由不同。他们认为今日之败不是败于辽贼,而是败于友军!
对于这一点,吴三桂也是坦然承认。
“母亲大人,列位将军,今日之败,完全是营伍繁杂,军令不一,政出多门所致!战败之责,不在母亲,亦不在三桂与列位将军。若是追究战败之责,数万貔貅丧命的罪责,邱巡抚难逃国法!”
吴三桂知道,今日之败,如果不找出一个罪魁祸首,不但朝廷那边交代不过去,李守汉这关更是过不去!从南粤军与建奴作战以来,几时有过这样的败仗?连李家大小姐都亲自上阵督战了,结果还挂了彩,却是被友军的溃败带动阵脚,不得不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含恨撤退。
他的这个说法,立刻得到了李沛霆为首、莫钰、施郎、鲁云胜等南粤军系统高层人物的认可!整个战场上的人都看得清楚,当时漫山遍野的建奴都在叫嚣传播着大小姐中炮身死的假消息时,全军虽然骚动,但是局面却未曾紊乱,尚可整顿军心一战。
“若不是邱大人惊慌失措。举止失当,将你的所部抚标营亲兵从战场上撤下来,又怎么会导致全军军心动摇?!”
面对着邱民仰苍白无力的为自己辩解之词,吴三桂手按宝剑,气势汹汹的指责着这位辽东巡抚。从理论上和大明朝的体制上,这位邱大人可是在辽东战场上地位仅次于洪承畴、李守汉的人物。但是如今却被一个宁远总兵吴三桂,戟指着鼻子大声叱问,几乎完全丢光了大明文官的体面。
“长伯,大敌当前,军中切不可再有令出多门之事。”李沛霆冷冷的给辽西将门集团与朝中文官的决裂添了一把火。
“郡主,本官以为,应令长伯与鲁云胜等人去将此时猬集于宁远、塔山、山海关等处各营各部军马,尽数先行缴械,统一交由长伯指挥!以正军法!”
听了李沛霆的这话。欢喜的吴三桂几乎就要开口管李沛霆叫舅老爷了。这等于是南粤军给他撑腰,去将眼下辽东明军在山海关、宁远等处的军队尽数变成他吴家的!
有近卫旅、水师陆营和那几个补充旅的军队在一旁压阵,又有哪个部队胆敢不交出武器军马,接受他吴家的改编?
于是,最先被缴械改编的,便是此战的罪魁祸首,邱民仰的抚标营。
可怜那千余军马,刚刚庆幸自己从建奴刀下逃出性命。却又被近卫旅的一团人马和水师陆营的一个大营,外加吴三桂的二千骑兵团团包围。勒令立刻交出武器马匹甲胄,出营接受改编。
对于这样的事,吴三桂的家丁们已经是熟极而流。莫要说己方的军马是抚标营的数倍之多,便是周遭的几十门大炮和上千支火铳,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正好可以借助宁远伯的威风来对付眼前这群平日里和咱们经常有摩擦争斗的家伙。
不过,平日里在辽东也是飞扬跋扈惯了的抚标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放下武器俯首帖耳的接受改编的。
抚标中军便跳出来第一个不服:“老子是辽东巡抚麾下抚标营!你们宁远镇和南粤军凭什么要老子交出兵器、马匹、甲胄?你们这是明火执仗的吞并!老子要见巡抚大人!老子要。。。。。。。”
“冥顽不灵者,杀!”
吴三桂手下带队的吴静思本来还打算威吓几句,但是被从身后传来的冷冰冰的话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密集的火铳声响起。火焰与硝烟中夹杂着阵阵哭号声。以南粤军火铳的威力,在面对面的距离上对着抚标中军等人发射弹丸,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那中军打得飞了出去,飞溅的血雨与骨屑碎肉,令周围的人不寒而栗。一息之前还在那里腆胸叠肚威风八面的中军大人,转眼间便被密集的弹丸将身体打得筛子一般相仿,连累了周围的几个家丁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甚至连肠子都被打了出来,几个伤重未死之人,兀自徒劳的将青紫色的肠子往腹腔内塞回去。。
有这样的先例在,吴静思们的差事立刻无比顺畅。眼前的情景,令抚标营之中心理稍一脆弱的人,都无法承受。昨日还好吃好喝供给咱们的南粤军,转眼间便以火铳相向,而且是毫不犹豫。抚标营侥幸没死的个个崩溃,乖乖的跪倒在地,看着几个吴三桂家丁将抚标中军等人的尸体拖走,留下长长的一道血痕。却没有人敢出来为他们的遭遇鸣不平,只是更加老实的跪得规矩些。随着吴静思的口令,一个个排成长队,将各自兵器投入到随军民夫带来的荆条筐中,交出各自的马匹给他们牵走。几个抚标营的军官,还吆喝着部下动作快些,更带头脱下身上甲胄丢到那荆条筐中。
类似的强行改编缴械情景,在几天之内不断的在山海关、宁远、塔山各处上演。以吴家家族和祖家家族为骨干的军官们牢牢的掌握住了关宁军。
在李华梅的大帐内,一场口诛笔伐正在暴风骤雨般的进行。
强自支撑着身体,勉强忍住伤痛的李华梅,与张若麒、吴三桂、李沛霆、莫钰、鲁云胜等辽东此时各方面的大员们讨论,如何惩处邱民仰。
或者说,如何为塔山的溃败找到一个责任人向朝廷交代。
若是依照李华梅的脾气。这个邱民仰早已被她请出天子剑于军前斩首正法,以正军心了。还费什么口舌,讲究什么罪名!
不过,同样是要给自己找一个下台阶的张若麒却不敢这样做。大明朝几百年来,似乎只有七八品的文官斩杀一二品的武将,几时有了武官勋贵斩杀二三品的文官的?特别是。杀人的是李华梅这位郡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被杀的是一位三品的封疆大吏,这如何能使得?
倘若他在这里不能够站出来说话,便由得李华梅在虹螺山前便斩了邱民仰,回京之后,不要说面对整个文官集团的暴怒,便是邱民仰的同乡、同年、同榜、社友等等关系,他也是无法应对的。
他那里心思电转。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处理此事,既要打击了邱民仰,让他能够在辽东战事当中立功,而若要立功便必得迎合眼前帅案后面满是怒气的李华梅,可是又不能让这位盛怒之下的大小姐请出天子剑斩了邱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坐在他下首的提督军粮太监,则是口口声声的喊打喊杀。
“咱家早就看这厮不顺眼!穷酸迂腐的家伙,不想他这厮在关乎国朝气运之际竟然如此胆怯。如此贪生怕死!当真是不杀不足以安抚军心,不杀此獠。如何面对九泉之下数万为国捐躯的忠勇将士?!”
坐在李华梅身侧,低声命小麻杆与胖头鱼等人仔细照顾李华梅的李沛霆,表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耳中却将众人的言辞态度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姓邱的家伙也是有取死之道。但是不管他是生是死,朝中文官们都会迁怒于主公。他们必然会掣肘于主公,到那时。主公的一颗忠于大明的心,想来也会冷了不少。某家的劝进之举便可以着手了!”
而近卫旅和水师的将领们,则是主张先行休整数日,让兄弟们恢复一下体力,再继续进攻塔山。但是作为水师统带的施郎。却是坚决主张将部队暂时撤了出去,撤到宁远或者撤回天津。一时间,十几个军官同施郎争得面红耳赤。
“好了!先不要说这事了!”
坐在帅案后面的李华梅,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病态的红晕,看得出,她是强忍着痛楚说出这番话。
“塔山之事,必得有人要负责。刚刚张大人也说了,邱巡抚是朝廷大员。本郡主自然不敢擅自杀了。不过,向朝廷禀明此间战败之事,指明严参,却是本郡主份内之事。不知各位是否愿意联名?”
其实这话说与不说都一样,帐内大多数人都是南粤军一脉,吴三桂则是李华梅的干儿子,如今又须得靠着南粤军来吞并杂牌铲除异己,如何能够在这个时候与南粤军步调不一致?至于说张若麒,听到李华梅采纳了他的意见不再军前行军法杀了邱民仰,登时便一块石头落了地。正要开口表态,却被身边的提督军粮太监抢了先。
“郡主娘娘宅心仁厚,顾念朝廷法度体面。咱家是第一个赞成的!何时签名?咱家愿追随骥尾!当年老祖宗和宁远伯并肩作战杀鞑子的时候说过,咱们虽然是没卵子的,但也要干点有卵子的事!”
他口中语不择言,让张若麒颇为尴尬。
当下,众人便在给朝廷的公事文书上列名用印们,对于邱民仰的举止失措行事乖张导致大军溃败之事大加鞭笞,之后命快船送往天津,转呈朝廷不提。
夜晚间,邱民仰与张若麒二人灯下相对小酌。
往日里甘甜清冽的美酒,喝到嘴里却满是苦涩。
“想不到邱某的一时胆怯失措之举,却是铸成如此大错!”邱民仰酒意有了三四分,眼中满是泪水。
“若不是天石兄左右苦心周旋,邱某这条残生便已经行了军法。邱某敬天石兄一杯。”不待张若麒答复,邱民仰已经将酒倒入口中。
“慢来!慢来!邱大人。学生此举,也是为了保全朝廷体面。某家已经密信报与陈大司马,待得弹劾文本到了京城,少不得上下苦心斡旋一番,说什么也要保全大人!”
“嗯!那便多谢陈大司马了!”
不过。虽然有陈新甲这位兵部尚书的助力,但是也要靠邱民仰自己努力才好。
“日前接到塘报,锦州、松山等处的粮草被黄太吉劫走。某家打算,趁着锦州尚未合围之际,往城中抢运粮草补给。不知邱大人有意走一趟吗?”
往围城之中押运粮草,成功了。是大功一件,他的罪责便减轻了不少。若是失败了,也是战死疆场,少不了朝廷要给一份封典追赠。
“好!某家去!几时动身?”
横竖都是一个死,倒不如死的有些价值,有些体面!
松山堡之中。
原本夏承德的参将府,如今成了奉命大将军的行辕所在。门前高高矗立着两面巨大的织金龙纛,骄傲的两白旗巴牙喇兵们腆胸迭肚的站立成两排,各自手执兵器从府门前的广场一直到帅堂前。
帅堂前。几十个和乌眼鸡一样的八旗军官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怒视着对方。如果不是多尔衮与多铎二人在此,以强力弹压,只怕这些家伙们还会大打出手。
从塔山到松山,八旗军官们被俘获的兵马甲杖辎重粮草晃得有些眼花缭乱。特别是攻克松山后,这座之前担负着洪承畴大营所在地的城堡,到处堆积着粮草甲胄兵器火药炮弹,别的不说,光是被八旗军官们珍而重之的收藏。关系特别好的才互相赠送的救命包,这里就有整整一个院落专门用来堆放。还有整囤整囤的粮食。烧酒,堆得和小山一样的棉衣。
在这样巨大的物质收获面前,没有哪个军官不为之动容。
特别是还有数万俘虏,以及松山堡中的子女玉帛可以供大家抢夺一番时,众人都不淡定了。
跪在帅堂前的几十个八旗军官便是这场风波的制造者。
两白旗的军官们认为,塔山之战。两白旗死伤人数最多,打得最苦,自然这些俘获的明军兵马,缴获的财货辎重也要先行补给两白旗,不光是兵马要补充。连包衣兵也要补充。有这样想法的,不仅仅是各级军官,便是曹振彦、卓罗这样的梅勒章京级别的将领,甚至多铎本人也是如此认为。
他们是想到便做到。大张旗鼓的将俘虏的明军选拔精壮编入两白旗,补充战死的旗丁余丁,余下的统统编为包衣牛录。
数万明军被编为包衣阿哈、余丁旗丁,火铳兵,两白旗的旗丁和包衣们兴高采烈的搬运着仓库之中缴获的各类物资,看着两白旗吃得满嘴流油,兴高采烈的,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导火线是从一个极不起眼的事情引起的。
照着多尔衮在战前所颁布的军令,凡是在塔山前线作战者,“凡是能够守住阵地,并斩杀南蛮一卒者立即抬籍,成为两白旗旗下人,擒斩营官以上者升三级、赏半个前程。擒斩明国副将以上将领者,本王与他结为兄弟,并向皇上请个恩赏,入我大清宗室,腰间多一条红带子!”
“斩杀南粤军队官以上者,立刻抬入两白旗满洲,提拔为壮大!”
这一条条一款款,可是在南粤军炮火最猛烈的时候,也不曾在两白旗将士脑海中抹去的。
清国以军论功序爵位,从一等公到备御,才多少个前程?寻常人很难获得半个前程,往日清军各部,便是斩杀大明的参将,游击什么的。也难加授前程。可是,如今在守卫塔山的两白旗各部当中,身上有半个前程、一个前程的人却是大有人在。
那些原本是包衣的家伙,因为有战功,摇身一变成了两白旗满洲的旗下人,更因为战功,成了壮大、分得拨什库、拨什库,甚至是牛录章京。最让人看着生气的,便是曹振彦。
话说曹大才子的祖宗因为作战有功被提拔为梅勒章京,手下管着两个甲喇,这倒也罢了。这个不久前的睿亲王的包衣奴才,因为走了狗屎运,一炮打断了李华梅的帅旗,而造成明军全线大溃退,战后,多尔衮叙功时,当即便赏了他一条红带子,并且亲手给他围在腰间。
看着两白旗大口吃肉,参与了塔山之战的包衣们一个个趾高气扬,昨日的奴才们转眼便成了和自己一样身份,甚至官职前程还要略微高一些,这如何能够让余下的几旗人马心平气和?
与这几旗人马相比,随同鳌拜前来的镶黄旗、正黄旗两部人马更是气不忿。好歹这几旗人马随着多尔衮作战,虽然不曾大口吃肉,至少可以跟着喝些肉汤,啃啃骨头。
别的不说,杜度父子虽然战死了,但是他们镶红旗满洲麾下立功升官抬旗的也是有数百人之多。
两黄旗有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