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朱呈祥鸡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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胯下乌驳马,头戴白色毡帽,身着蓝布箭衣,背着弓箭,腰间悬着利剑。
这已经成了李自成的标志性打扮。
他策马立在开封城外的大堤上,背后,一杆斗大的“闯”字大旗随风飘扬,旗缨雪白,旗枪银亮。
在他身旁,同样尺寸、样式的一面“曹”字大旗下,身上披着貂绒斗篷,穿着海龙皮袍,面团团如同富家翁一般的曹操。
在二人身后,聚满了闯曹两家将领,刘宗敏、刘芳亮、李过、高一功、袁宗第等人都随行在李自成身旁。身旁还有几个文人样子打扮的人,正是宋献策,牛金星,李岩等人。而曹操身后,孙绳祖、吉珪等人也是意气风发的盯着对面不远的开封城墙。
而曹操,正在同李自成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夸赞着他的乌驳马。
这是一匹非常高大的骏马,马的全身深灰,带着白色花斑,毛多而卷,鬃毛和尾巴都经过修剪,神骏非常。
“汝才,你爱骏马和爱美人都是出名的。等今日事毕,你派老营司务来,到我营中牵走五匹骏马,都是小虎子这次出门,宁远伯的大公子送给他的上好天方骏马!”
“那我就多谢李哥了!没说的,我用一百领上好甲胄来回赠李哥就是!”
二人打了几句哈哈,各自举起望远镜打量对面的开封城墙。
城头上,人影攒动。有人在城头扫雪,有人好像在堆土袋,将城垛的缺口堵实,人影最密集的地方,正是农民军在城下掘洞的地方。二人不由得哼了一声。表示对开封官员将领们的愚蠢不屑。
“去年我们第一次攻开封,守城军民从城头挖洞,杀伤我洞中弟兄。如今必是仍用这个办法破我掘城。去年我军尚无火器。故敌人大白日在城上向下挖洞,并不怕我。如今我军火炮众多,他们却还打算故伎重演,当真愚蠢至极!”
“正是!我军已经掘了三十余洞,敌人要想一个一个将我军逐出,岂是容易的事?只要我军手中能够保留一半地洞,继续掘大,一齐放迸,就可以将城墙炸开几处缺口。当然。如今守城军民人心尚固,决心死守,又有陈永福指挥,不可轻视。况且敌人在头上,我军在脚下,对我掘洞之兵十分不利。告诉我军掘洞将士,寸步不让,使敌人每攻人一洞必死伤枕藉。我掘洞将士一定要洞存身存,洞亡身亡,有轻易离洞逃出者斩勿赦!”
看着对面的宋门城墙。二人不由得豪气顿生,这座开封将是他们攻坚战获得的第一座省城!
“传令,开始!”
号角声不断响起。骑兵往来驰突传令,几个方阵从阵线之中缓缓却又坚定的向着北门方向行来。
如果有高空气球等观测设备的话,据守开封的丁启睿、高名衡、陈永福等人就会发现,闯营、曹营的人马依旧是在从北门、曹门、宋门一线十余里的方向上布置。两家的精兵、主要将领的旗号都在这一带出现、集结。
“闯曹二贼的主要兵力依旧是在北门一带!”官员将领们都很笃定的确认着。本来嘛!这里有现成的几乎快要掘好的坑洞,只要填充好火药,然后放迸成功,便可一举破城!
官员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北面。却是忽视了南门外。
大堤附近,数千骑兵往来奔驰,护卫着、监押着十万规模上下的饥民。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不久前从小袁营那里火并而来的。今日。罗虎便要让他们派上用场。
这些面有菜色的饥民,费力的推动着沉重的车辆。车辆上用巨大的柴草捆覆盖着,也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这些柴草运到城下要做什么。有些胆大的流民互相猜测,莫非是要火烧开封城墙?可是看看这几十辆大小不一的柴草车,又觉得不太可能。
“停下!”在城头上守城军民的讥笑声中,罗虎下令大队人马在他选择好的地段停住。
有人将那些流民队伍向后带去,距离那些大小车辆百余步外。
“马鹞子,你带人过去!”罗虎吩咐一声,马鹞子纵身上马,领着十余个骑手往流民队伍中去了。
罗虎这边手下各个头目紧张的按照各自职司忙碌起来。
很快,百十口巨大的锅灶便冒出阵阵炊烟,大堤后面顿时香气扑鼻。
随着一阵阵的喧嚣呐喊,马鹞子和他的十多个手下,已经将罗将爷的命令传达到了流民队伍当中。
“今日作战,便是尔等的造化到了!凡是愿意出战者,都有粥喝!往城墙下填壕者,背负一个土袋填到壕沟中者,回来便有热馍馍吃!填壕的,罗将爷说了,只要三千人!哪些人愿意去?!”
三千人?这里有十万多流民!便是要三万人也是呼喝立即召集!被选中的三千填壕的饥民,各自端着大号的瓷碗,呼呼噜噜的喝着稠香厚实的杂粮粥,那粥熬得极稠,筷子绞动起来都颇为费力。
放下碗筷,这三千余人一声呼啸,背着各色土袋子,朝着城下已经干涸的护城河奔跑,方才马鹞子已经告诉了他们,只要不死,将土袋子丢进制定地段,回来便还有热馍馍等着他们!
城头上开始有稀疏的箭矢落在了奔跑的人群之中,不过,城上的兵力和注意力都被北面李自成和曹操的猛扑所吸引过去,便是负责守卫这里的河南巡抚高名衡也急匆匆的赶到了宋门,这里只留下了几百名丁启睿的督标营亲兵和数千民壮在。
城下,罗虎已经将阵势列开。
数千骑兵在饥民的队伍后方督战,千余名火铳兵在军阵之前列阵,在寒风之中检查着自己的火铳。带着自己兵马前来协助的郝摇旗,命令手下人各自检点刀枪甲胄,只等罗虎的将令。
“炮队!准备!”
一声令下,那些大车上的柴草被猛然推下来。露出了柴草下面的炮身。
李自成也是下了血本。将十门十二磅炮和二十门八磅以上的火炮尽数交给了罗虎使用。
“分作两个炮群!十二磅炮只管瞄准城墙基础,给老子上炮弹猛轰!八磅炮上霰弹,打城头!务必要打得城头上的人不敢冒头!”
炮声轰隆。众多呼啸过来的炮弹,不断击打在城墙上。沉重的铁球激射,不时响起城砖轰隆隆的破碎倒塌声音。往常要消耗不知道多少人力甚至性命才能凿下来的城砖,在火药和十二磅炮弹的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城墙在密集的炮火抵近直射面前,不断的被剥去城砖的外衣,露出了星星点点的夯土。
“小虎子,这样行吗?”
郝摇旗将手中的铜酒壶摇了摇,发出阵阵空旷的响声。里面的烈酒已经被他喝光了。“是不是该让那些流民上前了?”
“摇旗叔,不急,再打一轮!”
又一轮的炮声之中,罗虎营中的司务带着数百个辅兵将一锅锅的杂面馍馍抬了出来。
想吃这些馍馍的,很简单,到城墙那边去,拿一块城砖回来。可以换四个馍馍。没有城砖了,可以挖城墙上的土回来。只要分量够一块城砖的,一样是四个馍馍。
人数不限,次数不限。只要你有那个胆子。将主爷这里。馍馍预备的多得是!跑第二次的,还有肉汤下饭!
铺天盖地的人群呼喝咆哮着,沿着方才填平了的护城河对着被十二磅的炮弹蹂躏过的城墙直扑过来。
虽然没有盾车、巢车、飞桥与尖头轳等攻城器械。但是扯地连天无边无沿的人群,带给城头上的压力丝毫不比此时在北面的官兵小。
宋门到北门一线,闯曹两家一口气列开了近百门六磅炮和大佛郎机,对城头进行炮火进行压制。
在王龙拐骗来的京营炮手统一测度射击诸元、统一指挥之下,农民军的炮火水平有了一个巨大的飞跃。
虽然说做不到指哪打哪,但是却已经令李自成和罗汝才等人眼界大开。
火炮的呼啸声不断响起,城头炮声轰隆,耀眼的火光升腾而起,城下浓密的白烟。不断的在半空中升腾凝结,转眼又被黄河上刮来的寒风吹得无影无踪。
农民军的火炮。不断轰击在城墙上,砸得城头上砖石飞溅。不时的传出阵阵微弱而又短暂的惨叫,带起阵阵红色的血肉骨屑。偶尔还有几门火炮被巨大的冲击力卷起到半空中,随即落下,在城上再一次的造成一片杀戮。
城头火炮,同样在拼命还击,还有许多飞刀飞剑之类的火箭,冒着阵阵青烟,往城外飞来。不过那声势,比往日弱了许多,想必守城多日,城池库藏箭矢,用得差不多了。
轰的一声,一枚六磅炮的炮弹,带着炙热的铁球,呼啸砸进城头一群民壮之中,血光和惨叫声中,残肢断骨飞起落下,伴着恐怖的骨折声音。
“不许退!不许乱!”百十名陈永福麾下的营兵,手执大刀盾牌硬生生的将这群眼看着要溃散的民壮挤回了城头,“总兵大人有令!哪个敢退,就地正法!”
这些人是陈永福指定的执法队,专职便是督战。奉了周王殿下、督师丁启睿、巡抚高名衡的联名命令,但有畏缩不前未战先逃者,可以就地正法。这些日子,他们已经不知道杀了几百人了。
此时己经是巳时中刻,太阳升到了头顶,战场上越发的令人觉得灼热烦闷起来。
震耳欲聋的炮响声连绵不断,几百门火炮要一轮发完,数数都要好久,而火炮发炮向来又是从左到右轮流点火。一时间,炮响声音不绝,炮弹呼啸声音不断。
在炮声的掩护之中,城下掘洞的人们手脚麻利的,不断的将洞窟扩大,以便可以装填进更多的火药。
看着一筐筐从洞口里传递出来的夯土被堆积在洞口,李自成与罗汝才不禁喜出望外,闯曹二营的将领和谋士们也是各自欢喜不已。
看来,今日破城不成问题!
“咱们今天破了开封,这城中资财足以武装起数十万大军!到那时,不待左良玉来。咱们便南下去寻他的晦气!狠狠的揍这个左兔爷!”
在两家安排作战任务时,王龙便在众将面前将那日京营将领给他交的底奉命传达给大家,也好让大家放心。
“左良玉这厮。原本就是昌平官军之中的一个陪酒的兔儿爷!仗的长了一副好皮囊,又巴结上了候洵这厮。这才有机会到辽东去打鞑子,靠着立了些小功劳发了家!”
俗话说,好汉子别遇上老街坊。就连孙猴子都只提大闹天宫,不愿意别人说他是弼马温。可是,京营上下,对左良玉的底细可谓是知之甚深,这些勋贵子弟又对左良玉巴结讨好文官而发迹深恶痛绝,这嘴里自然不会留什么口德。于是乎。什么污秽肮脏的话都说得出来。
哄笑声中,负责掘洞的牛万才派人前来送信,三十六个洞口大体完成,请闯王派人准备火药。
正待要传令,李自成握着望远镜的手却是微微一抖。
城上的人们在炮声停歇的空当,也是奋力向下挖掘城墙,试图打通那些洞口,进而将那些坑洞夺下来。阵阵欢呼声中,几个洞口打通,城上城下的人们。借助着火把都能够看到彼此。
“快!将火药桶运上去!准备放迸!”
城下与城上,开始了对各个洞口的争夺。
随着一个个洞口的被打通,牛万才不得不命人先暂且停止运输火药。务必要将争夺、破坏洞口的官军打退。
借助着火铳和弓箭的威力,试图缒下来与农民军争夺洞口的官军、民壮被杀伤了不少,余下的也是胆颤心惊不敢靠近洞口,只管朝下面丢万人敌。
但是万人敌的杀伤效果却也一般,而且,牛万才在发掘坑洞时便命手下人先向下挖掘,掘出一个坑口之后再向两边扩张。城上从洞口丢下来的万人敌、礌石等物大多落入坑中。
“陈总兵!陈总兵!你要想个办法才是!”高名衡一把抓住了陈永福的战袍,不顾身份低声下气的苦苦哀求。
“巡抚大人!总兵大人!方才南门来报,流贼驱使数万饥民猛扑城垣。来势凶猛!”
“不要去管它!那是流贼的声东击西之计!李闯和曹操都在这里,流贼之中有名头目都在这里。他们挖掘的坑洞也都在这里,南门只是佯攻!”高名衡气急败坏的踢了一脚那报信的军官。
“巡抚大人。如今除了一一打通流贼挖掘的孔洞,就是要在守城军民之中悬重赏招募勇士来夺这些坑洞了!”急切间陈永福也想不出办法,只得祭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法宝来。
城墙上挖开了一个个洞口,力求打通与城下农民军挖掘的坑洞。在城上先挖一个大洞,竖洞是一层一层往下缩小的,最上层的直径至少一丈,上面可以站立许多人,然后逐渐缩小,变成八尺,再往下变成六尺、四尺,最后缩小到直径二三尺,人往下跳可以不受阻碍。
很快,密密麻麻的洞口不断的发出一阵阵惊呼,与城下的洞贯通了。
在宋门的城楼下,高名衡命人从府库之中搬来了三千块银元,很是随便的码放在供桌上。
这是给有办法夺回那些坑洞,或是将洞内农民军赶走的勇士的悬赏。
农民军在各个洞里面同城上的争斗很凶,同上边互相对打。城上不断地向下投掷石头,又用长枪向下戳;而下边也准备了火铳和弓箭手,向上边开铳、放箭。在微弱的灯光和星光下,只要看见上边有人影晃动,下边就立刻施放火铳、射箭。他们看不清自己的箭是否射中对方,但从上边发出的声音可以明白一切。
城上不断有官员传谕:有能夺地洞者,赏银元三千块。一时城上议论纷纷,都说三千银子不算少,可是谁也不敢试一试,因为都晓得洞中敌人很多,我们的兵只能一个一个往下跳,而贼兵站在下边等待,下去一个,杀死一个。跳下去等于送死。人们互相观望,胆怯,唯恐为了这三千银元反而送了自家性命。。
“大人,交给我了!”陈永福部下的一名把总朱呈祥分开众人昂然而出。
“好!只要夺洞成功,除银子赏赐之外,叙功时一定将你破格提升!把总太小了!便是守备、参将游击也不是不可以!”高名衡也是有病乱投医了,只管不花钱的空头支票一个劲地开出去。
“朱把总,你都需要些什么?”
听了朱呈祥的需求,陈永福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法子。
很快,朱呈祥要的一百精壮士兵和一应需用之物便交到他手中,归他调度使用。
几捆干柴草先行从洞口丢下,跟着便是七八个点着了蒙口布的油坛子紧随落下。不待油坛子在柴草上引起火来,上面又丢下大包的雄黄和硝璜。
随着油坛子在洞中爆裂开来,引燃了柴草,洞内立刻着起火来。那些雄黄和硝璜也发了威力,整个洞中一片黑烟弥漫,还有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
柴草加油加雄黄硝璜,这个配方算得上是燃烧弹加上毒气弹的原始版本。顿时让挖掘坑洞的农民军叫苦不迭。加上柴草和油坛还在不断地投下,洞中火光熊熊,浓烟滚滚,雄黄和硝磺熏得人不能呼吸。洞内的农民军可以躲避火铳和箭矢,甚至万人敌也有办法,但是这油火和刺鼻的味道却是无处躲避。有的被烧伤,有的被熏得倒地,几个人身上带着火苗踉跄着冲出洞口逃了出来,但是没有行走几步就被城上射下的箭矢射中倒在地上。
稍稍过了一会,城上的人们估计洞中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纵然还有个把没逃出的人,也一定被烧死或熏死了。朱呈祥向他的一百个弟兄一挥手,大家立刻将准备好的水一桶一桶倒下洞去。洞中浓烟慢慢地浇熄了。随后雄黄和硝磺的气味也淡了。朱呈祥将毛巾浸透了清水蒙在口鼻之处,率先跳下洞去,他手下众人也是一个一个跟着跳下去,把这洞占了。
洞中那没有逃出去的农民军,大部分已经被烧死,少数没有被烧死的,也已经昏迷过去。朱呈祥和他的兵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是死是活,只管一刀一个,一然后将尸首扔出洞口。
这一仗,让守城军民顿时土气高涨,各个地方都仿照朱呈祥的办法夺洞。不过半日时间,三十六个地洞都陆续被夺到官军手中,挖洞的农民军死伤惨重。
“耗费了半个多月,死伤了无数人,居然,居然半天时间就完了?”这一幕,李自成通过望远镜的镜筒看得清清楚楚。
“闯王!打仗的事,怕死怕伤就不能取胜。命令各营,准备云梯攻城!”
“没错,刘爷说得对,打仗嘛,不死人还叫打仗吗?”
对于刘宗敏和曹操的建议,李自成也是立即采纳了,不过,他点手叫过谷英,“你去南门看看,小虎子那边情况如何?”(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一章 蓝翔旁听生的成绩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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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外,人声鼎沸,炮声如雷。
照着罗虎向李自成所献战术,虚实相济,南北对进的方法,原本只是以为牵制官军的兵力,这里的进展要比人们想象的快得多。
城下的碎砖烂瓦早已被饥民们疯狂的捡拾一空,拿回去换了馍馍。后来的人们奋力的将大块的夯土用破烂的衣物、箩筐向后方搬运过去。
有那年轻力壮胆子大的流民,仗着腿脚利落,已经跑了第三趟。当他们气喘吁吁的将怀里的夯土块丢在地上时,迎接他们的是一份更大的惊喜。
一张张烙得油光光的大饼,和大块的炖肉摆在他们面前。
“随便吃!吃饱了算!”
而且,从这一刻起,他们便是震山营的步卒了。可以享受每天两顿饱饭的待遇了。
人们疯狂的朝着城墙涌去,不顾城头上的箭矢火铳和礌石等物,奋力捡拾着地上、墙上的夯土块。转眼间,那些被炮弹打得破烂不堪的城砖附近变得越发的破烂,犹如人的溃疡面一样,越来越大。
“饥民停住!新兵上!”
所谓的新兵,便是在消灭小袁营时火并的那些兵马,同饥民相比勉强算是有战斗力的部队。此时,他们手中没有刀枪,只有锄头和锹镐箩筐等物。
“上去,到城墙上挖一筐土回来,你们便是我闯营之中的步卒了。”这些人也牢记着方才几位将爷的话,一声发喊。潮水般的涌了上来。
“小虎子,这样行吗?要不要我派些骑兵在旁监押?”郝摇旗捻着钢针一样的短髯,盯着远处乱糟糟的新兵队伍。他唯恐这些人逃跑或是出工不出力。
“摇旗叔,不用。”罗虎的脸上浮现出了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表情。
“他们逃走,往哪里逃?出工不出力?城头的官军会替我们管教他们的!”
一万多小袁营的士兵冲到城墙下,胡乱寻了一块地方便是锹镐锄头齐下。雨点般的落在夯土墙上,奋力的挖着社会主义墙角,不对是这座河南的明王朝堡垒的墙角。
任凭着头上不断的有礌石滚落,箭矢和火铳射下,偶尔还有几声稀疏的炮响,不停的有同伴被击中倒地不起,但是人们却是始终疯狂的挖掘着。
人们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带着城砖回去,就能吃好的。喝好的。
这辈子过的实在太痛苦了,现在有一点享乐的东西,那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没什么。死了就是早就该死,没死就赚了一顿吃喝。这种可悲的思维,今天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因为今天的人,每天都为三餐吃什么发愁,肉容易发胖,菜没有味道。吐槽各种食品安全,鸡是饲料喂养出来的。猪是饲料催起来的;吃着都没有本身的香味。而不用太早,我们的父辈爷爷那辈,一直都是为吃什么而发愁。
我们的父辈那时候,我们穷的除了志气、骨头之外啥也没有,粮食确实有一点,但是那要换国家急需的物资。所以我们父辈就只能不断勒紧自己的裤腰带。不过,对比爷爷那一辈,他们还是幸福的。他们能看见自己勒裤腰带的结果,是两弹一星和一个强大的新中国,而爷爷那辈。裤腰带勒断了,也只能看见军阀混战日寇入侵黄河发大水,武汉的街头可以划船,然后是田赋预征到了民国100年。就连外国传教士和记者们都记载着,**士兵上阵前,士兵都不舍得吃发给他们的饼干,而是把饼干带在身上,希望打仗要是还活着,就和下一顿混在一起吃这样可以吃饱一次。
这可以用抗战期间物力维艰来给国民政府遮个羞,但是到了解放战争时期,无数的**士兵竟然说共军这边的伙食要比**好!而且是中央军的嫡系部队!因此那时候的士兵,眼中能看到的只有饥色仇恨绝望,对他们来说,眼睛唯一能闪现亮色的时候,就是偶尔军官发善心赏赐吃肉的时候。当然,往往这个时候,也是要他们玩命的时候,他们的命,连他们自己都觉着,也就值一碗肉汤。
而此时这些流民,也是如此。
打死就早点投胎,不再遭罪,如果不该死的话,回到营盘里就有好日子过。就可以过上人应该过的日子!
这些原本隶属小袁营的人们悍不畏死的疯狂举动,将奉命赶来观看战事进展的谷英骇得张口结舌。原来人一旦疯狂起来,所迸发出来的力量是如此可怕!
城墙上,被十二磅炮弹所击毁的城砖部位,已经从溃疡变成了溃烂,烂出了一个个的黑乎乎的洞口。
“子杰哥,你在这里稍稍等一会,等我这一轮炮火结束之后再回去向闯王禀告!”
三十门八磅以上弹重的火炮,再一次的朝着黑洞洞的城墙上张开了黑洞洞的炮口。
“瞄准!瞄准些!”炮队的队官跑来跑去,为几门基准炮校正着射击诸元。力求每一发炮弹都能砸在城墙的墙洞里。
炮弹成群结队的飞到了人们挖掘出来的坑洞之内,将火药带给它们的力量狠狠的宣泄在城墙的夯土上。沉重的冲击力,让在城头守卫的官军和民壮们感觉到了脚下传来的阵阵晃动。这种震撼所带来的恐惧,远远大于挖掘城墙时传来的一下一下微弱而坚定的震颤。
“快!快去北门禀告大人!闯贼以数百门重炮猛轰南门,眼看城池就要保不住了!”丁启睿的督标营参将用几乎要撕裂的声音狂吼着,命令一名千总迅速去送信。
城下,又一轮挖掘开始了。
原本的几个集中炮击区域,成了几个巨大的洞口,城下,站立着千余名火铳手。更有郝摇旗所部的数千骑兵一齐将马弓擎在手中。人们为城下不断鱼贯进出那些墙洞的饥民们提供着安全保障,用火铳和弓箭压制着城头的守军火力。
在谷英眼里,罗虎指挥的这处攻城阵地,不啻为一部威力巨大的机器,炮击城垣,饥民挖取城砖、夯土。之后则是那些小袁营兵士上前挖掘城墙,然后又是一轮炮击。
整个过程被衔接的行云流水般,那些乱糟糟的饥民队伍,也是被编成了八十人到一百人为一队,轮番上前挖取,有胆敢擅自行动或是畏缩不前,抢夺他人砖土的,被巡视监押的老营骑兵发现,立刻正法。
这一个个步骤。仿佛是挖掘机的几个挖斗,轮番攻击,很快便在开封城墙上挖出了三个可以容纳十余人进出的洞口,并且,洞口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扩大。
“这小虎子,跑到山东去了一趟,到底都学了什么什么回来?”谷英在心中有些纳罕。其实不光是他,闯营各将领。凡是和罗虎熟悉的,都发现了他的巨大变化。
“学得什么?挖掘机!”如果谷英当面问他的话。罗虎大概会这样回答。
在山东时,凡是与京营或是廖冬至的混成旅一道作战,若是野战倒也罢了,倘若是攻城拔寨的话,南粤军大多是作为老师,给京营这个学生现身说法一番。罗虎和王龙。也只能作为旁听生,在一旁偷师学艺。
南粤军攻城,都是臼炮和克龙炮一起上,几炮下来,城墙便出现坍塌崩溃。跟着便是形成一个斜坡,再打一轮火炮,这斜坡大概就可以变成通道了。此时再上,城头上已经是士无斗志了。
“咱们在南中攻城,在台湾攻城,那些土王、僭越帝号的逆贼、西洋红毛番的城池,大都是这么被攻破的!”
老师有臼炮和克龙炮,正式学生也有十二磅炮和可以不计成本的弹药,但是罗虎这个蓝翔技校的旁听生,可是没有老师和正式生那么好的物质条件。
不过,他也有他的优势。人力资源!人多!
而且这个年代的人,是最不值钱的一种消耗品!
城头的守军面对着罗虎这种蛮不讲理的的流氓战术,除了惊恐之外,只有一个反应:“快!快去北门!向巡抚大人要援兵!流贼以数十万人马不停猛扑城垣,我们这里快要顶不住了!”
这里的守军,并非开封官军,甚至都不是河南官军,乃是丁启睿带进城中的督标营,早就是被袁宗第打怕了的。如今又面对着城下流贼们的疯狂进攻,指望他们守城拼命,比登天还难。
消息再一次的被送到了高名衡、陈永福等人的面前。
“流寇以数十万人马猛扑南门?不到半日功夫,已经在城上挖掘出了三个洞穴?”这消息让高名衡有些不太敢相信。李自成动用了伏牛山的矿兵,也是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挖了三十多个坑洞,还在今日便被官军一一破解。南门的流寇,如何能够在半日之内便挖掘出三个坑洞来?
高名衡哪里知道,矿兵虽然挖掘洞穴算是专业,但是论起对城墙的破坏力来,矿兵手中的钢钎和凿子,怎么比得上炮弹来的凶狠?更何况,罗虎手中还有十余万饿得眼睛发蓝的饥民,在食物的巨大诱惑力下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不亚于小悟空见到了满月。
但是,眼前一个难题摆在了高名衡和陈永福面前,南门该怎么办?是不是派兵去增援?派了,北门这一带城防,面对李闯和曹操的精锐攻城,一旦有失该如何?不派,那里也是开封的城防!
如果陈永福也和京营打过交道的话,他会知道,这是宁远伯攻坚、野战时的另一个缺德战术,所谓的一点两面,虚实相济。(这战术想来各位读者都十分熟悉,乃是林大帅的心血结晶。在无数实战当中总结出来的,可以说所向披靡。)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李自成狠下心来,将营中炮火的最精华部分全数交给了罗虎,同时还给了他十多万饥民,以及指挥整个开封攻城战斗的权力。
“王知县!“
高名衡咬咬牙,唤过一旁的祥符县知县王燮。“你下城到上方寺去,将那里的义勇大社人马调一千人去南门,你便留在那里代本抚指挥!”
王燮手持高名衡的钧命带人下城去调动义勇大社的人马,刚刚走到马道上,城下又是一片喧嚣呐喊之声传来。
城下农民军阵地上一面红旗挥动,几门八磅炮率先响起。紧接着各种火炮纷纷发射。炮声越来越密,震天动地。大小不同的炮弹,从炮口射出,有很多打在城墙上,有一些从空中越过城头,射进城内。炮弹互相交织,发出令人丧魂失魄的声音。更多的炮弹打在城墙上,令城墙不断颓倒倾覆,成为一个陡坡。又变成慢坡。
“王知县!王知县!巡抚大人有令,不要去南门了!赶快将义勇大社的兵马调上城来防守!流贼要扑城了!”
炮声渐渐停息之后,闯营和曹营的步兵蜂拥出动,抬着长长的云梯,跃过城壕,沿着慢坡向上冲。城上拼命向外边打炮,施放弩箭,投掷砖石。
但是两家的步兵轮番进攻。毫不退避,闯营的步兵死了一批。曹营的又爬上一批。攻了一阵,农民军的步兵在城墙缺口处死伤不少,暂时停止冲杀,退到城壕下边。一百多门大炮趁这时候又一齐向城上打来,很多炮弹继续打在缺口地方。城上也用炮火还击,但没有城外的炮火厉害。
趁着城头炮火还击。城下的火炮开始寻找城上的火炮一一进行清理、压制。很快,百十发炮弹过后,城上的炮声变得稀疏了。城下的炮火也随之骤然停止,伏在城壕下的曹营步兵又像潮水般汹涌而上。
“舅舅,闯王。这样一来,城上的狗官们,摸不清哪面是主攻,哪面是佯攻。投入兵力来堵口吧,被咱们的火炮轰,去增援南门吧,又怕被咱们钻了空子!”王龙得意的用鞭梢指点着城头上慌乱景象,为李自成和曹操分说厉害。
南门的守军苦等援兵不到。城下的进展却是更加令他们肝胆俱裂。
罗虎指挥着火炮不再朝着城墙开火,而是将炮口对准了城头守军,用炮弹来压制他们。为城下三个坑洞的施工争取着时间和空间。
一筐一筐的夯土被饥民们从坑洞里背出来,一根又一个用来支撑坑洞的木料被他们背进去。
三个准备用来制造突破口的坑洞,已经被挖掘的能够听得到彼此挥动锹镐锄头的“咚咚”声,清晰而又微弱的透过土墙传递到“隔壁”的耳朵里。
“罗将爷!城下的兄弟们问,是不是把城挖塌了?要是需要他们挖塌城墙,只要送进去每人十个馒头和饮水就可以!”
马鹞子骑着一匹口外骏马头尾乱奓从城下冲过来,直冲到罗虎马前。
“摇旗叔,天色也不早了,眼看着日头就要落山了。咱们不等着挖塌城墙了!准备火药,放迸!”
一声令下,震山营和郝摇旗的部下们开始紧张准备起来。
作为观战者的谷英,也是睁大了眼睛盯着城下的动静。
城下的三间临时窑洞内,得到命令的人们,手脚忙碌的在土墙墙壁上挖掘。锄头、镐头老镢头,雨点般的落在夯土层上,那些数百年来坚固无比的土层上渐渐出现了一个个轮廓。
类似于小窗口似的小洞被人们在与隔壁邻居隔开的墙壁上挖了出来,密如蜂巢一般在夯土层上排列着。每个小洞穴大概能够塞进一个火药桶大小尺寸。这些蜂巢,在城墙的北侧、东西两侧罗列着,大小有数百个之多。
“把火药桶运进去!”
城下又是一阵炮声、铳声响起,打得城头上飞砂走石,守军无不是紧紧的将头脸贴在城墙地面上,唯恐稍不留神被炮子击中。
趁着这个空儿,二千余人或背或扛,将火药桶送进城下那三个坑洞之中,塞进那墙壁上的一个个蜂巢内。
有炮手小心翼翼的将引线连接好,一根一根的衔接完成,长长的拉到洞外,三根粗大的引线被拉到距离城墙数十步外。
“摇旗叔,子杰哥,咱们点火吧!”罗虎的脸上此刻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仿佛是过年时候放爆竹烟火。
城墙里,阵阵隆隆声不绝,在城头上的人们惊呼失措的纷纷从城头上沿着马道,甚至是纵身从城头跳下去,谁都听到了城下那隐约传来的轰隆声,而且,脚下的城墙也是在不断的震动,摇晃,出现了坍塌的迹象。
“小虎子,你这里撕开口子,马上向城内灌!我去回禀闯王,请他督兵猛攻!务必今日要破了开封!”
在隆隆不绝的爆炸声中,谷英掩饰不住脸上的惊喜之色,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领着几十名亲兵去了。
火药桶的连环爆破,对于开封城墙来说,就像是用小刀子在躯体上割断筋脉,挖去骨头,虽然每一个火药桶的威力都不大,炸开的夯土层充斥了窑洞,尘土灰烟,从窑洞口不断喷涌而出,让在城外聚集的农民军们感到末世降临,妖魔即将出洞的恐惧感。
过了好半晌,从城墙内传来的爆炸声终于停止了,人们眼前,开封城墙却是仍然存在着。
“唉!忙了半天,小虎子这孩子还是白忙活了!”心中心思电转,郝摇旗正要开口劝慰罗虎几句,却不想,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说,眼前一阵巨大的尘土冲天而起,耳中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巨响,开封南门的城墙,塌了!
这战术,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新鲜。对于李自成的部下们来说,就是放迸而已。先在城墙上掏出洞穴,然后将火药装在大瓮或是瓷坛中,点燃火药之后炸城墙。但是,谁也不曾想到,作为数代都城的开封,居然被罗虎用了一天时间,几百桶火药,便炸开了一段十余丈的口子!
这就令人惊讶了!惊得走南闯北杀伐半生的郝摇旗几乎嘴张得能够塞进两个大馒头。
其实,他却不知道,开封城墙,与其说是被火药炸塌了,不如说是被自己的重量压塌了。罗虎驱使饥民挖掘城墙,在窑洞墙壁上装填火药,就等于是在城墙的柱子上安放了炸药。一个个的火药桶连续爆破,将一根根支撑城墙的柱子炸断,失去了支撑的城墙,焉有不倒塌的道理?
缺口两端的官军,惊魂未定,顾不得擦去头上脸上的灰土,却又被眼前一幕吓呆了。
十来丈的城墙倒塌之后,砖石横飞,多年前修筑城池时垫在城下的一些磨盘也被这巨大的力量带的到处乱飞。这些砖石和磨盘碎块向城内飞来,而刚刚逃到城下的那些守军,喘息未定,便被砸得头破血流,个别前世不修的,干脆就被这些砖石碎块当场打翻在地。
从城上可以望见城壕外半里处,郝摇旗手下的步兵已准备好攻城,还有骑兵分列两翼,部伍整肃。
外号马鹞子的李进宝领着部下骑兵在那些饥民队伍之中往来驰突,口中大声吆喝着:“破城便在眼前!入城之后,降者不杀!妄取一物者,斩!奸淫妇女者,斩!”
“小虎子,你的队伍在城下为你摇旗叔压住阵脚,破城这种活,你摇旗叔最拿手!”郝摇旗早已上身脱剥的赤条条的,将原本的羊皮大氅丢到一旁,露出了黑乎乎的胸膛,手中一手擎着“闯”字大旗,一手拎着大刀。
“儿郎们,跟我来!”一声低吼,郝摇旗挥舞着大旗冲在前头,身后烟尘冲天,李进宝和郝摇旗部下的骑兵、步兵紧紧跟随而来。
蔓延到天边的人群开始向缺口猛冲过来。
人群之中不断的有低沉而嘹亮的声音响起。
“咱们不是贼!咱们是讨贼的天兵义军!”
“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
“杀官兵!诛明贼!”
口号声从南门传到了宋门、曹门、北门!(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二章 开封城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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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二月十八日晚上,月亮刚升上皇极殿转角处的琉璃瓦脊上。清冷的月光照射在屋檐下的几个小冰凌上,闪动着些许寒光。
殿内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同学心烦意乱,六神无主,勉强耐下心看了一阵文书,忽然长嘘一口闷气,走出乾清宫,在丹墀上徘徊。
中原,李自成、罗汝才引领百万流寇围攻开封;辽东,黄太吉不顾严寒大雪,趁着明军暂时撤退就食的空当,拼命攻打锦州城。山东,李守汉的大公子又在那里推行新政,搞得各地官绅怨声载道,舆论鼎沸,弹劾李家父子新政害民误国的文书汗牛充栋。京师,虽然宁远伯赶回天津之后,会同户部、兵部、司礼监、御马监等衙门组织京畿兵马民夫,砸开了南北运河,疏通了粮道,同时雇佣大批沿岸民众充当纤夫,牵引粮船,勉强缓解了京师粮价飞涨之虞,可是,短短的半个月,京师又抬出去了数千具冻饿而死的流民尸首。
春夜的寒意侵入肌肤,使他的发胀的太阳穴有一点清爽之感,随即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又徐徐地将胸中的闷气呼出。他暗数了从玄武门上传过来的云板响声,又听见从东一长街传来的打更声,更觉焦急,心中问道:“陈新甲还未进宫?已经二更了!”恰在这时,一个太监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躬身说道:“启奏皇爷,陈新甲在文华殿恭候召见。”
“啊……传他进殿来!”
上午,陈新甲已被崇祯帝在乾清宫召见一次,向他询问应付中原和关外的作战方略。陈新甲虽然精明强干,无奈十多年来一直陷于对内对外两面作战的困境。兵力不足,粮饷枯竭,将不用命。士无斗志,纪律败坏。要想改变这种局面就需要调动大批的兵马粮饷。
可是,谁都清楚,兵马粮饷四个字说起来简单,要想筹措调动,只怕还得要从此时在天津天后宫中驻节的宁远伯李守汉头上打主意。但是,宁远伯的算盘珠子也不是那么好拨弄的,弄得不好,便又是一个朱温、李克用。
所以崇祯君臣们现在都有意无意的回避动用李守汉这招棋。可是。没有了这棋子,似乎又无路可走。上午召见时密议很久,毫无结果。崇祯本来就性情急躁,越是苦无救急良策就越是焦急得坐立不安,容易在宫中爆发脾气,吓得乾清宫中的太监们和宫女们一个个提心吊胆,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晚膳时,他得到宁远镇总兵吴三桂送来的紧急军情,说祖大寿派人拼死送出军情,其部在锦州被围日久。粮草尚可敷衍,但是城中无柴草取暖,又逢大雪。城中已是兵无斗志,危在旦夕。并说风传黄太吉一旦攻破锦州,切断关内外联络便将大举进攻广宁,消灭洪承畴所部这数万人马。
虽然在崇祯的意识里,已经做好了辽东再次战败的思想准备,但是在他的脑海里还是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或是幻想,希望他的宠臣洪承畴能够坚持到最后,坚持到春暖花开,道路消融的时候。那个时候,宁远伯的军队便可以从东西两个方向席卷辽东反贼。能否消灭辽贼于此一役不敢说,但是最起码是可以重创辽贼。令他们几年之内不能恢复元气。
“臣之兵马,纵横辽贼腹地如入无人之境,奈何天气酷寒,一俟天气稍稍转暖,当即可出兵关外,于公于私皆以奋战为先。”
吴三桂这份表忠心兼炫耀武功的题本让他心里算是比较舒坦。炫耀武功的词句给了崇祯很大的心理安慰,既然他们能烧辽阳一次,也就能第二次烧了沈阳。
不过,在山海关、宁远等处提督粮饷的太监也有一份密奏前来。
“此间据闻东虏连遭败绩,国内怨气冲天,且粮饷转运不济,伤亡累累,奴酋洪太有议和诚意。倘此事能成,或可救目前一时之急。国事如此,惟乞皇爷圣衷独断。”
这个密奏给他的震动很大,让他在几乎对眼前战事绝望之际又看到了一抹希望。虽然他不喜欢对满洲用“议和”一词,只许说“议抚”或“款议”等词汇,但是他的心中,只要能够争取到几年时间,管它是什么形式?
所以在当下各处捉襟见肘一筹莫展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太监的用词不当而生气。相反的,关于同辽贼秘密议和的事,他本来也认为是目前救急一策,愈快愈好,只要能够救出洪承畴和祖大寿这两大坨人马,便是让出一些权益,暂时委屈一时,又算得来什么?!当年成祖在起兵靖难之前,不也一样在北京城里装疯卖傻,赤条条的在街市上奔跑,捡起街道上的垃圾粪便塞到嘴里?谋大事者,当能屈能伸!
眼下辽东战事十万火急,不能等待明天,于是命太监传谕陈新甲赶快入宫,在文华殿等候召对。
文华殿院中。陈新甲跪在甬路旁边接驾。崇祯将陈新甲看了一眼,不禁想起了杨嗣昌,心中凄然,暗想道:“只有他同新甲是心中清楚的人!只有李守汉是愿意做事能够做事的人!”可是,愿意做事,能够做事,皇帝就能放心的让你去做事吗?崇祯不敢,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让一个势力强大的臣子去放手施为。
“朕今晚将卿叫进宫来,是想专商议关外的事。闯、曹二贼猛攻开封半个多月,因左良玉兵到花县,他害怕腹背受敌,已经在正月十五日撤离开封城下,据地方疆吏奏称是往西南逃去。左良玉在后追剿,汪乔年也出潼关往河南会剿。中原局势眼下还无大碍,使朕最为放心不下的是关外战局。”
东暖阁,崇祯在御座上颓然而坐,仿佛他整个人已经被沉重的心情和疲惫的身躯所压垮了,根本没有精力去支持。
陈新甲说:“关外局势确实极为险恶。洪承畴等被围至今,内缺柴炭。外无救兵,怕不会支持多久。祖大寿早有投降东虏之意,且又有众多亲眷在彼引诱。只是对皇上畏威怀德,不肯遽然背叛。城中又有模范旅等部军马不受其节制,唯恐举旗背叛之际变生肘腋,故而尚在锦州死守。但是,迁延日久,则祖大寿必降无疑。锦州一失,广宁便成孤城,洪督师部下各镇兵马难免随之瓦解。虏兵锐气方盛,或蚕食鲸吞。或长驱南下,或二策同时并行,操之在彼。我军新经溃败,实无应付良策。微臣身为本兵,不能代陛下分忧,实在罪不容诛。”
不能为皇帝分忧的大臣该杀,但是至少不会给皇帝添堵。可是如今,以崇祯看来,朝中净是一群给他添堵的大臣。
“爱卿,你先看看这个。”
陈新甲看了看崇祯让小太监送来的题本。顿时大惊失色说:“陛下,宁远伯这到底想干吗?”
原来却是宁远伯李守汉所上的题本。题本中守汉向崇祯提了一个建议,建议崇祯将分布于京畿特别是通州、永清、大城、宛平、大兴到天津这一带的各处皇庄土地交给他。用来搞所谓的农业集中管理种植。在投入大量钱粮和金属农具的基础,大力推广农业技术,种植小麦和棉花。有了粮食和原材料之后,再进行工业建设。
按照宁远伯的规划,将在天津与北京之间,建立一座新城,城中规划建有钢铁厂、纺织厂、被服厂还有饲养场,依照守汉的测算,在这个计划完成之后。崇祯这些皇庄不但能够每年为崇祯赚取多达数倍的银子,还能向前线军队直接提供大量的军需物资。以减少对南中物资运输的依赖。
“照着宁远伯的计算,朕的这些皇庄。一年下来打的粮食可以满足宣大、蓟镇等处军队所需军粮、肉食甲胄兵器的需要。”
陈新甲战战兢兢的问道:“陛下,你可答应了?”在陈新甲看来,这是守汉将手伸进了皇帝的口袋里,别看题本上写得漂亮,一应所需钱粮人员工具都由臣守汉报效,可是,一旦他的人进了皇帝的那些庄园,还能轻易走得了吗?
崇祯却又是一脸无奈的答道:“朕答应能如何,不答应又能如何?天津现在就有李守汉的大军,别说要修城,要借助朕的田庄搞屯田,他就是想改朝换代,以卿看来,朕可有阻止之法?朕能做的,就是学街上的泼皮无赖,让底下皇庄的大小人等找李守汉闹事,说不能动祖坟不能平房屋什么的?现在还好,李守汉还在耐心的劝,朕就怕哪天李守汉要是没了耐心,或是他手下人等有了谋逆不臣之心,那朕就一点办法都没了。”
“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陈新甲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至圣先师的教诲。如今可不就是季孙之忧在萧墙之内吗?!
不行!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倘若是被宁远伯学了曹操,那岂不是天下人要骂死我等这些读书人?
“陛下,臣以愚钝,有一个法子可以暂且避免此事发生,令宁远伯大军远离京师!为陛下效力!”
陈新甲的法子其实也简单的很,就是以流寇肆虐中原为理由,令南粤军在山东的部队向西进入河南,围剿李自成和罗汝才。只要李华宇领着山东的南粤军部队去了河南,那么,他在山东推行的新政就会半途而废。山东的官绅势必会视他陈新甲为救星。
在陈新甲看来,李华宇作为李守汉的长子,不过是叨父亲余荫的一个纨绔子弟罢了。如何是李闯和曹操的对手?只要李华宇打了败仗,那,宁远伯势必会引军马南下救援。那是,所谓的京畿皇庄之事,也是不了了之了。
只要稍稍加以时日,朝廷便可以腾出手来整顿京营,将三大营的兵马逐次恢复旧观。山东之事,已经让朝中勋贵文武大为兴奋,京营非不能战!只要有粮饷,选拔将领得力,依旧是一支强悍武力!有十余万精兵在手,朝廷便可以弹压各方军镇,令这些蠢蠢欲动日渐骄横跋扈的军头们不敢轻举妄动。
东面令李华宇领其本部亲兵东番兵并南粤军各部出齐鲁入河南。以京营人马附之;西面,三边总督汪乔年麾下兵马原本就不少,有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张国钦、张应贵等陕西大将。兵马数万之众,皆为营兵。前番又掘了李自成家祖坟。斩杀了气运所著即将化龙之灵物的李家墓中的那条小蛇,与李自成可谓有着血海深仇,此人不用,更待何时?
南面,有平贼将军左良玉的十万人马,由南向北缓缓压来。李自成与曹操二贼,若是不想领着数十万人马跳黄河,就要与这三路大军决战。
一旦距离他们最近的李华宇与之接战。那么,闯贼便是覆灭之开始!
“以臣度之,以南粤军兵马之强悍,器械之精良,钱粮之丰沛,闯曹二贼如何是其对手?便是倾尽全部老贼,也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面。倘若南粤军真的损失过重,岂不是更好?”
打败流贼定天下,削弱藩镇除内患。
这是崇祯听了陈新甲的一番设计之后,脑海之中盘桓不去的两句话。是啊!只要距离流贼最近的山东兵马与之接战。以南粤军的战斗力和军纪,势必杀得流贼大败亏输,实力大损。西面的贺人龙、牛成栋等镇陕西兵。还有南面左良玉的平贼镇,就算他们不愿意打硬仗,上来捡便宜、抢财物总是会的吧?甚至为了抢夺财帛子女在战场上冲突起来,都是有可能得!
此番计较,定能让流贼损失惨重。
“爱卿此言甚好!朕心甚慰!不过,爱卿之言,令朕想起了当日杨卿所献之四正六隅十面之网。倘若当日能够咬牙坚持,当断无今日之祸!”
“微臣之策,正是师法当日杨阁部之故智。然边军劳师远征。终是弊大于利,曹、王之败。便是其例!便若辽人守辽土,新军守其土。可令山西镇巡抚蔡懋德、湖广巡抚宋一鹤、凤阳总督马士英、在陕西、山西、湖广、南直隶诸处大练新军,以免局势蔓延,流贼荼毒,也若当年杨督时四正六隅、十面之网之策,围堵流贼!”
“若是依卿所奏,汪乔年以陕军出潼关,那陕西、三边交何人?”
陈新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跪伏在地低声禀道:“微臣斗胆,请陛下赦出孙传庭!并复用赴陕西练兵剿匪事,兼署陕西三边总督,请复孙承宗为蓟辽总督!”
孙传庭原是陕西巡抚,崇祯十年十月和总督洪承畴一道奉调率领陕西官军勤王,洪承畴被任为蓟辽总督,孙传庭为保定总督。不久由于他同杨嗣昌等人矛盾激化,耽心祸及,便自称耳朵聋得连大炮声都听不见,请求解任。结果被人密报崇祯帝,说他假报病情。朱由检同学一怒之下,把他关进诏狱之中。
今日陈新甲提起了孙传庭,不由得崇祯同学想起了孙传庭过去在陕西与李自成、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等人作战时,剿杀流贼身为得力,做事也是相当卖力,不由得崇祯心中一阵怅然。
“国家正是多事之秋,朕当人尽其才。你便告知王大伴,赦出孙传庭。其余的事就依了你吧!明日便令内阁拟旨。”
崇祯十五年二月二十五日,晴,无风。京师,紫禁城,建极殿,云台门。
“臣,孙传庭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瑟的寒意,压抑的沉静,良久,上方传来崇祯帝同学干涩疲惫的声音:“欲破流贼,卿需要多少兵马?”
孙传庭猛地抬起头,他已恢复了大红官袍服饰,三络胡须浓密依旧。三年的牢狱生活,令他改变了不少。但此时双目中,原先那种掩饰不住咄咄逼人的傲气、锐气,变得内敛潜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举止更为深沉,仿佛一柄深藏于匣中的利剑。
面对着崇祯的发问,孙传庭高声奏对道:“以臣之见,欲破流贼,与臣精兵五千,粮饷充足即可!!”
什么?五千精兵即可破了百万流贼?
站在他一旁的陈新甲,在心里狠狠的抽了自己正反四个嘴巴!这个家伙是不是在诏狱里待得久了,待傻了?你还当眼下纵横中原各地的李自成、罗汝才、老回回、革里眼、张献忠等人是崇祯九年时的吴下阿蒙吗?你还以为那些流贼是当年那些甲胄不全,衣衫破烂的流民?号称十万之众,真正能够上阵作战的不过数千人?可以任凭数千官军在后掩杀?随便就是追杀数十里,河水为之赤?
要真的是这样,那傅宗龙和丁启睿岂不是败得太冤枉了?!我怎么从牢里把你这个家伙给捞了出来?!
那边陈新甲肠子都要悔青了,可是宝座上的崇祯却是异常欢喜。(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三章 与臣五千精锐,即可平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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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兵马平贼?咱们的孙老先儿是不是害了热病?”
三晋会馆之中,十几个大小商号的东家、大掌柜坐在一处吃着南路来的时新果子,品茗谈天。围绕的话题,便是近日京师的一重大新闻。
孙传庭奏对之后,崇祯大为欢喜,当即命他以兵部尚书、总理陕西、三边等处练兵剿贼兵马粮饷事的差使。
孙传庭在班房里蹲了三年,对外面的情况不了解,以为起义军的力量还同当年一样,随口回答有五千精兵就够了。但是,不曾散朝,这孙白谷就发现满朝文武同僚都以一种看脑瘫患儿的神情来看他有的人眼中还带着一丝怜悯之色。
等他回到自家的下处之后,命人找来这几年的邸报、奏稿抄本,这才发觉,果然是山中方数日,人间已千年。世事的变化早已超出他的预料,立即上疏说“非练兵二万,饷百万不可。”
这一下,顿时让崇祯大为恼火,这不是给朕脸上一个响亮的耳光吗?
于是下严旨申斥孙传庭,令其明白回奏。
孙传庭本身的能力主要体现在军事上,战场上,属于那种政治能力一塌糊涂,但颇有临阵决断才能的人物,这一点他和卢象升颇为相似,也都是因为这个特点,二人都在杨嗣昌身上倒了大霉。与他们截然相反。那杨嗣昌党争厉害,赞画方略也不错,但论起临阵决断,那也是一塌糊涂。所以,当杨嗣昌坐镇中枢时,便能指挥若定。一旦出了京,再号称盐梅上将,也是枉然。反而让左良玉、贺人龙等军头窥清了虚实。从而越发的跋扈骄横。
因为性格气盛倔强高傲,孙传庭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地位最高的杨嗣昌虽已身死,但是其他人却还好好的活着。见他吃瘪,这些人少不得有幸灾乐祸之心,当下这新闻便在京城之内传播开来,很快便在大小衙门深宅大院之中流传开来。这些消息灵通的山西商人如何能够不知道?
“二万精兵军饷百万?”一个晋中口音的小商号东家撇撇嘴,“咱们这位孙相与,若是知道眼下在山东搅扰的天翻地覆的那支龙虎营是谁家的队伍,只怕这兵马翻上数倍都不止!”
因为孙传庭是山西代州人。都是山西老乡,大家和尚不亲帽儿亲。所以,这些商人说起这位咸鱼翻身的老乡来,嘴上还是留了些情面的。
“我听兵部职方司的郎中说,孙先生除了要练两万新兵,跟皇帝要百万军饷、军械之外,要两年的练兵时间外,更打算要将此时在山东的那一万京营人马拨归他的麾下指挥。这皇帝能够答应才怪!”
以孙传庭的初衷,仍旧是当年他在陕西榆林起家练秦军时的做法,在陕西练兵。以秦兵卫秦地,以秦地养秦兵,屯田治理。解决兵饷之难。
陕西自古便不缺少当兵吃粮的汉子,只在榆林、延绥等地,莫要说二万兵马,便是十万人也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可是,无粮不聚兵,你让孙传庭上哪里去找钱粮军械来养这些兵马二年时间?
何况,三边、陕西还有贺人龙、高杰等桀骜不驯之辈,如果他这个总理手中无钱无粮无兵,哪个总兵会鸟一个空头总理?
打那在山东历练出来的京营人马主意。也是没奈何的情况下,孙传庭出的下下策。不料想。还只是有些风声放出来,朝中已是一片反对之声。
“京营人马乃是皇帝亲军。如何能够浪掷?”
“朝廷好容易有一支军马历练出来,打得辽贼也怕。如何能够去陕西为他充当亲兵?”
这其中不乏京营将士的勋贵老子们的声音,本来嘛!咱儿子在山东跟着宁远伯,大树底下好乘凉,吃的好,用的好,打仗不费力,破贼发大财。凭什么去陕西那穷地方喝风啃沙子,跟一群苦哈哈的流贼拼命?
“孙老倌儿的日子不好过呢!”
一个大掌柜的磕磕风磨铜的烟袋锅,将烟锅里的烟灰火星磕打出来:“他打算在陕西屯田,养兵,皇帝也答应他了。可是,这屯田的粮食、农具呢?他自己想办法!”
“就是!当年卢象升卢大人在宣大屯田,也要比他如今的情势好很多,何况当年宁远伯还资助了卢建斗那么多的钱粮农具!”
“几位大掌柜,孙老倌儿如此缺钱少粮,朝廷又是急需钱粮,为啥不找宁远伯想法子?各处的相与往来书信里都说,宁远伯辖区内钱粮广有,连年丰收。”
“不止钱粮广有,而且还大有帮助大明搞屯田的意思,结果孙大人倒是跃跃欲试,只可惜朝廷上下一片反对之声。”
往常朝廷缺少了钱粮器械,少不得崇祯会温言下旨来找守汉,请他暂且调拨一些以供军需。可是,自从当日守汉上了实行新政的奏本之后,整个朝廷对他的态度悄悄起了变化,往日里门庭若市,渐渐变得敬鬼神而远之。
“没有宁远伯的钱粮器械,我看这二万新军的粮饷上哪里筹措!难道要皇帝老子自己掏腰包不成?”
“就是!宁远伯他老人家不知道受了什么人的蛊惑,好死不死的上那份奏本,搞什么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原本朝野上下都当他老人家是大明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如今可倒好,从吊命的人参汤,变成了潘金莲的药汤了!”
一句话说得实在处。
如今守汉的地位颇为尴尬,他上了那份建议皇帝在大明各地,哪怕是在陕西、京畿、山东、河南、登莱、蓟门等处先行搞起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题本,将他彻底的推向了官绅的对立面。
这个制度和之前提出的交钱粮用银元,火耗归公还不同。用银元交钱粮,各地官员皂隶属员还可以上下其手,商人们可以低买高卖,大家照样发财大大地。可是这一体当差纳粮的事情。可就是剥夺了大家的体面了。
这样一来,守汉在朝野上下,当然便成了潘金莲手里那碗给武大郎的药汤。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
可是。眼下大明朝,实际上就是靠着守汉的钱粮勉强维持。(当然,守汉通过对朝廷输出粮食和各种农产品、工业品也是将自己的身子骨变得更壮实。)没有粮食,军士连基本训练也不成,想要操练精兵,更需有大量肉食,否则强行操练或是整顿,只会引起哗变。
明军为何出现家丁?还不是因为粮饷不继。各部不得不通过分出一部分人丰衣足食,余者忍饥挨饿的手段来维系战斗力。这部分人成为家丁精锐,初时作用颇大,但到现在,成了私军的源头,朝廷也是无奈。
历来整顿前提,也需有足够粮饷放下,否则就等着前功尽弃。
“将宁远伯他老人家投闲置散,孙老倌儿说的二万新军的粮饷器械呢?上哪里去找?当年徐光启曾在山东练兵,以队兵、锋兵、壮士、上士四级选兵。不说上士每月便需兵饷四两,便是区区队兵,每月也需饷一两五钱。这已是许多地方家丁的价格了!还有安家银,伙食银子,盔甲刀枪,哪一样不是要钱?!二万新军士兵,就算是按照一两五钱的军饷算,每月也需要至少三万两,一年下来便需三十六万两!”
“曹大掌柜说的,是硬碰硬的军饷开销,这是当兵的军饷。可是他们还有盔甲,徐光启言精甲一副需十六两。茅元仪言一副不过三两,到底是几两咱们也不去管它。”说话的韩大掌柜的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旁边专门做兵部生意的一个相与,说道:“这里面的俄们的王大掌柜最清楚内里的门道。这样,俄们折个中,算十两好了,朝廷没有那么多的银子,财力不足,便不可能全数安排他们披南中甲。但至少长枪兵和刀盾兵需要披铁甲吧?火铳兵就用棉甲好了,一万副铁甲,便需十万两银子。一副棉甲三、五两,同样的一万副,也需三、五万两!这甲胄总需更换,还得多预备些银子……”
几个大掌柜的和小东家都是久与边军打交道的老油条,对于军饷军械的门道比起兵部郎中还要熟悉,七嘴八舌之间,便已经将孙传庭所要的百万军饷花的一干二净,还欠了不少银子!
上面算得只是人的开销,还不曾算上军中马匹的花费。购买马匹的马价银子先姑且不说,只说养马开销的银子。军中有说法,一马胜三人。讲得是一个骑兵的开销约等于五个步兵的开销,而且马队中还必须配备铁匠,木匠和兽医等,用来打马掌、马鞍和治疗马病。这几者的花费同样不小。对于这点,孙传庭自己也是明白的,他在陕西巡抚任上曾在题本当中说:“马一千三百二十八匹,每匹日支料草银八分,骡五十四头,每头日支料草银五分。”
一匹马一天要八分银子,一年就要近三十两银子,这还是驻防时的。等开战时,麦豆与干草等马料需要就更多了。这还只是内地官军的养法,若是照着南粤军的饲养方式,每一匹马都有定量的盐粮供应,甚至有骨粉加入饲料之中。这些开销更加惊人。
“看吧!朝廷该如何答复孙老倌儿,若是没有这些银子给他,陕西的新兵就练不出来,汪乔年就会躲在潼关里不出来。陈大人的三面兜剿之法,也就是一纸空文。可是要让孙传庭去练兵,没有银子粮食,他拿什么练?”
“瞧着吧!朝中大佬们和宁远伯这场斗法,这热闹的事情还在后头!”
围坐在酒席旁,品尝着晋中地区最高档次的八碟八碗席面,众人就朝中风云各抒己见。
“不去管它!咱们只管喝酒做生意!明日,咱们去朝阳门外的隆盛行走一遭,看看能不能弄些粮食往陕西发卖!”
“对!曹大掌柜说得对!我也听说宁远伯他老人家打起了崇祯皇爷手里那些皇庄的主意,要是那些皇庄也是如山东登莱等处的田庄那般赚钱,少不得我们要好好的巴结一下!”
因为黄太吉驻节在此,故而将医巫闾山的青岩寺进行了一番改建,以符合他的皇帝身份。在庙宇的第二进院子里,靠东侧的一间屋子作为他的住处。算是寝宫了。这间屋子又被分为前后两间。各有大炕。其余四分之三的面积是祭神的地方。
依照着风俗和礼制,这屋子的门开在东南角。南北各安放着两口大铁锅,锅里煮着猪肉。挨着大锅是大炕。
按照满洲风俗:神位在西边。坐人处南边为上,北边为下。南炕上的鹿角圈椅是准备皇上坐的。北炕上的鹿角圈椅是留给皇后坐的。但是此时皇后还在盛京,所以椅子便空着。
靠西山墙的大炕是供神的地方,摆着祭神用的各种法物。山墙上有一块不大的木板,垂着黄绸帷幔,名叫神板。神板前边的炕上设有连靠背的黑漆座,上边坐着两个穿衣服的木偶,据说是蒙古神抵。神板两边墙上悬挂着彩色画轴:释迦牟尼像、文殊菩萨像、观世音像、七仙女像(即吞朱果的仙女佛库伦在中间,两个姐姐和别的仙女夹在左右。满洲人传说长白山下有池名布尔湖里。一日天女姊妹三人。大的叫思古伦,二的叫正古伦,小的叫佛库伦,到池中洗澡。洗毕,有神鸟衔朱果放在佛库伦衣上。佛库伦将朱果含在口中,不觉入腹,生一男孩就是满洲人的始祖。),另外还有枣红脸、眯缝双眼的关法玛像(也就是关羽,法玛是满洲语老爷的意思)。
各神像画轴,不祭祖的时候都卷起来。装进黄漆或红漆木简。墙上还挂着一支神箭,箭头朝下,尾部挂着一缕练麻;另一边挂着盛神索的黄色高丽布袋。清宁宫门外东南方不远处有一个石座。遇到祭天的日子,前一日在上边竖着一根一丈三尺长的木杆,称做神杆,上有木斗。今日不祭天,所以石座空立,并无神杆。
太阳完全落去。青岩寺内外掌起了灯火,室内更是点了许多蜡烛。有的牛油烛有棒槌那么粗,外边涂成红色。香烟,烛烟。灶下的木柴烟,从大肉锅中冒出的水蒸气。混合一起,使气氛显得更加矇眬、神秘、庄严。
今天是祭神的日子。
挑选好的两头特别肥大的纯黑猪。捆好前后腿,抬进庙内,扶着它们朝着神案,用后腿像人一样立着。等萨满跳神以后,将热酒灌进它的耳朵,它挣扎动弹,摇头摆耳,可见神很高兴领受。
听得吴拜这么说,在场的八旗旗主王爷和黄太吉都很是高兴。大家多日苦战,早已身心俱疲,就等待着能够有好消息传来。听了吴拜这么一说,顿时众人都是心中豁然一亮。
以黄太吉为首,众人向西,对着神像跪下行礼。行礼以后,在大炕上的鹿角圈椅中坐下。随后,被称为萨满太太的女巫头戴插有羽毛的神帽,腰部周围系着腰铃,摇头摆腰,手击皮鼓,铃声鼓声一时俱起,边跳边唱诵祝词:上天之子。年锡之神。安春。阿雅喇。穆哩。穆哩哈。纳丹。岱晖。纳尔珲。轩初。思都哩。僧固。拜满。章京。纳丹。威瑚哩。思都。蒙鄂乐。喀屯。诺延。……
(不要问作者这些是什么意思,这些祝词从乾隆年间就已经没有什么人懂得了。)
萨满太太诵祝至紧处,若癫若狂。诵得越快,跳得越甚,铃声和鼓声越急。过了一阵,诵视将毕,萨满若昏若醉,好像神已经凭到她的身上,向后踉跄倒退,又好像站立不住,要向后倒。两个随行的婢女从左右将她扶住,坐在椅子上。她忽然安静,装做瞑目闭气的样儿。婢女们悄悄地替她去了皮鼓、神帽、腰铃,不许发出一点响声。又过片刻,萨玛睁开眼睛,装做很吃惊的神情,分明她认为对着神座和在皇上和诸位王爷贝勒面前坐都是大大无礼。她赶快向神叩头,又向皇上、王爷们叩头,然后恭敬退出。
黄太吉再一次向诸神行礼,然后在他身后的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人次序行礼。
今晚被叫送来的都是清军当中较有地位的人。从锦州赶来的多尔衮,从盛京赶来的代善,充当人质的朝鲜王世子李洼、次子凤林大君李澄,几位朝鲜大臣质子,以及顶风冒雪押运五万石大米、三千军队到军前效命的右议政金自点等人鱼贯而人,先向神祗行礼,再向皇帝陛下行礼。
礼毕之后,吴拜命一群噶布什贤兵将小桌搬来,给每人在地上铺了一块毛毡,让他们铺在地上。众人在毛毡上坐定之后,这些噶布什贤兵们在每人面前放一盘白肉、一杯酒、一碗白米饭。一碗肉汤。
这些大米要么是从关内购买而来,要么是朝鲜国李氏朝廷进献而来的。各人从自己的腰间取出小刀,割吃盘中猪肉。虽然依照满洲风俗,皇帝赐吃肉乃是莫大的荣幸,但是三寸见方,白水煮成、又肥又腻的白猪肉实在是太难吃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四章 人参汤,还是潘金莲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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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任何一种制度执行起来,都有可能为熟悉它们的执行者从中发现漏洞,进而制造出来财路。
这些年来,各种外面来的调味品、香料,油盐酱醋品种极多,早已将各位王公大臣的胃口吊的极高,这种粗糙的饮食早已无法入得了代善等人的口,更不要说是朝鲜王世子和金自点等人了,这些人可是能够将一份腌白菜都弄得和八大菜系一样。不过,作为执行者的吴拜,早已在多次举行这种吃肉活动之中为王爷贝勒们找到了破解之法。
看对方的身份和身家,他和他手下的噶布什贤兵们会悄悄地采取不同的措施。原本只是在每位大人面前放一小纸包的细盐末,让他们撒在肉上,这样吃起了不会那么油腻,自然他们事后得花费不少赏银。
然而这是头些年的做法了,这几年又有了新的手段。
用桑皮纸,在酱油、辣椒、花椒、盐、肉桂等物煮沸的汤当中浸泡,让汤汁彻底将这些汁水吃透。然后将纸捞出,晒干。等候日后派上用场。这种东西,都是给代善、多尔衮、济尔哈郎、罗洛洪、金自点、阿达礼这样的头面人物,身家给得起赏钱的人物预备的。用的时候将纸放入肉汤之中,待桑皮纸充分被肉汤泡发了,原本油腻无味的白水猪肉便成了一份可以入得了口的食物。再配上精盐末和辣椒粉、花椒等物,有的时候还会有草原上采集来的韭花酱佐食。这些东西,可不是区区的一些赏银便能够换来的了。亲王贝勒们少不得要给这些噶布什贤兵们大大的一些好处。
有了这些辅助之物,自然吃肉的时候大家都能欢呼大食。
虽然菜肴简单粗糙。但是今日的气氛却是着实不错,久久不曾在黄太吉等人脸上出现的笑容,也是毫不吝啬的堆满了他的黑脸。
眼下的局势,当真是佛库伦女神和关玛法保佑,南面的锦州,因为大雪天气。宁远伯不得不引军暂时退去,让多尔衮这七八万人可以稍稍的喘一口气,将主要目标对准锦州城里的祖大寿与吴标等部军马。东面,同样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天气,冻得本来已经攻克了辽阳的那吴三桂与施郎二人也是含恨退去,虽然撤退前将辽阳城内外付之一炬,但是重新进驻辽阳的陈板大已经飞马传来文书,虽然房舍高炉被毁,但是工匠都在。只要稍加时日,当足以恢复旧观。
除了这些,更有朝鲜王派了金自点押运粮米,带着人马到前线效力,如此多的利好消息,怎么能够不令众人心花怒放?
等众人普遍就着各自的作料吃了一小半肉的时候,黄太吉这个黑胖子突然问众人:“诸位,朕赏赐的肉可美味否?”一时众人语塞。有人在心中骂道,你这他娘的不是废话。白水煮白肉,连盐都没得放,能好吃就怪了。不过大家又不敢扫了黄太吉的兴致,就都违心的说:“好吃,真是难得的美味啊。着实是我满洲风范!”
结果黄太吉突然猛的一拍桌子:“放屁,这白水煮白肉。连点盐都没有,岂能好吃。你们这帮奴才合伙欺骗朕,该当何罪?”
众人被黄太吉的举动吓坏了,赶忙下跪请罪。皇太极却突然微笑着让大家归座,然后说:“朕不过开个玩笑。你们怕什么?今天让大家来吃这白肉,其实另有目的。
黄太吉此举的目的不过是想告诉手下的这些王爷贝勒们,眼前虽然有了转机,但是切切不可掉以轻心,倘若不抓紧时间利用这场大雪带给我大清的好机会,只怕大家以后便是想吃这白水煮白肉都没得吃了!
众人当即反应过来,纷纷起身跪倒在黄太吉座椅前,大声的表示着忠心,愿意为了大清的千秋大业而赴汤蹈火不避刀剑。
“诸位,尔等可曾想过,如果我等不在天气转暖之前解决掉锦州的祖大寿与广宁的洪承畴,待得春暖花开之时,明军大队人马再次兵临城下,我等前有坚城,后有敌兵,右面,可能宁远伯的那个好外孙和好女婿再给朕来上一手,朕还能指望天降大雪吗?!”
一番申斥之后,这些被赏赐吃肉的王公贵族们怀着各式各样的心情谢恩退出,室内,只留下了多尔衮和代善两位。
“二哥,老十四,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们兄弟三个,不妨大家可以好好的议一议前方的军情。”
黄太吉的脸上,方才吃肉时的那份轻松和鼓励众位王爷贝勒时的慷慨激昂转眼便不知去向,代之的是一份凝重。
如今的多尔衮,经历了塔山苦战,部下早已被李华梅的炮火打造成了一块精钢,可谓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不要说他麾下的两白旗,和他兄弟私有的包衣兵,便是那些各旗派去塔山的少年亲贵们,也大多倒向了多尔衮兄弟。如今他更是携塔山战胜之余威,与多铎一道,指挥着原本围困锦州的济尔哈郎所部,对城内的祖大寿、吴标、王朴等人的军队继续进行围攻。
相比之下,老而不死的代善,除了一副老资格之外,便是所剩无几了。麾下的两红旗兵马,原本就牛录人口不多,几次入关损失颇重,更加上岳拓、硕托兄弟对他的提防,他如今在两红旗内说话的分量越来越低,甚至还不如他的孙子阿达礼好使。
但是,如今的盛京防务却是在此人掌握之中,而且,辽阳之战,代善也是出力不少,少不得黄太吉要好好的敷衍一番。
“皇上,奴才久在盛京,对于前线之事一无所知,不知眼下两处进展如何?”老奸巨猾的代善。喝了一口热茶,捋捋已经花白的胡子,故作对眼前军情不了解的样子开口发问。
对于代善,黄太吉也是心知肚明,虽然兵马人口被几个儿孙瓜分,但是在两红旗中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各种细作探子,为他通风报信的人数量之多,只怕他这个皇帝也是望尘莫及。
“虽然蒙祖宗神灵庇佑,列祖列宗显灵降下这场大雪,但是,如朕方才所说,我等已经没有了退路。必须在天气彻底好转之前,干掉洪承畴和祖大寿,我大清才有一线生机!否则。便等着那位宁远伯恶狠狠的打上门来,将我等一个个撕成碎片,丢进大海里喂鱼虾去!”
“皇上所言极是!奴才也认为,不可掉以轻心,眼下大敌宁远伯虽然稍稍退去,奈何这头老虎的爪子却依旧随时可能扑过来!”多尔衮也是神色凝重,为了防范万一,驻守锦州方向的清军。只有他和济尔哈郎两个王爷前来,而豫亲王多铎则是留在锦州方向统一指挥那里的各部清军。借以防备锦州城内的明军突然发起的突围行动。当然,也是提防眼前这位八哥有点别的什么小手段。
“大敌,宁远伯!宁远伯,大敌!”代善口中喃喃自语,渐渐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难道,竟然便是他不成?”
话音未落。顿时黄太吉脸上也是颜色更变,往常的那种人君气度,顿时被一层死灰色所代替,满脸都是恐惧和绝望。一旁的多尔衮看着有些新奇,这两位往常可都是号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怎么突然一瞬间变成了这般模样?
“十四弟,你有所不知。”代善看了一眼黄太吉,见他脸上微微呈现出来了许可的神色,这才将埋藏在心目中多年来那个可怕的秘密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向多尔衮倾诉出来。
“却是如此!”听得二哥说完了往事,不由得多尔衮也是面色一变,不过,相对于代善和黄太吉,他却是另有一番说法。
“当年萨满说我等的大敌乃是来自西南,却也是上天警示我等。这位宁远伯,的确配得上是我大清的大敌。但是,我大清有上天庇佑,佛库伦女神保佑,又有佛祖保佑,故而才有此逢凶化吉之事!皇上,您请想,当日奴才的塔山阵地,已经堪堪被李华梅突破,奴才自己和豫亲王的护卫都已经上阵拼杀,便是奴才自己都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为何战局急转而下?更说说眼前,若没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礼亲王,您觉得盛京城会如何?一旦盛京有失,这锦州广宁的数十万军马,岂不是一夜崩溃?”
多尔衮的理论,让黄太吉顿时眼前一亮,“十四弟,你继续说!”
“皇上,奴才以为,宁远伯虽然可堪称我大清的大敌,奈何天命在我!故而虽然有小挫于我大清兵马,无奈,我大清有诸天神佛和天命气数在,故而无济于事!”
说这番话时,多尔衮却也是色厉内荏。天命?谁能够说得清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十五弟这番话,让朕有云开日出之感!”
“皇上,奴才也以为,睿亲王这话讲得极为有理。”
“日前朕接到蒙古几位王爷的奏报,说乌斯藏的两位佛爷,大海上师,和大博学珍宝智者已经派遣使者来盛京朝见朕。这二位佛爷可都是佛祖在这人世间的后身,以他们的无上法力和修行,焉能看不出这场战事的结局?”
“皇上圣明!想必是我等要历经一番苦战之后才能夺取这场大战的胜利!”
清军阵营之中的三个巨头,代善,作为硕果仅存的四大贝勒之一,代表着传统势力,黄太吉,自然是代表着皇权力量,而多尔衮本人,则是那些新兴军事贵族的领头人。这三个人互相打气,互相鼓励,算是将新中的疑虑、困惑、恐惧打消。
不过,这位宁远伯和这场大风雪带给辽东战事的影响可谓是巨大的。
广宁城中的洪承畴洪督师,在得知了宁远总兵吴三桂轻兵奇袭辽南,火烧辽阳的战事之后,其激动程度不亚于当日他听说了李华梅李大郡主受伤的消息。当日李华梅为了突破塔山敌军阵地,亲自上阵督师受伤的消息传到了洪督师耳中,当即便让他连说了三个好字!
作为比较早与李守汉结识的朝中高官。他对这位宁远伯的性情可谓是了解甚深。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而且,对于身旁人和子女的宠溺远胜于其他人。(当然,宠溺不等于溺爱。)
在他看来,以宁远伯所部兵马钱粮之强,只要宁远伯本人愿意。辽贼的好日子便要来了。李华梅消耗在塔山的弹药,比起宁远伯要丢在辽贼头上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其态度和对友军利弊的分析,大家可以参考一下校长在1941年12月8日以后的情绪和表现。)
当听到施琅吴三桂等人火烧辽阳的消息后更是激动万分,结果一场暴雪就把大好形势全毁了。虽然不曾克尽全功,但是辽阳战事,对于洪督师和广宁守军的士气鼓励还是巨大的。虽然城内眼下一样是粮食燃料缺乏,但是洪督师自负坚持一个冬天问题还不大,另外城里还有一个死不投降的硬汉。。。
马科。
这位马总兵可是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投降的。所以,历次作战,他都是拼死向前,所部山海军也是战力非凡。在几门三十二磅炮的掩护下,马科所部动辄便在阵前叫嚣辱骂,“老子日死了你们的西宫娘娘,不服气的只管来战!别都在壕沟里装死狗!”
“不是装死狗,是活王八在世!不能从沟里爬出来!”
广宁守军之中。马科的部队人数较多,战斗力也是比较强悍。有他在里面充当顶梁柱的作用,自然别的部队也是能够冲的是去。除了有宁远伯带来的鼓励、有马科等人的坚持之外,众人的信心便是来自于不远的锦州城。只要坚守到天气转暖,甚至是风雪停止,想必宁远方向的友军便会大举出动袭击锦州方向的清军,更不用说宁远伯会卷土重来。到那个时候,一处活处处皆活!
听得了黄太吉讲说了广宁战事,多尔衮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皇上,广宁明国兵马如此。锦州的何尝不是?”
今日的气氛,难得的兄友弟恭,君臣和睦,黄太吉又一次拿过铜茶壶,为多尔衮满上滚烫的奶茶,“十四弟,锦州又如何?”
“奴才原本以为,奴才所部兵马算是经历过战火锤炼的,打李华梅都不怕,还怕个祖大寿贼厮鸟?没想到祖大寿这家伙还真有点骨头,这些天大炮猛轰,挖掘放迸,云梯蚁附,关宁军居然斗志不减,一一把奴才们的攻城行动化解。奴才是真搞不懂,祖大寿哪来的骨头。”
“哈哈哈!十四弟,枉自你叫了什么墨尔根王,睿亲王!怎地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黄太吉今晚上终于是好好的笑了一场。连带着一旁的老代善也是脸色笑得和一朵盛开的菊花相仿。
“皇上,睿亲王上阵杀敌,佐理政务自然是好的,但是这人心叵测,世道人情,却非睿亲王所长,其中的关窍,还得是由皇上来为睿亲王开解一番才是。”
代善的这一通马屁,拍得黄太吉恰到好处的舒服,既给多尔衮一个极宽阔的台阶,又让黄太吉得到了心理上的极大满足。
“十四弟,你当祖大寿是什么好东西?他若是当真忠于他的大明朝廷,就不会在大凌河投降我大清了!这投降的事情,便如女子**,做了一次婊子,以后就不会在乎那许多了!这些日子,围城以来,朕命人射进城内的劝降书,都有上百封了,他的回信也有如此之数。他若是当真要做大明朝的忠烈之人,为何一直跟投降我们的汉军将领书信往来,两头下注的意思很明显。不过,他现在有内外双怕,所以不得不困兽犹斗。”
祖氏家族亲眷当中在清军当中做官带兵的人不少,而且黄太吉也是大为加以重用。他于崇祯九年登基为帝的时候,便有张存仁被封为都察院承政,韩大勋封为户部承政,姜新封为礼部承政,李云封为刑部承政,裴国珍封为工部承政。甚至祖家的两位少爷,祖泽洪封为吏部承政,祖泽润封为兵部承政,组建汉军旗之后,大少爷祖泽润更被封为汉军正蓝旗的固山额真。
“祖大寿如今拼力死战,不过是向朕与明廷之中的那位崇祯皇帝表示实力。要让朕知晓,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希望朕拿出点与他身份实力相当的价钱来。这等招数,便和诸葛亮要刘皇叔三顾茅庐才肯出山一样!”
黄太吉这几年让八旗贵族将领们研读《三国演义》虽然还不能起到改变八旗兵马当中只知有旗主不知有皇帝的局面,但是,三国里面的情节故事却也是人人皆知,当下一说,多尔衮便撇了撇嘴。
“他祖大寿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咱们却不是兵不满千,将不过关张的刘备!”(未完待续。。)--443+dxiuebqg+602-->
第五百九十五章 城难下,自欺且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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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大寿虽然不一定是诸葛亮,不过,也一定是个读过三国的,听身边人讲过魏蜀吴三国史籍典章的。诸葛孔明虽然是号称六出祁山九伐中原一心只为酬三顾,不过,他家兄弟三人却是分别在魏,蜀,吴三家做事,而且两家都做到了丞相地位,更是能够行废立事。他祖大寿现在所想的,不过时如何继续在我大清与明国之间首鼠两端,狡兔三窟罢了!”
黄太吉冷笑了两声:“朕以己度之,他祖大寿大概在想,对面的鞑子算什么?现下虽然猖獗一时,也不过是蕞尔小国,跳梁小丑而已!”
他伸出一根小手指:“大明虽弱,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比一番,我大清在他心目之中,与当年的播州杨应龙四川奢崇明等人,都是为患一方的叛乱土司而已。”
说到这里,黄太吉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握成了一个大拳头。
“大明虽然不妙,辽东军兴以来常打败仗,且内地灾荒不断,流寇蜂起。但谁又知道将来怎么样?当年明武宗在世时,不也一样是有藩王谋逆,蒙古犯边,流寇作乱,然皆一一平定。这崇祯朝焉知不是正德朝?说不定否极泰来,日后又转而强盛。何况,眼下大明朝廷又并非没有强兵良将可用,只要崇祯小儿和朝中大佬倌儿们能够放手给宁远伯,令其专心办理辽东之事,只怕我大清早就完蛋了!所以,他祖家便如各世家大族一样,子弟分事几家几国,不管哪国壮大,至少都留一只血脉下来。以保全家族。”
黄太吉对祖大寿家族心理的分析,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他不断召见祖家子弟。谈话问询,从祖大寿等将领与子弟亲眷们的往来书信当中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当中。结合细作探听得来的情报综合而来。
听得了他这一番鞭辟入里的话,不由得多尔衮后背一阵阵冷汗冒出,看来,自己这位八哥能够做到皇帝宝座上,确实也非是一时侥幸!这份心思便是远远的超过了自己。
“皇上圣明!奴才等愚钝,远不及皇上明见万里!”
“皇上,您刚才说祖大寿内外双怕,奴才年老愚钝。且又蒙皇上恩典,一直在盛京纳福荣养,前线之事颇为蒙昧,这内外之事,讲得是何事?”代善也是不甘落后,又是一连串的马屁拍了过来。
与人老奸马老滑出工不出力,只会玩嘴的代善不同,年轻的多尔衮到底是个勇于任事的主儿,听得了代善的马屁和黄太吉的话,也不开口。只管凝神思索。一面听着黄太吉继续为他和代善剖析祖大寿等人的心思,一面脑子里紧张的运转着。
“这内,就是吴标。模范旅战斗力强大。战功赫赫,特别是现在锦州城里不少兵马,都是受过模范旅恩惠的人。另外吴标身份特殊,基本上只有忠于崇祯一条路,所以如果祖大寿图谋不轨被吴标发现,那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不错,吴标此人虽然冥顽不灵,然其所部却是辽东明军中最为精锐,我八旗将士屡屡在其面前受挫。故而。对其所部之模范旅,又惧又怕。无论如何。也要去之而后快!”
想起了历次在南粤军和模范旅面前所吃的那些败仗,损失的将士。多尔衮便恨得咬牙切齿,如果此时吴标被人绑缚在他面前,他会把吴标生吞活吃了,而且不蘸佐料!
“十四弟,吴标此人日后若是能够俘获或是劝降,朕还是要大用的。其人虽出自田亩之间,然用兵带兵,能力远远超过三顺王。朕若是得此人,当不吝王爵之位!”
黄太吉如此明确的要延揽吴标,代善倒也罢了,多尔衮少不得脑海里又要重新制订几个应对的预案出来。
“皇上,您方才说了内怕,讲得是吴标、王朴等部,祖大寿唯恐自己不能约束,令奴才茅塞顿开。但是这外怕,指的是?莫非祖大寿担心皇上和他算大凌河先降后叛的旧账?”
“朕既然屡次招降,就不会做那失信于天下人之事。祖大寿这外怕,便是咱们的那位老朋友李守汉了。李守汉这混蛋,先是塔山之战重创我军,其后又被他火烧了辽阳,虽然是敌人,朕也不得不说,这份战功,我大清自太祖高皇帝起兵以来明军前所未有。而南粤军现在只是因为天气被迫撤回,过不了多久就要卷土重来。若是贸然投降我军,将来李守汉重来,祖大寿是怕自己一家都得被灭门。”
“所以皇上一再说,一定要在天气好转之前解决掉锦州的祖大寿与广宁的洪承畴!?”多尔衮脸上浮现出兴奋的一抹红晕。
黄太吉看了多尔衮兴奋的神情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管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所以呢,朕若是要想让祖大寿投降,就需让其内生内乱,外无担忧。内生内乱主要就靠吴标了,吴标这人是个合格的军人,作战勇敢意志坚定远见卓识,可惜,唯一不擅长的就是世事人心。
现在锦州人心浮动,意见不一,且困守孤城,吴标必不会忍受。按照他的风格,早晚会有所动作。我们只需加派细作,使其互相之间心生嫌隙,就能牵制住吴标。当然,最好还是能招降吴标为大清所用,此人人才难得,我大清得之,不次于刘皇叔得卧龙。”
内生内乱,外无担忧。代善和多尔衮仔细的咀嚼着黄太吉这八个字的味道,越是琢磨越是觉得意义深厚。
“皇上!”
多尔衮一副想通了许多问题而豁然开朗,面带兴奋的样子,“奴才有一点愚见,请皇上明示!”
多尔衮的招数其实也是很简单,但是却是极为狠辣。这样的招数出手,只怕不光是祖大寿一家心思摇动,便是王朴等人,也是心中不稳。
“奴才在饶余贝勒入关之后所奏军情文书中发现。宁远伯奉旨在山东各处推行新政,实行所谓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之事,奴才以为。此举当可用于对付祖大寿等人!”
对祖大寿为首的辽西将门军阀集团来说,实力田亩兵丁就是一切。他们在辽西广置庄田,私役屯军,个个都有庞大的家业。他们之所以不愿意投降,并非是对大明有多么的忠心,而是担心自己的这些产业,一旦投入了清军阵营,从此便是灰飞烟灭了。数十年几代人的积累,就此放弃。实在是不甘心。
还有,他们近在辽东,清国的消息,自也是不断传来。投降的各人,虽受重用,却也是处处拘束,哪有在大明自在?从皇帝到各个文官大员,都要看他们脸色。
他们每年都不停的向朝廷哭穷,说什么粮米紧缺,但是辽西军屯出产的粮食。就算是亩产再低,架不住总量在那里,这些粮食都到哪里去了?除了当地出产的粮米之外。各地调拨辽东的粮米银钱,都成了他们借以自肥的工具了。
下的大明,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明清双方的战事,特别是南粤军加入辽东战局以来,似乎对明军一方又开始好转,几次大战,都是给予了清军沉重的打击。对势力庞大的祖家来说,现在就投降。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所以,祖大寿一门。内心的想法便是希望辽西的战事无限期的拖延下去,只要辽西还在与辽贼们周旋。朝廷便必须要用他们。而盛京的家人眷属们,更是会被黄太吉重用。便若历史上的吴三桂,一直孤悬辽东,都不愿意投降,直到崇祯帝身死,形势己定,才最后作出选择。
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说法,实是在文人放屁,对军阀政客来说,区区一个歌姬出身的女子同功名利禄相比算得来什么?
“宁远伯新政可谓远见卓识,然此举必备天下所憎,祖大寿也是如此。”代善抽了一口烟,让淡蓝色的烟雾从鼻孔之中喷吐而出,给室内增加了些飘渺神秘感。
“李守汉这家伙在山东搞了什么新政,不过说实话,这个新政朕是真赞同,好东西啊!减租减息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越看朕是越喜欢。可惜,这事是得罪天下官绅的恶政,没有统一天下之前,这样搞只能让自己身败名裂。就算是统一了天下,搞不好都会成为第二个秦二世、隋炀帝。所以,便是我大清入关之后,此事也要缓缓图之。”
“从明日开始,围困锦州、广宁二处的兵马,要大量派遣细作往这两处去大肆宣扬宁远伯在山东的所作所为,要让这两处城池之中的官员将领们都知道。尔等要做的就是,把山东新政的内容和实施经过告诉锦州城和广宁城里的将领。他们也是官绅,家里都是有房子有地的大户,李守汉这么干,不亚于挖了他们的祖坟。正好朕这还有一份名单,是南粤军和京营在山东查抄的官绅大户名册,让他们好好看看,南粤军为了推行新政,到底有多凶残,可谓是不择手段。别说他们,朕第一眼看见的时候都是触目惊心,这几乎是把山东的大户官绅连根拔起,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嘿嘿,朕就不相信他们无动于衷。”
“待得他们人心惶惶了,十四弟,你再命人将朕纾尊降贵与明廷议和之事告知锦州城内守军。只要两国罢兵,朕成了那崇祯小儿的臣子也没什么关系!当年俺答汗不也是大明朝廷的顺义王?可是万里草原还不一样是听俺答汗的?到那时,祖大寿投降于朕,不过就是臣子换了一个长官,李守汉也不便多说,这样外就无虑了。”
君臣兄弟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将如何针对祖大寿一族进行招降活动的药方开出来,其中最猛烈的一味药就是李守汉在山东推行的新政。只不过,在对锦州城中各级将领们的宣传口吻上稍事调整。
对于辽东军马,则是说宁远伯已经向朝廷请了旨意,只要大军到处,一概实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新政。
对于王朴等宣大三镇军马,则是另有一番说辞,“朝廷有意,在辽东战事结束之后。将宁远伯所提之新政,在九边各镇推行。同时,查清编制、裁汰老弱。编练新军。尽弃旧军不用。”
更有不少与祖大寿家族有旧之人利用各种途径悄悄向城内祖大寿家族透露这样的信息;“这次大清打下锦州,就不会撤走了!要依托锦州。向山海关进军。不过皇上念在咱们祖家也是为大清立下了赫赫战功的情分上,特旨恩典,我祖家的田园房产一概不动。原有各部屯军,还是咱们祖家的佃户!”
多管齐下,锦州城内的守军,除了吴标的模范旅之外,无论是祖大寿还是王朴、李辅明,部下都是人心浮动。对于即将在辽东在宣大各地推行的新政议论纷纷。
确实由不得众人不担心,如吴襄、吴三桂父子一样。祖大寿部下的主力,或者是部队的核心,也是由几千家丁组成。祖家的家丁,也都是由祖家的子弟、子弟的诸兄弟、亲属等组成。
这些家丁们,个个在辽西皆有田亩庄园,便是一个个大小地主。有恒产者有恒心,加上保卫家园,这也是他们敢战的缘故。
而且他们待遇很好,吴襄当年曾言。自己吃的不过粗茶淡饭,而三千子弟兵,却个个所吃细酒肥羊。他穿的是粗布褐衣。而三千子弟兵都穿纨罗纻绮。虽说朝廷长久发不出粮饷,他们照旧生活得很好。
祖家同样如此,祖大寿麾下数千家丁,人人骁勇敢战。
他们早己有田有产,生活无忧了,而且平日除了训练,他们也不必担心田地间的耕种,因为几乎辽西的军户。都是他们的佃农,为他们耕种卖力。
与吴家军一样。祖氏的数千家丁。纯属祖氏家族的私人武装。他们依靠祖氏的势力,个个富有。不过祖家众人依靠家丁立足。同样也非常担心麾下势力折损,这些都是各代军阀的通病。不论前世后世都是如此。
而这新政一来,无疑是刨掘他们存在的根基。
仕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读书人都要完粮纳税,何况这些原本就地位颇低的朝廷武官?这不是在钱粮上绝了他们这些将门存在的基础是什么?
除了一体当差纳粮之外,更是要在战后对九边各镇进行点验,查清编制,裁汰老弱,这更是要了大家伙的亲命!若是别人来办这个事,大家还可以用钱财开路贿赂一番,或是贿买言官发起政潮,将这个事在朝堂上便告胎死腹中。顶不济了,大家可以令兵卒鼓噪、哗变,搞出兵变的风波花样来对抗朝廷点验、裁撤之举。
可是,这样的招数,对付杨嗣昌、杨镐这样的督师可以,对付宁远伯这样的家伙,却是毫无用处。
讲贿赂,他的钱比你多。你花的银元都是他发行的。玩兵变、搞鼓噪,恰恰正中他的下怀。别人怕营兵哗变,他可不怕。大队精锐家丁正等着你哗变呢!正好将你一网打尽!
如此看起来,黄太吉那边伸出的橄榄枝就显得越发的可爱珍贵了。
维持现有的状况不变,大家的财产不受损失。这样的条件如今看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说大明江山,去他个奶奶的!
黄太吉和多尔衮这种利用现实存在的消息稍加改动进行攻心战的手段,比起大炮来,对锦州城防的破坏来得还要厉害的多!一股股暗流开始在锦州城内串联、密谋。参与密谋的人从祖家兵马到大同镇、山西镇兵马都有。
“赛因!扎奇赛因!”
从不断从锦州方向传来的消息得知了自己拟定的计谋见到了成效,锦州城已经不再是坚不可摧的堡垒,而是一座人心离散的末日之城时,不由得黄太吉一跃从床榻上跳起来,任凭着因为激动而狂喷的鼻血洒在了床榻被褥上。
(书评区里指责作者说对满洲有成见的那位兄弟,麻烦问一句,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应该是满语之中的常用语了。不会?那就听我说。“好!好哇!”)
“睿亲王请皇上的旨意示下,下一步该当如何?”内三院的大学士范文程毕恭毕敬的垂手侍立,等候着主子的旨意。
“告诉老十四,多多的往城内派遣细作,要想法设法的让这些细作被模范旅的兵士捕捉到!朕要让模范旅和锦州城内各部冲突起来!另外,范先生,山东不是那两家人的子弟主动送来了见面礼。书信之中更是表态要给锦州城中的一些将领写信,说是要申明春秋大义,讲什么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的道理。唉,也不知道这两家的祖宗们要是活着,是该高兴还是痛骂。不过也好,有了这两家的支持,这事情成功的几率就更大了。”
范文程点头领命而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八章 黄太吉的腹心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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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承先作为传旨使者,满头雪花冰霜,头顶上还带着几根草棍。这是这个奴才为了表示对主子的忠心而有意保留的。不过,也却是是够忠心,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将锦州之事报与黄太吉知晓,鲍承先日夜不停的赶路,接连跑死了两匹马。
“锦州的这般奴才!竟敢如此放肆!”
得知了锦州城中发生的事情,不由得黄太吉一脚将炕桌踢到了地上,然后,两股血箭又一次的从鼻孔当中喷洒出来。
“鲍大人,切莫要慌张,您把那日在锦州发生的事情详细向主子禀告一番,莫要漏掉一处你知晓的细节。”一面呼唤卫士进来收拾,范文程一面示意鲍承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鲍承先也是定了定神,在黄太吉的示意下,坐在矮凳上,开始讲述当日锦州之事。
那日,当吴标往锦州总兵府来的时候,锦州总兵祖大寿的府上,正在进行另外一番谋划。祖大寿把亲信叫到身边问:“一切可曾准备好,进了府中的人,一个都不能留,要是逃出去一个,我杀你全家。”
“大爷放心,二爷已经查了三遍了,定是万无一失!府里各处院落里外三层都是咱们的人,再加上咱们先搞一个宴会,吴标那厮必然疏于防范,到时候咱们一拥而上,就算有漏网之鱼,到了院子里,一顿排枪,也把他们打成筛子。”
“不过将军,杀吴标和他亲信我倒是不反对,杀广东来的南蛮子也好说,可模范旅在大明招募的兵马怎么也要杀?他们都是受过训练的丁壮。战斗力也不错,杀了岂不可惜?”
祖大寿冷冷的狞笑说:“战斗力越强,就越要死。这些人都是吃吴标的喝吴标的。平日里心里只有吴标没有其他人。这倒是还好说,最关键的是。有人不想他们活。”
“谁?”
祖大寿嘘了一声,咬着他耳朵说:“就是大清那面的多尔衮。虽然不曾有话,但是那边却有些风声,说一旦咱们带着模范旅投了过去,模范旅势必为大清皇帝所重用,多尔衮这几年苦心经营的势力就又被大清皇帝打压下去了!一旦动摇了他的地位。你觉得这位睿王爷的报复,咱们可扛得起?要是模范旅杀的不干净,他位高权重手握重兵。到时候有我们好看的。当然了,模范旅也不是完全不能留,愿意投降的,不是广东蛮子的,就可以编入咱们的家丁队伍中,一切待遇照旧!”
大厅之内,摆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宴,祖家两兄弟,满脸笑容等候着吴标的到了。
“吴兄弟,没啥说的。咱们今日突围,还是要靠兄弟你的精兵打先锋,为各镇兄弟撕开一个口子。让大家好突出去!来,老哥哥敬你一碗!”
命手下子弟将领将吴标的护卫带到廊下一样饮酒吃饭,祖大寿一路的诚恳的端起一碗酒来向吴标敬酒。
看着青花瓷大碗里满满的烧酒,吴标有点含糊,“左都督,这?”
“吴兄弟,我知道,贵部军纪执行的还是宁远伯他老人家一手制定的,非年节庆典不得饮酒。主官战事前不得饮酒。但是今日不同往日,大战之前。饮些酒浆,以壮行色!”
“正是!家兄所言句句都是实话。何况突围出去。冰天雪地之中,少不得要往来冲杀,饮酒取暖也是正当的。来,吴兄弟,我祖大弼也敬你!”
祖大弼同样是满面的诚挚,端起酒碗来朝着吴标,将碗中烧酒一饮而尽,朝着吴标一亮碗底。
“祖二将军忒意的客套了,这如何使得?”
“非也非也!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祖大弼是个粗人,但是向来是实话实说。我有一件事求吴兄弟。”
“二将军请讲。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定然不说二话!”
“好!说实话,我们兄弟手下的兵马,打仗、守城还都凑合,可是这撤退,突围、长途行军,却是马尾穿豆腐,别提了。我祖老二请吴兄弟帮忙,若是突围出去,我家兵马有什么散乱溃散的苗头时,老弟还要大义援手才是!”
祖家兄弟说的如此入情入理,合乎他们的身份,顿时打消了吴标心中疑惑。
“区区小事,何劳左都督和二将军挂怀?我一定尽力便是!”
三个人端起酒碗来“砰”的碰了一下,各自啯啯啯的饮下。
突然,祖大寿与祖大弼二人闪电般的将手中酒碗丢到一旁,各自扭住吴标的一只手,四只久经战阵的大手,如同四柄铁钳一样将吴标的双手双臂钳住令他动弹不得。
吴标乍逢大变,正要开口呼喊,身后却早已转出一名祖家子弟,手中擎着一柄匕首,一手捂住吴标的嘴,另一只手猛力直刺吴标的后腰,连续数刀,任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甲。(是不是有点眼熟?觉得眼熟的同学可以去复习一下教父的电影。)
过了好一会,见吴标已经是不再动弹了,祖大寿这才松开双手,整整身上的甲胄,“老二,你收拾一下家里的人,我到外面去。”
一声炮响,锦州变得沸腾起来。
锦州总兵府内,伏兵齐出,将随同吴标前来的数十个亲随杀得一干二净。
城内各处兵营之中,听得号炮声响亮,立刻向在此指点辎重行囊之事的模范旅部队白刃相向。
被分割于各处,且又人少分散的模范旅部队,纷纷倒于血泊之中。
闻听消息,得知城中有变的模范旅大部,怎肯坐以待毙?奈何模范旅擅长的是阵而后战,城内道路被各种车辆辎重拥塞的水泄不通,如何列阵?
没有了施展空间的模范旅,便如同手中失去了宝剑的令狐冲,再有独孤九剑的绝技也是无用武之地。一时间被大同镇、锦州守军、山西镇的兵马打得抱头而逃。
很快,祖大寿等人便控制了整个锦州城内的局势。
见大局已定。祖大寿立刻传令,城头换下大明旗号,竖起白旗。打开城门,咱们归顺大清了!
“我大清兵马入城之后。城内依旧有模范旅兵马负隅顽抗,为了尽快平定锦州,睿王爷下令,调集炮火对负隅顽抗之人轰击,便如同当年的浑河之事。”
得知了自己的计划为多尔衮识破,并且借助祖大寿的一双手杀了吴标,将模范旅连根拔起,不由得黄太吉眼前一阵头晕目眩。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当即便昏厥过去。
待黄太吉缓缓醒来时,已经是二更天时分,寝室之内,几个重臣心腹,带着郎中脸上满是焦虑,见到他缓缓醒来,不由得又转忧为喜。院落里,隐约有噶布什贤兵的身影,显然是加强了戒备。内紧外松,以防有变。
“皇上,肃亲王在外面。是不是请进来?”
“传旨。锦州既然已经平定,围困锦州之兵马及原明军各部,已无必要留滞锦州一带。可速速掉头北上,以解决广宁之明军洪承畴部。”
“围城我军,可于天明之后于城下叫喊,将锦州降顺之事告示城内明军。”
对于范文程的建议,黄太吉暂且不予理会,只是将心中所想一一口述出来,令身旁的笔帖式记录下来。待笔帖式誊录完毕递给范文程过目之后。黄太吉这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将豪格传进来吧!”
“主子,是不是奴才便请肃亲王在此接旨?”
“范先生。有一道旨意,你替朕拟一下。”黄太吉只管将自己内心的想法一股脑的倒出来。
黄太吉的旨意很简单。是给锦州前线各位八旗王爷贝勒的。命他们将锦州降顺的祖大寿、王朴等人速速送到广宁来面见他这位大清皇帝。同时,“将降顺、俘获明军各部人员名册呈上,原京营各部队官以上军官可护送至广宁见朕。”
同时,为了加强攻打广宁的炮火,黄太吉令多尔衮将炮队及锦州所获之明军火炮、弹药等,即刻火速送到广宁前线来。
天明之后,广宁城下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呼喊招降之声。
“锦州已经降了!城头的兄弟们,别做梦了,打开城门,归顺大清吧!”
“祖大寿手刃吴标,锦州城火并模范旅!”
“洪督师,祖大寿已经投降了,你打算如何?”
“想跑吗?看看外面的几十道壕沟,再看看你们的队伍,能跑的多,有能打的吗?”
面对着城外不停传来的叫嚣呼喊,城内的马科等人起初是不信的。但是,架不住呼喊声不断,随着时间的推移,锦州方面出事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
先是城下的炮位大大的增多了,密密麻麻的火炮看得让人心惊肉跳,大小车辆不停的往各处长壕的炮位上输送着炮弹火药。如果不是锦州方向的战事解决,黄太吉上哪里去变出这许多的火炮来?
另一个迹象,则是城下出现了锦州守军当中各部将领的认旗。原本以为,这些旗号会威风凛凛的出现在广宁城下,旗帜的主人会带领大军冲破清军的阻击,与广宁城内的同袍汇合,但是却想不到,会以这样的一种形式来与大家见面。
紧接着,更加令人沮丧的景象出现了。城下的长壕之中,明显的增加了兵力,以外在锦州附近的八旗蒙古和两红旗满洲的兵马,出现在了广宁城下。
与此同时,一些还身着祖家家丁服色的兵丁,也出现在了长壕之中。
这些,都给城内守军以巨大的心理压力。
有鉴于此,坐困孤城的洪承畴,召集城内诸军将领议事,商议防务。
虽然坐困孤城,柴草缺少,但是洪督师对于部下军队的统御能力却是没的说的,当初被围之初,他就立即将各军所携带的粮草辎重统一收集,计口发放,不虞有断粮之忧。唯一所困扰的,便是缺少柴草,这个冬天。着实难熬。
“诸位且放宽心,祖大寿反复多变,无非是想学吕布做那三姓家奴。这个由他,左右不过是晚死片刻。我军虽然困顿。然粮草军械足够支撑到开春。眼下我们已经苦撑到了二月,严寒虽然猖獗,然毕竟是强弩之末,节气须不是假的!模范旅虽与李守汉有隙,然终归有香火情谊,祖大寿残杀模范旅,宁远伯岂能轻饶。若我估计不错,此时宁远伯怕是已经火冒三千丈。尽发南中兵马誓报此仇。”
虽然战局不利,但是洪承畴却是依旧衣冠整齐,服饰精洁,三绺墨髯被打理的异常仔细,举手投足间,无一处不体现出督师大人的风度气势。
“列位将军,都与宁远伯及南粤军打过交道,以宁远伯钱粮之丰足,器械之精良,以南中兵马之强。灭建奴不过是举手之劳,若非建奴走了狗屎运,天降暴雪阻碍道路。恐怕此时诸位已经在沈阳城饮酒庆功。不过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等宁远伯大军北上,就是建奴的死期,也是他祖大寿的死期!”
“而诸位将军,只需部勒兵马,与吾一同看建奴与祖大寿等辈如何死无葬身之地,这个时间也不太远,只需要等到天气转暖,冰融雪化即可。”
曹变蛟等人正要点头称是。表示一下对督师大人的远见卓识的拥护,一个破锣嗓子便响了起来:“大人督师说的在理!我老马说一句。他建奴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蹲在壕沟里当乌龟的本事。我不知道你们怕不怕,反正老子不怕。当然,老子也不能死,老子还等着将来去沈阳把皇太极所有老婆都操个遍呢!据说海兰珠的姑姑和妹妹都是黄太吉的老婆!老子还打算试试姑侄一起上的味道呢!”
众人闻声便知,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中说出这番话的,没有别人,正是马科马总兵。
不过,此时洪承畴却是需要有这样的人来表态,面对着马科粗鄙不堪的言语,他依旧是含笑赞赏:“好,说的好,这才是我大明的英雄。马将军,你放心,这个事不会太远。等开春雪化,宁远伯大军到来,沈阳城内金帛子女任取,本督师这里给你保证,御使弹劾算我的,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他日踏平沈阳生擒奴酋,老夫也当随马总兵一展我大明男儿雄风!”
话虽说得轻松惬意,不过洪承畴到底是一个久经沙场和官场倾轧的人物,对于战场上的人心易变还是洞若观火。为了以防万一,广宁的城池防务还是做了一番调整。将马科所部换了下来,用来做督师直接掌握的兵力。四城的守御兵马,同样换上了曹变蛟等人的部队,将原本关宁军系统的兵马从城墙上撤了下来,美其名曰,轮流防守。
黄太吉本来打算利用锦州祖大寿投降之事给洪承畴一个下马威,狠狠的打击一下广宁城内明军的士气,不料,却是适得其反,广宁明军士气不减,尤其是该死的马科,又他娘的整天冲到城外长壕边破口大骂以前操了海兰珠,开春雪化破了沈阳之后,要操黄太吉剩下的老婆。
更加微妙的一点变化,原本在城上防守的关宁军系统的军队,被洪承畴撤换下来,调到城内休整,换上了宣大和陕西兵将守御。换下来的关宁军,则是与马科所部一道驻扎。自从海兰珠的事情之后,那马科便是八旗各部眼中必杀之人,他自己也知晓,若是兵败,别人都可以投降,唯独他不可以。所以,洪承畴将这些兵马交予他节制,也算是知人善任。
眼见得招降、内应等手段都不好使用,黄太吉也只得走一招下策,强攻。否则夜长梦多,拖延的时间越久,对于清军越是不利。很有可能一场诡异的翻盘之战又会发生。
“明国输得起,李守汉输得起,朕却输不起。”
对于眼前这场赌上了多少人身家性命的国运之战,黄太吉也只得望着灰暗的广宁城头,长叹一声。
回到了青岩寺的寝殿,他召来一人问话。
“锦州情形如何?”
那人跪在地上道:“回主子,奴才们探知,锦州祖大寿等人归顺之后,睿亲王立刻挥师入城,将锦州明军全数控制。原本打算献城之后回宁远的王朴、李辅明所部,皆被睿亲王控制。”
王朴二人原本打得如意算盘。献出锦州,用同袍的首级和鲜血给自己换一条回宁远的道路。只要回到山西、大同,那还不是依旧的荣华富贵?可惜。多尔衮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入城之后立刻强行控制了他们的军队,并且将所有的人马全部缴械。全部骡马辎重尽数收缴。
黄太吉的黑脸上浮现出赞许的神色:“其余各部呢?”
“据奴才们打探,睿亲王将模范旅所余之二千余人,挑选出四五百精壮编入两白旗,余者有近八百人分属各旗,眼下各位旗主将所得之人,视若珍宝般,奉之若骄子般。余者近千人,睿亲王命人监押往广宁来编入两黄旗交主子节制!”
哼!这群家伙。倒是都是一群识货的!对于部下臣子们底下的这点小动作,黄太吉也是了如指掌。虽然没有传说中的血滴子,但是清代的前几任皇帝对于各种情形却是一清二楚。除了康熙雍正父子发明的密折制度外,便主要依赖于使用间谍细作来获得情报。
辽东反贼们用间向来无孔不入,细作或扮民间各人,或在大明担任武职,或重金拉拢各处要员,大明各处要点细节,官场动态,在他们的眼中。便如透明一般。这些人所起的作用,不亚于满洲八旗的数万兵马。
“朕的那两位好弟弟呢?近日情形如何?”
那人稍稍停顿了一下,低头缓缓答道:“奴才等人探知。自塔山开战以来,睿亲王凭借主子赏给他的临机专断之权,大肆升赏各部将领。更凭借着数次大战所得之财货人口,收买人心,拉拢部下。眼下,除镶黄旗瓜尔佳氏几位将领不曾有什么异动之外,余者各旗将领,私下里无不交口称赞睿亲王。”
黄太吉的黑胖脸上几条肌肉抽搐了两下,一阵强烈的怒火冲到了头顶。但是却不敢发作。多尔衮在下面搞得那些名堂,他也是早有察觉。但是受战事所限。他也只能一只眼睁一只眼闭。但是,如今锦州战事已告平息。他却依旧如此放肆,这便是不能让人容忍了!
前日,他下旨令多尔衮将所部兵马北调,加入对广宁的围攻。结果,多尔衮却只将八旗蒙古各部和两红旗所部放回。他自己的两白旗嫡系兵马和所部包衣兵,却是依旧滞留在锦州一带。
一个让黄太吉找不到理由反驳的借口摆在他的案头。
“宁远及山海关明军似有移动之象,奴才所部不敢轻动!”
“此人爪牙羽翼已成,切不可大意了!”挥手打发了那人退下,黄太吉瘫坐在圈椅上暗自沉思。
原本将多尔衮兄弟所部兵马放在塔山一线,他黄太吉未必没有借刀杀人,用李守汉的炮火消耗多尔衮兄弟人马实力的意思。可是,多尔衮这厮运气实在太好,兵马未受大的损失不算,还收拢了各旗各部派出助阵之兵马的人心。更得到了数万关宁军,实力、所部兵马的战斗力在八旗之中实为翘楚。
“早知道有这样的结果,朕应该让朕的虎口去塔山的!”
人类的弱点之一,就是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黄太吉只是将眼睛盯住了今日多尔衮兄弟麾下兵强马壮,却忘记了当日这两兄弟冒着李华梅的炮火往来冲杀的事情。更忘了,多铎亲自挥刀上阵,多尔衮身边只有七八个护卫在彼。若不是曹振彦的一发炮弹立了泼天也似的功劳,只怕此刻,他黄太吉的一颗黑头已经摆在了崇祯的龙书案上。
“传旨!务必抓紧时间破城!朕要活的洪承畴!朕要广宁城内全部明军!”
他心中一个声音狂吼着,抓起桌上一份文书草草的看了两眼,那上面奏报,黑龙江地方的索伦人趁着严冬季节大肆南下劫掠搜杀,辽东反贼们损失颇多。
“好!待朕拿下了广宁,便北上亲征这群蛮子!”
黄太吉打定了主意,他要用更多更大的军功,来压制多尔衮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九章 被李守汉吓坏了的崇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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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四⊙五⊙中⊙文●⌒,
吴标在南粤军属于一个禁忌人物,关于他的一切事情都属于敏感话题。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哪个要他是南粤军之中的逆子呢?
但是,话虽如此说,逆子归逆子,反水归反水,吴标毕竟也是曾经跟着守汉一路厮杀过来的人物。南粤军之中有不少人与之有旧,更有不少同乡同族在各镇、各旅之中任职。
锦州投降,模范旅全军尽墨,吴标以下骨干被残杀一空的消息传到了天津,立刻在南粤军中各部引起了强烈反应。李守汉如遭雷击,虽然极力掩盖,但是还有有人看到,李守汉落下了几滴泪水。是的,模范旅吴标背叛了李守汉,背叛了南中,但是这香火情缘,岂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吴标带着的老兵,也是跟着李守汉打过江山的老兵,一起流过血,一起喝过酒,虽然李守汉没有说,但是心里面,一直把模范旅看成家里不争气的孩子。父母对孩子都是一样的,严厉归严厉,打骂归打骂,但是那都是家里头的事情。如果是外人动了这孩子,哪怕父母是刚刚砍过孩子一刀,那也会跟外人玩命的。
良久之后,只见李守汉浑身仿佛都充满了黑气,身边的人纷纷暗叫不好,主公这是真火了。用一句最俗的话,老子的人轮得到你杀吗?!
李守汉咬着牙一字一顿冷笑着说:“列位不必慌张,我没生气,没看我还笑着呢。传我的命令,将来跟祖家打仗,祖家的人战场上一个不许杀,务必活捉。哪个敢私自杀掉,就是与我李守汉为敌。
不过呢,有件事我有点烦恼,你说祖家的人是送到北京挨个凌迟好呢,还是让老弟兄们搞点新玩法
一番话说的众人从心底里打了一个寒颤,从来就没看见主公这么发狠过。幸好我们都跟祖大寿那王八蛋没啥关系,要不然,说不定会一块倒霉。
发了一阵狠之后,李守汉似乎心情略微平复了一点。他冷静的想了一下,发现局势也还没那么糟糕。
明军主力尚在广宁,洪承畴抵抗还算坚决,又有一个宁死不降的马科,吴三桂这段时间也是势力壮大,足以一战。唯一的问题。就是争取尽快恢复战斗,打通与广宁的联络,同时把南粤军的后续部队尽快调上来。一旦这些陆续实现,皇太极还是瓮中之鳖,胜利的天平,依然倾向于李守汉和大明。
李守汉楠楠道:时间,一切都在于时间,只要广宁能撑到雪化。胜利的天平就再也无法逆转。
一番暴怒之后,守汉唤进行辕之中的随军文案。
“以本伯的名义。起草文书给两广、福建、松江府上海县,同样的文书用快船送到顺化交长史官李沛霖大人!”
“主公,属下等起草文书乃是分内之事,但不知道主公要做何事?”几个文案有些战战兢兢,跟随在伯爷身边多年,却从来不曾见过伯爷有过今日的怒气勃发之际。
敌情。自从南粤军成军以来,营规模以上的战斗战役大小数百战,各种小规模的战斗更是无日不已,伤亡惨重尸骨如山的时候从来不少。但是,旅一级单位整建制的被人家消灭的事情。却是从来不曾发生过!不管对战的是谁!
受通信条件的限制,守汉和大明朝廷都只知道祖氏家族向清军投降而导致锦州陷落,模范旅被全歼的事,但是具体是如何发生的,却还要靠此时在宁远的吴三桂不断的将信息传递回来。
虽然南粤军都很忌讳吴标反水,脱离了南粤军体系,改换门庭投了朝廷。但是,守汉在刚才的议事会上一句话说得很清楚,算是给吴标的事情定了性。
“吴标这小子虽然混蛋,是个忘恩负义的货!但是要杀他也是咱们自己清理门户的事情!老子的人轮得到你们来杀吗?!”
吴标就是南粤军中的逆子,但是再怎么忤逆不孝的孩子,如果被外姓人杀了,打了,都会引起整个家族的强烈反弹。
如今,就是整个南粤军体系的强烈反击开始了。
守汉下令总动员。
将两广、福建的驻军动员北上,经湖广、浙江、南直隶,渡江北上,大抵到了春暖花开时大队人马也可以抵达黄河以北,气候对于南粤军的影响便不成问题。
从娘娘宫行辕向外望去,看见春色已经渐渐悄悄抵达津门,海河里的河冰已经逐渐融化,冰冻的土地上现出一抹灰绿,路旁向阳处的野草有开始苏醒的,发出嫩芽,而处处柳树也在柔细的枝条上结满了叶苞,有的绽开了尖尖的鹅黄嫩叶。经过漫长的冬天和突如其来的暴雪,人们忽然看见了大地的一丝春意,顿时让人为之精神一振。
文案先生们按照守汉的意图奋笔疾书,起草着给各地的文书命令。
“南中各地之警备旅,调旅部及一团步兵,炮队、骑兵通信队等部北上,逐次接受福建及两广防务。一俟前方道路完善,立刻北上!”
“留守之警备旅各部,立即接收各府、县、镇之壮丁队,完成动员旅之扩充,并于各地就地训练。等候军令!”
“各司衙门,务必于该管范围内筹划粮草马匹,生产军器,做好兵马动员及安抚工作。不得因战事造成局势崩坏。”
守汉亲自执笔写了一封书信,准备命人快船交给留守南中,扮演着萧何角色的李沛霖。书信之中也没有别的意思,命令李沛霖速速筹划可供二十万兵马和二十万民工支用一年的粮饷工具。
“北上之人,除军马之外,弟拟召集人手修路架桥,以便军马粮草辎重于战时行走,更有利于日后货物人员流通之利也!”
几个熟悉朝廷题本格式的文案,则是奉命给内阁司礼监起草了一份奏本。内容嘛。倒是大同小异。大概意思就是和崇祯同学说,我知道了锦州之事,没事别害怕。我是咱们大明朝的忠臣,所谓的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为了不使辽事崩坏,我已经下令在我的地盘上实行总动员,调四十万兵马北上。而且是自备一年的粮饷军器。但是海路一时运送不了那么多的人马辎重,所以要通过江西、湖广、浙江等地分路北上。除了兵马北上之外,为了运输转运粮食辎重方便,我还要在沿途大肆修路架桥,请皇上和内阁不要误会。同时,下旨明告天下命令沿途各地官府一体周知予以配合才是!
这些公文、题本被文案们仔细核对了一番文字,检查了格式是否符合朝廷要求之后,请守汉签字、用印之后,在娘娘宫外鸣炮拜折发出。
这些公文被行辕官兵们用海船和快马分两路。海船南下送递到广州、福州、顺化等目的地,自然在南粤军所辖地区内掀起热火朝天的活动,大量的装备和兵马缓缓北上,从南面来的部队逐渐接受防务,作为预备队准备北上。
但是,被快马西进送到京城的题本,却是将朝廷上下吓得魂飞魄散!
四十万人马北上?而且又是要途径南直隶北上?这还得了?
籍贯在南直隶、湖广等地的官员们,立刻群起鼓噪了。
大兵过境。寸草不生。这是他们印象当中军队行军的样子。那些丘八去祸害那些佃户、平民咱们读书人可以假装没看见,但是行军队伍践踏了良田。骚扰了街市,又该如何?
嘴里说的完全是圣人教化的微言大义,心里可盘算的都是自家的生意。南粤军的那位少主在山东搞得可是大家斯文扫地,衣冠不存。眼看着就要开征夏粮了,多少缙绅之家都得和那些穷鬼们一道去完粮纳税。交些钱粮倒是小事,可是多少年的威严却被打翻在地。读书士子的颜面何存?
不行!绝对不能让宁远伯的大军从咱们的家乡经过!
万一到时候和山东一样,强行推广宁远伯的所谓新政,岂不是和当年王安石一样,又是一番害民之举?这比大军过境的洗劫来得还要凶狠!
于是,这些人或是联名。或是单独上书,寻找千奇百怪的各种理由,但是不管说的多么花里胡哨,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李守汉的这四十万人马北上!
看着司礼监每天用箩筐抬进来的各种题本、奏疏,不由得崇祯满心都是苦涩。“你们以为朕便愿意同意宁远伯的大军北上吗?!”
早在守汉上了题本的当晚,陈新甲便在君前独自奏对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为了大明江山,臣意以为,当速速与东虏款和,行当年俺答汗之顺义王故事。切切不可令宁远伯大军过了长江!一旦大军兵临京师,皇上,若是有人把通州当成了陈桥,您该如何自处?”
陈新甲的话,犹如一柄利剑直刺崇祯的心脏。话虽然句句诛心,但是却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了他的心坎上。是啊!和东虏议和之后,大不了是给黄太吉一个封号,任凭他在辽东称皇帝,然后朕便可以借助这难得的时间掉过头来,收拾内地的残局,一旦将流寇剿杀干净,海内清平了,朕便效仿当年成祖,提大军出关一举收复辽东便是!
可是,如果宁远伯的大军到了,即便是当真出山海关到辽东去对付辽贼,一俟辽贼平定,朕该如何封赏他?总不能像太祖给开平王下春芽,给中山王赐蒸鹅那样处置吧?
“以卿之所见,该当如何?”崇祯努力稳稳心神,轻声询问陈新甲。
“陛下,以臣之愚见,一不可令宁远伯大军过长江,甚至留都都不可令大军毗邻。二者,又要令宁远伯眼下各部继续对辽贼施加压力,免得辽贼与臣之密使议和时狮子大开口。臣意以为,陛下当下一道旨意,好生嘉勉宁远伯一番,以天气寒冷,且江南各地又逢春耕的名义,令其不必操之过急。大军可以缓缓北上的便是。眼下天津、宁远、蓟门等处军马,可于天气稍暖之时相机出动。攻打辽贼。”
“同时,陛下可拨出大笔内帑,赏赐给左良玉,令其猛攻献贼,以及英山霍山一带的流贼老回回、革里眼等辈。只要流贼于江淮各地流窜,陛下到时便可以借题发挥。令宁远伯所部围堵、防剿流贼,甚至令宁远伯拨出一部人马交左平贼节制指挥,专办流贼!”
这个办法不错!等于是借助流贼,将李守汉的主力滞留在江淮之间,只要是他能够停留在江淮各地三五个月,到那时,辽东之事已定。黄太吉一道上表称臣的奏本上来,李守汉的大军便没有了北上辽东的理由,正好可以为朕剿灭江淮河汉之间的李自成、罗汝才、张献忠等人!
“便依卿所奏!下旨时可以这样说。既然四十万大军北上,粮饷辎重转运之事务必要稳妥。可借助春荒之际于各地行宁远伯前奏之以工代赈之法,先行将道路桥梁港口码头修缮完成之后再行北上。”
两道对宁远伯毁家纾难,精忠报国的举动大加赞赏的圣旨,被朝廷派人快马送到了天津宣读,里面除了不花钱的米汤一个劲地猛灌之外,便是许诺给守汉,只要辽东之事了结。朝廷当不吝侯爵之位封赏。
好听的说了一个够之外,跟着便是“但是”了。
一通叫苦讲明朝廷的难处之后。崇祯和朝廷要求守汉暂且放缓大军北上的步伐,先行在南直隶、江西、浙江、湖广等处行以工代赈之法将各处道路桥梁等交通设施修缮一番,至于说辽东之事,可以依托现有兵马进行。
用手指捏着这两道圣旨,守汉从鼻孔里冷笑了两声,千算万算。却是漏算了朝廷那些官员的品性!老子为了大明江山,自己掏腰包供应粮饷,自己出兵,甚至是为了攻取塔山,老子的宝贝女儿都差点送了命。你们却还在这里鼠目寸光的打着小算盘!
“广宁洪督师所领大军乃朝廷仅有的精锐。与辽贼血战数月,忠贞勇武人所共知。今陷于广宁,内缺柴炭,外缺救兵,晚一日救,则增一日危险。且锦州之事教训深刻,久困易生内变,岂可掉以轻心?接旨之日,臣当节制兵马星夜北上,以增援广宁之兵马!”
接旨之后,守汉命人草拟了一份给崇祯的奏本,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更为鲜明的一个表达方式,他破天荒的没有给前来颁旨的小太监赏赐,只是命人招呼这太监和随行人员吃了一顿饭,便将他们打发走。
那些太监和锦衣卫,也是知晓自己这趟差使属于老虎嘴边的舞蹈,只要能够保住命回去便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如何还敢勒索赏赐?一个个如梦皇恩大赦一般往京师去了。
民间有句俗话:祸不单行。这不是迷信,常常是各种具体因素在同一个时间内,促成不同的倒霉事同时出现。从表面看来是偶然,实际一想也并不偶然。崇祯连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同一天里,他在乾清宫中接到了三封飞奏:上午收到河南巡抚高名衡和周王的联名奏报,说开封城在闯曹两家以数百门红夷大炮的猛轰之下,城墙崩塌,大股流贼一拥而入,开封失陷。下午更是收到宁远总兵吴三桂的飞奏,说锦州举城投降,祖大寿、王朴、李辅明等人被辽贼头目镶红旗满洲旗主硕托护送北上,往广宁面见奴酋洪太,传闻将封赠伪清王爵。以图招降广宁城中的洪承畴等人。
眼下,锦州这座堪称辽西走廊锁钥的重镇,已为辽贼睿亲王多尔衮所占据,彻底封堵了广宁大军南下突围道路。如欲解救洪督师所部,无非是两条路,一是如当日郡主李华梅一般,以炮火和精锐猛攻辽贼正面,击溃辽贼后杀开一条血路直趋广宁城下。另一个法子,便是以精兵乘坐海船出海,间道直取沈阳。
崇祯看着这两份奏本,心里面倒海翻江,五味杂陈。
如今是时时处处都似乎离不开宁远伯了。其人权臣之势已经成型,奈何可以制之?
救还是不救洪承畴?如同愚公家门前的那两座大山一样摆在了崇祯面前。救,就要让宁远伯增加兵力投入,因为眼下照着吴三桂所谓的正兵、奇兵两路,都无法避开宁远伯,可是,自己刚刚下过圣旨令其军马缓缓行之,便是朝令夕改也没有这么快吧?
可是如果不救洪承畴,正如守汉在回奏中讲明了的,洪督师这几万人,可是如今朝廷的最后一点本钱。如果也丢在了辽东的话,不要说宁远伯这样手中有钱有粮有兵有枪有船有炮的大户,便是左良玉这样的小混混,朝廷也是没有了弹压之力量了!
到了掌灯时分,被他和陈新甲秘密派遣到辽东与黄太吉行议和事的马绍愉,同样派人送来了紧急奏本。
这位夹在一群大海上师和大博学珍宝智者前往沈阳见黄太吉的使团当中的密使,在奏本之中除了大倒苦水,说明辽贼如何跋扈嚣张,自己如何艰难行事之外,更是向崇祯说明了一件事。
为了蛊惑人心,打击广宁守军的士气,据闻奴酋黄太吉准备在几日后在广宁城下行受降典礼,接受祖大寿等人的投降,同时加封此辈的官爵。
“奴贼恁地猖狂!”
看到了这份密奏,崇祯又惊又气几乎将脑血管崩开。
如果被黄太吉如此一番操办,让广宁城头的明军士兵见到自己的同袍已经投降,并且跪在敌酋面前口中称道着投顺来迟,万望赎罪之类的话,对于军队士气信心的打击无疑是晴天霹雳一般,守军当时便有崩溃的可能。
“倘若广宁当真变成了第二个锦州,朕当如何处之?”手中捏着马绍愉的密奏,崇祯眼前直冒金星,只感觉到两个太阳穴一个劲地“突突”直跳。
“皇爷,皇爷?”当值的太监吴良辅低声的呼唤着,这才将崇祯从脑海当中的一团乱麻之中呼唤过来,他努力定定神,试图恢复那一副人君气度。
“皇爷,马大人的奏本,您还没有看完!”
马绍愉的文字后面,详细开列了黄太吉开出的议和条款。仓促之间,崇祯也顾不得一一细看了,一目十行的扫视了一遍。看了几眼之后,却令他眼前有着柳暗花明的感觉。
与他原本预计的黄太吉的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不同,黄太吉对马绍愉只是开出了封王号,开边市岁赏二十万银元、十万细棉布,十万各色绸缎,五十万石粮米的大概条件。作为交换条件,黄太吉表示每年要进贡貂皮五百张,人参二百斤,东珠一百颗,上好马匹五百匹。
“奴酋曰,俺与你家皇爷之争,便是兄弟之争。虽眼下大动干戈,然彼此相知,贵主上与俺的真正心腹大患便是尔等的那位宁远伯的便是!”(未完待续。。)
第六百章 广宁城下飙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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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日,虽然天气依旧寒冷,但是广宁城内明军尚在奋力坚守,且天气已经有了转暖的迹象,屋檐下的冰凌柱已经开始在午后阳光下开始缓缓融化。
黄太吉知道时间已经开始倒向他的敌人阵营那边去了。所以,他必须充分利用好锦州投降的剩余价值。
神也有各种猜测和传说。
其实,现在黄太吉率领少数满族亲贵们进去的地方只有两座建筑,一座四方形的建筑在北边,名叫祭神殿,面向南,是皇帝祭堂子时休息的地方,并且存放着祭神的各种法物;另一座建筑在南边,面向北,圆形,名叫圜殿,就是所谓堂子。祭堂子就是在圜殿里边,而里边既不设泥塑偶像,也没有清宁宫那些神像挂图。圜殿的南院,正中间有一个竖立神杆的石座,其后又是石座六行,为皇子、王、贝勒等致祭所用。
黄太吉在祭神殿稍作停留。祭堂子的仪式开始了。满洲和蒙古的海螺和画角齐鸣,那些从汉族传进来的乐器备而不用。黄太吉在海螺和画角声中进人圜殿,由鸣赞官赞礼,面向南行三跪九叩头礼,少数陪祭的满族亲贵大臣分左右两行俯首跪在他的后边。虽然使用鸣赞官赞礼和三跪九叩头都是接受汉族文化的影响,但面向南祭神却保持着长白山满洲部落的特殊习俗。不但和汉族不同,也不同于一般女真族的习俗。(所以,说满洲部落是女真人后裔的人可以歇歇了,在认祖宗这一点上,野猪皮家族和他们的老房东朝鲜人有一拼。)
在他行礼之后,四个男萨满头戴神帽,身穿神衣,腰间挂着一周黄铜腰铃,一边跳舞。一边用满洲语歌唱古老的祝词,同时或弹三弦,或拍神板,或举刀指画,刀背上响动着一串小铃,十分热闹而节奏不乱。
黄太吉今天要演出好戏给广宁城内的明军看看,让王廷臣、曹变蛟等人看看,你们的太子少傅、左都督。锦州总兵祖大寿,辽西将门集团之中的核心家族祖家都已经归顺了朕。享受朕赐给他们的官职、爵位和荣华富贵,田产奴才,尔等还在那广宁小城之中等待什么?
恭恭敬敬的施礼完毕,众位王公贝勒和亲贵大臣们随着黄太吉走出圜殿,来到祭神殿前。在与黄太吉一道祭堂子的王公大臣当中,没有多尔衮三兄弟的身影。
前日。多尔衮派人送来急报,言讲宁远总兵吴三桂所部四万人马在十艘炮船的掩护之下,重新占据打鱼山,向白台山、虹螺山一线展开,意图再犯塔山。
不但将阿济格从广宁调到了锦州前线。更要求将此时在广宁与锦州之间休整的四十个八旗蒙古牛录一万人马和外藩蒙古的一万人拨归他们兄弟麾下指挥。
无奈之下,黄太吉也只得咬牙答应多尔衮的要求。
城头上的明军守军士兵,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观看着城下的这场繁琐复杂的仪式表演。
任何阵营都不是纯而又纯的。就在前几日黄太吉命人组织仪式的时候,负责围城的一支外藩蒙古军队偷偷的向城头射去了几封箭书。其实,也完全不用如此小心谨慎,几乎每天黄太吉手下都会向城内射进箭书劝降。但是,这几份箭书却是意义不同。
这是李沛霆花了大价钱,收买了蒙古军队之中的将领,只要他将箭书射进广宁城,便有二十支火绳枪和十套上好盔甲归他所有。
信是以宁远伯李守汉的名义写给洪承畴的。书信当中简单回忆了一下当年守汉与洪承畴、卢象升三人在京师见面的情景,一些只有三个人知晓的细节。txt小说下载以这些来打消洪承畴对这书信的真实性的怀疑。书信当中,告知洪承畴及广宁守军诸将领,“本伯已下令南粤军全军动员,不日将有四十万人马北上,与诸君会猎辽贼于广宁。同时,原驻守各地之水师,业已起锚扬帆北上,大小火炮数千门,精锐士卒数万。吴长伯与施郎火烧辽阳之举亦将重现于辽左耳!字谕小犬李华宇,于山东、登莱等处,招募青壮数万编制成军,亦将随舟师北上,以供驱策。”
宁远伯的大军要来了!而且,不光是从南方来的水师和四十万大军,还有从山东、登莱两处来的数万人马,这一招重手,足够黄太吉喝一壶的!
洪承畴将这几份箭书与马科、曹变蛟、王廷臣等人传阅了之后,众人皆是喜笑颜开。
“各位将军,前几日那曹振彦于城下招摇鼓噪之时,本督便同将士们讲过,以李卫儒的脾气秉性,他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恶气?!今日如何?大军渡海前来,奴酋黄太吉便是有三头六臂只怕也抵挡不住这数十万人马,数千门大炮的猛攻!”
“就是!马上就是三四月,春荒就要来了!奴贼十余万人马屯驻于此,他们上哪里去找这许多的粮米草料?”马科也是得意非凡的捻着胡须,和着洪承畴的话语与督师大人一唱一和。
众将皆以为然。
将书信内容传达的全军之后,顿时各军欢腾。
一阵鼓声和号角之声。然后从医巫闾山后传出来一派皇帝上朝的乐声。随着乐声,满、汉群臣,在盛京的蒙古王公,作为人质的朝鲜世子和大君兄弟二人以及世子的几位陪臣。都随着马队的引导到了广宁城前,向坐在帐殿内的大清皇帝黄太吉行礼,然后回到平日规定的地方,只有满、蒙王公和朝鲜世子、大君可以就座,其余都肃立两行。
帐殿周围,树立着用来防范流矢的绳网。绳网外,手执虎枪、八旗长枪,腰悬佩刀,斜背着火铳的噶布什贤兵们身披三层甲胄,盔明甲亮目不斜视的排列两行,往广宁城方向排出去远远的。绳网外,跪着以明朝太子少傅、左都督、锦州总兵祖大寿为首的锦州降臣,有太子少傅、左都督总兵祖大寿、董协、祖大乐,总兵祖大弼。大同总兵王朴、山西总兵李辅明、副将高勋、祖泽远等人,低着头等候召见。此时清朝的鸿胪寺衙门尚未成立,有一礼部汉人官员向大清门的降臣们高声传宣:“祖大寿等诸文武降臣朝见!”
祖大寿叩头,高声奏道:“罪臣祖大寿谨奏!臣有数罪当死:往年被陛下围困于大凌河,军粮吃尽,吃人,快要饿死,无计可施。不得已向皇上乞降。蒙皇上不杀,将臣恩养。命臣招妻子、兄弟、宗族来降,遣往锦州。臣到锦州之后,不惟背弃洪恩,而且屡次与大军对敌。今又在锦州被围,粮食已尽,困迫无奈。方才出城归顺。臣罪深重,理应万死!”
随即礼部官员传出皇帝口谕:“祖大寿所陈,也算明白道理。尔之背我,一则是为尔主,一则是为尔的妻子、宗族。可是得到你以后决不杀你。朕早就怀有此心了。朕时常对内院诸臣说:‘祖大寿必不能杀,后来再被围困时仍然会俯首来降。只要他肯降,朕就会始终待以不死。’以前的事儿你已经追悔莫及,也就算啦。”
明朝副将祖泽远也跪在大清门外奏道:“罪臣祖泽远伏奏皇帝陛下:臣也是蒙皇上从大凌河放回去的,臣的罪与祖大寿同,也该万死!”
皇太极命礼部官员传谕:“祖泽远啊,你是个没有见识的人。你蒙朕放走后之所以不来归降,也只是看着你的主将祖大寿行事罢了。往日朕去巡视杏山,你不但不肯开门迎降,竟然明知是朕,却特意向我打炮,岂不是背恩极大么?尔打炮能够伤几个人呀?且不论尔的杏山城很小,士卒不多,就说洪承畴吧,带了十三万人马,屡次打炮,所伤的人究竟有多少?哼哼!……朕因尔背恩太甚,所以才说起这事。朕平日见人有过,明言晓谕,断不念其旧恶,事后再加追究。岂但待你一个人如此?就是地位尊于你的祖大寿,尚且留养,况尔是个小人,何用杀你!你正当少壮之年,自今往后,凡遇战阵,为朕奋发效力就好啦。”
祖泽远和他的叔父祖大乐都感激涕哭,同声说道:“皇上的话说得极是!”
紧接着,又是大同镇总兵王朴与山西镇总兵李辅明上前跪拜,阐明自己的额罪行和投顺大清的一片真心。这两个总兵,原本打算卖了吴标和模范旅之后,能够用同袍的头颅和鲜血铺就一条逃回宁远的道路。但是却被进城之后的多尔衮强行缴械,将兵马收拢到了一处。没奈何之下,只得与祖大寿父子兄弟一道北上来见黄太吉。
不过,黄太吉军中却也有这二人的不少熟人。便是那晋商八大家在辽东的掌柜们。其中有不少人还是王朴同族,论起辈分,各自有一番称呼。在这些人的努力劝说之下,王朴和李辅明各自打定主意,降清!
一番礼仪表演之后,黄太吉传出旨意来,对新降人好生嘉勉了一番。文武新降诸臣都叩头谢恩,然后起立,在礼部官员的导引之下,到了帐殿前,在鼓乐中行了三跪九叩头的朝见大礼。乐止,皇太极召祖大寿、祖大乐、祖大弼、王朴、李辅明等五人进入殿内。等他们重新叩头毕,黄太吉命他们坐于左侧,赐茶,然后靠秘书院的一位官员翻译,向祖大寿问道:“我看你们明主,对于宗室被俘。置若罔闻;至于将帅率兵死战,或阵前被擒,或势穷力竭,降服我朝,必定要杀他们的妻子,否则也要没入为奴。为什么要这样?这是旧规么?还是新兴的办法?”
祖大寿心中叫一声苦。“你哪里知道那位崇祯皇帝的狠辣之处?若不是带兵将领们为了防备有这一手,又何必豢养那么多家丁?!”但是他又不能不回答,只好跪下回答说:“昔日并无此例。今因文臣众多,台谏纷争,各陈所见以闻于上,遂致如此。”将黑锅丢给了那群只会打嘴炮不知道战场艰难的文官头上。
黄太吉点点头接着说:“今日明国的文臣固然多,遇事七嘴八舌议论,可是在昔日,文臣难道少么?究竟原因只在如今君暗臣蔽。所以枉杀多人。像这种死战被擒的人,还有迫不得已才投降了的人,岂可杀戮他们的老婆孩子?即令他们身在敌国,可以拿银子将他们赎回,也是朝廷应该做的事,何至于将他们的老婆孩子坐罪,杀戮充军?明国朝廷如此行事,无辜被冤枉滥杀的人也太多啦。”
说到这里。黄太吉努力转过身子,将视线对着王朴和李辅明二人:“你二人能够在明军阵中幡然悔悟。带人来归,足见忠心。朕已下旨意给范永斗等人,务必要庇护尔等家小平安。至于说田园财产,金银细软,明国在彼,可随时去取!”
王朴等人立刻被黄太吉的话打动了心事。流着眼泪叩头说:“皇上此谕,真是至圣至仁之言!”
这一天,降将祖大寿等献出了许多珍贵物品,有红色的和白色的珊瑚树,有用琥珀、珊瑚、珍珠等做的各种数珠。还有珠箍、珠花、沉香、玉带、赤金首饰、玉壶,以及用玉、犀牛角、玻璃、玛瑙、金、银制成的大小杯盘和各种精美银器;皮裘一类有紫貂、猞猁狲、豹、天马皮等,另有倭缎、素缎、蟒衣,各种纱、罗、绸、缎衣料,黄金和白金,氇氇和毡毯、红毡帐房,骏马、雕鞍、宝弓和雕翎箭,虎皮和豹皮,精巧的琉璃灯和明角灯,各种名贵瓷器,各种精工细木家具,镀金盔甲,镶嵌着宝石的苗刀,等等。
看过贡献的名贵东西之后,有官员传出上谕:“祖大寿等所献各物,具见忠心。朕一概不纳,你们各自带回去吧。”祖大寿王朴等降将赶快跪在地上再三恳求说:“皇上一物不受,臣等实切不安。伏望稍赐鉴纳!”态度表现的十分诚恳,似乎黄太吉如果不收这些东西,便是要绝了这些降人的自新之路。却与情面,黄太吉命内务府酌收一二件,其余一概退还。跟着便有颁赏旨意下来,祖家原有的土地房屋田园一概不动,并赏给上好粳米一千石。对于王朴和李辅明,则是赏赐银元五万,美女二十名,土地一千顷,奴隶五百户,同样的上好粳米一千石。
这一番做作,尽数被城头守军收入眼底。
要说是对于那些明军没有触动,那是瞎话。不少明军,特别是关宁军系统的官兵暗自盘算,自己倘若是献城投降,会不会和祖大寿等人一样?对于关宁军来说,投降和反正,已经是很正常的一个事情,几乎和串亲戚差不多。各个将领都有亲戚或者朋友、结拜兄弟等在对面营垒中做官、做事。
但是,此时,打算投降的人却还并不多。也只是一小撮人在那里打打小算盘而已。大多数人不断的朝着城下发出阵阵嗤笑,用各地的污言秽语来辱骂调侃城下的辽贼们。
在城头守军看来,城下这群家伙已经是一堆冢中枯骨,一个个在那里插标卖首而已。只要宁远伯大军一到,咱们就是苦日子熬到了头。
眼下天气日渐暖和,困扰广宁守军的柴炭不足难题也不再那么尖锐,特别是最近几天,城下长壕之中更换了一批外藩蒙古的士兵充作一线。这就给了王廷臣、曹变蛟、马科几位总兵的部下们制造了立功的机会,不断有敢战死士夜间悄悄的缒城而下,到长壕中砍几个鞑子的人头回来。捎带着拔几根木桩回来烧火。
远处,从锦州方向隐约有炮声传来,入夜之后,炮声显得越发清晰可辨,向南望去,锦州方向除了炮声还有阵阵火光在夜空之中闪动。
“督师大人!城下又有箭书射到!”
同样的箭书,内容更加令洪督师和闻声赶来的马科等人振奋不已。
宁远总兵吴三桂,督率部下兵马四万,分为四队,昼夜不停,在数百门火炮的支援之下,猛攻塔山堡,力求从辽贼之侧翼撕开一个口子,打通与广宁之间的联络。
一个个好消息传来,令几个总兵各自摩拳擦掌不止。吴三桂所部兵马的战斗力,他们也都是见识过的。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都堪称是辽西各军之中的翘楚。特别是当初与吴标几次并肩作战,从模范旅那里学了不少招数用来训练新军。不管是攻打塔山还是火烧辽阳,功劳都是有目共睹的。若是他肯出力,攻下塔山堡,威胁辽贼侧翼便不是一句空话。
马科咧着大嘴捻着一把大胡子口无遮拦的继续大放厥词:“这么一来就快给奴酋洪太准备后事了!等再过两天,黄太吉这个鞑子他的后事就要我老马操办了。”
“放心,我老马大仁大义,他那些老婆漂亮的我都收了,过两年保证各个给我生几个胖子小子。虽然那时候他早就喂了野狗,但是相信地狱里有灵,也能瞑目了。”
一旁的前屯卫总兵王廷臣,也是嘴巴笑得和锯了口的葫芦相仿,口中与马科一唱一和的:“我说老马,你咋就不会算账呢?这骚鞑子有啥好玩的,还不如都卖给宁远伯换钱。这一个鞑子按照一块银元算,卖几个就能买一个黄花大姑娘了。等我进了沈阳,我就多卖几个,回去挑最好看的娶她十个,那日子才叫美啊!”
几位总兵的哄笑声中,洪承畴也是脸上含笑与众人共享这好消息,心中却如油锅一般翻滚。
“那吴长伯不过是一个宁远总兵,麾下原本兵员亦不过万人。如何眼下有四万兵马?唉!国家多事!眼看的辽贼未除,藩镇又起。这该如何是好?”(未完待续……)--4975+dmth+19068997-->
第六百零一章 被明清反动势力联合扼杀的议和
以兵部郎中马绍愉为首的明朝秘密议和使团,于三月初三日到达塔山,住了四天,由多尔衮派了一名甲喇章京带着五百兵丁护卫,同时命人快马往广宁飞奏。初五,黄太吉派遣官员往塔山迎接;初七日离塔山北来,十日恰好到达广宁。
当时被明朝官方称为“老憨”的黄太吉却并不急于召见马绍愉使团成员。他保持着游牧民族的习惯,不像明朝皇帝那样将自己整年、整辈子关闭在紫禁城中,不见社会。他在主持了祖大寿等一群人的投降仪式之后,又处理了几项军政大事,便于十一日午刻,带着皇后哲哲和永福宫庄妃姑侄等人,领着一群噶布什贤兵,令祖大寿等降人陪同,一道骑马出了医巫闾山大营,以巡视皇家草场的名义,看了几处放牧的牛、马,还随时射猎。以彰显大清的尚武之风。
除了向祖大寿、王朴等新投降之人显示皇帝的恩典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他要打磨一下马绍愉这个谈判使团的性子。
不过,人虽然离开大营,但是在他离开大营期间,一应军国大事,内三院的大学士们都随时派人飞马禀奏。关于款待明朝议和使臣的事,都遵照他的指示而行。三月十一日上午,范文程、鲍承先等几位汉人大臣出迎使臣马绍愉于二十里外,设宴款待。按照双方议定的礼节:开宴时,明使臣向北行一跪三叩礼,宴毕,又照样儿行礼一次。这礼节,使臣马绍愉认为是对清国皇帝致谢,而鲍承先等人却得意的称做“谢恩”。
十二日夜晚,黄太吉又命礼部承政满达尔汉、参政阿哈尼堪、内院大学士范文程、刚林、学士罗硕同至马绍愉等人下榻之处。宴请明国议和使臣。双方仍旧遵照初宴时的规定行礼。宴毕,满达尔汉等向明使臣索取议和国书。马绍愉等说他们携来崇祯皇帝给兵部尚书陈新甲敕谕一道,兵部尚书是钦遵敕谕派他们前来议和。满达尔汉等接过崇祯给陈新甲的敕谕。看了一下,说他们需要进宫去奏明皇上知道。然后决定如何开议。
第二天上午,辽河岸边一块冰雪消融草木开始返青的高坡上,扎着一顶黄色毡帐,帐内黄太吉席地而坐,满达尔汉、范文程和刚林坐在左右,研究明使臣马绍愉所携来的崇祯敕书。皇太极不识汉文,满达尔汉也只是略识一点。他们听范文程读了敕书,又跟着用满语逐句译出。那汉文敕书写道:“谕兵部尚书陈新甲:昨据卿部奏称。前日所谕休兵息民事情,至今未有确报。因未遣官至沈,未得的音。今准该部便宜行事,遣官前往确探实惰具奏。特谕!”
黄太吉听完这份密谕后,心中琢磨片刻,说:“本是派使臣前来求和,这个明国皇帝却故意不用国书,只叫使臣们带来他给兵部尚书的一道密谕,做事太不干脆!这手谕可是真的?”
范文程用满语回答:“奴才方才拿给祖大寿等人看过,他们说确系南朝皇帝的亲笔。上边盖的‘皇帝之宝’也是真的。”
黄太吉满意的点点头,给祖大寿等人看这份诏书,既让他们负责辨识真伪。又可以令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走下去。看看,你们的皇帝都要议和了,你们还有什么可纠结内疚的?
他得意的笑了笑,说:“既是南朝皇帝亲笔,盖的印信也真,就由你和刚林同南朝使臣开议。刚林懂得汉语,议事方便。哼,他明国皇帝自以为是天朝,是上天之子。鄙视他人。上次派来使者也是携带他给兵部尚书的敕书一道,那口气就不像话。十分傲慢自大……”他望着范文程问:“你记得今年三月间,他的那敕书上是怎么说的?还记得么?”
范文程从护书中取出一张纸来。说道:“奴才当时遵旨将原件退回驻守锦州、杏山的诸王、贝勒,掷还明使,却抄了一张底子留下。那次敕书上写道:‘谕兵部尚书陈新甲:据卿部奏,辽沈有休兵息民之意,中朝未轻信者,亦因从前督、抚各官未曾从实奏明。今卿部累次代陈,力保其出于真心。我国家开诚怀远,似亦不难听从,以仰体上天好生之仁,以复还我祖宗恩义联络之旧。今特通卿便宜行事,差官宣布,取有的确音信回奏!’”范文程随即将后边附的满文译稿念了一遍,引得黄太吉哈哈大笑。
“上次经过朕的一番训斥,不许使者前来。南朝皇帝这一次的敕书,口气老实一点,可是也不完全老实。我们且不管南朝皇帝的敕书如何,同南朝议和对我国也有好处。朕的破南朝之策,你们心中明白。务必要以有利于我大清而展开议和。记住,能战方能言和。不知道这位马使臣带了什么议和条款前来?”
“奴才试探过马绍愉几次,此人口风甚紧。不过,听他的意思,明国皇帝怕是要先解广宁之围,放洪承畴这几万人回宁远,然后再就双方议和之事展开谈判。”
“崇祯小儿,打得好一手如意的算盘!他当真以为朕视年迈糊涂了?朕若是打开口子放洪承畴这几万人回了宁远,他只怕到了宁远稍稍休整几日便反过头杀回来!朕这数年之功,数万将士,花费了无数金钱粮草而开辟的局面,岂不就此成了镜花水月?一场泡影?!告诉马绍愉!要是想谈和,咱们就好好的谈,不想谈的话,朕也不介意请他看朕如何攻克广宁!”
对于黄太吉和崇祯皇帝朱由检来说,洪督师的这几万人,无疑是在各自心目中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对于崇祯来说,这几万人不啻于最后一点家当,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将洪督师这几万人救出来。有了这点家当,他对内对外说话还稍稍有点底气。
而黄台吉则是视洪承畴、马科、曹变蛟、王廷臣等人为自己的人质和筹码。有这几万人马在包围圈内,他就可以和崇祯讨价还价,从谈判桌上拿到在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
同马绍愉几乎没有拿出谈判条件不同。范文程和鲍承先、满达尔汉、刚林等人可是胸有成竹。拿出了一整套的谈判条件。
除了我们之前看到过的那些之外,更加具体到了黄太吉受封辽王,统领辽沈两卫。以为大明屏藩。同时,辽沈各地仍旧是大明领土。大明依然有辽沈的管辖权,可以向辽沈各地定期派出文官担任各地的官员。大清军队也是大明的军队,大明朝廷每年向清军拨付不少于二十万银元和三十万石粮食的粮饷。
为了保证大明的安全,大明皇帝赐辽王黄太吉节钺,以征讨不臣服的蒙古、索伦人、朝鲜、日本等地区。
在边境各处开放榷场,双方除朝贡贸易规定的贸易之外,其他一律贸易行为都采取自由的原则,允许各方自由买卖。大明朝廷可按照海关条例派遣人员进驻各地收取各项关税。一切制度与内地相同。
这份议和条款,可是经过黄太吉与范文程等智囊们反复多次推敲而成。对于大明朝来说,可谓是获得了政治上的空前胜利。当然,只是名义上的。辽东反贼们接受了招安,辽沈各处重新回到大明版图之内,朝廷派遣官员治理。
面子是大明朝获得了,可是里子全都是辽贼们的。从努尔哈赤起兵作乱时开始,他的目标就是效仿俺答汗成为又一个顺义王,获得朝廷封号确认后,开边市贸易。
如果照着这份条件达成议和条款。从名义上,辽东反贼们便是大明朝廷的土司或是藩镇,效仿秦良玉和三娘子等辈。
在议事闲暇。范文程也是意味深长的向马绍愉言道:“辽事和缓,大明朝廷便可调九边之兵入中原荡平流寇,不数年,大明又是四海升平矣!”
有这份功劳在,马绍愉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入阁拜相的那一刻。
但是,眼前的事情却是难办。如此重大的事情,如何能够擅专?只能是命人飞马到宁远,搭乘快船出海往天津去,之后再行往京师面禀陈新甲。请陈大人代为转奏天子定夺。
在奏疏的后尾。马绍愉特意的加上了一句,“此间昼夜但闻炮声不绝。皆是往广宁轰击。臣愚钝,恳请陛下早作圣裁。”
慎而又慎的将密奏包裹好。用火漆密封,个别地方还按照与陈新甲的约定做了暗记。完成了这些工作,马绍愉这才放心的将文书交给心腹命他往宁远去。
为了路上安全,范文程还特意派了十个骑兵沿途护送。
但是,他们千算万算,却忘记了,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利益。有一个团体或是势力叫既得利益集团。
皇帝命人与明国使臣议和之事,在辽贼高层之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更有许多人连详细条款都一清二楚。
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够瞒得过势力膨胀,扩张到了其余各地的多尔衮兄弟?
这份对于黄太吉这一派势力有着天大好处的议和条款,在信使出发之前,便已经摆在了锦州城中多尔衮兄弟的面前。
“果真要是议和成了,估计最多十年,我们兄弟就完蛋了!”
听得了心腹奴才给自己念完了议和条款,多尔衮放下烟袋,冷冰冰的给一兄一弟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二弟,怎么这么说?”
“这个议和之事成了,那个黑胖子的声望就是如日中天,我八旗内部再无一个可以与之比肩之人。有了议和这个大功劳,我们血战塔山的功劳就显得微不足道。此人可是刻薄寡恩,属于那种典型的可以共患难但不可以共富贵的东西。有了这些边市,他便垄断了我大清对外贸易的通道,垄断对外部的贸易,那个黑胖子那一家子,就是实实在在的至高无上了!我等都要仰其鼻息而过活。稍稍假以时日,他便会借助手中的优势将我两白旗给拆碎了!你我三人,没了兵马奴才,便是莽古尔泰与阿敏的下场!”
他的话,给阿济格和多铎兄弟两个描绘出了一幅可怕但是绝对真实的前景。听得这兄弟两个毛骨悚然,几乎要踢开门逃走。
“二哥,你说我们该如何自救?”
“简单的很!将这份议和条款让对面的那个家伙知道。在这一点上。他是我们最好的盟友。他知道该如何!”
果然,在得到了多尔衮命人悄悄送来的议和始末原由和详细条款之后,以吴三桂为首的关宁军。发起了比李华梅在身后督战时还要疯狂的进攻!
三日之间,连续攻克白台山、虹螺山两处要点。
关宁军可以说从上到下各级军官都红了眼。
议和如果成了。辽东战事就停止了。那么,不打仗了,要辽东军镇做什么用?只怕咱们的地位从此便和秦军一样了!朝廷也不会再拨付下来海一样的银钱粮米了,咱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当真靠着土里扒食吗?!
为了银子,冲啊!无数宁远军和山海军的军官们从心底发出声声怒吼。
“为了大明!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广宁的袍泽,杀!”吴三桂自然不能和这群丘八大爷们一样的粗鄙,他挥动着宝剑。眼神凌厉的看着远处阿济格的织金龙纛。
距离塔山战场稍远一些,两面织金龙纛下,多尔衮与多铎策马并辔而立,兄弟两个遥遥望着自己的哥哥也领会一些关宁军的拼命打法。
在吴三桂指挥宁远镇和山海镇的轮番疯狂攻击之下,阿济格渐渐有难以支撑之象,两白旗部队开始缓缓向后退去。
“直娘贼的,要不要这么拼啊!”多铎虽然经历过与李华梅的连番苦战,但是作为旁观者看到这一幕血肉横飞的场景,仍旧是心有余悸。
多尔衮挥动手中皮鞭道:“你知道个屁,这可是每年几百万银子!”
多铎却是不以为然:“我看干脆就放吴三桂这条疯狗过去好了。二哥,你说咱们刀山箭林的打的这么惨,后面那死黑胖子非但不领情。还成天想着怎么干掉咱们。我可是听说了,现在有不少人说要是他们守塔山会如之何。娘的,就该让他们也上塔山来试试看,他们能在李华梅那头疯老虎的炮火下顶个三天不尿裤子,老子就给他们磕头认错。”
“主子,要不要奴才带着人上去增援一下英王爷?!”已经是觉罗身份的曹振彦,腰间系着那条标识着身份的红带子,挥动着手中长刀请战。
“不,去告诉英王爷。撤下来。我们撤!撤回锦州!”多尔衮眯缝起眼睛,看着视线的尽头之处吴三桂的帅旗。
“二哥。撤回锦州?那这里怎么办?”多铎有些懵了,在李华梅连天炮火下都不曾退让一步的二哥。如何在吴三桂微不足道的攻势面前便颓唐如此?
“你不懂我的意思,但是,对面的那个家伙一定会明白的!”对于对面帅旗下的吴三桂,此时多尔衮已经对他大起知己之感。
他为了继续占据在八旗之中与内地商贾,主要是隆盛行的贸易控制地位,而不惜放弃塔山阻击阵地,来阻止黄太吉的议和行为。因为这些在商贸活动之中所获得的利益,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每年达到了数百万银元之多!靠着这些银子,他才能巩固两白旗内部,豢养包衣兵,对其余各旗进行渗透拉拢。如果没有了这个地位,那他和他的两个兄弟,虽然不会立刻被黄太吉除掉,也是人家刀口下的牛羊,随时可能被屠杀。对面的主帅吴三桂,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整个辽东军镇的利益而战!两个字,辽饷!
吴三桂在连续攻克白台山、虹螺山之后,更是一鼓作气去,将战旗插到了塔山堡的城头。成为辽西大战爆发之后,洪督师被困广宁以来,明军所取得的最好战绩!
随着这捷报传到京城的,还有吴三桂的公然上书。
“臣于辽东与东虏连番血战之时,从奴贼头目口中得知,朝廷有官员名唤马绍愉者,自称奉有皇帝密旨,出关与辽贼议和。臣亦有读书,然未闻有朝廷军马与贼虏血战之时,朝廷却遣使与之议和。若如此,将置洪督师麾下数万坚韧于冰天雪地之中与奴贼铁骑周旋之忠勇将士于何地?将置万里不避风波前来辽东之宁远伯父女及麾下将士于何地?臣麾下将士,葬身于塔山山麓者成百论千,粉身碎骨于虹螺山者亦不在此数。若朝中有奸臣意图卖国求荣,臣当挥泪上马,先斩辽贼,而后率领我辽东子弟奔赴京师,与朝中衮衮诸公雪涕陈情。”
吴三桂这份露布报捷的题奏后面,附录着议和官员的身份、履历,以及那份崇祯写给陈新甲的密谕,同时,还有双方的议和条款。
这样一来,京师上下,朝野之间立刻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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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二章 被明清反动势力联合扼杀的议和(续)
吴三桂的举动分明是要进行兵谏!
大明朝开国三百年来,什么时候有过前线边军将领扬言要带兵到京城来给朝廷和皇帝来讲讲道理的事情?若是在万历和天启年间,吴三桂的举动早就够了杀头抄家,甚至是满门抄斩的地步了。
可是,偏偏在众正盈朝的崇祯朝,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非但没有受到惩处,反而朝野之间赞扬声不断。
吴总兵的奏本之中的一些词句甚至被无数官员士子们广为传颂,便如同几百年后另一个姓吴的将领所通电全国时的电稿一般。
“臣等血战疆场,流血漂橹,所为者,杀虏报国也。然奸臣收鞑虏之贿,惑圣上之聪,妖言议和,其目的,为散我军心也!”
“臣与建奴血战多年,依臣观之,建奴不过跳梁小丑。经年不能平定,唯粮饷不足政令不一之故,今尽除弊端,军心大振,焉有纵敌养患之道理?”
从宁远、山海关、到蓟镇,各地的军镇纷纷传说着朝廷要与奴贼议和,一时间军心浮动,议论纷纷。吴三桂报捷的船只抵达天津之后,这个消息更如一个大炸弹一样在内地官场上爆炸开来。从九品的县丞、典吏,到几位总督、巡抚,甚至是朝中尚书、阁僚,都对此事大为不满!
一场政潮已经开始激烈酝酿当中。
朝野上下,文武官员,从当年北京保卫战之后,空前团结,大家万众一心,要将那个意图卖国求荣的家伙找出来,让他和当年的袁贼一样,被押上菜市口。吃上三千六百刀!
几位驻地距离天津较近的督抚大员,或是亲自登门,或是派遣心腹使者到天后宫行辕拜谒守汉。哭求宁远伯出来主持大局,为大明计。为天下计!
“狗屁的大明天下!”
送走了一群前来效仿申包胥哭秦庭的家伙,望着远去的背影,耳中还留有这些人或是慷慨陈词,或是苦苦哀求的余音。李沛霆冷笑着给这些人的行为下了一个评语。
“吴长伯这一手厉害啊!”守汉也是冷笑两声,将手中厚厚的几封密信丢到一旁,这些书信,大多是朝廷阁老、各部尚书和勋贵们写来的,同样是请他站出来领着大伙要求皇帝出来澄清议和之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给列祖列宗和边关浴血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这些人的举动就如同那部开创了谍战剧先河里的著名台词一样,“嘴里讲得全是主义,心里想的全是生意!”
衮衮诸公关心的,不是辽东战局如何胜利,而是辽东如何才能继续打下去。因为只有连年不断的有辽贼作乱,辽饷,才能名正言顺的存在!
辽饷,是上下一个非大的利益集团,多少人在其中受益?就是内阁各位阁老,可有一人。没在当中分润好处?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各级官员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都不敢深刻表明自己态度,只敢含糊不清的说几句。
三饷加派,从万历四十六年到现在,这些年中,共征收白银约二千万两,然到眼下这些年,每年的军费开支,都高达到八百多万两,加上余者支出。仍然入不敷出,辽饷。更是其中主要的组成部分。
当时九边饷银,在万历年间中期时。大约每年开纸有二百八十多万两,各镇分摊,粮饷分额,较为平均,改变这一状况的重要原因就是后金的崛起。
辽东各镇迅速的拿了大明军费好大一头,便是到现在,辽东,含关外与山海关,虽然粮饷分额减了又减,仍然一年有近五百万之巨。
而论大明收入,万历中期,朝廷每年夏粮秋粮,约有二千六百多万石,其中户部的太仓银库,每年约收银三百六十多万两,军费加余者支出,每年已经有所亏空,辽东战事一起,财政更是入不敷出。于是,辽饷加派,便是应运而生了。
从山海关起到锦州等处,山海镇、前屯卫、宁远镇,各援剿总兵等等,加起来一二十万人马,以每兵每人每月一石粮计算,一年就需粮食二百万石,还有各样一应消耗,庞大的粮饷供应,衍生出了一个个利益集团。
晋商、漕运商人,粮食商人,甚至扬州的盐商,大家都在这块巨大的馅饼上排排坐分果果。作为各个商业利益集团的代表或是代理人的官员们,除了从商业活动之中获取利润之外,更有一个来钱的路子。
那就是官员们在征收辽饷、剿饷、练饷时的各种加派、火耗!从张居正开始执行一条鞭法开始,到被誉为千古第一暴君的雍正四爷推行火耗归公止,官员们的一大财源就是加派和火耗。所谓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银子的来源大体便是火耗了。这还是官员比较清廉时的表现们,如果该官员手再伸的长一些,搂钱的耙子再密一些,手段再多一些,节操再少一些,比如说每个月过一次生日等,那钱来得便不知道多少了。
一但辽东停止了对奴贼作战,辽饷的数额势必减少,官员们的利益上哪里去找?种田人头上的加派少了,那剿饷和练饷也就该渐渐失去意义了。那大家这个官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辽饷也好,三饷也罢,内中牵扯的利益团体太多了,一个个强悍的利益集团,便若晋商与东林党那般存在。如今却有人说要在辽东与辽贼议和,从此罢兵休战,这如何得了?
放眼内阁诸公,又谁没有从辽饷中得到好处?只是多与寡的问题罢了。
虽然守汉没有从辽饷等三饷之中获得直接利益,但是这些加派、征收,也是和南粤军的发展息息相关。
试问,如果没有辽东战事,大批的粮米刀枪器械盔甲食盐烧酒等物,卖给谁去?如果没有各种加派,让种田人活不下去。又怎么能够有大批的流民?安土重迁的中国人又怎么会能够狠下心来一跺脚出海谋生?
没有连续不断的移民到来,南粤军又怎么能有人口来改变南中各地的民族结构?一步步的将土人同化、消灭?
拜海洋贸易之赐,守汉如今不缺少金银等贵金属。各式各样的宝石珍珠,更是可以用斗量。所发行的银元更是已经流通北到辽东,南到十州,西至罗马,东到倭国的巨大范围。
如果大明海内无事,南中所出产的粮食精盐食糖肉食盔甲刀枪兵器布匹等各类产品,卖给谁去?又上哪里去找那么多的移民来开垦整个南中半岛?
“主公,无论如何,这议和也是不能让皇帝小儿得逞!一旦被他得逞。我南中将是死无葬尸之地!”李沛霆对守汉说话,向来是直奔主题,从不拐弯抹角。
守汉也是略略点点头。他虽然不屑于从辽饷当中分一杯羹,可是,辽饷带给他的,可不仅仅是区区些银子啊!如果他在意银子的话,便不会每年送给崇祯将近百万银元和粮食,给奄奄一息的大明朝廷输血了。
他需要的是时间,有了时间,他才能积累足够的实力。将心中理想的大明朝打造出来。为此,他向崇祯供奉钱粮,结交宫中大太监。与勋贵集团交好。甚至是当杨嗣昌和王承恩们把挖墙脚的小锄头挥动起来时,他也睁一眼闭一眼的忍让了。为的便是心中理想。
别的不说,单单是每年的江海联防,南北二京的勋贵和太监们,便通过这个控制大明沿海贸易的手段,靠着高价出售出海关防、通行令旗,还有各种海运来的商品在南北直隶、京畿贩卖,而大获其利。这一手,是守汉从自己的亲家郑芝龙在历史上的做法那里偷师而来。史载“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不能来往,每舶例入二千金。岁入以千万计,以此富敌国。”反正那些出海贸易的家伙都不缺钱。索性便从他们身上雁过拔毛便是!不过,以此时大明海上贸易的繁荣景象,积少成多,也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根据海关的数据推算,靠着江海联防协定而大发横财的勋贵和太监他们每年所获利润至少在千万银元以上!反观下大明朝廷,一年市舶税只有区区四万两。
“养了他们这么久,也是该要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守汉在口中低声的自语。
一旁的李沛霆悄声提醒:“主公,吴三桂在宁远、塔山一线打得不错,是不是给他派些人马,将声势搞得大些。也好借机打开往锦州、广宁一线的道路?”
两个警备旅的兵马,搭乘数百艘海船,敲锣打鼓的从天津出海,往宁远方向去了。出发之日,天津巡抚以下官员,城中士子缙绅商贾,纷纷到码头劳军,沿途高高搭起十数座彩棚、牌楼,每行走数百步便有一处绅士们沿途劳军的所在,酒水面饼肉食,堆积的如小山相仿。
他们要用这样的行为来向朝廷和宁远伯表明自己的立场!
大队人马扬帆出海向东,一道奏疏被信使策马向西发往京师。
朝廷之中,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太监虽然没有发言,但是从偶尔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对皇帝如此作为表示不满,这样的机密大事,居然绕过了咱们,直接下旨意给陈新甲那厮!还当不当咱们是体己人了?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从这些生理和心理上都不健全的人们内心油然而生。何况,他们也是辽饷和辽东之事的既得利益集团一份子。
那些辽东军将官员的节敬、年礼、冰敬炭敬一文也不曾少了他们的!
朝中文官和勋贵们,更是纷纷上奏,大声抨击陈新甲的背主求荣丧权辱国之举!平日里水火不能相容的两大团伙,这一次为了共同的利益并肩战斗了!
不过,他们战斗的对象不是百余年前的瓦剌,也不是此时在辽东肆虐的辽贼,而是高踞在宝座上的崇祯皇帝本人。
但是,宝座上的朱由检毕竟是皇帝,是天子,他们只能说有人蒙蔽圣聪,有奸臣蛊惑皇帝。那么,奸臣是谁?舍兵部尚书陈新甲其谁?!
一时间。朝堂之上,勋贵们以成国公朱纯臣、襄城伯李国祯为首,见到陈新甲不由分说。便是一顿暴打,打得陈大司马头破血流。口鼻出血。见勋贵们动了手,文官们也不再考虑什么党同伐异科甲同年之情,一拥而上,对陈新甲大打出手,口中不住叫骂着要打死卖国奸臣。若不是崇祯及时派太监前来制止,只怕当场将陈大司马活活打死也是可能的!
城中早已是群众运动风起云涌,大批闲人在街头喧嚣叫骂,反对屈膝投降。腼颜事贼。而且,集会的主会场就设在陈新甲府邸的大门外一直到胡同口。闲汉们见到陈家的人出入就唾骂,吓得他家主人奴仆全不敢在街上露面,整天将大门紧闭。老百姓仍不饶过,公然在陈家大门上涂满大粪,还不断有人隔垣墙掷进垃圾狗屎。
李守汉的题奏到来,无疑是给这股势头火上浇油。
为反对投降、反对与辽贼议和而摇旗呐喊的笔杆子们突然发现了一个及时出场的英雄。
别人都只是口诛笔伐,咱们这位宁远伯可是用实际行动来的!两旅人马渡海东去,加入塔山战场,这无疑是对反对投降的最好表态和支持!
于是。在这些官员丫丫电子书口中,昨天还被他们痛斥为唐末藩镇之乱,武人祸国之始的李守汉。立刻摇身一变,成为了匡扶周王室,九合诸侯尊王攘夷的齐桓公姜小白。而且,这个比喻大人先生们自认为十分恰当,“看看,当年姜小白也是有着贪财好货之名,且又有寡人之疾,国中重商贾,置女乐。凡此种种。宁远伯他老人家哪一条没有?但是,君子之过如月之蚀人恒见之。然齐桓公与宁远伯之功绩。也是如日之升,人恒知之!齐桓公尊王攘夷。宁远伯万里勤王。所在之功势必名垂千古!”
变脸之快,转进阵地之迅速,大言不惭,言论之理直气壮,令那位写了一部《亿万光年中的一瞬》做为生平功绩回忆的飞将军望尘莫及。
一时间,京城内外,朝野上下,市井之中,纷纷隐然以李守汉为反对议和的领袖人物。无数人到京城中宁远伯公馆和朝阳门外隆盛行中投上名帖拜谒。
守汉的声望一瞬间从跌到谷底迅速拉升到了山尖上,而且连续拉了数个涨停板,且还有继续攀升的空间。
因为,崇祯皇帝一直没有就议和之事公开表态。只要皇帝一天不就朝廷背着天下臣民和文武百官私下里与辽贼进行议和这种丧权辱国的活动,京城之中的抗议活动,就会一浪高过一浪。而且,从京城逐渐向四处蔓延。九边各镇,和南直隶、留都南京各处已经有闹事的苗头出现了。
现在是三月二十日的夜晚,一轮明月高照,宫苑内几处早春花木芬芳宜人。但是崇祯的心中非常烦闷,不能坐在御案前审阅文书,也无心往皇后或任何妃子的宫中散心解愁,只好在乾清宫的院子里久久徘徊。
有时他停步长嘘,抬头看一看皇极殿高头的一轮皓月;更多的时候是低垂着头,在漫长的汉白玉甬路上从北走到南,从南走到北,来回走着,脚步有时很轻,有时沉重。几个太监和宫女在几丈外小心伺候,没有人敢轻轻儿咳嗽一声。
谁都知道,眼下诸事不顺,朝廷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节骨眼上,皇爷心情恶劣到了极点,这个时候,谁敢去触碰逆鳞?
关内的军事,极为令人担忧,李自成和曹操二贼以五十万之众围攻开封,将这座魏惠王开始建都的八朝古都一鼓而下!尽管他和朝臣们都清楚,流贼大兵压境,可以说不攻下开封决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在他们心中,李自成和罗汝才虽然凶悍,但是毕竟是一群流贼,并无大志,攻开封不过想掳掠“子女玉帛”罢了。
但是他心中清楚,李自成士马精强,颇善于收揽民心,这次攻开封可能是想很快就建号称王。虽然白天接到河南等处官员军报,说闯曹二贼所部,在开封城中大肆搜掠官库劫掠官绅财货,看来,流贼就是流贼,为的还是财货子女。
想到此处,朱由检同学这才稍稍的安定了些。
“虽然开封乃是被流贼强攻夺取的第一座省城,但是中原之地城池仍多,只要与流贼周旋,待孙传庭于陕西练成兵马,朕便令孙爱卿出潼关,与宁远伯山东之兵、平贼将军左良玉所部兵马会战于中原,到那时便是流贼末日到了!”
可是,关外之事该怎么办?
刚刚有议和条款秘密送到乾清宫,看着黄太吉开出那些远远高于崇祯底线的条件,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崇祯同学便被铺天盖地的责骂之声和一筐一筐送来的弹劾文本给淹没了。
更有些一心要出名要骗廷杖的家伙,居然跑到太庙外抱着成祖的牌位痛哭失声!这尼玛是给谁看呢?!(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三章 臣不密则失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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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可是开国以来便是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的!议和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为朝野接受?面子上实在是下不来啊!至于说里子会带来多少的损失,便是只有各位大人先生们自己知道了。所谓的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没水小河干。
但是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就如此的不依不饶,难道就不知道,朕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效仿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所谓的毒蛇噬手壮士断腕吗?
须知,我大明虽然不割地不和亲不赔款,但是,从成祖起,便有了赏赐周边各藩属国土地、财物钱粮的习惯做法。
那李成桂,兵变之后身登王位,本来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然我成祖皇帝为了证明自己的名正言顺,天命所归,便将铁岭卫北移,将原本是我大明的土地赏赐给了朝鲜,命李成桂为权知朝鲜国事。将鸭绿江变成了大明与朝鲜这个藩属国之间的边界。
大明朝廷对篡夺王位的李成桂都如此宽仁,成祖对当初和自己一道打天下,为从侄子手中夺取皇位的靖难之役出力甚多的朵颜三卫更是青眼有加。不但给官职,更是将大片土地划给朵颜三卫。撤销了大宁卫,将原本封国在此的宁王迁至江西安置,把边墙外的大片土地赏赐给了这群蒙古人。
到了后来,朱棣死了之后,一群被文人教育长大的皇帝上来,更是怀徳以远来人,对于边境上的各个蒙古部族予取予求。
历代皇帝当中也只有被所有文人和历史记载骂的狗血淋头的明武宗,有祖先之风,带兵到山西应县与蒙古人小王子所部大战一场,虽然按照历史记载只是斩下了极为可怜的几颗首级。但是皇帝本人竟然可砍下了一颗!并且,经过了这样一场算不上什么损失的战斗,小王子所部居然数年不敢内犯。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但是到了嘉靖年,可就不一样了!
嘉靖二年三月乙巳。虏大举,二万骑寇大同。
嘉靖七年十月辛丑,虏五万骑,由大白阳边寇宣府。
嘉靖二十年正月乙未,虏三万骑,由大同平虏入井坪,攻莲花峪……八月甲子,俺答七、八万骑。入犯山西石岭关、太原、平定、寿阳、孟县、真定、紫荆、井陉。
嘉靖二十四年闰正月己丑,虏数万骑,寇大同前卫,九月丙戌,数万骑犯大同中路。
嘉靖三十一年正月初四日,俺答先向贡马四十匹,易马四百匹,至夜竟率众夺回所易马匹,进犯大同,大肆抢劫人畜财物……二月初九日。再次入寇大同,劫掠大用、威虏诸堡。
嘉靖三十三年八月乙亥,虏十余万骑。再分道入掠大同平虏卫等处……隆庆元年九月乙卯,俺答北虏,数万骑入寇大同井坪,山西偏头关、老营堡、驴皮窖诸处。
一直到俺答汗被明朝册封为了顺义王,修筑归化城,明朝将河套地区赏赐给蒙古人,从此国防线或者是实际控制线到了长城沿线。
同时开展朝贡贸易和边界互市。通过这种形式给蒙古人不少的好处。
我大明果然是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天子守国门的典型!
我大明顶多是每年给俺答汗八万银子的赏赐,哪里比得上两宋的岁币?!
“朕不过是效仿先祖。与鞑虏暂时忍让一时,也好腾出手来对付中原流贼。尔等一群腐儒,懂得些什么?!”崇祯遥遥回头望去。殿内书案的灯火下,影影绰绰依旧可以看得到被司礼监送来的数筐题奏,不问可知,都是反对议和,扬言要杀卖国奸臣的文字。
对于这种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文字,崇祯连看都懒得看,可惜了那些上好的纸张,上面写满了慷慨激昂但是空洞无物的文字,连上厕所都嫌他黑。
朕不过是实事求是耳,看尔等却是如此嘴脸!崇祯心中骂了一句。辽东,从皇祖时便已经脱离大明的管辖,让大明朝廷不断的损兵折将,大把的钱粮不断的往这个无底洞里去填!朕又没有纳贡称臣,不过是索性承认了黄太吉对辽东的管辖,赐他封号,然后与之展开边市贸易。既不给他岁币性质的赏赐,又没有损失什么。
尔等却在那里聒噪,你们说什么丧权辱国,可是你们有那种移山填海,改变风水龙脉的本事吗?嘴皮子倒是都能指挥千军万马!当真有不割地不赔款彻底剿灭鞑子的办法倒不是没有,可真那么办,你们又得给朕送一堆告状信。
要是真有这个心思,就都去找李卫儒主动官绅一体纳粮,那倒是省心了。
(不厚道的作者又来了。前段时间,当南海正在进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华姐对着白头鹰家的高层关于破坏南海风水的指责时候,作者很是兴奋的将这个事情与某人共享。希望能够将他从准公知的行列当中挽救回来。结果,这厮回复道这不就是自己家房子被人占了,然后把旁边的地震棚扩大一点嘛!于是,作者很果断的将他从朋友当中删除了。原来,东林党和如今的公知都是一个祖师爷,拥有同样的血统。不过,差距在于如今的公知还有美爹的基因在。)
“皇上,如今朝中文武勋贵们议论纷纷,有人扬言要毁家纾难,也要和辽贼打到底!”
不知道何时,奉旨前来君前奏对的陈新甲面色惨白的出现在了崇祯的身后。几天来的言辞攻击,令他精神压力极大,身心疲惫不堪,原本保养打理的十分精细的形容,变得枯槁不堪,整个人显得老了十多岁。
“毁家纾难?”崇祯冷笑了一声,“陈爱卿,你也休听他们胡言,别说毁家,让他们一体当差纳粮都跟挖他们祖坟一样。区区一个议和之举,不过是让他们损失些钱财贿赂。便如此做作了,当真让他们毁家,他们就会来毁朕。”
“臣听闻。朝中已经有人在串联,说要大臣们各自捐献些钱财出来。整顿京营训练新军。臣消息闭塞,但也略微听说,已经募集了数十万银元。其中有些还是宫中的大小公公们捐献的!”
“另外,几位有子弟在神机营、三千营中当差的勋贵,已经放出话来,说如果朝廷议和,他们宁愿父子一道去辽东与黄太吉血战到底!”
威胁!这是赤条条的威胁!大臣、勋贵、太监,再加上此时在天津的宁远伯李守汉。这一股股势力空前的拧成一股绳来对抗议和之举!
“目前流贼未灭,中原糜烂。长江以北,遍地蝗旱为灾,遍地饥民啸聚,遍地流贼与土寇滋扰。凡此种种,卿身当中枢重任,知之甚悉。眼下群情汹汹,若是议和,朝中势必生变,但是若不与东虏议和。虏势强劲,洪承畴数万人马恐怕也是难以为继,内外交困。如之奈何!”
陈新甲知道今天皇帝找他来便是要谈论议和的事,赶快叩头说:“微臣身为本兵,不能为陛下安内攘外,实在罪该万死。然局势演变至今,只能对东虏暂时议抚,谋求苟安一时,使朝廷全力对付中原危局,剿灭闯贼。舍此别无善策。马绍愉已经同老憨见面商议和谈之事,据说进展颇为顺利。老憨本人亦想早日归顺朝廷,臣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马绍愉此次必能折冲虏廷,不辱使命。望皇上放心等候。不必焦虑。”
“朕所担心者和谈之事未成,局面已经不可收拾。”崇祯见陈新甲一时不能领会自己的意图,心中不由得有些火旺,稍稍提高了些声音。
“河南方面,微臣已遵旨催促左良玉等军各部驰赴援剿。务必围歼闯曹于开封城下!据闻,此二贼正忙于收拾开封城中财帛,当无久据开封之心。各军得知流贼窜返豫西东西之后,无不欢欣雀跃求战。至于东虏方面,原本臣担心老憨所望赏赐过奢,临行前已密嘱马绍愉,在虏酋面前既要宣扬皇上德威,启其向化之心,也要从我国目前大局着想,不妨稍稍委曲求全。臣又告他说,皇上的意思是只要土地人民不损失过多,他可以在辽东便宜行事;眼下看来,洪太此人倒是一心归顺,想来近日和谈便会有佳音传来,一旦有了成议,火速密报于臣,以释圣念。”
陈新甲大概这几天被人骂糊涂了,居然到现在还不曾发觉崇祯已经态度有所转变。不打算议和了!
别人都好说,朕不理也就是了,最多让他们天天上朝骂朕是昏君。可有一人你想无视也无视不了,那就是宁远伯李守汉。他有兵有钱,想打就打,想和就和,根基之地距离京城数千里,朝廷本身都要靠他续命。如今喊打最积极的也是他,这才是朕的心腹大患!
“陈卿,朕在你提出与奴酋议和之初,便明告过你,朕欲为大明中兴之主,非如宋室怯懦之君。倘虏方需索过多,朕决不答应。只要土地人民损失不多,不妨速定成议,呈朕裁定,然后载人盟誓,共同遵守,使我关外臣民暂解兵戎之苦。令卿与马绍愉深体朕之苦衷,将抚事办妥,切不可节外生枝。你可曾记得?”
听得崇祯的话,语气不对,不由得陈新甲后心一凛,完了!这位皇帝怕是要找替罪羊来背这口巨大的黑锅了!
陈新甲不住的叩头于地说:“是,是。皇上圣明!”
“朕也曾告诉过你,此等事自当万分机密。如有密报来京,万不可泄露一字。”崇祯的语气越来越寒冷,冷得让陈新甲在这早春季节也是如在寒冬之中。
“朕已再三嘱咐,每次给卿手渝,看后即付丙丁。卿万勿稍有疏忽!可是,如今京师之中,流言蜂起,卿,该如何自处?该让朕如何自处?让朕如何面对天下臣民悠悠之口?”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陈新甲再听不明白,那他这个科甲正途出身,久历宦海一直爬到了兵部尚书、内阁大佬地位的经历岂不是白混了?“臣以驽钝之材,荷蒙知遇之恩,惟望佐皇上成为中兴英主。所以凡是皇上此类密旨,随看随焚。连一字也不使留存于天壤之间。然京师之内如何走漏了消息,却非臣之所能了解。当是辽贼那边走了风声?”
崇祯的本意,陈新甲站出来将这个事情扛起来。他这个皇帝正好可以体面下台,少不得要将陈新甲收入天牢。罢黜官职,暂且避过这股风头,之后再像孙传庭那样,找个机会重新起用便是。(这招就和当初校长说的,两个人同在一条船上,起了风浪,都要淹死,不如先下去一个人。保住了一个,也就保住了另一个。只是,陈新甲不是张汉卿。)
但是这个家伙居然如此不识进退!
“先生出去吧。各地军情倘有消息,即刻便奏朕知道!”
翌日,崇祯在朝堂上宣布,陈新甲假托圣意,令属员出关与奴酋洪太议和,此事朕丝毫不知。令锦衣卫当场将陈新甲拿下,收入诏狱之中。
“皇上英明!”
“陛下此举,便如同当年剪除魏阉一样!”
见到主张并主持议和活动的陈新甲被下狱。与辽贼议和之事肯定是胎死腹中了,朝堂之上,文官、勋贵们齐声赞颂皇帝的英明睿智果断刚毅之举。
还不曾散朝。各科给事中的弹劾文字便雪片便的飞到了朝堂上。
给事中方士亮、给事中马嘉植等人为首,上表章弹劾他。“自新甲任事以来,虽有小才,亦晓边事,然不能持廉,所用多债帅。深结中贵为援。于外不能御辱于辽东,对内,流贼连下洛阳、襄阳、开封,叠陷亲藩。福王殒命,襄王殉国。周王失国。此皆新甲之过!然不及私通贼奴,擅立议和之事于万一。”
这样密集的炮火。便是皇帝想放过他都难了。不过,言官们所说的结交中官,倒也不假。陈新甲与司礼监打掌印太监王德化交情颇为深厚,而且,在外面也有不少军镇将领和他私下有往来。所以,当陈新甲在诏狱之中接到皇帝崇祯发给他的明旨,令其根据给事中们的弹劾文字明白回奏时,却也是有恃无恐。
“上意主和,诸君幸勿多言。”
话虽然说的强硬,但是,私下里依旧做了不少求生的工作。
命亲信、心腹们带着重金奔走于内阁各位大佬门下,同时命人苦苦哀求王德化等太监们。给事中廖国遴、杨枝起等人为其在刑部侍郎徐石麒面前疏通门路,大学士周延儒、陈演也在崇祯皇帝面前力图营救,曰:“国法,敌兵不薄城不杀大司马。”帝曰:“他且勿论,戮辱我亲籓七,不甚于薄城耶?”(什么意思?别的老子就不说了,我家七个亲王,叔叔大爷的,都因为他死了,这个罪名不比敌军兵临城下来得重?!)遂弃新甲于市。
陈新甲的一颗人头落在了菜市口,关于议和引发的一场政治大风波似乎变得平静了下去。官员们各自收兵回家,该听曲的听曲子,该抱小相公的抱小相公。浑然忘却了数日前自己在众人面前和给皇帝的表章上的那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辞表演。
别人忘了可以,但是崇祯却不能不惦记着辽东自己那数万人马。
“大伴,辽东军情如何?”他很是无奈的询问当值的大太监王德化。
王德化虽然是崇祯的心腹家奴,但是,处理政务却不是他的强项,好一会才从几个小太监那里弄到了最新的消息,向崇祯禀告。
对此一幕,不由得又让崇祯心中惆怅了一番。刚刚被斩首的陈新甲,是由杨嗣昌推荐上来的。这两个人的才能、思路,做事方法都很相似。在兵部期间,军书往来频繁,新甲马上可以裁答,君前奏对时,可以用问不倒来形容他对各处军情的掌握。
“唉!可惜他不知道臣不密则失身的道理。”不知道保守秘密,而且不知道皇帝的黑锅必须要有臣子来毫不犹豫的替他背起来的道理,这是崇祯必须要杀掉他的原因。
可是,各处的军情却是令崇祯更加的烦躁。
“皇爷,留都的镇守太监、苏杭的织造太监密奏,宁远伯麾下南粤军的两镇人马,大约五六万精兵,已经分作数路,从福建、广东进入江西、浙江、湖南,眼下正兼程轻兵北上。后面似乎还有大队人马跟随。各处州县都大为惶恐,唯恐大军扰民。”
“宁远呢?吴三桂不是要收复锦州吗?宁远伯不是派去了两旅人马作为援兵?”
“皇爷,宁远总兵有军报到,说奴酋墨尔根代青多尔衮,督率所部悍奴疯狂堵击,其部军马与多尔衮所部反复争夺松山堡往锦州道路,损失惨重,眼下正与南粤军之援兵会师,希冀一举击破当面之敌!”
“哼!都是一群该死的东西!目的达到了,就在那里应付朕!朕敢断言,吴三桂所部就在松山堡中睡大觉!”(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四章 黄太吉的议和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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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大人,我大清对两国罢兵议和之事的诚意和作为,你也都看到了。大军撤围,允许贵国兵马出城打柴放马,不知洪督师何时能够与贵使一道联名向朝廷上书?”
在青岩寺内,黄太吉的临时行宫内,灯火辉煌。范文程作为黄太吉的代表,朝着宝座上的黄太吉施礼之后,转过身来,朗声对坐在黄太吉下首的明朝议和代表马绍愉问道。
“本官日间已经命人将议和条款送入城中请洪督师审看用印。待洪督师用印之后,便可发往京师,请皇帝圣裁!”
马绍愉此刻的心情怕是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辽东议和之事可以成功,这样他便可以名留青史。
“方才,洪督师派人给本官送来了他用过印的议和条款,洪督师已经对议和之事再无疑义。不过,督师大人请老憨给军中下令,让开道路,这样城内官军便可以回宁远侯旨。”
马绍愉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的余光一直偷眼看着黄太吉的黑脸,希望洪承畴洪督师的这个要求不会引起黄太吉的翻脸。洪承畴的这个要求,在马绍愉看来都有些强人所难。眼下虽然在议和,但是毕竟这几万人在黄太吉的包围圈里,算是他的猎物或者是人质。如果此时便要黄太吉让开道路,你洪承畴撤兵到了宁远,养精蓄锐之后再来打黄太吉,这个黑胖子能够答应吗?欺负黄太吉傻是怎么着?他再是蛮夷头子,智商也绝对在六十以上,不会干那种傻事!
但是,黄太吉果然翻脸了!
他霍的一下从宝座上站起来,口中咿里哇啦的说了一大通满洲话。看来,马绍愉转述洪承畴的这个要求,当真是把他气着了。否则。他也是懂得汉语的,不会放弃汉语来讲自己最熟悉的母语。人只有在最下意识的时候才会说出自己最熟悉的语言来。
殿内的噶布什贤兵和在殿内侯旨的辽东反贼们。听了黄太吉的这番话,也是齐齐的横眉立目,个别情绪较为激动的,甚至捶胸顿足。从锦州赶回来的多铎,更是将腰间佩刀紧紧的握在手中,似乎只要黄太吉一声令下,便要将马绍愉拉出去砍了!
“范先生,你告诉他!”说完了一大通满洲话。黄太吉这才气鼓鼓的将一头雾水的马绍愉丢给了范文程。
“马大人,实不相瞒。我大清皇帝的宠妃宸妃娘娘海兰珠,当日返回盛京途中被贵军马科、吴标所部伏击。战场上彼此截杀原本无可厚非。我家主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赞赏吴马二位将军的手段。但是马科那厮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拒绝我主子命人送去的赎回宸妃娘娘的主意,反而令部下凌迫宸妃娘娘,宸妃娘娘原本就身子虚弱,如此一来,便不幸香消玉殒。此乃我皇帝的一大憾事,亦是我大清上下的一桩恨事!”
“原本打算攻破广宁。活捉马科那厮,在宸妃娘娘灵前将其剖腹剜心祭奠娘娘。但是皇帝为了两国议和之大计,忍痛不再提起此事。只打算让洪督师将当日凌虐宸妃娘娘的几个马科部下交出来即可。但是。如今我们还不曾提出,洪督师却要我大清兵让开道路,这让皇帝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范文程的一番转述,说的马绍愉额头汗水涔涔而下。马科的英雄业绩,他在京师、在辽东也曾听人说起过,当时被作为一桩笑谈。这几日在辽东反贼当中,更是不会提起此事。如今黄太吉因此事而大怒,倒是让马绍愉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黄太吉在宝座上又是一阵叫嚷,吼声比刚才稍稍的平和了一些。但是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定,不容置疑。
“皇上旨意。若是想要我大清兵让开道路,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先让洪督师做到这两件事。我大清兵自然可以让开道路,送洪大人往宁远去!”
“一,速速的将议和条款送往京师,尽快达成两国罢兵议和。另外,条款之中说好的岁币赏赐,要随着条款一道送到辽东来。二,把当日凌虐我宸妃娘娘的马科部下亲兵送来,我大清要用这些人来祭奠宸妃娘娘。这两件事做不到,恕难从命!”
久闻黄太吉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但是,马绍愉却也没有料到,两国议和这种军国大事,居然也能够和一个女人的生死荣辱牵扯起来?!这,也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但是,黄太吉的又一句话,让他不得不重视。
“如果明天天明之前,洪督师不将马科那几个部下送来,马大人不将议和条款送往京师,那么,贵我两国之前所说之事,便另当别论了!”
范文程转述的黄太吉这些话,顿时让马绍愉如同屁股底下着了火一样,急匆匆的离开了这座眼下充当辽东反贼们的最高权力核心的建筑,他要为了自己能够名垂千古而抓紧这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运作。
“主子,马绍愉的随从连夜出营,往锦州方向去了!”
“很好!让他去,沿途派人护送,各处军马不得阻拦为难!”
“主子,马绍愉命人前往广宁城中送信,前哨的奴才们请示,是不是放他过去?”
“放!不但要放,而且要派人带路,要让他平平安安的到广宁城,见到洪承畴!”
不断的有各式各样的请示和消息流水价般送到黄太吉面前,黄太吉眼睛眨也不眨的一一做出决断。
很快,天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紧接着,一轮红日从东海之中跃升出来。
随着这一轮红日,广宁城南门打开,一行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马绍愉派往广宁城中的随从,队伍当中,十数个明军家丁打扮的人被绑缚的和粽子一般,用长绳拴在马鞍上。监押的数十名明军则是不停的驱赶着这十几个家丁,让他们行走的快些。
明军之中护送的一名千总对着领着百十名兵丁在第一道长壕边上等候的牛录章京冷冷的言道:“这是你们要的马总兵部下的家丁。我家督师大人说了,尔等必须言而有信。速速让开往宁远去的道路!”
“这个自然!皇上办完了祭奠宸妃娘娘的仪式。自然会让尔等去宁远!”
那千总低声骂了一句,示意手下人将马科的十几个家丁交给那牛录章京。马科部下的家丁们个个自然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基本上就是整个身子都进了棺材了。一个个索性将心一横,这群老兵痞子破口大骂,骂马科,骂洪承畴,骂明军各部各镇的总兵,骂他们贪生怕死,胆小怯懦。出卖自己兄弟。骂黄太吉,头上的绿帽子不知道有多少顶了。
一群正黄旗的兵丁如狼似虎般冲上来,枪杆刀鞘马鞭脚尖齐上,打得这群家丁一起在地上翻滚不止,又有人将碎布塞进他们嘴里,这群家伙倒也硬气,身上被人狂殴不止,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口中犹自呜呜不已,想来还是在咒骂。
那千总也不敢多看。留在这里听那些家丁骂街他也没有这个爱好。
虽然是急于回城去交差,但是肩上负担的另一个使命还是令他极目远望,从第一道长壕到第二道长壕。都有数以千计的包衣阿哈等辈,将长壕用土木填平,夯实,便于大军行进。
不断的有此起彼伏的号子声远远传到千总的耳朵里,倒是让他如同听得到西天佛祖驾前三十万只迦龄鸟鸣叫一样悦耳动听。
隐约望去,已经有三四道通道成型,可以令大队人马和辎重通过,看来黄太吉虽然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但是说出话来倒是还算一言九鼎。已经命手下人为明军南撤让开道路做准备了。
那千总点点头,掉转马头。狠狠的朝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数十骑绝尘而去。
广宁城中。此时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数月来一直并肩作战,虽然说不上团结无间,但是算得上兄弟齐心的明军部队,因为黄太吉的这个小小要求,几乎到了内部火并的地步。
找出这些人来很容易,当日有报功的奏稿留底,可以按图索骥。而且,那些当日上过海兰珠的家丁个个都是大嘴巴,恨不得让全军上下都知道自己和黄太吉是同靴兄弟,而且是自己给黄太吉这个大清国皇帝头上戴了绿色环保标志。
但是,让马科交出这些人来,却是万万分的不可以。
且不说这些家丁都是马科数年来纠合的四方精锐,这些兵油子都是个人技艺超群,不论是马术还是弓箭刀枪,都几乎可以和清军的白甲兵相媲美。但就是一样,照着马科对前来相劝的前屯卫总兵王廷臣交心的说法,“倘若是老子把这些人交出去,老子在军中说话就没了分量!家丁都保不住,以后我还怎么带兵?!”
明军的大帅们都是对家丁如奉骄子一般。“一万额兵,止有六千,以四千为交际、自给、养家丁之用。沿袭既久,惟仗家丁以护遁、冒功,而视彼六千为弃物。弃物多而家丁少,终不能以御敌。”将领即便革职离任,家丁也依旧由他们带回原籍供养。
天启年间,辽东经略熊廷弼在一封信里写道:“操练之檄,何月不行;操练之事,何日不说?乃诸镇将自一二蓄养内丁外,皆视营兵为无用,而不屑操。不惟不操也,且使为内丁厮役,且夺其马与内丁骑,而代为喂养。……幸语诸镇将,以视内丁之心视营兵,则无不强也;以收拾内丁之心操练营兵,则无不可战也。一将官以百十内丁战,何如以一二千营兵战;一大帅以一二千内丁战,何如以一二万营兵战?是大有益于自家者。”(引自《明经世文编》卷四八二,《熊经略集》。)
《万历野获编》补遗卷三,《家丁》条说:“今西北将帅所蓄家丁,其廪饩衣械过额兵十倍。每当大敌,用以陷阵,其善战者多以首功自奋。”
带兵将帅们便是用优厚的生活待遇、物质刺激和政治前途的引诱,来豢养家丁这个部队的核心力量。用家丁来弹压各部。如今让马科把手下家丁之中的骨干交出去,这如何让他能够干?
今天交出去了这些家丁,明天他在军中说话便没有人听了!原因无他。家丁们认为他已经罩不住大家了,从此便离心离德。而各部将领们更是欺他手中没有家丁这支武装力量。从此便可以不听他的了!
马科也是个老兵油子,老牌的军棍,这军营之中的各种鬼蜮伎俩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不熟悉的?家丁对于统兵将领来说,便如同主席在《评战犯求和》的那篇文字里所描述的一样,就是荣国府里贾宝玉脖子上的那块玉,属于命根子级别的!(哦,似乎眼下红楼梦作者的祖宗正在到处炫耀他腰间的那条红带子呢!)你要动我的命根子?对于洪督师的这道军令,马科自然是把他当成了擦屁股纸。
但是。他的山海镇正兵营可以把洪承畴洪督师的这道军令当成擦屁股纸,广宁城中的各部各镇各营可没有丝毫不遵守洪督师军令的意思!那些急于回宁远去好好休息几天的军头们,从来没有如此积极主动的执行过洪督师的军令。
不要说曹变蛟的援剿总兵部下,便是前屯卫总兵王廷臣部下,以及马科他自己山海镇属下的奇兵营、游兵营、还有蓟镇总兵白广恩,密云总兵唐通等人的部下,纷纷将矛头对准了他山海镇的正兵营。
开玩笑,如今议和到了这步田地了,洪大人已经将与马绍愉联名的议和文本都发往京师了,而且奴酋黄太吉已经放出话来。要你马科把当初一道轮流上了他宠妃的那些家丁交出来,他就可以让开道路让咱们回宁远!如今就看你马科的了!你要是不交出这些人来,咱们就到你营中去抓这些家伙!只要你说出一个不字来。立刻广宁城中便要上演一场火并、内讧的好戏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事实上黄太吉已经是赢定了!不再团结、丧失了指挥的明军,不过是一群拿着刀枪披着盔甲的乌合之众而已。不出城还好些,一旦出了城,立刻就是辽西荒野里一群等候着被狼群撕咬的羔羊和肥猪!)
好汉不吃眼前亏,马科虽然这段时间意气风发的,但是也深知众怒难犯的道理。以他一营人马是无论如何不能和广宁城中各部起了争执的。
“你们给老子记着!日后就算是开了边市,也是老子的山海镇是大头!到时候老子就是一年一个跑马崇祯不到手,也要练出一支好兵马来。堪比吴标小子的军队!到时候,看哪个人敢在老子头上指手画脚!”
忍痛割爱。将当日与马科一道在大海上轮番为黄太吉头上加持、开光绿色环保标志的十几个亲兵、家丁交出去。心中不甘,但是又不能当着洪承畴的中军面前发作。马科只得是咬着牙心中暗自发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于部下们的各自小心思,做了十二年督师,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生的洪督师,如何能够不知道?但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将皇上和大明朝的这几万人马带回宁远,切勿有失。至于说部下将领们的那点小牢骚,小动作,也只有到了宁远之后,依托宁远伯大军,才好慢慢的收拾!
坐在帅堂上,看着彼此之间泾渭分明想,彼此间和乌眼鸡一样的部下几个总兵,洪督师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换了往常,他巴不得部下武将们彼此之间如此,有的时候他还扮演拨弄是非的角色,也好从中驾驭这群武夫。但是今日,他却悲哀的发现,军队内部离心离德如此,只怕想不打败仗都难!
但是几位总兵却不这么想。相比较前些日子杨国柱等人突围而走的时候,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两条长壕都填出了通道,方便大军行动,足见奴酋洪太议和之心甚切!
如今,通道或者是生路就在眼前,几位总兵大人丝毫没有了胆怯之意,个个奋勇,人人争先。摩拳擦掌的愿为前部先锋,要为大军打开一条往宁远的道路出来。
看着唐通、白广恩等人的表现,身为辽东巡抚的邱民仰却是深知这群家伙内心的想法,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督师大人,我们数万大军,粮草辎重车辆火炮甚多,要想往宁远去,也是要有数日的准备才是,免得到时候慌乱。”
邱民仰的提醒,算得上是中规中矩,洪承畴虽然人称洪疯子,有着重前权而轻后守的特点,但是这又不是作战,乃是军队撤退。更是要将准备工作做足。最起码,各种军器辎重粮草要捆扎装车吧?那几门摆放在广宁城头上,为广宁守御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定辽大将军们也要从城上撤下来,准备撤走。
当下,洪督师传下军令,各部各营,拴束甲胄,喂养战马,整顿辎重,收拾行李,同时派出哨骑,往锦州方向哨探。大军准备往宁远去!
众将齐声唱喏,回营各自收拾。
第一天无事,但是到了第二天的黎明时分,大变惊天而起!(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六章 大溃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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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宁城内,街道上拥塞不堪,都是各部的骑兵、步兵、车辆、火炮辎重粮草等物,可谓是水泄不通风雨不透。洪承畴苦笑着看了一眼,原本命令各部轻装而走,只带上几天的干粮就可以,但是各镇兵马被饿怕了,唯恐路上饿肚子。
“唐将军,你部为先锋,率先出城,为大军打开往锦州、宁远方向的道路。切记,遇到清军阻拦挑衅,切切不可与之纠缠!快速通过,我大军往宁远去才是紧要的!”
密云总兵唐通,在几个总兵就谁家当先锋先行出城的争吵之中拔得头筹,抢到了先出城的地位。此刻,衣甲鲜明的唐总兵威风凛凛的一甩鲜红的斗篷,任凭着盔缨在晨风之中飘扬。
“请督师大人放心!我密云军将士定然为大军开辟道路!”
在他的身后,密云军的一万多人在南门的街道上列队已毕,所有营帐己是收好,各种辎重放于大车骡马之上,所有不能走动的伤员,也全部安放于车辆之内。数十门大小火炮更是被唐通命人珍而重之的用数百匹骡马毛驴轮番牵引。
辽东之战,火炮之利给各军将士好好的上了一课。如何用好火炮,各镇总兵、副将们脑子里都有了一本帐。但是,这点家当却是各军的本钱,万万不敢丢失损坏。阵亡将士的遗体遗物,同样用专门大车载运。那些攻防战中斩杀的辽贼首级,更是用石灰好生加工之后装在大车上,准备到了宁远之后用来报捷。
唐通的正兵营数千人个个顶盔披甲,穿戴整齐。只等一声令下,就率先出发。
在全军面前,唐通站在队列前面。高声向众军鼓动,这位唐将将声色俱厉:“出了广宁城。我们的身旁,便是辽贼的数十万大军!虽然眼下议和已成,但是大家要想活着回乡,就要保持行军肃整,务必要小心戒备,不可恐慌,不可大意!只要过了锦州,我等就可活命。行军途中,众军不得喧哗,不得擅自脱离,若有违者,立时斩首!”
众人咆哮如雷:“谨遵军门将令。”
唐通的密云军作为全军前锋先行一步,从广宁城中一鼓而出,沿着几日来出去打柴放马的道路往第一道长壕而去。看看唐通的一万余人大队已经过了第一道长壕,洪承畴手捻胡须,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接着是王廷臣率领的前屯卫军马,大批的骑兵在前。步兵护卫着密密麻麻的车辆辎重火炮,同样从广宁南门冲出城外。
按照商定的行军序列,唐通的密云军在前。王廷臣的前屯卫人马随后,跟着便是白广恩的蓟镇兵马,随后便是曹变蛟的援剿总兵和马科的山海镇护卫着洪承畴的督师标营。
前军,中军,后军,出城之后,曹变蛟和马科的人马便会在督师中军的左右两翼护卫,大军整齐开进,用不了几日。这几万人马便会经过锦州抵达松山堡地界,之后在吴三桂所部宁远军的掩护之下。大队人马转进到锦州。这场进行了两年有余的辽东之战,便以双方议和而告结束。
看着远远的消失在望远镜镜头里唐通的帅旗。不由得令站立在城楼上观望的洪承畴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回到朝中会面临什么样的争吵和责难。但是不管怎样,这几万人马在手上,便是回去的本钱!
“老爷,邱大人已经随着白总兵的大队出城了,咱们是不是也要下去准备一下了?”一直跟随洪承畴在辽东的俊仆兼娈童锦儿,低声的询问洪承畴。
邱民仰跟随白广恩的蓟镇兵行动,大队人马已经到了第一道长壕与第二道长壕之间。被围困的久了,所有的兵士将领都有着一种鸟出牢笼的感觉,不由得步下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向前行走。
“唉!好吧!千秋功罪,留与后人评说吧!”
洪承畴从城楼沿着马道下城,上马,在曹变蛟与马科二人部队的护卫之下,督标中军从广宁城中鱼贯而出。
刚刚出得了城门,前锋到了长壕边,耳中却听得前面阵阵喧哗,如同海浪一般由远而近,声音越来越大!
“何事如此惊慌?!”洪承畴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他本能的意识到,出事了!自己可能犯了从军以来最大的一个错误!
督标中军的几个得力军官策马领着亲兵们往几镇兵马的行军队伍中去了,试图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喧哗声和惊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从清军大营的方向,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从唐通的前锋方向,也有大队的哨骑狂奔而来。从医巫闾山方向,广宁城的东面,往锦州方向,明军撤军的三个方向,都有发现大股的清军骑兵在快速运动。
接着大地隐隐颤动,最后更是剧烈抖动起来,似乎同一时间的,四面的天边尽头,都探出了如洋一般的旗号。数不尽的清军骑士狂奔而来,黑压压无边无沿,他们放马狂跑,铁蹄的声音震得人们内心狂跳不止。
看那飘舞的旗海,无边无际的战马,洪承畴强自镇定,不断的命令曹变蛟与马科督率部队向自己靠拢,准备回广宁城!
但是,晚了!
一个哨骑身上中了一箭,满身是血的被人架到了洪承畴面前。
“督师大人!我们刚刚行军到医巫闾山,迎头便撞见了奴贼正蓝旗的兵马,他们说,南朝皇帝不同意议和,将主张议和的陈新甲陈大人斩首示众!两国议和之事,再无可能!说完便开始开弓放箭,道路两边便有大队伏兵杀将出来!”
“南朝皇帝拒绝议和!将陈新甲杀了!”
“议和无望,大家接着打便是!”
从各个方向,传来了辽东反贼们的吼声,参差不齐的声音,都说明了一个问题。战争还在继续,和平压根就是骗人的!
辽贼们的大队人马杀出来,登时就已经让毫无思想准备。一心只想着尽快脱离险境的明军上下慌乱不止。如今又有和谈被皇帝崇祯拒绝的消息传来,更是让明军行军大队乱作一团。
撤退这种战术动作。原本比进攻和防御更加考验将领对军队的控制能力,和一支军队的组织结构、纪律水平,可是偏偏这些,都是眼下明军的短板。
见有大队人马冲杀出来,为首的唐通先是乱了阵脚。
望着从大营之中冲杀出来的正蓝旗满洲兵马,唐通先是被惊吓的全身发抖,跟着便是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走!快走!快走!”
在他的带领之下,密云军马。齐齐的向前狂奔而去,试图在东西两翼的清军尚未合围之前冲出包围圈。
他领着密云军率先向前狂奔,立刻带动了王廷臣的前屯卫人马。正在穿过第二道长壕的王廷臣所部后卫,见到前面密云军骑兵骤然加速狂奔,丢下大批的步兵和辎重火炮火炮等物,还在茫然不知所措之际,耳边清军的喊杀声便传了过来,夹杂着密云军步兵的咒骂声和哭嚎声,兵器的碰撞,马蹄践踏在人身体上发出的沉闷响声。
明军登时大溃!
从青岩寺方向望过去。东面的原野上,到处烟尘滚滚,数不清的关宁骑兵到处而逃。他们慌不择路。使劲抽打马匹,只想让自己逃得快些。在他们身后,身着各色盔甲的清军骑兵追奔逐北,更造成那些关宁军的恐慌。
“我军大捷,未想到洪承畴这个蓟辽督师部下人马如此众多,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青岩寺外,罗列着众多辽东反贼们的旗号,在几杆织金龙纛下,豪格、济尔哈朗等人鼓掌大笑。
利用从京师到辽东的时间窗口。有效的实行了战场情报遮蔽之后,通过种种假象和烟雾弹。辽贼们成功的瓦解了明军的战斗意志,令他们丧失了警惕性。又利用马科的家丁事件。更是进一步的瓦解了明军的指挥系统,制造了明军内部的分裂。让明军各部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黄太吉布置好的口袋里去跳!
如果让明军知道,黄太吉宠爱的妃子海兰珠,是他从科尔沁草原上弄来的一个寡妇,想必明军各部不会威胁马科交出那些家丁来。
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洪承畴部下这几万人马从坚固设防的广宁城中引诱出来,在平原野战当中,清军会轻松自如的将他们击溃,尽得他们粮草辎重,用俘虏和资财来扩充实力。
原野上呼啸声不断,狼奔豕突的尽是明、清两边的骑兵。你追我赶,双方己经不知道在辽西的平原上奔跑了多少里。
不时有落伍的明军各镇骑兵被追上,哭叫中一个个被杀死,长期被围困,再加上行军,以及骤然而来的变故,让明军上下都是身心极度疲惫,完全靠着一股逃生的欲望在苦苦支撑着。但是,人可以靠欲望和精神来支持,胯下的战马却是不能。长期被围困,这些战马没有变成将士们的腹内食物都是万分幸运的了,又上哪里去找寻那么多的豆料食盐来喂养?这些骨瘦嶙峋的战马,如何是饲养的膘满肉肥的清军战马对手?
“尔等以为如何?”
人群背后,突然传来了黄太吉的声音,众人回头望去,却见一杆高高的黄龙大伞下,黄太吉策马而立。
那些清兵静默了不一会,紧接着军阵中便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吼声。
“吾皇万岁!”
在众清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那柄黄龙大伞高高举起,缓缓越众前行。黄太吉身穿飞龙鎏金铠甲,在密集的巴牙喇兵及更精锐的葛布什贤超哈兵护拥下,来到军阵前面。
黄太吉因为高血压引发的内分泌失调导致的肥胖,加上披着沉重的双层甲胄,压得身下的大宛骏马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在他的身后,还伴随着诸多的满蒙八旗王公大臣,以及吴克善等科尔沁蒙古贵族和外藩蒙古兵。
朔风吹得黄龙大伞猎猎声响,伞上悬挂的银质小铃响成一片。他挥起手,身旁尽是向他欢呼的将士臣民。
“万岁!万岁!万岁!”
所有的清军将士,都挥起他们的兵器。声嘶力竭地向黄太吉吼叫着。他们排山倒海的“万岁”声一浪高过一浪,这种军心威势。更是震慑的在荒原上军心大乱,狂奔不止的明军不自觉地浑身寒战起来。
“豪格,济尔哈朗,鳌拜,尔等觉得今日之事,如何?可曾明白了朕前几日的苦心孤诣?”
豪格、济尔哈朗领着两蓝旗与鳌拜等两黄旗将领齐齐倒身下拜:“皇上圣明!奴才等愚钝,不及皇上万一!”
“哼!早就让尔等多读些汉人的书!朕今日之计,便是从这里来的!”说到这里。黄太吉摆摆手,一旁有噶布什贤兵捧着一卷书小跑到各位王爷贝勒统兵将领面前。
折好的书页上,正是用铜活字印刷的十分精美的三国演义。恰好是“马孟起兴兵雪恨,曹阿瞒割须弃袍”那一段落。
“长安乃西汉建都之处,城郭坚固。壕堑险深,急切攻打不下。一连围了十日,不能攻破。庞德进计曰:‘长安城中土硬水碱,甚不堪食,更兼无柴。今围十日,军民饥荒。不如暂且收军。只须如此如此,长安唾手可得。’马超曰:‘此计大妙!’即时差“令”字旗传与各部,尽教退军。马超亲自断后。各部军马渐渐退去。钟繇次日登城看时,军皆退了,只恐有计;令人哨探,果然远去,方才放心。纵令军民出城打柴取水,大开城门,放人出入。至第五日,人报马超兵又到,军民竞奔入城。钟繇仍复闭城坚守。
却说钟繇弟钟进,守把西门。约近三更,城门里一把火起。钟进急来救时。城边转过一人,举刀纵马大喝曰:“庞德在此!”钟进措手不及,被庞德一刀斩于马下,杀散军校,斩关断锁,放马超、韩遂军马入城。钟繇从东门弃城而走。马超、韩遂得了城池,赏劳三军。”
众人听了鲍承先高声诵读了马超如何拿下长安城这一段落,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黄太吉借口议和将成,允许明军士卒出城打柴牧马,却原来也是麻痹对手的一招计策而已!
“圣上天威,兵锋所至,明虏望风而散!”
如云的谀辞马屁不要钱的拍了过去,饶是黄太吉算是个头脑清醒的皇帝,此时也有些醺醺然如中醇酒。
人群之中,几个红衣光头带着黄色高冠的僧人口中高声赞颂着佛号,也是在不断的称颂着大清皇帝的丰功伟绩雄才大略。
这些僧人,便是被蒙古王公们快马送到军前的乌斯藏大海上师和大博学珍宝智者的使团成员。得知了这个使团来了的消息,黄太吉便令沿途蒙古王爷们,轮流奉上马匹,要用最快的速度送佛爷的使者们到军前来,他要用一场宏伟的胜利来让这些远方的西天佛子们看看,谁才是人世间的主宰!
几个噶布什贤兵将一个面如土色形容枯槁的明朝官员带到了黄太吉的马前,此公正是不几日前还在广宁城下意气风发,在黄太吉面前指点江山的明朝议和使团密使,兵部职方司郎中马绍愉。
“马大人,实话告诉你,当日京师之中得到了宁远方向传去的议和之事后,朕便知晓,尔明国朝中定然不会赞同议和之事。于是朕便将计就计。一面在宁远方向严密封锁消息,不令一人一马到广宁军前。一面与汝虚与委蛇、委曲求全的周旋,老天保佑!你这厮自以为议和将成,在朕面前以上国天使自居,颐指气使。也好!朕便用你来麻痹洪督师,麻痹明国官兵各部!如今你看!你的功劳可谓不小!”
黄太吉鞭梢一指,有噶布什贤兵将马绍愉推到空旷之处,令他观看巨大战场上的景象。
战场上,密云总兵唐通的骑兵还在向南狂奔,隐约已经有了冲出两蓝旗与两黄旗包围圈的迹象。沿途不断的有骑兵因为战马口吐白沫累死,一头从倒卧的战马上滚落,瞬间被后面疾驰而来的马队踩踏为肉泥。更多的步兵和辎重被唐通毫不犹豫的丢弃在身后,任凭他们被辽贼屠戮、俘获。
密云军后面,王廷臣的军马正在试图在原野上结阵,与暴风骤雨般冲来的正蓝旗兵马作战。但是,军心已乱,任凭着军官将领们如何呼喊鞭打,军阵就是无法列成。见势不妙,有那些参将游击之类的将领,便领着自己的游兵营四处狂奔,试图寻找一个空隙逃出这巨大的天罗地网。
围绕着王廷臣的正兵营,数千蒙古骑兵和八旗满洲骑兵如同风车般团团旋转厮杀。善于骑射的蒙古人不断向阵中射去箭雨,每一波箭雨落下,便是一阵惨呼声响起,一片血肉横飞。
阵中虽然竖起不少盾牌,也有不少的弓箭手和火铳手依托这些盾牌作为掩护,拼命向外发射还击,但是却也是杯水车薪。
那些满洲八旗骑兵,除了射箭,便是一阵阵抛去标枪,甩刀,飞斧,铁骨朵等物。特别他们的标枪飞斧,都缠有绳索,射中目标的同时猛力拉动,就可以毁去明军的盾牌。
明军盾牌不断被毁坏,失去盾牌遮掩,那些弓箭手和火铳手,就暴露在清军的利箭之下。不时有战士惨叫倒下,他们或是中箭,或是中了标枪,或是被铁骨朵等物投中,巨大的伤亡接连出现。
看看明军的远程兵器渐渐失去了效果,清军开始三五成群,不断下马步战,那些重甲,巴牙喇等兵,身披双层重甲的清兵开始在阵外不远处汇合,他们挺着密密层层的长枪大戟,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他们呐喊着开始结阵冲杀。
在他们前面。是手持刀盾利斧。各旗中最精锐的巴牙喇兵,专门对付长枪马槊,破阵之用。
又有层层叠叠的重骑。手持丈余骑枪,铁蹄翻滚,往王廷臣正兵营的军阵中急冲而来。
恶战只在片刻间。清军重骑冲来时,圆阵中的明军长矛手,刀棍手,大棒手,钯手们嚎叫着冲上。
清军战马哀鸣,不断被明军戳翻在地,而重骑之下,明军的长矛长枪也不断折断。他们被马蹄撞飞,被骑枪挑在枪上。被滚滚过来的铁骑踏成肉泥。
波波重铠清骑,在前屯卫的圆阵中,生生冲开几个缺口。铁骑杀入阵中,随后那些手执长枪大戟的重甲兵冲入,开始快速分割。转眼间,王廷臣的军阵,己经被分割成无数个小阵型,冲得嘈杂不堪,侥幸未死的明军们,都发出绝望的呼嚎之声。(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七章 大溃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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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云镇唐总兵领着千余骑兵逃走!”
“前屯卫王廷臣王总兵战死!”
“蓟镇兵被两黄旗兵马咬住!”
一个个坏消息被哨骑们流水价一样飞马送到洪承畴面前,请督师大人定夺。
摆在洪承畴面前,其实只有两个选择,一,不顾前军和先锋,领着马科与曹变蛟二镇人马返回广宁城据守待援。只要他这个督师还在,辽东的仗就没有打完,朝廷就会督促在宁远的吴三桂和在天津的李守汉继续向辽东作战。二,命令马科与曹变蛟二人就地结阵,接应白广恩所部蓟镇人马,之后再图他举。
但是,说起来容易,大批的辎重车辆堵塞往广宁回城的道路,那几门三十二磅炮,皇帝钦赐名号的定辽大将军,更是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结阵!传令给马科马总兵与小曹将军,令他们就地结阵,接应白总兵!”
前屯卫已经在清军的重甲兵强攻、猛冲之下,被分割的支离破碎,一波波重骑,从缺口处四下杀入。他们不断的包抄,分割,撕裂,驱赶,不停的打乱明军的建制和指挥系统,将一个个明军营伍变成若干个个人。让明军觉得,到处都是他们的人马,己方各部己经攻破,不可防守。
恐惧之下,溃兵们慌不择路,他们大多随着人流,在清兵驱赶下,往后方的大阵冲去。很多人拥挤在一起,被推倒,踩死,或是为了夺得生路空间。相互的缠斗厮杀。
王廷臣便是在这样的乱军之中中了流矢身亡。他一死,前屯卫兵马越发的混乱,原本他的数百家丁还是一个有效的核心。不断的组织起小规模的反击,将冲进来的清军重甲骑兵赶出去。同时收拢各部溃兵,力图恢复建制。王廷臣一死,家丁们的心也散了,立刻慌作一团,轰的一声,如洪水溃坝一般,这些原本是前屯卫兵马核心的家丁也崩溃了,行成了更大的溃败洪流。在一望无垠的辽西平原上到处狂奔。
让走了唐通,黄太吉不过是行围三缺一,令明军的军心士气更无斗志罢了!他哪里会让唐通的兵马逃走?当即见唐通所部近万人散布在空旷原野上,旗帜委地辎重遗弃,兵士惶惶然不知该往那里去,军官们则是忙着收拾细软抢夺马匹准备逃走。此时不去收拾残兵,夺取辎重,更待何时?
“豪格!”
“儿臣在!”
“带着你的正蓝旗满洲,朕再调两旗蒙古八旗归你指挥,去收拾明国密云军所部残兵!记住。多多的俘获,尽量少杀人!”
几个月的战事下来,八旗将帅王公们都从多尔衮那里学到了一招。那就是尽量的俘虏明军,之后扩充自己旗内实力。黄太吉也不例外。
“鳌拜!图赖!”
瓜尔佳氏家族中第二代中的两位佼佼者,此时是黄太吉心中颇为看重的人,能够在多尔衮的官职爵位奴才兵马诱惑之下不动心的人,本身又是极其能征惯战,如何不好好的栽培一番?
“奴才在!”两位瓜尔佳氏的少年英杰,齐齐的打千行礼,等候皇帝差遣。
“你们两个奴才,如今都是两黄旗的巴牙喇纛章京。有人说是朕偏袒你们,你们这就带着人下去。朕更是要好好的偏袒你们一番!收拾明军王廷臣所部人马!”
腿脚尚未好利索的鳌拜,在几个亲兵的帮助下上了战马。挥动着手中数十斤的重剑,一声狂吼,领着数千两黄旗的重甲骑兵从大营冲出,直奔王廷臣所部前屯卫的兵马溃散之地。
黄色的一道铁甲洪流刚刚冲下山头,在人们眼睛的视网膜上尚未来得及退去,黄太吉口中又有军令传出。
“恭顺王何在?”
随着一声召唤,汉军旗之中的三顺王头目,恭顺王孔有德,分众而出,稍稍的整肃了一下衣冠,恭而敬之的行了个跪拜礼,“奴才参加皇上!”
“恭顺王,你部向来以火器驰名。朕今日便派你去对付此人!”黄太吉鞭梢一指,却是正是蓟镇总兵白广恩的军阵。
白广恩手下大概有一万多人,因为距离清军稍稍远些的缘故,随着军官们的呼喝口令,这些人马渐次形成了一大两小两个阵型,将粮草辎重护在阵中,不断的调动火炮到阵前,试图以火炮为主要力量,形成一个攻防兼备的阵型,击退清军进攻之后,再行撤退回广宁城。
“奴才遵旨!奴才便以火炮对火炮,轰开他白广恩的军阵,看看这些蓟镇兵,比起当年戚爷爷所练的兵马成色差了多少!”
靠着不计拖曳火炮的牛马损耗,累死了一头便再换上一头,孔有德的乌真超哈炮营,在图尔格领着千余名白甲兵的护卫下,沿着战场边缘,越过正在疯狂捕捉明军散兵俘虏,抢夺各种辎重车辆粮草火炮的前屯卫阵地,很快,大小数十门火炮便出现在了蓟镇兵马军阵之前。
白广恩的蓟镇兵,编制在二万人左右,去除空额,留守兵马,带到辽东的也有一万三四千人,这些日子虽然大家在广宁城中被围困,但是大仗硬仗打得不算多,所以,白广恩部下兵马仍旧是有一万二三千人知道。
照着大明军队的传统战术,白广恩将他营中的战车和火炮罗列在阵前,火炮在战车的间隙当中放列,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盯住远处那洪水般呼啸而至的清军队伍!
“还好!都是些附逆贼子!”看了看旗号,白广恩稍稍的松了一口气。来的都是汉军旗,汉军旗的战斗力同明军比起来也是伯仲之间。
不但战斗力远不如八旗满洲,从编制、装备上,汉军旗的兵马,也是远远不如八旗满洲。虽然旗号、装扮上与满蒙军队并无不同,但是兵丁人数、披甲比例都远不如八旗满洲,同样是披甲战兵。汉军旗的甲胄也是以棉甲为主,而且很多人的棉甲,并非那种内嵌铁叶的镶铁棉甲。只是普通棉甲,类似于一件大棉袄罢了。
“咱们就在这。干掉这群二鞑子,然后回广宁城固守待援!”白广恩吆喝了一声,吩咐部下们准备作战。
孔有德眯缝起眼睛,拿起黄太吉赏赐给他的单筒望远镜,仔细打量着对面白广恩的军阵,很传统的三叠阵。车营和火炮在前,骑兵在两翼和后方护卫,步兵在车营和火炮的后方列阵。
“陈板大那个奴才。给皇上造了这许多的火炮,打得远不说,造价还比老子在登州时低了不少!今天,咱们就告诉对面那群明狗,怎么在野战时用炮!别以为有几门大炮摆在城头上就了不得了!”
孔有德粗鲁的脸上肌肉狰狞的笑了几下,望了望炮队,见已经装填完毕,便挥动手中令旗,发出一声嘶哑粗豪的大吼,“开炮!”
炮兵阵地一阵抖动。发出震耳欲聋的炮声,二十五门由如今已经是满洲正黄旗下奴才,身上有着半个前程和一个昂邦章京官职的陈板大用双层套铸法制造出的十二磅大炮齐声怒吼。炮口向前方喷出浓密的白烟,浓浓的烟尘,瞬间覆盖了各门火炮的粗大身影,在炮阵地上空凝结成一团团烟雾。
二十五发十斤以上的炮子,咆哮着向里许之外的明军军阵飞去!
阵阵尖锐的轰鸣声中,一枚枚沉重的铁球呼啸而来,狠狠的砸在早春的土地上,溅起一团团泥土烟尘,呼啸而过的炮弹。落在身旁的炮弹,让蓟镇军阵前列战车间隙的那些明军炮手。被惊吓的个个浑身大汗淋漓。
好在孔有德秉承了黄太吉的旨意,火炮故意不曾仔细瞄准。旨在多多的惊吓本来就是惊弓之鸟的明军!故而炮弹的准头极低,大部分炮弹,都是打落跳空,在明军阵地之内到处乱滚乱跳。不过还是有一枚十二磅炮的炮弹,这颗炽热的大铁球,在砸毁了一辆战车之后,斜斜的向一旁飞过去,直直的扑向一门有七、八个炮手正在侍弄的六磅火炮。
见炮弹劈头盖脸而来,火炮旁的明军炮手们一声鬼叫,便告一轰而散,火炮后方,几个手上拿着鞭子,正在那里看热闹的明军驭手们也是转身就跑。
火热的铁球旋转着便砸到了火炮炮位上。
烟雾腾起,轰轰隆隆之声不绝,火药爆炸之声大作,这颗沉重的铁球,好死不死的正好砸在了堆放在炮位旁的发射火药桶上!顿时引发了殉爆!巨大的爆炸将一枚枚六磅炮的炮弹激射出去,将周围战车后面的兵丁和马匹放倒了不少!惨叫声中夹杂着阵阵血雾。
明军阵中顿时大乱!
“好!奴才们打得好!就这样的打!再打一轮!”孔有德在坐骑上笑得大嘴都合不拢,只管手舞足蹈的挥动着手中皮鞭命令手下的炮手们继续射击!
又腾起了大股浓密的硝烟,随后数十颗巨大的实心炮弹呼啸而来。这一轮射击,清军的火炮,将火炮炮口调低,几乎是直接平射,目标便是横亘在明军阵前的那些战车和火炮,打垮了他们,八旗满洲的那些重甲骑兵才好往来驰突,不必担心有障碍。
轰隆隆炮声响起,一波一波的炮弹,落在了战车和火炮周围,它们或是射空,弹跳起来也没撞到人马。或是直接砸在、撞在蓟镇兵的战车上,将那些战车击成碎片,横飞的尖利木刺。让身后中招的炮手翻滚嚎叫。
还有些炮弹落入稍稍靠后布置的火铳手阵地上,或是蓟镇援兵营游兵营奇兵营的冷兵器阵地,在春天干燥坚硬的地面上奔跑跳跃。带起阵阵残肢血雾。一时间,哭嚎声四起,明军的前锋阵营阵势大乱。
看他们的惨样,布在丘陵上的蓟镇正兵营兵马,也是一阵阵骚动,很多人面如土色,鞑子火炮,太凶猛了。
辽贼也是深谙人的心理了,孔有德的炮阵地上,又是尖啸声四起,又是一批炮弹,带着恐怖的尖啸声音。激射过来。
这波炮弹,声势更猛,因为辽贼们为了制造更大的恐惧和慌乱。炮队使用了霰弹!
栗子大小的霰弹,被数十门火炮发射出来。空中一千几百颗炮子交织成一层密集的弹网飞来,便是炮子威力有大有小,射程有前有后,但大多射入明军阵中。无数实心铁球劈头盖脸过来,乱射、乱弹、乱滚、乱跳、乱砸,不时有战车与兵士遭了毒手,到处是血肉横飞,碎屑飞扬。
在军阵前锋战车后面列阵的明军。落炮之处,己经是哭爹喊娘,士兵到处乱跑,牵动的一旁的军阵也是阵阵不稳。
其实清军火炮声势虽猛,但是距离在那里摆着,发射实心弹和发射霰弹的有效杀伤距离是不同的。霰弹的有效距离要短得多。所以,这一轮霰弹射击,带给蓟镇兵马造成的实际杀伤并没多少。
因为一万多人马,还有大量的战车和火炮,整个蓟镇的军阵。从东到西排了有几里远。各营之间的小阵,还隔着空地。只是这个时代,火炮。就是无法抵挡的力量,特别在光站着做靶子,光挨打不能还手的情况下,那种恐怖,更被放大了无数倍。
特别旁人的惨样,是会传染的。一个军阵骚动,就波及旁边无数人,特别在士兵们不能严守纪律,战力不锐的情况下。
而且显然的。明军挨炮的经验,远没有他们千里转进的能力强大。面对炮火时,这免疫力更是低下。
这一轮炮火停歇之后。蓟镇兵马的阵型已经隐隐然有了崩溃的迹象,各个军阵之中,那些参将、游击、守备等军官们,无不是奋力的吆喝着手下兵马,试图约束他们,不令兵马溃散。
冷兵器时代,步军若不结成军阵,如何是骑兵的对手?特别是面对以骑射见长的辽贼?便当年的炮皇拿破仑,也是要命令部下保持住队形和纪律,才能对付埃及的马木留克骑兵。明军的阵型若是乱了,大军变成一团散兵游勇,在这辽西平原上对战辽东反贼的骑兵,毫无疑问的是死路一条。
但是,图尔格、孔有德等人会给白广恩整顿军队的时间吗?
“图尔格大人,本王这里命奴才们上去打一轮火铳,一轮齐射之后,您的铁骑便冲上去,撕开明狗们的阵型口子,咱们兵马一起压上去!打一场围猎!”
野猪皮的女婿、额驸镶白旗固山额真钮祜禄图尔格,这些日子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怒火,跟随饶余贝勒阿巴泰往内地劫掠,结果被流贼打得差一点回不来,带进关内的奴才们丧失殆尽。幸好皇帝不计较,又赏赐了他兵马奴才,又加封他的官职,这样的恩典,如何不令他感激涕零?
当下图尔格督促部下的重甲骑兵一起下马,更换坐骑,整顿刀枪不提,另一侧,孔有德摇动令旗,二千余火铳兵奔跑着在炮队前列成射击队形。
火铳都是陈板大领人照着缴获的南中火铳样式精心打造而成,虽然到现在也不曾仿制出九转钢出来,只能仍旧采用上好精铁打造铳管,比起原装正版的南中火铳来,整个铳身重了不少。但是,同样的燧发龙头,同样的弹簧,却令孔有德大为满意射击效果。
“南蛮的火药,陈板大那个奴才都仿造了出来,老子今日就用南蛮的火铳,南蛮的火药,来好好的招待一下你这个蓟镇总兵!”
孔有德将手中的令旗猛地向下一挥,排列成三列的汉军旗火铳兵们扣动了手中扳机,齐齐的打了一个齐射,排铳的声音爆豆般响起,浓重的白烟腾起,密集的弹丸迅疾向对面已经乱糟糟的明军阵营飞去!
顾不得观察这一轮火铳带给自己营中的杀伤,被火铳打得乱作一团的蓟镇,完全没有了当年戚继光时代的风采,做一声喊,前锋的车营和炮队丢下战车和火炮四散奔跑,早就将自己也有火炮,也有火铳,自家的火器远远的胜过对面的这些辽贼!
但是,现在就算是戚继光从地底下跳出来,也是会被前锋的败兵浪潮卷走。溃败的兵马就像大堤上的管涌一样,迅速的将原本就不是十分牢固的防线破坏!
“哈!火候够了!巴图鲁们,跟着本官冲上去!”
图尔格一声虎吼,如同洪水决堤一般,数千满洲骑兵,蹄声如雷,旗帜如云,只管朝着白广恩的阵前猛扑过来!
烟尘滚滚,人喊马嘶中,不知多少辽贼重骑冲了过来。
这些重甲骑兵如同一队队的坦克一般,轰轰声响中,冲到了车营的阵中!或掀翻战车,或撞开战车,或腾空从火炮上越起,破营而入!
立时蓟镇军中,那些炮手铳手惨呼一声,争先恐后往后逃去。
他们将后背留给那些冲杀过来的骑兵,不断被烈马撞翻在地,被重甲骑兵用八旗长枪,用虎牙刀,用桦木镰刀砍翻在地,哀嚎声,惨叫声响入云霄。
有一些人想要停下脚步抵挡,不过身旁的人都在逃,又看到鞑子重骑包抄过来,外又有清骑不断骑射,恐惧之下,也不得不随同逃去。
一波又一波的重甲骑兵,不断从缺口处冲进来,他们不断的包抄,分割,撕裂,驱赶,让明军觉得,到处都是他们的人马,蓟镇阵地各处己经攻破,不可防守。
恐惧之下,溃兵们慌不择路,他们大多随着人流,在清兵驱赶下,往后方的大阵冲去。很多人拥挤在一起,被推倒,踩死,或是为了夺得生路空间,相互的缠斗厮杀。
辽贼的精锐骑兵,仿佛魔鬼的影子一般,不断的从他们身旁掠过,不断射来利箭,投来标枪,甩来飞剑阔刀,将他们内中最强悍之人击杀。
随后这些重甲骑兵拨转马头,又当头迎面冲来,将他们撞翻在地,用马蹄踩踏于下,使用他们的弯刀长枪,将他们一一砍倒戳死。
清骑还不断的穿越包抄,使这些溃兵,形不成系统的抵挡,溃兵们除了崩塌似的逃窜,根本无法他想。
有些蓟镇的将领军官,还想着收拢溃兵,重组战线。
不过那些清骑最善包抄,他们直接越过大股溃兵,到达可能抵抗的人群之外。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眼看着蓟镇崩溃已成定局,图尔格这才想起,皇帝交代过的,少杀人,多俘获。
顿时,蓟镇兵马成百上千的弃械跪地投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