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 可怕的塔山系
乌斯藏僧俗两家和固始汗以伊拉古克三为首的使团还在青海的广袤苍凉大地上跋涉,遥遥已经可以望见河西走廊之际,与甘肃一带的蒙古部族前来接应的骑兵汇合。
让伊拉古克三等人惊愕的是,草原上如同冬天的白毛风吹来了一个坏消息。
“大清国的皇帝要向宁远伯求和?自愿成为宁远伯的藩属臣僚?”
因为时间和空间的关系,原则青海的伊拉古克三等人听到的消息却是远远落后的。
不过,这个两位佛爷派出的使者,却在心里紧张的打起来了小算盘。
“佛爷说对北面要恭顺,可是如今北面已经要向南面的那位纳贡称臣了,我们乌斯藏还有必要向他表示出那么恭顺吗?要做,也是做强者的奴隶朗生,不能做朗生的朗生啊!”
心里兀自各种念头在敲小鼓,但是,固始汗的使者却是不解其中关窍,只管催促着大队人马前行。
一路东来,抵达河西走廊附近时,更坏的消息传来,“博格达汗因为李家大少帅答应了他的求和,一时高兴,已经被佛祖召唤去了!”
“那!是有谁接替了博格达汗的伟大事业?做了新的一个博格达汗?”
在凉州永昌的南端,毗邻青海,水草丰美的大草滩,藏语称之为夏日塔拉的所在,这里也是当年林丹汗最后的归宿之地。对于伊拉古克三等人来说,这里也是一个对藏传佛教有着里程碑式意义的所在。当年的元朝蒙古贵族永昌王阔端,便是在这里同藏传佛教高僧萨班和八思巴等人往来密切,为藏传佛教走出乌斯藏奠定了基础。
当年的林丹汗,便是在被后金兵连续追击了四十一天之后,放弃了察哈尔的基本盘。转而向西,掠夺吞并昔日的盟友和部属,喀尔喀、土默特、鄂尔多斯等部纷纷败亡。西渡黄河之后。为了弥补在长途被追击过程中人马财物的损失,更是“吞并套部。扰榆林,犯凉州、攻甘州,所向无前。”但是,也只是落日夕阳下最后的一抹残辉。很快,他便因为天花而死于大草滩。
这里的蒙古部族都是清国的臣子,又是藏传佛教的信众,自然要对来自雪域佛国前往盛京朝见大清皇帝的使团好生招待一番。伊拉古克三等人也可以在这片肥美的草地上休养几天,补充马匹和体力。为下一步的长途跋涉做些准备。
几位蒙古王爷贝勒为远道而来的贵客举行的接风酒宴上。伊拉古克三端着酒碗很是诧异的向那位大腹便便一双罗圈腿的蒙古贝勒询问着远方的情形。
“不晓得。只是听远道而来的商人说嘛,墨尔根台吉的兵马实力最强,他们兄弟三个有三旗兵马,又有一旗兵马与他们交情很好。而且墨尔根台吉作战英勇,军功卓著,八旗之中多有在他麾下立功之人。而且这位台吉更是仁义之主,八旗各部之中,受过他好处之人不知道有多少。想来,他的胜算比较大。”
当年多尔衮远征大草滩,在这一带的蒙古王公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有意无意的,这位贝勒爷也希望这个熟人能够坐上那把椅子。
酒酣耳热之余,几位蒙古王爷贝勒向固始汗的使者和两位佛爷各自送上了女奴和骏马、绸缎等礼物。而这二位自然也不能缅颜收下。少不得要有些回赠之物。伊拉古克三送了每位王爷贝勒两支火绳铳,五柄呲铁钢刀,甲胄一领,上好的棉布五匹,二十斤的精细砂糖一桶。
“如果不是山川道路阻隔,转运困难,转手贸易一下,也是个发财的路子。”看着这些僻处西疆的蒙古王爷们抚摸着自己送上的礼物个个咧着大嘴喜不自胜的样儿,伊拉古克三心里嘀咕了一句。
走出帐外。望着满天星斗,听着远处传来的偶尔几声马嘶声。嗅着营地内灯火燃烧时的味道,伊拉古克三心潮起伏不定。“若是此番到了盛京,却已经是江山易主,那我该如何向佛爷交代?”
蓦地,他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我为什么要自己担这个责任?汉人说的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是为了独断专行。可是我现在是自己拿不定主意!所以,还是多请示勤汇报的好!”打定了主意,转身回到帐中,将那两个新到手的蒙古女奴从被窝之中喝出来,命她们去准备纸张笔墨,大人要写信给佛爷!
一小队人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乌斯藏,向佛爷禀告远方发生的巨大变化不提,伊拉古克三心情笃定的沿途与各部蒙古王公酒肉征逐饮宴欢歌,一路行来,他行囊之中携带的货物已经悄悄的下去了一半。
在沿途的各大蒙古部落,固始汗和乌斯藏的僧俗两家都设立了驿站,负责传递消息信件。
在盛京,整个城池被一片白色所笼罩覆盖。
到处都是白色的挽帐和旗幡,人们各自披上了白色的孝服,将一切可能为吊丧的气氛所不允许的颜色、服饰遮盖起来,便是蜡烛也都换成了白色。
主张父死子继的两黄旗一派和主张兄终弟及的多尔衮为首的塔山系,各不相让,在辽阳争吵了数日也不曾争吵出一个结果来。倒是在会场上几次险些刀剑相向,后来逼得老代善倚老卖老的下了一道命令,所有人进入会场时不得携带武器!
虽然不再携带刀剑入场,但是各种唇枪舌剑却是照样不减。
最后,在从盛京赶来的皇后哲哲同代善的一道出面斡旋之下,双方各自退了一步,决定先行将黄太吉的灵柩运回盛京,开设灵堂祭拜,筹划如何选址下葬之事。
这样也免得有停尸不葬,五公子束甲相攻的惨剧发生!
不过,这样一来,原本占据了绝对优势的两白旗却是丧失了部分主动权。一旦回到了盛京,对于局面的掌控便不由他们做主了。
果然。黄太吉的灵柩从辽阳一出发,盛京方向的兵马调动便是频繁不断。大队的两黄旗兵马从城外各处开入城中,在各处街道上设立关口盘查。盛京的几处城门也是被两黄旗接管。严查人员车辆的进出。对于各处部院衙门,王公大臣的宅邸。却是被两白旗抢了先手,包括皇宫在内,都是在两白旗的兵力护卫之下。
双方便是这样的紧张对峙,谁看对方都是恨不得一口吞下去,但是又都不敢先动手。
虽然口头上依旧是气势汹汹,不肯做出半点让步,每日里为着立嫡还是立长的事情同拥护多尔衮继位的人马大打口水战,但是。索尼等人却是悲哀的发现,自己这一方渐渐的呈现出颓势。
他们所力推的肃亲王豪格,因为在万宝桥的那一幕,在道义上便落了下风,每次索尼等人说到动情处,对方便会有人冷冷的抛出一句来:“先帝驾崩时,肃亲王迁延贻误,且又在奔丧途中私带妾室,饮酒作乐,本身德行有亏。你等便要立此等人为我大清之主?”
几次三番的被人打脸。激动的鳌拜等人便要趁着扶黄太吉灵柩回盛京之际,提前回去布置,调动两黄旗精兵与噶布什贤兵等皇上亲军一举将这群拥戴多尔衮的乱臣贼子们拿下。然后重新拥立明主。
可是,两黄旗当真有这个实力吗?
何洛会在心中暗自盘算。
在这场争执当中,塔山系开始在八旗贵族面前显示出了可怕的实力。不但是多尔衮兄弟自己统领的三旗人马,便是硕托为旗主的镶红旗满洲也是口头上表示中立,但是明里暗里都在为多尔衮摇旗呐喊擂鼓助威。那些两黄旗两蓝旗满洲,也有许多人表示要立一位英明果敢仁义的王爷做大家的新主子,领着大清官民人等往前走。至于说是不是先帝的后嗣,他们倒也颇有一番言语,而且这番话还令索尼、何洛会、冷僧机等人无言以对。
“什么后嗣应当立为皇帝的。都是那群尼堪的谬论!大行皇帝身为太祖高皇帝的第八子,按照汉人的那套理论。只怕连大位的边都摸不上,却又如何能够被立为我大金、大清的汗和皇帝?若是照着汉人所说。当年的太祖高皇帝应该立礼亲王代善为汗位接班人的才是!”
有心想要动员八旗蒙古和汉军的实力加入,但是,正如那句很流行的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八旗蒙古的旗主王爷们面对着奔走到他们面前的索尼等人,却是顾左右而言他。
至于说科尔沁蒙古亲王吴克善为首的一群人,更是直言不讳的回复,“只要是对大清国好,立的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血脉,咱们这些人不会反对是多尔衮还是豪格做皇帝!”这话貌似持中公允,但是,索尼却从别的途径了解的很清楚。、
这些王爷们封地上的牛羊产品,红蓝花等物,还有盐湖里出产的碱都仰仗着多尔衮的渠道外销,他们如何肯得罪这位金主?
其实,红蓝花的杀伤力不仅仅是对八旗蒙古和科尔沁蒙古诸王有效,对于八旗满洲和汉军旗的王爷贝勒们同样杀伤力巨大。
同貂皮人参这些传统的动植物经济类产品不同,红蓝花的生产采集成本要远远低于人参貂皮。虽然它们的价值高,但是成本同样高,而且,不确定因素也很大。得派出有经验而且身强力壮的包衣奴才们到深山老林里去狩猎,去采集,消耗大周期长不说,投入的成本还大。但是红蓝花就不同了。
漫山遍野都是,只要把手下的老弱病残包衣奴隶打发出去,管三顿饭,便可以收集回来不少。晾干之后,一斤红蓝花便可以换回差不多半斤米或是二两盐。这样的投入产出比,哪个傻子才不会不做!
相比较而言,豪格这一派,便没有这样的经济实力了。
多尔衮推行的“两头在外”模式,让大清的王爷贝勒们都获得了大把大把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在家里养活的包衣奴才们不但可以不再为粮食发愁,他们的工钱还可以被主子刮去一大半。那些用红蓝花染成的布匹,更是可以让王爷贝勒们大大的赚上一笔。八旗上下,对于睿王爷的这番大手笔。俱都是交口称赞。
比较起来,黄太吉推行的建设采矿场、冶炼场,打造兵器、制造火铳、铸造火炮的行为。便是显得劳民伤财了。一个跑马崇祯赚不来不说,每年还要大把的银钱粮食包衣奴才填进去这个永远也看不到底的黑洞去。对此。一些八旗贵族子弟手中捏着硬邦邦的银元嗤之以鼻:“让陈板大那个奴才每年消耗那么多的钱粮劳力铸造火炮这些劳什子有什么用?有那些钱粮,不如分给咱们呢!”
但是,多尔衮却在黄太吉死后的第一时间,命人占了陈板大的冶炼场和火铳火炮工坊,强行将这些工场置于自己的武力控制之下。之后的事情便更是一目了然。
大批的两白旗、正红旗包衣从辽南各地蜂拥而来,按照牛录、甲喇的建制,到辽阳城外的库房内领取甲胄刀枪,整个辽阳城外的数十个工坊的库房被悉数打开。数以万计的甲胄刀枪器械被分发给那些两白旗的包衣。这些以被俘投降明军为主的包衣,重新披上盔甲拿起刀枪,按照牛录甲喇的建制齐装满员的装备起来,不消数日,辽阳城外城内便被数万拥戴多尔衮的新军所控制。
这样的事情,还在各地上演。那些两白旗开设的印染作坊里,可是有着大批的八旗各旗包衣的。这些人在本旗主子睁一眼闭一眼的默许之下,同样被两白旗整编,按照牛录建制成军。
同拥戴多尔衮一派剧烈膨胀所彰显出来的实力相比,拥立豪格的这些两黄旗与正蓝旗一派。却是显得力不从心。不但不能从别的旗争取到同盟者和支持者,甚至连自家的基本盘都有分崩离析的威胁。
有心按照鳌拜等人的想法,对两黄旗和正蓝旗进行总动员。同两白旗这群逆贼进行一次你死我活的火并,但是,索尼等人却是万分悲催的发现,黄太吉亲自统领的两黄旗与豪格自己的正蓝旗,也早已不是铁板一块了。
“要咱们出兵与睿亲王等人大战一场?可以!不过,咱们正黄旗是皇上的亲兵。没有皇上的旨意,鳌拜,不要说你是个梅勒章京,你就是天王老子来。咱们也恕不奉陪。”这是把死了的黄太吉抬出来作为挡箭牌,而拒绝出动的一套说法。
“大家都是太祖爷的子孙。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商量呢?只要主子们定了,我第一时间去给新主子磕头去!”这是出来和稀泥的一票人的说法。
但是。不管是如何,索尼等人仔细调查了一下这些人背景,很是恼怒而又悲愤的发现,这些人大多是在塔山之战时被黄太吉派去归多尔衮调遣的那些将领。当初的牛录章京,甚至是分得拨什库,战后一个个的都成了甲喇章京、牛录章京,甚至还有两个梅勒章京!
而另外一批人,则是摆他索尼所赐,彻底的投入了多尔衮的旗下,这些人便是不久前在买树梢时吃了索尼大亏的一票人。多尔衮拿出银子来替他们摆平了债务,让他们全家免于成为别人的包衣奴才,不至于全家到浑河里单程旅游,对他们有着援助于穷途末路的大恩。当这些人得知,自己是被索尼坑得一佛升天二佛涅槃的时候,面对着索尼派的人来,咬牙切齿一肚子报仇雪恨的心思还来不及呢,哪有功夫听你说什么君臣大义?不把使者和说客当场轰了出去,就已经给死去的黄太吉留了天大的面子了。
“你是皇上的奴才,我也是皇上的奴才。你的官职也不见得比我高,凭什么你来指挥调动命令我?”这是许多与索尼结了仇的两黄旗、正蓝旗众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们这样一推诿扯皮磨洋工,索尼等人掰着手指头一个牛录一个牛录计算兵马数字是顿时发现,原本认为实力雄厚,大可以与两白旗、正红旗有一战之力的两黄旗、正蓝旗,只能动员起来最多不超过七成的兵马,这还只是表面上答应出动的数字,当真动起手来,天晓得会不会坐视不救,甚至是临阵倒戈?
但是,双方已经是势成水火。在盛京城内,各自的兵马源源不断的开进城内,纷纷派遣部队沿着街道巡逻。打得旗号却都是“皇上新近驾崩,为了防备奸佞之辈乘机作乱。”
中街上,街道的一侧是正白旗的兵马巡哨,而另一侧便是镶黄旗的兵马巡哨。互相擦肩而过之时,兵丁们怒目而视。
“姑母,这样下去,盛京城内迟早是会变成战场的!您是大行皇帝的皇后。您得出来说句话了。”
在宫内,布木布泰同哲哲姑侄二人屏退左右,在一道密议。(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九章 峰回路转
盛京城中的气氛紧张到了要爆炸的程度。
拥立豪格一派或是说拥立黄太吉子嗣一派同兄终弟及一派双方的对峙,因为冷僧机、谭泰等人的一个举动而打破了恐怖的平衡状态。
冷僧机,纳喇氏,满洲正黄旗人,叶赫部长金台石之族也。叶赫亡,来归,隶正蓝旗,属贝勒莽古尔泰。天聪元年,敖汉部长索诺木来归,尚公主为额驸,以冷僧机隶焉。莽古尔泰既卒,九年,冷僧机诣法司言莽古尔泰及贝勒德格类与公主及索诺木结党,设誓谋不轨。冷僧机与甲喇额真屯布禄、巴克什爱巴礼并下法司,鞫实,冷僧机以自首免罪,屯布禄、爱巴礼皆坐诛,籍其家以畀冷僧机,改隶正黄旗,授世职三等梅勒章京。
崇德二年,固山额真都类坐事下兵部待鞫,兵部参政穆尔泰令诸在系者避都类。或以告冷僧机,闻於上,穆尔泰及同官皆坐降罚,授冷僧机一等侍卫。七年,祖大寿来归,上幸牧马所,命内大臣侍卫与大寿等校射,中的者有所赐,冷僧机得驼一。
冷僧机作为叶赫部金台石的族人,归降之初隶属莽古尔泰,然后投靠黄太吉出首莽古尔泰。之后充当黄太吉的耳目暗中监视文武官员,而且还是文武双全很有头脑的家伙,并非只知道逢迎拍马告密的弄臣。世祖即位,授内大臣。顺治二年,进二等阿思哈尼哈番兼拖沙喇哈番。谭泰讦索尼,引冷僧机为证,谢未闻,坐徇庇,当削世职籍没,上贳之。旋进世职三等精奇尼哈番。
此人和谭泰一道,都是以拥立黄太吉子嗣为目的的所谓“皇子党”中坚,二人突发奇想,准备在盛京几处要害关口筑起炮垒,而后调乌真超哈营的大炮入城。以大炮威胁城内的诸位王大臣,令他们转而拥立黄太吉的儿子为皇帝。
“这两个货倒是给了本王一个绝好的借口!”看着冷僧机和谭泰二人督促手下的兵丁包衣在几条大街街口上干的热火朝天,忙得不亦说乎,豫亲王多铎冷笑了一声。
他已经想好。只要这两个家伙和他们背后的人将大炮拖进城内,不等他们安好炮位,他就调包衣兵上去,用火铳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皇后,豪格一党正在盛京街头设置炮垒。准备以大炮轰击皇宫,滋扰先帝灵柩。奴才麾下的儿郎们已经是人心浮动,奴才恳请皇后颁布旨意,许奴才平定此乱。”
大政殿已经改成了黄太吉的灵堂,一身麻衣孝服的多尔衮,眼睛红肿的向同样是白色丧服在身的皇后哲哲、庄妃布木布泰请示。不管外面怎么样,至少表面上的礼数和大义上,多尔衮是绝对不会亏欠的。这就是他比豪格高明的地方。
“奴才们附议!”一群原本是围观打酱油的八旗高层贵族们,比如说像孔有德、尚可喜这几个汉军旗的王爷,谁坐在大政殿的那把椅子上。他们都是磕头的奴才。所以,你们爱新觉罗家的人谁坐在那里关我屁事?!但是,你豪格打算强行把老子拖下水就不行了!凭什么来抢老子们的红夷大炮来给你助阵?再说了,大炮一响,那可是玉石俱焚!原本你们在街头拼杀,老子可以堵死了宅院的大门假装不知道,可是你们动了大炮,老子就不能再假装不知道了!
同孔有德有着同样想法的,在八旗贵族当中占据了大多数,便是连新近归降的洪承畴、祖大寿、王朴等人也都是如此想法。
哲哲很是乐于享受这样玩味权力的感觉。正待要在众人期盼的眼神当中发布自己的旨意,令豪格、索尼等人进宫来当面斥责一番。不料,从灵堂外,范文程急匆匆的一路小跑而来。
“主子!皇后!大事!辽阳急报!”
“你这奴才。慌什么?”早已心中乐开了花的多尔衮正在为豪格手下这群人的卖队友行为而窃喜,见范文程面露喜色的奔跑进来,却是不得不故作神态的呼喝几声。
“回禀皇后,睿亲王,大喜事!”
梁宽作为李华宇的心腹亲信,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捧着粗瓷大海碗埋头苦吃的穷家小子了。十多年的征战下来。他已经成为了南粤军的中高层军官。作为最早迎娶倭国新娘的人,现在他家里有着一对来自倭国的姐妹,还有来自暹罗和天竺、天方的三四个女人,为他养了七八个孩子。每次外出征战回来,在家休假之时,他便努力在这些女人身上耕耘,多年下来也算是人丁兴旺。
人丁兴旺之外,家业也是步步增长。
作为替李华宇管理东番兵、近卫营,管理登莱地区屯垦滩涂诸事的官员,除了在河静、九龙江、柴棍、湄南河等地有着大小不等的数十块土地共计六万多亩以外,山林、海船梁宽也有不少。在登莱,他更是按照官价购买了十万多亩滩涂,准备雇请流民来种植一下棉花看看。
“等大郎和二郎成年之后,便让他们去十州、扶桑看看。那里的土地更多、更好!”在给家中妻儿的书信里,梁宽这样规划着全家的将来。
此番,他是奉了大少帅的军令,作为南粤军驻山东的吊丧使者,前来盛京吊唁。同时督促两家的议和活动,尽快的达成。
“大少帅,黄太吉死了,他们谁能做主?我该跟谁去谈?”临行时,梁宽提出了一个很直接的问题。
“不管他现在谁在台上,你只管看,谁的兵马多,你就表示对谁亲近!”李华宇的这点指示也是十分的狠毒,这无疑是在挑动别人内部之间势力的对抗。臣强主弱,本身就是容易互相猜忌,您再去向手中实力雄厚的人表示亲近,那么辽贼集团当中,想不火并不内讧都不行!
“若是朝廷知晓咱们与辽贼议和,且又有往来吊丧这样的事情,那群疯狗乌鸦们叫嚣起来,岂不是对主公不利?”梁宽还是有些担心。
“嗤!当年的羊祜羊叔子作为司马家的大将军,以巨平侯的身份都督荆州诸军事、假节,负责对东吴的军事,与东吴大将陆抗在襄阳一带对峙。但是一直僵持不下,而且二人都是足智多谋的军事家,绝不轻举妄动。僵持很久,有一天羊祜病了。陆抗派人送来药物,羊祜并不因对方是敌人而怀疑,服药痊愈,于是派人送酒给陆抗答谢,陆抗的手下说怕就有毒。劝陆抗别喝,陆抗就说了这句话:岂有鸩人羊叔子哉,汝众人勿疑,这件事在史书上被传为佳话。那群乌鸦若是敢胡说八道,本官便用此事来堵住他们的嘴!”
“可是,大少帅,当初老奴死了,袁崇焕也是派人去吊丧了,结果,杀他的时候便是一条罪名!属下有点担心。”
“你说你也是跟着主公一路打了过来的!怎地到现在还看不明白?!朝廷还有那个实力来逮捕哪个大臣哪个将领?当真要逮捕法办,也是先从武昌的那个左良玉杀起!”
“大少帅。属下只是有些担心,若是孙督师在河南剿贼顺手,只怕朝廷会对我们有些想法!”
“梁宽,你只管放心!孙聋子的剿贼能顺手才怪!他不被流贼剿了就算是便宜他了!”
听得李华宇这话,梁宽心中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可是知道,李华宇作为南粤军执掌着登莱、山东兵马钱粮事务的首脑,可是悍然扣住了孙传庭订购的二十六门重炮不放,转而优先令同时前来提货的李自成、罗汝才二人部下付清货款取走火炮。
看来,此次孙传庭出潼关,不要看表面上出师顺利所向披靡。指不定有什么事情在后面磨尖了爪牙等着他呢!
为了以防万一,同时也是彰显上国气派,梁宽乘坐了四条海船,带了一营东番兵和二哨骑兵。各自带着长短火铳盔明甲亮浩浩荡荡的在狮子口登岸,在辽东反贼驻守辽东半岛官员的远接近迎之下,施施然往盛京前来。
“完了!”听得南粤军吊丧使者进城的消息传来,索尼顿时如同分开八片顶阳骨,倒下一桶冰水来!
索尼很清楚,豪格在议和这件事情上是持强烈反对态度的。而且。这个二百五王爷还被多铎蛊惑着企图对南粤军使团不利。这次吊丧使者前来,如果没有带着对辽东反贼内部权力争夺的倾向性意见前来,那才是奇怪呢!
谁都不希望自己同前任领导者之间达成的协议被后一任领导给否决了。何况,眼下的局势是南粤军占据上风!
以现在的局势来看,拥戴多尔衮的兄终弟及派,已经是占据了兵马、道义和人和上的优势,拥戴豪格的皇子派,也只能是勉强支撑着,算是苟延残喘而已。冷僧机和谭泰的脑残行为,无异于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替多尔衮扩大了群众基础,让那些原本保持中立态度的大小八旗贵族们彻底的投入了反对豪格的旗帜下。
果然,当奉了皇后旨意,在城门口迎接吊丧使者的时候,梁宽得知眼前这个年轻的满洲贵族青年男子便是传说之中的九王睿亲王多尔衮时,脑子里想到的便是当初李守汉所颁布的赏格:“有擒斩多尔衮者,赏金币十万!”梁宽几乎都要去摸腰间的佩刀了,猛不丁的才想起,自己此番前来的使命是什么。
“却是墨尔根台吉前来相迎。下官何德何能,敢劳动台吉出来迎接?”梁宽口中说得客套,但是却在马背上纹丝不动。
多尔衮却也当真做得到能屈能伸这四个字,当即便明白了梁宽的目的所在。
“小邦罪臣多尔衮,叩见上国使者!”当即跪倒在地,行了一跪三叩的礼节。
“台吉客套了。”梁宽淡淡的应对了一声,翻身从马背上跳下,却是一把握住了多尔衮的手,“下官却是僭越了。只是朝廷礼数制度在此,不敢造次。眼下我家大少帅已经将辽东求和文书与相关条款命人快船报与我家主公知晓。日后辽东与我南粤便是一体。大家便不必如此客套见外了。到那时,下官还要请台吉大人多多的照应才是!”
两个人客套了一番,各自飚了一通演技。看得让一道在宫门口迎接的王朴、祖大寿等人心中后悔不迭。“早知道有议和之事,咱老子为啥要投降?放着好好的大明总兵不做,却成为藩属的臣僚?!”但是眼前却也没有地方买后悔药去,只能是跟着辽贼们一条道走到底了。特别是当多尔衮逐一为梁宽引荐在场辽东众人时,王朴和祖大寿明显感觉到梁宽在听到他二人名字时眼中冒出来的杀气!
两个人心里立刻凉到了底!他们自家做的事情自家知道,当初为了在锦州投降建奴,排除障碍,他们可是合谋杀了南粤军的叛将吴标。并且屠戮了模范旅。虽说是南粤军的叛将,可是南粤军早就有话传过来,“老子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杀了?”
“晚上得去拜见一下睿亲王,无论如何。也要求他出面保全!要不然,南粤军为了报仇雪恨,说不定会要大清把咱们交出去作为议和的条款之一的!”祖大寿和王朴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按照梁宽的意思,既然进了城,便应当立刻去拜谒黄太吉的灵位。在灵前拈香祭拜一下,也好学学诸葛亮哭周瑜那一出戏。可是,多尔衮却是以贵使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征尘未洗。不妨暂且到驿馆歇一歇,再去祭拜不迟。
结果,进入了馆驿之后,使团上下的数百人顿时发现,西游记里通天河的那一段描写,正好是当前的写照。(三藏与一行人到了河边。勒马观看,真个那路口上有人行走。三藏问道:“施主,那些人上冰往那里去?” 陈老道:“河那边乃西梁女国,这起人都是做买卖的。我这边百钱之物,到那边可值万钱;那边百钱之物,到这边亦可值万钱。利重本轻,所以人不顾生死而去。常年家有五七人一船,或十数人一船,飘洋而过。见如今河道冻住,故舍命而步行也。”三藏道:“世间事惟名利最重。似他为利的。舍死忘生,我弟子奉旨全忠,也只是为名,与他能差几何!”)
大清国是不是西梁女国。这些使团中的兵丁官员们不知道,但是,自己随行携带的一些物品,便是不值百钱之物,在辽东也能够是换得不少价钱不菲的土产。
几个兵丁将随时携带的干粮,用红薯、高粱、小米加白面混合了些许芝麻、盐和油制成的杂粮饼。原本是让他们路上带着充当干粮之用。既然到了盛京,这些干粮便再无用处,几个兵丁手中捧着数十个杂粮饼正在发愁该如何处置,却被馆驿之中的杂役发现,看着这大如海碗重有一斤的大饼,那杂役顿时眼睛里放出光来。
于是,一场皆大欢喜的交易便就此达成。杂粮饼这玩意在山东是很廉价的玩意,而且主要是给那些在棉田、滩涂等处整日劳作的劳工用作充当午饭的干粮的。但是到辽东可就贵了,这玩意好就好在重量足,口感还不错,有盐味道,而且便于保存,方便携带。几十个杂粮饼便从那杂役手中换了一个粗大的金镯子。
梁宽等人忙着去与议和使团接头,交换情况,督促他们尽快完成议和相关详细条文之事,而吊唁使团的兵丁们,则是忙着大作特作生意!
那些随行而来的东番兵们做梦都没想到随便两斤盐就能换一支七八两重的老山参或者是几张貂皮,而我大清子民则做梦都没想到原本担心卖不出去的老山参和貂皮东珠等物也能够从使团手中换两斤比雪还白的细盐或是可以做一身衣服的精细染色棉布。
“赚了!”
“赚了!”
两方都认为自己赚了大便宜!
被物价上涨搞得苦不堪言的辽东子民,从使团兵丁这里买到了几乎是良心价的干粮和棉布,个别家底较为丰厚的,还买了些腊肉罐头烧酒之类的,用来祭奠一下这段时间受了大委屈的五脏庙。
而八旗的中高层将领官员们闻听说使团上下人等开始同咱们大清做生意,顿时是奔走盈门,纷纷挖门子找路子到馆驿之中要与使团上下进行一些商品的买卖。
对于这些官员将领来说最为紧俏的,不是那些粮米布匹之类的生活必需品。他们作为衣食无忧的高级官员将领,是不会对食物和布匹感兴趣的。他们不惜重金要从南粤军使团兵丁手中购买的,是那些救命包!
一时间,在馆驿当中出现了重金求购救命包的热潮!不久前去世的黄太吉,可是给救命包做了一个非常有效果的广告!如果不是大把的救命包敷在他的伤口上,他只怕未必能够坚持到盛京。
“既然与南粤军议和之事到了这般地步,那凡事还是要多偏劳十四弟了。”后宫之中,哲哲听完了多尔衮的奏报,终于做出了内心艰难的选择。
“皇后,奴才多曾听闻,当日九阿哥福临降世前,多次有一条龙盘绕在庄妃的身上,降世时更是红光满屋异香冲天。奴才想来,想必这九阿哥乃是命世之主!”
“什么一条龙盘绕在布木布泰身上,倒是你这家伙多次趴在她身上才是真的!”哲哲心中腹诽了几句,但是,多尔衮所释放出来的意图很是明显了,她如果不借着这个话头说下去的话,便是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章 肃亲王的疯狂
readx(); 皇后哲哲和布木布泰姑侄两个,做梦也不曾想到,多尔衮会在一切形势都对他极为有利的情形之下,将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让出来!
但是,毕竟这二人在黄太吉身边多年,耳濡目染,再加上本身就是出身于科尔沁蒙古部族当中,对于兄弟夺位之事也是见得多了。稍微一加揣测便对多尔衮的内心想法了然于心了。
“他这是已经将大清皇位视为自己的私物,既然是私物,便不愿意它受到太多损失。若是皇子派和他的一派人马争斗起来,势必会损失惨重。这对于他也是断断不愿意看到的!”
“那便有劳十四弟了,这周公辅佐成王之事,总是听汉人们说,不想今日却是出在了我大清。”
“嫂嫂谬赞了。”多尔衮见哲哲不称呼自己的王号官称,而是称呼十五弟,当即便知晓了哲哲的心思。立刻便改口称呼哲哲为嫂嫂,这场关乎大清国皇位继承人的争斗,便在看似闲适的叔嫂闲话当中有了定局。
“既然已经决定了九阿哥继承大统,那么,二位皇嫂的名号身份也要早早确定下来,奴才以为,应该立刻召范文程先生、洪承畴先生二人入宫商议。也好早早的确定二位皇嫂的名号大义。”
名不正则言不顺。多尔衮的意图很明显的摆在了桌面上,先确立了哲哲和布木布泰的皇太后地位,那么,拥立皇子的一派人就无话可说了。也是他对整个八旗贵族集团作出的一个表态,他如果要是争夺皇帝大位的话,总不能把嫂子立为太后吧?
而册立了两位皇太后之后,两位太后再以皇太后的身份和名义,将军国大事的权力尽数交给多尔衮,让他成为实际上的大权在握,行周公之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具备了合法性,任何人打算跳出来质疑。都毫无疑问的会被扣上“谋逆作乱”的帽子,而首先丧失了政治上的主动权。
果然,在得到了宣召他们入宫的旨意之后,洪承畴顿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场皇位继承人的争斗,已经是尘埃落定了。
当晚,他与同样是奉旨入宫的范文程、宁完我、鲍承先三人一番计议之后,清宁宫的皇后哲哲。变成了母后皇太后,而永福宫的庄妃布木布泰,则是变成了圣母皇太后,按照他们几个人的说法,这是表示她是皇帝的生母。
跟着,便是以两宫皇太后的名义,展开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拳。
首先,便是按照周公辅成王的先例,封多尔衮为和硕摄政睿亲王,位置在诸王之上。各位旗主王爷都归摄政王节制调遣。固山额真以下官员,多尔衮有斩杀升赏之权。可以说,军国大事尽数入了多尔衮的掌握之中。
而多尔衮也是投桃报李,在接受了摄政王的名义之后,立即向两位皇太后提出,“本王愚钝,需要有洪先生与范先生在旁辅助。”于是,投降之后一直是客卿身份的洪承畴,便与元老级的范文程成为了多尔衮身边位高权重的两位辅政大臣之一。这顿时让许多人大跌眼镜,范文程变成了辅政大臣。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是,毕竟他是黄太吉的心腹亲信,掌握了无数机密大事在肚子里。便是多尔衮不打算用他。出于利害关系也不得不用!可是,洪承畴却是个新降之人,受先帝的恩养,如何能够一步便到了如此高位?(他们却如何知道,在多尔衮心目中,范文程和洪承畴这两个人的重要性?且不说范文程在夺位之初便做出了姿态。对多尔衮的夺取权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便是为了给盛京城内外的汉人们做一个表象,所谓的千金买骨,用来安抚这些不同时期归降的汉人也是必须的。)
“奴才请两位皇太后示下,是不是要召两黄旗的将领们入宫来?将册立先帝九阿哥福临为帝之事当众告知,也免得有人从中挑动蛊惑人心。”
洪承畴很是谨慎的将自己的想法让范文程说了出来,不过,这个主意便是范文程不说,高踞在上的这两女一男也能够猜得出来是谁的主意。
“这个自然。两黄旗是皇上亲领的兵马。如今皇上年幼,自然要托付给十四叔代为执掌。也好!便宣召他们入宫,一来朝见新皇上,二来,也告诉他们,他们有了新主子!”
以索尼为首的,冷僧机、何洛会、鳌拜等人,在家中接到旨意,命他们火速入宫面见太后时,心中不由得阵阵忐忑。虽然黄太吉死了,他的皇后哲哲不管是哪个人即位都是位置极为尊崇的。但是,如果是多尔衮接掌大位的话,小叔子怎么会立嫂子为太后呢?怎么会对寡嫂好呢?
(朱由检:作者你够了!胡说八道了这么久,朕都容忍你了!你要是再放肆,朕便赐你入宫去伺候懿安皇后!)
不管怎么说,看来,皇位是按照皇子派们的要求,落到了黄太吉儿子的头上了!分析出这样的结果,顿时让索尼等人大为兴奋,一行数十人兴冲冲的直奔后宫而来。
可是,一进宫,眼前的景象便让他们心中一阵寒冷!宫内到处都是两白旗的巴牙喇兵,各个人都是顶盔贯甲全身披挂,这些久经沙场的两黄旗将领们都看得清楚得很,眼前这些巴牙喇兵只怕都是身披至少两层甲胄!鳌拜看了一眼这些巴牙喇兵手中的长枪腰间的佩刀,再低头看看自己,饶是他往日里自负勇力过人,此时也只能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难道睿王爷如此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兵突袭皇宫,然后以皇后的名义宣召咱们进宫,之后便是关门打狗,将咱们两黄旗的将领一网打尽?”谭泰此时却也顾不得自己话语当中的语病了,好在在蒙古与满洲语言文化当中,狗并不是个骂人的词汇,低头同自己身旁的冷僧机商议。
这几十个两黄旗的将领各自打定了主意,却不想眼前的剧情更是大反转了!
大殿之上,赫然是皇后哲哲同庄妃布木布泰高高在上,九阿哥福临则是坐在了两位母亲的前面。在福临的侧前方,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内三院大学士范文程。还有新归降不久的洪承畴,都是面带笑容的站立着。
“我大清已有新君!尔等前日口称吃先帝的饭,穿先帝的衣,受先帝提拔豢养之恩德。不立先帝之子,宁可相从先帝于地下。今日见了先帝之子,我大清的新皇上,该当如何?”
未曾等众人反应过来,多尔衮便已经是厉声一声断喝!便如同高僧大德的当头棒喝一样。吼得这些人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上面坐着的,便是我大清的两宫皇太后,和即将即位登基的大清新主子!”
“睿亲王忠义无双,已经领旨为摄政睿亲王,总领军国政务,尔等还不下跪见礼?!”
多尔衮、范文程、洪承畴三人配合默契,一连串的发问,将两黄旗诸人打得措不及防。
“奴才何洛会,给皇上、给两宫皇太后、给摄政王见礼!”
“奴才冷僧机,给皇上、给两宫皇太后、给摄政王见礼!”
何洛会与冷僧机两个率先带头。向多尔衮、哲哲、布木布泰,福临四人跪倒叩头,算是行了君臣大礼。
他们两个开了头,谭泰等人也是不好再行坚持,一个个的都跪倒在地行礼。
索尼见众人皆跪,也只得是长叹一声,“奴才索尼,给皇上、给两宫皇太后、给摄政王见礼!”
“给皇上、皇太后见礼是咱们做奴才的本分,可是,如何睿亲王便成了这摄政王?”闷雷也似的一声吼叫。却是鳌拜。
多尔衮颇为玩味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鹤立鸡群立而不跪的满洲第一勇士。他眼下身份已经极为尊崇了,却也懒得和他多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范文程,让这个辅政大臣去教训一下这个满脑袋肌**子的家伙。
他要先安抚一下这些率先拥戴福临的两黄旗将领们:“冷僧机。你原本的官职是三等梅勒章京,本王念你对先帝一片忠心,且又率先拥戴皇上,拥戴两宫皇太后,今日便特命你为内大臣!”
按照清史稿职官制中的记载,侍卫处设领侍卫内大臣一人。为正一品。专职掌管统率侍卫亲军,护卫皇帝。然后设内大臣六人,为从一品,职责是辅佐领侍卫内大臣掌管亲卫。冷僧机从一个三等梅勒章京一跃成为内大臣,如果里面没啥猫腻才有鬼了。
“何洛会,你原本是满洲固山额真,锦州之战时也是颇有战功。可是因为你犯了错,本身官职被夺。今日便赏还你的官职,另加世爵一等!”
一番封赏之后,算是皆大欢喜,便是启心郎索尼,也是一跃成为户部侍郎,成为了执掌大清钱粮的重臣。便是鳌拜,也是在范文程的软硬兼施之下,向福临、两位皇太后、多尔衮跪拜叩头行礼,成就了君臣大礼。
可是,当布木布泰以皇帝年幼,两黄旗兵马暂且由多尔衮节制指挥时,两黄旗大臣扬善、俄莫克图、伊成格、罗硕等人却又翻脸,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摄政王,此辈如此无礼,便交给你处置了!”布木布泰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
其实,不等布木布泰表态,多尔衮的心里已经是杀机满格了!刚刚掌握权力的他急需要几颗人头来树立起威信来,原本还在打算去寻谁的晦气,这几个家伙却自己跳出来作死,这样的好事又岂能放过?
“冷僧机,鳌拜!”
“奴才在!”
“你们两个,冷僧机你是内大臣,鳌拜,本王命你即刻接掌阿礼哈超哈营,会同冷僧机护卫皇宫,务必要保护皇上和两宫皇太后、诸位妃嫔周全!”
“奴才们领令!”
“索尼大人!”
“奴才在!”
“本王知晓你手中握有钱粮,此番盛京平乱,各营各旗所需之粮草银钱,便由你处掌管开销!”
“奴才领命!”
“从即日起,凡属我八旗人马,一律加发一月饷银,以粮米布匹折价!以安抚军心!”
“王爷,您可得当机立断啊!眼下多尔衮挟持了先帝的皇后,以福临那个黄口小儿为幌子,独断专权。当什么摄政王,总领军国大事。眼下,又以高官厚禄收买两黄旗的那群败类,以粮米布匹邀买八旗人心。若是王爷您再不决断,起兵靖难,只怕会有杀身大祸啊!”
肃亲王府之中,拥戴豪格的一群死硬铁杆,齐聚府中。声泪俱下的苦劝豪格。以果断的手段,在盛京行动,发动政变杀了多尔衮,控制住皇宫。宣布福临这个皇帝是由多尔衮矫诏所立,两位皇太后也是他所册立的,不具备合法性!
被这群人一番鼓动,陈说利害,豪格也是颇为动摇。
眼下,摆在他眼前的不过两条路。一是等,等着福临正式登基称帝之后。他上大政殿去叩头行礼参拜新君。然后,就是等着多尔衮如何以摄政王的名义对他和整个正蓝旗进行宰割、处置了。另外一条,就是死里求生!
原本的盟友和支持者,两黄旗被多尔衮、两位黄太吉的遗孀、范文程、洪承畴这个极为强大的组合三两句话给打得七零八落。
你们不是主张拥立先皇的儿子吗?说什么不立先皇的儿子就宁愿跟随先皇于地下,以死来威胁我?好!我立了先皇的儿子,九阿哥!你们还能说出什么来?如果敢造次,那就丧失了道义和政治上的制高点。
紧接着又是大肆的提拔了一批两黄旗主张拥立皇子的大臣将领,不过,是作为他们拥立皇子的犒赏,可不是给他们拥立豪格的赏赐。
这样一来。原本三旗人马在豪格这边的力量对比,立刻变成了只有正蓝旗一旗。他如果不在这个最后的关头拼死一搏,只怕到时候多尔衮要收拾他,只需要派人到肃亲王府传个旨意就够了!
“化家为国。还是死于牢狱便看王爷您的决断了!”
“王爷,大丈夫怎么能死于狱吏之手?”
几个围在豪格身边的两黄旗大臣不停的摇唇鼓舌,鼓动豪格效仿一下李世民和朱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控制住盛京,控制住八旗。然后,登基宣告为皇帝。
左思右想了好一会,豪格终于下了决心。
“妈的!本王是先皇帝的长子,是理所应当的大清皇帝,博格达汗!今日起兵,便是要拿回属于本王自己的东西!”
入夜,盛京街头几处路口,几处宅院还残存着暗淡的灯火,巡夜的兵丁为了躲避深夜的秋凉,也在巡夜之后躲在不久前由冷僧机等人修葺的炮垒当中偷偷的打个盹。街道上一片寂静。
突然,几处灯火突然亮起,数十个宅院大门洞开,数以千计的兵丁包衣各执刀枪从院子里涌出。
“有大行皇帝遗诏在此!奉诏讨贼!”
不停的有人在队伍里大声呼喊着,鼓动大家奋力前行。
在灯火的掩映之下,大队人马急匆匆的脚步直奔中街而来。
如果说豪格身边没有谋士确实也是冤枉他了,在他身边的几位大臣便给他出了这个主意,对外便宣布,黄太吉临终前便始终担心自己会被多尔衮等人暗中算计了,于是便预先留有一道密旨在豪格手中,一旦皇帝突然故去,不管是死于何种原因,豪格便可以以此道密旨为号召,起来诛杀奸臣贼子,匡扶大清社稷。
这群人编制的这个旨意,毫无疑义的将多尔衮与布木布泰、哲哲等人都变成了恋奸情热谋杀亲夫的西门庆和潘金莲。嗯?那黄太吉成了什么人?武二郎的哥哥,卖炊饼的武大?
大队人马不停的呼喝前行,向皇宫方向猛扑过来。沿着街道,不时有兵丁在各自的壮大、拨什库、分得拨什库、牛录章京等各级军官的带领下,冲到沿途各个府邸官衙前砸门。
“皇上!应该派人去控制城门,打开盛京城门,皇上也好调城外驻军兵马进城勤王平乱!”有人向兀自激动不已的豪格建议。
“皇上,还应该派遣得力之人,往八旗蒙古、八旗汉军等处,令他们火速出动,勤王靖难!而且,三顺王手中的乌真超哈大铳,还有那些火铳兵,都是利器!”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各自献计,都认为自己的主意是当下最为紧要的。
“皇上,奴才以为,此时应该派人去馆驿,护卫住使团周全,勿使他们遭受池鱼之殃才是。”
对于这些意见和建议,豪格倒也是从谏如流。挥挥手,命这些献计之人各自去办理。
一队队人马从大队之中分出,向着盛京的几道城门猛扑而去,准备控制住城门,令城外的正蓝旗兵马可以杀入城内。
也有十余人在家奴的护卫之下,掌起灯笼,往城内的三顺王府和八旗蒙古、八旗汉军的各位王公大臣府邸而去!(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一章 大炮开兮轰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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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三顺王之一,汉军正红旗的固山额真,恭顺王孔有德,耳中听着府邸外面不时传来的嘈杂喊叫声,咒骂声,心中犹如一锅热油一样起伏翻滚,粗壮黝黑的脸上却是面带春风,听着眼前的使者不停的在那里舌灿莲花的鼓动他的正红旗汉军兵马尽快拉出来,同肃亲王,也就是此人口中已经登基为帝的豪格一道共襄大业。
“平乱靖难事成之后,皇上势必会厚加赏赐,恭顺王爷您作为首义从龙之人,别的不敢说,王冠上多几颗东珠,成为亲王那是必然的。”
豪格之所以派人到孔有德这里来,是因为在不久前的那场争论当中,虽然孔有德等汉军旗一副置身事外的表示,但是,私下里却是认为还是应该父子相传比较符合礼法体制。
于是,在豪格这一派人的心中,孔有德便是不折不扣的皇子派!而且,因为孔有德手中握有乌真超哈营的红夷大炮,这可是绝对的制胜利器,便是拥戴多尔衮的兵马再多,街道上也是禁不住红夷大炮的猛轰!
在豪格心目中,他老子黄太吉对孔有德等汉人可谓是恩义相结,相待颇厚,援手于穷途末路之时。这个时候,老子的阿玛不在了,阿玛当年布施给你们的恩德该是你们还给我的时候了!
可惜,他这是一厢情愿的如意算盘!
“都元帅远道从戎,良亦劳苦。行间诸事,实获朕心。招抚山民,尤大有裨益。不谓劳顿之身,又遭衔橛之失。伫闻痊可,用慰朕怀。”
这是孔有德等人率众降清之初,黄太吉以皇帝的身份对他所说的话。不但口头上温言抚慰,便是对于孔有德等人起兵作乱时所自封的官衔“都元帅”,他也是予以承认,颁给官印。
孔有德归降清国后。黄太吉待之甚厚,他领兵侵占官吏富民廨宅,岳托等人弹劾他,黄太吉都不过问。有一次他坠马伤了手。黄太吉却立时下诏安慰。他投皇太极不久,黄太吉就建汉军左右二旗,由他与佟养性、石廷柱等人分别掌握一只乌真超哈火器部队。
之所以如此优待孔有德,原因嘛!也是很简单、很直接。由于他的军队装备有大量西洋火器,更有全套铸弹制药技术及火炮瞄准知识与仪具。所以孔有德比佟养性更受黄太吉的重视。要知道,在辽贼们起兵作乱之初,每逢明军据守的坚城,要么便是有内应打开城门,要么就只能是强攻,用人命去填。这对于人力资源十分宝贵的辽贼们而言,那是成本极高的。
孔有德的到来,对于黄太吉来说,那真的是瞌睡时来了个枕头。除了拥有火炮技术外,孔有德军中鸟铳也尽数精良。没有炸膛的危险,毕竟那是孙元化当年花重金打制出来的精良鸟铳。戚家军的时代,明军中就使用了颗粒火药,他军中鸟铳手,虽没有使用定装纸筒弹药,但颗粒火药也同样使用。鸟铳口径虽小,五十步也可以打破铁甲,百步对未披甲军卒同样很有杀伤力。
如此深恩厚意,如此的精兵利器,豪格一党如果再视若无物。当真是可以去死了!而且,根据他们对孔有德此人的了解,此人算得上是个知恩图报,重感情讲义气的人!
这话却是有根据的!孔有德此人虽然说暴虐滥杀。先是将登莱地区杀得尸横遍野村镇庐舍变为一片白地,之后又是携带火炮和全套的工匠投了清国。但是,他在跟随清军入关之后却是到了老长官毛文龙的家中去拜访。原本是打算寻找一下老长官的后人,留下些财物照顾生活,或是将愿意投军的子弟带走好生栽培一番,也算是报了老长官的知遇之恩。当得知老长官的家人星散。连房子都卖给别人了之后,也只能是大哭一场而去。
此人的性情,便是和黑旋风李逵是一类的。只管问谁对我好,不管这个人让我做什么。(啪!谁打我?!不厚道的作者捂着脸四处张望。“你个混蛋,给大汉奸洗白就够了!还污蔑李逵李铁牛!不打你打谁?!”冤枉啊!李逵那厮,因为宋江对他好,给他银子花,请他喝酒,便一辈子给宋江卖命。水浒传里,李逵滥杀的人还少吗?别的不说,单就是江州劫法场一次,他就“不分男女,只管排头砍去!”那些看热闹或是没来得及躲的老百姓招你惹你了?还有扈家庄,也是被他杀光了。他干得坏事,其实和孔有德没什么两样。)
孔有德在某种意义上,就是黄太吉的李逵。但是,我们只看得到李逵对宋江俯首帖耳,几时看到过李逵买过宋江的弟弟宋清的账?如今,豪格想出来接受自己老爸的遗产,当孔有德的宋江,只可惜,他忘记了,孔有德这厮也是个记仇的。当初豪格可是极为蔑视这些投降清国的汉军的!
您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好使吗?
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军棍,孔有德很是清楚自己的价值。他不仅仅是一个人,一个正红旗汉军的固山额真,他是和镶蓝旗固山额真尚可喜,正黄旗固山额真耿仲明并称为辽东三矿徒的。他的态度,可以直接影响到尚可喜和耿仲明两个人。而他们三个人,又是可以直接牵动镶黄旗固山额真马光远、正白旗固山额真石廷柱、镶红旗固山额真刘之源、正蓝旗固山额真祖泽润、镶白旗固山额真吴守进等其余汉军部队。
所以,此时节,眼前这个豪格的使者以区区的一个可能会加上几颗东珠,成为所谓的亲王的空头许诺,只能是令孔有德对他虚与委蛇的应付,同他打着哈哈,不停的命人给这位使者端来点心水果,正经的话却是一句也不提。
任凭着使者如何的摇唇鼓舌,孔有德就是抱定了一个宗旨,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总之,一句话,不把真金白银的好处拿出来,咱们就只能是喝茶聊天。
此时。作为这场风暴的首选目标的摄政睿亲王府中,被保卫的密不透风的府邸内传出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
“豪格等一众鼠辈,不思如何上报君恩,却在大行皇帝尚未下葬之时胆敢从乱。意图谋逆!他们是当本摄政王手中宝刀不利吗?!”
“请摄政王示下!”
“所有从乱者,尽杀之!”
“传令,豫亲王多铎与觉罗曹振彦负责领兵进城平乱!遇有抵抗者,尽数屠杀之!但是,豪格。身为先帝长子,必须要活的!”
“英亲王阿济格!安郡王岳乐!你们带领两红旗人马在城内各处警戒,不得令乱兵滋扰!传本王旨意,各处兵营府邸官衙,务必紧闭大门,免受池鱼之殃!”
衣甲铿锵之中,众人齐声唱诺:“奴才们遵令!”
有人捧着多尔衮的王令,在数百名两白旗精兵的护卫下,往八旗蒙古各部传令,令他们不得妄动。没有摄政王的旨意,严禁一兵一卒出营门,违者,杀无赦!
八旗蒙古正黄旗固山额真阿代、镶黄旗固山额真**、正红旗固山额真恩格图、镶红旗固山额真布颜代、正白旗固山额真伊拜、镶白旗固山额真苏纳、正蓝旗固山额真吴赖、镶蓝旗固山额真扈什布等人,正是乐得不去趟这趟浑水,当即领命,封闭营门。
与正蓝旗满洲作乱之兵大肆叫嚷喧嚣给自己壮声势不同,早已准备妥当的两白旗的数十个牛录的包衣火铳兵,却是默不作声的从皇宫后面的两条大街两侧的官衙宅邸之中涌出。迅速在街道上整理成队之后,便如两股洪流一般迎着正蓝旗的队伍猛扑过去。
“两白旗的尼堪!”
“是两白旗的尼堪汉狗!”
灯火之下。正蓝旗冲在前头的数百人发现了两侧有大队人马涌出,却是两白旗的包衣兵。上行下效,有什么样的统帅就能带出什么样的部队。豪格平日里欺侮、蔑视汉军旗,他手下的旗丁包衣们。自然也是看不起汉军旗,捎带着,连两白旗的这些包衣兵都被他们不放在眼里。
“杀光这群尼堪!”
“杀光尼堪,活捉多尔衮!”
“活捉多尔衮,保主子坐江山!”
乱哄哄的一片呐喊声,正蓝旗的兵马以牛录为单位。仍旧是重甲兵手执长枪大刀,轻甲弓手在后,准备破开眼前这为数众多的火铳兵的阵型,然后大肆砍杀一番后,冲进皇宫,冲进睿亲王府。
“奴才们,还记得主子爷所说的话吗?!主子爷许下的赏赐还记得不?!”
曹振彦策马立于军阵之中,大声高呼以多尔衮所颁布的赏格来激励士气。
“记得!”
数千人齐声答应,低沉的吼声如同阵阵闷雷,将正蓝旗的喊杀声所掩盖。
“各牛录以火铳攒射击毙乱贼十人以上者,牛录章京升一级,各兵丁赏给盐布米等物,以铳刺斩杀一人以上者,兵丁本人抬旗,赏给米一石,布一匹,盐十斤,肉二十斤!该管上司升一级!”
听得了这数千人的齐声应对,曹振彦很是满意,但是,他和多铎两个人有意无意的将多尔衮的半道命令给吞没了。那就是,“只诛首恶,胁从不问。丢弃器械跪地降者免死!”在多铎和曹振彦等人看来,这个时机恰恰就是最大程度削弱正蓝旗,大量杀伤他们最好的机会,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随着各级军官的口令和叱骂声,包衣兵们在皇宫前列队完毕。因为中街的地形特点,道路分割了空间,所以,包衣兵们无法展开列队,只能是以牛录为单位,在街道上以一百人为一列,两个牛录的包衣火铳兵列成三列,用冷漠却又带着狂热的眼神看着对面舞刀弄枪杀了过来的正蓝旗乱贼们。
很快,正蓝旗的兵丁们冲入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他们那种狰狞的神情看得越来越清楚。
“举铳!”牛录章京们开始发布命令,那些早已装填完毕的火铳哗啦啦的一阵乱响,被火铳兵们平端在手。
“该死的!”几个曾经同模范旅打过交道的正蓝旗军官,对于两白旗包衣兵的这个阵势颇有似曾相识之感,但是,此时想要停止住脚步也是不可能的了,大队的人潮席卷着。簇拥着向前涌去。
就在他们冲过八十步时,曹振彦用手中的马鞭猛力向前一挥,发出了如死神般的命令:“开火!”
砰砰砰,砰砰砰。早已按捺不住立功抬旗**的火铳兵们纷纷扣动扳机,龙头落下,排铳的声音响起,大股的硝烟腾出,冲在前面的正蓝旗旗丁们立时倒下了一大片。
第一排的火铳手射完后。迅速从街道两边退到最后。接着又是第二排的铳手上前,又是一排齐射,打得对面的正蓝旗惨叫声和火铳声交织在一处,连绵不绝于耳,中弹的人痛苦地滚倒在地,发出撕心扯肺的嚎叫声。
伴随着哭号惨叫声,冲锋的正蓝旗脚步稍稍的停顿了一下,许多人开始有些犹豫了,这样狭窄的战场,对方又是连绵不断的火铳施放。咱们冲上去,不是送死是什么?还没冲到对面,己经伤亡惨重,这仗还能打吗?
不容他们多想,对面又是一阵排铳的声音,尤如死神的催促,收割走了数十条的性命。他们滚倒在地后,侥幸未死的立刻体会到了中弹之后巨大痛苦,那种感觉被神经立时传遍全身,看着身上血肉模糊的大洞。他们凄历地喊叫起来,在地上来回翻滚。
几排火铳响过,包衣兵的阵型已经是被浓厚的硝烟所笼罩,烟雾当中。人影憧憧,越发显得凶险恐怖。不过烟雾中依旧有着一道道火光不断射出,每一次火光的喷射,己方都有数十人倒下,那些中弹的人,身上一个个大洞。很多人的内脏肝肠都被打出来,跪在地上生不如死。
“前面停住!撤下了!让刀盾兵上前!”正蓝旗队伍里有军官出来指挥,调整进攻队形,不再让兵丁们无谓的冲上前去喂弹丸。
数百名刀盾兵被集中到了一处,准备发起冲锋,而在这时,两白旗的队伍里也轻微的有些骚动,火铳兵的队形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些一手执重盾,一手握着虎牙刀或是短柄斧,身披双层重甲的死兵们,一声呐喊,快步向两白旗的这群尼堪冲来,在他们看来,只要自己冲到近前,手中的刀斧就会给这群下贱的尼堪们好好上一课,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八旗精锐!
但是,曹振彦却也准备了一件更狠的东西来招待他们!
“前面闪开!”
随着号令,围在前面的两个牛录的包衣兵立刻闪开一条胡同,将队伍带到了街道的两侧,紧紧的靠住了墙壁,唯恐离街道太近!
街道的正中,四门六磅炮被摆放在当中,黑洞洞的炮口放平,指向了正蓝旗的刀盾兵冲来的方向!
“开炮!”
炮弹过去,惨叫声和鲜血肉块交织在一起。
“乌拉那拉氏养的几条疯狗!狗杂种!”豪格虽然距离战场颇有些距离,但是炮声却也听得清清楚楚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白旗居然会在街道上使用大炮这么不人道的武器来对付他的精锐死兵。
任凭几个亲兵怎么强行拉住他,他也是双眼通红,眼中流着泪水,要冲到前面去同多铎这个下贱的杂种拼命!
“主子,您不能去!”
“就是!要去也是奴才们去!”
“放开我!老子砍了你们!老子要把乌拉那拉养的这几条疯狗一个个的都给剁成肉酱!”
豪格咆哮暴跳。
炮声震动了整个盛京城。
还在自己家花厅当中与豪格的使者东拉西扯的恭顺王孔有德,耳朵里突然传来了几声沉闷的“咚!咚咚!”声,作为一个被孙元化和葡萄牙人教练出来的炮兵指挥官,他怎么能听不出来那是炮声?!
“娘的!有人在老子前头下了注!”他两道粗重的眉毛挑动了几下,情急之下,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炮声似乎是信号,随着这几声炮声响过,整个盛京城被一片恐怖的叫喊声所笼罩,成千上万的人发出令人撕心裂肺的叫声,脚步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同这些嘈杂混乱的声音所交相辉映的,是节奏颇为整齐划一,却也令人不寒而栗,甚至感觉到诡异的阵阵声响。
“砰!”“砰!”“砰!”三排整齐的火铳齐射声,“杀!”一阵短促有力的呐喊声之后,便是渐渐低沉下去的惨叫声,紧接着,又是一遍火铳声,周而复始。
完了!正蓝旗完了!孔有德心中雪亮!两白旗的这些包衣兵,肯定是在用火炮摧毁了正蓝旗的战斗意志之后,趁着大队兵丁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之时,以火铳排击攒射大量杀伤败退之中的正蓝旗士兵,跟着又是用铳刺上前去解决掉那些试图抵抗的兵马,也许连伤号也一并解决掉了!
听得从街上传来阵阵的喊杀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豪格派来的使者脸色也是变换不定。一阵红一阵白的。
“王爷,外面有摄政王的传令官到了!”孔有德的亲卫头目进来向主子禀告。
“嗯,代我向摄政王的传令大人禀告一声,就说某家换了袍服便出来接摄政王的旨意!”
“不必了!摄政王的意思是告诉王爷,今夜有乱贼在盛京作乱,为了防止误伤到王爷,请王爷今晚不必外出了,只管关闭府门在家中饮酒便是。待时局平定之后再行上朝不迟。”
“就说了这些?”孔有德颇为惊讶,他急忙问自己的亲信护卫头目。
“王爷,就这些。”
“那,本王若是打算点起兵马相助摄政王平乱呢?”
“来人说了,摄政王知道王爷一片忠心对皇上,也知道王爷部下尽数都是精锐,但是,杀鸡焉用宰牛刀?两白旗的一群包衣就足可以对付了。还是请王爷好生在家纳福便是了!”说完,亲卫头目递过一支令箭:“这是来人留下的,王爷若是有事外出,或是府中人等外出采办的话,持此令便可确保无虞。”
“哈哈哈!好好好!好王爷!摄政王好手段!”孔有德仰天大笑,笑声未落,脸色却也已经变了。“来人,将这个到本王这里摇唇鼓舌企图劝本王起兵作乱的家伙给老子绑了!送到摄政王面前发落!”
“扎!”
那使者还来不及发出叫骂求饶声,便已经被孔有德府中护卫堵住了嘴捆得和粽子相仿。
“你,押送这狗贼去见摄政王,就说我正红旗汉军兵马在营中待命,只要摄政王一声令下,便出营平乱!”
低低的声音交待了亲卫头目,孔有德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间休息了,外面便是再打得天翻地覆也与他无关了。他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除了将豪格的使者绑送了摄政王府之外,更是命心腹人带着他的信物往耿仲明、尚可喜二人处去,告诉他们,千万别跟着豪格跑,那是死路一条!
除了命人给两个老兄弟送去了消息之外,孔有德更是命人捧着自己的大令往正红旗汉军营地和乌真超哈营去,严令他们紧闭营门,不得外出。“除了摄政王的大令和本王的大令到了,其余的人便是捧着皇上的圣旨来,你们这群奴才也给本王假装没看见!只管在营中喝酒睡觉!余下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没有了盟友和帮手的正蓝旗,如何是两白旗与两红旗的对手?何况,双方在技术上、兵器上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两白旗在面对着正蓝旗的结阵抵抗反击时,根本就不与你接阵厮杀,而是从后面将火炮拖上来轰上几炮,待正蓝旗的队形散乱之后,大队的火铳兵以密集的弹丸收割正蓝旗的兵丁性命,之后再用铳刺上前解决。为自己争取抬旗的战功!
天色微明之时,这场盛京之乱,已经是尘埃落地。(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二章 贴加官,八旗编制大调整!
豪格领着正蓝旗只折腾了一夜,整个盛京城已经是半城瓦砾满城冒烟,街道上到处都是身着蓝色甲胄,被弹丸打得稀烂的尸首横卧在血泊之中。
各式残破的旗号盔甲,刀枪器械,扔得满地都是,刺鼻的硝烟,难闻的血腥味道,混合着烧焦了的肢体味道,在街道之间往来回荡,几乎没过了鞋底的鲜血,沿着盛京城内大街小巷,缓缓的这儿那儿的流着。到处是尸体,到处是残肢,还有各样的内脏器官等物,流淌的血液,将道路上铺就的青石板,都浸得黑红黑红的。
命人简单的清理了一下街道,多铎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孩童般顽皮的笑容。只不过,这种笑容是属于恶魔天使的。
“老曹,你这奴才出的主意不错!不动满洲牛录,让咱们的包衣火铳兵跟正蓝旗的兵马对战。你看看,你看看!”他用宝刀指点着被两白旗的包衣阿哈们清理打扫过的街道,一具具的尸体被剥去了甲胄,赤条条的堆积在街道的宽阔之处,很快,几十具、上百具尸体便堆积起了一座座小山。
“禀豫亲王主子,下面的奴才们清点过了,击毙正蓝旗叛贼二千零七十九人,铳刺解决了三千余人。”曹振彦压得低低的声音在多铎耳边说了一句:“正蓝旗,完蛋了!”
不光是正蓝旗完蛋了,连他们的旗主王爷,黄太吉的长子,肃亲王豪格,也被十几个两白旗的包衣生擒,绳捆索绑的押到了多铎的马前。
“主子!这个逆贼被奴才们擒获了!为了抓他,咱们伤了折了好几个兄弟。不过,他身边的奴才也被咱们干掉了不少!”为首的包衣兵头目,擦擦脸上的污血,本打算让脸面显得不那么狰狞,却不想,血污在五官脸庞上散布开来。越发显得可怖了。
不过,多铎却没有那些想法,他只管看着马前的豪格,颇为玩味的打量着这个与他们兄弟明争暗斗了多少年的家伙。豪格的正蓝旗本色甲胄上满是鲜血。辫子散乱,几缕头发紧紧的铁在光秃秃的头皮上。脸上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用铳刺挑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在脸上凝结成一团污渍。
“你也有今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何况,他阿玛当年生生逼死了多铎等兄弟三人的额娘。若是按照往日多铎的脾气。少不得一顿皮鞭就抽过去了。但是,今天,多铎却也明白,要杀他很简单,随便一个包衣奴才都可以。关键是要如何羞辱他,如何让别人还说不出什么话来!
一夜之间斩尽杀绝了正蓝旗二十个牛录!饶是多尔衮对自己部下包衣兵的战斗力颇有信心,却也不曾想过这群包衣奴才如此凶狠。他却忘记了,人对于改变自己命运的追求是毫无止境的。如果他不下那道斩杀正蓝旗乱贼者抬旗的命令,也许正蓝旗这些旗丁官员还有一线生机,可是。有了这道命令,那些都以曹振彦为榜样的包衣们,个个都红了眼!眼前的正蓝旗叛乱队伍,就是他们向上的阶梯!
“豪格虽然起兵作乱,但是他毕竟是先帝长子,不能由我等随意发落。如何处置豪格,应该召集八旗各王贝勒大臣一道议定才是!”
大政殿上,多尔衮却也不说如何发落豪格,只是充分发扬了一下军事民主,让八旗各位王爷贝勒。清国各部院大臣一道来商议一下,怎么杀了他才好。
发扬风格归发扬风格,处理起其他善后事宜来却是毫不手软。
当即多尔衮便令满洲正白旗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领兵将正蓝旗满洲余下的兵马官员尽数圈禁起来,听候发落。一时间。两白旗铁骑奔出,将正蓝旗营地围了个风雨不透,包围圈内妇孺哭号声不断。虽然黄太吉所领的两黄旗与豪格所领的正蓝旗有一百一十七个牛录之多,号称是八旗满洲当中的第一大势力。但是眼下,两黄旗因为福临继位已经置身事外,那么。正蓝旗就要孤身面对两白旗与正红旗合起来的一百多个牛录强大兵力了!
转眼间,剩余的各牛录残部兵马,也不管他们原本是隶属于哪位贝勒王爷了,一律先行收缴马匹兵器盔甲,男丁与妇孺分开拘禁。
在这样具有强烈暗示意味的氛围下,以代善、济尔哈朗为首的中间势力,又能做些什么?虽然说,代善眼下还是号称是两红旗共主,但是早已是被架空。不说阿济格已经坐稳了正红旗满洲旗主的位置,硕托也是在镶红旗满洲旗主的位置上对旗下代善的心腹亲信或是暗杀,或是收买,或是利用作战不利的借口明正典刑的处置,早已将代善的实力处理的七七八八的了。
当年,代善与济尔哈朗名下曾经拥有着三旗人马九十六个牛录的庞大兵力,如今也是所剩无几了。再加上不久前盛京城又被黄太吉、多尔衮所掀起的物价风潮狠狠的洗劫了一番,这两位的嫡系更是损失惨重,无心作战。手里没有兵马,说话便没有底气。这就是这两位位分崇高的王爷眼下的处境。
“本摄政王今日召大家来,便是商议一下,如何处置谋逆作乱的豪格。”
这还用商议什么?肯定是死罪啊!特别是正蓝旗的几位王爷贝勒,无端端的因为豪格谋逆,连累着自己也是受了池鱼之殃,手下的兵马被缴械不说,连作为主子的他们,也是不能保全体面。虽然事后被缴去的马匹盔甲兵器如数送回,可是,却也有不少上好的马匹刀枪趁乱不知去向,这个哑巴亏,须得着落在豪格身上!
“摄政王!还商议什么?豪格身为先帝之长子,不思如何报效皇恩,反而为了一己私利起兵谋逆,滋扰先帝灵柩。若不是摄政王当机立断,只怕五公子乱朝束甲相攻的局面便在我大清重演了。奴才们虽然愚钝,但是也恳请摄政王,大义灭亲!将豪格明正典刑,抄没家产以为军饷!府中家人、家人便赏给有功将士为奴!”
但是,豪格毕竟还是黄太吉的长子,总要给此时还躺在棺材里的黄太吉留些脸面。于是。在摄政王的领导下,八旗王大臣们便议定,赐豪格不流血而死,死后以亲王礼仪体制减一等下葬。葬于黄太吉陵寝之侧,不立寝殿,不设石碑等物。家产抄没入官,家人赏赐与有功将士为奴。
当正白旗满洲的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将这道旨意传达给锁在牢房之中的时候,豪格眼睛一瞪:“抄了本王的家产?家人给功臣为奴?都给了谁?”他犹如一条受伤的野狼一般要撕咬住眼前这个阿济格尼堪的喉咙。
“别人我不知道。倒是王爷您的福晋,却是奴才亲自护送,送到我家主子的府中的,不曾让她受了半点委屈。此刻,大概正在陪摄政王兄弟们饮酒。”阿济格尼堪的话,说得极为平静温和,但是却是极为歹毒狠辣。每一个字都仿佛蘸了马粪的箭矢一样,刺中豪格的痛处。
“摄政王天恩,也是为了保全先帝的体面,赐王爷不流血而死。奴才们这就伺候王爷上路!”阿济格尼堪一挥手。“哈回子,来吧!准备伺候王爷贴加官!”
所谓的贴加官,便是用桑皮纸闷死行刑对象的手段!首先司刑职员将预备好的桑皮纸揭起一张,盖在犯人脸上,司刑职员嘴里早含着一口烧刀子,使劲一喷,噀出一阵细雾,桑皮纸受潮发软,立即贴服在脸上。司刑人员紧接着又盖第二张,如法炮制。犯人先还手足挣扎。用到第五张,人不动了,司刑人员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走上前去,细细检视。那五张叠在一起,快已干燥的桑皮纸,一揭而张,凹凸分明,犹如戏台上“跳加官”的面具,这就是“贴加官”这个名称的由来。那哈回子便是此中好手!
当下。几名巴牙喇兵将豪格死死的按住在床上,拽着他的辫子不让他的头乱动,也好方便哈回子行刑。
哈回子走近桌边,将油灯剔亮,解开布包,里面只有两张东西,一样是裁成一尺许见方的一叠桑皮纸;一样是一个皮酒壶。哈回子上前揭起一张桑皮纸蒙在豪格脸上动作极快,纸刚蒙到豪格脸上,一手便已取来酒壶,含了一口烧刀子 “铺、铺”地接连几下……湿遍了桑皮纸,纸在豪格脸上便很服帖了。接着蒙上第二张纸复又喷酒让它湿透,蒙了喷,喷了蒙,蒙到第五张纸,豪格有了激烈的反应,开始拼命挣扎,几名平日里勇力过人的巴牙喇兵都几乎按不住他。阿济格尼堪改蹲为跪,将豪格的手臂用右腿压住,腾出双手,制服豪格的脑袋,让哈回子得以继续蒙纸喷酒。豪格的挣扎越来越薄弱,蒙到第九张纸,终于不动了。哈回子探手按一按豪格的左胸,确定已经断气,方取出掖在腰带上的一把黑油纸大折扇,打开了使劲扇干桑皮纸,双手轻轻揭起,只见豪格一张红通通的脸,安详地睡着,看不出已气绝多时了。由豪格脸上剥下来的纸壳,凹凸分明,眉眼毕具,宛然一个面具——伶人“跳加官”所戴的面具,亦名“加官”。用这种法子使人窒息以死,便叫“开加官”!
命人将这张以豪格的五官为模具制成的面具在大政殿前传递给各位旗主王爷阅看一遍,无声无息的宣示了一下自己的权势和实力之后,多尔衮这才开口说话。
“首恶已经伏法,但是来日大难,千头万绪。正蓝旗参与谋逆,本当裁撤。但是念及多年来正蓝旗上下人等立下了不少功劳,且大多数人未曾知晓,发觉之后又能幡然悔悟,故而本王决定,保留正蓝旗建制。”
一面是要保留正蓝旗的建制与番号,一面又要进行一番封赏功臣。当即多尔衮便以摄政王的身份宣布,“调安郡王岳乐为正蓝旗旗主,负责正蓝旗满洲兵马事务!升正白旗满洲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为正蓝旗满洲固山额真!”
天命十一年(1626),黄太吉设立了固山额真这个职务,为旗的军政长官,为一旗长官,管理全旗户口、生产、教养、训练等事。语意虽同,但时与旗主有隶属关系。
多尔衮升赏安郡王岳乐为正蓝旗旗主王爷,自然是有酬谢他在这次盛京之变当中所立功劳的味道,但是调阿济格尼堪这个心腹亲信去接掌正蓝旗的固山额真,自然是要将正蓝旗纳入自己囊中的打算。
“当年太祖高皇帝起兵时,一手一脚以十三副铠甲起兵。方才有了眼下这大清八旗的基业。父皇在世时曾经有愿望,要旗分五色,各有正镶,共计十个旗。可是。天不假年,父皇驾崩,此事便无人提起。但是,八旗基业也不能自我而废。眼下正蓝旗人马损失过大,可谓元气大伤。本王之前便有旨意。包衣立功者便可抬旗。”
这话从多尔衮口中说出,立刻让大政殿前后左右的包衣们喜笑颜开。他们等得就是摄政王爷的这句话。抬了旗,他们从此就不再是奴才,而是旗人,可以一样的领一份粮米军饷,立了军功可以照样的获得升赏!
“而我八旗各部当中,也是苦乐不均,便以本王的正白旗为例,本王与十五弟豫亲王合计起来有近百个牛录,又有百余个包衣牛录在手。可是。硕托王爷,你的镶红旗满洲有多少牛录?济尔哈朗王爷,你的镶蓝旗满洲有多少个牛录?所以,本王便要决定,视八旗满洲各部情形,酌情往各部补充抬旗包衣牛录!”
此话一出,顿时让大政殿上一片哗然。
“阿济格尼堪,你在本王所属的包衣当中,捡那些立有军功之人,挑选十个牛录。随你一道补充到正蓝旗满洲当中,听候安郡王的调遣!”
听了多尔衮这番大公无私义正辞严的话,刚刚还沉浸在升为旗主的喜悦当中的岳乐,立刻心里像被塞了一桶黄连加苦瓜一样。又苦又涩。你的亲信来当固山额真也就算了,还带着十个牛录的精锐兵丁来,你这哪是要给正蓝旗满洲恢复元气啊!这分明就是要一口吞下正蓝旗!
同样的招数,多尔衮一口气便用在了除了两黄旗与两白旗之外的其余四旗上。给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同样派去了十余个牛录,调去了得力人手充当固山额真或是梅勒章京。如果说这些人都是出自两白旗下的未免有些亏心,他们大都是在塔山立有战功。从牛录章京、分得拨什库这样级别的中下级军官被多尔衮兄弟火线提拔的将领。又在这次盛京之变当中紧跟多尔衮,算得上立场坚定,用起来自然放心。
镶蓝旗派去了十五个牛录,调去梅勒章京一名。
正红旗给阿济格调去了十个牛录,调去梅勒章京一名。
镶红旗给硕托调去了二十五个牛录,调去了固山额真一名,梅勒章京两名,甲喇章京五名。
连带着正蓝旗满洲,多尔衮这一次便给其余四旗一口气调去了六十个牛录用来充实部队,当然,也把这四旗的权力结构彻底打乱,将四旗的话语权牢牢的抓住了手中。
至于说其余的兵马,多尔衮自然要充实补充自己的两白旗了。对于两黄旗,眼下虽然不好动手加以吞并,但是,多尔衮也早已打好了算盘,当年黄太吉对付莽古尔泰等人的招数,他又没有申请技术专利,你黄太吉可以用,那我多尔衮一样可以用。
大乱平定,新皇登基,盛京城内的物价也来攀龙附凤,一泻千里的向下落。顿时让盛京城内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景象。
人们开始憧憬着新皇帝登基时的那一番红火热闹,拿着摄政王给大家加发的一月饷银钱粮,开始在盛京城中采办物品,添置衣物,给在政变和流血过程之中受到了损失的自己和家人进行些安慰。如此一来,盛京城内变得比往日还要繁华热闹了许多。
比如此时的吉庆楼,就是宾朋满座,热闹非凡。酒楼里,刀勺乱响,呼朋引类,酒肉飘香,猜拳行令,酒楼外,一队队侍卫兵卒昂首屹立,挺胸叠肚。另外还有一些人,他们衣着虽然鲜亮,气色却跟死了亲爹差不多,也是在外面站岗,只不过一个个低头不语,好像想着什么心事。
就在他们想心事的时候,突然酒楼里传来一声怒吼:“阿库,你个死奴才,给爷滚进来。爷现在满头大汗,快给爷擦汗。”
被叫到名字的人听到这样的话,下意识的试图去摸腰里的刀,但是却只摸到空空的腰带。没奈何,他叹了口气,然后扯了扯自己的脸蛋子,瞬间笑容满面的跑了进去。
进去之后,只见一个新剃发不久的汉人军官翘着二郎腿,一脸等不及的看着他。等他到了自己身边,二话不说就踢了一脚说:“狗奴才,追母狗去了?来的这么慢?就这眼色,以后怎么伺候主子?爷现在告诉你,眼下正蓝旗已经不是当初的正蓝旗了,你已经不是谁的主子,你是我的奴才。要不是摄政王爷宅心仁厚,老子第一个把你们全家都丢到南蛮子的船上,让你们去登莱做苦力!下次再让爷久等,我就让你全家跳浑河。快过来,赶快给爷擦汗。”阿库不敢顶嘴,连忙过来给这个人擦汗,结果才擦了两下,又挨了一脚,那个汉人军官又骂道:“笨手笨脚的,滚出去吧,不用你了。”
等阿库走了,这个人还要骂,却听一个女人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郑将军,何必跟一个奴才生气。你现在可不是一个小小的伍长了,自从前个斩杀了叛乱的正蓝旗,你已经是正经八百的统领一个牛录的旗人了。这当了主子,要有主子的样子,你说是不是。”却正是当日里黄太吉钦命许给曹振彦的姚姑娘。
这位姚姑娘也不再是当年盛京城里有名的暗门子了,自从嫁给曹振彦之后,曹振彦非但没有因为头上的一片环保色而走背字,相反,却是一路飘红。在此次八旗编制大调整之中,一步成为正白旗满洲的固山额真。对此,自然对这个进了曹家门就有帮夫运的姚姑娘颇为宠爱。当然,也和姚姑娘的那张大嘴的技术过硬不无关系。
姚姑娘话刚说完,她身边的曹振彦也说话了:“对对对,老郑,我这侧福晋说的有道理,这事确实是你的不对。虽然这个奴才往日里鼻孔朝天,不过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你是他的主子,他是你的奴才,差不多就行了。你与其跟他生过去的气,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摄政王的恩德。”
这个被称为老郑的人咧嘴一笑,对曹振彦说:“行,看在曹觉罗,额,不对,现在是固山额真大人的面子上,我就不跟这狗奴才计较了。至于说报答,那还用说,摄政王让咱干啥咱就干啥!”
“那好。眼下便有一桩差使要你去办。”
“固山大人,您是正白旗的,如何能够办得了咱们这正蓝旗的事?”那郑麻子有些不解。
“本官是正白旗的不假,但是,却是奉了摄政王的旨意来的!”
郑麻子听了立刻起身打千施礼,“请固山大人下令!”
“其实也没什么,议和使团和吊丧使团的差事办完了,马上要起身回登州。主子的意思调你这一甲喇的兵马护送。同时押送原正蓝旗的那些犯官家眷往山东去做苦役赎罪!”
“嗨!固山大人,费那些劲干啥!照奴才看,一刀杀了多干净!”
“要不说你只能做个牛录章京!吊丧使团的梁宽梁大人来见摄政王,说眼见得盛京流血,心中不忍,山东决定收容一批失去丈夫的妇女儿童老人,还有一些参与叛乱的叛匪也希望能够饶恕,一律去山东服劳役赎罪。摄政王宅心仁厚,当即便答应了。”
除了这些人之外,梁宽还从多尔衮那里要到了前番被黄太吉以劳务输出名义送到登莱的一万多丁壮的所有权。至于说他从辽阳各处工场、矿场,从各位王爷贝勒大臣手中或卖或拐弄走的人,也是随行出海。
对于这些,多尔衮只当做没看见。(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三章 暂且忍耐一时阵痛,夷狄入华夏则中国之!
虽然已经同南粤军使团完成了议和条款的商讨,并且已经为死去的黄太吉所认可、用印,但是毕竟黄太吉签了李守汉还没有签。所以,新皇帝福临的登基仪式还是照搞不误。
尽管规模和场面是无论如何也不如崇祯登基时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而且从骨子里还透着些土气。但是,为了用喜庆的气氛冲淡一下盛京城内的杀气和戾气,福临的登基大典仍旧是很成功的。
作为执掌清国从开采矿石到冶炼钢铁到铸造枪炮等一系列工业活动的负责人陈板大,也是混在正黄旗队伍当中随班向皇帝、向两位皇太后和摄政王叩头见礼。
仪式结束之后,陈板大更是拉着自己的副手,正白旗下睿亲王的奴才老李,一道到摄政王府递牌子求见。
此时的睿王府,已经是大清国的最高权力中心了。八旗各部最精锐的部队被抽调来保卫睿王府。今日在门前当值的,却正是镶黄旗满洲的一个牛录巴牙喇兵与正白旗满洲的一牛录巴牙喇兵。
多尔衮的精心耕耘之下,两白旗的嫡系与刚刚接管不久的两黄旗之间已经不是那么壁垒森严了,两个牛录的巴牙喇兵奉了多尔衮的军令,掺杂在一处,交替站立,看上去在有心人眼中未免有些心惊肉跳。
不过,陈板大却是顾不得看这些,只管焦躁的在门房内来回踱步。
过了好一会,在摄政王府当值的两位内三院大学士鲍承先和宁完我,才懒洋洋的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陈板大,走吧,摄政王爷召见你。”
“奴才陈板大给摄政王请安!”
“奴才见过主子!”
陈板大和老李各自按照自己的身份给眼前这位年轻的摄政王行礼问安之后,规规矩矩的站立在一旁。
“陈板大,你不赶快回辽阳去收拾你的工场、矿场高炉,却来求见摄政王,到底是为了何事?”宁完我同范文程、鲍承先一样。都是黄太吉在世时提拔使用的汉臣,但是,他和鲍承先却没有范文程的运气和眼光,在第一时间便倒向了多尔衮。而且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多尔衮掌握大权之后,也是投桃报李,令范文程和洪承畴二人为辅政大臣,掌握枢机大权。可是,宁完我与鲍承先二人就没有那么好的官运了。他们虽然也看风使舵,知道豪格这厮绝对不是一个能够看得上他们这些汉人的君主,便也暗自向多尔衮效忠。只可惜,晚了一步。
眼下这两位只能在摄政王府中执掌文案事务,料理钱粮物资等事。同范文程、洪承畴二人的登堂入室相比,可谓是毫厘千里。越是这样,两个人越是急于在摄政王面前表现自己,无论是忠诚度和办事能力方面,都不比范文程和洪承畴两个人差!
“王爷,您开销了奴才的差事吧!奴才情愿去给先帝守陵寝!”不曾说话。陈板大已经是委屈的两行眼泪都流了下来!
“大胆!新皇登基,正待要除旧布新,别开生面,你这奴才却声言要去给先帝守陵寝,你是不是对摄政王心怀不满,以此泄愤?!”不等多尔衮开口,宁完我却是如同连珠炮一般的申斥起陈板大来。
“宁学士,慢来。”多尔衮摆摆手制止住了宁完我的表忠心举动。他对陈板大这家伙倒是比宁完我了解许多。按照现在的话说,属于纯粹的一个技术型人才。每日里只知道研究如何冶炼生铁更加便捷,如何减少花费。研究如何像南蛮那样,制造铳管,铸造火炮千百件如一件,互相之间可以交替互换。但是。今日却又如何在这样的日子口,到自己面前要求辞去职务去给黄太吉守陵寝?
“陈板大,你不要哭。本王也是看着你这奴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你为了大清将士手中的兵器,身上的盔甲也是殚精竭虑,煞费苦心,这些功劳。不但先帝、两位太后,当今皇帝看着眼里记在心中,便是本王,也是心头有数的。大清的赫赫武功,至少有一成是你的功劳!你今日来本王这里要求辞去差事,却是为何?莫非是有什么人难为你不成?!若是有人胆敢刁难为难你,你只管向本王呈奏便是!一切有本王给你做主!”
长叹一声,陈板大开始大吐苦水。
“王爷,承蒙您和先帝都信得过奴才,将这开山采矿,冶炼生铁,打造兵器,铸造枪炮之事交给了奴才,可是眼下奴才当真是干不下去了!现在,辽阳、鞍山等处的工场和矿山,快要经营不下去了!矿山还好些,各处工场,是无能人,无闲人,无烟火的三无状态!”
“无能人,无闲人,无烟火?”多尔衮将手中的烟袋杆儿放下,在铜盘上敲打几下,把里面的烟灰磕打出来。“怎么会这样?”
“王爷,您却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物价飞涨,工场内但凡有些技艺的人,都是人心浮动。恰恰又是两拨南蛮使团从奴才的工场经过,为首的使者便使尽了手段拉拢引诱奴才手下的工匠技师,这些奴才不思报效皇恩,却贪图区区的钱粮银米,趁乱逃之夭夭,此时,怕是已经到了登莱了!”
工场的技术骨干被梁宽等人诱拐走了不少,余下的劳动力又大多数是黄太吉从各旗之中征集而来,前一段时间,多尔衮大肆收购红蓝花用于印染布匹,各旗旗主们见收割红蓝花大有钱图,便以各种手段将自己的包衣奴才从陈板大手中弄走去收割红蓝花赚现钱,劳动力和技术骨干都没有了,整个工场区自然变得一片死寂。往日里人欢马叫热闹非凡烟火沸腾的辽阳各处工场,变得寂静无声。被燃煤所污染的漆黑一团的天空,重新呈现了湛蓝的本色,看上去令人无比清新。
“王爷,奴才眼下就是一个空头将军,手下没有什么人可以用。可是您看。”陈板大一边吐着苦水,一边从衣服内取出一张单子,上面开列了若干种物品名称和数量。大多是他下辖各个工场所出的刀枪剑戟弓弩箭矢甲胄盔甲铳炮子药等物。
“一面是奴才手中无人可以用,一面又是您派下来的差使!奴才便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子?横竖也是个完不成。可是奴才又是个贪生怕死的,王爷,您就开开恩,放奴才一条生路。让奴才去伺候先帝的陵寝吧!”
多尔衮沉吟了片刻:“陈板大,你一片忠心本王明白,但是你也要明白一件事,现在一切要以议和的大局为重。从本王的阿玛太祖高皇帝开始,我大清便开始伐明。可是眼下战争打了几十年了,八旗却是越打日子越难熬。好不容易签订了议和条款,大清可以暂且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放弃。如果放弃,难道你去给本王弄来粮食和物资吗?”
“王爷,没有粮食咱们自己种,没有钢铁咱们自己炼,求人不如求己。眼下虽然是和南蛮议和,可是王爷的宏图大略奴才也是心里知道的!到了与明国重开战端之时,南蛮还能够卖粮食布匹生铁给我们吗?!如果咱们自己手里没有东西。到时候可就要任人宰割了!”陈板大也是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到了后来,几乎是面红耳赤的要和多尔衮争吵起来了。
一旁的宁完我与鲍承先见了,却是心中欢喜,这个只知道炼铁铸炮的呆头鹅,这分明是给我送来了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嘛!
“陈大人,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难道红蓝花就不是根本,染布就不能谋生吗?”宁完我拉着长声同陈板大辩驳。
“本官也曾经听各旗的旗丁军官们说过。你辽阳所炼的钢铁较之南蛮所出,性能不好。而且本官蒙摄政王提拔管理钱粮之事以来发现,你们冶铁铸炮的所花费的钱粮也忒意的多了些!我给你算一笔账,同样五千劳力。你能炼出一万斤铁,但是如果让他们采集红蓝花染布,我再用获利去采办,至少能获得一万两千斤铁,还不用花大价钱卖肉买粮采煤!”同宁完我相比,鲍承先的指责便显得有理有利的多。最起码用数据来说话了。
“所以,王爷,以奴才愚见,别的不说,只看账面上,是造不如买,买不如借。当然了,本官也知道钢铁之事乃是先帝所创,关乎根本,自然也不能马虎。不过呢,这个是长远的事情。以本官看这样好了,陈板大,你那先忍个几年,给红蓝花让让路。”
可怜陈板大一个技术性官员,如何是这两个久经宦海的老油条的对手?几句话说出来,便噎得陈板大无话可说。到离开摄政王府的时候,陈板大已经是被气得脸色煞白。
“大人!大人,也不必如此气恼。摄政王主子不也给咱们开出了一个口子?咱们可以用铸造铳炮刀枪盔甲的耗费之料,打造些锄头镰刀之类的发卖。便用这些来填补铸造火炮等物的亏空吧!”随着陈板大一同进府的老李,倒是不停的劝慰着他。
“唉!本身是铸造大炮的,结果却被拿来打造镰刀,这些镰刀再去收割红蓝花,唉!”
“大人,也不要过于难过。王爷不是说了,三五年之内,咱们与明国不会有大战打。只要咱们暂且忍耐一时,熬过了这段时间的阵痛,后面就是好日子了!”
此时,登莱三府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辽东的第一支劳务输出大军乘坐山东派出的海船,踏上了他们曾经非常熟悉的地方。山东,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很多人跟随过他们的主子们,一次次的把这片土地蹂躏践踏。只不过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有一天会作为劳工来到山东。想起自己以前杀过的人,洗劫过的城池村镇,他们就不禁心惊肉跳,万一要是遇到以往的苦主,自己是千刀万剐还是万箭穿心,可就是人家说了算了。
结果,下了船第一顿饭更是让他们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南蛮子这是要杀了他们给死去的冤魂报仇啊!只见黝黑的铁锅里,满满的装着海带汤和白菜咸鱼炖豆腐,大桶里是粘稠的米粥,而且打饭的时候伙夫毫不吝啬的上来就是一大勺。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着,非但不生气,还不是发出阵阵的冷笑。这些心里有故事的人顿时觉着眼前的饭食食之无味,甚至吃着都是苦的。甚至有人偷偷跑到没人的地方。抱头痛哭,为自己明天是什么死法烦恼。
第二天,事情似乎更不妙了,南蛮子开始把人分成男女老幼。并且老幼似乎无人看管,但是丁壮这面,就有手持火铳的士兵看着。这下子,连一开始强装淡定的图哈都觉着大事不妙,等到这些南蛮子开始驱赶他们上路的时候。图哈终于忍不住了。他往地上一坐,说什么也不走,而且非要见鄂奎。士兵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就找来了鄂奎,看着图哈坐在地上不起来,鄂奎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给老子滚起来,想死跳海去,别脏了李大公子的地。”
面对凶神恶煞的鄂奎,图哈却没生气,而是跪在鄂奎面前。哭着说:“大人,横竖我也马上就要死了,我不想别的,就想再喝一口烧酒,吃一口那天吃过的牛肉。别人我都不认识,就认识你,求求你大人,帮个忙行不行。”
一番话说的鄂奎莫名其妙,等详细的问了一下,鄂奎才一撇嘴说:“你个怂货。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就这等下不得口饭食,你就当了断头饭,那咱老子招募的那些骠骑兵。岂不是一天要千刀万剐三次?告诉你,大公子这饭,那是分等级的!老幼干轻活的,三天吃一次肉,平时菜里有油盐,主食是小米高粱或者其他杂粮。那些挖河修渠下苦力的丁壮。一天一次肉,一般是中午有肉,吃大米。干特别重的活的,一天保证二次肉,大米白面管够。要是能到我这干骠骑兵,只要你肚子够大,肉管够。不打仗不训练的时候,酒有的你喝!”
别的话图哈都没太在意,但是一听说当骠骑兵肉管够,每天还有二两烧酒喝。图哈就不信了,他晃着脑袋说:“兄弟,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你也别诓我。我好歹也是在我们皇帝亲领的两黄旗!不要说是马甲了,就是皇上的噶布什贤兵,也不能说顿顿有肉,一天吃一次就算好日子了。你要说你的兵三天吃一次肉我还信,天天随便吃打死我也不信。”
鄂奎见图哈不信,也有点急了,他这人,是最恨他说话别人不信。
于是鄂奎说:“你小子还别狂,我告诉你,敢跟我打赌不?”图哈哪会怕他叫号,于是说哪个不敢!?鄂奎说:“既然有胆子,那就这样,一会他们去农庄收棉花挖水渠,你跟我去兵营,只要你能骑马跑两里地,开弓十发八中,我就让你当我的兵。然后你跟着我,看看是不是能天天酒肉管够。不过呢,你要是考核不通过或者过两天发现确实顿顿有肉,你就别给你们的黄太吉当奴才,而是给咱老子我当奴才。你敢还是不敢?!”
这不是瞧不起图哈?人家好歹也是正黄旗满洲的拨什库!图哈听完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心说你这是羞辱我呢?骑马不能跑两里地,十发八中都做不到,还当什么骑兵?
于是图哈说:“你那个考试太简单了,老子要站在光马背上跑两里地,十发十中。”鄂奎看了看图哈,一脸不信的说:“真的?”图哈大声回答:“那还有假的?不过我要是做到了,你敢不敢输点东西?”鄂奎一笑说:“说吧,是不是要老子低头认错,没关系,只要你能做到,小事。”
图哈摇摇头道:“你认错有个卵用,要是老子做到了,牛肉干输我十斤,白酒输我十斤。”
“嗤!牛肉干算个球!老子到时候宰一口猪请你!不过,你狗日的也给老子办一件事!”鄂奎在大公子身边待得有一段时日了,未免也学了一些小手段。“你就从你们一道来的这些人里,给老子在挑出来至少二十个像你这样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很快,鄂奎命人牵来了战马。看着牵来的战马,图哈却突然觉着有点不妙。只见人家的战马,皮毛整洁,膘肥体壮,马夫一看也是非常专业。人家的牲口都能混这么好,好像人天天吃肉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图哈跳上战马,接过鄂奎递过的硬弓,用硬弓的弓梢轻轻一敲战马的屁股,那匹光背儿战马便在演武场一路小跑起来。
接下来,李华宇手下的骑兵眼珠子都差点冒了出来,只见图哈一开始还只是老实的两条腿夹住马的肚腹,尽量的保持着在战马上的平衡。跑了一圈之后,大约是与胯下的战马完成了熟悉和磨合的过程,后来干脆玩起了杂技,什么镫里藏身,铁板桥,金鸡**,看这意思,要是给个娘们,玩个马震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话下。
表演完毕之后,图哈弯弓搭箭,不仅做到了十发十中,并且几乎都是正中靶心。在场的骑兵们不由得个个为图哈的好手段鼓掌叫好,口哨声和喝彩声不断。那图哈也是个狗窝里存不住干粮的货,见有人在一旁鼓掌叫好,当即便犯了人来疯的毛病,策马从人群旁经过时,一个鲤鱼打挺从马背上跃下,将一名骑兵腰间的马刀从刀鞘之中拔出,在口中衔住,快步追上战马向前一纵身又跳上马背。
这电光火石的一幕,别人还不曾反应过来,图哈已经在马背上挥动马刀,左右虚劈,模拟着冲入敌阵在人群当中斩杀劈砍的松祚。一边在马背上挥动马刀劈砍,口中还大声唱着小曲。这些马上技艺,顿时让这些勉强算是会骑马的骑兵们几乎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不过,鄂奎却也有些一时技痒,当即抢过一匹马来,便在操场上与图哈二人对练起来,你在马背上做个铁板桥,我便来一个八步赶蝉。你在马上镫里藏身,我就在马背上竖蜻蜓。
不久之后,前正黄旗满洲的拨什库图哈,以骠骑兵营哨官的身份领着他在劳工当中选出的三十名骑兵好手到码头上迎接梁宽梁大人带回的数千名正蓝旗满洲的叛贼家眷。
榜样的力量时无穷的,见前正黄旗的军官都成了李大公子手下的骑兵军官,这些原本就与多尔衮有着血海深仇的正蓝旗满洲又如何有多坚定的意志?在图哈的现身说法之下,当即便有数百个苦大仇深的前正蓝旗叛贼在梁宽得意的目光当中加入了骠骑兵营。
很快,秋风起时,李华宇手下的骑兵便扩充到了数千人,这里面,有南粤军的老兵,精通如墙而入战术的,也有鄂奎这些前索伦骑兵,更有不少像图哈这些前八旗满洲当中的骑兵好手。更多的则是到淮北之地,徐州蒙城亳州等处流民当中招募来的,这些地区自从朱元璋开国时起,便以出精于骑射的兵士而闻名。到了清末,这里更是赫赫有名的捻子老家,统领东三省马队和蒙八旗骑兵的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都是死于他们之手。
几年后,一幕很没有节操的场景便经常在黄河以北上演。
从北面狂啸如滔滔巨浪般冲来的清军,在曹振彦曹觉罗曹固山额真等人的统领下,高喊着:“杀尼堪!杀汉狗!”向南猛冲而来。
而由南向北,以鄂奎、图哈等索伦部骑兵、八旗满洲各部骑兵为骨干组成的南粤军骑兵队伍,用女真话和不甚熟悉的汉语高声呼喊:“杀鞑子!杀蛮夷!”
两支队伍便撞在了一起,溅起冲天血花。(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四章 大明中兴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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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太吉的突然死去,不但八旗之间措手不及,而且也让远在北京的崇祯和朝中大佬官员们猝不及防。当驻守山海关的吴三桂将黄太吉突然死于辽阳,八旗内部纷争不断,且正蓝旗与两白旗内讧的消息陆陆续续以快船和八百里加急接力专递到北京的时候,朝廷上下却是惊人一致的反应:
“你们这班孙子又在编造假新闻,充当标题党来骗老子吧?!”
毕竟黄太吉在各种军情邸报上已经死了不下数十次了,被官军当场击毙,击成重伤之后伤重不治,等等死法花样百出。而八旗内部火并死伤惨重的段子更是不计其数。
但是,当山东李华宇的公文塘报也说明了此事,并且有正蓝旗官兵的口供作为附件,从侧面证明了此事之后,朝中顿时一片欢腾!
“建奴渠魁已遭天谴,其内部又因争夺大位而大打出手,眼下虽然奴酋九王多尔衮掌握大权,但是,若是要安抚内部,平定各派,尚且需要些时日。以臣看来,少说也有两三年的时间。”
“臣附议!这两三年内,东奴势必无力内犯。我大明官军便可以集中兵力军饷来对付流贼之李自成、罗汝才、张献忠等辈,有了这两三年,我大明中兴可待!”
“天佑大明!天佑吾皇!”
“天佑大明!天佑吾皇!”
朝堂上一片欢腾,被内阁首辅、阁僚们有意无意的,把南粤军与辽东反贼进行的议和活动忽略掉了。
一些翰林们则是在书房和酒桌上开始筹划着孙传庭督师出了潼关之后如何一举荡平盘踞在河南与湖广的流寇李自成、罗汝才等部,“扫荡群丑之后,便可以肃清中原,而后,大军北上,犁庭扫**收复辽东。跟着。海内宾服,天下太平!”
“年兄,不止如此!海内升平,重现盛世。势必皇权威重,那盘踞南海,窃据岭南的李某人,势必也要交出兵权,封闭府库。肉袒负荆,向朝廷请罪才是正道!!”
“李贤弟,果然是高瞻远瞩!愚兄却未曾想到此处!到那时,在其窃据盘踞的两广、福建、台湾、南中诸地,重新推行圣人教化,废除其恶政酷法,其治下生民,势必万众欢腾,那时,方不辜负我辈士子多年期望!”
这些翰林们已经开始憧憬孙传庭扫平李自成之后。平辽东,定南中一步步的战略安排,以及这些目标实现之后的太平盛世景象。
所谓的锦上添花,说得应该就是眼下大明朝廷的局势。
辽东黄太吉骤然死去,权力斗争令八旗集团无力窥视关内,让明朝廷上下可以暂且不必担心来自辽东的威胁。西面,孙传庭督率数万陕西兵马出潼关之后,也是一路势如破竹,攻卢氏,取鲁山。克宝丰,前锋直逼汝州,“贼军督尉四天王李养纯投降!尽数告之贼中虚实!”
“贼军的老营在唐县,精锐部队在襄城。地方上任职的文武官员屯聚在宝丰。”
所以,督师孙传庭根据这个情报采取了有针对性的行动,首先兵锋便指向了宝丰,斩州牧陈可新等,然后攻克卢氏、鲁山等地,在豫西为大部队拓展了好大一块的立足之地。免得数万人马拥挤在狭小的山地之中无从施展。
“挥师唐县,尽数斩讫安置在此处的贼军家眷,以乱贼军士气!夺取贼之辎重积累!充作军饷!”
“贼军劫掠四方,席卷中原,所获财宝推山填海,尽数在唐县,打下此地,便可以所获之物供养大军!”不论是公文上还是孙传庭在公开场合的讲话都是这套口吻,用来激励数万陕西兵马的士气。
但是,私下里,孙督师却只能和充当他督标亲军的几名京营将领大倒苦水了。
“世人都以为流贼四处劫掠,殊不知,自从李闯窜入河南,特别是攻陷洛阳之后,便已很少洗劫城池。就如耶律楚材向元太祖成吉思汗献计一样,不再专事劫掠来满足军需,而且悄悄放弃了不纳粮的蛊惑人心口号,向过往商人收取赋税,以满足开支。且闯贼本人,平日里布衣毡笠,脱粟菜蔬,不蓄女乐,不好酒食,与士卒同甘共苦。又有李岩、田见秀等人之伪民政府为其管理百姓,所据之地百姓已然渐渐忘记了自己是大明子民,甘心从贼。唐县之储存贮藏,也只是坊间传说而已,四天王此人并非流贼嫡系,不过是豫西土寇被流贼收编之人,如何能够知晓贼中军情机密?但是如不以财货引诱,本督这数万人马如何愿意去攻打流贼?”
“大人英明!这其实便和当日曹操所谓望梅止渴道理是一样的!两军相遇一旦交上了手,便是不由得他们了!”京营带队的参将心中咒骂不已,但是口中却是奉承不断。
这些京营将士,大多有着在山东与南粤军和农民军打交道的经历,有个别人甚至是始终书信往来音信不断。每次双方信使往来之际,都会有各式各样的礼物信息进行交流。所以,这些京营大爷们对于孙传庭和农民军之间的战事,好听些的便是置身事外,反正你孙聋子不会亲自上阵,咱们也就可以不用拼命。难听些的,更是盼着孙传庭打败了,他们可就可以回京城了。
“娘的!京师那群猴崽子可是来信吹嘘了多少次了,正阳门外开了几家新的去处,里面的花样那叫一个多!京城里纷传,要是没有去过,就别在京城里混!”
神机营和三千营的这些军官,虽然经过山东一行,身上的纨绔子弟习气洗脱了不少,但是对于声色犬马的追求,却是依旧不改,当然,也可以生活标准质量追求没有降低。对于陕西这群土包子生活方式,他们怎么能够看得上?
特别是当打发亲信把山东的好朋友送来的各种“土产”运回京城,得知京城之中竟然又有了不少新花样之后,这群军官们未免食指大动。
从发小兄弟们的字里行间。军官们仿佛可以看得到他们嘴角流下来的哈喇子和鼻孔喷出的血。据书信当中介绍,这些铺户和新花样,都是海外一位林姓商人所开设。
“这种玩法,是林琨林教授从海外带回来。先是在广州,然后是上海县商贸区,跟着是留都,也就是你们去了西安之后才在京师开起来。南京城内的那群狗东西,可是在老子们面前炫耀了多少次了!”书信当中。京营子弟们也是不无艳羡之心。
这位被称为林教授的林琨,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湖广人士,吃着长江水长大的荆楚俊秀人物。
林琨,字逸轩,承天府人士,十六岁中举,万历四十八年举人,楚党领袖黄彦士弟子,天启三年,被陷害入狱。后族人相助,携细软逃逸南中。学番语,习武功,从陶朱之学,因天资聪慧,勤学干练,短短数载,就已经精通各路番语,积家财万贯,后置海船。泛舟西去,直达极西之地。
十几载,成极富之人,远洋船十数艘。多从事女奴贸易,将东瀛朝鲜南洋女子贩卖至欧洲中东,将欧洲中东女子运至中土南中贩卖。成为奥斯曼土耳其苏丹及欧洲数国王室的御用女奴特供者,成为南中奴隶特许证持有者。
这位林教授和另一个陕西人胡旦两个,被并称为南中的两大奴隶贩子。对此次,林教授颇为不屑。“我卖的都是高端货品,都是被达官贵人直接收入私房纳宠之物,又岂能与胡旦那个只做黑皮昆仑奴的货相比?!”
的确,术业有专攻。林教授卖的是绝色佳丽女奴,而胡旦卖的则是来自北非和木骨都束等处成船成船贩运来的黑奴。一个是少而精的高端货色,一个卖的是以数量取胜的大批劳动力。两个人可谓是各擅胜场。
不过,仰仗着作为奥斯曼苏丹的女奴供应商,林琨对于各国宫廷王室当中流行的那些玩意可是极为熟悉。闲暇时,未免去粗取精,加以改造提纯,将原本是番邦蛮夷的玩意,适用于我天朝上国。而胡旦,也是将黑奴弄来,丢进了矿场、林场、船厂、种植园等处需要大量低端劳动力的所在。不过,和林教授一样,胡旦也不全是靠着贩运黑奴赚钱,他的大宗利润是来自棉花。作为压舱物的黑奴在底舱之中,而货舱里,则是来自于埃及和叶尔羌汗国的上等棉花。
是日,林琨从西方东归,受苏丹令,带母女姐妹花三妖姬献于东方公爵大人!
李国公守汉于羊城召见之,面喜。问之,今生何愿。林教授思之良久,对之曰,奥斯曼宫廷最自豪者,莫过于黄白黑三色齐飞。我今生最敬者,唯国公一人尔。以公之威严,岂能屈居于蛮夷之下?曾闻人言,将军梦中往者---五洲同乐也,吾愿尽今生之力,圆国公之梦也!
不久之后,林教授便于南中、南北直隶、广东、福建等地开立连锁青楼十数间,名曰水云间,内置选秀花厅、嬉戏花园、水帘洞、房间区。房间区更有书香屋、水晶屋、庙观屋等处之设。其中又以水晶魔幻房最为奢靡,房中房顶及四墙置以水晶镜,虽一夕之欢需价百元以上,仍需提前月余预约。楼中服务花样极多,道具极多,情趣衣多,佳丽多,以上种种均由逸轩思之,业内无不称赞,敛手称服谓之林教授是也。
有那南北二京的浮浪子弟往水云间一游之后便乐不思蜀,不忍离去。声言当年隋炀帝之迷楼,本朝武宗之豹房与之相比,不过是一土窑草棚而已!
“此地何称水云间?分明瑶池胜景!”这是一位留都的道学先生怀着忿忿之心进入水云间,对于里面诸般酒池肉林穷奢极侈的花样饱尝了一个遍之后给出的评论。
里面的天堂选秀,引入桃源等等诸多环节,自然不必赘述,各种花色技巧也非区区数千言所能说清,但就是各处房间之设,便足以令留都的读书士子们叹为观止!“不必有它,单只是这水晶屋,庙观房,书房、殿堂间等处便足可以令南曲之人汗颜!”的确是如此,自从秦淮河北曲推出了林教授的水云间之后。南曲便越发式微,令不少人哀叹,传统文化之没落!
所谓水晶屋,便是室内四壁及屋顶到处都是玻璃镜子。不但奢华尽显,而且纤毫毕现,燕好时还可以从屋顶,四周墙壁看到自己的风流英姿,如何不令人趋之若鹜。为之疯狂?
至于说书房,则更是可以让年纪大了已经功成名就的老先生们回忆起当年寒窗苦读铁砚磨穿时的情景,最主要的是,可以姑娘和小童子一起伺候,以满足士绅的龙阳之好娈童之癖,曰为天地阴阳赋。
而庙观房,却是些别出心裁的花样,里面的女子,一色是身着裁剪的异常合体的道袍、僧袍,甚至还有些人。身着西域番邦的所谓修女衣着,只不过,这身出家人的装束下面却是别有洞天。玲珑有致的躯体上,冰蚕丝制成的**与吊袜带,足以让人鼻血狂流,在供奉着菩萨、老君,或是耶稣、胡大的庙宇间,读书士子们便和当年的唐解元一样,和某位出家修行之女子一见留情,便在庄严神秘的庙堂之中行那神女会襄王的勾当。行云布雨一番,怎么能不令这些人兴奋?
最是令人恋恋不舍的是,这些花样是不断的推陈出新,别的不说。房间区内,什么花园赠金,讲说的是贫寒士子与富家千金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便在竹林、花丛、秋千、亭台之间,与小姐和丫鬟一道共效于飞之乐。什么车马盈门,说得则是老爷出门时与车夫或是船家的女儿妻子之类的角色发生了些男欢女爱的故事。比如说,车夫在前面赶车,船夫在后稍掌舵摇橹,这位赶路的大爷却在车厢或是船舱之内,听着从外面传来的吆喝声,将车夫或是船夫的妻子女儿弄得**连连,**不断。总之,都是喜闻乐见的。
便是那天堂选秀,也是三五天便换一个情节,什么天上的仙女,人间花丛中的山精树怪花妖狐仙,海洋之中的龙宫水族等等。总之,每一次更换场景,环境,都是令人耳目一新,大呼过瘾不止。每一次变化的新科目,都是直击人性的黑暗面,直击人心理当中最为不能为人所道的那一部分。
“驴球子的!赶快把陕西的这点破事搞完,咱们早点回京师,再在陕西河南待下去,咱们这群人也快要和秦军这群土包子一样,变成别人嘴里的土鳖了!”京营官兵上下都是这个想法。不管胜败如何,都期盼着自己能够早些时日回到京师,去领略一番同僚们丫丫电子书大肆渲染的水云间的旖旎风光。
与他们有同样想法的,便是陕西的官绅将佐们。这些人比任何人都希望孙传庭大败而归,甚至干脆就不要活在回来了!不少人在暗地之中串联,只要河南方向有孙传庭战败的消息传来,他们便会同在京的秦晋两省官员,联名上书弹劾孙传庭,“剿贼无术,扰民有方。”甚至为了便捷,在京师的秦晋两省官员,已经拟好了稿子。
“大人请放心,只要河南有催促粮草军饷的差官到来,学生便以天气不好,道路崎岖泥泞难行为由,扣留他的粮草军饷!便是那孙传庭老儿,与那助纣为虐的冯师孔二人亲至,也是无可奈何!”
孙传庭与冯师孔二人在陕西所推行的那套政策,什么一体当差纳粮、摊丁入亩,统一累进税制度、大力推广种植棉花,收取商税,除了大力推广种植棉花之外,别的都严重触及了陕西官绅将领们的利益,这些人的反噬更是极为恶毒的。他们根本就是要置孙传庭这几万人马于死地才肯甘心罢手!
人亡政息,只要孙传庭打了败仗,他们就有希望把他弄死了,他死了,他在陕西所推行的那套倒行逆施,不尊重咱们利益和体面的制度也就没有人再会提起了。大家的田产土地铺户也就继续不用缴纳税款田赋了。
但是,似乎前线来的消息都是一个个看上去颇为振奋人心的消息。
“战至郏县,遂擒伪果毅将军谢君友,斫贼坐纛,尾追渠魁几获。”
“诸军振奋,各营勇猛,猛扑贼之唐县老巢,贼之精锐回师救援。”
“好!孙白谷果然是好样的!朕没有看错人!”乾清宫的东暖阁内,朱由检看着从河南来的一道道军报不由得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贼兵精锐回援,这就是达到了孙传庭出潼关的第一个目的,调动李自成所部自承天府等处回师救援,这样一来,承天的献陵压力便会减轻许多。甚至,贼兵撤回兵马,献陵无恙也是可能的!
“大明中兴有望!传旨孙传庭,务必要穷追猛打,犁庭扫**!”(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五章 交战双方买卖兴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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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秋老虎余威未退。从头顶上,太阳依旧将自己过度的光和热投向这片豫西大地上。
早已干旱许久的土地,又被烈日暴晒,变得越发的松散。人马随便一走动,便是一大片的尘土。随着闷雷也似的脚步声、车马声响起,远处官道的烟尘有若铺天盖地,伴随着腾起的烟尘,黑压压的车马人群一大沿着潼关往灵宝、卢氏的官道而来。
队伍前列,却是数百骑兵,以五骑一列,前后相距十步,左右间隔三五步,各队间相隔二十五步。马上的骑士,个个戴着八瓣帽儿铁尖盔,身披镶铁甲或者是铁甲。背后或是背着硬弓,或是在马鞍上挂着长刀、长枪。各人铁盔红缨,还有鲜红的披风大氅就随着马匹猎猎飞舞,加上各人盔甲涂上红漆,一片耀眼的火红颜色。
明时沈周曾言《用志边军劳苦》:“从军莫从口外军,身挟战具八十斤。头盔脑包重得之,顿项掩遮以五论。唯甲所披四十五,腰刀骨朵二四六。二五弓箭及其服,随身衣裳八乃足,光甲胄就八十八斤,还有干粮,水壶,衣物等,这些骑兵,俱都是孙传庭一手操练打造,自然各种装备也是参考九边军马而来。不过,大队人马长途行军,又逢夏日,这军纪自然不能太严酷。
从潼关到灵宝,山道崎岖蜿蜒,正是小秦岭、崤山一带。以此时的路况而言,从潼关到宝丰的几百里路,虽有潼关至洛阳的驿路官道可以依托,但是多年年久失修,风雨侵蚀这官道也不好到哪里去。日积月累,官道上到处是高差一两尺的车辙印,马车行在上面,左右晃动如跳舞似的。便是战马也是要仔细小心。不要一脚踩进车辙沟里去,将马腿折断。
灵宝一带的地势,被当地人称为“七山二原一分川”。地势南高北低,自北向南海拔逐渐升高。南北高差米。以弘农涧河为界,西南部的小秦岭,自东向西入陕西境内,山势挺拔峻峭。主峰老鸦岔垴,更是为河南省最高点;东南部的崤山则是起伏平缓。
境内小秦岭和崤山山脉共有大小山头三千余座。大小沟岔九千多条,自西向东灵宝境内有六大原、六大峪。六大原自西向东依次是:堡里原、郭村原、程村原、娄底原、焦村原和铁岭原;六大峪自西向东依次是:西峪、文峪、枣香峪、藏马峪、大湖峪和凤凰峪。
即便如此,出了潼关,抵达灵宝境内,已经是让大家心里松了一口气。毕竟是从深沟大川当中走到了丘陵地带,出了灵宝,便是,到了嵩县、宝丰等地,更是豫西丘陵地带了,山川起伏不大。同灵宝境内的山地崎岖狭窄相比,道路也是好走了许多。这队明军携带有大量的马车骡马,每辆车上都是用芦席苫盖着高高的辎重物资,自然对于道路的要求十分之高。
比较起那些马车骡车,那些民夫组成的辎重队使用羊角车、鸡公车和板车运送辎重帐篷等物,行走皆靠人力,倒还对道路要求没有那么高。可是人力却是消耗极大,所以,这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
每行走十余里,便要选择背阴的地方。为战马饮水,骑手们可以饮水吃些干粮,把身上的甲胄脱下来稍微松快些。那些拖曳车辆的骡马也可是原地休息一下,饮水、恢复体力。
豫灵镇外。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河床很是宽阔,水流却是平缓,这是好阳河的一条支流,却是由南往北流淌,不久就会汇入干流之中。然后与灞底河、弘农涧河、沙河、阳平河、枣香河、双桥河等河流一道直接流入黄河。
沿着这条小河再行向北不远处,在距离官道大约三五里的一个小山包上,一座已经颓败得快要坍塌的山神庙,庙内的神像斑驳零落,早分不清他们原来的颜色。
在这庙内以及周边高地上,此时正小心翼翼潜伏着一小队闯营老营,现在被称为帅府亲军的哨探。他们居高临下,借助着树木和半人多高的荒草掩护,向官道上望去,凭借着手中望远镜的帮助,官道上,小河畔明军动静,一举一动,皆是落入眼中。
“头儿,这两日明贼的大队人马都过去了,也就是今天算是有这队狗贼过来。不过,俄们也哨探得差不多,后面怕是不会再有官军狗子的大队了!这队都是运输粮草辎重的队伍,要不是护卫粮草辎重,只怕也不会拖后两日路程才到这里。该是回去向将爷们复命了!”
“走!回去,向将爷们复命,咱们也憋屈了这么久了!该出山活动活动了!”
“断了孙聋子的粮道先!”
距离灵宝县城数十里,蜿蜒巍峨的秦岭山脉脚下,流水潺潺的枣香河从村前流过。菩萨殿,这个因为有一座庙宇而得名的小村庄,便隐藏于此。
这里自古以来就有许多与真武修道,刘秀避难有关的山名、水名、沟名和洞名,加之青山绿水的自然风光,郁郁葱葱的原始植被,林木繁茂、奇石林立,围绕真武修道和刘秀避难而衍生了一系列美丽而动人的故事传说。特别是唐代以后,汉山成为佛、道、儒三教融合的圣地,善男信女,高僧隐士慕名而来,大兴土木,修庙建寺,名扬天下,在这方圆百里的汉山形成了“七寺八庵九道观,四十里竹林不见天”的奇观。
只可惜,多年来的灾荒战乱,让这里也变得人烟稀少,香火颓废。试问,人都是朝不保夕,衣食尚且不足,又何来给菩萨烧香上供的能力?
眼下这庙宇己经不知历经多少年,庭院与房前宅后耸立着众多古树名木,颗颗枝繁叶茂、生机盎然。这庙宇及附近就是李自成标营所在地,来来往往,皆是精锐的老营骑兵。
从菩萨殿向北,整个汉山地区,竹林树影之下,到处都搭着窝棚和帐篷,一层层一排排,按照各营的建制划定区域。以旗号区分。此时的闯营、曹营,已经俨然有了一支强军的面目了。
“大元帅,咱们的各路哨骑都送来了一样的情报,孙聋子的十几万人都已经出了潼关。眼下在咱们眼前的就是他的辎重队伍了。是不是可以传令各营,出山,把口袋扎紧了?!”
执掌闯营哨探和暗桩的刘体纯,向李自成禀告着眼下最新的军情。
不过,李自成的注意力却还没有完全从手中的文书上转移到如何截断孙传庭的辎重后卫粮道上来。
他手中的书信是伍兴写来的。向他禀告河南各府的夏粮征收情形。
按照闯营、曹营所制定的钱粮征收制度。原本属于就藩于河南的各位亲王、郡王和他们的子孙一直到奉国中尉的各级宗室土地一律被没收,交给现在这块土地上耕种的农民继续耕种。他们算是闯营、曹营的屯田之人,依照曹操所流传下来的屯田之法,所获收成双方五五分账。表面上看,农民负担很重,但是,这些屯田的农民只上缴粮食收成的实物,不缴纳银钱。同时,因为他们的屯田身份,已经多缴纳了粮食。所以,各种劳役便与他们无关。算起来,还是合算的。
除此之外,各种自耕农,地主的佃户,则是按照伍兴所设置的三七五佃租制度,规定,佃户所缴纳的钱粮为收成的一成,统一收一斗。而田主所收取的地租,则不得超过二成七。这就是三七五佃租制度的最核心部分。
虽然洛阳府眼下是战场,各处州县都在备战,几处城池还被孙传庭攻克。但是,整个洛阳地区的夏粮征收还是完成的很是顺利。
“眼下各处粮草皆以入库。且李先生令河南府各处州县出告示告谕百姓,明贼此番出潼关,便是要将大家手上的田地夺回去,将佃租钱粮重新按照往年的标准征收。”
于是,李侔便很容易的在洛阳各处州县动员起来了数万民夫,随军搬运粮草。辎重,运输伤号,准备为大军作战提供助力。
“大元帅,闯王?”李自成的侄子李过,见叔叔在那里神游万里,便小声提示。
“补之,你看看,伍先生的来信。河南各地的夏粮已经入库了。咱们不用再担心军粮了!”
一亩地收取一斗的粮食实物,看似不多,而且此时又没有什么高产作物,轮种间作套种都是高科技手段了。但是,架不住河南各地的可耕地面积大。这块土地可是被称为中国的主食厨房的!何况,还有福王、潞王等那么多宗室的土地所提供的粮食?足以供养李自成和罗汝才的数十万大军了!
“哦!哦!”
李过也是看得两眼直冒小星星,无粮不聚兵,特别是眼下这种灾荒年。可以这么说,你手中有多少粮食,就会有多少兵马。
“这封信,不准外传!特别是,”李自成指了指殿外。殿门口的一棵老树上,罗汝才的“曹”字大旗绑在较李自成“闯”字大旗稍微低些的树枝上。
李过自然明白李自成的意思,他将书信折好,放入怀中。“闯王,咱们在山东的商人来了信,数日后将有大批订购的粮草军械到岸。是不是请罗帅的外甥辛苦一趟?前几日他刚打完了左良玉,正在襄阳一带休整。便由汉水北上,到河南边境去接应一下?”
这是叔侄二人早已商议好的计谋。只要孙传庭的事情有了眉目,立刻要着手解决罗汝才、老回回、革里眼等人。但是,王龙的飞龙营战斗力可是令老营都为之打怵,若是调罗虎的震山营去硬碰硬,李自成又是十分舍不得。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调虎离山了。
“也好,一会我便同大将军说明此事,请他下令给王龙便是!”
“不必一会了!咱老曹现在就下令便是!”
一声哈哈,罗汝才从殿外走了进来,脸上也是笑容可掬,看来他也得知了孙传庭全军入围的情报了。
“咱们不与老孙硬拼。先断了他的粮道,然后就像打猎一样,惊了他的兽群,让他的军队得知后路被断,势必全军惊慌失措。然后,咱们就,”李自成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向闯曹两家的将领们说出了自己的战术安排。对于灵宝、潼关一带的地形,他们都是了然于心,从这里进出数次,不熟悉的话。早就死了多少次了!
“虚留生路,围三缺一。让他们往潼关方向逃!让这灵宝的山头、沟壑,帮咱们干掉老孙至少一万人!消耗他军队的体力和士气!咱们便只管尾追、侧击!也给大元帅和闯营的兄弟们出一口恶气!报当年潼关南原的仇!”
罗汝才的一番话,顿时激励的闯营众将士气高涨,两家的将领各自摩拳擦掌准备点起骑兵冲出去。将这支运粮队截获,然后切断孙传庭与潼关的联系!
一番短暂的商议后,李过和曹营大将杨承祖统领着八千精锐骑兵和四五千步兵出发,准备将这支运粮队伍拦截在灵宝境内,将那些粮草辎重变成闯曹两家的补给和战利品。
这段时间,闯曹两家的这些兵马一直在深山当中埋伏,在竹林树荫下躲避暑热,练兵歇马,眼下无论是体力还是士气,都是达到了一个顶峰。
八千骑兵各自从自己的营地出发。沿着山间道路在指定位置集结完毕,等候着李过的命令。
远处,已经依稀可以看得到大队车辆行走时腾起的烟尘,李过却下令,全军下马休息,等那群明贼把脑袋撞进咱们的刀口上来!
李过命人爬到高树上边,观看明军动静。余下的各部分散在树林当中休息待机。
闯营的将士一点声音没有,十分肃静。李过在营地上走了一巡,注意到将士们都在等待厮杀,一个个精力充沛。士气很高,同时也使他满意的是,他的部下没有人敢随便谈话,连小声谈话也很少。所以他常常听见树上有鸟的叫声,也听见当微风来时,树叶儿沙沙作响,还听到战马吃草的轻微声音。他走到一棵大树下边,那里坐着的士兵更多,没有人做声。倒是有一只啄木鸟,抓在粗树干上,用尾巴支持着身子,很有节奏地啄着木头,发出来类似敲小鼓的声音。一个大兵在仰头望着啄木鸟,欣赏它的羽毛。李过看见这种安静的气象,心中感到高兴。他对一位跟随在身边的亲将说:“练兵就应该练成这个样子,令行禁止,全随主将意思。只有这样,才能够静若处女,动若脱兔。”随即他走到了曹营将士休息的地方,但没有深入里边,怕惊动了大家。他只从边上经过,却看见有人在玩叶子戏,有人在小声说笑话,有人在谈女人,还不时响起小声的群笑。杨承祖远远地望见他,向他打招呼。他笑一笑,点点头没有走过去。
一个在树上观察的斥候从树上滑下来,有些紧张的向李过低声禀告:“将爷,似乎有些不大对头。明贼的骑兵前锋突然停下来不动了。兴许是发现了咱们的埋伏了!”
李过暗自叫了一声不好!大队骑兵躲藏在树林当中,便是做得再隐蔽,也是会有蛛丝马迹的!远远遁去的飞鸟走兽,都是会无声无息的告诉别人,这里有危险!
“叫站队!出林!”
一声站队,两家的骑兵各自解下缰绳,缕缕行行的从树林之中缓步而出,望着从眼前默不作声出现的这一队又一队,似乎永远走不完的骑兵,明军护卫运粮队的骑兵有些沉默、胆怯了!
稍稍混乱了一阵,百余名家丁齐声列队高呼:“闯营的兄弟们,咱们陕西乡亲不打陕西乡亲!我们将主爷有话要和你们将爷商量!”
“不要误会!不要放箭!”
一面草草制成的白旗之下,十几名家丁护卫着押运粮草的参将出马来到了两军之间。“对面是闯营的那位乡亲在此?请出来,某家有话要说!”
令李过万万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参将却是来和他谈买卖的!
得知了眼前这位闯营大将便是李自成的亲侄子外号一只虎的李过时,那参将更是笑成了一朵。
“李将爷,咱们都是陕北乡亲,说话不妨明来明去。我押运的是孙督师十多万大军半月的粮草,还有二千桶南蛮火药,二百石的铅子,一万人份的救命包。都是前几日刚刚从河东运到关中的。我将这些东西作价卖给你,你给我银子,给我打开一个口子,让我回西安。我便将这些物资完好无损的交给贵军,您看怎么样?”
“笑话!”杨承祖从后面策马而来。“老子们真刀真枪的干掉你们,这些粮草辎重也是老子们的!凭啥还要给你银子放你一条生路?!”
“这位应该是曹营的杨将爷吧?”那参将倒也颇有几分胆色,看了看杨承祖身后的认旗,冷笑了两声:“杨将爷,要知道,兔儿急了也咬人。我要是不做些准备,哪能便来此和您二位谈生意?您不妨用手中的千里眼看看,我营中的兵丁此刻正在督促民夫搬运那些火药和菜油到粮草车跟前。只要您不同意,那咱们便一拍两散。您不妨试试,就算是杀光了我们,您也要折损不少兄弟,还得不着那么多的粮草,这其中的出入差距,您自己去掂量!”
果然,借助着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杨承祖脸色铁青的看得清楚,凭借数百辆大车,明军士兵正在督促着民夫搬运着笨重的火药桶和菜油桶,乱糟糟的堆在粮草车附近,他们的意图很明白,一旦条件谈不拢的话,便点火焚烧物资。靠着大火的掩护,或是逃走或是与义军做困兽之斗。
眼前的景象顿时让李过和杨承祖为难了。打,肯定是没问题。以八千精锐骑兵和四五千步兵的战斗力消灭这支只有千余人的队伍,简直太轻松了。但是,一旦打起来,那些粮草辎重不但到不了自己的手里,反而会成为杀伤义军兄弟的帮凶。
“好!既然都是陕北乡亲,那咱们就做这笔生意!”李过脸色转瞬间便多云转晴天。当即便唤来随军司务,命他到老营去取来银两,“照市价加一成给钱!”
“好!果然是一只虎!说话办事就是痛快!这样,李将爷,这些民夫也一并都留给您,我就带着我的兄弟走!”
参将将老营司务开出的带有密押样暗记的提款凭证仔细的收好,准备回到西安府之后到几家晋商铺子里去提取银钱。手中摸着那张硬硬的桑皮纸,脸上却是笑容可掬,不住的感谢李过的大方。
“回去受累跟各营的兄弟们说一声,粮草火药铅弹之类的,我们都照市价加一成收!大家要是想换点零钱,只管来找我们!”
李过也是和老朋友一样,依依不舍的欢送着参将的队伍向西而去。( )
第七百二十六章 肉瓷罐、干粮引发的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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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农历九月,本来已经要入秋,但是,豫西山地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秋雨。
冷雨秋风,飘入连绵数十里的明军大营,越发的衬托的军营之中的气氛沉闷、压抑。
从孙传庭的督标中军大营,到高杰、牛成虎等人的陕西各镇兵马军营。数万陕西新军的营帐之中,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帐,往日里出入的人们个个都是意气风发,但是这几日却是垂头丧气,仿佛死了娘老子一样。
一个可怕的消息在各营各镇当中以瘟疫爆发的速度流传开来,“知道吗!咱们的粮道被一只虎李过给切断了!”
“灵宝、卢氏、鲁山等地都有大股流寇精锐出没!灵宝、卢氏县城更是被流寇夺去,眼下,各处流贼正在裹挟良民,抢修工事,挖断道路,要彻底断绝我们退回陕西的道路!”
灵宝、卢氏等处县城被流寇重新夺取,豫西大军通往潼关的粮道后路被流寇切断,如何不令这些人心中忐忑?自古军无粮自溃,这是千古名言。何况,不久前还有辽东洪督师的例子在。
高杰、牛成虎等人心中都有些慌张了。
所有兵将起初闻听后都是不敢相信,原本不是说咱们出潼关来是来抄流贼的后路吗?不是说流贼的几个大头目,李自成、罗汝才、刘宗敏、老回回等人都在湖广,同左良玉作战,争夺德安承天四府的地盘,河南境内没有什么流贼的主力吗?怎么突然间咱们的后背出现了一只虎李过的部队?而且还切断了咱们的粮道?
不可能,决对不可能!这一定是谣言!这一定是我昨晚上喝多了眼下酒还没有醒!
但是,坏消息一个个接踵而至。
左良玉从襄阳败往武昌,袁宗第引数万精骑斜刺里杀出,左良玉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德安、承天、钟祥、荆州等鱼米之乡膏腴富庶之地,悉数落入流寇之手。眼下,流贼头目、附逆败类田见秀、李岩、李侔、伍兴等人。正在各处府城派遣贼伪官吏,管理各处城池,勒逼良民从贼。
汉水变成了流贼的内河!各种粮饷器械兵马可以借助水运之便利往来如飞!调拨更是便捷!
这样的消息不断传来,人们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咱们本来是出潼关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的。但是兴冲冲的杀出了潼关,却一头栽进了别人挖好的陷坑里!”
眼下,已经探明的,各执利刃在这口陷坑边上的,正是李自成、罗汝才等人亲自统领的兵马!
营地之中越发的人心惶惶了!
向来号称所部兵多将广能征惯战的左良玉都被流贼的一支偏师打得望风而逃。咱们面对的可是流贼的首领李自成、罗汝才亲自统领的精锐兵马,咱们如何能够是对手?!
无奈之下,孙传庭为了挽回士气,只得召集诸将议事。
是继续留在河南击破流贼,还是赶快趁流贼流贼尚未形成合围之势前,及早返回陕西,是孙传庭召集众将商议的目的。
但是,孙传庭很是失望,但是又在意料之中的得到了一个结果。
“督臣,眼下我军孤悬贼中。全军只有七八日的粮草,如果不尽快杀回潼关,打通粮道,只怕辽东崩溃的局面便是要在河南重演了!”
“就是!我正兵营中所携带的粮草就算是节省着吃,也只能够吃八天的!这鬼天气,往日里河南连年大旱,几年也未必下一场雨,咱们到了这儿,雨也跟着来了!粮草运输困难,弄得大家营中都没有什么粮草!”
将领们七嘴八舌的讲说着自己营中缺粮的难题。希望孙传庭能够发下粮草来暂且缓解一下。如果没有可以供应大军击破李自成罗汝才的粮食,那咱们还是趁早赶快回陕西,免得在河南被人包了饺子。
统领京营部队充当孙传庭督标中军的唐参将,对于这样的争论保持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你们要打。我也不怕,横竖我是督标中军,属于最后上场的队伍。你们要走,我也是奉陪。而且我的队伍马匹还多,不怕走。就算是打仗,你们也未必就当真比我等能打!
唐参将对于这几个总兵吵吵着营中缺粮。必须马上走的原因,也是心中肚明。按照大明军队营制规定,外出作战,什么飨饭、煤炒之类的野战口粮必须要带够七天以上的。他营中对于那些用米煮熟后放到水中曝晒,反复几次,食用时取热水泡软煮熟就可以吃的干米饭毫无好感,至于说那些硬盐块、醋布之类的更是嗤之以鼻。他们保存在营中的都是些用香油炒制而成的煤炒、炒米和大量的肉干、肉瓷罐等物。至少可以供应全军食用五到十日。
原本孙传庭在陕西时也为大军按照人数筹备了可以食用七日的煤炒充作干粮,可是,在牛成虎、郑嘉栋等人聪明的脑袋一分析,反正现在后路源源不断的运输来粮草补给,这些总兵们自然觉得那些煤炒、飨饭是无用的累赘之物,将它们处理掉,不但可以换取来不少银钱,还能腾出车马来运输以后的剿贼所获之物,一举多得的事!
于是,陕西兵马的几位总兵,便将各自营中携带的煤炒等野战口粮,悉数卖出。至于说买家嘛!虽然都说是豫西各地结寨自保的乡绅,可是,哪有豫西的乡绅说着一口陕北方言的道理?这个咱老子不去管,只要他们给的是真金白银就好!
“如今因为下雨道路泥泞难行,本来辎重粮草就困难,可偏偏野狼专咬病羊羔。流贼李过所部又断了咱们的粮道,为了保全大人的这一番心血,保住皇上的这最后一铺本钱,标下等斗胆请督臣果断下令,全军回师陕西。待秋凉之后,我大军士饱马腾,再行出关与流贼决一死战不迟!”
见众人都是众口一词的拥护牛成虎的主张,孙传庭也只得是无可奈何的答应。
“高总兵,你部骑兵素来精悍,便命你部为前锋。为大军开路。务必要杀退流贼李过所部!”
高杰却是一脸的愁眉苦脸,作为新晋提拔起来的总兵,他麾下兵将大多数是原来贺疯子贺人龙的旧部亲族,对他表面上客客气气尊重有加。但是心思却是阳奉阴违。可是统领这样的一支人马去同对面的一只虎李过去硬碰硬?这分明是把我高杰往老虎嘴边上送肉嘛!
果然,往卢氏方向行走了不远,便从前锋斥候那里传来了消息,与流贼哨骑遭遇!
往日里素称悍勇过人的贺国英等人,在默不作声从山中树林、山路后面奔涌而出的数千闯营骑兵面前。也是变得畏缩不前。
一声发喊:“撤!”陕西明军这一千多精锐骑兵便一起拨转马头往来路上狂奔。
这股义军骑兵却也不挥兵猛扑,也不高声呐喊冲杀,只管催动胯下战马,徐徐扑来。若是有掉队的小股明军骑兵,或是有人试图停住溃逃的势头,调头反击,他们便会分出几支小队来将这些零散队伍一口吃掉。
整个态势却是如同狼群在扑杀羊羔一样,不急于一时,而是要制造混乱和胆怯之后再行一口口的吞下肚子。
几支小部队被逐一消灭,更加加剧了这千余骑兵的溃败速度。若不是高杰见机得快,及早在后方列开大阵,以数千兵马列成阵型,两翼又有千余骑兵往来游弋护卫,追击的闯营骑兵见对面明军已经有了准备,便只得缓缓收拢人马,远远的在数里之外观察,贺国英等人暗自叫了一声“老子命大!”拨转马头绕过高杰的军阵,这才勉强接应住了败兵。
不过,这事没有那么简单的就完了。
出师不利。溃败而归。自然孙传庭要找一个下台阶来。可是,这个下台阶自然不能让高杰这个总兵来承担。一者,他是孙传庭派了接收贺人龙旧部的人,自然要维护一番。二者。他临阵不乱,指挥调度有方,阻止了闯营人马继续扩大战果,也防止整个前锋被闯营击溃,可以说有功无过。
扒拉来拔拉去,也只有前锋的几个军官大小宽窄肥瘦正合适。可是。也只能将为首先溃败的贺国英拉出去打了二十军棍以儆效尤。“若是再有下次,定然杀你的人头以为全军榜样!”
打完了贺国英,孙传庭自然还是要和郑嘉栋、牛成虎、高杰等人一道商议眼下的军情。
如今各路探马都回来了,军情对孙传庭颇为不利。“东面是曹操的两万多骑兵,步兵人数不详。正北是李自成的三万多骑兵,为首的就是一只虎李过,闯营的几员贼首都在。李自成在后面为其压住了阵脚。步兵火炮数目不详。南面,据说闯贼大将刘宗敏也统领老回回、革里眼等人兵马星夜北上,已经有一万多轻骑抵达了洛阳。”
“督臣,咱们这十几万人便局促在这豫西区区两三个县里,兵马施展不开不说,长久顿兵于此,柴草油盐都不好找。如今又是连日雨水,缺少柴草,将士们连顿饭都吃不上,这饿着肚子如何打仗?!”
“就是!督臣,以末将看,咱们只管向东打,那一带地势开阔,曹操又是个滑头鬼,绝对不会跟咱们硬拼!而且,向东,一路上各处州县城池都有粮食,大军补给也容易得很!”
“向东?咱们的兵可都是陕西关中子弟!你带着他们往东去,难不成要把陕西家乡丢给李闯?这话要是传出去,一夜之间军心就会彻底完蛋个驴球子的!只能向西!杀开一条路,进潼关!回陕西!”
高杰等几个总兵便在督师孙传庭面前各抒己见,争吵个面红耳赤,都是带兵的人,又是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这嘴里自然是不干不净的零碎都出来了,什么“你个先人”、“驴球子”、“日你姐的”等等各种各样的脏话都从他们口中连连蹦出,听得孙传庭实在听不下去,抓起帅案上的虎胆,用力一击。
“啪”的一声巨响,顿时让在场的几个总兵安静了下来。
“向东,不可行。”孙传庭先否决了向东行军的意见。
“虽然曹操是个滑头,但是本督与他打交道打了多年,此人用兵,便和一个赌棍上了牌桌一样。一旦觑准了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把本钱全压上去。你们可以想一想,这些年来,朝廷有多少将领大臣在他曹操手下兵败身亡的?”
“不说我们军中都是三秦子弟,思乡之心严重。便是全军能够上下一心往豫东而去。沿途各个州县,村镇,李闯、曹操已经经营数年,百姓只知道有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和代天抚民威德大将军,几时知道有皇帝和大明了?只怕我们向东走不多远。沿途的百姓就会攻击我等。”
“所以,本督意下,全军西向,入潼关,回陕西!”
“督臣英明!”
在一连串的赞誉声中,孙传庭也露出了一抹久违了的笑容。
“把守通往潼关大道的贼军事哪一部?哪一名贼首?”
一名执掌军机的赞画急忙向孙督师禀告:“督臣,据闻是闯贼的养子之一,名唤罗虎的便是。不过是一个年方弱冠的黄口小儿,统领的唤作震山营,不到两万人马。”
“区区一个黄口小儿。统领两万人马,岂能拦住我十余万大军意图归乡之心?~!”
“就是!所谓穷寇莫追归师莫遏,李闯居然用此人为首,堵塞我军之路,岂不可笑得紧!”
营帐之内一片欢喜笑声,只有督标中军的唐参将嘴角发出了一阵冷笑,哼!一群既不知己又不知彼的家伙!你们要是想死就去死吧!可别拉上老子!
处于对自己手中的杀手锏保密的考虑,李自成和罗汝才并没有对龙虎营的战斗力大力传播,而只是到处秘密的为他们收集上好品质的铳炮,补给马匹骡驴。以确保他们的机动力。同时,下了严令,禁止知情的两家高级将领大嘴巴传播。
所以,孙传庭对于罗虎、王龙这两个名字。也只是感到面熟陌生的那种情形。也难怪,即使是四天王、丘之陶等人向他密告义军当中有这样一支队伍,只怕他也未必相信。毕竟同这支队伍打过交道的开封府众人、左良玉所部都不会说自己是被这样两个毛头小子给打败了的。
以左良玉的品行,他只会说自己在朱仙镇被数倍、数十倍于己的流贼精锐裹挟良民不停的以人海战术猛攻,将士们杀之不及,不忍残杀良民。在与流贼巨大杀伤之后含泪转进云云。
绝对不会说自己的十几万大军被两个毛头小子领着两万多人给打了一个稀里哗啦的。然后自己又被别人狐假虎威的用这两个小子的旗帜吓得望风而逃了数百里!
可是。唐参将就不一样了。他可是以千总身份到山东走了一圈,然后因为亲手斩杀了十余颗辽贼首级,部下作战勇猛而积功升至参将之职。对于这支一起打过辽贼,一道破过寨子,一起推行过李大公子的新政的旧日同袍战斗力,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罗虎的一万多人堵在卢氏往潼关的大路上,易守难攻的地形,你们想从他手里杀开血路回潼关?嗤!你们比阿巴泰如何?”对于这群情绪激昂的陕西将领,唐参将心中嗤之以鼻。他只管在那里仔细盘算自己应该如何。
“便是如此了!唐参将,本督师中军营中还有多少煤炒和肉食?统统取出来!分配给各镇各营将士!来日饱餐一顿,大军便西返潼关!”
看着周遭一群总兵、副将用狼一样贪婪的眼神盯住了自己,唐参将在心里将孙传庭的祖坟都刨了七回!
“你个驴球子的孙聋子!你要收买将士军心,只管拿你自己去收买便是!凭啥打老子的辎重主意!?”
所谓中军营,其实大多数都是京营将士充任。对于新近编练的数万陕西兵马和牛成虎、郑嘉栋、高杰等人的战斗力和纪律,孙传庭还是不是很信任。京营将士虽然浮华一些,但是战斗力却是实打实的,那些成百上千的辽贼首级可不是白来的。
在山东走了一圈,不但和罗虎等人学会了跑,和廖冬至等人学到了如何骑兵如墙而进,如何以排铳轰击敌人,京营也学会了在行军打仗当中如何保障自己的饮食水平。这些公子哥儿原本就是讲究生活之人,现在有了条件,如何能够放弃?
所以。中军营中的煤炒也好,肉食也好,都是京营将士们四处搜罗而来的,基本上所有的肉食都是来自于南中的肉瓷罐、风鸡、咸鸭、腊肉等物。
为了采办这些肉食。财大气粗的京营大爷们几乎把西安城内所有的晋商铺子给悉数扫荡一遍,靠着口袋里硬邦邦白花花的银元,打得那些苦哈哈的陕西兵将只能一旁流着口水忿忿不平。
如今,却是乾坤倒转,自己掏腰包买的肉食。却要双手奉送给这群**丝?这如何能够让唐参将咽得下这口恶气?可是,光棍不吃眼前亏,他营中只有数千人马,如何能够与整个陕西军将团体翻脸?何况,这还是孙传庭的军令!
转眼间,京营上下苦心收集采购的煤炒、肉食便被各镇各营瓜分一空,只为了保留些面子,给京营留下了够三千人食用几顿的食物。
“好了!横竖咱们拿走这些干粮肉食也只能够全军上下吃一顿,你们可是够吃好几顿的!”几个陕西军镇当中的辎重军官还在那里说些风凉话,若是按照他们的本性。只怕一粒芝麻也不会给京营这群与他们格格不入的纨绔子弟留下!
“你奶奶个孙子的!”几个京营军官望着得意洋洋押运着车马扬长而去的几镇兵将,恨得咬牙切齿。“大人!他们这群狗贼贪图金银,把配给的口粮偷偷给卖了!如今却来抢咱们的干粮肉食!”
“就是!大人,咱们跟他们干了!”
几个军官摩拳擦掌的作势便要点起兵马与各镇前来抢夺,不,领取干粮肉食的兵将火拼一场,却被唐参将制止住了。
“都给我滚回去!你,你,你,还有你。都给我到我的帐篷中来!”望去雨中远去的车马,唐参将脸上狞笑不止,“老子的东西可没有那么容易白吃的!”
“你们想出口恶气?想早点回京城?”
“对!大人,这破地方咱们早就不想干了!”
“大人。山东的时候,也穷也苦,可是弟兄们心气顺啊!哪像现在的日子!各种憋屈!”
“那好,听我的。”唐参将指着一个千总低声问道:“你的把兄弟是不是在这附近?”
“大人!这……!”那千总为之一惊,他的把兄弟可是在山东时王龙手下的一名掌旗。
“别害怕!我也有把兄弟在那边!要是他驻防在这附近的话,老子还用得着问你?”
“大人的意思是。我去走一趟?”
“没错,想要出口恶气,想要早点回京城,你就得这么办!”
趁着越下越密的秋雨掩护,那千总披上油布雨披,领着数名骑兵出了大营去寻觅他在罗汝才军中的盟兄弟去了。
无独有偶。
在总兵高杰营中,营地的最外侧首当其冲的一处营寨当中,贺家子弟亲族们在营中的大帐之中七嘴八舌的大声叫骂着。
床榻上,贺国英呲牙咧嘴的让郎中给他屁股上的棒疮上药,口中也是不住的叫骂着翻山鹞子高杰这个流贼,下手如此之歹毒。
“国英哥,你给咱们大伙说说,咱们家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二爹被他们害死之后,咱们就成了娘的没娘的孩子!冲锋陷阵吃苦受罪有份,妈的背黑锅也是咱们的。可是发口粮领军饷的时候想不起咱们了!”
这群贺家亲族今天兴冲冲的去高杰中军领取自己的那份肉食干粮,却被中军司务用打发要饭花子的态度打发了几百人的干粮和几十个碰得摔得稀烂的肉瓷罐回来。
这顿时就如同一个火药包丢进了油桶里,贺疯子的这群旧部的愤怒之火立刻被点燃。
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嚣咒骂之际,营外伏路哨探的总旗兴冲冲的领了一人进帐。
“各位兄弟,还认识咱们一个坷崂里的贺家人吗?”
“你!”有人认出了来人,“你不是跟着流贼吗?怎么到这了?”
“怎么,不要提啥兵啊贼的那套,这里都是米脂人,都是姓贺的,这大雨天到了你们的门口,就不给我口水喝?”
来人笑眯眯的看着这群贺氏宗族。
“七哥,”贺国英挣扎着从床头一跃而起,拉住了贺老七的手,“您请坐,来人,上茶!”
“茶就先免了,哪位兄弟辛苦一下,到外头招呼一声,把我带来的那二十个兄弟领进来,还有那些牲口上的酒,肉,药,都搬进来!”(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七章 五里川战役之揭幕
PS: 那啥,给大家道个歉。前面的章节里有“刘宗敏也统领老回回、革里眼等人兵马星夜北上,已经有一万多轻骑抵达了洛阳。”的描写,这点纯属笔误,应该是南阳。对不起大家了。
五里川位于河南省西部,恰恰是平原向丘陵山地过渡地带的要冲。通往陕州、潼关的几条大路都从这里穿过,,这里距离卢氏县城还有一百多里路,东与汤河、朱阳关接壤,西与双槐树、狮子坪两乡相邻,南与瓦窑沟乡毗连,北与横涧乡以熊耳山脊——老界岭为界。
五里川因居熊耳山南麓,熊耳山主脊蜿蜒镇域北部,北连主脊向南延伸的诸多山峦河谷,形成北高南低的地势,北部有鱼塘沟、瓦穴子两道主沟;南部为西北、东南走向,长五华里,宽约二华里的五里川盆地,土地肥沃。
罗虎的震山营阻击阵地,便设立在这个咽喉要冲之地。
不但是震山营全数在此,罗虎的兄长,同样是出自闯营童子军之中的张鼐,也是奉了李自成的将令,率领炮营在五里川接受罗虎的指挥。
“小虎子,父帅有令,一切都听你的,你就只管分派便是!”虽然同是李自成的养子,张鼐的年纪和军功还要比罗虎强得多,但是,眼下闯营之中还没有那许多的毛病,一切都以打胜仗为前提。
“鼐子哥,那我就不与你客套了!我的兵在正面阻击,火铳兵和刀枪兵居中,骑兵在两翼,随时准备出击策应,分割官军队伍一口口吃掉。您的炮营,便在军阵的后方和两侧山头构筑炮位,狠狠的用炮弹敲打他孙聋子!咱们也让他在这潼关前面吃个大苦头!”
说起了这话,两个小家伙不由得都是眼睛里满是复仇的火焰和快感,能够让当年与闯营潼关大战的元凶之一孙传庭也在潼关前全军覆灭,也是一件人生快事。
当下。张鼐领着自己营中军官在附近相度地势,开掘炮位,架设火炮。每一尊大炮上方,都是很细心的搭起了木架。上面用油布与草木覆盖,为的就是怕在这秋雨连绵之中,火炮点火困难。
秋雨之中,道路泥泞湿滑,饶是张鼐连自家亲兵的马匹都用来拖曳火炮。也是杯水车薪。还未曾来得及将全部火炮推送到位,只是将二十几门重炮和百余门大佛郎机在阵前列开,孙传庭的大军前锋游骑已经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紧随着数百骑前锋游骑的,便是孙传庭委派的前锋,一万新军队伍!
看着冒着寒凉刺骨的秋雨行军数十里的明军队伍早已队形散乱得一塌糊涂,旗帜东倒西歪,队伍当中不断传来抱怨和咒骂叫苦声,张鼐身边的亲将有些按捺不住了。
“小张爷,咱们的火炮打一次齐射,就能打发这群狗子上西天!”
张鼐也是颇为心动。用商榷的眼神看着罗虎,“兄弟,你看?”
“鼐子哥,不急!眼前这群官军狗子也只是前锋,要是打得太狠了,孙老儿就有调整部署,改变行军路线的时间了。眼下父帅和曹帅的队伍还没有部署到位,咱们得把孙老儿的注意力吸引在这五里川前!让他觉得,只要再加一把劲,咱们就可以被打垮。他就能够逃回陕西老窝去!”
望着远处山道上一眼望不到边的明军队伍,张鼐有些眼馋的咽了一口口水,“娘的,便宜他们了!”
“鼐子哥。别急!等打完了孙老儿,他的火车兵就都是你的部下了!你现在打得太狠了,那些大小火炮可就被打烂了。”
兄弟两个调侃了一番孙传庭,各自去准备。
被罗虎很大方的预先拨给了张鼐的那些明军火车兵的大小火炮,此时却没有在前锋队伍当中。因为行军速度缓慢,孙传庭将他们统一放在了后军当中。紧随随他的中军行动。
眼下,明军的行军序列是这样的。已经赶到了五里川的一万新军为前锋,临洮总兵牛成虎所部为其后队,紧随牛成虎部行军的,则又是一万新军队伍,在他们后面的,则是固原总兵郑嘉栋所部正兵营,同样的,榆林总兵王定、宁夏总兵官抚民等人的部队,都是与新军队伍夹杂在一起,互相交替掩护着蜿蜒数十里横跨了豫西的卢氏、宝丰等县境。
孙传庭自己的中军,除了统率余下的数万新军之外,更有临洮镇副将卢光祖,榆林镇副将惠显两部随同行军,他苦心经营训练的火车兵,则是紧随着中军队伍行走。陕西总兵高杰所部,则是作为全军的后队负责殿后。
孙传庭已经当面承诺,只要全军回到了潼关,保举他升为挂印将军的题本便立刻拜发!
这长达数十里的队伍像一条浑身鳞甲破裂不堪的巨蟒一样,艰难而又缓慢的向西沿着山路一点一点的蠕动着,不停的有士兵脚下一滑而摔倒在泥地了,那些马匹也好不到哪里去,偶尔会有一声悲鸣,在长长的队伍当中传来,那是某匹马儿脚下不慎掉进了路旁的沟壑之中,或是被车辙碾压出的深沟摔断了马腿。
一阵短促而又激烈的铳炮声打断了行军队伍上空凝结的沉闷气氛。
牛成虎努力睁开疲惫的眼皮,这种鬼天气,催得他不得不在斗篷外面裹了一件油布雨披,单调乏味的行军,让他昏昏欲睡。
“出了什么事?”
“大帅!前面的兄弟报告,有流贼阻挡大军前进!正在与之交战!”
“败兴!”正在半梦半醒之间与新娶的姨太太**交合的牛成虎骂了一声,裹紧了身上的雨披,“传令下去,全体休息,等前面的战事结束了再说!”
临洮镇的兵马立刻便停在了原地不动,步兵一屁股坐在较为干燥的地上歇口气,骑兵下马,靠着树上暂时喘息一下,各营之中的辅兵则是被踢出了行军队列,到附近的树林之中寻觅些柴草来烧火烧水。
可是,牛总兵却是忘记将前面有罗虎所部拦路阻击的事情向后方部队通报。大队人马仍旧是源源不绝的向五里川开进!
对于十余万人马的大兵团来说,不论是作战、行军、宿营都是极为考较统帅驾驭部队统领部队的水平的。同时也是对不断内部的纪律各部之间的关系要求极高。
可是,这些恰恰都是眼下明军各部所欠缺的。老实说,在这次带着几分溃逃味道的撤往潼关的行动当中,没有出现各部夺路而逃。抢夺友军辎重骡马,抛弃主帅先走的事情,就已经很是说明孙传庭孙督师对于手中这支部队的驾驭能力了。同时也说明他这段时间在陕西练兵的成果非同凡响。
当孙传庭随着大队人马前行受阻发觉不对时,前锋前来禀告军情的信使也到了。
“督臣!前面五里川镇有流贼罗虎所部设伏阻拦,我军前锋被阻。伤亡惨重!副将大人中了一铳,一万人马只有二千余人逃回!”
“什么?!”孙传庭几乎惊得要从马背上掉下来,他苦心孤诣的经营了这么久,招募了陕北关中的良家子弟为军,又是勤奋日夜操练不休,往日里自忖便是对上号称天下精兵的南粤军和辽东鞑子也未必能落下风,如何只是短短的一个多时辰便是折损了这许多,一万人只剩下了两千余人?
“来人!前面开道!本督要去看看!”一声令下,数百督标亲军策马向西,不断的吆喝着堵塞了道路的兵丁军官们让开道路。不要挡住了督师大人的去路。
其实,便是孙传庭本人到了,也未必能够看得出什么门道来。
罗虎所使用的战术,说穿了也是一文不值,不过便是依托地形地物,将火炮、火铳、骑兵的杀伤力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罢了。
罗虎将震山营之中的八千火铳兵分作两队,一队六千,当面列队在道路正中。一队两千,全数配备燧发铳的兵丁则是作为他这个主将手中所掌握的机动预备队。
“虎子,这样行吗?现在这雨下的可是越来越讨厌了!要不还是我的大炮先把他们打散。你的火铳兵再上去?哥哥怕你的火铳打不着火!”
“鼐子哥,放心!我也怕普通的火铳点不着火,所以我派到前面的,用得都是上好的火铳!”罗虎指着已经列成四队横亘在大路上的那六千火铳兵。
为了防止点不着引火药。那些火铳兵个个都是头戴巨大的竹篾编成的大斗笠,一来防雨,二来也是防止雨水打湿了火药,浇灭了火绳。在他们的队形两侧,则是两千刀盾兵和长枪兵充当护卫角色,因为罗虎手下的火铳兵一时无法弄得到那么多的套筒铳刺。所以,很多的火铳都无法安装铳刺,罗霍索性便将全军的套筒铳刺都集中到了那两千火铳兵手中。所以,这交手肉搏白刃相交的事情便只能偏劳别人了。
稍远一些的两侧,在已经荒芜了的田地里,更有两三千骑兵手中拢着缰绳,站立在那里。他们是准备随时冲杀到阵前,为步兵兄弟接应的。
“鼐子哥,您吩咐下去,一会我这里两轮火铳打完,您布置在山头上的大佛郎机便开火。把官军的前锋队伍打得越乱越烂越好!打完一轮之后,便停下来休息。我的火铳兵会再打两轮!然后是刀盾兵和长枪兵冲上去与残敌交手厮杀。同时,骑兵会冲到官军队伍后面,截断他们的退路,然后将他们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消灭掉!”
见有义军的队伍在大道前列开队伍拦阻,担任全军开路先锋的那数百游骑倒也是勇气颇佳,只管是一声呐喊,策马便冲了上来。雨水之中,数百骑烈马和马上的骑手便如水中蛟龙一般朝着无凭无据列队在官道上的数千火铳兵猛扑过来。
“第一列,上去!”震山营的副将万喜子只管发出了口令。
“哈!哈!哈!”三声虎吼,第一列的一千五百余名火铳兵齐齐的向前迈出了三部,各自举起了手中的火铳,仔细的用巨大的斗笠遮挡着雨水,防止火药和引火绳出现问题。
看看骑兵已经冲进了一百步,万喜子大吼一声,“开火!”
早已被数百骑兵在狭窄道路上猛扑过来的气势惊吓的尿都快要出来的新兵们下意识的按照长官的号令开火,随着扳机的扣动,在他们的头顶上方短暂的一道烟雾形成,转眼间又被雨水浇灭了。
冲在前头的一百余匹烈马被迎头扑来的弹丸打得翻翻滚滚。倒卧一旁。倒下的战马不但将马背上的骑手摔倒骨断筋伤,也给后面的骑兵制造了巨大的而障碍。
转眼间,这数百先锋游骑被打翻了一半,余下的只得拨转马头悻悻的回去报信。
震山营所用的引火绳同火药不同。火药还得仔细的看,是不是可以使用南粤军火药的火铳,免得到时候装药炸膛。引火绳却是一色都是从隆盛行手中购得。都是用加了石灰的黄蜡煮过,便是大风雨天也能保证一点火星不灭。
见明军游骑退走,火铳兵们也不追赶。只管迅速退回,到队伍的最后方检查火铳,装填弹药,准备再次上前。
那些被打翻在地的明军骑兵,和在四野当中悲鸣的无主战马自然有辅兵上前去收集整顿,打扫战场。
还未来得及将马匹刀枪衣甲一一清点完毕,大队的明军便杀到了近前。
冷眼看了看在泥水当中躺卧的明军官兵尸体,新军带队的副将却是十分冷静,只管发出一道道命令,调整部署。命令手下兵马进入攻击位置。更有近千骑兵在阵前列队,拴束衣甲,整顿兵器自不必说。
在他们队列前,更是排列了好几层的弓箭手,千余张强弓被弓箭手们张弓搭箭,精钢制成的箭头被从箭壶里抽出,搭在生牛皮绞成的弓弦上。弓箭手后面,又是密集的手持盾牌大刀的肉搏手。
一声信炮响,一阵战鼓敲,一名游击亲自挥刀上前打头阵。一手持刀,一手擎旗领着部下的家丁和亲兵冲击在前。
“流贼们的火铳也不要惧怕,冲到近前就没有用了!这种大雨天气,火铳不好点火!”半是为了鼓舞士气。半是为了给自己宽心壮胆,那名游击不停的命手下人大声叫嚷着。
随着他们的冲击前锋距离震山营的火铳兵阵列越来越近,陕西兵阵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唢呐响,“放箭!”
上千根弓弦几乎同时发出嘣嘣的响声,箭雨密集的令人感觉到一刹那间天空变得黑暗了些。
“避箭!”
这一轮箭雨,令正面山道上列队的火铳兵有百余人当即被锋利的箭头射穿。将身体钉在了红土上。转眼间,体内流出的鲜血将红土变得更加猩红。
“把阵亡和受伤的兄弟抬走!各队列队!有敢乱窜者,斩!”
冲锋的新军已经冲过了骑兵被打得横躺竖卧的那片地域,那名游击见对面还不曾开火,顿时胆气壮了不少。
“兄弟们,跟着老子上啊!流贼的火铳在雨天没有用!上去!用大刀片日他先人!”
“日他先人!”
两千余人齐声高喊,准备利用这天赐的好天气,用自己手中的大刀长矛来教训一下妄图阻挡自己回家道路的这群流贼,顺便,在他们身上立个军功,发个小财!
一百步,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那名游击家丁手中高举的认旗成为了万喜子眼中最好的标的物,用它来观察明军的冲锋队形距离自己还有多远。
六十步!就在这里吧!
“开火!”
一千五百余支火铳再次在这块山间盆地上打了一个清脆的炸雷。两千余明军组成的冲锋浪头顿时为之一滞!
弹丸横飞,血花碎肉,残肢断骨,哭号哀嚎,充斥着人们的视线,冲击着人们的耳膜。
不是说雨天流寇的火铳点不着火吗?怎么发射起来仍旧如此猛烈犀利?
不曾等这些明军官兵们反应过来,第二列的火铳兵同样的上前一步,扣动扳机,点燃药池内的引火药,将弹丸从铳管之中发射而出!
第二列火铳释放完毕,火铳兵们立刻集结退回,到后方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妈的!欺负老子没有带火炮来!”
带队的副将气得牙都快要咬碎了。他指点出几个往日里的亲信将佐,各自带着一队人,准备如纺车一样,轮番上前攻击,“咱老子就不信!他的火铳能够打得有多快!”
这副将也是对火铳颇为了解了。火绳枪比起燧发枪来。它的射击步骤就要复杂得多,大约有倒药、装药、压火、装弹、装火绳等几步,熟练的射手平时不过是一分钟一发,有些心理素质不好的火铳手,到了战场上,手忙脚乱的。能两分钟射出一发就算好了。
而两分钟,足以决定一支军队的生死存亡了。
“杀!”
更加密集的明军队伍集结完毕,向着震山营的队列冲来。
“鼐子哥,可以发令,让山上的弟兄们开炮了!”
张鼐一阵欢喜,命令随身亲将摇动红旗。给山地上放列的炮营火炮们信号。
随着红旗摇动,山上的火炮响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八章 五里川战役之胶着
PS: 有事外出了几天,对不起大家了。感谢大家的惦记。
阴雨霏霏之中,脸色铁青的孙传庭将为首率先溃逃的一名千总和数十名军官、兵丁命人绑了,一并斩首示众。
数十名督标中军的亲兵,高擎着兀自向下滴答着血滴的人头,在绵延数十里长的行军队伍当中策马驰突,大声宣布着这些人畏敌如虎,未战先退的罪状。
“想要回陕西去抱老婆孩子的,就得拿出来陕北冷娃的秉性来,只管向前!”
有那见机得快的将领,顺势在自己的营中大声的鼓励士气,激励手下兵丁官佐们努力向前,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口中如此说,但是心中却是惴惴不安,充当前锋的一万新军,便是在整个陕西军之中也是堪称精锐,如何便只一个照面,便在流寇面前败得如此之惨?
“本督给了你一万人马,如何只回来了二千有余?”
在牛成虎的军帐之中,孙传庭脸上杀机凝结,唬得牛成虎这个老兵油子也是不敢做声,只管看着孙传庭审讯右臂上中了一铳,打得筋骨断了,半个膀子都是在风雨之中悬吊着的那名副将。
“督臣!”身上的剧烈伤痛,让副将五官扭曲,头上汗水不住的流淌下来。但是,却又不敢下去休息,知道强自忍住伤痛,回答孙传庭的问话。
“标下原本以为,流贼的火铳在风雨之中无法持久,便督兵向前猛扑,为了压制流贼火铳,更是不惜弓力,宁可弓弩受损,也要杀伤流贼火铳兵。殊不知,流贼非但火铳连绵不绝,更是在两侧山地布置了火炮!两次火铳齐射之后,我进攻士卒队形散乱,军心恐慌之际。流贼便以大炮猛烈轰击,顿时令我军士卒损失惨重。”
“继而,流贼火铳兵转守为攻,徐徐上前。每行十余步,便以火铳轰击我军进攻阵势。每轰打两轮,便以大炮助阵。我军势不能敌。本欲收拾人马,稍稍退后,整顿营伍。调集大炮上前之际,流贼突以精骑抄袭我军两翼,将末将队伍冲击为数段,以火铳、大炮挟制,将被围之士卒裹挟而去。”
“末将营中,被流贼杀伤者不过千余人,逃回者二千余人,阵亡者亦有千余人。余者多被流贼裹挟而去!”
这样的流贼战术?火铳、火炮、骑兵,依托山形地势将各自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难怪得这一万兵丁伤亡损失如此巨大。算上在营中的伤兵也勉强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实力。
牛成虎在心中盘算着,不由得暗自惴惴,如果轮到他的部队上前与这股流贼作战,伤亡损失会有多少?
但是,根据魔鬼定律,怕什么便来什么。正在牛总兵在心里噼里啪啦的打着小算盘的时候,孙传庭发话了。
“牛总兵!”
“标下在!”
“让新军营给你们让开道路,你部步骑兵一起上前,务必要一举突破流贼头目罗虎所部阻击!为大军开辟道路!”
孙传庭说到此时,脸上神色变化。“你现在便可以命人到督标中军领取五万银元作为招募选锋的犒赏银子,突破道路后,本督便立刻上书朝廷,为你请求加封官爵。若是仍然不能撕开口子。你来看!”
孙传庭指着帐外树梢上悬挂着的那颗千总首级:“本督的军法定然不容尔等!”
孙传庭连贺疯子都敢杀,区区一个牛成虎又算得了什么?当即便吓得牛成虎尿都快要喷出来了。口中唯唯诺诺,当即派人去布置不提。
也不怪孙传庭急躁,动辄便要杀人。
布置在大军两翼的游骑,为大军担任后卫的高杰所部不断的传来消息,东面、南面、北面。农民军的大队骑兵不断的向官军靠近,为数多达数万。大股骑兵之后,则是更大规模的步兵顶风冒雨紧紧压来。如今十余万官军猬集在这方圆数十里的狭窄地域内,倘若不能在李自成、罗汝才的主力到达之前突围而走,那他孙传庭也就真的成了当年潼关南原的李自成了。
问题是,李自成当年败了便败了,还能够躲在商洛山之中徐图再起,他若是败了,北京城里的崇祯皇帝会给他机会吗?陕西被他强力推行的新政整治的大口吐血的官绅将佐宗室,会给他机会吗??
他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尽可能的多保存一些军队,,按照大明朝廷这些年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有兵马在手,即便是败得再惨,屠戮焚杀州县百姓的事情干的再人神共愤,朝廷也只会假意看不到!
一阵叫喊声从官道上被风雨送到了正在自己的阵地上检视着各部的缴获和战利品的罗虎、张鼐二人耳中。
“弟兄们,弟兄们!督师大人知道大家都是忠勇之士!都是咱们陕西的好汉!大家要是想回陕西吃锅盔的话,就得好好卖卖力气!打开了眼前的口子,督师大人赏银元三万!”
十几个千总、守备之类的军官,在各自营哨前,手中挥舞着大把的银元声嘶力竭的叫嚷着。在他们身后,几十个挑夫将沉重的箩筐放在泥地上,揭开筐盖,里面满满的都是晶莹耀眼的银元。
“现在招募选锋敢死队!愿意的每人发银元十五块!打开了口子,每人再发二十块!”
在重赏的诱惑下,不停的有陕西兵将从队伍当中走出,卸去了上身棉甲,只管打着赤膊,手中擎着刀枪,在山前官道上列队。
“虎子,看来孙老儿也是没有什么新花招了,把重金招募选锋这招看家法宝都用上了!”
“哥,也是不可不虑啊!你看,这该死的雨越下越大,咱们的火铳火药装填起来越发的困难,只要孙老儿不停的投入兵马,咱们还真是不好对付。”罗虎指了指窝棚外面越来越密的连绵秋雨,脸上露出了难色。
张鼐却是不以为然,只管在火盆上吊着的铜锅里盛了一碗马肉汤递给罗虎,“你呀你呀!小虎子,让我这当哥哥的怎么夸你呢?这几年不会打仗了?!咱们闯营没有火铳火炮的时候,妈的那些仗是怎么打的?如今咱们的兵马。刀枪齐全,甲胄完整,当年可是弄到一件铁甲都能高兴好几天。可是你看现在?看看你的周围?”
张鼐将铜碗塞给一同在炮子硝烟之中长大的结义兄弟,眼中满是兄长对有出息的弟弟赞许。罗虎嘿嘿的笑了两声大口喝着热汤。看着周围的兵丁,就是最普通的步兵,身上也有一件棉甲,或者是椰壳甲用来防护。而那些资格较老或是有官职在身的老兵、小头目,身上则是一色的蛟龙皮甲。密密麻麻的铜钉上满是雨水,这甲胄如今是军中的最爱,不但轻便,防护效果好,抵御风寒雨雪也是一等一的。(开玩笑呢!你身上披一件鳄鱼皮的皮夹克试试?)
“不错!鼐子哥,咱们没有火铳用,还一样有刀剑长矛,还有山上你的大炮!我那未曾舍得动用的两千火铳兵,还有铳刺可以用!”
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数十口箩筐,被挑选出来的千余名选锋队眼睛都要红了。里面的银元几乎都要从筐口流了出来!
“兄弟们。大帅说了,冲上去,为全军撕开口子,这些督师大人赏下来的银子全是大家的!可是,有胆怯不前,临阵退缩的,别怪咱老子心黑手狠!”
队伍后面,二百名刀斧手各自擎着大砍刀排成一列,宽大的刀身上闪动着寒光,从刀尖向下流淌着雨水。
“冲上去。分赏号!”
“冲上去!分赏号!”
一阵嗥叫,这千余名陕北冷娃组成的选锋,在雨幕当中卷起一道人潮,直奔罗虎的阵地扑来。
“给前面的兄弟传令。让开。把我的那两千火铳兵调上去,让他们尝尝铅子儿加铳刺的滋味!”从望远镜里看到这千余人一路踩踏着泥水跌跌撞撞的奋勇而来,罗虎冷笑了一声。
借助着雨幕的掩护,牛成虎的选锋已经冲过了最初先头游骑被打得尸横遍野的那段区域,眼前已经可以看得到五里川镇的房屋在雨水之中的轮廓。在他们身后,牛成虎的主力却也是稳扎稳打的徐徐推进。每向前行走数十步,便安放拒马,用密集的长枪阻挡随时可能出现在两侧的义军骑兵。
同样的顶着风雨迎头而上的,便是罗虎始终珍而重之留在手里的那两千全数装备燧发铳配备了套筒铳刺的火铳兵。
“将爷!敌选锋距离我不到八十步!”
“慌什么!不到六十步不准开火!”
“七十步!”
“传令,举枪!”
哗啦啦的一阵响声,前排的火铳手们将火铳从肩头取下,平端在手。
“放!”
第一排五百火铳兵齐齐举起他们的火铳,顿时一片密密层层的火铳如林般出现在队列中,对准冲进了六十步最佳射程之内的那些选锋不留情地扣动板机。
“卟卟卟”火铳闷响不绝,一道道猛烈的火光冒出,紧随着这火光,火铳发射产生的大量浓密烟雾,和雨水混合在了一处。密密麻麻的弹丸被火药燃烧产生的动力热情的推向前方,半推半就的朝着迎面而来的骑兵扑了过去。而那些可怜的选锋们,非但没有身上披着多厚的甲胄,而且个个为了显示自己有进无退有死无生的勇气,全数都是打着赤膊,在这样近距离的被这些家伙拥抱亲吻上,不论人马,身上立刻便是密密麻麻的粗大血洞。
弹丸打在人的身上,就是一个碎裂破烂的大洞。弹道的不规则,造成最终创伤面积可能是弹丸面的数倍,甚至数十倍。这种痛苦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也很少有人躯干中弹还可以存活下来。
连续四次,每次五百支火铳的齐射,将义军阵前打得硝烟弥漫,震耳欲聋的火铳齐射声响个不停。整个阵型如同一个张开了浑身尖刺的刺猬、豪猪,尖刺便是处于最外层火铳手们铳口的刺刀,看得牛成虎胆战心寒。
他花了两三万银子招募来的千余名选锋,便在这四次齐射当中变成了倒卧在泥水当中的尸体和兀自**着的彩号,那些仿佛催命鬼一样的银元,东一块西一块的侵泡在泥水和血水当中。
不过,却也只有一次射击,听得对面不再有那催人肝胆的火铳声响起,明军队伍当中有人大吼一声:“下雨天!流贼的火铳不好使了。跟老子冲上去分彩号啊!”
财帛动人心,这话一点不假。当人们突然意识到对方如今和自己的技术水平处于一条起跑线上时,顿时将刚才四排火铳齐射带来的恐惧丢到了九霄云外。各自拎着手中的长短兵器,嘶吼一声。踩着同袍的尸首猛扑向前!
“虎子!让你的火铳兵撤下来!让我的兵顶上去!他们干这种活不在行!”张鼐从腰间抽出宝剑,命令身边的亲将备马,便要带着部下冲到战场上去同牛成虎搏命!
“鼐子哥!别急!你先看看再说!”罗虎一把拉住了张鼐的油布雨披,递给他望远镜,请他往战场上观看。
战场上。两支军队的数千人已经搅合在了一起。
原本以为雨天的火铳打完了一发预先装填的弹丸之后,便成了没用的烧火棍,可以放心大胆冲到近前用手中的大刀利刃来用对面的人头来换银子!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火铳兵转眼间变成了长矛兵!
两军一交手,牛成虎便是暗自叫了一声苦也!原本以为借助着天气相助,全军压上用来对付这些依仗着手中火铳利器来对付官军的流贼不成问题,结果却发现,这群流贼的刺枪术比起火铳来更加的不好对付!
不但会骗左刺右、骗右刺下、骗下刺上,而且眼、手、脚配合更到位。特别是击打刺。每一个动作狠辣精熟程度更是远远超过了明军士兵,他亲眼目睹了一个明军家丁手执长枪一个突刺向一名流贼火铳兵挺矛刺去刺去,那个火铳兵却是不慌不忙,旁边却早已有两支火铳铳刺从侧翼里架住了那长矛!紧接着,那火铳兵左手向右前稍下打压那家丁手中长枪,右手向前上猛力推枪,同时,左脚向左前跨步转体向前一送,二尺长的铳刺便已刺入那家丁的胸前要害之处。那火铳兵却是看也不看,飞起一脚将家丁踢翻在地。拔出铳刺,和两名同袍一道三人继续寻找目标。整个动作快捷有力,一气呵成,看得牛成虎差一点喊出好来!
两千火铳兵与牛成虎的固原镇正兵营兵马便交战在一处。虽然彼此人数悬殊,但是,毕竟战场地域狭窄,正兵营便是有再多的兵马也无法一次全数投入。也只能逐次加入战场,这就形成了兵家最忌讳的添油战术!倒是让震山营在局部形成了兵力优势,往往是三五个火铳兵用铳刺攒刺那些手执刀枪的正兵营兵马。铳刺对长枪大刀,在数量上和配合上弥补了其余的短板。
那些技艺精熟且又求战心切的正兵营兵马,居然被人数远远少于自己的震山营的两千火铳兵压制着打,打得步步后退。方才为了防止骑兵突袭而设置的拒马长枪,此时也成了帮凶,不断有正兵营的兵丁被涌来涌去的人潮拥挤推搡到拒马枪上,刺得浑身如同血肉葫芦一样。
“督臣!”
被万喜子指挥着震山营杀得节节败退的牛成虎,浑身是血的跪倒在了孙传庭面前。
“流贼凶狠剽悍!末将手中兵力不足,请督臣速速发兵相助!”牛成虎倒也是个人物,他不说他打不过,只是说他手中兵力不够,请督师孙传庭为他调集援兵,增加兵力。
方才牛成虎所部的作为、动作,都被孙传庭、郑嘉栋等人收入眼底,孙传庭自忖便是自己亲自领兵,也不过是如此!
到了这个时候,便是应了那句话“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只能是不停的把兵丁性命当成劈柴一样丢进这个人命大熔炉,要么被这个炉子烧得身形成灰,要么,便是把炉子烧穿!
“本督师便令后续的一万兵马上前接受你的指挥调度!”
手中多了这一万新军可以用来挥霍,牛成虎的腰杆子立刻粗了不少。当即便站在阵前呼喝往来,激励士气!
“兄弟们!老天帮忙!天降祥瑞!这场雨帮了咱们的大忙!要不然,咱们对上流贼的火铳,不晓得要吃多大的亏!眼下,流贼火铳哑火,只能靠着铳刺与咱们博战,虽然流贼凶悍,但是毕竟人单势孤,咱们大队人马只管往前闯,撕开口子,往前冲几十里就是潼关了!”
“想回去抱着婆姨睡觉的,给我上!”
明军大队覆盖了官道,拥挤的人流冲下了山野,在山坡上形成了一片人海,身上的红色军服,在雨幕当中显得分外扎眼厚重。
“两位小将爷!双喜将爷命我前来传大元帅的将令,雨天道路难行,闯王大军至少还要半天才能赶到五里川,问你们还能够顶住多久?要是实在顶不住了,便稍稍向后退去数里,免得那孙聋子太过于疯狂了!”
奉了李双喜将令前来传达李自成军令的一名老营亲将,浑身精湿的向罗虎、张鼐二人传达着李自成的意图。
“请你回去禀告大元帅,说孩儿们在五里川打得正开心,身子骨还没有完全活动开!请父帅放心!”
张鼐神情轻松且又坚定。
不过,为了预防万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还是悄悄的命人沿着官道、依托五里川镇继续抢修工事,以便阻击!(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九章 五里川战役之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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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臣!我宁夏镇正兵营已经攻取了五里川镇!斩杀流贼数百,夺获红夷大炮六门,骡马二百余匹!”
在孙传庭不惜血本的轮番投入兵力攻击之下,张鼐与罗虎二人预先构筑的几道工事被逐次突破,便是连五里川镇也是被宁夏总兵官抚民攻破。
在付出了二千余人的伤亡代价之下,宁夏镇正兵营的旗号出现在五里川镇最高的建筑商,被雨水和烟火映衬着显得异常诡异。
宁夏镇的兵丁们挨家挨户的砸开房门,试图从那些民居当中找到财物、食物、衣物甚至是可以点火取暖的柴草,一切都是他们的目标所在。至于说那些女人,更是他们的首选目标。但是,打了这么久的仗,五里川镇的住户百姓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宁夏镇总兵官抚民倒是不必去到民居之中进行劫掠,他颇为得意的看着手下兵丁们缴获的那六门张鼐来不及带走,或者是因为过于笨重而放弃的红夷大炮,颇为得意的朝着策马疾驰而来的孙传庭一抱拳,向这位督臣禀告着自己的战绩。
攻破流贼盘踞的五里川镇,夺获大炮,斩首数百,骡马也有二百余匹,这在明军看来也是确实可圈可点的一个战功了。
孙传庭也是满意的点点头,罗虎和张鼐在沿途的十余里山路上设置了五道阻击阵地,被他挥兵逐一攻破了,足以证明他的练兵成果!
“只要能够回到陕西,再给我半年的时间,我就一定能够给大明练出一支百战雄师!到那时,东南有南粤军,西北有我秦兵。他以船只铳炮步队甲于天下,我以马队刀枪傲视海内,再加以充足钱粮,何愁天下不定?”
“流贼现在何处?”
“据被擒流贼供述。其头目张鼐、罗虎二人皆为闯贼李自成养子,眼下率领残余流贼往双槐树、铁索关方向逃窜,试图继续顽抗官军!”
张鼐与罗虎二人已经在双槐树、狮子坪重新构筑了两道工事,准备在这里继续抗击孙传庭。
望着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的秋雨。张鼐颇为有些恼火:“这该死的雨!早点下多好!要是春天下雨的话,河南不知道会少死多少人,可以多打多少粮食!”这场秋雨,落在了连续干旱多年的河南、陕西境内,让交战的明军与义军双方都是措手不及。各种远程兵器。从弓箭到火铳,到大炮,都无法正常发挥出效能,人们只能是丢下这些武器,重新捡起那些不会受到天气影响而无法发挥性能的刀枪鞭斧宝剑骨朵来刺砍劈砸。
不但影响了武器的施展,同样影响了部队的行军速度,孙传庭不断的叫骂斥责着部下将领们的畏缩不前,不停的将那些守备、游击官职的将领们责打军棍,把千总把总们推出去斩首。原因就是这些人的部队在向前攻击时行动速度太慢,太慢!给流贼以喘息之机。让流贼不断的得以修整工事,救治伤员。让他的十几万人马行军队伍逐渐的越来越长,前锋和他的督标中军已经在五里川镇驻扎,而担任后卫的高杰所部陕西镇兵马,却还在五里川镇几十里外缓慢而又艰难的在雨中行走。
可是,大自然是平等的。这场雨不但给孙传庭制造了大麻烦,也给凑够三面包围过来的李自成、罗汝才所部人马制造了巨大的麻烦。泥泞湿滑的道路,人和马每前进一步都要和脚下的泥浆做一下争斗,士兵们还好说,索性扒下来了鞋子。赤脚在泥地当中行走反倒便当了许多,可是,那些马儿却是依旧要在泥水当中跋涉,骑兵们从马背上下来。抚摸着无言战友脖颈上湿漉漉的鬃毛,从褥套里抓出一把加盐炒过的黑豆,喂给战马用来安慰它、增加它的体力。
在狮子坪,第四个前来传达军令的使者赫然就是李自成的中军总管吴汝义了。
“吴哥,不用说了,大元帅大队人马还要多久到?要多久我和鼐子哥便在这里同孙聋子打多久!”已经杀得发了性子的罗虎。豪情万丈,手中拎着宝剑,指挥着营中辅兵监押着数千被俘明军官兵忙着挑土运石砍伐树木,构筑工事。
“没错!刚才小虎子还在同我讲,这里叫做狮子坪,他这头老虎就要在这狮子坪狠狠的咬死孙传庭这条老狗!”
“为将者最怕犯地名,虎子,这地方可是和你犯冲,你不怕?”吴汝义也是当年老闯王高迎祥从流民队伍里捡来的一个小乞丐,虽然不曾出身于童子军营,却也是和罗虎、张鼐等人一道成长起来的闯营一代人,平日里言语无忌惯了,当下便开起了罗虎的玩笑,试图将凝重的气氛变得淡一些。
“不怕!要不是跟了闯王,咱早就死了,变成别人嘴里的肉,只怕现在早就变成了一泡大粪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活了这么久,早就是赚得了!”罗虎却也是满不在乎。
在他背后的一片树林当中,千余名震山营的官兵正手中捧着巨大的铜碗在十几辆炊事车前排队吃饭。能够同时供应二三百人吃饭的炊事车上,两口硕大无比的二十四印锅翻滚沸腾着汤汁,大块的马肉不时被锅底的火苗卷起的气泡卷到表面来,载浮载沉的。
兵丁们就着滚烫的马肉汤吃着几乎和一个成年男人脚掌般大小的馍馍,热食、肉食,在这种天气里给他们补充了足够的体力,可以让他们保持体力继续拼杀。
这些炊事车的配置,也是罗虎在山东的收获之一。对于这些可以烧煤和劈柴不停的为将士们制作食物汤水的车辆,罗虎可是在山东与阿巴泰周旋时深深体会到了其中好处的,不管行走多远,只要能够停留一个时辰以上,就可以为将士们提供热水热汤,让大家可以吃得舒服一些恢复和保持体力。
如今,在数十万义军当中也是只有他和王龙两部能够按照建制全数配备了炊事车,余下的各营各哨大多只是点缀性的装备几辆供统兵将领们使用。
他在沿途撤退时,有意识的将柴草放火烧掉,便是沿途的房舍。也是一把火先替明军解决了取暖做饭的燃料问题,至于说几口水井当中,更是老实不客气的投进去了几具明军的尸首,让进占这里的明军没有柴草可以取暖做饭。没有干净的水可以喝,不断的消耗他们的锐气,不断的消磨他们的体力!
没有地方可以休息,没有柴火可以取暖,没有东西可以吃。更没有地方可以劫掠杀戮。相反的,前面不停的有尸首和彩号抬下来,更加的令明军各部的士气和斗志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里迅速的消沉下去。
看着各营兵马在五里川镇内外不停的拆除民房,将窗户、梁柱檩托等木料劈碎了烧火取暖做饭,孙传庭领着各镇将领巡视了一番却也不好制止。倘若他发令制止,那些兵丁们眼睛一瞪:“督师大人,您叫咱们打仗拼命咱们眼睛不眨一下,可是这热饭怎么也得给一口吧?也得让兄弟们暖和过身子来再去吧?”若是有人用这样的言语来对付他,岂不是折了他的威风?索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传令给后军,让他们把车营的大炮调上来!那些火药炮弹也要多调来些!”孙传庭命令督标中军的副将。到车营去传令。
因为过于笨重,车营的火炮还远远的落在后面,那些火药炮弹更是在辎重营当中运输。
沿途各镇明军可是吃够了罗虎和张鼐的火炮苦头,都是纷纷要求调动车营的火炮上前轰击流贼的阻击阵地,也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大炮厉害。因为搬运困难,张鼐的炮营前后放弃了二十余门大小火炮,这些火炮炮架炮身完好,便是用于测距的量天尺等物也是一应俱全,可是,却是一粒火药也没有留下!
所以。督标中军副将便亲自到辎重营和车营调派火炮和火药炮弹上前去。
可是,管理辎重和火炮的两名参将却是两手一摊,满脸的愁容。
“大人,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道路,火药炮弹和火炮都是吃重的物件,如何能够行走的快?”
“那老子不管!老子只管把督师大人的军令告诉你们!倘若是误了督师大人的事情,哼!贺疯子可是等着你们下去陪他喝酒呢!”督标副将也是骄横惯了的人,动辄便是用贺人龙的下场在陕西军中来威吓各部军将,飞扬跋扈。
“大人。属下倒是不敢误了督师大人的事。可是,若是要按时赶到的话,属下手上这点民夫骡马是绝对不够的。除非,除非是。。。。”
“除非是什么?”副将大人瞪起了眼睛,一副要杀人的神态。
“属下的身后,便是陕西总兵高杰的部下,他们有接近三千兵马,又都是骑兵。大人不妨用督师大人的大令,去把他们调来和属下手头的民夫一道运输火炮和弹药上去。这样可以不误了督师大人的军令!”
口中说着,手中也不闲着,几根火炭也似的金条悄悄的塞进了督标中军副将的手中,而辎重营的参将更是把一张面额在千石上下的米票折好塞进了副将的靴筒当中。
“你们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也罢!便调他们前来给你们运输火炮,弹药便是!”
可是,当副将手下军官捧着孙传庭的大令到后面的部队去命令他们全数携带马匹为车营和辎重营运输火炮、搬运火药炮弹时,却是捅了马蜂窝!
紧随着车营、辎重营行军的,却是当日被孙传庭行军法杀了的贺人龙贺疯子的旧部,如今统领着这三千余人的,便是他的侄儿贺国贤与贺国英两个。
满脸不屑与冷笑着,听得了前来传令的那名千总腆胸叠肚的讲完了军令,贺国英面带讥笑着反问了一句:“就这么简单?便让我们全数从骑兵变成了苦力与民夫?”
“那尼玛的你们还打算怎么样?”对于这群贺疯子的亲族旧部,前来传令的千总也是不曾将他们放在眼里,当即便乜斜着眼睛反问。
同贺国英的火爆脾气相比,贺国贤的品行性格便显得沉稳了许多,当即便笑着回答道:“其实大可不必劳动您的大驾前来,只需要找条狗来叼着大令到此,我们兄弟见了,自然不敢违抗。”
“你!你居然敢骂人!”好半晌,那千总才反应过来,贺国贤这是在拐着弯的骂他是狗仗人势。当下便跳将起来。指着贺家兄弟两个的鼻子便要发作。
“骂你又如何!”
贺国英作势便要与那千总放对,却见那千总胸前一块血迹越来越大,低头望去,胸口处一个宝剑的剑尖兀自向下流淌着鲜血。
“老六。老八,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想不明白吗?”贺老七抽出宝剑,一脚将那千总踢翻在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宝剑的血迹。他带来的那二十名好手早已将千总的几个部下乱刀剁成肉泥。
“驴球子的!孙聋子也有今天!前面打不开回陕西的路,后头又有大元帅和大将军的大兵追了上来,兵马处在这种绝地,咱们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来!何必在这里给他老孙头陪葬!”
“兄弟们,上马,去抄了老孙头的辎重,烧了他的火药,给四叔报仇!想发财的跟我来!要报仇出气的跟我来!”
转眼间,原本是要充当车营和辎重营苦力的三千余人,顿时成了这两家的送命无常!肩膀上缠着白布。长枪和刀柄上俱都以白布用来区分敌我的标志。
三千多贺疯子的旧部眼珠子都红了!往日里他们跟着贺人龙在陕西、在四川、在湖广各地,到处都是只有他们欺负别人,如何有别人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时候?可是,自从贺人龙被孙传庭军前正法之后,他们这些往日的骄兵悍将立刻变成了后娘养的,这口恶气今日便要发了出来!
万余马蹄亲将泥泞的地面践踏的泥浆血水飞溅,那千总和他十几名部下的尸体转眼间便被踩踏变成了一团肉泥相仿。
一声呐喊,千余骑兵便在贺国英和贺老七的带领之下冲进了辎重营中,可怜那些辎重营的护卫兵马如何是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对手?不消得一个照面便鬼哭狼嚎的败退下来。有那聪明的,便跟着贺家兵马一头在车辆当中劫掠焚烧。方才绵延十余里的车队,顿时在队列当中冒出了十余处火头,并且迅速的变成了一条火龙。间或有几声沉闷的爆炸,那是火药车上没有受潮的火药被点燃之后的景象。
“不要烧!不要砸那些火炮!那些是咱们的军功!都是咱们给闯王的见面礼!推到路边就可以了!”贺国贤脑子却是不糊涂。只管指挥着手下兵丁不停的将辎重车上的粮草点燃,抢走军饷,把火药车上的苫布和绳索砍断。对于那些车营的火炮,却是只管将它们颓废在官道两旁的道沟之中。硕大的火药桶从车辆上滚了下来,在道路上横七竖八的滚动着,“快!把桶盖揭开!火药打湿了孙聋子就用不了了!打完了仗大元帅还能用!”
“造反了!贺家的这群狗贼果然是造反了!”远远的望着肩头缠着白布。呐喊着在明军队伍当中左右冲杀而来的贺家兵马,督标副将瞠目结舌的咒骂着,可是,骂声未落,只觉得胸前一凉,低头一望,却见自己的肚子上生出了一个尖利之物。
“大人!不好意思啊!横竖烧了大军的辎重粮草我是个死,杀了你去投李闯王,没准倒是能够继续保持功名富贵!”辎重营的参将手中宝刀一挥,将副将的人头砍下。
“去!跟贺国英说一声,咱们也起义投李闯王了!”
辎重营方向传来的火药爆炸声和火光,在这晦暗冥冥的野外显得异常醒目,所有在五里川盆地当中的明军官兵几乎同时翘首向东望去。在他们来的路上,半空之中冒着黑烟,夹杂着几处橘红色的火焰。偶尔还有几声爆炸声沉闷的传来,敲击着人们的耳膜和神经。
“完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脑海当中浮现出了这个念头。前路有两个悍不畏死的毛头小伙子在那里死缠烂打,后路又是李自成统领十余万精骑猛追过来,大军在这样的天气里,堵塞在这样的地理环境当中,天时地利都对明军极度不利!
“大帅!咱们该怎么办?”各镇的副将、参将、游击等军官一起凑到各自的总镇大人身边,为自己的前途和出路谋划。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得见李自成大队骑兵的旗帜出现在视野的尽头了!
“走!咱们往东去,趁着李自成和罗汝才还没有合拢包围圈,咱们杀出去,到黄河边上,过黄河,去山西!”陕西镇总兵高杰当机立断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很清楚,在这里的各个总兵当中,牛成虎、郑嘉栋、官抚民等人都可以向李自成罗汝才投降,而且,他可以肯定,投降之后这些人的待遇还会不错。但是,他却是万万不能投降!
不要说他这些年来同各部义军作战手下有多少人命,沾了多少血,单就是一件他当年拐带邢氏逃走投降官军的事,他的那些旧日兄弟就会把他这只翻山鹞子变成烧鸡!
在他的引领下,陕西镇的残余部队卷起旗号,人衔枚马去銮铃,从李自成、罗汝才两部的包围圈结合部钻隙而出,逃往山西方向!
在狮子坪,带着五六千新锐赶到的谷英,面对着罗虎与张鼐二人也是由衷的发出了一声赞佩之声。
“你们两个小家伙,果然是好样的!大元帅没有看错人!”
在谷英看来,此时的孙传庭已经是瓮中之鳖,断无逃走之理,可是,罗虎的部下还是在不停的加固工事,设置炮位,唯恐孙传庭狗急跳墙做困兽之斗。
“小虎子,告诉他们,不要再干了,孙老头跑不了了!你看!”
脚下的大地隐隐颤动,最后更是剧烈抖动起来,似乎同一时间的,远远的天际线上,隐约出现了一处处黑点,转眼间,变成了海一样密集的旗号。
数十万只马蹄敲打着地面,数万骑兵狂奔而来,黑压压无边无沿,铁蹄的声音震得各人内心隐隐颤动。
看那飘舞的旗海,无边无际的战马,孙传庭长叹一声,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变得面团一样。
“扶大人上马!”
“护卫好大人!”
“兄弟们,跟我一道上马,杀出去!”
“杀出去!过黄河,到山西,回京师!”
隐约的,孙传庭听得充作自己督标营的那些京营将士士气高涨的有节奏呐喊着,眼前闪过无数败兵、丢弃的甲杖、翻到路旁的车辆。
一切都是恍如一梦。(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章 余波,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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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黄河岸边泥泞的官道上,车马如梭,人流如织。士气高涨盔明甲亮的京营分为两部,一部分在前面为全军开路,一部分在后方为全军殿后。而在中间的明军,则是由一群群衣衫不整,盔歪甲斜的陕西士兵组成,他们低着头,叹着气,或是数十人为一队,或是十余人为一伙,如同失去头羊的羊群一样,毫无目的的走着。在人群中,孙督师孙聋子骑在一匹红马之上,两眼无神的经军威雄壮的十万大军变成了丧家之犬,而他本人的命运,也因为兵败的事实被确定了,无非就是三千六百刀和一刀的区别。想到这,孙传庭悲从中来,既然早晚都是个死,还不如自行了断,免得再见狱吏一回。想到了这里,孙传庭便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剑,但是,却有一只手抢在他前面拦住了他:“督师大人,切莫一时想不开,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留得有用之身,跟标下等一起到山西,然后咱们徐图再举,重整人马便是!只要回到京城,咱们京营将士自然会把大人在陕西在河南的所作所为在圣上面前好生分说一番,梁国公也会仗义执言。有他老人家出来为您说情,朝中宫内自然会有不少人鼓角应和,到那时,大家都为您在皇上面前说点好话,您回去陕西好好练兵,那时候再报仇不迟!”说话的自然是京营的唐参将,他们从裹挟或者是说护卫孙传庭开始突围起,便是一路所向披靡,倒是当真应了那句“穷寇莫追归师莫遏”的。将沿途拦阻追击侧击尾追的数十股小股义军打得望风而逃屁滚尿流,一路上星星点点的战绩颇多,仔细算下来,京营的这二千余人马斩获已经算是名列孙传庭所部十万之众的平均水平冠军位置了!那些被义军打散溃散的明军散兵游勇,见这里有一支成建制的明军,自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纷纷的加入行军队伍,不消的二日,原本二三千人的队伍,便如滚雪球一般的变成了接近一万人。可是,这一万人的给养粮草,却是件大大的难事!沿途州县村镇拒绝孙传庭的败兵入城,更是拒绝为孙传庭提供粮草!便是京营将士掏出白花花的银元来,也只能购买少许粮草。“士绅皆该杀!将领皆可杀!陕西兵十万之众,唯新军可用。唯京营可用!”宿营之后,孙传庭在一盏豆大的油灯下,搜索枯肠给友人写信,给京城发此次河南战败的题本。战况是惨烈的,但是却是情理之中。贺国英贺国贤等贺人龙的子侄旧部,在阵前反水,烧了粮草,推了大炮。让本来就毫无斗志的明军彻底崩溃。李过谷英刘芳亮高一功等闯营大将又从北面猛攻过来,将明军战线切割的七零八落!罗汝才又统领数万骑兵从东面向西压过来。刘宗敏领一万多精锐从南路袭扰,逼得陕西明军这十余万人无路可走。眼要做困兽之斗了,突然有人发现,在狮子坪阻击的那支义军队伍打开了口子,一条宽达二里有余的逃生通路就在眼前。于是,大队的明军丢弃了手中的兵器。互相拥挤践踏着夺路而走。那些将领们虽然明知是围三缺一的圈套,却也是无可奈何,被各自的家丁们簇拥着冲向那似乎是逃出生天的道路。但是,围三缺一,虚留生路,暗设口袋。却也是兵家的常规打法。为的就是避免被包围的对象发现逃生无望而做困兽之斗,拼死一搏。这样,反而会给狩猎者造成巨大的伤亡。这一点,不但在辽东的建奴们懂得,这些陕西“流贼”也懂得。在被数万急于逃生的明军拥挤的水泄不通的道路两侧,不停的冒起白烟,发出阵阵霹雳般的响声。那些被罗虎布置在道路两侧的火炮距离通道不过数百步,不停的将炮弹砸向逃跑的明军队列。更有数队火铳兵,以数百人为一队,在刀枪兵的护卫之下,时不时的向前突进,打一次齐射之后便迅速后退,不求杀伤多少,为的便是给明军制造更多更大的混乱。拥挤混乱的队形,给罗虎这样的骚扰战术制造了巨大的效果。(大家可以参考一下,体育场球赛结束后从出口几万人蜂拥而出时的场景,要是那个时候有人从出口上方左右两侧向人群投掷酒瓶子的话,会造成多大的混乱就知道了!)每一次炮弹落下,每一次火铳的齐射,都给溃逃的人们造成了强大的心理震颤。“大家都是陕西乡亲!自己人不打自家人!”从两翼和后方追奔而来的骑兵,不住的在长达数十里的明军队列周围往来驰突,大声呼喊招降。“咱老子不打了!不跑了!老子投降!”队伍当中,不住的有人叫骂着从队列当中跑出来,逃到弓箭射程之外,一屁股坐在泥水当中,等候着义军前来。有那继续为人群拥挤裹挟着向前奔逃的,在两翼和后方铁骑的追赶驰突之下,被挤进壕沟,挤下悬崖者不计其数。从五里川往潼关方向沿途近百里的路途上,死伤累累。是役也!明军弃械投降者数万有余,丢弃甲胄车辆骡马器械火炮有如山积。明军将领牛成虎郑家栋官抚民等人率领残部归降义军。“传庭此番奉旨引兵出关剿贼,初,士饱马腾所向披靡。将士皆有报国之心。。。。。遂破贼宝丰,斩伪州牧陈可新等。遂捣唐县,破之,杀家口殆尽,贼满营哭。转战至郏县,遂擒伪果毅将军谢君友,斫贼坐纛。尾自成几获。贼奔襄城,大军遂进逼襄城。贼惧谋降,闯贼对之诸贼曰:‘无畏!我杀王焚陵,罪大矣,姑决一死战。不胜,则杀我而降未晚也。’而大军时皆露宿与贼持。久雨道泞,粮车不能前。士饥,攻郏破之,获马骡啖之立尽。雨七日夜不止,后军哗于汝州。贼大至,流言四起。不得已还军迎粮,留高杰为后拒。前军既移,后军乱,高杰斩之不能止。贼追及之南阳。官军还战。贼阵五重,饥民处外,次步卒,次马军,又次骁骑,老营家口处内。战破其三重。贼骁骑殊死斗,又以罗虎之震山营全数火器阻挡我大军之路。我师阵稍动,高杰军部下之贺人龙亲族旧部之贺国英贺国贤者呼曰:‘师败矣!随我从贼!’自后掩杀。焚毁粮草,劫掠辎重。车倾塞道,马挂于衡不得前,贼之铁骑凌而腾之,步贼手白棓遮击,中者首兜鍪俱碎。自成空壁蹑我,一日夜。官兵狂奔四百里,至于孟津,死者四万余,失亡兵器辎重数十万。”孙传庭在给朋友的书信当中,真真假假春秋笔法的将此次兵败的过程和原因讲说了一遍。试图造成一种此战兵败,那是天亡我也,非战之罪也的印象。但是,此时在京城之中,却也是羽书如火,使者奔走于道上。指责他孙传庭的文书题本雪片般的飞进了乾清宫之中。“孙传庭苦害关中,搜刮惨烈。三秦父老,为了江山社稷之安危,隐忍不发。只盼能够早日练成大军,扫荡贼氛以还人间清平世界。却不料此獠如此无用,兵出陕西不过旬日,便将十余万大军拱手葬送!臣等皆为秦人,请陛下下旨杀此獠以谢秦人,以谢天下!”类似的文书,在乾清宫之中,被小太监们成筐成筐的抬进东暖阁给崇祯观西的官绅宗室将领太监们忍了这许久,终于等到了孙传庭兵败的时候,这样的机会是可以一击将孙传庭置于死地的,如何能够放过?“大伴,孙传庭此时在何处?”许久,宝座上的崇祯才用干涩无力的声音询问身旁的王德化。“孙白谷兵败五里川,在京营将士的护卫之下冲出重围,从陕县渡过撤往山西,沿途收拢散失兵将,眼下有万余人在山西境内。因各处州县拒绝接纳,目下正在平陆运城闻喜夏县一带。”王德化此刻内心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孙传庭兵败,十多万人马转眼间飞灰湮灭,但是,在这满头的晦暗之中,却是一抹亮色足以让他感到欣慰。那就是京营的战斗力!“这群猴崽子,倒是当真有些长进!能够在百万流贼当中全身而退,非但护卫得督师周全,还收拢了不少败兵,也算是给皇爷挣下了不少脸面!”作为深受太监影响的武装,唐参将给神机营御马监的文书,自然王德化也是第一时间便见到了,在这份文书里,唐参将不无得意的吹嘘自己的战绩。“于数万流贼精锐包围当中,全师而退,部曲当中,伤者死者一一携带而归。马匹器械无一丢失,便是行军锅灶也不曾少了一件。沿途击破流贼各股阻击,斩获颇丰,又收拢护卫沿途散兵数千有余。”京营还是能打的!比较起各地官军来,这些人更容易获得崇祯和太监们信任和期待。在崇祯和王德化等太监的心中,随着孙传庭兵败的消息和过程细节的不断完善,越来越奠定了要大肆训练自己手中的新军念头。“大伴,拟制一道旨意。命人到京营之中传旨,参将唐某作战有功,着擢升为副将,整顿此时在山西的兵马。”“再拟一道旨意,前督师孙传庭,有负朕望,此次兵败,其罪难恕。令副将唐某锁拿其入京听勘。”老实说,崇祯到现在也不太清楚那个在河南战场表现不错的唐参将的姓名,但是,在这次升迁予夺的过程之中,让他又有了些朕大权在握的感觉。哪怕你是督师大人,只消得朕的一道旨意到军前,你便是一个阶下之囚!“大伴,你和御马监的几位管事太监,召集神机营和三千营的将领们一道议事。速速拿一个章程出来,朕要大举编练京营新军!”“还有,你选拔得力之人往山东去一趟,到济南去见见那位李大公子。务必要好言好语的,朕要编练新军。少不得要请他出人出物出力的!”王德化心中突的跳了一下,“皇爷,扩充编练京营人马,要山东出些人手帮助编练,此事李华宇自然不会推脱。但是,若是要他捐助物品。报效钱粮,此事怕是难了。据说他在山东登莱等处也是花费巨大,兴水利,抚流民,开荒土,建港口铺道路,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奴婢担心。。。。。”“那就照价给钱便是!朕的内库之中如今还有些钱粮!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崇祯心中也是颇为笃定。他也盘算过,眼下几处港口通商口岸所收取的关税,每月平均算下来也有二三十万银元入账,除了供应宫廷的一些开支之外,可以全数拿来练兵,向南中购买军器粮草,向蒙古购买马匹,只消得半年以上。一支强兵便又在手中了!一条黄河,便是一道阴阳界。黄河以东以北的明军控制区内。戒备森严,各处州县的民壮被抽调上城防御,各处士绅们则是声嘶力竭的要求百姓乐捐乐输,为保全家园田舍祖宗庐墓而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各种的田亩加派,无声无息的又多了不少。而在黄河以西以南地域内,义军则是一派欢腾气象。多年来。洪承畴孙传庭左良玉这几个人便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柄利剑,一柄重锤,朝廷用他们来对付李自成罗汝才等人。面对着这几个朝廷倚重的统兵将领,义军从李自成以下都几乎有了心理障碍,心理的阴影面积极大。可是。现在不同了!顾君恩的战略战术已经完成了两步,而且都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南面,左良玉在九江武昌一带苟延残喘,名义上是防备义军继续向东流窜,袭扰留都南京。其实,如果不是在安庆江面有溯江而上的南粤军水师驻防拦阻了他的去路,只怕他早就跑到南京的江面上了。而义军已经开始在德安承天荆州等处派遣官吏,管理地方,同时,按照万历年间的标准对士绅免税的田亩面积重新进行核算,实行统一累进制钱粮制度,土地越多,征收的钱粮便越多,同时允许那些为了躲避钱粮税赋而投献的佃户取回自己的土地。汉水两岸的鱼米之乡,成了义军最可靠的粮草来源。在河南,诱敌深入的战术取得了惊天战果,孙传庭在陕西殚精竭虑训练出的十多万军队,变成了义军口中的美食。而在不远处,一块更加诱人的美食也是唾手可得。“潼关!”闯营的几乎所有出身于老八队的将领,参加过潼关南原大战的将领,一起勒马眺望远处的十二连城,口中喃喃自语。便是勇猛强悍如刘宗敏郝摇旗,也是眼角噙着泪花。“娘的!潼关,南原,多少好兄弟倒在这儿了!今天,大仇终于报了!”郝摇旗的话,说出了闯营众将的心声。孙传庭这支人马的覆灭,对于义军来说,眼前的潼关不再是拦阻他们的铜墙铁壁,而只是一座纸糊的关城,丝毫不能拦阻他们那颗急于衣锦还乡的热切欢腾的心!只要他们愿意,他们随时可以踹开这座横亘在他们返乡途中的关城,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关中平原上,然后敲锣打鼓吹吹打打的到西安城下,一直回到陕北去。“到那个时候,大元帅便正式登基做皇帝,咱们这些人,也就是正儿八经的开国功臣!都弄个伯爷侯爷的当当!然后回老家去,起宅子,买田地,娶婆姨,生他一炕的娃!”几个闯营的将领满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在山丘上意气满满的挥动着马鞭朝着隐约可以望见的潼关天险得意的叫嚷着,咒骂着。在他们身后的五里川盆地,从狮子坪到五里川,方圆几十里范围内,人声鼎沸,往来如织,昨日的战场,今天却是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一般。那些放下了武器,解下了甲胄的明军士兵,大抵按照每百人为一队,胡乱裹着些御寒遮雨的衣物,在树林和田野上坐着等候着义军兵丁的招呼。距离他们较远处,几十辆大车正运来碗筷,数百口大小锅灶和炊事车正在热火朝天的为他们烧水煮汤。“大元帅有令!大家都是陕西乡亲,放下了刀枪就是一家人!今天,大家到了我闯营了,没得别的吃食,吃面!吃馍!”一个闯营小头目手扶腰间宝刀,得意非凡的对着眼前数以千计的明军俘虏宣示着李自成的军令。而一些已经吃饱喝足,身上暖和了许多的明军,则是干劲十足的打扫着战场,将散布在数十里范围内的刀枪甲胄辎重车辆旗帜帐篷锅灶骡马一一收拢,然后分门别类的各自集中。更有不少人喊着整齐的号子,用粗大的缆绳将那些沉重的火炮从沟底拉出来。“李哥,咱们这次可是赚大发了!”罗汝才眨巴着小眼睛,得意洋洋的前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捻着一撮胡须笑着不停。确实是堆积如山。单单是缴获的刀枪,被义军当中负责管理的辎重的人很是仔细的用木头在地面上制成架子,防止刀枪因为被雨水侵蚀而生锈。每个木架上,纵横有序的摆放着同一制式的刀枪。“横着摆十柄刀,竖着再摆十柄!这样回头算数时也省事!”不停有义军的司务们吆喝着那些临时充作苦力的明军俘虏,指点他们该如何码放这些刀枪。外号曹操的罗汝才,饶是征战了半生,也不曾在这么一个空间内见过如此多的刀枪。一人多高的刀枪垛,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各色刀枪,一眼望不到头。“小吴,这些缴获的战利品,统计出了数目没有?”眼的战利品,李自成和罗汝才都有些目眩神迷,颇有些土包子进城的感觉。“回大元帅,大将军,目下还在统计。不过,截止到午饭前,已经有长枪三万余支,各色刀一万有余,弓一万一千余张,箭矢甚多。各色辎重车辆五千有余,各色头盔四千余顶,棉甲一万余件,皮甲七千余,铁甲和南蛮甲亦有四千余。”“骡马和火器呢?还有各色火炮呢?”罗汝才打断了李自成的中军总管吴汝义的汇报,他发现这些数字当中,没有他急于知道的数字。“火器和骡马?大将军,火器是由震山营和炮营负责收集的。这个我暂时不知,至于说骡马,各营都还不曾上缴。”义军各部当中,缴获了骡马很少有能够如实如数上缴的。这点罗汝才也清楚得很,毕竟他的部下也是这么干的。但是,所有孙传庭十几万部队的火器只允许张鼐和罗虎两人的部队收集,这副吃相未免太难!你李自成的军队要编火器营,要编炮营,难道我老罗的部队就不知道火器的好处吗?想起了在德安承天四府,袁宗第的那副难相,罗汝才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是按照约定,派遣官吏也是闯六曹四,可是袁宗第却是一口气把四府的官吏全数派了!罗汝才讪笑了两声,带着自己的大队护卫策马而去。“闯王,眼下孙传庭已经完蛋了,放眼大明天下,没有人是咱们的对手了!咱们是不是该琢磨一下割掉这个瘤子了!?”李自成的中军主将高一功凑到他的耳边,望着罗汝才远去的方向,低低的声音向姐夫问道。“此时却是不可,他的兵马还有不少远在南阳,老回回等人也还不曾与咱们会哨,倘若是此时做了他,他的军队就跑了,白白的便宜了别人!”李自成眼睛里放着一丝转瞬即逝的寒光。(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一章 烦心事和雪域传统
京营凯旋回京的大队人马当中,夹杂着孙传庭的囚车。
虽然说是囚车,但是仍旧是一辆十分舒适的轿车,里面烟茶点心水果一应俱全,每天的饮食与唐副将一般无二甚至还更适合孙传庭的口味。虽然京营的这群纨绔子弟深谙官场规则,也深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对孙传庭的态度仍旧是奉为督师,依旧拿他当自己的长官来看待,但是,这种阶下囚徒的滋味,却是孙传庭无论如何也是难以下咽的。
大队人马从安定门开进北京城的时候,有兵部官员和御马监的太监到城门外迎接这支凯旋之师,各种繁琐冗长的礼仪自不必说,要是一一列出来,只怕写到正月十五都写不完。
在入城之前,便已经有锦衣卫与刑部、大理寺的官员出城到军营之中向孙传庭开读了圣旨,将他下了天牢。
也是该着孙聋子倒霉,就在他被送进诏狱的当天,陕西方面又有紧急军情送到。
在消化了五里川战役的胜利果实之后,李自成和罗汝才开始挥师向西,对潼关发起猛攻。早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潼关,本来就是空城一座,便是再险要的要冲,也是要有足够的兵力去防守的,否则,也就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李自成和罗汝才的军队大摇大摆的进行一次长途行军训练而已。
随着义军旗帜不断的在潼关外各处要地出现,西安城内又一次的飞出了雪片般的文书、书信。
“目下流贼百万猛扑潼关,长安古城又有当年安禄山之患!”
“若非孙白谷贸然出兵,贪功心切,浪掷十万精锐于河南,闯曹二贼便是有吞天之心也不敢如此猛攻潼关!”
“三秦若是有失,孙传庭便是第一罪人!”
每个人在自己的丫丫电子书都扮演着诸葛亮和正义的化身、审判官的形象,条分缕析的分析着孙传庭出兵潼关的几不该、几大错,用兵布阵的失误之处等等。个个都俨然诸葛亮复生,孙武吴起也不过如此。便是跟随着朱元璋开国的徐达、常遇春等一群天生变态见了也是要甘拜下风。可是,这群嘴炮无敌的家伙却是自动忽略了一件事,当初也是在他们的丫丫电子书,制造出了滔天舆论。逼得孙传庭不得不冒险出潼关,结果,跳进了李自成和罗汝才为他挖好了的陷阱之中。
在京的陕西籍官员用铺天盖地的文章和几乎能够给孙传庭制造出一个标准游泳池的口水将内阁、司礼监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是,这两处眼下大明朝廷的权力核心所在。却仍旧是默默无闻,装聋作哑。
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孙传庭丧师兵败,却是不假。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秉承朝廷旨意的行为,发现中了“流贼”的埋伏之后立刻掉头向西,准备回师关中,也是处置得当。至于说兵败,那也是非战之罪。如果你要是处置他,有人站出来不冷不热的问一句,“左良玉同样的兵败。而且是丢失了襄阳这样的战略要地,放弃了荆州、德安、承天,陵寝震动,如此大罪,尔等却如何问也不问?只管盯着孙白谷的一点错处不放?莫要如此欺负老实人!”
倘若有人如此问,内阁大佬们该如何应付?难道当真拉下脸皮来说一句,“咱们惹不起左良玉那个无赖狗屎,只能是欺负欺负孙白谷这样的老实人!”这样的话如何出口?一旦这样的话说出来了,朝廷的体制威仪也就荡然无存了!
内阁和司礼监甚至是崇祯皇帝担心的这个“有人”指的是谁,其实朝野上下都清楚得很。就是眼下在山东、登莱埋头练兵垦荒抚慰流民的李大公子李华宇,和他眼下正在花团锦簇的南国花城的老子李守汉父子二人。
在孙传庭被锁拿进京之前,王德化便以个人名义写了书信快船送到广州。信中隐约透露了一层意思,打算以各口的海关关税做抵押。向南粤军购买一批军器甲胄物资粮草,大抵规模是可以满足编练一支三万人上下新军的需求。至于说货款,则是从海关关税当中逐渐抵扣便是。
可是,当这封信还没有送到天津码头的时候,便有八百里飞骑送来了最新的军情文书,“为了遏制贼事。防止流贼蔓延,驻守济南的署理山东登莱兵马钱粮事李华宇,命人出兵河南。目下已经占据了彰德府,控制了河南境内黄河以北尚未被流贼侵袭的地域。”
不仅仅是彰德府,便是濮阳等地也是同样被李华宇大模大样的占据了。你们既然守不住,那就由本官来替你们把守这大明疆土。
黄河以北的大片平原沃土,就此变成了李华宇地图上标识着的棉花种植区!西面的河南彰德府,,南面的蒙城亳州地区,一直到徐州府,这广大的地域如今都成了李家的地盘。
“沃野千里,可以种麦植棉,蒙亳之地,素来以精于骑术见长,正好为我编练马队所用。”与王德化的书信一起送到李守汉面前的,便是李大公子这份颇有几分自得的报喜文书。
这封书信,却令父子二人发生了一场关乎于如何看待眼下的中原的争论!
李守汉这段时间以来,没有做别的事,那些扩军、生产、征粮、收税的事情都有专门的部门进行操办,他只需要签字用印便可以。余下的事情,便是组织人力进行搬家。
没错,是搬家!
将他庞大的行政机构和军事机构从顺化搬到广州来。
但是,对于搬家这种事情,整个南粤军之中却是颇有微词。那些本来就是根基在南中的人自不必说,他们对于中原的认同点很低,在他们心中,中原不过是南中产品的市场,原料和劳动力的来源。每年以百万人规模输入南中的流民和南下开垦荒地的无地农民,为南中提供了足够的劳动力,也为这部庞大的机器不停的增加新的动力。
“中原之地又穷又乱,主公何必多此一举,将办事衙门搬迁北上?”
“中原若是安静,以后还会有人南下开垦吗?我们南中上哪里去找那许多的农户?”
“若是主公将中原战事彻底平定了。我们南中该如何与大明朝廷相处?是我们继续俯首称臣,还是他们发兵剿灭我们?”
“大明朝廷若是当真中兴了,咱们南中出产的那些粮食布匹瓷器铁器该卖给谁去?上哪里去找那么多的劳力去?”
各种各样的说法,被叶琪执掌的情报部门作为舆论动态收集上来。整理汇编,出现在李守汉的案头。
对于南粤军之中出现这种态度,却是大大的出乎李守汉的意外。但是仔细想想,却也是情理之中。
南粤军之中,人员构成大概是这样。最早跟随李守汉从河静一路起家的那批人,他们是明军卫所兵的后裔,这部分人眼下已经是核心和权力高层。另外就是像王宝这样的各族归化之人,什么苗族,卡族,佤族,景颇族,缅族、京族等等。再有便是从两广、云南、福建等处到南中开垦荒地求生的无地农民。
经过了十多年的不断整合,这些不同族群的畛域观念渐渐淡漠,取代都是彼此都是南中人的态度。可是。在对于中原,对于大明的态度上,各种族群的存在便决定了他们的意识和态度了。
第一次跟随李守汉北上勤王之后,那些移民后裔,不管是第二代还是第几代,都对大明大失所望。在他们的印象里,父辈和祖先们口中的大明,不说是遍地锦绣黄金也应该至少是一个太平盛世景象。可是他们看到的却是满城垃圾,遍地饥民,处处灾荒。到处战乱的末世景象,这如何能够让他们对大明有所认同?
这些移民后裔是如此,那些刚刚到南中开垦数年,名下有了多少不等的田地。也起了新屋,谷仓里满是粮食,牛栏之之中拴着牯牛的,算是衣食无忧,有了些物质基础的人却是另外一种想法。
“眼下在南中算是把日子过得红火了,可是家里的兄弟父母亲戚日子过得还是颇为窘迫。要是能够把他们也接出来一道打拼出一大块田土来就好了。”
同样是汉家苗裔,因为各自的环境不同,对待中原的态度便是泾渭分明。
至于说以王宝等人为代表的各个归化族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态度,横竖他们眼下的日子都是主公赐给的,只要是李守汉说的,这些心眼实诚的汉子都是毫不犹豫的去做了,哪怕前面是洪水烈火。
内部对于大明朝廷意见如此不统一,自然对李守汉为了尽快将福建和两广建设成为与南中相同水平而采取的行政机构北上这一举动而大为不满。于是乎,作为执掌政务的李沛霖便是忙得上蹿下跳,到处救火安抚,软硬兼施。
但是,李守汉自己也想不到,他苦心培养了十多年的儿子,居然也和他自己的意见相违背,把中原大地视为南中的殖民地,把大明朝廷看成是替南中管理这块殖民地的傀儡政权!
更要命的事,和李华宇一样,持有类似看法的人还不在少数,许多人私下里议论,都觉得眼下的情势就蛮好的。咱们用粮饷器械支持大明朝廷,让朝廷有力量去和各部流贼周旋。中原腹地越是战火不断,咱们的货色便越是能够卖出个好价钱。不管是“流贼”李自成也好,还是张献忠也罢,都是要用真金白银和人口来购买咱们的货色。
这样,大明朝廷、流贼、还有北方的建奴,他们三家谁也吃不掉谁,看谁有苗头要吃掉对方了,咱们就相帮着另外两家来对付他,把他的实力削弱。这样,才能保证咱们的利益不受损失。
面对着形形色色的想法,被搅得不胜其烦的李守汉,借着给九夫人、十夫人两个女人所生下的儿女办满月之际,将李沛霖与李沛霆兄弟两个叫到了越秀楼,准备听听他们兄弟两个的见解。
这九、十两位夫人,便是当日乌斯藏送来的两个贵族女子,名字唤作央金卓玛和达娃央宗的便是。起初,李守汉对于这两个来自雪域高原的女子不是那么感冒,只是令他们在后宅当中好生学习礼数,尽快的适应王府的生活。
孰不知,这贵族家的女孩,学习别的可能会慢。学习起礼数,学习起比自己原有的生活方式显得更高大上,更奢侈**的生活习惯来,可是快得很。没有多久。在广州家中的晚宴上,李守汉便听到了管家婆子的抱怨,那个霍康家的央金卓玛,每天都用玫瑰花瓣沐浴一次,什么熏蒸。精油等等一样都不少,帕巴拉家皮肤白皙长身玉立的达瓦央宗,央倒是好一些,可是,各种胭脂花粉珠宝钗环之类的,也是一样不少。
那一夜,恰好也是李守汉心情颇佳,当即便令管家婆子安排九、十两位夫人侍寝。结果,一试之下,倒是让李守汉大为新鲜。这两个人居然还是有百合潜质的女子!怪不得当日那个身材丰腴些的央金看卓玛的眼神。都是一副恨不得一口水将她吞下去的神态!
不过,李守汉却也不希望在自己的后宅之中,被自己调教出来一个喜欢自己女人的女人来,那样的话,不是等于自己给自己培养出来一个潜在的情敌?李守汉可不想自己头上的金冠被自己的这个小妾给弄上点什么颜色。
在他的允许下,两个女人为了给他助兴,在床笫之间搞些假凤虚凰的玩意,这是他喜闻乐见的,可是,如果哪个敢越俎代庖。李守汉少不得会学习一下杨森,把那个女人从人间蒸发掉。
(没办法,受时代的影响,猪脚也不可能是一个女权主义者。眼下他能够允许女人出来工作。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至于说杨森如何对待给他佩戴环保标志的事,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问问度娘。)
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开垦,勤劳耕作,央金卓玛和达娃央宗两个人倒也是块肥沃的额土地,在李守汉把种子辛勤的播撒下去后不久,两个人的肚子就都有了动静。
若不是快要到了临盆时节发生的一点小插曲。李守汉便会很愉快的再度享受当爹的欢愉了。
大腹便便的央金卓玛,居然要求在即将临产时,让她自己到荒郊野外去独自生产,而且,这个女人大概是秉承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精神,不但要独自到野外去生产,更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还要趴着生产的方式!
这一下,顿时在整个越秀楼王府之中炸了锅。
作为伺候李家诸位夫人生产的御用接生婆,何婆子听了之后,被吓得嘴唇青白,双手合十的只管念:“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罪过!罪过!如何能够让妇人到野外去生产?还要趴着生?这不是要大人和孩子的两条人命嘛?!便是您自己要去,我老婆子也不敢答应!”
几番追问之下,达娃央宗才替央金卓玛说明,这是乌斯藏的传统生育方式,因为,他们认为,女人生育时是件极为污秽血腥之事,所以,不能在住处和帐篷里生产,这样会给家里带来晦气。不管是什么天气,哪怕是大风大雨大雪天,女人到了临盆时节也得到外面去生育,而且,还得是采取趴着的姿势来生产。
“妈的,秃驴难道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在听说了后宅居然有这么荒唐的想法时,李守汉第一个反应就是大骂大海上师和大博学珍宝智者,你们两个混账东西,所谓的转世过程难道不是母亲所生?居然如此对待产妇?
便是如来佛祖,在雪山修得金身被孔雀吃了,在从孔雀背后裂开一口脱身而出,如来佛祖出来之后要杀孔雀,这时候古佛燃灯出现跟如来说你从它肚子里出来就如同它是你的生母,还封孔雀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便是如来佛祖也不曾如此,尔等居然敢如此!”
李守汉拍案咆哮,“去!告诉九夫人与十夫人,在咱老子的一亩三分地上,就得按照咱老子的规矩办!她若是想要到野地里去趴着生,那便等生了孤的孩儿之后,写了休书,让她回到她的乌斯藏,在那狗屁的雪域佛国去寻觅个人,到野地里去生吧!”
李守汉话说到了这般地步,央金卓玛与达娃央宗两个,如何还敢坚持?当下老老实实的生孩子,坐月子。
对于这场小风波,李沛霖与李沛霆兄弟两个,如何能够不晓得?
“再有人说什么乌斯藏是雪域佛国,人间净土,便让他们去照着乌斯藏的传统方式生育子女,不管是什么天气,分娩都要在室外或者帐篷外,狂风大雪也不能在帐篷内生产!”
兄弟两个戏谑的学了一下李守汉对此事的大发雷霆,从轿车之中跳下来,打量着眼前的越秀楼王府。
在七夫人傲蕾一兰的张罗之下,整个越秀楼王府一派喜气洋洋。(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主公,你是想做周公还是李渊?(上)
因为盐梅儿与被从冷宫里放出来的黎慕华一道启程回顺化去处理王府搬家的诸多事务,在广州的内宅便由傲雷一兰主持。
李沛霆与这位七夫人自然是熟人,若不是他去了黑龙江开展贸易活动,傲雷一兰一家此刻只怕还是在山林之中为了一口铁锅而拼死拼活的射猎野兽。哪有如今的风光富贵?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事情如今却不好再提了,毕竟大家现在身份都在那里摆着。一个是为主公产下了强健儿子的宠妃,一个则是臣僚,这其中的分寸,李沛霆还是很清楚的。
“见过七夫人!”
兄弟两个严谨守礼的按照规矩给傲雷一兰行了大礼。
“两位兄长,忒意的见外了。我是专门来迎接你们的。若不是你们,我的父母族人只怕还在辽贼多尔衮手中扣押着!”
李华宇与黄太吉议和时,首先提出的一条就是要他释放所有被他在黑龙江流域俘获的那些索伦人,这其中便有傲雷一兰的父亲希尔其尹、母亲安达金和几个兄弟姐妹。
这几千索伦人在黄太吉手中半点用处也无,只能是白白的消耗钱粮,于是,便乐得做个人情,将这几千人送到了狮子口,转运到了登州。
这里面,便有傲雷一兰家族成员。
李大公子得知这群索伦人当中还有自家的姻亲,自然不会怠慢,马上命人将傲雷一兰的父母兄弟快船送到了广州,与七姨娘团聚。余下的数千索伦人,他自然不会客气,,挑选出其中的丁壮,按照哈拉、莫昆的组成,编为自家的骑兵队中。
所谓的哈拉、莫昆,是索伦人独有的社会组织。一直到20世纪初,达斡尔族中还保留着氏族组织残余。他们分傲蕾、鄂嫩、孟尔登、郭贝勒、讷迪、沃热、吴然、乌力斯、德都勒、索多尔、金奇里、苏都尔、阿尔丹、胡尔拉斯、何音、毕力扬、陶木、何斯尔、鄂尔特、卜克图。共20个哈拉。傲蕾排第一。每个哈拉分化为若干莫昆,莫昆有共同的族谱,每隔数年,全莫昆的成年男子即集会缮修族谱。他们选举年高望重者为莫昆达。管理莫昆事务,其内部重大事件需由莫昆会议议决处理。莫昆有育林山、柳条林、草场等公共土地。每年春秋季聚族众祭敖包,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收、牲畜兴旺,并举行赛马、射箭、摔跤、曲棍球等体育活动。
这千余名索伦丁壮,自然都是在山林之中往来驰骋。射猎野兽的好汉,李华宇当然不能放过。在按照他们的习惯,按照辽贼的武器制式为他们配备了甲胄刀枪之后,这些人立刻变成了李华宇手中一支精锐骑兵。
至于说傲雷一兰的父母兄弟,在李守汉这里自然是被待如上宾。享受着天堂一般的待遇,只不过,广州的气候令李守汉的这对便宜丈人和丈母娘不是很适应,闹着要回到北方去,至少也是要回到山东和族人在一起。
想想也是可以理解,你让一对在黑龙江山林之中生活习惯了的老人到广州去生活。以现代的条件都很难在短时间内适应,何况是在三百多年前的崇祯年间?
不过这些事,都是李守汉的内宅琐事,对于李沛霖兄弟二人来说,却是不好过多干涉的。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却不仅仅是来给新出世的两个孩子办满月那么简单。
“大哥,还记得当年我们初到河静时的情景吗?”
傲雷一兰命人奉上烟茶水果点心之后便告一声罪,起身离去。虽然她与李沛霆也是熟人,但是眼下她也清楚彼此之间的身份,这其中的界限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如同鸿沟一样存在着。
见傲雷一兰走了。李沛霆颇为感触,打量了一番周遭的环境,突然对李沛霖冒出了这样一句问话。
这如何能够忘记?!那是李家这兄弟二人再世为人的重要关口!
可是,当年的李守汉是个什么状态?如今又是什么状态?
可以说。兄弟两个苦心孤诣殚精竭虑的辅佐,如今已经初见端倪了。
“当年主公据地不过千里,治下不过数十万民众,便已经有了胸怀四海之念。如今,拥地方万里,兵锋威加海内外。治下百姓衣食丰足,府库充盈,兵甲精良,当是我等劝进主公早定大事之际!”
南粤军之中也是派系众多,山头林立。有所谓的从龙派,蛮子派,内地派等等众多派系。李家兄弟就是内地派的代表人物。但是,这些派系却是毫无疑问的都希望李守汉能够获得更多的权力,拥有更广大的空间。在这一点上,李沛霆是各派都暗中承认的劝进的最佳代表。他们都希望李守汉能够早日登上那个位置!
各派之间所区别的,却是南粤军在李守汉登上大位之后将主要力量投放在何处,将权力重点和大部分资源摆放在哪里的问题上!
以李大公子李华宇为首的一派人,主张立足于南中,拓地十州、扶桑等处,至于说中原,那就是一个劳动力的来源和各种产品的市场。在这批人看来,内地最好就是这样一直打下去,打上他个几十年,让南粤军有足够的时间将十州、南中、扶桑等地变成自己家的后院之后,再行解决中原的问题。
可是,李家兄弟两个人和他们背后的内地派,却是不这么看。他们认为,应当早日北上中原,早定大义名分,这样,李守汉便可以不再以明朝臣子这个颇为尴尬的什么狗屁梁国公身份来号令四方!
而且,平定中原之后,大批的百姓,各处的恢复生产休养生息,同样是会给南中的各种出产找到一个好去处,有那么庞大的人口基数在,何愁东西卖不出去?
“若是中原当真如汉末三国或是如唐末藩镇割据五代十国那么乱杀乱砍上几十年,势必人烟稀少,便是如同曹孟德诗中所说,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这无论如何也是主公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在来之前,李沛霖便和他的好弟弟李沛霆在一起好生的分析了一番李守汉内心的想法,准备设身处地的从李守汉的角度找到一个能够劝说他早日挥师北上的理由。
有道是箭头不行努折箭杆。虽然南粤军实力雄厚,兵力精强。粮饷丰足,但是,如果不能得到李守汉这个当家人的首肯,那么。任何一种对于内地的看法或是态度,都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
可是,饶是李沛霖熟悉人心政务,了解官场龌龊,世道人心。李沛霆更是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纨绔子弟做派,但是这兄弟二人却仍旧摸不透这个相处了二十余年的李守汉对于大明朝廷的心思。
若是说李守汉不是大明朝廷的股肱忠良之臣,只怕便是朝廷里对李守汉仇视最重的东林一党都不太会相信。他们只能用大奸似忠这样的话来解释李守汉的诸多行为。
几次三番的在朝廷危急之时不远万里自备粮饷勤王,而且每一次都给被建奴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政治上严重失分的朝廷以不错的战绩,让大明朝廷能够挽回些脸面来。
为了大明朝廷,不但李守汉自己出兵出钱,而且还想方设法的为朝廷筹划军饷,报效军粮,开辟饷源。几位内阁大佬闲暇之余也曾经慨叹过。倘若朝廷的带兵将领都如李爵帅,何愁大明不能中兴?
自从崇祯九年以来,李守汉每年以数十万粮饷报效内廷,又将广州海关关税、登州、莱州、上海、天津等处开办海关的关税如数上交朝廷,让本来为日益困顿为财政发愁的崇祯皇帝腰间阔绰了不少。更是对朱由检同学的日常起居饮食生活关怀备至。眼下,几乎内廷的吃饭穿衣日常用度,有半数以上是由梁国公府负担开支的!
李守汉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了一个愚忠之人的标准!
对此,李家兄弟二人也只能是暗自摇头叹息。可是,东林党人却是以另外一种腔调来评价李守汉的如此忠心恭谨:“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倘或当时身先死,千古忠奸有谁知?”用这种井中投毒、先行判定李守汉有原罪的手段来评价他的诸般作为。
也难怪。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李守汉的话,就是完全另外一个样子了。
为了谋得两广,他不惜先行与两广地方官吏勾结。大量输入廉价粮米砂糖铁器,挤兑得两广那些种田人和依靠榨糖炼铁为生的人家纷纷破产。为了生活下去,不得已背井离乡,铤而走险,将两广变成一片动荡之地。
这样一来,原本缺少劳动力的南中。顿时获得了一个源源不断的劳动力来源!更是借着北上两广平乱之际,将两广纳入自己的体系之内!
至于说私下里与流窜于中原各地的各股流贼之间进行人口、财物、古董字画书籍交换盔甲刀枪粮食布匹的事情,反倒是见怪不怪了。因为这样的生意,南粤军不但同流贼们在做,同时也和各地官军做。
一面是摇摇欲坠的大明朝廷这座大厦的顶梁柱,一面却又不停的挥动着锹镐拼命的挖掘着大明朝廷的地基。这就是李沛霖兄弟两个人眼睛里李守汉颇为矛盾的形象!
“也许,咱们这位主公想做李渊吧?只不过眼下时机不成熟,不敢公开自己的旗号。”
兄弟两个人内心算是半是宽慰半是给自己解嘲的同自己说着。
傲雷一兰为达瓦央宗和央金卓玛的两个儿女的满月酒安排的极为丰盛,可谓是水陆杂陈,珍馐罗列,食前方丈。但是,李守汉和李沛霖兄弟都是心中有事,饶是面前摆着王母娘娘的蟠桃和东海三太子的肝胆,也是味如嚼蜡一般。
好容易吃完了这顿满月酒,李守汉邀请两位宗兄到水榭的花厅之中品名清谈一番。听得了这个,李沛霖兄弟当即精神为之一振!
他们都很清楚,水榭之中的花厅,便是建在水中的一座亭子,将长廊上的几块木板撤去便是与陆地隔绝,又是有一道暗河从花厅之下经过,水深流急,花厅之中说什么,你便是撑着小舟在花厅下面也是听不到什么!最是一处适合密谈大事的所在!
“宗兄,方才宴席之上便看你们二人食不甘味。想来定是心中有事,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三人。有什么话,便如当年在河静时,畅所欲言的便是!”
几名亲随为三人安置好了座位。用一口红泥小炉子煮水,罗列了些时新瓜果点心,便被李守汉挥手示意打发下去了。
戏肉来了!兄弟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为李守汉如此开门见山的态度感到欣慰,这说明。在咱们这位主公心目之中,咱们还是和当年在河静的时候一样!
“主公,不知您对眼下中原的情势如何看?”李沛霖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中原局势?”李守汉苦笑一下,他苦心孤诣不惜血本的经营、援助,甚至是亲自提兵北上,大战辽东。可是换来的又是什么呢?除了眼前李沛霆扶植起来的索伦人在应对黄太吉的讨伐当中枪伤了这位大清皇帝,最后导致了他的暴毙之外,几乎是乏善可陈。
辽东如此,中原更是糜烂。
“前日接到华宇命人送来的急报,孙督师孙白谷十万之众。居然在豫西山区旦夕之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堆积如山的辎重甲胄悉数便宜了李自成,那些他苦心招募训练的陕西兵马,同样归顺了李闯麾下!这无异于与虎添翼一般!”
“正是!孙老儿当日还从我隆盛行之中赊购了不少的兵器甲胄!若不是主公要在南中扩军,大小火炮数目不敷使用,只怕还要赊购数百门火炮!如今想来也是侥幸得紧!若是当日给了他,今天也是白白的便宜了李自成那厮!”
“孙传庭之败,非是败于流寇,而是败于官绅,败于朝廷。败于皇帝!”李守汉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了茶几上,茶杯里的水珠溅了几滴在紫檀镶嵌的大理石桌面上。
“他自己几次三番的上书朝廷,要求暂缓出潼关,原因便是兵马未曾练成。可是。朝廷呢?从皇帝到内阁各位大佬,到陕西的那些官绅宗室,都是一叠连声的要求他火速出兵救援承天!娘的!左良玉那厮九檄九不至,不听调遣他们便视而不见。孙传庭忠心为国,苦苦哀求为了保全大明的这一副家当暂且不要急于出关,可是你们看看这群货又是如何表现的?当真是欺负老实人!”
李守汉也是满腔怒火压抑了许久了。口中犹自喃喃的怒骂着。李沛霖对于他的这番表现,早就在意料之中。李沛霆则是早就得到了李守汉的指示,令他交代在京城之中的隆盛行系统,务必要上下打点,确保孙传庭在天牢之中不能受到半点的委屈。所以,那些天牢之中的牢头禁子们几乎都享受到了隆盛行商号之人夤夜到访,在他们面前摆下了重金和利刃的待遇。“拿了这些银元,好生伺候孙督师,否则,这柄绝户刀,便是要绝了你家满门的性命!”
那些牢头禁子,又有哪个敢冒这样的险?放着大把的钱不拿,却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去赌一赌财雄势大的隆盛行会不会玩真的?当孙传庭被押到了北京送进天牢之中时,这些人伺候孙传庭比伺候他们爹还要仔细还要精心,非但不敢要什么常例打赏,言语神情之间还颇为畏惧。唯恐自己言语之间有失惹恼了这位孙大人,给自己带来灭门大祸。
“孙白谷之败,败在基础,所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他在陕西强行推行新政,早就得罪了那些官绅将领宗室,这些人巴不得他早一点出关,早一天兵败!这样,他们攻击新政便有了充分的理由!”
“主公所言极是!不过,”李沛霆忽然想起一件事,登时脸上额头便冒出了冷汗来!
“何事如此?”李守汉与李沛霖都发现了李沛霆神色更变,顿时关切的问道。
“主公,方才您说起孙白谷在陕西的作为,给了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八个字的评语。属下却又想起了华宇在山东等处的做法,其间种种,如今想来也是与孙传庭有不少相似之处。”
按照南粤军的传统做法,大凡是占据了一个新地区之后,都是大批的工作队下乡,然后是推行减租减息的政策,颁布统一累进税的钱粮征收制度,跟着便是任命村镇长。这样的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便是县城里还是朝廷任命的知县,却已经是政令难以出城门了!
可是,李华宇在山东,却是热衷于建立大农庄。将大批无人耕种、撂荒的土地一股脑的收购过来,然后招募流民进行垦殖,种上小麦、棉花等物。几年下来,虽然是麦子堆满了仓库,棉花也是一船一船的运往南中,但是却很少有基层官吏和村镇政权建设的作为。
与他同处山东的孔孟几家,和各地的官绅、宗室们,一面咬牙忍受着他所提出来的减租减息、火耗归公、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政策,一面见种麦植棉收益不错,纷纷的在各自的田庄之中推行种植。
“主公,大公子的这样做法,只怕以后会出事的!”李沛霖听完了弟弟的讲说之后,也是眉头紧锁在一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