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变数!
黄太吉那边的日子也不比多尔衮这边承受的压力小。
兵法所谓的倍则攻之十则围之,他手中的兵力都无法做到。
虽然借助着诱敌深入的战术成功将洪承畴率领的七位总兵的近十万人马诱进了预先设置好的伏击圈,给洪督师留好的广宁空城。
只是,此时的洪督师却远远不是历史上的洪督师可以比拟。部队不但兵强马壮,给养较为充足,而且士气高涨,兵士求战心切。
几乎每个人都知道,砍下一颗建奴士兵的人头,便是白花花的三十块银元到手。不打算要银元的,还可以折算成别的物资。
虽然仓促之间大军撤进来了广宁城,但是携带的军粮、辎重、弹药、饷银,甚至是柴草,却是足够大军半月的作战之用。
战场经验丰富的洪承畴,远非王化贞那种草包可以比拟。除了分派几个总兵、副将的防区和任务之外,立刻将各镇的粮弹给养情况统计清楚,严格执行计口发粮,杜绝浪费。
这样一来,洪督师实际上加强了对这十万之众的控制能力。让黄太吉越发的啃不动了。同洪督师相比,他的兵力、兵器、粮草供应,都不占据什么优势。对于皇太极来说,眼下的局势就应了那句包饺子时的术语,皮薄馅大。稍有不慎,就是冰破水涌的局面。
当被围了几天之后,有消息从锦州方向传来,“皇上派遣宁远伯大军前来,要将东奴一网打尽!宁远伯已经进京面圣!”
这个消息一经证实,立刻被洪督师传令,传达到每一个兵士耳中。立刻,广宁城中欢声雷动。那些来自山西、陕西、大同、宣府等地的兵将无不是趾高气扬的站在城头指着城下的清军士兵大声叫骂。
“大将军,皇上在广宁打得也是很艰苦!两日前,洪承畴以数门重炮轰击我军大营。同日,宣府镇总兵杨国柱、大同镇总兵王朴。松山副将夏承德等部,出城猛扑,竟然破围而出!”
在三门定辽、平辽、镇辽大将军炮的火力掩护下,杨国柱的宣府镇为先导,王朴的大同镇紧随其后,松山副将夏承德刚刚冲出,不料便被豪格引军马从侧翼冲上,将大军截为两段。
原本的突围行动。结果只冲出了两镇人马。
这一下,更是令明清双方的统帅为之懊恼不已。
“皇上一面要拦截广宁城内的明军,一面又要安排人马对杨国柱、王朴等人的军队进行截击,兵力着实捉襟见肘。一时间竟然让杨国柱等人窜至锦州城,郑亲王济尔哈郎出兵迎敌,却被杨国柱、王朴二人击溃,几乎被他冲进锦州城去!”
所谓穷寇莫追归师莫遏,济尔哈郎面对着宣府镇、大同镇的两镇精锐,一时间被打得抱头鼠窜。他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监视、隔绝锦州城中的祖大寿人马,却不想从北面杀来这样一支军队。登时手忙脚乱。
不过,关键时刻,关宁军的传统做法救了他。
不救友军。
任凭友军在城外打得如何。有本事你就打进城来解救我们,反正咱们是绝对不出城的。
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锦州城,却不能得其门而入,杨国柱等人也只得恨恨的朝着城头上的旗号啐了一口唾沫,转身寻觅道路。
不过还好,不远处的松山城中,吴标引一军冲杀而来,见有人前来接应,济尔哈郎便依托长壕坚守不出。任凭吴标与杨国柱等人回师后。踏破长壕,拆毁拒马工事扬长而去。
“皇上得知杨国柱与吴标合流。极为震怒,本欲将郑亲王严加治罪。但是念在其所部镶蓝旗兵力不敌却也有情可圆,另外念及锦州城中明军兵马未有变化,姑且摘去了他头上的亲王头衔,降为郡王,以示惩戒!”
多铎忍不住在心中一阵阵的大骂。
济尔哈郎阻挡不住杨国柱的冲击,让宣府镇和大同镇冲进了松山城,这面他们两白旗却还在李华梅不计成本的炮火猛轰之下狼狈不堪,背后却又多了数万明军,这无疑是将一口大刀架在了他们兄弟两个的后心。而且,还是赤裸的后心,丝毫没有掩护。
前面是李华梅整日整夜的炮火猛轰,阵地上不时的爆起一团团的火光,偶尔有倒霉蛋被飞来的流弹击中时发出的惨呼,背后又是宣府镇、大同镇、模范旅的精锐。
单单是一个方向都好办些,如今要面对着前后夹击的可能,这如何使得?这分明就是那个黑胖子在广宁城有意放水,让杨国柱等人突围出来,意图就是要我兄弟两个的好看!
噶布什贤噶喇昂邦吴拜作为前来传达黄太吉旨意的使者,自然是对这手握重兵实力雄厚的兄弟两个可能的想法和举动都做了预先的评估,心中早已有了预案。
手一挥,一名噶布什贤兵捧着一个长条形的黄绸子包裹毕恭毕敬的摆在了多尔衮面前。
“奉命大将军,奴才从广宁出发时,皇上将随身使用多年的佩刀交给了奴才。说此刀当年在萨尔浒之战时便在皇上身边。如今又逢大战,皇上便将此刀令奴才转交给大将军。大将军统兵在此阻击,军中法令务求严明。皇上已经有了旨意,贝勒以下诸人,生杀赏罚俱由大将军做主!”
听得这番话,多铎不由得面色一喜。黄太吉为了能够将洪承畴所部全歼,已经是不惜血本了。居然将数年来巧立名目费了无数心思从各个旗主贝勒手中夺走的权力交还了一部分给多尔衮。当然,前提是你得把塔山一线给他守住了,同时还要看死了松山城中的三头明军之中的老虎。
想到了此处,多铎不由得开口叫苦了。
“吴拜,请你回禀皇上,咱们这里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就在今天,本王旗下的一个分得波什库,一个壮大。两个人从长壕里出来去拉野屎,不料想人刚刚走出壕沟没有几步,一发油箭、一发药箭飞过来。连烧带炸,两个人的尸体被弄得和烧糊了老家贼一样难看。”
南粤军的炮火如此犀利。李华梅如此不计工本的猛扑塔山,足见皇上令多尔衮二人引两白旗人马和各旗包衣在此驻扎阻击的先见之明了。吴拜在心中暗自称颂着黄太吉的深谋远虑有如诸葛之亮。
“吴拜,你回去代我们兄弟和塔山一线的数万将士奴才们向皇上禀告,说这里的将士自奴才多尔衮以下,早已抱定了有我无敌的决心。李华梅若是突破塔山防线,那势必也是从我等的尸体上踏过去的。”
“奉命大将军,此言奴才怕是不能给您带到皇上面前了。皇上已经有了旨意,奴才领着这四百噶布什贤兵到塔山。一为传旨,二来也是帮您执行军法,三来,到了要紧的关头,奴才们也可以上阵杀敌。”
从这几句话中,多尔衮、多铎兄弟立刻嗅出了几层味道:为了执行军纪,黄太吉把自己身边的噶布什贤兵都派到了这塔山,足见在他心目中,这塔山便是如街亭一样重要。而派出这四百噶布什贤兵,无疑也是派出了四百个细作。大摇大摆的驻扎在多尔衮的身边监视他。连自己身边的亲兵都派到了塔山前线,说明广宁一线的兵力吃紧到了如何地步。
“既然如此,我等便不客气了。不过。既然皇上将贝勒以下人物的生杀赏罚大权交给了本大将军,那么,吴拜,不尊军令者,如何处置?”
多尔衮冷冷的一句话,立刻让吴拜语塞。
“你马上率领从人赶回广宁,面禀皇上,就说奴才多尔衮多谢皇上的赏赐与厚爱,一定坚守塔山。为皇上争取时间。不过,以奴才愚钝之见。眼下广宁却是最好打的时机!”
以多尔衮的看法,此时在广宁城中的明军。大多是辽东军,这些兵马的实力如何,大清官兵最清楚不过。既然以杨国柱、王朴为主力的宣大军已经逃到了松山,索性便置背后之敌于不顾,出全力消灭当面之敌。攻克广宁之后,再掉转过头来消灭锦州、松山等处明军。
“请皇上只管放心对付广宁当面之敌,锦州、松山、塔山等处,便尽数交给奴才多尔衮了!奴才定然不令明国军马有一兵一卒投入广宁战场!”
乘着夜色,从塔山堡中飞出两支人马,一路是吴拜领着十几个噶布什贤兵往广宁去替多尔衮做信使,禀告多尔衮的态度和向黄太吉提出的建议。另一路则是多铎,亲自捧着刚刚到手的黄太吉佩刀,领着二百名噶布什贤兵和一千名镶白旗的巴牙喇兵往锦州城下去接管那里的兵权,调济尔哈郎到松山监视城中的杨国柱、吴标、王朴、夏承德等部明军。
“皇上此次将如此大的权力交给睿亲王,不知道是英明之举,还是养虎为患饮鸩止渴的手段?”望着往锦州城疾驰而去的千余骑兵,夜色之中密如繁星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吴拜望着这煊赫无比的声势,不由得心中暗自惊诧。
这兄弟二人的手段如此辣手,不知道对于黄太吉来说,是不是前面将明军好不容易打垮,转过身来却发现自己身边横卧着一头吊睛白额大虫?
战场的另一边,莫钰更是窝了一肚子的火,今天试探性的进攻以失败告终。虽然说莫钰从一开始便没有那么拼命为被围在广宁的明军解围的心思,甚至还有几分应付差事的打算。但是经过几天的较量之后,莫钰发现,对面的这股建奴确实是个好对手。如果不认真打的话,恐怕自己还真有失败的危险。这口气莫钰可咽不下,自己的近卫旅是响当当的铁打的部队,岂能这么窝囊的就战败了?
被激起好胜心的他这几日不停的挥师猛攻,但是都收效甚微,兵士们只能是一道壕沟、一道矮墙的向前苦苦争夺。
“照这样打下去,得耗费多少将士的鲜血和生命才能突破眼前的防线,等待主公大队人马到来?”
若是等到李守汉大军到了,各镇的统制看素来战斗力位于全军之冠的近卫旅却连一个塔山都不曾拿下,那些夹枪带棒的话,他可不想听!
不行。自己还得研究一下下一步的作战方案,看看除了从建奴背后登陆抄袭他们的背后之外,还有别的战术可言。
莫钰有个习惯。不管到哪里,都会在自己的帐篷里摆放一个沙盘。沙盘根据当时当地的地形地貌敌我态势制成。他的眼睛从代表是塔山附近地形的沙盘上扫过。虹螺山塔山打渔山,一遍遍的被他扫过。看了几次后,他不禁感慨塔山附近的地形是真他娘的坑!塔山在辽西走廊的最窄点,无法迂回包围。而此时的南粤军兵力不过是近卫旅、玄武镇一部和李华梅的舰队水兵。
在辽西的明军总兵力与清军猛一看上去大致相当,但是却被分割在几处,兵力不占优势不说,而且官军各部各怀鬼胎,难以形成有效配合。而且说实话。他们就算都是真心配合,能配合到什么程度还难说。因此,自己一方是关键的关键,只有在塔山防线上撕开一道口子,才能实现明军与南中的有效互动,进而改变整个战局。当然,莫钰并不准备一举就突破塔山防线,但是起码,要选好一个有利的突破口,把战场节奏控制到自己一方。
莫钰想着这些事。手一时没有注意,于是轻轻的从代表虹螺山的地方划过,沙盘自然会留下痕迹。结果莫钰看到那道痕迹之后,不禁一惊。他立刻趴在沙盘上,仔细的盯着虹螺山,然后脑子里高速坐着运算。良久之后,他突然哈哈大笑,然后,笑容却突然僵住了,因为他又想起李沛霆当日对他说的那几个字:慢慢走,等等看。
“若想主公成就大事。身登大宝,我等便不能让辽东这些明军获胜!”
距离莫钰的大帐数十步距离。十几个规制与大队人马使用的帐篷样式截然不同的帐篷,围绕着李华梅的大帐形成了一个较为独立和特殊的区域。
这是李华梅的帅帐和她的那些女亲兵的居所。
对于这群来自于南中各地各族。甚至还有来自于倭国、天竺、天方等地的女子们,南粤军上下早就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那就是玫瑰虽然美丽芬芳,但是却有着可怕的尖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不但不可亵玩,最好是连一些出格的话都不要被她们听到,否则,那接下来的后果,惹了这群母老虎,啧啧,你只能求祖宗保佑了。
不过,来了辽东之后,那些或是肤色雪白,或是高鼻深目,或是温婉可人的女亲兵们,立刻如同吸铁石一样吸住了宁远军的目光。这群兵痞子们如同见了血的苍蝇,嗅到了蜜糖味道的蚂蚁一般,将贪婪淫欲的目光投向了这二百女亲兵。
为了此事,军营之中甚至悄悄的有赌盘开了盘口。
“睡了一个郡主娘娘的女亲兵,一赔五十。拿到了女亲兵的信物,一赔十,拿到了女亲兵送的肚兜啥的,一赔二十!要是上述的这些个事情是女亲兵头目的话,一律加两成的赔率!”
能够一亲芳泽,体会一下异域风情,解决一下长期在外征战时没有地方发泄的痛苦,还能有大把的银元进账,这样的条件立刻让平日里自诩对女人颇为有几下散手的家伙们心动。
但是,几番接触下来,众人觉得,银子和女人虽然好,但是相比较自己的小命似乎更好些!
这群母老虎,油盐不进不说,一句话不合立即翻脸动手!
饶是胆敢到这些李华梅亲兵近前的大多是宁远军各部将领的亲兵家丁之类的人物,平日里也是号称武艺精熟。但是同这些女亲兵对阵,却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三五个人结阵而战,打得十几个大老爷们抱头鼠窜,望风而逃。
被一群看上去娇滴滴软怯怯的女子打得鼻青脸肿皮开肉绽不说,自己躺在营帐之中还要被人耻笑,之后还要被暴怒的将官赏给一顿军棍炖肉,因为这些将领属于又憋屈又窝火。
李华梅向来都是极为护短的,而且自己的亲兵无端的被这些兵痞兵油子调戏,这可如何能够容忍?自然少不得要在会议时给手下人讨一个公道出来。而被打得家丁将领们,被李华梅没头没脑的训斥一番,又得面对同僚们的奚落,这口气自然要着落在手下惹事生非的亲兵身上。
如此几次下来,宁远军中也消停了不少,没有人为了银子和虚无缥缈的面子再去和自己的小命过意不去。
此时的营帐之中,李华梅正在和几个水师将领议事。
“施郎,你带着我的书信去登莱,然后去济南见父帅,就说我需要兵马支援。不要别的,将咱们在山东的几十个庄子里的壮丁给我动员三成,然后海运到此便可!”(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九章 李华梅的干儿子们
但是,施郎究竟还是没有去登莱送信。:3w.
在莫钰的强烈反对之下,李华梅派遣一名舰长一名营官携带着塔山前线的战报乘坐快船往胶州去了。
“大小姐,可以让驻守胶州湾的张小虎张统领引水师前来,以炮火轰击塔山,加强正面的火力!”
对于莫钰的这个建议,李华梅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让张小六子的数十艘舰船,近千门火炮闲置在胶州湾,这对于打得如火如荼的塔山战场和张小虎本人来说都是极大的犯罪。
听得了莫钰低低的声音向李华梅提出的第二个建议,不由得李华梅也是微微的怔了一下。
“莫叔叔,这件事情比较大,不是我们南粤军一家能够决定的来的。得要关宁军出死力才可以!”
“是!大小姐,所以末将也写了书信给伯爷,将此事讲明。以主公的深明大义,想来不会对大小姐的举动有什么愠怒之举。”莫钰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宁远伯府和南粤军之中的老人都知道,李守汉对于自己的子女之中,最为宠溺的便是大小姐李华梅。坊间传言,如果不是因为大小姐是女儿身,只怕大位人选早就公之于众了。
“既然莫叔叔已经向父帅禀明了此间之事,那我也就不算是擅自做主了!顶多是一个临机决断。”听得了莫钰讲明了情形,李华梅的俏脸上立刻云开雾散,绽开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这一笑。恰好被坐在她对面的施郎看得清清楚楚,蓦地,施郎突然觉得心中一动,此时他才发觉,原来这头绯翅虎笑起来也是这般的好看!
翌日清晨。
一通低沉却又震人心魄的聚将鼓在南粤军大营之中敲响。
阵阵鼓声之中,急匆匆的战马往来驰突,一个个宁远军的将领快马赶到虹螺山的辕门前,滚鞍下马整装肃立。
今日大会,宁远镇各营的将领,游击以上俱都到了。
众人各自有些惶恐兴奋混在在一处的情绪。互相打听着今日到底要做些什么。这位郡主娘娘召集大家,不知道要做什么。
前几日的连番猛攻,虽然不曾攻克塔山,却也让宁远镇兵马见识到了南粤军的战力。自从两家合兵作战以来。宁远镇吃喝用度都是从南粤军这边拨付。不由得他们不来。
宁远镇总兵吴三桂,手扶着宝剑的剑鞘,任凭着海风将他的貂绒斗篷掀的起起落落。与往常的庭参不同。今日的庭参他本能的感觉到,势必有关乎他穷通富贵的大事要发生。所以,他只是军容严整的在辕门候命,偶尔用鹰隼一样的目光扫视一下左右那些窃窃私语的部下们。
被他目光扫视到的军官们,犹如被火炭烫了一般,立刻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此次辽东大战,吴三桂可谓是风头出尽,从与吴标合作开始,便将其余的七镇总兵压得死死的,几乎让人没有翻身的余地。
洪承畴被黄太吉包围于广宁之日,甚至还有人如此评论,“洪督师被奴酋设伏围困,完全是用人不当所致!倘若不是为了要让诸将都有立功的机会,仍旧令两位吴将军为前锋,也不会有被困之虞!”
对于这样的风评物议,吴三桂表现的很是平静。
他身上战功已经足够了,便是洪督师兵败身死,朝廷追究下来,板子也打不到他身上。相反,因为几次大战的战功和他辽西将门集团的出身,还有他手中数万精锐劲旅,朝廷还要升他的官。这已经是朝廷对待辽东军镇多少年来惯用的手段了。换了多少任的督师、经略都是这样,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也从中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对应手段。
但是眼前这位南粤军的大小姐,宁远伯的郡主,今日是个什么路数,他却是云里金刚摸不着头脑。既然摸不着头脑,那就做出一个好的姿态来,以属下之礼来参见便是。
反正从哪个角度来说,以属下之礼来参见都是应该的。
一声号炮响起,震得辕门微微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二门内外鼓乐声响起,有中军小校手执令旗令箭高声喝喊,将军令传达下去。
一道道的岗哨将命令传递过来,把守辕门的近卫旅士兵将辕门外的拒马搬开,让宁远镇的军将们鱼贯而入。这个阵势,令方才还在嬉笑言谈的宁远军军官们不由得收起了那份玩闹之心,代之以一份凝重。
鼓乐和门官的一层一层通传声中,吴三桂领着部下军将踩着昂扬的鼓乐声,盔明甲亮的走进了南粤军大营。
辰时正点。李华梅的帅帐之内。
南粤军和宁远军两部将官分列而坐。李守汉身上有援剿大总统的头衔,又节制登莱、山东、蓟门等处,说起来南粤军与辽东军,都受其节制。帅案当中摆放着崇祯皇帝钦赐的宝剑、印信、令箭等物,蒙着虎皮的交椅空着,而今天的猪脚李华梅则是在帅案的左侧正襟危坐,一领锦缎绣花战袍,内中的甲胄被擦拭的晶莹夺目,在帅案的左右,一群营务处的参谋、军需之类的幕僚肃立侍候。
若是别的官员摆出这么一番排场来,少不得宁远军这群老兵油子,军棍们会在心里发出一阵冷笑来,同杨镐、熊廷弼、王化贞、袁崇焕等历任辽东的一把手比较起来,今天李华梅的阵仗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小场面。但是,这些礼节排场,是要靠实力做背书的。
而此时海面上停泊的数十艘艨艟巨舰,营地内的数千精锐军马,还有似乎和大海一样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粮饷弹药,都是李华梅说话的底气。
在这群宁远军的骄兵悍将们眼里。眼前这个娇滴滴俏生生的小姑娘说话,远远比远在京城的皇帝老子说话好使。
“长伯将军。”
李华梅坦然接受了在场的数十个南粤军营官以上,宁远军游击以上军官的大礼参见。不论以朝廷法度还是单凭实力的丛林法则,她都有资格接受这样的礼节。
“标下在!请郡主示下!”
“这是皇上赐给家父帅的宝剑,本郡主今日僭越一次,代家父帅转交与你。这塔山之战的前敌指挥之事,本郡主便全权交付与你。我南粤军营官以下,宁远军参将以下官兵将佐,如有贪生怕死畏怯不进者,便以此剑诛杀!”
“吴总兵。我近卫旅拨出一营人交由你指挥。若有那个不服你执行军纪,便是我南粤军全体将士之敌,当场便可擒杀之!”
此言虽然被有些娇滴滴大小姐模样的李华梅说出来,乍一听没有那么大的威力。甚至在这些军棍们听了还颇有些女孩家撒娇的味道。但是那话可不是一般的杀气腾腾。一柄皇帝赐给宁远伯的尚方宝剑。一营在南粤军中都算得上精锐的近卫旅,就这样连同前敌指挥权都交给了吴三桂,这份权势意味着什么?!
吴三桂几乎都要跪下来给李华梅好好的磕几个头了!
有了这些。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宁远镇内不服他的、不是他嫡系的将领一一处置,然后将各营人马吞并掉。从此宁远镇就变成了吴家的清一色了!
吴三桂一颗心儿飘上了云霄,但是宁远镇的副将、参将、游击们可不高兴了,这分明是你们两家做好的扣子,打算吃掉我们这些人的家当啊?!有的人已经开始在心底盘算,是不是安排心腹在营中鼓噪闹饷,甚至是哗变,来给吴三桂和眼前这个李华梅一点颜色看看。
“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本郡主也知道眼下我大明军中欠饷之事甚为普遍。为此,本郡主便以家父帅的名义差遣数十名军需官往各营各部去督饷。作战之时若是有一日粮饷欠缺,你们便来寻我李华梅说话!”
“今日塔山之战,我南粤军吃什么,你们宁远军便吃什么,将士们额定是多少军饷便领多少军饷!你们营中有多少欠饷,有多少空额,本郡主不过问。不过,若是你们作战之时畏缩不前,意图保持实力,哼哼,三尺国法正为尔等而设!”
一句话说的宁远军中将佐的情绪犹如过山车一样,一会上天,一会入地的。几乎所有的人后背都被汗水湿透。
“只要卖力作战,你们此战损失一个兵,我给你们补一个,全打光了全补而且加三成员额!本郡主业已向家父帅禀明一律给你们补充我宁远伯府在山东的屯田兵,觉着不合格可以换。至于说你们,本郡主建议你们上阵之前想好了阵亡之后打算要些什么抚恤,如果你们本人不幸以身殉国,可以声明想要什么,除了官职封典之外,银钱田宅土地随便,家父帅和本郡主会代你们向朝廷申请,如果皇帝不给,我宁远伯府给!”
“士兵战死,同样有抚恤有棺材,有烧埋钱!斩首照着洪督师之前颁布的赏格有银元发下!另外战后愿意解甲归田且有足够的斩首,可以到南中去屯垦,有个几十亩上好水田当个地主丰衣足食不成问题!”
南中的富庶繁华,早就被南来北往的商人传说的让在场众人耳朵里都磨出了膙子,如果让那些大头兵们知道他们斩获了足够的首级便可以拿着白花花的银元到南中去当个小地主,这种诱惑无疑是巨大的。
就在众人都在想着,如何利用这个年少无知的大小姐大撒好处的时机为自己打捞一把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对银子、官位、兵马、田宅、土地的无限美好期待。
“郡主,您这么讲话,末将就不爱听!”
宁远军中的一个游击跳将出来,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的反驳李华梅。
吴三桂等人循声定睛望去,说话的游击乃是宁远镇游兵营的游击秦守仁。此人在同僚眼中的形象嘛,带兵打仗不行。唯独克扣军饷粮草,走私牟利,投机钻营,阿谀奉迎颇有心得,多年下来,积攒的家财豪富,眼下据说正在上下打点准备谋求参将之职。
此人在这个时候跳将出来说这番话,他打算干什么?莫非真的打算拿自己的六阳魁首来试试李华梅手中的尚方宝剑?众人不由得拭目以待,看看这个家伙下一步的表演。
“什么战死一人补一人,什么赏赐任凭讲。老子不稀罕!老子自从束发从军之日起。早已将这副臭皮囊丢到了战场上!为大明作战,从来不在乎个人得失,只要能够打鞑子,就是把这一百多斤骨肉丢在塔山又如何?但有一样。我这人可怜啊。从小母亲死的早。此一去九死一生,想起来就难过。因此,我有个要求。。。。。”
秦守仁接下来的话。不但震得吴三桂等人眼前直冒金星,也令在场的李华梅、莫钰、施郎、何熠飞等南粤军军官们眼前一黑,有那脾气暴躁的,几乎要跳上去将这个家伙按倒在地暴打一顿。
只有隐藏身形在后帐喝茶的李沛霆,听了之后脸上冒出一阵冷笑,“果然是个官场油子,这么无耻的招数都能在大庭广众之前提出来!”
“这厮,果然是腌臜泼才!禽兽的名号当真是名副其实!”吴三桂也在心里骂了一句!
那么,秦守仁到底说了一句什么呢?
“标下此番前去塔山,早就抱定了战死沙场之心。但是上阵之前,标下只有一个想法,望见郡主,标下就忍不住要喊出娘来!希望郡主看在标下就要与鞑子去血肉相搏的份上,收下标下这个儿子吧!”
说完这话,秦守仁居然眼里有热泪流出,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一个胡子拉茬的中年武将,居然跪在一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面前哭着喊着要拜人家做干娘,这份无耻已经到了压根就没有羞耻的概念之境界了!
宁远军众将都愣了一下,接着跟突然醒悟了一样,纷纷以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求认干娘。
什么郡主的样貌与标下母亲年轻时一般无二,看到了郡主便让标下想起了母亲,什么标下夜来做梦,梦到观世音菩萨要标下拜在郡主膝下,因为郡主是观世音菩萨驾前龙女转世,标下拜在郡主膝下,定然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所向无敌批亢捣虚直取黄龙等等!
吴三桂不齿的哼了一声,一群趋炎附势的家伙,不就是怕李华梅赖账吗?同时想以后跟着李郡主捞好处,真是一群无节操的家伙。想到这,吴三桂拱手对李华梅说:“郡主,其实我也觉着郡主与我有缘。。。看到了郡主,便令末将想起来了我那早早过世的母亲。算来,她过世也有十多年了,难道,郡主是末将母亲的后身?”
一时间,帅帐之中,哽咽的哭声,激动的倾诉,那份煽情仿佛让人们提前看到了某个央视女主持人的节目,在场的宁远镇众将如同失散了多年的被拐儿童见到了亲人一般。只是羞得李华梅一张粉脸如同血一般红,哪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家有着一群三四十岁的干儿子的?更有甚者,居然须发已经花白的老将,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郡主认了他这个不孝之子。
一边的施郎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胸中一阵阵想要杀人的冲动。
倒是在后帐的李沛霆心思很是笃定,对于这些人的作为,他算是摸到了脉搏,不过是见南粤军财雄势大,过来抱大腿而已!
当年九千岁权倾朝野的时候,无数人拜九千岁为干爹。而此时的礼部尚书(叫啥名忘了)年纪很大,一时不好拜九千岁为干爹。然后,他就让他自己的一个小儿子拜九千岁为干爷爷。后来他见到九千岁的时候就说:九千岁啊,下官本想拜您做干爹,但又怕您嫌弃下官。所以下官只好让犬子先拜您做干爷爷了。
宁远镇这群家伙的作为,不过是效仿他们的老长官,当年的宁前道率先在宁远城中给魏公公修建生祠的故智罢了。要说无耻肉麻,还有谁能够比得上他们的老长官?
说起给魏忠贤修建生祠,甚至一时间要将他配享孔庙,这股被东林党人一说起来就唾弃不已的歪风邪气的始作俑者乃是时任浙江巡抚的潘汝祯,在其管辖属地西湖首造魏忠贤生祠。这是最早的一个生祠,然后开始蔓延全国。
你说奇怪不奇怪,浙江虽然不能算是东林的老窝,不过也算是东林势力较强的地方了,怎么这里会最先出现生祠呢?难道说风声雨声读书声家事国事天下事的东林党人,居然没有看到这么大的动作?这和魏忠贤倒台之后无数东林的正人君子被起复使用一时间众正盈朝的局面相比,明显的不科学啊!
眼见得大帐内的局面如果不收拾的话,原本十分严肃庄重的军事会议会立刻变成了庙会、堂会,甚至有那不知道该如何巴结的军官高声喊出了如果郡主不肯收下他这个干儿子,部下会有后顾之忧,甚至临阵哗变、鼓噪也未免。
莫钰有点愠怒的正要开口,忽然见李华梅的一个亲兵从后帐走出,悄悄的在她羞得通红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不由得李华梅立刻回嗔作喜。
“好了!不要闹了!”
定了定神,李华梅喝了一口那亲兵递过来的茶。
“芝麻粒大点的事情,瞧瞧你们这番折腾的!不就是认个干亲嘛!只有你们把仗打好了,什么事情都可以!”
“那好!但请母亲大人在营中宽坐,且看儿子如何杀敌立功!”
“请干娘在营中稍歇,我们去去便回!”
“有事子弟服其劳,娘,就看儿子的吧!”(未完待续。。)--53061+d4z5w+15551171-->
第五百二十章 教匪!
济南。
曾经被多铎、多尔衮兄弟攻占的德王府,虽然经过兵火之后变得残破不堪,但是,规模却是仍旧还在。
守汉奉了崇祯的旨意到山东剿贼之后,便将这座残破的王府命人草草收拾了一番,堂而皇之的开始了利用王府开设自己的剿贼大总统行辕的日子。
反正不管本伯如何为朝廷做事,怎么忠心报国,那些眼睛上夹着显微镜的清流们,御史们,还有各处书院之中的读书人,都会根据大明的法条、祖制寻出无数条李守汉的不是来。
往日里半城春色一城湖的济南,一队一队的明军正在沿着大清河往山东各地开去。
作为南粤军在山东的最高级别将领,第二镇统制陈天华担任了剿贼大总统行辕的营务处总办之职,负责督导山东各路明军、乡团来进行剿匪、平贼。还要和远道赶来参见宁远伯李守汉的刘良佐、刘泽清等山东军马头目打交道,每日里忙得不亦说乎。
这些大大小小的军头们忙不迭的赶到济南来,除了按照上官之礼参见李守汉之外,更多的则是毫不遮掩的开口向李守汉和陈天华等人索要军饷、军粮、刀枪器械、盔甲帐篷药物,甚至连锅碗瓢盆都是在他们开出的清单之内。
在他们看来,似乎李守汉的箱子里藏着沈万三的聚宝盆、铁拐李的葫芦,机器猫的小口袋,只要想要什么,开口就是了。
“刘良佐要一万件铠甲,五千柄长刀,六千杆长枪,二千杆火铳。十五万发子药,五十门大佛郎机,一千桶火药?刘泽清居然还要每月不少于五万银元的军饷和犒赏?”
李守汉高踞在银安殿临时改造成的大堂之上。手中哗啦哗啦摇动着几份禀帖,那些是来自两位刘总兵的公文。方才守汉朗读出的数字,便是从这上面而来。
对于这些内地军头们的狮子大开口,想把南粤军当成乡下羊牯来宰。陈天华和廖冬至等人倒是不说什么,碍于南粤军的军纪,他们只是脸上露出了一阵阵不屑的笑容,倒是京营的两个副将,却是不管不顾的跳脚大骂起来。
从京师到天津,从天津出海到登莱。又从登莱一路到济南,他们早已被南粤军收拾的服服帖帖。一路的军威和各种物资供给,让他们对南粤军服气又羡慕,对于守汉和南粤军的军令也是顺从了许多。不过,在南粤军、在守汉面前收起的那份傲气,跋扈,不一定在别人面前也收敛了。
相反,对于山东本地驻军,他们的傲气则是足尺加三。本来嘛!咱们是京营将士,又是在宁远伯麾下听命。这份双重的荣耀,哪个比得了?
所以,当耳中听到刘良佐、刘泽清的狮子大开口之后。不由得两位副将大人跳脚的大骂起来。
“什么狗屁玩意!寸功未立,便胆敢在伯爷面前索要军器赏赐?伯爷是仁厚长者,咱们眼里可是不揉沙子!”
“就是!好大的狗胆!居然向伯爷勒索赏赐,伯爷脾气好,老子的脾气可没有那么好!”
三千营和神机营的兵马这一路上也着实没有闲着,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被宁远伯几乎扒了一层皮。
三千营在登莱登陆之后便和第二镇的骑兵一道训练,学习南粤军骑兵的如墙而进,这倒是让三千营的军官和士兵们得其所哉。大家一起往前冲,互相助威壮胆。
但是神机营就是叫苦不迭了。
甫一登陆。便被召集起来,同廖冬至的第三旅进行混合编组训练。那些个子不高。甚至看上去有些矮小黑瘦的甲长们,手中拎着鞭子,几乎是手把手的将整个南粤军的火器作战流程教了神机营一遍。之后便是实际操作。
训练嘛!倒也简单的很,神机营的兵和三千营的兵联合训练。
三千营的骑兵如墙而进,那边神机营的火铳兵们列成数列举起不曾装填弹丸的火铳瞄准射击。但是,如果骑兵不曾冲进三十步以内便开火的,甲长们手中生牛皮加铜丝的鞭子便会很好的同这些士兵的身体进行一番触及灵魂的接触。
但是,人是苦虫,不打不行。当这些平日里鼻孔朝天的京营子弟,被根本不讲什么门第关系的南粤军甲长们一顿劈头盖脸的皮鞭抽打之后,也知道照着军令行事便有好处,不按照军令行事,或是不能照着长官的命令做出来动作,等待他们的将是皮鞭、军棍,饿饭等等小科目。
从登州府、威海卫等处一路开进到济南府,往日里吊儿郎当浮华之气严重的京营兵马,竟然也褪去了不少浮华气质,取代的是成为百战精锐的苗头。
看着自己的部队一天天的变样,两个和成国公、襄城伯各自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副将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有一支强兵精锐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靠着宁远伯的兵马立功、养兵都不成问题,能不能建功立业,就要看他们自己的了。可是如今,这二刘居然大言不惭的跳出来要枪要粮要钱,要将本来属于自己的补给和立功机会夺去,这还了得?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抢了别人升官发财的机会,这个仇,基本上和刨祖坟差不多了吧?
“罗祖明、谈奇瑞,你们二人可想立功?”
守汉发了一通脾气,将手中的公文放到一旁,和颜悦色的朝着眼前的三千营副将罗祖明,神机营副将谈奇瑞问话。
“末将等追随伯爷自京师至山东,无一日不打算追随伯爷之骥尾,为我大明朝廷剪除叛逆,扫净烟尘!”
到底是出自京师驻军,表态的口号被罗、谈二人喊得整齐划一,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们在下面排练了多少遍呢!
“好!既然你二人急于为大明建功,本伯便给你们这个机会!”
随着守汉一个眼神,在场的营务处参谋们立刻抬过来一个巨大的木架,架子上高悬着山东各处州府的地形图。上面用不同的颜色小旗做着标示。
众人凑过去仔细观看。地图上。除了用白色三角旗帜代表着流窜入山东的阿巴泰所部之外,更有以八卦为标记的十数面小旗罗列在运河沿岸的各处州府。
自从阿巴泰窜入关内,李自成开始在河南大肆攻城破寨以来。原本已经沉寂的山东大地又变得烽烟处处。其中有些资格老的家伙,更是在天启年间便和徐鸿儒一起造了一次反。前番守汉领南粤军入卫之时。这群家伙还好死不死的去打劫南粤军的粮食辎重。
在各地的教匪头目当中,又以沈智﹑夏仲进﹑张柬白﹑侯五﹑周念庵﹑孟先汉等人最为凶悍。眼下已经也分别攻占滕县﹑邹县﹑峄县等县城及漕运要道夏镇﹐并进攻兖州﹑曲阜﹑郯城等地﹐很快控制了山东境内运河两岸的广大地区﹐阻截漕运﹐多次重创官军。
这些家伙如此顺利,一来是故地重游,上述地区在徐鸿儒造反时便被这群教匪洗劫过一次,算得上是熟门熟路。二来从孔有德吴桥兵变之后,山东的军力大不如前。前年又被多尔衮劫掠了一番,可谓是元气大伤。
邹、滕二县北邻济宁,南接徐州。是运河漕运的重要地段,更是为大明朝的经济命脉上的要害。
历史上的运河漕运对于定都于北京的明清两个王朝来说,无疑就是一条大动脉和高压动力电源线。没有这个,任凭你是什么圣明天子一代雄主贤君,都玩不转。这就是为什么守汉几次进京时,面对着有可能与大明中枢大员们撕破脸时,都要安排截断运河漕运的后手原因。
“此地一坏,国家进退之路已穷!”
如果不是守汉利用海路运输,不停的将大批的粮米布匹油盐银元运到天津,转运进京。只怕随着上述地区的丢失,京城的粮价已经是一日数变了。
“前番徐鸿儒作乱之时,邹县丢失。亚圣府被难。亚圣的六十六代孙孟承光先生及其长子孟宏略不幸罹难。如今教匪又有窥探曲阜之势,你们立刻引军马前往,会同第三旅的廖旅长一同剿灭该处贼匪!”
以三千营、神机营的精锐,又有廖冬至的第三旅在后面做靠山,如此的泰山压顶之势去对付区区的一群教匪,这样的仗无疑就是伯爷送一场大功劳给咱们兄弟二人!这如何不赶快欢天喜地的接下来?
罗祖明和谈奇瑞二人毕恭毕敬的陪着廖冬至一路出了济南沿着运河南下往邹县、滕县而来。
“廖老哥,伯爷为啥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对付区区的教匪?难道当真怕他们与流贼、建奴合伙不成?”
在扎下营寨之后,罗祖明命自己的随军厨子整治了一桌酒席,请廖冬至来饮酒。谈奇瑞作陪。
一路走下来,罗、谈二人已经充分施展出来了京营子弟将领的一大才能:交际。无数的马屁搞得廖冬至这个粤东农家子弟出身的汉子。虽然对眼前这二人仍旧有些瞧不起,但是却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你们却是不知道。目下在山东的教匪大头目,所谓的闻香教掌教王可,居然狗胆包天的,命人在主公书房门口留了一封书信挑衅。主公大为恼火,特意命你二人随我出战,务必要一举荡平这些叛逆!”
廖冬至放下手中的酒杯示意亲兵取过自己的护书,从内中取出一份抄件递给罗、谈二人。
这份抄件是将王可命人投递的书信复制后给各军将领传阅的。
“无生老母座下执掌东大乘教教门法王石佛王可书至南蛮龙虎将军宁远伯李戏下:
刻下亿兆神军齐集,本当扫平疆界,玉石俱焚,无论贤愚,付之一炬,奈何济南人烟稠密,百姓何辜,受此涂炭。故暂不以攻击也。”
“汝等南蛮犬羊之辈自恃兵强,实则不堪一试。如尔等不避畏刀剑,东有旷野,堪做战场,定准战期,与我神军决战。雌雄立决,何必缩头隐颈,为苟全之计乎?殊不知破巢之下。可无完卵,我亿兆神军到一处。尔等丑辈一概不留。”
这份挑衅味道极为浓烈,字里行间充斥着对南粤军的不屑的书信,便是罗祖明、谈奇瑞二人看了也是被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生烟。
“廖老哥,你说,这群教匪咱们该如何处置他们?”
“主公有命,咱们只管将邹县、滕县一带的教匪消灭,切勿使一人漏网。至于说济南城内潜藏的教匪暗桩眼线。此刻怕是也在劫难逃了。”
当晚,济南城中闭门大索。
光是打着什么大乘教、东大乘教、大乘弘通教、弘封教、大成教,善友会、弘阳教、无为教、清净门(俗名清茶门)、白阳教、白羊教、归一教、金幢教等旗号的各色教门的点传师,香主、坛主、活佛之类的额,就不知道抓了多少,有些虽然没有扯旗造反,但是与闻香教关系密切的其他教派比如什么圆顿教、大乘圆顿教、收元教也是被连根拔起。
城内登记户口,发放户籍帖子,登记门牌号码,编制保甲。实行十户联保制度。凡是有外地来人不到有司进行登记者,邻里如果互相隐瞒,一律十户同罪!举报者有重赏!除了官家给的赏赐之外。罪家的家产可以分给三成。
这样一来,济南城内的治安空前的好。
那些济南府和历城县的衙役们领着南粤军的将士在城中的大街小巷到处缉拿可以分子。
拿到了也不多问,只管让那嫌疑人说一句,“无生老母是个什么狗屁东西?王森王可父子欺世盗名骗取钱财。”如果很痛快的说了的,便另行处置,如果坚持不说的,立刻捆起来。大多这样的人,十之七八都是教徒。
“抓了这些人,还有那些同咱们打仗的教匪俘虏。该如何处置?总不能都杀了吧?”
“杀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廖冬至狞笑着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他很是惬意的摸摸自己的短髭,“二位兄弟。想不想又立功,又发财?”
“想啊!”二人又是异口同声。
“一个壮年教匪俘虏。一个银元。一个女教匪,半个银元。三个幼童教匪一个银元。但是不能诬良为盗,必须得身体无伤无病才可以!”
“这,大人您的意思是?”
“主公在南中开荒垦田,修路架桥,哪里不都要人干活?这些教匪杀了着实可惜。不如让二位兄弟发个小财!”
罗祖明和谈奇瑞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渐渐浮现出来的越来越浓的笑意。
“早就知道跟着伯爷做事极爽快,不想伯爷如此的体恤部下!”
大队人马过了肥城,斥候和边马们便感觉到气氛十分的诡异了。
大道两侧,树林中,丘陵后,不断的有诡异的身影闪动,窥视着眼前这支大军。
这些人便王可和几个香主、坛主所自封的元帅、丞相率领的闻香教教匪队伍。
其实早在南粤军与罗、谈二将率领的京营部队出了济南之时,身在东平一带的王可等人便己经接到了潜伏在济南城中的暗桩和开坛收徒的会众送来的消息。南粤军属于外来户,且内部管控极为严密,一时间无法伸进触手。但是济南等处,无论是官衙还是军营,或者仕绅大户的深宅大院,对于这群装神弄鬼的家伙来说,无异于是通衢大道,丝毫挡不住这些教匪神棍细作的刺探,更有些官员、绅士本身就是教匪信徒。
所以对于这支大军的行动,王可可谓是了如指掌。早已和手下几个大头目商议好了伏击的方案。战场便选择在东平县境内。待官军进入伏击圈后,圣教大军便自东向西猛烈冲击官军的行军队伍,将官军赶下东平湖。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王可也和部下们反复揣测,决定诱敌深入和猛烈攻击应该结合在一处使用。
教匪们分为几部,先以小股部队引诱官军深入,让官军获得小胜之后追击,沿途再抛撒金银财帛,若官兵中计后猛烈追击,或争抢金银大乱的话,他们埋伏在官道东部的数万教众便突然群起围攻。
“此计定然让号称从未有过败绩的南粤军官兵大败涂地。”
王可恨恨的望着远处苍黄的东平湖上芦苇丛。
原本是他很稳固的根据地的济宁、东营、聊城、夏津、武城、滨州、泰安、菏泽、平原、德州、青州地区,原本三分之二以上的土地是归德王等宗室所有的,那些王庄之中的佃户们每每都是他闻香教发展的潜在对象。
但是自从前年,这些土地变成了宁远伯和南粤军的产业之后,这群原本猥琐怯懦的泥腿子,竟然也开始直起了腰杆来!
田庄被退役的南粤军伤残官兵依照军制组织起来,农户们有了稳定充足的粮食油盐等生活保障,冬天有棉袄,伤病有医药,完成了生产任务有分红,丰收之时有奖励。农闲时青壮年们被组织起来进行军事训练,以确保自家的安全。这些都让生逢乱世的人们看得到摸得着的好处和希望。
人在充满希望和阳光的时候,只会相信现实,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所谓宗教、来世上。
这样一来,王可的市场便无形之中被压缩。
起事之后,各地都十分顺利,唯独上述地区,教匪们纷纷铩羽而归,被田庄里的壮丁队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的。
所以,他和他的圣教便只得绕开这片广袤富饶的地区。在一个狭小的区域内活动,粮草、兵员都十分困难。
今天,他要在东平湖边将宁远伯的军队打得大败,让那些泥腿子们看看,究竟是谁才是他们的真命天子!
正午时分,从东平湖上吹来的水汽被寒冷的北风强行以寒冷的暴力结合,产生了他们的结晶。夹杂着冰凌和雪花的小雨夹雪,不时的落下,滋润着干燥的大地。
随着闷雷似的马蹄声响起,远处官道的烟尘有若铺天盖地,伴随着腾起的烟尘,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往大洋乡一带奔来。
这些骑兵行进队伍肃整森严,五骑一列,前后相距十步,左右间隔两步,队间相隔二十五步。马上的骑士,个个戴着八瓣帽儿铁尖盔,身披镶铁棉甲的军士背着鸟铳,身披铁甲的军士马鞍套内插着长枪。
随着寒风的鼓动,各人铁盔红缨,还有鲜红的披风大氅就随着马匹猎猎飞舞,加上各人盔甲涂上红漆,一片耀眼的火红颜色。
正是三千营与第三旅的骑兵队!
稍后,神机营与第三旅的大队人马更以山岳一样的气势缓缓跟进。
当廖冬至的大队人马越过了东平县的大洋乡,准备到东平县城驻扎歇息之时,数骑前方斥候哨骑飞马而来。
“大人!前方十里左右,有二千余教匪拦住了去路。看样子,是想打一仗!”(未完待续)
ps:不好意思,年底前事情多一些,来不及更新。我努力就是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朱砂 烙铁!
挡路的万仙会被三千营和神机营的兵马稍微一打,便转身便逃。
就是逃走,也不忘了将绣着莲花的大旗扛走。
京营的兵将们耳边还在回荡着这群教匪的口号声,他们却败退向西而去了。
“三山三山,站在云端,号令一响,一拥二呼往前闯,闯过去,抬头看,敌人望不见,大炮一响落在后面,拿起刀来就要砍,砍的敌人不睁眼,向南看,这海大水连天,顺着水波往前窜,窜过去,打胜仗,打了胜仗得安然。”
看着丢弃了一里多地的破烂刀枪和破鞋烂斗笠,罗祖明不由得哈哈大笑。
“好一个打了胜仗得安然,咱们今天就让你好好的安然一下!”
罗祖明鞭梢一指,“儿郎们,杀!”
其实他就算不发军令,这群三千营的骑兵也是跃跃欲试。
方才的战斗只是一面倒的屠杀,神机营的一轮火铳打过去,便打死打伤对方近百人,而己方一个伤亡也没有。这样的仗他们可是从来也没有打过!
骑兵的铁蹄踏过方才的战场,依旧可以看到躺在官道上的那些教匪尸体与呻吟伤者,还有稀稀拉拉丢的到处都是打制粗糙的兵器。
这些跟他们无关了,他们铁蹄滚滚,只是往前奔去,他们的目标不是这些破烂!
策马行过一里有余,就看到前方那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溃败的教匪们,听得背后急如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追来,他们更是惊恐大叫,撒丫子跑得飞快,跑得四面八方都是。却被从大队中分出来的三千营骑兵小队驱赶,疲惫不堪的教众不得不跪地请降。
“绑起来!绑起来!一个教匪半块银元!”
不要问我活捉教匪的价钱怎么变了。这种事情大家都清楚。
三千营的骑兵队伍继续策马前行,不断的分出骑兵小队出来,将教匪的大队分割开来。大队骑兵仍旧驱赶他们往前跑。
又行了一会,就看到地上抛了不少金馃子银锭之类的。还有些钗环首饰之类的财物,更多的则是花花绿绿的丝绸锦缎,偶尔还有几件皮货。
三千营的兵马更是一声欢呼,他们如此苦苦追击,为的不就是这个?!
有那手疾的便跳下马去捡拾财物,更有些骑兵见自己无法获取财物,便恨恨的一催坐下战马继续朝不远处的人群追去。
前方散落了更多的金银财物,东一块西一块。绵延了周边两里的范围。
“上啊!追啊!教匪那里有的是好东西!”
不知道从那里传来的吼声,在神机营的队伍里传播开来。令神机营的士兵们也是兴奋异常,推推搡搡的便向前冲去,紧紧的跟随着三千营的马队身后,希望能够从他们手中捡到漏网之鱼。
“唉!内地官军,还是这般没出息!”
廖冬至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着镜头里互相争夺财物,甚至动起手来的两部友军。
倘若是南粤军追击溃退的敌军扩大战果时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只怕是各级带兵官都跑不了一顿军棍,并且还要有军政司将今日的表现和后果写入该员军官的档案之中。直接影响晋升提拔。因争抢金银财物而起引起纷乱,没有一点军心阵势,部队陷入一片无组织无纪律的状态之中。若是此时敌军突然以大队骑兵步兵围攻。后果则是不堪设想。
事实上,这样的招数,被一直沿用到了民国年间,几个民国年间有名的悍匪对付官军围剿便经常祭出这一招,围剿的官兵每每在匪徒这招下被杀得大败。
廖冬至当然不会上当,以南粤军严格的纪律,兵士们的自我克制能力,也可以抵住那些金银财货的诱惑,(笑话。这些士兵和低级军官随便哪个用中原官兵的标准来衡量的话,都是中等规模的地主。为了一点财物,让自己损失的更多。划不来嘛!)廖冬至的帅旗后面,以营为单位组成的行军序列,静静的停驻在官道之上,仍然保持队形的完整,各级军官们不时的在队伍当中来回走动,低声的督促兵士们喝水休息,检查身上的装备。
看得这一幕,倒叫同样举着望远镜眺望远处战事的两位副将颇为汗颜。自己的军队可谓是国家精锐,天子亲军,居然腐朽不堪到了这样的地步!
二人正欲给自己找个下台阶,然后收兵回营之后,再好好的收拾这群不开眼的东西时,耳边隐约听到阵阵模糊不清的声音。
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大,节奏也是越来越分明。
远远的,数十骑哨骑从东面策马狂奔而回。
在他们趟起的烟尘后面,一道隐约可见的人潮正在地平线上起伏不定。
“列阵!”
廖冬至冷冷的从口中迸出这两个字,一声嘹亮的号声随之响彻第三旅的队列上空,所有的军官士兵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罗祖明和谈奇瑞二人也纷纷督促手下亲信前往召集部下莫要再贪财了,赶快回来列阵!
廖冬至却也不惊不慌,只管拿着望远镜眺望远处的敌情。
“大人!是闻香教的教匪主力,从东面大举杀了过来!他们打算把我们赶下东平湖去!”
为首的哨骑气喘吁吁的在廖冬至马前滚鞍落马,顾不得整顿军容便大声的将这敌情向旅长禀明。
“有多少人?!”
“至少在五万以上!附近几处失陷的城池之中的教匪还在陆续向这边赶来!”
罗祖明正在督促那些急匆匆从官道西侧赶回的骑兵列阵,听得这话,不由得双手一抖,手中的望远镜几乎掉落马下。
“罗将军,你的骑兵列阵于官道南北,为大军护住两翼,随时准备出击追杀!”
“谈奇瑞。你不是一直说你的神机营练兵有得吗?你们便列阵在前,我第三旅在你们后面,以炮队为你们提供炮火掩护!”
苦着脸。迫于压力,神机营的兵马稀稀拉拉乱糟糟的列阵于官道东侧。拉开了一道长长的阵势。三千营的骑兵,则是列阵于南北两端,第三旅的骑兵队则是在神机营的阵前往来驰突,阻断那些闻香教的教匪们的来势。
而数十门大炮,则是被列阵于神机营的队形之后,第三旅的队列之前,为神机营压住阵脚,站脚助威。看到第三旅在自己身后。神机营刚刚还有些慌乱的士兵们,顿时士气大振,队形也变得整齐起来!呃,怎么感觉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似乎有点小孩子打架大人在后面给孩子助威一样?
廖冬至、罗祖明、谈奇瑞三人在众多亲兵的簇拥之下策马立于军阵之中,举着望远镜眺望。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声响亮,接着在闻香教的队伍当中数十面大旗摆动,恍若万人同声大喝,有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响起。
一声高昂的佛号之后,这股喊杀声却又停歇。
只听得一个高昂清亮的声音隐隐的在念诵经文,想来是他闻香教的经书。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告诉人们信那啥得永生、信那啥保平安之类的。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那念诵经文的声音停止,取代的更是数万人齐声念诵他闻香教的口号,所谓的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无数举着长矛。头包红巾的闻香教教众从东向西的向官道冲来,起初十分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得整齐有序,最后汇成一个:“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东平县城方向涌来,脚步声中还夹杂着马蹄声,教匪的马队也混杂在人群中冲来。也只能勉强称为马队,除了一些勉强可以算是战马的坐骑之外,大多数是些拉车耕地的驽马,骡子和毛驴。
烟尘滚滚,似乎又有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官道北面那边的丘陵后面杀出,一时间。北面、东面、南面三个方向,至少将近十万人一同向廖冬至和罗、谈二人这边的军队杀来!
“斩妖除魔享太平!”
“诛杀官军上天堂!”
大股大股的烟尘腾起。视线内密密层层尽是长矛与红色的头巾,看各处涌来的人潮,无边无沿看不到边。
“大人怎么办?!”
罗祖明虽然平日里谈兵说剑时胆气过人,但是到了这种数万人生死相搏的时候,未免有些胆怯了。
“要不要咱们暂且避避贼人的锋芒?”
“避?向哪里避?这群教匪就是要把咱们赶下东平湖!你要是不打算去冰湖里洗澡,就老老实实的跟着我们打败了这股贼匪,发你的财!”
第三旅的一个团长冷冰冰的训斥了一句。
廖冬至却是神情漠然,手中的千里镜仍是沉稳举着,良久,他哼了一声:“教匪来了,来得好!正好省得将士们一个一个的去找了!”
他眼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环顾左右。第三旅的部队已经有条不紊的按照各级军官的命令向南北两面做出了防御态势,原本在两翼担任护卫的三千营骑兵,纷纷下马,规规矩矩的牵着自己的战马鱼贯走进了军阵之内,准备担任预备队和充当搬运弹药的辅兵。原本这些京营官兵对于自己的新差使还颇为不服气,但是看到列阵在第一线的那些顶盔披甲的将士向着南北两面静静坐着,手中无意识的在火铳上滑过,并没有因大股流贼的来临而有丝毫慌乱。登时觉得,自己便是去搬运弹药也是可以的。
看三面冲来的教匪越来越近,己经不到一里,耳边都可以听得到他们粗重的而充满兽性的喘息声。廖冬至传下命令:“各部准备迎敌!”
“准备迎战!”
“准备迎战!”
正面对敌的神机营,采取的依旧是明军的老战术,大炮列于阵前,火铳居于后。近百辆大佛郎机炮,沿着坑洼不平的官道罗列开来,拉开了一个长长的炮阵地。除了军阵的传统意识之外,更有一点,神机营的炮手对于曲线瞄准射击还不是那么有把握,就算是炮手有把握。火铳兵也坚决不能答应大炮在自己身后开火。
而这些炮车,都是中间中空,两边还有长长的高低护板。如此不但炮手可以躲避敌方箭矢,铳手还可在此向外射击。
除了炮车之外。在火铳手们前面,还有一辆辆战车侧立。对外的辕条孔位上,都插着可以活动的挨牌,上绘猛兽图样,对敌方战马,有一定的惊吓作用。
而军阵中,不论炮车还是战车外侧,都插着密密的拒枪。除了烈马外。普通敌马不敢近。
没办法,神机营的兵对于以单纯的步兵队列列阵用火铳与敌军对射这样的事情,每每都是叹为观止,如同听天书一般,当真让他们放弃战车、挨牌、拒马的掩护与敌军对射,他们是决计不敢的。
此刻,放眼用数百辆大小各异的战车构成的军阵内,顺着坑洼不平的官道,二千余神机营火铳手们列成三排,他们手上的南中火铳。乌黑厚实,燧发样式,铳杆长长。打造的十分精细,百步之内,可破重甲。
一些神机营的辅兵紧张的将一箱箱产自南中的子药从辎重车上搬出,运送到火铳手们身后不远处,以便于他们的弹药补充。南粤军几次扬威之战,朝中文武官员包括皇帝崇祯在内,心底无不是认为皆依靠火器之力,少不得便要采办一些火器和子药。南中的定装子药,更是一举取代了神机营沿用了多少年的一兵多罐装填模式。将引药罐,发射药罐。铅子袋丢到了一旁。但是,神机营暮气极深。相关的官将,却没想过要改变他们多年的作战方式。更不要说依照南粤军的作战方式进行训练了。
不过,眼前这数千人倒是被南粤军恶补了一番,算得上勉强合格。
教匪如同潮水一般汹涌澎湃猛扑而来。
越逼越近,他们脸上扭曲狰狞的神情,可以看得更清楚。转眼间,潮水般的洪流,己经冲进各个大佛郎机的炮车射程之内。
谈奇瑞看了一眼廖冬至,又瞟了一眼不远处的炮队指挥官何其中,手中的汗水几乎将马缰绳都沁透了。
终于,何其中手中的指挥旗猛地向下一挥,“开炮!”
“轰轰轰轰轰!”
大佛郎机炮的震响声不断,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每门上了霰弹的佛狼机炮,向前方喷出大股大股的凌厉硝烟与火光。
大地似乎抖动,这些大佛郎机炮,每门至少装了数十颗的铅丸与铁丸,它们射出的霰弹,连接起来便形成了一道长达二百多米,宽可达将近十米的弹幕。
大佛郎机炮的轰击,便若超过上千杆鸟铳的齐射,无数的弹丸横扫过去,只闻惨叫声不断,大队的闻香教教匪,浑身浴血的在地面上翻滚。
但是,就算是身上中了炮子,胳膊被打飞,大腿被打断,满身血肉模糊,那些可用行动的教众却是依旧口中呐喊着向前冲来!
“渡劫上天堂!”
“大人!这群教匪怕是喝了朱砂符水了!”
一名当地官府派来的向导有些恐惧,牙齿不住的咯咯敲击着。
密集的火炮攒射,让军阵前白烟笼罩,浓厚的烟雾让人看不清阵内外动静,廖冬至努力在马背上欠起身,试图让受阻的视线能够看得清不远处的战况,但是事实证明这一切是徒劳的。不过弹丸不需要精确瞄准,霰弹激射,特别数十门大佛郎机的齐射更是不需要。霰弹激射中,密如雨点的铅弹,将冲到近前队形越发密集的闻香教人马击中。
漫天疾飞的弹丸中,有些教众当场被打成碎肉,更多的,是中招者浑身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窟窿。但是在朱砂、符水和宗教洗脑的狂热支撑下,这些伤者还是强自支撑着向前冲,但是往往行不几步便倒地不起,成为一具尸体。
渐渐的,阵前凄厉的惨叫代替了疯狂的嚎叫。
廖冬至翻身下马,早已有人为他准备好了大马扎。
罗谈二人紧跟着他落座,二人用期盼的眼神观望着他。
“大人,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等!”
廖冬至好整以暇的拿起一件物事在手中摆弄,不时的将那东西放入火堆中。
罗祖明和谈奇瑞二人四目相对,却也是无可奈何,但是转念一想,却也将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本来嘛!这一趟差使就是以你廖冬至为主,我们只是陪着太子读书的。如今你说等,那咱们就等便是了!
他二人却不知道,廖冬至从一个抗粮抗税起事的农家子弟,一路从广东乡下杀到如今的地位,也算得上见过大世面了。这些江湖上的鬼蜮伎俩,他远比这二位勋贵子弟清楚的多。
那些教众在出阵之前服下了朱砂,喝了符水,再被各自的头目一顿蛊惑,药物加上宗教信仰,便是此时让他们把自己点着了,只要告诉他们升天之后可以当上法王或是使者之类的角色,他们都会自己把火把触到身体上。
但是这些药物是有时效的。
所以那些教匪头目要不断的驱使教众上前,他们担心的就是药物效果过去了,这些教众的头脑清醒过来之后,便没有胆子同官军搏杀了。
所以,眼下他要做得事情就是以炮火大量杀伤教匪,阻断他们的进攻!
“大人,这是何物?”
看着那形状像是烙铁的铁器渐渐被烧得通红,罗祖明有些好奇。
廖冬至嘿嘿一笑,叫那烙铁猛地烙在一块木头上,上面赫然出现了两个字,“教匪!”
“这是我给两位兄弟准备的小礼物。少顷你们便用此物在那些俘获的教匪左臂上烙上字迹,这样便省得他们逃走不好抓回来了。”
罗谈二人接过那烙铁,不由得嘿嘿一阵狂笑。
笑声中,炮声渐渐的稀疏下来,连续发射让火炮变得炽热,便是佛郎机这种使用子铳的火炮也是需要些时间降温的。
不过,更要命的是朱砂和符水带来的药物刺激渐渐的失去了效果,面对着堆积在官军阵地前那数以千计的尸体,闻香教的教匪们开始胆怯了,开始动摇了!
“不要慌!他们这些人都是心不诚的!所以佛祖才降下天雷来收了他们!你们只要心诚,口中念诵着无生老母所赐的经文,便是有千百门大炮对着你轰,也是毫发无损的!”
闻香教的香主、坛主们在各自的队伍当中大声的叫喊着,不断的向外抛撒着符纸和符水,有人更将一把把白花花的米抛撒到半空之中。
“火铳兵!上前!”
一声刺耳的铜号响起,军官们的口令此起彼伏的在队伍当中传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二章 溃败,降敌!
ps:要过年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千余名头上用红绸包着头巾,头巾上别着用朱砂写就的黄表纸,上面花里胡哨的写着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手中各自擎着大刀的教众,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赤着右臂,露出半截黑乎乎的胸膛。
与刚才那些头上用红布包裹,手中仅有一根削尖了的木棍的教众不同,这些人明显是教匪之中的精锐骨干,他们大多数人身上还有从官军身上剥下来的棉甲。
看着这些身上兼具了教匪的宗教狂热与多年悍匪的搏杀技艺的教匪精锐,在阵阵饱含着硝烟和血腥味道的寒风中默不作声的低头猛冲过来,手中的大刀乌沉沉的厚实牢固,京营的火炮手们没来由的心中开始颤抖。
一柄大刀消耗的铁料、人工足够打造数个矛头,所以,眼前这千余名大刀队,给在队列前的炮手们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
更何况这些也不呐喊,只管猛扑过来的教匪狰狞的面目,刀口上还在向下流淌着不知道是谁的热血。
“不许退!不许退!谁退老子杀谁的头!”
看到前方的炮手们出现了崩溃的苗头,不由得谈奇瑞大声的嘶吼起来。
但是,晚了。
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跑哇!”
方才还在努力装填火炮,将数以千计的教匪打翻在地的炮手们,齐声发喊,转身就跑!
“杀!”
教匪们一声狂吼,大队人马随即冲杀上来,冲得最快的一波,已经开始用手中的大刀劈砍着佛郎机的炮车。更有数人喊着号子,将一门大佛郎机掀到一旁,为后续的人马腾出更大的通道。
与任何一个邪教头目都一样。闻香教的大头目王可,此时立马于数百步外。炮子箭矢都够不到的地方,仔细观察着远处的战事。
和某个老师一样,这位口中念着佛号,心中却是一点也与佛无缘的家伙,可谓是不真、凶恶、、残忍、虚伪都全了。
“告诉大家,杀了官兵,弥勒降生。被官兵杀,上得天堂!”
教主这样说了。自然下面的各级头目们无不是喊声大作,驱赶着那些双眼通红,一心想要在人间登上天堂的教众们向前冲去,自己可是双脚如同被祖师爷施法牢牢地钉在了地上一般,原地不曾动弹。口中不停,手下也是不停,各种千奇百怪的仙法手段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的。什么见证奇迹,什么大卫科波菲尔都要甘拜下风。
“教主!京营的官兵乱了!向后退了!”
一个眼尖的香主兴奋的指着不远处京营有些混乱的队形,大声向王可邀功。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京营的火铳兵们一个个曳甲拽兵向后奔去。
“杀!”
“佛祖保佑!刀枪不入!”
见了此举,各级头目和普通教众的情绪又登上一个新的高峰。似乎再向前努力一步,数代人追求的目标便要达成了。
官军阵中一阵短暂的混乱和几声惨叫之后,阵阵旗帜挥动,很快,阵脚便重新恢复了平静。
“嗯?”王可尚未弄清这其中变化的奥秘,正待开口命人上前去打探一二再行定夺,不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措手不及。
“开火!”
看看那些挥舞着大刀的教匪已经冲到了可以分清楚五官轮廓的地步,一名第三旅的营官向下狠狠的劈了一刀。随着他手中指挥刀刀光闪动,阵阵火铳声爆响起来。
刚才还在大劈大砍的那些刀手们。顿时被打死打伤百余人,余下的也是各自惊呼声不断。
“南粤军!是南粤军!”
刚才的京营的混乱动作。让谈奇瑞极为没有面子,更是让廖冬至下了决心,这些京营绝对不能再在第一线对阵了。只能调整到后方充当预备队,待击溃了教匪之后再让他们上前去打落水狗、捡便宜。
将带头逃跑的几个士兵和军官砍下了头颅之后,南粤军迅速上前占领了京营的阵地,命京营士兵暂时退到一旁,“看看咱们爷们儿是怎么打仗的!”
廖冬至看着混乱的教匪队伍,嘴角露出不屑的嘲笑,“这样的队伍还好意思拿出来现世?老子当年在乡下打冤家抢水都比这个强!”他下令部队齐步前进,缓缓的接近教匪。
南粤军老兵听到命令后立刻执行了命令,不过很多士兵心里都觉着有点无聊,看来还是老一套,三轮射击之后刺刀突击,然后眼前的敌人就崩溃了,这种无聊的场面似乎都成为常态了,不管是当年的郑家还是号称强悍的建奴,都是如此,只希望对面的人能抗打一点,起码撑个十分钟也好。
果然,廖冬至的命令就是齐步走接近敌军,但是当南粤军走到距离教匪三十步的时候,廖冬至却没有下令射击,而是下令上刺刀。
老兵们一时纳闷,这叫玩的哪一出,不过不管心里有多少疑惑,他们还是迅速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命令。刺刀很快被上好,但是接下来的命令却不是刺刀冲锋,而是继续齐步前进。
一步两步三步,排成整齐直线的南粤军如同三道波浪一样接近教匪,只不过波浪的尖端不是水滴,而是冰冷的刺刀。这种诡异的场面,让经历了火器齐射依然没有后退的剿匪也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恐惧,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是他们的直觉告诉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恐怕比修罗殿好不了多少。
就在教匪胡思乱想的时候,南粤军已经缓慢的接近到距离教匪不到十步的距离,眼看再走几步,双方就要鼻子碰鼻子,这时,教匪终于无法忍受这种压抑。吼叫着乱七八糟的冲了上来。就在这时,廖冬至终于下达了射击的命令,只不过。只允许只允许打一次齐射射击。
按照廖冬至的命令,第一列南粤军蹲下。第二列半蹲,第三列直立,三列士兵几乎是在同时对着不到十步的教匪射出了枪弹。在极近的距离里,燧发枪的威力精度都得到了充分的保证,前几排的教匪几乎如同被割麦一样瞬间倒下,后排的教匪突然发现自己的前面是南粤军雪亮的刺刀,当时就陷入了混乱。
数千只火铳几乎在同一时间扣动了扳机,数千枚弹丸朝着不到十米之外的教匪队伍飞了过去!一片凄厉的人马嘶叫。如同割倒的水稻一般,那些气势汹汹冲锋而来的教匪顿时一大波倒在南粤军十步之外的一条看不到的线列上,特别是冲在最前面几排的那些大刀队,几乎是被密集的弹雨一扫而空。谈奇瑞紧张而又略带着几分兴奋地看到,冲在最前面的那些身上披着棉甲的教匪,在密不透风的弹雨下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数千杆火铳在如此近的距离集火射击,便如狂风扫过树叶,而且是太平洋上卷起的台风!密密麻麻的铅弹铁丸扑面而来,漫说是你身上披着一件内地官军的破旧棉甲,便是你如建奴的白甲兵、巴牙喇兵一样。身上披着三重甲胄,在这个距离上,被这些铁雨扫中。不论人马,身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粗大血洞。
一个个教匪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一声不吭就尸身栽倒在地,那些中弹却又未死的教匪,或血肉模糊地在地上翻滚,或是凄厉地嘶叫着,或是被巨大的弹丸冲击力打得东倒西歪。伤者身上巨大的伤口,死者身体的惨状,满地流淌的鲜血。耳边充斥的呻吟和哀嚎声,从视觉、听觉、嗅觉、感知。都给教匪大队造成了强烈的心理暗示和巨大的冲击,这里就是地狱!这一幕景象给教匪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原来。地狱当真是和师傅说的一样,可以在活着的时候看到的!不过,这个时候,信仰越是虔诚便越是死得快!
趁你病,要你妹,既然你瘸了,就别怪我踢你瘸了那条腿。见教匪完全被齐射的效果所震撼,廖冬至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刺刀冲锋的命令。射击过后的战场,硝烟弥漫,因此视物不清,当硝烟开始要消散的时候,从硝烟中,冲出了南粤军手持刺刀冲锋的士兵。这些人身边缭绕着烟雾,脸上的肌肉异常狰狞,浑身散发着杀气,教匪们都是迷信的百姓,因此,他们立刻想起一种东西,那就是传说中地府的勾魂使者,你看,面前的敌人,完全符合设定的形象嘛!
既然对手是勾魂使者,那还打个屁啊,跑吧。因此,虽然只有几步远,但是等南中军冲上来的时候,多数都是面对教匪的后背,更可气的是,这些人跑的太快,有几个想从背后刺杀教匪的南粤军士兵,居然刺空了刺刀,气的南粤军士兵不顾军纪的大喊,ntm的给我站住,让老子捅一刀。额,应该说效果还不错,教匪跑的更快了甚至完全无视阻拦他们的同伴。汹涌的人潮洪水一般的涌向了后阵,一如非洲草原上的迁徙的兽群,可惜的是,他们的教主远没有狮子那样的恐吓力。所以,面对汹涌而退的教匪,其他教匪也变成迁徙的兽群一哄而散。
同样被震撼的还有谈奇瑞和罗祖明。这样就完了?一轮齐射,敌人溃散,剩下的只是追击,这是打仗还是开玩笑?
就在他们二人感慨万千的时候,廖冬至走过来对他说:“我的活干完了,该你们上了。”罗祖明和谈奇瑞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指挥京营开始追击。
于是,短时间内京营经历了梦幻一样的过程,前一分钟把后背让给敌人,后一分钟追击敌人的后背,这其中苦乐如何,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但是此刻也顾不得多想,罗祖明的三千营分作两翼,骑兵们狂吼怪叫着,如两股红色的滔天巨浪从南北两翼向教匪大队猛扑过去。这些骑兵充分施展了这段时间学会的结队冲击,如墙而进战术,数十人为一队,只管猛冲过去,横竖对面也没有拒马和强劲的骑兵。
正面,则是神机营的火铳兵们。谈奇瑞也不多说话,只管从方才最先逃回的兵士中随手拉过几个,抡起手中的马鞭便是一顿没头没脑的狠劲抽打。打完了之后恶狠狠的朝着大队人马吼道:“再有胆敢后退者。本将绝对不会这般客气!杀!”
两翼是铁蹄隆隆,踏破朔风。三千营的战马原本就是精选的上好马种,皆是高大雄壮,这段时间又是享受着南粤军的饲草料豆,匹匹都是膘肥体壮,此时正是用它的时候!沉重的马蹄叩击大地,一片有节奏的闷响。肥壮的战马,马背上骑兵们的大红斗篷,手中雪亮的刀枪。可谓气势惊人。挟带碾碎一切的声势,看得溃败的教匪们骇然不止,惊恐尖叫,脚下生风,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
三千营的骑兵从两翼驱赶,神机营的火铳正面压上,那些教匪们不想被火铳打成筛子,不想被马蹄踏为肉泥,便只有一个路径,向东逃!向着教主王可所在的中军大帐逃去!教主和各位香主坛主都是神通广大之人。定然能够请下各路神仙佛祖来保佑我们击败这些官军!
但是,那些教徒们却想不到,他们心目中神通广大万事皆能的教主王可。不但和十余年前徐鸿儒造反时一样,躲在距离战场远远的平安所在,此时看到前方打败了,更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王可这种邪教头目,和他的外国同行、国内前辈一样,古往今来的教主先知,无不声称自己能与天神对话,但是现实中。他们往往是一次次拜倒在凡人的脚下。不管这个凡人是铁木真还是阿提拉。当然,也有不愿意拜倒的。不过只要凡人不想拜他们,他们就会一批批的倒在血泊之中。古罗马如此,中国也是如此。
面对血淋淋的现实,教众们的表现多种多样,有至死不悟的,有逃跑的,有改信仰的,而教主的反应则比较单一,只要有可能,他们就会拼命保住自己的狗命。特别是如果有勾结外国势力的可能,多数邪教教主无不是欣然里通外国,还会有一批文人为他们摇旗呐喊,写一些让人作呕的文章,什么x评之类的。
如今的王可,面对在南粤军的扶助之下,变得气势如虹攻势凶猛如潮的京营官兵,不由得两腿间一阵紧张,很有点尿急的意思。
“教主!我们怎么办?要不要退回邹县去?”
一个被他封为丞相的香主脸色灰败无比,大概他也被远处被人如同赶羊一般驱赶过来的人潮吓坏了。
方圆数十里,成了一个极大的狩猎场。
兵败如山倒,到处是喊叫逃命的教匪兵士,那些携带全家老小崇信闻香教的普通信众看到官兵凶狠无匹,到处是铁骑,到处是火铳声和刀枪砍刺在身体上发出色阵阵闷响声。
“抓捕俘虏。”
罗祖明和谈奇瑞见大股教匪业已成为笼中鸟阱中兽,在各自亲随将士的提醒之下,猛然想起廖冬至开出的价钱,一个壮丁教匪可是白花花的银元一块!
在一片“弃械跪地者不杀”的声音中,无数失魂落魄的教匪信众们纷纷跪地投降,面色茫然的等待未知的结果。
这一仗,生俘闻香教教众数以万计,斩杀亦在万人上下。
夺获骡马牛驴数千,粮食近万石。
大军沿路猛追,一路收复邹县、滕县等被闻香教攻陷的城池,将运河打通。
只可惜,闻香教教主和一干大头目见势不妙立刻施展金蝉脱壳和五行遁术,借着战场上那一片嘈杂混乱,逃之夭夭。
和历史上一样,王可悄悄的与南下追击的南粤军、京营人马擦身而过。这厮能够在大明朝廷的眼皮底下和他的家族从事传播邪教多年,自然是有些鬼聪明。逆着大军南下的浪潮,悄悄的北上,往鲁西北德州一带投奔了刚刚闯进山东的建奴饶余贝勒阿巴泰。
和其他的邪教头子一样,不管他们打得旗号是轮子是十字还是莲花,只要对方能够保证他们的利益,他们是不介意充当带路党的。
并且王可这个带路党当得更加彻底,不但在阿巴泰面前痛哭流涕,歌颂大清伐明的无比正确性,而且深刻揭露了大明朝廷是如何璀璨迫害闻香教的信教群众的。比如说,夺取教徒的财产,用教徒的眼睛、心肝提炼银子,将教徒交给各地官府的刽子手练习刀法,或是让官军用来练刺杀等等令人发指的罪行。
除此之外,王可更是向阿巴泰提供了山东各地州城府县的兵马户口钱粮情形,捎带着将闻香教在鲁西北的几千石储粮献给阿巴泰做军粮。
有了这样的好带路党,阿巴泰如何不欣喜如狂?
当即命人给王可剃发结辫子,收入他门下成为正白旗的奴才。
这种行为,当然是妥妥的卖国求荣外加出卖教徒。但是,不要以为这种人就一定会受到谴责。阎罗殿里黑白颠倒,君不见义和团反抗基督教暴行的行为,也被抨击乎。反而是不肯投洋的洪教主,被某些人称为邪教。所以,此时的王可,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额,是上应天意下合民心的。只要帮助阿巴泰主子取得胜利,还是有很大的可能光大教门而名垂青史的。
但是他却不晓得,他的教派在历史上,可是被清军利用完了之后,发现有点尾大不掉,并且屁股下面不干净时,立刻翻脸,成为了邪教组织,成为了官军围剿的对象。
不过,此时的阿巴泰倒是需要一条认识道路的好狗,虽然命王可剃发留辫,但是却是好言抚慰,并没有拿他当成普通的包衣奴才来看待,颇有几分黄太吉对待范文程宁完我等人的风范,赏赐了不少劫掠来的金银财物,命他到各处收拢流散教众继续为大清军马效力不说,还派了数十个得力的奴才随同他一道前往。
于是乎,闻香教和著名的一贯道、轮子一样,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带路党。
说到了闻香教,不厚道的作者又想起了这些年来被冠以“愚昧无知、抗拒先进生产力,仇视外来文化”等大帽子的义和团。作者又有一点不解了,究竟是中国组织义和团跑到欧美、日本帝国主义国家去造反、去“杀人放火”呢?还是各帝国主义国家跑到中国这块地方来侵略中国、压迫和剥削中国人民,因而激起中国人民群众奋起反抗帝国主义及其在中国的走狗、贪官、污吏?
这是大是大非问题,作者读书少,想找高人问个清楚。(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三章 棉花问题
济南城的格局和其它内地城池大致相当,以通向各个城门的街道最宽,为全城主干道。内中居民区以坊相称,坊下称铺。
城内街巷密集,许多街道都不端直,特别城内的卫生情况,也是问题多多。城内街道满是尘土垃圾粪便,特别是沟渠壅塞严重,很多街道坍塌坑洼,显是年久失修。
不过嘛,城内此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照着几年前南粤军管理济南城时的规矩,无数佩戴着各色标志的人组织着从各地流进济南府的灾民和乞丐打扫卫生,清理垃圾。其实这些事情,原本大明各地官府都是有成例的,如何进行道路修整、沟渠疏通,垃圾清掏都是有着具体规定的,有专门部门管理。著名劳动模范朱元璋同学甚至还规定沿街撒秽与乱倒垃圾,要枷号一个月发落,在万历年间,在诸多西洋传教士丫丫电子书,大明的城市管理不亚于天堂一般。
但是从众正盈朝的天启年间起,随着国家财政的一步步崩坏,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环境一天天变坏,每逢大雨,便水漫全城。泥泞难行。每逢天晴干旱,便尘土飞扬,蝇蚋纷飞。
城内原本的居民被重新编制了保甲,五户一甲,五户联保,一家有事,其余四家同罪,五甲为一保。知情不报者同罪,举报者有功,如此一来,原本趁乱在城内潜伏的不少闻香教、天理教、红枪会之类的暗桩、香堂之类的机构,便被急于立功、洗脱自己的邻居们举报了。
从山东各地流进济南的流民与乞丐在城内各街道上挥汗如雨,将两三年来积存下来的垃圾渣土一车车的清理出去。不住的从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中传出些不和谐的声音。
“丢那马!老子上次从济南北上京城的时候,可是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交给了接防的官儿,这才多久,又给祸害成这个德性!”
“算了。老洪,这些官就是这样,哪里都一个德性。广州不也是一样。那里主公管理之前,不也是乱糟糟的?你看现在?!”
“哈!你们两个家伙还说。都这么老的资格了,如今还是哨长,还好意思骂别人?”
“我老洪要不是读书不好,始终不能够认识那么多字,营官早就当了!”
旁边的流民们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听着几个头目互相之间的调侃逗趣,虽然这几位头目的话有些难懂,但是几天的相处下来。却让这些流民心中明白,这几位都是脸恶心善之人,拿他们当人看,当自己人看。
这些人因为战乱,流离失所,到了济南因为无人收容,他们只能睡在两旁的屋檐底下,在这冬天,等待他们的命运无非是冻饿而死或是沦为盗匪。大明曾设各样的养济院、饭堂、又开设粥厂,为饥民发放钱米。援助医药,埋瘗弃尸等,不过显然赈恤能力严重不足。救济只是杯水车薪。
“咱们祖上有德,伯爷偏巧这个时候到了济南。”
灾民们早就得到了消息,他们或是被送到各处的田庄,成为宁远伯的佃户。或是被送到登州府、莱州府,从那里上巨大的海船,送到南中去开荒。辛苦几年下来,咱们也是可以有几十亩上好水浇地的地主了。有人暗自憧憬着南下垦荒的美好前景。
要是他们知道,如果被送去了十州或者是若水道长口中所说的殷商遗民之地的话,区区数十亩土地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日子。几乎每隔几天就有一批难民经过审核甄别之后,编成队伍。欢天喜地的出了济南,往胶东等地去了。
“主公。这些日子,我们一共往胶澳等处港口送去了将近十万人口,大多数是整户的人家,少数是些孤寡之人,妇孺之辈。”
德王宫改成的临时行辕之中,守汉正斜靠在花厅的罗汉床上,听着几个手下人向他汇报这些日子的进展情形。
到山东的目的,一是为了剿灭这里的教匪、流窜的清军,阻断他们可能与农民军之间形成的联系,二是为了山东的人口,还有各处农庄出产的棉花。
“除了人口之外,运走的大宗货物便是棉花。”为首的奏事之人也正好提到了这看上去不起眼,但是却可以砸了南中不知道多少人饭碗的东西。
照着南粤军的规定,每一个往胶东去的难民,都要至少背上三十斤以上的棉花,记住,这是人均标准,只要是能吃饭的,就算一个。(猪脚的贪婪面目终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既然是搞救济,为啥还要让灾民干活?为啥不让他们坐车前往?某个号称能够十几个人开着三十多部车往灾区担任志愿者的家伙眨巴着大眼睛质问道。)
“眼下在日照、济宁等处田庄之中尚有数十万包棉花等待运输。上述地区田庄仓库内尚有不少小麦、高粱、豆类等物,请主公示下,这些粮食该如何处置?”
“咱们在这些田庄的壮丁,业已集结了一万四千余人,编成了四十个补充营。除了火铳盔甲等物不能足额编制之外,余者兵器皆以齐备。从第七旅和舰队之中抽调的军官正在熟悉队伍。大小姐从宁远派人送来急信,要求将这一万余人调拨到宁远前线归她指挥使用。”
斜靠在罗汉床上守汉听得了眼前这些亟待处理的军情,不由得怀念起在南中和广州的日子,那个时候,日常事务和政务军务都有公事房等机构拿出意见,只要他确认一下就可以,如今却是要事必躬亲。
“田庄里储备的粮食只管用于难民和军需,那些小麦和高粱,如果有往济南方向来的运力,只管运来便是。登莱等处有余,便调剂到鲁西去。”
小麦和高粱,对于山东的百姓来说,都是上等的口粮。特别是高粱。不但是人的口粮,也是骡马的上好营养品。
也许有人该说为啥不大力在山东推广种植玉米等高产作物,许多的大神都是这样做的。但是。我得跟大家说一下,第一猪脚现在急需的是棉花等经济作物。第二个原因,玉米取代高粱的地位,用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你能想象猪脚用几年的时间便走完这个过程吗?
“至于那一万人马,便给予补充旅的临时番号,称之为补充第一旅、第二旅、第三旅,从张小虎手下和第四镇的军官之中选拔旅长人选,拨两个旅给宁远前线。”
“你们再以本伯的名义写一道题本,上奏天子和有司。将本伯动员这一万余人编成三个补充旅之事告知他们。请司礼监、兵部、吏部备案。”
守汉虽然没有奢望朝廷能够给他什么粮饷补给,但是他内心却是很希望这三个旅能够得到朝廷的确认。
“主公,我从河南方向过来时,遇到刘良佐与刘泽清二人所部兵马。他们托熟悉向主公转达愧疚之情。”
隆盛行中专门负责与李自成所部交易活动的陈国熹,慢条斯理的用福建官话同守汉禀告二刘的态度。
“他们还想朝老子要给养和军械饷银吗?”
“不,万万也是不敢了。他们的意图,一者,希望在主公麾下杀敌立功。二者,想让主公能够出售些军器粮草肉食给他们。他们愿意用银钱和物资、人口来交换。”
“发一道军令给他们,告诉他们。只要斩杀了建奴首级,本伯不吝惜任何赏赐!另外,大喜子。你再辛苦一趟,去见见这二刘,告诉他们,想和我南粤军做生意可以。两件事答应了,做得到,什么都可以买卖!”
陈国熹不由得宽宽的鼻翼阵阵抽动,这分明是拓展他的业务范围了嘛!
“请主公示下!”
“一,想和我们做生意,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资格。你见到他们十天之内砍下十颗建奴首级就可以。不要多。十颗就够了!第二,本伯和南粤军在山东的这些产业。他们在山东最好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否则,损失的是他们。明年开春起。不要到本伯的田庄附近滋扰。”
众人听了,倒也不说什么,在室内向守汉禀告情形的,不像别部的幕僚那样,只是些用来摇羽毛扇的山人、贤者之类所谓运筹帷幄的人物,这些人都是有实际工作经验的。
棉花这种作物,虽然能够带来巨大的经济收益,但是也是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的。
从开春之后播种,便是大量投入的开始。
首先,要把棉种在用竹子或者是稻草编成的营养钵中进行育种。那钵中,用细沙土混合了豆饼、发酵后的粪便、骨头渣子等物,给棉种提供充足的营养物质。大概一亩棉田需要2000个左右。经过半个月的培育,很快便有幼苗在钵中出现。
这时候再将这些营养钵移植到大田之中去。
开春清明这个时节播种打底,经过旬月之后移入大田,再经过一个月的生长,等到营养钵中的营养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再进行追肥,除虫等项环节。之后更要进行整枝打顶,所谓整枝,便是保留最大的一个公枝,其余的全数切掉。然后再打掉顶芽。立秋之后打掉边心,棉花生长阶段的基本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但是别高兴的太早,更加劳累、更加消耗劳动力的活计还在后面。
到了中秋节前后要摘棉桃,在秋雨即将来临之时短短的几天之内要将棉桃全数摘下,之后去除棉籽,将原棉变成皮棉。
(这个过程,大家可以参考一下现在新疆的棉农。每年都要雇佣大量的内地去新疆打短工的人去摘棉花。四川人、湖南人、山东人都是这个劳动力大军之中的主力。话说,著名的新疆菜大盘鸡,据说就是一群在新疆摘棉花的四川人发明的。)
这样算下来,在山东种植的这几十万亩棉花,如果不是南粤军不计成本的大量投入粮食,用各种物资向附近地域收购相应的物品,只怕早就被巨大的投入给拖垮了。
就这样,如果明年打算将原本种植粮食的土地改为种植棉花,除了大量的口粮投入之外。便是人力的投入。粗粗的算一下,差不多一亩棉田至少要两到三个劳动力去照看。
想起这些,守汉心中便一阵阵的腹诽不已。恨不得一把把无良作者掐死:尼玛的!为啥别的穿越者随随便便的就能大种特种棉花然后辅以珍妮机甚至骡机搞精梳棉大赚特赚,到了老子这里。你就如此刁难老子?!
其实,这种事情也不能全怪那些人,至少他们的水平和某个号称要吃粮就找他的真人是差不多的。都是明显的不知道种植棉花是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和粮食为基础的,别忘了当年英国人在印度大肆推广棉花种植,同时大量输入机织布,搞得恒河平原这种灾荒年踹树都饿不死的地方都能整得白骨累累!
这个傻逼真人居然自认为聪明无比,把棉花种植当成随时都能搞的事情,对于建国以后主席在全国搞得兴修农田水利。提高粮食产量等措施大加指责,也是和汪三公子一样,认为没有粮食,我们可以在全世界购买他几千万吨。
除了粮食之外,更多的便是劳动力。
守汉一面要把山东的劳动力弄到南中、福建、两广等地区,去改变那里的民族成分。一面又要在山东大力推广棉花种植,这棉花,可是最能消耗劳动力的作物。
君不见,在美帝的诸多文艺作品里,南方奴隶主的种植园里。都是豢养着数以千计的黑奴,来从事这项极为需要体力的工作。即便是林肯解放了黑奴,黑人依然在种植园里劳作。因为种植棉花劳动量实在是太大了
二战爆发之后,扬基佬还把不少汉斯战俘弄去种植棉花,解放了不少黑人,让这些黑人去从事低端的工业生产或是到前线作战。(关于美帝使用轴心国战俘的事情,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那部著名的教父,电影和小说里,开篇就是关于意大利战俘能否留在美国的棘手问题。)
如此一来,山东的农庄便是陷入了一个极为虚弱的阶段。
所以,守汉要很违心的同这些内地的军镇头目打交道。
为了那些果下马纺织机能够有足够的草料。除了在印度不惜挑起各个土邦主、苏丹之间的战事之外,守汉也需要另外开辟一个原料来源。而山东就是最合适的一个。
如果不是山东的局势不是很稳定,守汉甚至打算在这里选择合适的地域建设一个纺织工场。从原料产地到产品产地结合到一起,最大限度的缩小中间环节的运输成本。
但是现在看,这个想法条件极为不具备。
不过,此事不成熟,但是却有另外一件事别人找上门来。
一个面白无须青衣小帽的年轻人,微微弓着腰站在门外,用有些奇特的嗓音向守汉请示。
“主公,后宅的黄姑娘和其木格夫人打发小的前来,想请问主公一下,几位先生的午饭是在这里用,还是到花厅去用?”
陈国熹听着很是熟悉的嗓音,不由得微微一皱眉,这人是太监?!
不错,这个来报信的王安和站在门外的王喜都是崇祯赏赐给宁远伯的太监。被王承恩和王德化二人在宫中数万太监之中精心挑选出的二十个太监之一。
原本各自有名姓,不过,守汉为了暂时杜绝他们与外界的联系,便统一给他们改了姓王,同时照着平安喜乐等吉庆话,给他们重新起了名字。这样一来,便是有人来寻找他们,一时也无法与原本的名字和现在的王太监对上号。
除了这个简单的手段外,南粤军的几个情报和内卫机构也不动声色的在这二十个太监周围布下了眼线。天晓得他们有什么任务?
听到了这句,守汉微微停顿了一下,脸上略微有些朱砂之色。
王安口中说的黄姑娘和其木格夫人,便是日前黄云发所献上的美女。
若是仅仅是献上些许劳军物资骡马猪羊,未免有些过于单薄了些,与守汉的爵位、官职差使很是不称。除了上述物资之外,黄云发更是献上了他所谓的族中侄女,以供爵爷日常饮食起居侍奉。
但是,当入夜之后,两乘小轿子将女人抬进德王府的时候,负责接待的亲兵头目却有些恍惚了,两个女人似乎是一对姐妹,不知道该留下哪个?想想南中王府之中的两位暹罗夫人,不也是一对姐妹?于是乎,亲兵们便挥挥手,示意轿夫们将两乘轿子都抬进守汉的住处。然后打发随行护送的黄府家人领了赏钱滚蛋。当为首的家人面露难色之际,亲兵头目阿呷,一个耿直忠诚的硐家汉子,拔出了腰刀威吓,“想干什么?”
等到守汉一袭缱绻,心满意足的看着窗外的一轮红日时,这才发现自家唱了一出错中错加乱点鸳鸯谱。
那不是姐妹花,那是黄云发养的外宅和外宅所生的女儿。
原本是母亲其木格有些不放心,虽然在蒙古部族之中女人被送来送去抢来抢去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她毕竟也是在中原生活了这许久,女儿被送去给那个素有凶名的伯爷暖床,未免有些害怕。于是母亲便护送到了行辕。
谁料想,这一去便是羊入虎口。(未完待续)
ps:过年也是一个累。这一章也是几天勉强凑出来的。可能有点散,但是对日后章节发展属于过渡,大家先看。
第五百二十四章 晋商!双重带路党!
京城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之内,一缕淡淡的香烟从铜制的香炉口中向外飘荡,令暖阁内站立的太监宫女们有些如痴如醉。
崇祯皇帝满面笑容地看着眼前的红人吴良辅送来的几分新的奏疏题本。
看着眉开眼笑的崇祯,在场的太监和宫女们心中无不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辽东战事胶着,内地又有流贼与奴骑往来各处攻城略地,河南、山东畿辅等处,几乎是一触即溃,流寇与建奴如入无人之境。
这些天崇祯皇帝己经不知发了多少次无名火,前几日更是为了一点小事将一名太监立时杖毙。这一来他身旁的宫女太监们,无不是战战兢兢。此时偷眼观看皇爷龙颜大悦的样子,心中舒展的同时,也是在暗自揣测,难道前方传来了什么捷报?
崇祯忽然一拍书案站了起来:“好!谁说京营不堪造就?此番出战的京营将士,先随宁远伯平定闻香教教匪,如今又在临清州大败建奴阿巴泰所部,斩首奴贼三百二十余级,我大明中兴有望!”
闻讯赶来的王德化与王承恩二位大太监,向崇祯皇帝叩头道喜之余,眼睛的余光扫过书案上的那份京营将士临清州大捷事的题本。
上面大概写了赖天子洪福,宁远伯指挥得当,我京师南下剿贼之三千营、神机营将士用命,一举败建奴于临清州。计斩首三百余,阵斩伪牛录章京并缴获其盔甲旗帜等。另据俘虏供认,建奴统帅阿巴泰之子,也于乱军中毙命。我军士气大振,追亡逐北,建奴溃不成军。我三千营将士不敢懈怠。现正全力追击,务求犁庭扫穴以报君恩。稍后将有详细奏报,另有斩首缴获尚未清点。需待灭敌之后详查等字样。
两个大太监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对这份题本之中所奏的战功真实性表示怀疑。崇祯皇帝不清楚。京营的情形却瞒不过这二人,想来是宁远伯见京营战斗力实在不堪,却又想要在皇爷脸上增添些光彩,于是乎或是将本部人马之功相赠,或是令京营人马出战,却以本部人马相助立功。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不太相信这场胜仗是京营将士自己打的。
但是皇帝兴致如此之高,他们二人又如何能够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败皇帝的兴?只见崇祯兴奋的在暖阁内快步转了几圈。口中不住的自言自语,在王德化二人听来,颇为有些自吹自擂的味道,什么此番宁远伯果然不负朕意,将京营将士好生的锤炼了一番,不但可以对战教匪,如今更能够面对建奴阿巴泰所部战而胜之,足见京营之兵尚可造就。
回到了自己的书案前,崇祯稳住了心神,稍稍沉思了一会。“两位大伴,你们安排人手下去,好好的查验一下此番京营将士立功情形。该赏赐银两财帛的便赏赐,该加升官职的便要升官职,朕要给天下人树立一个榜样,只要一心一意的给朕出力办事的,朕绝不吝啬官职爵位银两财物!”
“皇爷,刚才田妃宫里的管家婆来乾清宫请示,说皇爷赏赐的南中荔枝,田妃不敢独享,特意请了皇后和袁妃等人一并享用。皇后命人来请示皇爷,若是此间皇爷不忙。是否可以。。。。。”
“朕当然有空!与皇后等人同享那稀罕之物。”此时的崇祯兴致颇高,不待奏事的小太监说完。便一迭连声的命人摆驾往田妃宫中去。
只留下两位王公公替他处理这些奏疏题本。
“王公公,京营那群猴崽子能够把阿巴泰打败?咱家说什么也不信!”
“咱家也不信!”
不但两位王公公不相信,便是千里之外驻守临清州的阿巴泰本人,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临清因为运河钞关的缘故颇为富庶。
这里便是西门大官人的家乡,著名的单口相声《连升三级》的主人公张好古便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同样的,这块土地还是山东快书的发源地。这里的另外一个明末的名人,便是此时正在湖广一带同张献忠周旋的左良玉。
关于这块土地的繁华富庶,明代大学士李东阳曾赋七绝歌颂:“折岸惊流此地回,涛声日夜响春雷。城中烟火千家集,江上帆樯万斛来。”“千里人家两岸分,层楼高栋入青云。官船贾舶纷纷过,击鼓鸣锣处处闻。”
座落在城北郊三里许卫运河套内的舍利宝塔,与通州的燃灯塔、杭州的六和塔、镇江文峰塔并称运河四大名塔。
不过,这些形胜之地,如今遍布着建奴八旗的旗号营盘。
城内的大宁寺如今是饶余贝勒阿巴泰的驻节之处。
临清富庶,攻破临清之后,城内的子女玉帛尽数归了阿巴泰所部。城内的大宁寺,清真寺、满宁寺等处寺庙,官衙、钞关等公共建筑和孔庙等处,俱都变成了兵营和存储财物监禁掠来女子丁壮的所在。
攻破临清所获得收获,单单银两一项便高达数百万两。另外还缴获了运河之中的数百艘满载着粮米的漕船。
这一下,顿时让阿巴泰所部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从打一入关开始,他们便到处劫掠,将俘获的人口丁壮不分青红皂白,尽数剃了头发,然后加以恫吓,让这些被虏之人恐惧万分,谁也不愿意成为官军刀下的军功首级。于是乎,只得随着大队人马行走,走上几天下来,老资格的俘虏便成了新奴才。
阿巴泰的队伍便这样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多。
队伍之中,除了被虏良民百姓之外,尚有不少的明军散兵游勇山贼草寇马贼刀客之人。这些人更是有奶便是娘。
大宁寺的伽蓝殿前,几十个随军剃头匠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面前被从城池的大街小巷之中抓了来的丁壮人口,被旗丁们押解着,跪在剃头匠们面前,用雪亮的剃头刀将头发剃掉。伽蓝殿前不时响起兵器击打在肉体上发出的闷响和阵阵呜咽之声,偶尔有人被挥刀斩下首级悬挂在高处示众。
血污和断发混杂在一处,将伽蓝殿前的空地弄得污秽不堪。
越过供奉护教伽蓝的殿宇。便是大雄宝殿。
殿前一样是跪着数十人,饶余贝勒阿巴泰的巴牙喇兵和亲信家奴。各自手执皮鞭站在这群人身后,任凭着额头的汗水流下,却也不敢抬手去擦。
此时,此番南下劫掠的统帅,他们的主子饶余贝勒阿巴泰正对着败退回来的旗丁怒吼:“放屁!打败了就是打败了,少给老子找借口?再说找借口也给我找个像样的,被京营击败?亏你们也说的出口!”
被剥去衣甲捆得粽子相仿,浑身都是鞭痕。跪在地上的旗丁哭的跟泪人一样说:“主子,奴才就算猪油蒙了心,也不敢欺骗主子。击败奴才们的人,确实是明国官兵之中的三千营和神机营。正因为发现是京营,所以瓜尔佳牛录大人才未经准备就贸然发动进攻。瓜尔佳主子说了:这股敌军远道而来,人马困乏不堪。正宜出奇兵痛击,让他来而无返,不敢再正视我军。皇上炼钢铁,造枪炮,每年消耗金钱数百万。正是为了今天,若不战而退,何以对主子而报国家?咱们做奴才的。建功立业在此一举,至于成败利钝暂时不必计较。更何况眼前这些明国军卒非李守汉精锐,从旗号队形上看不过是京营纨绔,若不能痛击建功,愧对众人也。”
“唉!”阿巴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说瓜尔佳牛录章京,你这个混蛋,我他妈的告诉你多少次了,只可游击扰敌。不可擅自接战,你怎么就是不听!不过阿巴泰还是心中有些疑虑。就算瓜尔佳那个肌肉多过脑子的家伙违抗军令,擅自出战。可对手毕竟是京营,他手中可是拥有一个真正的满洲牛录,往常这样的一个牛录可以击破向来以精锐著称的明国边军,怎么可能被京营那些绣花枕头击败?甚至是几乎全军覆没?!
于是他冷哼了一声说:“就算瓜尔佳章京抗命出战,对手不过是京营,尔等怎么可能只有数十人逃回,定然是尔等畏怯先逃,才令瓜尔佳章京战败身死!尔等莫非欺本贝勒执法之刀不利乎?!”
阿巴泰口中之乎者也的话,这几十个残兵败将听不明白,不过,要杀他们的头,这个意思却是很清楚。数十人一起口中大呼冤枉不止,叩头如鸡啄碎米一般。
“主子,瓜尔佳章京大人向来是勇猛善战,此番战败,莫不是京营队伍之中混杂有南蛮子的精锐?”
犹如鬼魅一般,王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阿巴泰身旁,言语之中无声无息的给瓜尔佳和阿巴泰搭了一个下台阶。虽然他和瓜尔佳那厮没有什么深交,不过,他也从营中那些旗丁口中了解到,瓜尔佳氏乃是跟着老奴起兵作乱的几家贵族之一,子弟之中在朝中身居高位者不知凡几,他今日为瓜尔佳章京开脱,便是同这些人结下了香火之缘。
“王先生说的话,尔等可曾听清?京营队伍之中,是否有大队南蛮精锐在?”
闻弦歌而知雅意,阿巴泰如何不知道眼前这个新收的奴才是在给自己开脱,同时也是在给战死的瓜尔佳章京开脱?他虎着脸朝着为首的一名壮大低声喝问。
那壮大却是个棒槌,将一颗脑袋摇晃的和拨浪鼓相仿说:“回禀饶余贝勒,瓜尔佳大人虽然抗命初战,但是绝没有轻敌浪战,他派遣侦骑,反复侦察,确认了当面之敌只有京营没有南蛮子之后,才断然出击。当时奴才们根据以往的经验,先派骑兵冲击京营正面,弯弓射箭投掷飞刀等扰乱,结果京营果然乱了一阵,将领似乎很生气,挥动皮鞭整队,好半天才恢复阵型。见时机已到,主子带兵下马步战,直取京营。京营果然更加慌乱,不过他们居然没撤走,而是采取了一种奇怪的阵型。第一排蹲下,第二排半蹲,第三排站立,然后静等我军接近。虽然离的还有一些距离。不过我等也能看清楚,这些士兵明显手在发抖,于是我们更是毫不犹豫的冲锋。准备一举破敌。可就在我们距离敌军不到二十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声。接着,呜呜呜。”
这个壮大话还没说完,便裂开大嘴痛哭了起来。
性情暴躁的阿巴泰气的直接把这个壮大从地上揪起来,怒喝道:“快他妈的说,到底怎么了?”
那壮大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口疼痛,还是被暴怒的阿巴泰所吓得,口中呜咽哽咽了半天,才嗫喏说道:“奴才当时在领人在后排以步弓漫射为前面的勇士压制南蛮。只能看见咱们勇士的后背,突然前面响起整齐的枪声,接着前排的勇士像被割了的麦子一样倒下。奴才眼前顿时开阔,但是前面烟尘滚滚,根本看不到人,等硝烟散尽之后,之间京营的火铳兵,乱七八糟的端着上了刺刀的火铳冲了过来,两翼的骑兵也向我们包抄。而瓜尔佳主子他,因为冲在第一排。早已在排铳下阵亡了。”
这时候阿巴泰脸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见阿巴泰面色不善,壮大顿了一下。见这个身上脸上伤口兀自向外淌血的家伙不说话。阿巴泰冷着脸说:“接着说,你们这就完了?”
那壮大却也硬气,说:“没有,奴才们拼死奋战,也杀了不少京营的兵,无奈他们人多,我们寡不敌众,杀退一波又上一波,口中呐喊不已。下手也是极为狠辣。所以最后只能拼死突围。好容易撕开一个口子向外冲杀,不想。刚刚冲出几十人来,两翼的骑兵就冲了上来。将口子又重新扎死。结果,就只有奴才们这些人跑了出来,其他人,都死了。。。呜呜呜!”
此时,阿巴泰已经冷静了下来,不对头,打死他也不敢相信京营战斗力能达到如此凶悍的地步。不过,他突然打了一个寒颤,要是京营战斗力都这样,自己要是贸然跟李守汉的精锐作战,岂不是有死无生?不行,看来这战守之法,还得再研究研究。
命人将这壮大的绑绳解开,送到后面交给掠来的郎中好生调治,既然已经弄清楚此辈并非临阵怯战,未战先逃,而是力战得脱,那便是有功无过之人。少不得阿巴泰也要好言抚慰几句,赏赐银子布帛奴隶女人。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多了,阿巴泰仔细询问了其余逃回来的兵士和家奴,对当日的战况进行详细了解。
尽管这些人当时所在的位置不同,身份地位兵种诧异决定了他们的视角不同,在他们眼中看到的当日战况也是不尽相同,但是有一点却是他们所共通的。
那就是对于京营火铳兵的齐射,还有三千营马队的如墙而进,几乎从分得拨什库到旗丁、家奴,个个都是噤若寒蝉。所有人都众口一词的说,若不是咱们先被火铳以排枪齐射,跟着又被骑兵如墙踩踏,断然不会有此之败!
少数与京营将士当面肉搏过的旗丁更是对神机营的刺刀突进骂声不绝,完全是以多打少,以众欺寡的不要脸打法!你这里刚刚砍翻刺到一个,兵器尚未收回,旁边便有三五个人悄悄朝你的要害部位下了家伙,雪亮锋利的刺刀朝着你的哽嗓、胸口,肋下等处刺来。无数勇士便是这样被那些卑劣的尼堪算计,含恨沙场。
(神机营将士:这种占便宜、下黑手、砸黑砖的打法,最是适合我们的!)
一场发生在临清境内的遭遇战,论起其规模,战果都不算大。但是,就是这场总计投入兵力不足万人的遭遇战,却是给交战双方的统帅们造成了极大的震撼,或是欣喜,或是困惑恐惧。
“先是集中数百火铳,隐忍到我军前锋冲杀至阵前二三十步时再行开火攒射,这期间,任凭你以虚铳诱之,以弓箭飞刀利斧袭之,也是呆若泥雕木偶一般。”
手中用数十个银锞子在释迦摩尼像前香案上摆出了京营所列阵型,再摆出了瓜尔佳牛录当时所采取的阵型,阿巴泰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不能说瓜尔佳这个家伙当日的战术运用不当,事实上,他是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认为眼前的这些明国人马,属于豆腐渣里的豆腐渣。
但是他忘了,豆腐渣如果经过发酵之后产生化学反应,任凭你是谁吃下肚去,也是会要你的命的!但是,究竟是谁,让往日对战教匪都一触即溃的京营变得如此能战?
“主子,依奴才所见,这怕是南蛮妖法!”
一直侍立在阿巴泰身旁,一副羽扇纶巾仙风道骨风范的王可,察言观色的本事确实是一流的,不愧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神棍之一。(另有若水道长这个最伟大的神棍。)
“何以见得?”
“奴才也曾和南蛮军交过手,观望其军阵之中杀气冲天,但是却鸦雀无声,飞鸟不敢落,奴才便断定此间定有诡异。而后详加推演,观察,发现南蛮作战之时并无军官呐喊法令,纯粹以号角鼓声部勒。这便对了。奴才家中典籍有记载,南蛮中有善于傀儡术者,能驾驭尸首,法力高深者能驭万尸。主子您请仔细想想,自从我大清兵与南蛮军交战以来,可曾有过一次南蛮投入万人兵力以上者?且南蛮都是在我军进入其军阵二三十步之时方才开火射击,至多三轮齐射后挥动刺刀冲杀而来。且冲杀之时、列阵之时,军阵整齐如刀裁剪切一般,这不是以傀儡妖法控尸又是什么?故老相传,万尸整齐如一,生人勿近。唯黑狗血与妇人经血、粪桶可以破之。奴才已经命人在临清左近收集黑狗、妇人之骑马条子,粪桶等物,希望来日阵上可以大破南蛮之妖术!”
若是多尔衮、多铎兄弟二人在,少不得对王可这番高论冷笑一声束之高阁,但是,眼前的阿巴泰却是一个典型的有勇无谋之人。(当然,这也是看和谁比,同黄太吉、多尔衮等人比,便是这样。)听了王可这番言语,不由得点头赞许。
虽然南北交通阻隔,信息往来不便。但是为了避免自己成为瓜尔佳氏的众矢之的,阿巴泰还是立刻命人起草了此战的始末情形写成奏本,准备向黄太吉禀明。
事后,当他回到沈阳后,向黄太吉奏明此事,黄太吉下旨,将阵亡于临清的瓜尔佳牛录章京厚葬,并谥忠壮。赐太子太保,予一等拜他喇布勒哈番兼拖沙喇哈番,追赠巴图鲁勇号。硕翁科罗巴图鲁,硕翁科罗在满语当中是海东青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个家伙是有勇无谋。
但是瓜尔佳一族却是感激涕零,这个一身肌肉嘎达的家伙,也算是死有哀荣了。
但是,接下来的仗该如何打,这个难题摆在了阿巴泰的面前。
周围的明军已经像饿狼一样围了上来,若是一个不小心,他这位饶余贝勒,可就变成了别人的军功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六章 廖冬至的缺德招数
以临清为中心,运河两岸几场小规模的战事下来,三千营和神机营混合编成的两支队伍犹如吃了大力丸打了鸡血一般,凶猛敢战。从起初的遭遇战,到后来的主动出击,发展到了游骑到几处外围据点前,公然骂阵,要建奴出战。
“老子们知道,你们的老祖宗是野猪,要是不打算把你们老祖宗的脸都丢光了,就赶快从耗子洞里滚出来,跟老子们刀对刀枪对枪的干一场。”
这些京营兵将,都是京师子弟,口齿伶俐,言辞便给,骂起人来也是一个顶俩。驻守在外围的几个牛录和新编成的包衣牛录便这样,或是按捺不住心头怒火脱离营寨出战,倒在了京营将士越来越纯熟的南蛮三板斧下。
所谓的南蛮三板斧,乃是王可为主子阿巴泰所总结出来的,不过就是待敌人进入二三十步火铳最狠最毒射程集火射击,之后大炮轰骑兵如墙出击,最后是火铳兵上刺刀猛扑。无数勇士便是这样被那些卑劣的尼堪算计,含恨沙场。
(神机营将士:这种占便宜、下黑手、砸黑砖的打法,最是适合我们的!)
一道道的奏捷文书被快马送到了济南和京师,分别出现在了守汉和崇祯的桌案之上。
掂量着满纸都是自吹自擂文字的报捷文书,守汉不由得露出了一阵阵苦笑,粗粗的统计下来,这几次的大小战斗,京营将士已经斩首一千余级,缴获旗帜、盔甲兵器无算,这些东西都是实打实的摆在那里,倒也做不得假。不过,别的战绩就不好说了。
在两位副将大人丫丫电子书。阿巴泰已经被打成重伤三次,落荒而走仅以身免五次,更加可怜的是。什么儿子女婿之类的角色,已经死的七七八八的了。可怜的饶余贝勒完成了孤家寡人的过程。
除了一千多颗混杂着满洲、蒙古、朝鲜、索伦还有大量降顺汉人的头颅之外,几次作战所缴获的财物几乎没有,至于说运河之中的往来船只,被阿巴泰截获之后又被罗祖明等人抢回来的,则是只字不提。守汉也懒得过问,毕竟不是自己的部队。
不过,这样的文字,在京城之中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就算是王德化、王承恩等人再不相信这是京营的战绩。那三百余颗面目狰狞的首级可是被神机营和三千营的兵将们耀武耀威的送进了京城。
当然,除了军功首级、缴获的盔甲兵器外,押运首级进京报捷的几个千总们,少不得受同僚、长官所托,将月余来随同宁远伯南下征讨所获之物,送到京城各家府邸宅院之中,更有那头脑灵活的,少不得要检点些新奇精巧之物,字画古玩等属,往朝中大佬文武勋贵家中走走。
一时间。勋贵以成国公朱纯臣、襄城伯李国祯等人为首,纷纷上奏向皇帝崇祯祝捷。
那些京营子弟,本来就都是些不甘寂寞之辈。一心想着的就是如何人前显贵,平步青云,如今有了这样的一个好机会,如何不在蜂拥而来的亲朋故旧面前大肆吹嘘一番?
一时间,城内的茶楼酒肆,各处的府邸宅院之中,到处都是这群随同宁远伯南下征讨叛逆的京营将士身影。
华灯初上,街上人流熙熙攘攘之时,虽然寒意正浓。天上不时飘来一点小雪,却丝毫没影响到街上行人如织穿梭热闹。
正值晚饭时节。京城内外几条大街,各酒楼尽是开足马力。各类的刀勺声,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阵阵酒香的肉气,只管从各酒楼间喷散出来。
不过,相比较城内的繁华来,朝阳门外的繁华则是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宽阔的街道,高大的建筑,几乎沿街的店铺都用玻璃装饰自家的店面。一到掌灯时分,怎地是一个火树银花了得?!
更因为这里是运河码头,大量南来和海运的货物都在此上岸接驳,于是,催生了极其繁华的商业和服务业。
用一个神机营千总的话说,“只要老子兜里的银子够,便是王母娘娘的蟠桃,这里的小猴子们也能从孙猴子手里弄来!”
话虽粗俗,但是却是事实。
在可以眺望着通惠河上星星点点的船家灯火的酒楼三楼上,一群衣饰华贵的京师子弟呼朋引类行着酒令,讲着黄段子,欢呼轰饮,不时的爆发出阵阵的狂笑声,更是让气氛愈加热烈。
眼见得等大家的酒都喝到了七分,一个人站起来说:“今天高兴,众家兄弟都在此给包大哥接风贺供,我也学学那些文人雅士,赋诗一首,一来给包大哥贺喜,二来也是给众家兄弟助助酒兴。”
下面立刻有人起哄:“得了吧,丁老三,你的十八摸都只能唱到九,除了马吊牌上的字就不认识别的了,你还吟诗呢!拉屎还差不多!”说完,人群之中爆出一阵又一阵的狂笑,逗得陪酒的十几个粉头也是掩住嘴娇笑不止。那丁老三倒也不以为意,只管面向众人说:“打奴爹来操奴娘,威震辽东兮再回乡!”
这种打油诗倒是颇为符合在场众人的胃口,顿时叫好声不断。众人哄笑过后,又有一人说:“要我说,还是朝中有奸臣蛊惑圣聪,搞得陛下不敢大举,早派咱们京营精锐上去,什么辽东反贼,什么河南流寇,早就赢了!”
“就是!打贱奴多简单的事,冲上来大家一排枪搞定!然后你们三千营的马队扑上去砍人头,我们神机营的人上前去用铳刺超度一番,大家就可以拎着人头登记功劳薄了!”
“别忘了,还有斩杀贼奴的缴获呐!”
众人又是一番哄笑不止、
短短的几天之内,京城之中到处都是随宁远伯南下的京营大显神威拳打教匪脚踢辽贼的评书段子,搞得这些押送军功首级回来的京营将士,在谀辞如潮、好评不断的气氛之中,也自动的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当初面对教匪猛扑过来时几乎尿了裤子的场面。
当然,关老爷是只会向别人吹嘘温酒斩华雄。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的,至于说如何的走麦城,往往都是忽略不计的。
在场的人马。大多数是这些将士的总角之交,光屁股娃娃的情分。酒酣耳热之余,少不得有人要问问,如何在宁远伯麾下作战时便英勇非凡,纪律严明了。
听得问到了这段,那包千总手微微一晃,几乎满满的一杯酒就洒在了怀抱着的粉头衣裙上。
在粉头的娇痴叫声之中,同伴的哄笑中,包千总不由得回想起当初宁远伯麾下的廖旅长是如何给京营将士恶补的。
天寒地冻的齐鲁大地上。新近补充到京营之中的士兵被老兵们拳打脚踢的轰进一条长沟之中,沟沿上满是潮湿的泥土。这些泥土还是这群新兵刚刚挖掘出来的。
“想进咱们神机营打鞑子?那就得把咱们神机营爷们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都得尝上一遍!”
神机营的老兵们想起当初南粤军的祖宗们便是用这样的招数对待自己,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了。
滕县之战后,鉴于神机营和三千营兵马的不堪一战,廖冬至便给神机营的这群少爷羔子们狠狠的恶补了一下。
你不是害怕死亡,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吗?那好,我就让你无限的接近于死亡,但是却是让你死不了。
挖好一道道的长沟。令这些神机营的兵将们以各自建制进去,有胆敢畏缩或是反抗的,等待他们的立刻就是一顿皮鞭军棍。
便是神机营的副将谈奇瑞。也是满脸泪痕的在亲兵的护卫之下跳到了壕沟之中。廖冬至黑着脸的告诉他,“你若是想带出一支强兵来,这以身作则四个字是少不了的!”
国人向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见自己的长官都跳到了这将近五尺深的壕沟之中,少不得嘴里骂骂咧咧的,跳到壕沟之中。
谁料想,刚刚站定,迎头便是一铁锹泥土泼洒下来。
“该死的南蛮子!”
几乎所有人脑海里都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完了!这回完了!这群南蛮要学习白起、项羽,把咱们给坑了!虽然说像屠城、杀降这种事情。朱家爷俩打天下的时候,他们自己和手下将领们都没少干。但是大家还都习惯性的把黑锅和屎盆子丢到武安君和楚霸王头上去。
有人试图从壕沟之中跳出来逃生,却被一阵阵火铳声吓得又掉了回去。一阵阵吆喝声让他们听得清楚。“有敢于逃窜乱动者,立刻击毙!枭首示众!”
此起彼伏的火铳声,和铳托打在试图逃走的神机营兵士身上发出的闷响和惨叫声,令没有哪个勇气和胆量逃出沟去的士兵们心惊肉跳,许多人已经不知不觉的将一股股体液浇灌在了大地上。
眼见得泥土没过了胸腹,有人开始发出绝望的哭嚎声。原本以为这趟差使是陪着太子跑马的好差事,回去之后升官发财。却不想把性命丢在了宁远伯手下。
有人哭嚎,有人叫骂,将廖冬至的祖宗八代和南粤军的一门老小,李守汉的亲戚朋友逐一问候了一遍。等他们喊得哭得声带已经快要发不出声音之后,手执刀枪一直站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南粤军将士们则是看看远处的司号长,等待着他的命令。
一声号角嘹亮,顿时让这些神机营的兵将们吓得魂飞魄散。南粤军以号声传令,这是他们知晓的。
“时间到!第一科目结束!”
死里逃生,被人仿佛拽死狗一样从土坑里拉出来,坐在大地上,神机营上下又是哭声一片。不过,还不曾等待脸上的鼻涕眼泪被风吹干,又一个科目摆在了他们面前。
天知道那个叫廖冬至的恶魔怎么有如此多的损招。那家伙还给这些损招起了名字,总共三招,第一招名曰进棺材,第二招唤作观花枪,第三招便是手不抖。
所谓进棺材,就是刚才这些京营士兵已经享受过的招数。本来以廖冬至的本意是把人装进棺材,留好出气孔活埋,但是一时间上哪里去找数千口棺材?索性便简单些。直接让这群少爷们体会一下活埋的感觉。
这群身后门第关系复杂的少爷们,刚刚从土坑里爬将出来。就面对着廖冬至的第二招。所谓耍花枪,就是由南粤军的老兵对着一排排列队整齐的神机营刺出刺刀。
雪亮锋利的铳刺,端在那些火铳手手中,不声不响的朝你猛扑过来,看似以全力刺出的一下,不由得又是让许多人倒地晕厥过去。
旁边有人将倒地不起的人拎起来,劈头盖脑的几鞭子抽过去,倘若还是不醒。便是一桶冷水浇下去。就算你是装睡的,也会把你淋醒!
那些被绑在拴马桩上的军官和士兵们,此时觉得,倘若能够被那些火铳手们一下子刺死了,倒也是件好事。关键是这群缺德带冒烟的家伙,只是将铳刺刺刀你的甲胄边缘,让你体会到铳刺的锋利,便不再向前去。只管嘻嘻哈哈的收起铳刺,奚落那些被吓得屎尿齐流昏厥不醒的倒霉蛋。
经过了两次惨无人道的戏弄加调教,短暂的休息一夜。让这些经历了两次死亡边缘的人们好生的体会一下活着的味道,接着,便是第三招。手不抖。
所谓手不抖,就是火枪装好火药不装弹,排成一排后面对着南粤军飞驰而来的马队。不管马队如何如墙而进,如何在队列前往来盘旋,呼喝叫骂,做出让人胆颤心寒的各种吓唬,什么扔飞刀斧头标枪,骑兵冲你挥马刀,或者是朝你这边扣动火铳扳机。同样的以没有装填弹丸的火铳隐约你开火,但凡你一时害怕扣动扳机。旁边监督的南粤军士兵和军官们立刻让你和你的这一队人去知道啥叫生不如死。
神机营也就是那时候才知道,有时候。死还真是解脱。
在廖冬至简单粗暴的方式面前,神机营渐渐的出现了便是他们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变化。
这也只能是在远离京师,军情紧急,没有人出来横加指责,这群少爷兵们自忖在宁远伯这里闹事绝对讨不到好的情况下发生的。
要知道,崇祯二年时,崇祯帝大力支持李邦华整顿京营,一共淘汰京军虚冒者四千五百余人,但遭到京师勋戚、太监,权贵们的激烈反扑,最后被勒令闲住。
李邦华辞京时,行李尽为地方所抢,屈辱归乡,如当时整顿驿站的刑科给事中刘懋一样待遇。
同样的,三千营的马队也是遭受了类似的调教,虽然不曾进棺材被活埋,但是个中滋味,也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到。饶是这样,在南粤军眼中,这群京营将士的纪律和战斗力,也只能是勉强与南中的那些动员兵相比。
“对付内地的流贼应该是够了,不过,要是遇到了鞑子的精锐,只怕你们还是有点欠火候。”
在罗祖明和谈奇瑞颇为自得的向廖大哥谈起自己的心得体会时,却被廖冬至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不过,在廖冬至自己看来,他还是给这二位留着情面了。须知,南中的那种动员兵,都是各处田庄之中的农夫,每年农闲时至少接受三月的集中训练,平日里还有维护地方治安,打击盗匪,清剿附近不归王化的土著的职责,可谓是久历战阵,手上都多少有鲜血和人命,哪像这群少爷兵,个个都是绣花枕头!
但是,傻人有傻福。偏巧就被一个大馅饼砸到了这群家伙嘴上。
在经历了最初的短暂慌乱之后,京营将士突然觉得,呼啸着冲来的瓜尔佳等人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稀罕的。
当一排火铳打过去,令率队冲锋的瓜尔佳变成了血肉葫芦之后,神机营和三千营的信心和豪气被激发了出来!
既然咱们爷们儿连原装正版的满洲鞑子都能干掉一个牛录,区区的那些附逆汉人又算得来什么?他们难道真的像他们的头子说得那样,能够请来哪咤、姜子牙、孙悟空前来助阵不成?
就是他们当真能够把三坛海会大神请来,咱们也能够用火铳和大佛郎机把她的三头六臂变成没头没臂!
在打得泼了胆的京营面前,几个由王可的教匪、降顺的官兵,还有阿巴泰仿照多尔衮兄弟,收容那些明军散兵游勇山贼马匪组成的包衣兵牛录纷纷变成了京营的军功。
见阿巴泰突然间由气势如虹变得连京营这群窝囊废都能连战连捷,不由得连日在山东边界附近隐蔽待机的刘良佐刘泽清等人摩拳擦掌,催促部下兵马加紧行军。
“阿巴泰是馒头,王可是牛肉。打到临清,本帅请你们吃牛肉,啃馒头!”
“你们说说,眼下的情形,本贝勒该怎么办?”
临清州的知州衙门大堂上,阿巴泰脸上罩着一层寒霜,恶狠狠的看着手下的这群将领和奴才们。(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六章 王可献策
在场的十几个牛录章京、巴牙喇章京一个个都如同锯了口的葫芦一般哑口无言。
“你们往日里吹嘘自己的战功,声称如何英雄了得,各个都是巴图鲁的本事都到哪里去了?!”
一旁一身八卦道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王可,虽然没有享受到这个待遇,但是,作为一个刚刚投到阿巴泰门下的奴才,又以熟悉山东地面情况的地头龙自居,阿巴泰的这番暴怒,无异于是劈头盖脸的打得他鼻青脸肿。
他看似悠闲恬淡的望着大堂外的天空,天空之中彤云密布,密布的云团仿佛要压在人们的头顶上一般。一阵阵的北风凛冽过一阵,空气之中隐约有些潮湿的味道。
“似乎这天气要下雪了。”王可有些神游天外,若是还在滦州之时,少不得这样的天气会安排些家奴信徒烧上木炭,将火盆烧得旺旺的,在亭子里围炉饮酒赏雪。
凛凛严凝雾气昏,空中祥瑞降纷纷。须臾四野难分路,顷刻千山不见痕。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昆仑。若还下到三更后,仿佛填平玉帝门。
急切之中却又做不出诗来,脑子里却是一部忠义水浒传话本之中的段落,讲得正是那下雪的景色。
阿巴泰却没有王可的这份修养,他开始逐一的数落大骂手下的甲喇章京、牛录章京、巴牙喇纛章京。
“你!本贝勒给你编了一个甲喇的兵马,你可倒好,被明国京营的那群狗杂种打得一败涂地,一个甲喇的兵马死的死散的散,你个狗奴才又从甲喇变成了牛录!”
“你!更丢人!竟然让一群明国三千营的马队沿着运河追杀了你三十里路!要不是老子派人去接应,你是不是一口气败回盛京去?!”
“你!负责临清州城城防。竟然被那些漕帮的细作将军情探知清楚,若不是这群狗贼被本贝勒的巴牙喇兵撞见,尽数擒拿拷问。只怕这个时候咱们的虚实情形早就被那李守汉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你!。。。。。”
骂声如雷之中,王可视线里。几朵雪花从天空之中悄然飘落,落在了在大堂外站班的几个巴牙喇兵的头盔甲胄上,
王可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口中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数十道目光一起盯住了眼前这个惯会故弄玄虚的家伙。王可虽然是阿巴泰的门下奴才,但是地位情形又比较**特殊。阿巴泰虽然不会像黄太吉对范文程等汉臣那样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来,但是,也知道这个神棍在山东、直隶等处根深蒂固势力雄厚。虽然兵马被南粤军摧毁了不少,但是根本力量尚存。于是,这二人之间算是有点官员和心腹师爷之间的味道。
“狗屁的喜!如今宁远伯所部兵马从南面压过来,西面又是刘良佐刘泽清这两条疯狗,你们这群狗奴才又不给本贝勒争气,连连战败,如何让本贝勒有喜事?!”
“主子,我军虽然几次小挫,然满洲将士根本尚在,元气未动。损失者大多是进关之后归附主子之人。那也是他们的福分到了,不能再伺候主子了。不过,奴才从历次与南粤军和京营兵马接战之事中也算是有所得。这群奴才的血算是没有白流,奴才自以为已经找到了对付南蛮的法子!”
“嗯?”
众人低迷沉闷的情绪立刻被王可调动的有些兴奋了,至于说那些新附军被京营打败的事情,便自动被他们忽略了,能够从中找到破解南粤军作战技术的法门,便是死伤再多也是划得来的!
“主子,您看看外面的天,这是老天爷帮助主子大破南蛮啊!”
半空之中,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洒在人们的视野里。转瞬将整个世界便被蒙上了一层白纱,紧跟着落下的雪片更是不停的落在这层上面。不断的将它变厚。转眼便是碎琼乱玉满地皆是了。
“主子生长于辽东,这风雪本是家常便饭。我大清将士,更是视风雪为挚友。可是,据奴才所知,南粤军大多为岭南人,气候温和山温水软之地。想来一年到头也不曾见过几次雪花,如何能够在这种天气里外出厮杀作战?”
因为著名的小冰河期的缘故,这一时期便是广州、海南等地也是有下雪记录的,当然,这种岭南地区下的雪是不能够和黄河以北地区相比的。
不过,在这场一直延续到乾隆年间才结束的小冰河期里,岭南地区下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看竺可桢先生的中国气象史。那里面有着详细的记录,运河在康熙末年间封冻半年之久,桃花四月才开放等等。
“这场雪一下,那些富室豪家,言道压瘴犹嫌少。他们向的是兽炭红炉,穿的是貂裘绵衣絮袄。手拈梅花,唱道国家祥瑞,不念贫民些小。这场雪一下,主子您便成了富户,宁远伯便成了贫民!”
王可的语气依旧是如和煦春风,令人听上去暖洋洋的。废话,没有这点本事和造诣,如何忽悠教众去?但是话语之中却是杀气迸现。
“他那些精锐士卒,被这场雪一来,想来冻得伤病不少,不能出战,就算是勉强出战,也是体力士气不支,正好被主子所乘!此其一也!”
“前番我大清兵数次战败,却被奴才发现一个规律,明国将士战阵之时锐不可当,打得极为悍勇,然追击不远,每每追杀三五十里便告收兵。主子,若是敌我当日地位对换,您会追杀多远?”
“当然是能够杀多远就多远!本贝勒当年可是连续数个昼夜不曾下马!一直追杀到了宁远城下!”
“主子,奴才又闻南中骑士,皆不熟鞍马之辈,想来必是不善奔袭。主子则不然,士卒皆能马上射箭,既如此。何必争一时之利。吾等可先过运河,袭扰州县,避其锋芒。待其士卒疲惫,一举破之。且运河两岸皆吾教众。我在此若游鱼,敌在此若瞎盲,岂有瞎盲能捕鱼乎。”
“王先生!你便跟本贝勒说,咱们该如何破之?!”
不知不觉中,阿巴泰已经被王可这个邪教头子利用家传绝学,悄悄的给他洗了脑,称呼也从奴才变成了先生。
“主子,方才您说。有漕帮的细作刺探军情给宁远伯,实不相瞒,这临清本为漕运码头,城中、左近村寨镇店之中漕帮帮众成千上万,内中宁远伯的细作不知凡几。想来此时城中军马情形早已被宁远伯知晓。但是,请主子放心,奴才的教众在这山东地面上也是如山如海。我等不妨先渡运河向西,击破数百里狂奔而来的刘良佐、刘泽清二人所部,断去宁远伯一臂,而后在这山东地面上。好生的与宁远伯周旋一番。奴才的招数其实就是四个字,以走制敌!”
“以走制敌?”
阿巴泰咀嚼着王可的这个建议,黑黑的大饼子脸上渐渐浮现出阵阵笑容。很快,大堂上爆发出一阵狂野得意的笑声。
两日后,阿巴泰所部放弃临清,押送着缴获来的人口财货渡过运河向西而去。
所部行军采取的正是历次进关劫掠撤退时惯用的序列,小股人马在前,大队财货居中,精锐人马殿后的行军序列。
但是,在正在运河河西地区急匆匆赶来会战的刘良佐等人眼中看来,这样的举动无异于给自己送来大笔的财货军功!
出身于大同的刘良佐。当年本身也是流寇一名,后来因为被曹变蛟杀得大败走投无路。索性便和拐了李自成小妾邢氏的高杰一道降了官军,调转过枪口来朝着昨日的同伙猛冲猛杀。因常骑一匹杂色马。人称花马刘,数年的作战下来也是积功升至总兵。
而作为山东土著的刘泽清,出身要比刘良佐好了许多,作为曹县人的他和此时在江淮一带同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周旋的山东老乡左良玉一样,都是以将才发迹于辽东军中。从守备到参将,继而升为副将,到如今更是以总兵官、左都督,因收复登州功加太子少师的身份煊赫一时。
二人合兵以来连续收复鲁西和直隶边境地区的威县、广宗、平乡、鸡泽等县城,连续多次向济南李守汉、北京的朱由检等处报捷,这二人也少不得温言嘉勉一番。更为令二人兴奋的,李守汉在批文当中明确表示,只要你们有多少银钱人口物资,本伯便命人出售给你们多少甲杖兵器!
有了精良的兵器盔甲足够的粮食就可以招募更多的兵马,乱世之中以实力为尊。当两位兴奋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刘总兵得知劫掠了临清等州县的奴酋阿巴泰连续多次被京营战败之后不得已正沿着清河、夏津、武城等处向畿辅转移之际,两位刘总兵的眼珠子都被那传说中的白银晃的红了。
当下,两位刘总兵下令全军停住行军,各自安营。
当晚,在乱纷纷犹如盗窟的刘泽清大营之中,中军大帐前点起了数十堆篝火,烈焰飞腾,将天都映红了半边。
大帐之内,刘泽清居坐在主位上,频频朝着刘良佐举杯敬酒。
“儿郎们,明日便要大破奴贼,夺取他们的财帛辎重,拿他们的脑袋换取军功,尔等今日务必要痛饮一番,以助明日厮杀之兴!”
同刘良佐的流寇出身不同,刘泽清要文雅许多,平日里读书作诗,羽扇纶巾的,表面看来颇有几分儒将风范。
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杀起人来比流寇出身的刘良佐还要过分。
几声低沉的咆哮吟哦声,从帐外传来阵阵惊呼,随着惊呼声,两个巨大的身形闪动,出现在了刘良佐面前。那是刘泽清府中所养著两只大黑猩猩!
这对巨兽乃是刘泽清的得意之作,被他驯得能够从事简单杂役。今日刘泽清设宴请刘良佐所部守备以上军官自然要把这对宝物拿出来显摆一番。一头猩猩捧著一盏装有三升酒的金瓯向客人跪著敬酒,而另一头身形更为巨大的猩猩则是手中抱着一个硕大的坛子,在一旁等候。这对猩猩状貌狰狞,又是来的一点征兆也无一时间惊得刘良佐手足无措浑身发抖不敢接酒。刘泽清笑著说道:“想不到刘将军纵横千里,却连这畜生也害怕吗?”
“哪个王八羔子害怕了?!”刘良佐兀自在那里嘴硬。
“那好,给刘总兵上菜!”
帐外立刻又有数名亲兵一起答应一声。接着,推着一个被剥去衣服,绳索捆绑的如同粽子一样的囚徒进来。
“这是儿郎们寻觅了数日。才侥幸得到的精美菜品,特为请刘大人品鉴一番。”
随着刘泽清的示意。几名亲兵挥动手中利刃将那人当场杀死,取出脑浆和心肝放在另一盏金瓯中,让另一只猩猩捧著,递给了刘泽清。这位往日里风流儒雅自命的刘太保,吃著血淋淋的人心肝,喝著白花花的人脑浆,旁若无人,在场宾客莫不胆战心惊。
“好!刘太保果然好威风!好豪气!”刘良佐怕猩猩。但是却不怕杀人,这吃人肉的勾当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当下起身离座拔出腰间解手刀,从那人大腿上割下一条肉来,血淋淋的放在口中大加咀嚼起来,一面嚼着,口中不住的称赞人肉的鲜美,鲜血从牙齿、嘴边流下。
二人相视得意的发出一阵狂笑声。
翌日,二人军马进入清河县境内,与逶迤数十里蜿蜒行军北上的阿巴泰所部大队辎重财货人口相遇。
“前面就是已经被宁远伯和京营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辽贼鞑子了,小的们!咱们发财的机会到了!”
“连京营的那群废物都能打得建奴狼狈逃窜。咱们还怕打不过他们吗?”
“小子们,抢了这些东西,咱们的队伍就可以扩大。每个人都可以升官发财了!”
二刘所部的各级军官们,看着那些车辆人口,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
长达数十里的行军队伍,在被茫茫白雪覆盖的荒野上显得分外抢眼,队伍之中,牛车、轿车、板车、独轮车上满是箱笼,被绳索拴煞的紧紧的。车辆周围是无数被建奴掳掠来的百姓,神情茫然慌张。
眼前密密麻麻的车辆百姓,内中还有众多的金银牛羊骡马粮米缎匹等物。被数百名家丁亲兵簇拥着策马赶上来的两位刘总兵也是喜出望外。
“儿郎们,发财升官的时候到了!上!”
一声怪叫。二刘部下的参将游击们催马领着乱轰轰的队伍便冲了上去。
护卫押送这些财货辎重人口的甲喇章京有些慌乱了。他手下只有不到八百人马,却是散布在这将近三四十里长的荒野上。眼前疯狂冲来的明军却是至少在他的数倍以上。
那甲喇章京颜扎正待要下令快走,忽然旁边一个粗壮的白甲兵壮达叫道:“我大清国的勇士,什么时候如此窝囊了?见了宁远伯的军马要退让,见了京营的兵马要退让,如今见了这些内地明军也要跑得远远的!真是奇耻大辱!”
这壮大专门奉了阿巴泰的军令,领着几十个巴牙喇兵来加强这甲喇的实力,也好护卫掠来的财货人口,今日却不想见到这群往日里闻风便逃得远远的明军也要避让。
他大喝道:“大清国的勇士们,随我出战啊!”
他一马当先,手持一杆虎枪,狂叫着催马从庞大的队伍当中冲了出去,在他身后,也跟去了十余个巴牙喇兵,个个狂声大喊着。
见这巴牙喇壮大引着一小股军马冲来,刘良佐部下一名游击不由得为之大喜,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催马冲来的方向,口中不住的督促手下兵丁勒住马匹。
眼见的越冲越近,那游击喝令一声,“儿郎们,随咱老子杀奴!”
明军的数百骑兵齐声呼喝一声,分作两股将这十余骑兵团团围住。
短暂的喊杀声很快停止,围拢的包围圈散去,十几具被砍下首级的尸体散乱地躺在马队围拢的空地上,身上的兵器甲胄认旗和他们主人的首级一样,被明军骑兵高高举起。几匹全身浴血的空鞍战马被新主人用绳子栓在自己的鞍后。
“好!杀得好!”
得意的看着部下用长枪挑起的十几颗人头,刘良佐颇有几分炫耀之意的转过头朝着身旁一名骑着大青骡子的商人询问:“雷大掌柜,这下本帅可是符合伯爷的要求了,不知道你的货色够不够?”
“只要二位大帅的价款够,小号的货色总是好办的。”陈国熹派到二刘军中的雷大富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
清河县城。
在这座作为阿巴泰北上临时据点的城池之中,刘良佐、刘泽清二人踞坐在大堂上,口中一迭连声督促文案师爷赶快写奏报向济南宁远伯和京师报捷,击溃建奴北上之师,收复清河县城的大捷。有人草草统计了今日拦路抢劫黑吃黑,哦,不,主动出击,收复失地的收获后向两位大帅禀报:“大帅,所获人口财帛己是查清,共计有丁壮五万零四百三十八口,各色粮米豆麦高粱三万六千九百五十七石,牛一千三百六十六头,羊二千九百七十五头,各色骡马驴二千三百二十三匹。缴获金五万二千零五十余两,银八十万四千八百五十余两,银元四十万五千又七十三块。各色缎匹一万零一百七十多匹。另有珠宝首饰古董字画书籍若干,兄弟们正在统计。”
“雷先生,这些人口财物能够从你那里换来些什么?”
当二部军将们吵吵着将这巨大的财物收获分配完毕之后,两个刘大帅将骡马牛羊等物和那些粮食作为本军的补给收获,很是大方的拿出了四万金子和五十万银子四十万银元还有那些一时不好估计价值的珠宝首饰古董书籍等物来向雷大富购买心中垂涎已久的南中各色军备。
心中草草的算了一番,雷大富满面堆笑:“二位大帅说笑了,便是将二位大帅这一万多健儿全数换成南中甲胄刀枪,也是够了。”
“错!本帅部下不止一万人!而是三万人!也不止打算要南中的甲胄刀枪,本帅还要用你们的大炮和火铳来打造一支劲旅!”
“咱老子也一样!手下的这五万人也是如此!”
“那,这点东西是无法装配二位大帅的八万大军的!况且火炮火铳都是极为昂贵之物,炮子火药都要花费不少。”雷大富将头向后面靠过去,努力让自己更加的舒服些,这些军阀的心思,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最是清楚不过。
手中有了钱粮便要扩充实力!
“没关系!雷先生且去准备货色,这价款嘛,反正俘虏也说了,眼下这些只是阿巴泰的前锋,大头还在后头,咱们再去抢便是!”(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七章 阿巴泰的目标 济南!
被稀稀拉拉落下的雪花覆盖的土地上,村庄、人群,冲天的黑烟,妇女的哭喊,士兵的狂笑,男人的哀嚎,散落的财物,以及呼啸而过的骑兵,不时溅起的一朵朵血花和泥水混合在一起。
但请别误会,这不是抗战神剧的常见画面,画面的猪脚更不会是大日本皇军,也不是这个时代的所谓东奴、流贼之类的武装,而是二刘的人马在抢劫。
两位刘总兵在劫取了阿巴泰的辎重一部之后,可谓大大的尝到了甜头,于是便将麾下人马尽数撒出,去同建奴作战。至于说部下的儿郎们在打建奴的时候,捎带着进行一些娱乐活动,烧杀几个村子,这些自然不会被两位刘总兵放在心上。
于是乎,在截杀建奴北上辎重的同时,沿途的那些村庄镇店又一次的倒了大霉,许多人刚刚庆幸躲过了建奴的屠刀,却不小心被官军连人带财物洗刷一空。
生活在今天的人,虽然经常对本朝军队破口大骂,但是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象出在那支被无数有良心的知识分子无数次的咒骂为镀彩机器的军队出现之前的军队败坏到什么地步。强奸、劫掠不过是小儿科,历史上规模最宏大的屠杀,无不是军队制造的。只不过,有些被称为仁义之师,有些被称为盗贼。
而仁义之师跟盗贼的唯一区别,也许就是仁义之师会编一首爱民歌,在抢劫杀人之前先跟老百姓唱一曲,然后再杀人。这支伟大的仁义之师把江南富庶之地杀的人毛罕见,却自称爱民如子。甚至他们的头领,还把自己的家书传于后世,让大家都称颂他的仁慈。只可惜。该死的唯物主义历史学家把他的丑事考证的一清二楚,这让他的孝子贤孙垂头丧气,只能把他吹嘘的著作当做一般小说出版。
他的日记和他的一位门徒的日记都被很多人奉为圭臬。但是那位徒子徒孙的日记却不如他的先师运气好。也可能是生不逢时。大量的历史记录可以很随便的被人考证出来,被人讥讽为日记强国。
当然。最终会有一支军队彻底的消灭他们,让军队不再习惯劫掠,让民众不对军队充满恐惧,甚至倒转过来,在这支军队救灾等活动的时候还被这些有良心的知识分子横加指责,会发微博和朋友圈大加指责,比如和灾民争抢饮用水方便面之类的事情。老实讲,我们已经被这支军队给惯坏了。稍微有点不如意不遂心便会对他们破口大骂,对于这样的人,不厚道的作者建议他们去灯塔国找美军去切磋一下。
在我们的时空,这事是由另外一个湖南人完成的。而在本书,南粤军已经算是勉强初步做到,只可惜,二刘的军队不是南粤军。
老弱者一刀两段,强壮者令其推车挑担,桀狎者干脆捡起地上丢弃的残弓断刀加入到官军劫掠的行列当中,妇女则是更加悲惨的命运等待着他们。原本官军杀良冒功的时候。还要将被杀的良民剃去头发,改换发式,如今全然不用了。这些丁壮人口在被虏之时便被阿巴泰强行剃发结辫子,算是为官军省了好大的事,否则,新剃的头发和剃发已久可是截然不同的。
“把那些走不动的,干不了活的砍了!别的别乱砍!”总算军官们脑子里还有一根弦,这些丁壮人口也是可以换取物资的,不能随便杀了。
就在两部官军在荒原上剿杀那些被建奴掳掠来的百姓杀得兴高采烈之际,远远的从地平线的方向,原本冲杀的最英勇的百余骑兵风也似的向回奔来。
散布在方圆数十里内的两部军将士兵们立刻都安静了下来。从狂奔而来的家丁神态上。口中不住的吆喝声中,各人都得到了一个消息:“鞑子兵来了!”
随着这百余骑兵的越来越近。各处的官兵们渐渐的停下手来,不住的将目光投向各自的长官。
一批批的明军夜不收狂奔回来。四面八方,都有发现大股的清军骑兵。
大地隐隐颤动,最后更是剧烈抖动起来,似乎同一时间的,四面的天边尽头,都探出了如同柴林一般的旗号。数不尽的清军骑士狂奔而来,黑压压无边无沿,他们放马狂跑,铁蹄的声音震得各人内心隐隐颤动。
在数千骑兵马队的后面,则是更多的步兵,数十里狂奔而来,队列之中人们呼出的热气和手中刀枪卷起的冲天杀意,早已将头顶的彤云刺破。
转眼之间,阿巴泰的织金龙纛便被数百名巴牙喇兵簇拥着冲到了刚刚还是官军们的娱乐城的战场边缘。双方的态势立刻扭转。
刚才的猎人转眼间成为了猎物。二刘所部官军,被财货人口吸引,散布在方圆数十里的一片广大区域内,一触即溃!
大军战败,万余人马尽数被阿巴泰击溃俘虏的消息被侥幸逃脱的官兵带进了清河县城。还在城中验看着雷大富刚刚运来的千余套甲胄兵器的两位刘总兵,不惊不慌,面对气势汹汹杀来的阿巴泰,立刻发动了国军的万里转进大法,扔掉了城中堆积如山的粮米辎重,带着残余的千余名家丁亲兵,一路狂奔向西逃窜。
但是,这二位的速度却是远远比不上生了一个好儿子的无敌飞将军,不但部队的千里机动行军速度远远不及,几次都差点被阿巴泰的前锋追上,而且也是一门心思的只知道向前狂奔,不知道还有乔装改扮易容等技术手段,至于说孙将军的深入娱乐场所,利用失足妇女做掩护脱身的独家秘技,这两位只知道打马狂奔的刘将军,自然更是不知道了。
当然了,虽然事实是那样的清晰,结果是那样的明显,这也不妨碍他们妙笔生花的为自己掩盖一番。
稍稍的喘息了几口气之后。两位刘将军立刻向朝廷发出奏疏,声称自己遭到了数十倍于己的建奴疯狂围攻,“建奴驱使各处被虏良民妇女赤身向前。任凭我大军燃放火器杀戮,只管缓缓向前。我军将士皆心念同为陛下赤子,何忍杀伤?本欲挥泪转进。另图别法。然贼奴以精骑数万穷追不舍,我军损失惨重。然元气尚存。伏乞陛下速速拨发粮饷器械,以为重整旗鼓之用。”
清河城中。县衙门外的广场上,最后一面大明日月旗被丢进火堆之中焚烧。
数十名被俘投降的二刘部下参将游击守备们,各自手中托着头盔,口中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管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听着堂上阿巴泰与王可高谈阔论。
王可的这一计谋,让阿巴泰以少胜多,以损失数百兵马的代价,将两个明军总兵打得几乎瓦解冰消。俘虏了将近一万兵马。
“王先生果然好计谋!咱们只是花费了些财物,便打败了刘泽清刘良佐二人,得了他一万兵马,和众多的辎重兵器。”阿巴泰很是得意的将厚厚的账本还给笔帖式,那上面有这一番往来的损失和收益情形进出账目人马伤亡情形。
“你说这两位刘总兵,花费了如此心思,耗费了不少的钱粮,结果只是将咱们的财货人口替咱们保管了些日子,反而把老本都赔给了咱们。你说,他们是赚了还是赔了?”
大堂上。十几个甲喇章京也是咧嘴大笑不止。刘良佐和刘泽清刚刚收到的一千余套甲胄,眼下已经成了阿巴泰的战利品。
“奴才计划的还是不够周全。让主子损失了不少人口财物。”王可饶是心中得意,但是口中却是连连请罪不已。
他所说的损失了人口财物。乃是被雷大富等人连夜运走的数万人口和大量金银财货,包括那些一时难以估计价值的古玩字画书籍等物。
当阿巴泰的前锋冲进了清河县城之际,雷大富的后队刚刚出了北门,向着德州方向逶迤而去。
照着王可等人的意思,便是要纵兵追杀上去,将这些人口财货重新夺回便是。
但是,这样的举动,却被阿巴泰厉声喝止。
“有胆敢追杀商队者,杀无赦!”
阿巴泰的心也在滴血。他并非是那么大方的人。而是他看到了商队之中高高打出的旗帜,旗号分明是隆盛行的旗号!而且在后卫护卫的队伍。分明就是一副正宗南蛮军的精神。要是这群奴才大喇喇的冲过去,搞不好要吃大亏!
而且黄太吉当年为了结好李沛霆。曾经许诺过,不分关内外,只要见到了隆盛行的旗号,八旗兵丁都不得冒犯。若是自己今日不小心为了些许财货得罪了李沛霆那个狗贼,他在多尔衮和黄太吉二人面前告上自己一状,只怕一双双绣花小鞋就丢到了面前。
蛮子女人穿上绣花小鞋都跑不动,他一个满洲汉子如何能够享受得了?
“算了!就当是本贝勒花了些大价钱,从他们手中买了来这些刀枪甲杖就是了!”阿巴泰故作大度的挥了挥手,示意王可不必再多说。
“咱们有数万人马在手,刀枪甲杖精良,明国各处州县,哪里去不得?到了那里,那里不是子女玉帛任凭取用?咱们又何必拘泥于一城一处的得失呢?!”
十几个甲喇章京听得了阿巴泰的这番言语,不由得各自发出阵阵得意的狞笑。
“至于说尔等降人,本贝勒也是一视同仁。若是肯归降我大清,本贝勒保你们原有兵马不动,一切规制都照我大清兵马执行。若是不愿归降,”
其实阿巴泰的这些话都是官样文章,这些人如今已经被吓破了胆,且又身处牢笼之中,有什么胆子敢说不愿意投降?况且阿巴泰已经给出了好处,原有兵马尽数不动,一切都照着八旗的规矩来,这样的条件,为啥不干?!
一群有奶就是娘的军棍,不待阿巴泰说完,齐声高呼:“我等愿意追随主子,为大清征讨明国!”
当下照着八旗军制,将这些人的兵马编成牛录、甲喇,各自剃发。连本军的认旗都不曾换过,只是在各自的头盔和甲胄左肩上拴束上一道白色布带。便如同当年的国军摇身一变成了和平军一样,不过是在青天白日旗上加了一个黄色三角布条如出一辙。
编制完毕,阿巴泰命人取出劫掠所得来的财货。兵士不分骑兵、步兵、家丁,每人赏银元十块。各级军官则是五十、一百不等。领一牛录、一甲喇兵马的,则是一千块、三千块的大撒银元雨。
一时间降兵欢声雷动。士气大振,都觉得给新主子不曾出一份力便获得如此赏赐。看来还是跟着新主子混比较有钱图。
稍加休整之后,阿巴泰领着混合编成的新老新附军,再次往临清方向开了过来,金戈铁马的渡过运河之后,更是朝着济南猛扑过来。
照着麾下各位新老奴才的意思,饶余贝勒所部应该北上京畿,大肆劫掠一番之后,再从蓟镇方向出关回沈阳。或是抄袭蓟辽督师的后方,为我大清再立新功。但是这番听上去颇为有理由,但是却是掺杂了不少各部将领私心杂念的说辞,被阿巴泰和王可驳回了。
“你们是想往北跑,让那宁远伯的精锐和京营的杂碎们追着咱们的屁股追杀上来?咱们回到了辽东,那宁远伯的大军便可全部用于辽东战场!皇上给本贝勒的旨意是要在山东直隶等处拖死了李守汉,本贝勒偏偏不照着他李守汉的如意算盘打!”
从进关时的数千人马打到现在的数万人,阿巴泰很有信心完成黄太吉交给他任务。从他内心而言,这次进关劫掠,无疑是他扩充实力的最好。也是最后一个机会。
如同一个最残酷无情的车夫一样,他驱赶着这数万人马渡过运河、马颊河、徒骇河等河流,刀锋直直的切向此时守汉正驻节的山东省城济南。
“打进济南府。活捉李守汉!”
几个新投降的牛录色厉内荏的在行军队伍之中高声叫嚣,给手下人也给自己壮胆。
“好!这个奴才不错!就这么喊!让各牛录的奴才们把这个口号传递下去,让全军皆知!本贝勒就是要再次打下济南府,请宁远伯到沈阳与皇上会猎一场!”
消息很快被传进了济南城,也传到了此时还在往临清方向行军的廖冬至等人耳中。
廖冬至的大军还在泰山脚下,而各处的军情急报已经雪片般飞了过来。
“鞑子大军前锋已经到了禹城!”
“鞑子大军本队已经到了禹城!”
“鞑子大军前锋已经逼近齐河!”
济南城中,一日三惊,陈天华等人不住的四处调兵遣将,将日照等处的壮丁调到济南附近。同时命人在济南城内登记壮丁,准备守城;同时密令张小虎调了几艘炮舰停泊在黄河上。随时准备接应主公撤离济南。倒是守汉自己,一副缓带轻裘的样子。今天大明湖,明天千佛山的。偶尔也有几首打油诗出来,什么趵突泉里常开锅,就是不能蒸馍馍。倒是叫城中的读书人大为讥笑了一番。
“我们还要几天才能赶到济南城?”
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廖冬至在地图上反复的比量着距离,试图能够找到一条适合大军快速开拔的道路,在他内心而言,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济南去。
“大人,咱们现在人马一日顶多行走四十、五十里路,从泰安神州到济南府还有几百里路,至少要十天才可以全军到达。若是将军选拔精锐轻骑前往,也怕是起不到什么用处,反倒容易折了将军的声威!”
山东当地官员派来的向导仔细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的劝导着廖冬至,唯恐他一个不小心便给自己找来杀身之祸。
“就是!廖大哥,若是不顾一切的往济南猛扑,咱们三千营的儿郎定然追随大哥,唯马首是瞻。但是,兵法有云,日行三百里,必蹶上将军。大队人马行军,急不得。若是勉强赶到了济南,也是无法相助伯爷,那反倒适得其反了。”
罗祖明和谈奇瑞两个京营将领也是好言相劝。
“丢那马!”
廖冬至就觉得自从滕县之战后,不小心走了王可这个祸害,便是诸事不顺。如今行走到各处,便如同聋子瞎子一般,军情敌情地理都不清楚,要找向导必须进城。
如今鲁中各处,教匪的残渣余孽又有死灰复燃之事,大军所过州县,官员们纷纷诉苦,声称各处教徒又开始蠢蠢欲动,唯恐大军刚走,此辈又要兴风作浪。
但是,相比较已经出现在齐河县境内的鞑子前锋游骑,廖冬至更加担心的是济南城中主公的安危。只要主公安然无恙,便是整个山东变成一片火海又如何?
“从明日起,全军自本旅长一下,一律兼程往济南开进。有敢怠慢掉队者,军法处置!”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廖冬至也顾不得了情面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八章 成了校长?
“你们也太过于谨慎了!”
在山东巡抚王公弼、第二镇统制官陈天华等文武大员的陪同下,宁远伯,奉旨督办山东、登莱、蓟门、天津等处兵马钱粮事李守汉,对济南城防进行巡查。
对于即将到来的建奴大军,城中文武无不是心惊胆战。如今的大明朝廷,是无论如何也经受不起再一次的失陷省城,甚至是李守汉这样炙手可热,出世以来从未一败的伯爵打了败仗的失败了!
如今的李守汉算得上是大明朝廷的主心骨和脊梁了,特别是在洪承畴洪督师被困广宁之后。朝野上下虽然声音嘈杂,其中也不乏对李守汉的指责之声,但是,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有着这样的潜意识,只有南粤军能够挽回危局。
而在济南前度被建奴攻破之后接任山东巡抚的王公弼,更是唯恐这座城池再度被建奴攻破,特别是在自己任期内被攻破。朝廷不会把手握重兵据地开府的李守汉如何,但是杀一个手中并无一兵一卒的文官,却是比宰一只鸡还要容易!
王公弼是北直隶府沧州人,进士出身。守汉收复济南后,于崇祯十四年年初,以右都御史的身份,接任山东巡抚。这个安排可谓是煞费苦心,谁都知道,宁远伯一系,同朝中清流几乎是势如水火。却让总督山东登莱等处军务的李守汉手下的山东巡抚是清流头目,朝中大佬们的制衡之心可见一斑。
依照往常的惯例,莫要说督抚同城,便是督抚驻地接近,双方的权力斗争都会十分激烈。但是,王公弼这个巡抚。在宁远伯的绝对强势压力面前,变得只能做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
守汉一入城,便立刻命人接管了城防。将济南的守将置于自己的直接管辖之下,设立了济南警备司令一职。由陈天华兼任。除了开进城中一旅人马之外,对于济南守军,除了点验之外,便是一次发放了三个月的恩饷。
这样一来,城中守军,更是只知道有宁远伯,不知道有王巡抚了!
面对着这种情势,王公弼也只能收起那些同乡同年来的书信。更将准备与宁远伯一试高下的心思丢到了东洋大海之中,老老实实的接受总督大人的领导,照着行辕发出的一道道札子办事。
城墙上架起了数十架巨大的天车,不停的有民夫壮丁喊着号子,绞动着转盘,将沉重的守御物资和各色设备从城下运到城上。沉重的滚木,巨大的石块被草草打造成圆形,满是狼牙倒刺的擂义夜、狼牙牌被罗列在城头。
城头上,更多的人在检查箭楼、垛口,为即将到来的守御作战做着准备。城下,一排排的窝棚被迅速搭建起来,各种各样的布袋子竹筐里面被填满了沙土。一来防御炮子,二来可以灭火。
城下,更多的民夫在羊马墙和护城河之间忙碌着,疏浚着护城河城壕,修理着破损的羊马墙。
拜守汉入城之后强力推行保甲制度门牌制度的好处,巡抚衙门下札子给济南府,每家每户至少出一个壮丁去城外干活。一时间倒也立刻凑齐了数万民夫,至于说这其中有没有差役和经办人员上下其手,从中敲诈勒索的事情。城头上的文武大员们却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奴酋阿巴泰虽然其势汹汹,号称数万人马。但是大多是入关之后裹挟收容的附逆汉人,和降贼官兵。其战斗力之差,自不待言。何况,从临清等处裹挟大批人马直奔我济南,这些人须不是铁打的,又不都是马队,到了济南城下又有多少人能立刻投入战斗?少不得要等后续的辎重器械到来之后才能攻城,到了那个时候,我大军也已经赶到,正好借助济南的金城汤池,一举全歼此贼!”
在守汉的豪气面前,王公弼和济南知府等山东地方官员们也只能是连连称是,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倒是陈天华等南粤军的官员敢于直抒胸臆:“主公,建奴阿巴泰来势汹汹,兵力多达数万,且又沿途裹挟良民,不可小觑。城中如今只有一个第四旅、一个补充旅,和主公的数营亲兵算是守城主力,若是对阵阿巴泰,取胜之数渺然啊!”
“噫!陈天华,你只看到城内兵少,似乎难以取胜,却不曾看到,我军附近的人马正在源源不断的向济南开来!”
“他阿巴泰驱赶着数万乌合之众直扑济南,除了声势惊人之外,其实也是麻杆子打狼两头害怕!长途行军,战斗力能够留存多少?真的以为他是万岁军吗?”
守汉对手下文武的恐惧心理嗤之以鼻。
万岁军是谁,哪位将军的部下,倒是好叫在场众位大人费了一番心思。不过看宁远伯一副笃定的样子,历城县等低级官员倒是心中安定了不少。
“本伯也是好久没有体会到亲临战阵的情景了。别人是闻珍馐而食指大动,本伯则是闻鼙鼓不由得食指大动。就算是建奴不顾伤亡,强攻济南,济南城可是有过数次力拒大军于城外的经历的!本伯便不信,列位同僚不打算再来一次吗?”
听得守汉这话,在场的山东官员们却不敢多说话了。
他口中的济南守城成功的战例,那可是犯忌讳的事情!
当年成祖朱棣起兵南下靖难,可是屡次在济南铩羽而归,铁铉那厮,几乎要了朱棣的命。否则朱棣也不会在夺了皇位之后将铁铉的妻女都送到教坊司去。更为过分的是,几次北征蒙古,大肆在山东征召民夫,几乎耗尽了山东的民力。也是对几次在山东失利的一种报复了。
不过,山东地方官员不敢说话,不代表南粤军的将领官员们不敢说。
“好!咱们就听主公的!就是要在这济南城下,将奴酋阿巴泰的这几万人一举全歼!”
“主公,咱们的几处矿场可是一直都在抱怨,缺少劳力。这些人是不是可以交给我们。送去挖矿?”
城墙上的气氛顿时轻松热烈了不少。
“好好的打这一仗!把这济南城变成斯大林格勒!本伯已经下了军令,令驻扎登莱地区的水师连夜兼程西进,务必要在建奴主力抵达之前到达济南城外!”
斯大林格勒是什么。在场的官员将领们都不晓得,但是守汉的话他们却听得很明白。要将驻守登莱地区的部队调到济南来,而且是船运。这无疑是给所有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另外,不要光是加固外城的工事,内城城墙到外城之间,也要多设立些炮垒、胸墙出来!本伯倒要看看,建奴就算是侥幸攻进外城,又有多少血可以流!”
站在外城的城墙上,守汉意气踌躇。当年许和尚以数十万山东子弟兵猛攻济南城。在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之后,还要在济南城下奋战数日,最后以牛刀子战术猛冲猛杀才攻克济南。
相比较许和尚,阿巴泰可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守汉自忖济南城中也没有姓吴的三姓家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除了在济南周围的茂岭山、砚池山、千佛山等处设立据点,构筑工事设置炮位之外,他更是命陈天华组织民夫在内外城修筑胸墙工事和炮位。“要让攻进城内的建奴每前进一步都要拿人命来换!”
两日后,当城内的防御工事和城外的据点炮位大致初具规模之时,城外黄河边上大船成群结队的赶到了。
水师统领张小虎亲自带队。除了一镇兵马之外,更有数千水兵助阵。
“主公,若是这些人马还不够的话。我在来的时候已经以您的名义命令登莱、山东各处田庄进行动员,壮丁集中。随时可以开拔。”
两鬓已经出现白霜的张小虎,虽然上了岁数,然而说话做事依旧是当年那个纵横海上的地狱三头虎。
这边厢刚刚安顿了从登莱地区赶来的军队,又有好消息接踵而至。廖冬至的前锋也已经赶到了长清。廖冬至命人快马入城报到,请示守汉大军下一步的行动方略。
“京营和第三旅不必进济南了。便在长清驻扎休整,等候建奴的到了。”
但是,当所有人都摩拳擦掌等候着阿巴泰的大军开进济南城下之际,阿巴泰的这几万人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奇怪了!前几日还不停的有消息传来。阿巴泰那厮要进济南如何如何,这两日怎地没有了消息?”
守汉等了两天。却是丝毫没有从齐河方向传来阿巴泰进兵的消息。
第三天头上,从长清县城。廖冬至那里传来了一个令人气急败坏的消息。
三千营的一个千总,带着几个手下出城去偷鸡摸狗,看看有什么便宜可以捡到。不想却在长清县境内通往泰安方向的黄河河套附近抓到了一个建奴骑兵。因为马蹄蹄铁掉了,这个家伙掉队,不想成了这千总的功劳。
“据这俘虏供称,奴酋阿巴泰得知济南大军云集,不敢冒犯。便听了教匪头子王可的话,掉头南下,渡过黄河,准备从肥城方向再次渡过黄河,越过泰安,往济宁、莱州、日照、潍县等处劫掠!”
听得这个消息,守汉惊得几乎将手中的杯子摔得粉碎。
这个阿巴泰!给老子玩了一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妈的!老子成了校长,他给老子唱了一处兵临贵阳逼昆明!
闻讯赶来的王公弼等山东官员,听说奴酋不敢来济南,而是掉头再渡黄河,向西去了,然后准备渡过黄河之后,窜扰济宁莱州等地,不由得这几位大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高悬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莱州府那是登莱巡抚的辖地,便是被建奴烧成一片白地也是和山东巡抚没有一点干系了。他们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可以了!
他们这样想自然可以,可是守汉却是有些气急败坏!
“这个王可!老子抓到你,先把你五马分尸,然后点你的天灯!”
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张小虎、陈天华等人也是跳脚大骂不已。
阿巴泰这一拳,正好打在了南粤军的痛处。
守汉在山东、登莱等处从德王一系手中收购的田土,大多都在这一带。而且。这些土地上大多数是种植了棉花。许多田庄内还多少留存着棉花不曾运走。
棉花、小麦、高粱,除了这些对于建奴和南粤军都急需的农业作物以外,更有十余万经过简单训练的壮丁在。这些人若是被阿巴泰掠了去。那李守汉和南粤军的脸上可是就表情丰富了!
无论是从经济上还是政治上,守汉和南粤军都不能说让阿巴泰窜进自己的自留地!
一旦被阿巴泰将各处的田庄劫掠一空。然后一把火烧了费了几年时间才建设起来的农田水利设施,之后大摇大摆的押送着抢了来的人口壮丁财物粮食棉花北上。那守汉多年来积累的威望可就彻底丧失殆尽了。
更不要说,重新构建一个棉花小麦基地需要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时间成本,而且,南中各地几千套果下马纺织机的原料来源便要都依靠天竺的棉花了,一旦天竺有什么风吹草动,整个一条产业链和商业链条可就出现断裂的危险!
“主公。”陈天华皱起眉头,脸上阴沉的几乎能够拧出水来。
“好了。济南无忧,便是一件大喜事。王抚台,你们这几日也是旦夕操劳,着实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守汉摆手制止了陈天华的话头,而是和颜悦色的将王公弼等山东官员打发走。
“登莱等处的棉田绝对不能有事!老子宁可让阿巴泰打下了济南,也不能让日照的棉花地收到一丝一毫的骚扰!”
待王公弼领着一群山东官员刚刚离开,守汉便在南粤军的众人面前大声咆哮起来。
在场的将领,以张小虎的年龄、资历、职务为最高,当下,他领着陈天华等人在守汉面前拍胸脯表态。定然不让阿巴泰的一兵一卒进入我南粤军的土地之内。
“小六子,你辛苦一下,今天便领着你带来的一镇兵马登船回登州去!然后迅速布防。令各处田庄将物资集中。人口集中,壮丁集中。一旦有警报立刻将水井填埋,把地里的饲草一把火烧了,也给老子来一个坚壁清野。”
守汉咬着牙,发着狠。你个阿巴泰,给老子玩连续机动、佯动,老子就给你来一个空室清野,让你领教一下,什么叫严密控制下的基层组织!什么叫人民战争!
“老子这就领着人组织上船!连夜出发。这几日又是西北风,今日登船。顺着黄河东下,两日便可以出海了!三天时间差不多就可以在登州、胶州等处登岸!”
情急之下。张小虎也顾不得礼数了。话语之中又是一副海盗头子的做派了。
“主公。”
前来送信的第三旅的司号长,见守汉同张统领、陈大人一番运筹,鼓了半天勇气,终于开口。
“我们廖旅长命属下向主公禀告,得知了建奴即将东窜骚扰之后,旅长深知登莱等处与我南粤军的意义所在。来不及向主公请示,便已领军南下截击去了。此时怕是大军已经过了归德镇了!”
廖冬至领着第三旅和三千营、神机营南下,这主动出击的行为无疑是给南粤军争取到了至少一天的时间。
“好!军情紧急,我也不多留你。告诉廖冬至,不必与阿巴泰硬拼,只要拖住他不令他东进即可!”
对于第三旅的表现,守汉很是欣慰。
济南城中的动向,虽然因为城内实行了严密的保甲制度而无法有消息传递出来。不过,同济南近在咫尺的长清县,却是有闻香教的残余教徒。通过廖冬至匆匆忙忙的带队开拔,从三千营和神机营的兵士口中嘟嘟囔囔的抱怨声之中,这些人也是获取了足够的信息。
通过闻香教的秘密通信渠道,这些情报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此时躲避在东昌府荏平县附近杜郎口、高集镇、牛角店等处待机的阿巴泰和王可面前。
“主子,如今南粤军急匆匆赶到济南的军队又被调动起来了,我们怎么办,还去登莱吗?”
手中摆弄着教徒送来的军情急报,王可笑嘻嘻的看着搂着两个被掳掠来的女子饮酒的阿巴泰。
“去!当然得去!如果不去,怎么对得起咱们这位宁远伯的一番好意!他的军队不在山东、登莱等处好好的溜达几圈,本贝勒如何完成皇上交代的差使?!”
阿巴泰黑黪黪的脸上、嘴角上满是蹭上的油脂,一把胡子上也都是食物的残渣,不过这些,丝毫都不能掩饰他得意的笑容。
将把多尔衮和岳托等人都打得屁股尿流的宁远伯戏弄于鼓掌之间,这对于素来在八旗内部以有勇无谋著称,且又因为母亲地位低下而不能封王爵的阿巴泰来说,无疑是件赏心悦目的乐事。(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九章 风口浪尖(上)
京城,皇极殿。
除了有时举行各种典礼,皇极殿其实很少用于上朝,大明皇帝处理政事,一般放在奉天门,乾清宫等处,而真正的权力核心则是在内阁和乾清宫东暖阁。皇极殿和平台一样,只是举行一些礼仪性的朝典活动。
不过最近皇极殿人流不断,频繁的朝议在这里举行一次又一次。
那些身着红色的、蓝色的袍服,胸前绣着仙鹤的补子、锦鸡的补子、麒麟的补子、獬豸的补子,腰间扎着镶玉腰带、犀角腰带的衣冠禽兽们脸上神情各异,口中却是严格按照礼仪规定向高踞宝座上的崇祯行礼赞拜。
崇祯帝面无表情地看着,看着下面这些官员进行的这一整套严格制度的山呼万岁,望尘拜舞的礼节。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让他也是颇为厌烦,深刻体会到了皇祖神宗皇帝为什么不愿意上朝面对这群大臣的愿意,他们除了相互攻击,争权夺利推诿责任之外,却很少有人可以拿出行之有效解决问题的方案。
他心中不无悲凉:“这就是朕的臣工。”
一番礼仪完毕,君臣各就各位。一般来说,崇祯同志对上朝都是很麻木的,每天无非是不停的吵来吵去,自己既懒着去听,也懒着去管,当然,也是没法去管。
不过今天,他却跟通了五官七窍一样,感觉异常敏锐,虽然群臣还没说话,他就感觉出一股浓重的火药味。
果然,很快就有人开了第一炮:“启禀陛下,臣弹劾宁远伯,奉旨总督蓟门、天津、山东、登莱等处兵马钱粮事李守汉屡战屡败,弃城失地。导致民众被掠,生灵涂炭,辱我大明威严。奏请陛下将其拿问下狱。交有司问罪!”
兵部尚书陈新甲听得这话,忍不住都要笑出声来。真是竖儒之见!屡战屡败,弃城失地,生灵涂炭?要这个能定罪的话,估计大明朝的地方官员和带兵将领军头每人都要死上几次才行!
不料,今日御史们似乎早已彼此通过声气联络好了,此人刚刚言罢,立刻数人出班附议:“臣附议,宁远伯李守汉一向骄横无礼。自恃兵强马壮,钱粮丰足,目无君父。且其治下,典章文物,立法制度,皆与大明不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臣亦附议。李守汉不止野心勃勃,且惯于搜刮民财,其治下巧立名目。苛捐杂税层出不穷,凡货物商贾进出,皆需课以重税。以致民不聊生。”
就在东林众正兴致勃勃的攻击李守汉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众正们不禁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一看,不禁有点恼怒,原来冷哼的是京营纨绔的后台、朝中勋贵领袖、老牌纨绔成国公朱纯臣。
率先发难的那御史须发横张。二目圆睁,口中声如洪钟一般:“请问成国公有何见解?”
朱纯臣不紧不慢朝着宝座上崇祯行礼之后言道:“臣亦附议,李守汉确实该杀。不过臣请陛下在杀李守汉之前,先把与李守汉同罪者洪承畴、傅宗龙等辈尽数斩杀。然后再派遣这几位大人击贼,若是有辱使命,再把这几位大人杀了就是。反正这几位大人神通广大。身份重要,想来广宁十万貔貅不过鸿毛。南中甲兵不过微尘,中原流贼皆是土鸡瓦犬。辽东反贼俱是蚁聚蜂拥。这几位大人拂拂袖子,谈笑间便告天下太平死后宁静,大明中兴盛世有望,又何必让上述奸臣误国害民?”
“你。。。”几个御史没想到朱纯臣居然讲出这样一番话,顿时被憋的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虽有千言万语锦绣文章也无法发挥。没想到朱纯臣用这么流氓的手段来对付一贯耍流氓的嘴炮们!因为事实很清楚,正如朱纯臣所说,现在大明的生命都在李守汉手心里攥着,你却不知好歹的弹劾,你们想干嘛?要是想死,就让皇帝送你们一程。
见几个御史一时无语,朱纯臣面带嘲讽的说:“别以为只有你们会弹劾,京营那些兔崽子们,也是有话要讲的。”说完他面向崇祯说:“陛下,不知道陛下可曾看过京营的最近奏报。臣有亲戚在三千营为陛下尽忠,昨日臣接到家书,书中痛骂山东官员畏敌避战贪生怕死。说他们三千营每战必胜,建奴闻风丧胆,被迫躲着他们走。如果山东官员能够协力抗敌,有任何城市但凡能坚守三日,则三千营必至。可惜一直到今日,山东竟无一城能坚守两日。以至于微臣的亲戚嘲讽说,山东官员,一触即崩为上勇,闻风而逃为中勇,望风而逃为下勇。而下勇绝多,上勇罕有。三千营硬是因为山东官员无能,被肥的拖瘦,瘦的拖死。”
朱纯臣的一番话,让崇祯和众臣工无不面色一变,其实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是总觉着不便揭破,现在朱纯臣硬是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让所有见得光、见不得光的事情都赤条条的暴露出来,一时间所有人都觉着非常难堪。
当然,最难堪的还是刚才弹劾李守汉的一帮御史,不过既然已经到这份上,也只能死硬到底了。
“陛下,臣从三千营家书中得知,宁远伯所部将士,为力保济南平安无事,昼夜行军,硬是以数万步卒抢在建奴贼骑之前赶到。三千营兵士,数日夜不曾下马离鞍,狂奔数百里直驱济南。若是没有宁远伯麾下将士和京营兵马如此奋勇戮力王事,只怕济南又要沦于腥膻!”
“陛下,休听成国公一面之词,京营多是他的亲戚故友,这些人跟着李守汉捞了好处,当然向着李守汉说话。山东官员当然有守城不力之责,但是究其根本,还是李守汉举措不当,以致阿巴泰纵横山东,如入无人之境。”
这一下不亚于捅了马蜂窝,勋贵的队列之中立刻嗡嗡嗡的一片议论声发出。
“宁远伯举措不当其他人举措就当了?王公弼守御济南可曾有只言片语的方略?对策?!”
“辽贼之前三次入寇。哪次不是如入无人之境?是不是其他领军之将都该治罪?”
“当年袁贼崇焕蛊惑圣聪,大言五年平辽,举荐袁贼的。可曾受到一丝一毫的惩处?左昆山劫掠州县,屠戮良民。见贼疾走,养寇自重,举荐此人的,可曾受到惩处?”
“说京营拿了好处?最大的好处是皇上得到了一支能够战败辽贼的精兵!”
这些议论无疑是给朱纯臣壮了声势,代表着整个勋贵集团的意见。他们这许多年来被文官集团打压欺凌,早已是怨气冲天,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如何不出来砸黑砖打便宜拳?听完了这些。朱纯臣脸上得意的一笑,刚要说话,突然有一人蹦起来大骂:“竖子妄言!”
众人定睛一看,说话的正是襄城伯李国祯,只见这位襄城伯气的胡须乱颤气喘如牛,而且露胳膊挽袖子做出一副马上就要揍人的样子来,,众人连忙阻拦,这才没让朝堂变为拳击场。见无法直接揍人,襄城伯怒气冲冲的朝着率先发难的御史言道:“等下了朝。老夫拼着满门抄斩,也要宰了你这竖子。”(孙子,有种放学别走的明朝版?)
说完他对崇祯说:“陛下。想必您也知道,神机营、三千营的那帮兔崽子,哪有一个家里缺钱的?个个眼高于顶,桀骜不驯。京师里豪绅巨贾多如牛毛,你见哪个能让他们服服帖帖的。个个都是以游侠儿自命,每日里嫖妓饮酒呼卢喝雉。为了一个戏子妓女,这帮兔崽子能直接把人打个半死。老夫掌管京营,说起这些事,真真能够气死老夫。可是自从跟着宁远伯到了山东。这些兔崽子是个个有出息。老臣刚刚听说这群猴崽子能够和宁远伯的部下一道大破数万教匪,还是将信将疑。但是后来又有战败奴酋阿巴泰所部劲旅的捷报传来。号称斩首三百余级,缴获盔甲兵器马匹无数。最开始老臣都不信啊!所以老臣派了得力心腹之人亲自去看山东这些兔崽子到底出息成什么德行。结果这一看不得了,神机营的兔崽子能走三十步队列不散,三千营的小子们策马列队冲阵如同一堵墙,那神采,就是成祖爷的三大营、戚少保的浙江兵也不过如此。我派去的人见了此情此景,跟我说如果建奴敢于跟这些兔崽子打,斩首三百那是便宜了他们,算他们跑得快。”
说完,襄城伯对御史们说:“我倒是想问问列位大人,你们哪个能跟我保证,用这么短的时间,将神机营、三千营的这些猴崽子调教成如此精锐,让皇上手中有了一支百战精兵。你们要是哪个能保证做到,要多少钱粮,老夫便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要凑齐了。不过,尔等腐儒要是做不到,老夫就要弹劾你们污蔑忠臣良将,陷害京营将士。”
一时间御史无话可说,但是又不能就这么认输,只好虚张声势的说了一句:“谁知道这斩获得军功首级是不是宁远伯送的,反正宁远伯也不在乎这几百颗建奴首级。”
不过很快,说这话的人就知道了一件事,有些话,可不敢乱说。
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就觉着身体先是略微腾空,接着一个巨大的拳头向他脸上飞来,只一击,就把他揍出一丈开外。更加精妙绝伦的是,在他落地的时候,居然同时踢过来五只脚。不过还好,有三只脚的准头基本和国足的脚法水平接近,没踢中。但是剩下的两只朝穴却是结结实实的踢在他身上,顿时把他踢的如同挨揍的野狗一样惨叫。
虽然说明朝大臣在朝堂上大打出手,甚至打死人不算是什么稀罕事,但是毕竟天子面前实在是有伤体面。但是,也许就是因为创造了内阁和朝廷的民主气氛,缔造了小政府大社会的协调性政府结构的缘故,和其他我们熟悉的闵猪政权一样,在议事时一言不合便彼此之间进行一番从肉体到灵魂的热烈辩论也是正常的。宝座上的崇祯,居然面色如常的看着这一切,就如一个观察拳击赛的观众,甚至嘴角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儿子与建奴血战,身上多处被创。然一心报国,裹创再战。你算什么东西?!”
“就是!打!狠狠的打这个狗乌鸦!”
围殴那御史的人群之中不时的发出气愤的叫骂声,和拳脚相加的声音。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这个御使充分领略了什么叫圈踢和卖队友。圈踢自不用说,见皇帝那个神色。其他御使顿时来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脸严肃的观看这场精彩的圈踢,就如打得只是一条野狗一般,真是世态炎凉啊。
等痛快的圈踢了一番之后,打人的这群勋贵们却是一个个痛哭流涕。一个老者率先跪地朝着宝座上的崇祯痛哭道:“陛下啊!你得为老臣做主啊。老臣那不成器的儿子蒙皇上栽培,派到宁远伯麾下听用,前番与建奴精锐血战,浑身上下中了四处箭伤。两处刀伤,一处烧伤,其中一箭贯穿甲胄,幸好只是射穿了肩膀,没有伤了五脏。但是他感念陛下恩德,撅断箭杆裹创再战,一个人便斩获三颗建奴首级,下来战场卧床几天不能动弹。我儿不求陛下的高官厚禄,只求为陛下分忧,为朝廷立功。为大明平贼。结果竟然被奸人诬告。老臣不也想活了,老臣恳请陛下俯允,老臣为我大明朝廷诛杀此獠。大不了老臣再偿命就是!”
还没等崇祯打圆场,另一个人说:“陛下,此人一贯敌视京营将士,且与京营将士有私怨。听说京营出师之前他倚仗御史之权势在街市上欺男霸女,结果被几个京营官佐任侠好义见义勇为上前阻止,此獠才未曾得逞。定是心有怨恨,因此公器私用,在陛下面前寻衅报复。”
在场众人自内阁阁僚到六部九卿翰詹科道以下,听了这话。表情就丰富了许多。默默的把这话翻译为标准人话:我们几个人的儿子跟这货曾经在为了头牌打架,这货因此怀恨在心。今天这场事情分明是这家伙仗着御史的职权过来报复的!
见再不管就太不像话了。崇祯说话了:“成国公、襄城伯不必生气,你们两位乃是朕之股肱之臣。国之栋梁德高望重,岂能与此等人一般见识?来人,把这个良莠不齐忠奸不辨之徒赶出去。交北镇抚司好生询问,看看其目的究竟是为何,是否与辽东反贼有勾结,或是受奸人所托,收受贿赂到此随口诬陷朕之忠臣良将?”
等被打得半死出气多进气少的御史被七八个大汉将军如同拽死狗一般抬了出去,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悄悄的对吏部一名紧紧跟随出来的郎中交代:“皇上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回去告诉你们吏部天官大人,该办什么事你们都知道,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还有你们大理寺的、刑部的。务必要问出一个这厮收受奸人贿赂,随口妄意诬陷宁远伯和京营忠勇将士的罪名出来。也好保全列位大人的声名。”
“大人一番好意,我们都是心领了。还请大人早早了结了此人,不要再生枝节才好!”
处理完御史的事情,崇祯对成国公和襄城伯说:“朕虽然不敢称明主,但是京营血战劳苦,朕心自知,谁人再敢妄议,就是目无君父。不过你二人也有不是,朝廷乃议事之地,岂能随意斗殴,下不为例,这次就算了。”
成国公和襄城伯连忙请罪,众臣也纷纷请罪,崇祯摆了摆手说:“好了,不必如此,这些都是小事,如今之急务,在于如何协助李爱卿迅速解决阿巴泰,不知关于此事,众卿可有良策?”
这些大人先生们,向来都是为了妻财子禄才思敏捷,勇于党争没说的,但是说起来国家军国大事,这群嘴炮先生们都变成了庙里的泥胎木偶,一个个矗立在那里,哑口无言的。朝堂上顿时从刚才的杀猪场一下子变成了深山古墓。
崇祯见无人说话,就自顾自的说:“朕已下定决心,全力支援李爱卿,既然山东官员怕敌不怕朕,那朕要他们何用?朕有三杀,守城不力者杀,畏敌避战者杀,通敌报信者杀。朕不管你们有无异议,都要下发此诏旨到山东、登莱、辽东各处城池!另外,山东官员若不能拼死抗敌,朕就送他们全家归西,全部家产充作京营和宁远伯部下、山东官兵的军饷!”
这一下,远在山东为了流窜各地而烦恼不止的李守汉,无意之中又一次的成为了文官和东林君子们眼中的死对头。
崇祯皇帝的这道旨意,彻底的断绝了他和文官集团和解甚至同流合污的可能。(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章 风口浪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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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京师上空,又飘起漫天雪花,很快,漫天大雪便将街道房舍妆点的银装素裹。若是这场雪下到了天明时分,整个京城便会是一个琉璃世界一般,仿佛天上宫阙。
但是,这是读书士子的想法。那些贫困交加的百姓喝着稀粥可是没有赏雪的清雅兴致。
崇文门大街附近,一处坊内的宏伟府邸大门内停着数乘轿子,另有十余辆车在大门外停放,轿夫、车夫们在门房里围坐在火炉边就着烫热的烧刀子吃着咸肉豆腐炖白菜。。
穿过被仆人们随时打扫干净的甬道,越过客厅,在回廊之间跟随着一盏灯火盘旋环绕,便是到了此间主人的书房。
书房之内,点着几盏灯火,虽然外面大雪漫天,但是这里却仍然温暖如春,新任的吏部尚书郑三俊,默默坐在自己的黄花梨官帽椅上,椅上,垫着厚厚的暖褥。
但是在被俗称为吏部天官的郑三俊看来,却是如坐针毡,心中感觉寒气逼人。
他静静坐着,面前的檀木书桌上,放着一盏茶水,久久不喝,里面的茶水早已冰凉。
书房的火夹墙与几个精致的炭火铜盘,似乎都不能驱赶他的寒冷。每动一下,似乎都有透骨的寒气袭来,令他不得不裹紧他身上的狐裘大氅。
但是,每裹紧一次,却又有如针扎一般,让人极度的感到不舒服。原因很是简单,郑天官的这件玄狐大氅,那是他的门生弟子送上的炭敬。从朝阳门外隆盛行的铺子里花了一万银元购得的上品。
原本被他十分钟爱的这件大氅,今日却让他十分的厌恶。想起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再想想这件大氅却是从李守汉的店铺之中购来,这如何不让他心中厌烦?
“今天的事情,你们御史台做的着实孟浪了!”
郑三俊一双眼睛冷冷的望着坐在对面的都察院御史们。都察院便是他口中所称的御史台。文雅一些的称呼则是所谓的柏台。设左、右都御史,正二品;左、右副都御史。正三品;左、右佥都御史,正四品。下设十三道监察御史共一百余人,专司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遇朝觐、考察,同吏部司贤否陟黜。大狱重囚会鞫于外朝,偕刑部、大理寺谳平之。其奉敕内地,拊循外地,各专其敕行事。十三道监察御史主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在内两京刷卷,巡视京营,监临乡、会试及武举,巡视光禄。巡视仓场,巡视内库、皇城、五城,轮值登闻鼓等事。
“是!大人教训的是!此事学生等确实不曾和总宪王大人请示。”
今天的事情虽然只是丢弃了一个小卒子。将一个七品职衔的监察御史丢了出去,但是从多年来文官集团把持朝政,打压武将和勋贵宦官势力的习惯来看,这无疑是大大的丢人。
但是,更加恼火的是,眼下京城里的这群勋贵们,越发的加快了和他们的南京亲戚们的交通合作,联系愈发紧密。隐约有奉李守汉为主,来与文官集团、江南集团对抗之事。
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在场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与东林和江南势力关系密切之人。其中不乏家中本身就是江南巨室的。
“用章兄,事已至此。且息雷霆之怒,看看我等下一步该如何。切切不可令武人藩镇之祸再现于大明了!”
郑三俊的前任,原吏部尚书李日宣,与他隔着黄花梨条案并坐,
李日宣缓缓开口,语气虽然平淡,然那内中的话语,却暗藏掩饰不住的怒火。
眼前的郑三俊,也算官场老将,池州建德人,崇祯元年,曾为南京户部尚书兼掌吏部事,八年正月,为刑部尚书,加太子少保,崇祯十一年,有盗穴工部垣,三俊拟经典,帝怒夺其官,朝臣疏救,乃许配赎。
他为人慎重,特别罢官后又再次复出,只是身在局中,往往由不得自己,便如崇祯十一年那场祸事,他有心重判,只是各方面求情,让他迟疑了,结果给自己带来祸端。
“你我之间,便是有些门户之见,政见不同,然皆君子之争。不论何人在位,皆是为了大明国朝。只是,学生眼中须见不得武人勋戚阉宦等辈横行于庙堂之上!”
“砰”的一声巨响,他重重拍在眼前案几上,两杯茶盏,都是咣咣咣的跳动不停。
“晦伯兄有何高见?”
郑三俊神情颇为玩味。李日宣口中的武人勋贵阉党,毫无疑问的,指的便是李守汉李伯爷。朝中的重量级人物之中,也只有他恰好具备了这三种身份:带兵将领、受封为宁远伯、又与太监们关系密切。
如果不是这三种身份齐齐的结合在了守汉一人身上,随便是哪个人,朝中文官们都能将他弄死之后搞得他身败名裂。当年的宁远伯李成梁又如何?十次奏捷,结果不也是在京城闲居多年?至于说阉党的事情就更加简单了,朝野上下一起呼应,用数千张口,数万只笔的舆论力量和口水,也能将他淹死!
可是往常用来对付武人、勋贵、阉党的招数,似乎都无法解决掉李守汉这个怪胎!
克扣粮饷?用百余年来屡试不爽的招数来掐死李守汉?这招似乎不行,貌似这厮出世以来,就没有用过大明朝廷一文钱的军饷,吃过朝廷一粒米的军粮,每年反倒是捐输供奉内廷不少钱粮。只可惜,奸佞横行,这些钱粮竟然不能入国库,而是任由太监们掌握挥霍!
调动分解他的兵马炮船?似乎更加的不可能!照着大明朝眼下的规矩。李守汉的部下便是雄师百万,你如果不经过他的点头同意,也休想调走一兵一卒。那些兵马船炮。完全都是他的私人产业,属于家丁!不要说。南粤军如今的军饷都是由李守汉自己筹措开支,便是内地的军镇将帅们用大明朝军饷豢养的家丁,离任时不也是堂而皇之的带走吗?家丁的多少更是将帅们实力的体现。
上次勤王,若不是杨嗣昌为首的内阁与王承恩等内廷阉宦们权奸联手,给李守汉戴上了大义高古忠心为国的帽子,又怎么可能将一支劲旅弄到手中?
便是朝廷不发一文钱粮,以李守汉和隆盛行的财力,再养上数十万军马也是不成问题。
早已有人从隆盛行伙计们口中打听到的一鳞半爪的消息。不算是各种横征暴敛的税收捐纳,便是正常贸易,宁远伯养活军队和官吏便是轻轻松松的。
(郑大天官却是不知道,他身上的这件玄狐皮大氅,便是隆盛行的庙街分号用一口大铁锅换来的。这话也不确实,是用一口铁锅换了可以缝制两件袍子的皮货!)
在一旁的兵部职方司的郎中张若麒有些气闷,他是兵部的实权人物,颇得兵部尚书陈新甲器重,掌理各省之舆图、武职官之叙功、核过、赏罚、抚恤及军旅之检阅、考验诸事。权力颇重。
但是同样也是朝中文官集团的一员干将。对于陈新甲大司马对宁远伯的曲意逢迎,他也是极为不满。既然宁远伯身为大明官员。那他的土地兵马钱粮便都应该是归属大明的。由朝廷统一调度。
(哦,似乎这位张大人忘记了,大明有规定。有功名在身的人是不用缴纳钱粮承担徭役等义务的。你该以何等理由来谋夺李守汉的财产兵马?从理论上讲,那些土地也是他自己的、而不是大明朝廷的。)
张若麒起身走到窗前,一把将雕花木窗推开,让外面清冷的空气吹进来。
新鲜空气卷着雪花迎面而来,令他精神一振,也让书房内的沉闷空气一扫而空。黑暗之中,院内不时有人影闪动,那是郑府里的仆人侍女正在忙碌,打扫院内的积雪。其实她们却是不知,在这些文人雅士眼中。积雪皑皑,才是皇家的瑞气所在。才是能够让人诗兴大发的景致。至于说会不会造成河流封冻,让船只无法动弹,造成京城粮价飞涨,冻死饿死多少人,不好意思,这些事情是有司该管,不是我等的事情。但是若是让他们的一双慧眼看到了,少不得要有千古名篇在丫丫电子书流出,大骂朝廷和官员颟顸不作为。
“用章兄,既然李某以兵马钱粮为自恃,借以横行不法。天子又被此獠以战功钱粮蒙蔽圣聪,我等若是以吾之短弱攻彼之强长,势必难以得计。”进京述职恰逢其会的南京兵部尚书李邦华,捋着三绺长须,用一口抑扬顿挫的江西吉水官话同在场的各位大人卖着关子。
“孟暗兄有何高见?”
“就是!下官愿听大司马的调度,一切皆以大司马马首是瞻!”
方脸阔额的李邦华一脸的正气,原本微微发红的面色因为激动和兴奋变得越发的红了,连右侧脸颊上的那块班都显得愈发清晰。
“我等手中虽无十万貔貅以为爪牙,腰间更无十万青蚨以为使用。但是,我等胸中有天地养成之浩然正气,手中有圣贤所赐之如椽大笔。”
李邦华的这番话的意思,翻译成我们能够听得懂得人话就是,“咱们手里没有李守汉那么硬的刀把子,腰里的钱袋子也没有那么鼓,江南的后台老板们也未必愿意出这笔钱来搞垮李守汉。但是我们有我们的优势和传统打法,那就是利用我们手中的笔,来写文章造舆论,搞臭李守汉!”
李邦华的这个办法,属于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恶心人。
我手里没有兵,手中没有钱,但是我可以用我手里的笔,掌握的舆论工具来攻击你,给你造谣,给你脸上抹黑,往你身上泼脏水。
“大司马此法甚是高明!”
礼部员外郎林可闻颇为兴奋。
“下官也曾随同钦差多次往返南中、广州等处,期间颇为有所感触。宁远伯治下虽然颇有小成。然与圣人之道相违背,不类那些无耻文人所言,所谓民有鼓腹而歌之乐!”
“……入境观其风俗。百姓纯朴,声乐雅正。服饰素净,人人敬畏官府而顺从,颇有上古民风。进入都邑官府,役吏严整肃然,人人恭俭敦敬,忠信尽职,毫无不良陋习,宛如古之良吏。官员忠于职守。出私门入公门,出公门归私门,不因私事行旁门他道,不拉帮结派,不朋党比周,办事为人无不明通而为公,可以说是古来的士风。观察秦国的朝廷,其朝议有序,听决百事无所滞留,运转井然宛若无治之治。真是古风的朝廷……”
林可闻说道:“这便是秦国,荀子论著时曾极力称赞,与今宣府镇何其相似?然秦二世而终。便是失之过严,钢不持久之故!大汉吸取教训,缓民济民,更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举,方有四百年之天下。然宁远伯一味效仿暴秦,不修仁义,只求钱粮财赋,差矣!”
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民之风气。业已败坏。触目所见,皆是铜臭。听到耳闻,尽是经营商事。某人某人从某处运来一批海外货品。又发了,某人某人,拿到了批文可以建造海船,只要你能投资银元一千块,海船建造成功只需一年便可收回本钱,之后便是只管赚钱了,某人买了数百奴隶,往十州去开垦,不消数年,便已经是有了一个数十里方圆的大田庄真羡慕啊!或者,有人往扶桑去,以船运回无数金银等等!”
“将本求利,倒也无可厚非。”郑三俊深知与南中的贸易活动也是江南的财东们如今的一个重要来源,切不可在此事上深究造次。“但是,宁远伯幕府之下,不知道尊重读书士子,却是一桩大事!国朝有法度在,读书士子不缴纳赋税,不承担徭役。然宁远伯治下却不曾有读书人有此等待遇!”
“在南中蛮荒之地推行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可以当做一时权宜之计姑且就算了,自崇祯十一年起,两广之地亦行此道,崇祯十三年福建也推行此道,国家法令何在?圣人道统何在?长此以往,我大明必定国将不国啊!”
见有人开了头,书房内的十几个人纷纷对守汉治下的各种社会现象进行抨击。
“武夫治国,浑然不知圣人教化,不懂得男女大防!”
此人也是想起了当日去南中时见到的那一幕景象。
工场午间放工之时,原本就十分热闹的街道上顿时涌出了成百论千的工人,成群结队,言谈无忌,身上浓烈的汗水味道熏得这位大人几乎都要吐了出来。
更加还有无数的女人,不光是内地的汉家女子,也有不少短发纹身的蛮夷女子,歌唱言谈欢笑而过,个个包着帕巾,穿着各类花衣裳招摇过市,令这位大人颇有些眼花缭乱之感。看到有人看得目不转睛,女人队伍中间或是喝骂,或是怒目横眉,显然是对这个外路来的蠹虫颇为看不上眼。
当他得知这些女人大多数都是各个纺织场、制衣厂的女工时,顿时让他对这些工人先有了一个印象:此些人不论男女,皆是缺乏教化,恶行恶状之辈,且良莠不齐,祸害之源!
“妇道人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当他说起这些女子,许多人赚的钱竟比家中男人还多时,更是引起了在场众人的一致抨击:“这真是颠倒伦常,牝鸡司晨!”
当听说这些纺织场动辄便是拥有千数女工,工场之中房屋内闷热异常,女人们衣物被汗水浸透,身形毕现。且又有不少男工从事搬运、机械维修养护等事项,因为工场实行三班工作制度,时常有些喜闻乐见的事情发生成为无知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时,更是让一群卫道士们为之痛心疾首了。
“更有甚者,不知怀柔远人之道。一味迷信武力。国朝有典章制度,对于各处土人,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凡有来者皆给予赏赐财帛酒食,然宁远伯治下,各处矿坑林场冶铁等处,所用之人皆为各处土人。据闻皆是历年来对外征伐所获之人,称之为官奴。”
“此辈含泪向学生倾诉,原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代生活于青山绿水之间,颇有南面王不易之乐也!然宁远伯先是所谓开垦,引成百上千之闽粤流民至,而后又有以兵法甲杖部勒此辈,令垦民与土人开战。而后以大兵至,捕捉此辈土人为奴。每日里不完成所谓定额定量,轻则减少饭食,重则鞭打体罚。”
众人七嘴八舌的讲述着自己对于李守汉治下的各种情况的认识,言语之中对于这位宁远伯不照着圣人之道行事而多有不满。(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一章 风口浪尖(下)
京师,紫禁城,东暖阁内大臣聚集。
内阁首辅周延儒,吏部尚书郑三俊,兵部尚书陈新甲,户部尚书倪元璐,刑部尚书刘泽深、工部尚书苑景文,甚至老得不象话的礼部尚书傅淑训均有在列。
同时进入内阁的,但并不是一部之尊的礼部右侍郎、东阁大学士魏藻德,礼部左侍郎、协理詹事府、东阁大学士陈演,一样列于东暖阁之内。
陈演善于勾结内臣,往往从内侍口中,可以暗中得知次日皇帝要问之事,每每对答如流,很得崇祯帝欢心。
魏藻德擅长辞令,极有辩才,很能猜测崇帝心思,也每每总能迎合,所以一样简在帝心,虽然现在最得宠的是内阁首辅周延儒,但二人非一部之尊,却也不落下风。
以小官制大臣,这是大明的传统,或许崇祯帝觉得周延儒势头太盛了,又与倪元璐、郑三俊皆是江南人氏,东林党一员,不愿看到阁中一家独大,隐隐有以二人相制之意。
新近由南京兵部尚书调任都察院左都御史职的李邦华,也静静坐在一张绣凳之上。
李邦华虽然刚刚从南京兵部尚书调任,但他根深叶茂,门生故吏遍天下,自己在内阁之中也是颇有发言权,更何况,族人李日宣,一样任过兵、吏两部尚书,李氏族人,也皆是官运亨通,族中李振裕,历史上更先后担任过工、刑、户、礼四部尚书,民间直有“一家八尚书,九子十知州”的说法。
今日之议题,却是在场众人早已心照不宣的。
办报纸!
大明虽然有邸报之设,由通政司管理,但凡是朝廷大事。邸报上都有反应。但是,邸报却也有些弊端。一曰内容单独,大多是些官员奏疏、上任、免职、入狱之类的消息。而且字数少,每期字数不过五千到一万字。二曰价格昂贵。若是没有阅读邸报资格之人到通政司每抄一次邸报。价格也不便宜,特别外地州县,每年需要抄报银上百两。
邸报内容还控制严格,不要说自行采写新闻,评论的权利都没有。至于说一些群众喜闻乐见,与生活、生意相关的信息更是半点也无。
主席曾经说过,思想宣传舆论阵地,你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就要去占领。这话确实是至理名言。朝廷邸报乃是官样文章,不是给广大中下层百姓官员而设,如此一来,由隆盛行在京师、江南等处代为发行的南粤军系统各个报纸,便应运而生,迅速占领了这块阵地。
不管是江南时报,还是在京师发下的舜天要闻,内容涵盖了朝廷大员的变动,各种政策法规的出台,还有粮食油盐酱醋茶布等升斗小民关心的物价。以及商人们的商业讯息,比如说天津港下一个船期会有几艘船抵埠,船上都有些什么货物。货主要以什么价格出售等等。
除此之外,更有各界人士都欢迎的娱乐板块。比如说八大胡同里又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尤物,某个戏园子里哪个小生小旦扮相精美漂亮,某位大人家中豢养的戏班又如何等等。
少不得也要刊登一些眼高于顶的士子们也要点头称是的文字,比如说一些八股文章制艺,如何起承转合,如何破题的探讨,更有些贫寒士子,在上面还有更加惊喜的发现。
城内某个寺庙可以容纳多少游学士子。并且方丈不是那么爱财,可以容忍穷书生们在庙里蹭一天两顿斋饭吃。
这些报纸一经问世。便很快受到了推崇。普通百姓,更是很难看到邸报。听也没资格。粗劣的民间小报,也与他们无关,而这些报纸,不但满足了他们的需求,而且更多的提供了他们所需要的各种信息。让他们的眼界为之更加开阔。
于是乎,各大茶楼酒肆,只要有说书唱曲的服务项目存在的,几乎在一夜之间纷纷开设了新的娱乐活动,或者说是读报服务。
这时的识字率还不是那么高,说书唱曲的先生们便又有了一个新的生财之道,他们用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将一篇文章按照韵脚,和着曲牌,唱得有若戏曲一般,这种形式成为各处茶楼酒肆招揽客户的重要手段,甚至许多青楼之中,那些原本只是注重琴棋书画的女子也会和客人在吟风弄月的闲暇,讨论一下天下风云。
坐在崇祯下首的内阁首辅周延儒,虽然身居高位,却是对京师之中的这些事情洞若观火。
周延儒也是好财货之人,碍于清名,自己不方便出手,便纵使门下客董廷献出面进行。(哦,这个董先生也是属于临时工吗?或者是用术语来说是掮客?)
董廷献招权纳贿,凡求总兵巡抚之职,必先通贿于董廷献,然后得之,在京师名气极大。
各种疏通关节,悬秤卖官之事,自然要在各处的青楼酒肆之中进行。推杯换盏之中讨价还价。董廷献自然对市井之间的动态了如指掌。
(话说八大胡同在政治生活之中的角色颇有点国民政府时期的上海租界。朝堂是前台,八大胡同是后台。各种讨价还价,行贿受贿之事,都是在这里进行。最近的一次,大家可以去看看高阳先生的著作八大胡同,里面对政客和掮客们在这个场合之中的各种表现描写的淋漓尽致。)
周延儒对每日里董廷献带回来的舜天时报是这样评价的:“此物足以敌得十万火铳精兵!”
他心中隐隐有种担忧,随着报纸影响的不断扩大,似乎,舆论已经不再是一家独大的局面。那种东林书院指点江山臧否人物,掀起议论之后便足以左右京城政局的情势,可能一去不复返了。甚至会挑战到千年以来,读书人牢牢把持的话语权。
甚至以后若是想要捧红一个人,抹黑一个人,颠倒黑白,都是一件容易的事。
其实。对于舆论工具的掌握和使用,大明的官员将领们也不算是外行。一般各总兵,巡抚。总督什么,都有在京师设立会馆。探听情报,抄写邸报什么的,特别是武人,这些选派驻京人员更有别的妙用,戚继光当年就痛斥过这种现象。
“……将官调赴随征之日,本官未起程,先差人分布于入京道路,及兵部门首内府诸处。计约某日可追及敌,不待报至,便纷纷扬言曰:某将官追上敌了。殊不知三千军内,还无二、三百到,还有相去一、二百里者,谁为查究?还未见敌,及约期相近,又是前项之人各处称扬曰:某官知何被围,如何砍杀。其欲妒人之功,报己之怨者。则曰:某官在某处笞营,如何不救。寻曰:本官如何杀砍突围而出矣。甚至喧动圣明……”
左良玉在京同样有一个平贼镇的会馆,内中差人很大一部分职责。便是为平贼镇军马四处奔走鼓吹。否则,以左良玉的军纪败坏,战绩不稳,劫掠州县,所过之处几乎成为一片白地的风格,却是在朝中诸公眼中视为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一副国之柱石、军中大将的印象,甚至有人无耻的喊出了南李北左的并称。除了本身兵马众多,未必没有这些人的功劳。
这些会馆、公馆之类的事情可以视而不见。但是像舜天时报、江南时报这样的舆论工具却是文人们不能容忍落入李守汉一人之手的。若是长此下去,岂不是天下舆论便尽数落入武夫勋贵手中了?这些可是都由读书清流所控制的!若是任由他李守汉独享。这千百年来文人优势何在?岂不是令圣人恸哭于九泉?
今日之议,便是朝廷中枢也要开始夺回舆论阵地。
在这场内阁会议之前。文官们已经给崇祯皇帝描述了一番血淋漓的景象了:“主弱臣强,此乃乱国之兆!”“今日君臣固然相得,但是若是日后宁远伯部下有人打算做那从龙之臣,将黄袍披上宁远伯身上呢?!”
这话,顿时刺中了崇祯皇帝心中最黑暗、最不愿意面对的一个死穴。
老赵家的江山是黄袍加身来的,可是他老朱家为了这一片花花世界,不也是叔叔从侄子手中硬抢走了?难道说朱标对朱棣不好吗?可是,在皇位、权力面前,亲情也只能是一张擦了屁股的草纸而已。
在皇权面前,崇祯很是果断的拿出了当年对付魏忠贤、袁崇焕的决心和魄力。
报纸这种东西相比较军队而言,要简单得多,既然军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练成,报纸却是可以很快问世。
而且朝廷开办报纸也很有优势,舜天时报、江南时报那种乱七八糟涵盖面极广的报纸一时无法打造,但毕竟是大明朝廷,也有自己的优势。控制着全国各地,大义在手,范围广,资料足,至于说其他的板块内容,众人也是胸有成竹。哪个人不是一手锦绣文章?比起江南时报以落地秀才不第童生为主要构成的写手和访员班底来,朝中的翰林们表示都是一群战五渣。
不过,今日之事,除了议定办报夺回舆论阵地之外,更有一件很具体很要命的事情要议出个结果来。
办报容易,写文章更是一件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但是,如何刊印发行,钱粮如何出,是不是要给作者一些润笔,也是题中应用之义。
暖阁之中的几位大人,内阁首辅周延儒,吏部尚书郑三俊,户部尚书倪元璐是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舜天时报等报,文章虽然俚俗不堪,但是纸张之光洁,印刷之精美,更以出刊迅速而闻名。若是仍旧以出邸报之法,只怕,。。。。”
话说的很明白了,我们如果不解决印刷问题,就算是办了报纸,只怕也是无济于事,你的东西十几天才更新一次,人家的东西几天便出一版,如何能够比拟?
刑部尚书刘泽深、工部尚书苑景文只是垂头看着自己鞋子,不参于他们的这番议论。
他们管的是偏冷部门,此时刑部尚书不说,工部尚书也不是嘉靖朝严嵩父子当位,工部肥得流油的时候,朝中财政空虚。又上哪里去找钱粮兴大工?工部最近最大的工程便是修建从天津到北京沿着潮白河水系疏浚河道,沿途平整硬化道路,就这点事情。还是和兵部等衙门打破头抢夺来的蛋糕。没有事情做,便没有发言权。内阁中很少他们说话的份,礼部尚书傅淑训更是一块鸡肋,早就想告老还乡,更兼年老体弱,坐在椅上似要睡着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李邦华算是一个清流中人,历史上李自成攻陷京师后,便作绝命诗曰:“堂堂丈夫兮圣贤为徒。忠孝大节兮誓死靡渝,临危授命兮吾无愧吾。”遂投缳而死,赠太保、吏部尚书,谥忠文,清时赐谥忠肃。
同其他大明官员相比,此人倒是个勇于任事的。
见崇祯听得了王德化等人从隆盛行那里探听来的价码,若是要办一张像样的报纸,需要购买印刷设备,各种字体的铜活字,油墨纸张自不必说。还要有熟练工人检索排版校对。通扯下来。若是新办一家报纸,须得至少投入二十万银元。这还不算日后的陆续投入。
崇祯听了这话,眉头立刻紧锁在一起。二十万的开办费。有这些钱,朕不如练几千新军呢!
“陛下,报纸必须要办,然国家如今钱粮困难,又要接济辽东战事。以臣愚见,不若从内库之中暂时垫付一二。待朝廷财赋稍事宽裕之后,便行归垫便是。”
又是让朕掏钱!好像朕的内库之中藏着金山银山一样!崇祯在心中咒骂了一句,此时节,那位远在山东。被众位大臣讥讽为赵匡胤的李守汉,在他的心目中显得那样的可爱。不但办事办得好。而且从来不伸手要钱,更以巨额钱粮接济朝廷。
“朕顶多能够拿出十万银元!这还是从过年三大宫的赏赐等事中节省出来的额!”
王承恩低低的声音在崇祯耳边嘀咕了两句。崇祯很是不耐烦的对众位大臣表态。但是这笔钱出了,报纸必须要有。
“陛下,臣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十万银元已足敷使用。”李邦华倒是一副板上钉钉的笃定样子,看得一旁的周延儒、陈新甲等内阁大佬不由得心中阵阵冷笑。别人二十万未必能够办的下来的事情,你竟然大言不惭的说十万就够了。就算你自己不贪污,难道各个环节的主管、经手人员就要和你一样当真是两袖清风吗?周延儒、陈新甲、陈演等人抱定了态度,要看这个新近进入内阁的家伙栽上一个大跟头。
“李总宪,万岁面前,切不可随意妄语啊!”王德化好意的提醒了一句。
“多谢王公公。老夫此言也是有依据的。不过,还是要皇上允准才是。”
李邦华一板一眼的将自己的想法和依据向在场的崇祯、周延儒、陈新甲、两位王公公、陈演、魏藻德等人说出,听得众人无不是瞠目结舌,事情还能这样干?!
李邦华的法子说穿了也是不值一文钱。便是效仿京城之中常见的包办酒席的做法,将报纸定稿之后,把所有排版、印刷等事项统统交给眼下在朝阳门外三里屯的隆盛行附设的印刷所去办。“横竖他们的工匠、铜字、房舍、印版等物件摆在那里也是无用的。我们只管给他银元,让他给咱们印刷报纸便是。便是如读书人刻一部书稿一样。巨家大族的读书人固然可以在家中请来雕版工人仔细刻版,而清寒士子也可以将书稿交给书坊印刷。”
“若是我们的报纸与舜天时报冲突了呢?又该如何?”
“皇上,咱们只需错开排版刊印时间便可,再说,这等事不劳皇上您操心了,自有劳力者。”周延儒也觉得此事可以照此办理,省下一笔开办费,不过,这每期的印刷费用想来也是个不小的开销。却不需去管它,只需把眼前皇帝交办的事情办好便是。
出乎意料的是,崇祯同学将此事叫给了礼部尚书傅淑训遣人去办理。务必要在五日之日,谈妥了印刷之事,定好稿件。“朕要在十日后见到报纸在京城各处发行。”
和印刷所的谈判进行的异常顺利。出乎礼部官员的意料,不但印刷所同意代为印刷,各种回扣照规矩付给礼部的经手人员外,更加积极主动的提出,“看列位大人送来的稿子,似乎有点单薄,不如这样,小号为列位大人组织些商情讯息登载在上面,也好让人不觉得乏味。列位大人觉得如何?”
能够丰富报纸的内容,不至于让这份皇帝和列位大人都极为看重的报纸又变成邸报的变种,这样的事情礼部的几位员外郎和书办自然愿意。
“只是,这费用?。。。。。”
“大人请放心!为大明朝廷办事,怎么能够讲价钱?这些商情咨讯,奇闻轶事,一切都算是小号报效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二章 随地吐痰引起的骂战
一场突如其来的骂战,便在几份报纸上如海上卷起的飓风一般猛烈袭来,让身在乾清宫中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和远在山东为四处流窜的阿巴泰搞得有点疲于奔命的李守汉等各方都有些知所措。
事情的起源在松江府上海县。
经过三年多的建设,这块在黄浦江边的芦苇滩头上建设起来的租借地已经初具规模,有些繁华地方的景象了。对面的上海县城俨然已经有成为商贸区附庸的趋势。沿着城墙和黄浦江两岸,到处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草屋竹棚,还有被当地人称为滚地龙的毛竹和木片等材料搭建起最简单的栖身之所。这里乞丐满地,流民满街,到处是饿死倒毙的人群。街巷里垃圾处处,菜叶灰土满城都是,无数的人都在等待着通过对岸的检验,尽快的登上海船,去寻找自己的命运。
同流民乞丐不同,商贸区里进出的人们几乎都是精神饱满脸色红润来去匆匆的。
商贸区外与江畔码头连接的道路,用煤渣、砂石铺成的宽大路面非常平整,为了使其更加坚固,细心的工匠们还在里面混杂了一些石灰烧灰,从码头到租界坦荡如砥。虽然道路宽阔,可使数辆马车并排行走,但却实行着一种当地人称为“交通规则”的行驶方式,左来右往,车马再多,也无需避让,更不会拥挤,显得井然有序。
与上海县城里坑洼不平的街道不同,商贸区内的街道尽是用烧灰铺就的平整路面,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污泥粪水,街道两旁临街一侧的商户铺面门口摆着一些竹筐,用来盛放垃圾等物。城内有专门的环卫局,招募那些年老贫困之人,特别年纪大的。每日定期打扫,收走垃圾。还有专门收垃圾的商贩,贩卖谋利。
每天早晨有专门收夜香的人员推着车辆将各家各户的粪便收走,到区外各处去贩卖。这些粪便。不要说对普通农户,便是对地主士绅,也都是宝贝,乡间孩童无事,便是出去拾粪。只是随着农事废弛,民户逃亡的逃亡。抛荒的抛荒,各地粪便,已经好久没人收了。
商贸区内干净整齐,一切井然有序,光鲜亮丽,已经不输相邻不远的南京、苏州、杭州等天下名城。
因为山东的大规模种植棉花,让邻近的人们也看到了一条很异样的商机,催生了专门运输粪便北上山东的船只。这些人一面收了各住户的钱,另一面出售这些米田共还能赚上一笔。
基于城市管理的基本要求,城里对于严格执行不得随地便溺。还有过往畜车的牛粪马尿,不得随意撒在街上的规定。商贸区内各条街道,虽然车马熙熙攘攘。但是却再也见不到往日那污秽的情景,拉车运货的骡马,也都在屁股上套上一个草编粪兜,拉下就接住。
当然,街道干净,主要还是巡捕房严格管理的功劳,准确的说,是罚款的功劳。我中华上邦,向来不缺少制定的十分漂亮的章程、规则。但是这些章程、规则、制度,说得再好。文字再严谨,也是需要人来执行的。而各种各样的执行手段。最为简单直接的,当属罚款来得有效。除了罚款之外,巡捕房还有一项制度,那就是要将违规之人当街罚站,充当所谓的协作人员,直到他捕获下一个违规之人。几年下来,商贸区的外来人口,还有本地人口,除了那些从隆盛行和南粤军之中派驻到此的,若是你不曾被巡捕房处罚过,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商贸区的老人。
而这些罚款,经过上缴财政后,会照着比例,大抵是罚款总数的六成,拨付给巡捕房。之后会以执勤津贴的形式下发给巡捕,以加强他们的积极性。
这样一来不但巡捕房的经费充足了,也充分调动了巡捕们工作积极性,特别小部分选入的旧衙役,旧保甲,旧军等巡捕的积极性,也让商贸区内的常驻人口几乎是被强迫的、成功地养成了讲究卫生的良好习惯。
但是,风波的根苗也是由此而来。
“呸!”
一口黄中带绿的浓痰被人吐在的马路的阶石上。几个刚刚在饭摊上用过午饭的人谈笑着便要离开。却被两名巡捕一脸坏笑的拦住了去路。
“往哪里去?!随地吐痰,罚款!处罚!”
头戴黑色帽盔,身穿蓝色短罩甲,腰间悬挂着粗大短棍的巡捕,从腰间的皮包之中取出一个黑皮簿子,“照着管理条例,随地吐痰,需缴纳十个铜圆的罚款,然后再在原地协作,直到拿获下一名违规者为止!”
这些巡捕也是多年的差役熬成的老油条,一双眼睛赛过了木匠手中的尺子。通过执法对象的言谈举止神情态度,他们会用比超级计算机还要快的运行速度判断出对方衣服下面掩盖的身份,哪怕是一个披着麻袋片的流民苦力打扮的,也能判断出他是否是乔装改扮来检查流民伙食卫生情况的新来官员。
眼前这五六个人,一身同样的青布裤褂,神情彪悍,脸上浮现着营养良好的油光。虽然没有携带武器,但是一望便知,这些人定是某个富商巨贾或是某个到商贸区游历的公子王孙带来的家丁护卫。
这样的人,巡捕们一般都是不招惹,但是这样的人也是他们欢迎的对象,因为他们往往会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拿出比罚款多得多的钱来了事。
但是今天他们失算了。
“叫什么!缴什么罚款?!”
为首的一个家丁打扮的人习惯性的咧咧嘴,面带讥笑的看着眼前这几个巡捕。
这几个家丁都是老兵油子,多少次从死人堆里进出了,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正常社会的法度意识了,要么是他们杀人,要么是他们被人杀。
几句话,双方便争吵起来。
从一旁的酒楼上。这群家丁护卫的主人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
“侍画,下去告诉他们,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坏了李姑娘的兴致。”
正在与李香君诗酒唱和。吟风弄月的兴致勃勃的侯方域语气温和的叮嘱随身小厮。
下面的那些家丁,乃是他此次从归德府南下避乱。捎带着到南京准备参加会试时,侯家的故交、旧部,左良玉派人送来的,沿途护送他们到南京。防止在往南京的路途上,被数以十万计的流寇和沿途的饥民撕成碎片。
自古才子爱佳人。何况是侯方域这个以文采风流自命的人物?
抵达南京之后,眼见得南京城中的“故交”,那些勋贵太监们都在忙着在江海联防体系下大赚特赚。被他觑个空子,大摇大摆的以一时名动江南的复社四公子之名堂而皇之的进了媚香楼。
李香君这种文艺小清新风格十足的女孩。遇到了侯方域这种才子级别的人物,如何能够有抵抗力?当下便是一见倾心。更是趁着李丽贞外出的时机,与数名江南才子一道到这素来以繁华富丽而著称的商贸区来游历一番。(哦,购物加旅游吗?)
但是却不想手下的家丁与商贸区的这些巡捕发生了冲突。当初在秦淮河边的那一番折辱惊吓,至今还是令侯方域每每午夜梦回之后惊出一身冷汗。何况,身边这个佳人,虽然与自己此刻正是你侬我侬,郎情妾意。但是其母与宁远伯之间的小**可是几乎整个江南士林都清楚。以李丽贞此时在江南士子当中的人望,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等于是将她的女儿拐带出来,闹将起来。怕是面子上不好看。
忍着那些巡捕们的奚落,侯府的家人塞给了巡捕们一块银元,算是将此事平息了下去。
但是。以侯方域的心高气傲性格高洁,当日迫于形势,受了宁远伯的一番羞辱之后倒也罢了,如何能够受一群皂隶衙役的羞辱?当晚,当几个下江才子议论起今日之所见所闻,颇为对商贾工匠与读书人并列而坐表示不满时,更是激发出来了他胸中怒气。
坐在一品香客栈的房间里,便是李香君的贴身侍女前来传信,说姑娘请公子过去用晚饭。侯大才子都是一动不动,脑海里全是白天那几个巡捕和城管的嘴脸。
“尔等如何这般对待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太祖圣谕。小民可扑贪官。沿途有司需提供车马食宿,尔又是。胆敢对太祖皇帝的大诰不敬?”
“对!况且,此地之法条律例,乃是本朝崇祯爷所定。你这厮,枉自读了许多圣贤书,不守大明天子所定之法条,便是目无君父之人!”
“吾等虽不敢言孝子,然君父教诲却是牢记在心。此人连君父教诲尚且说不出,必然是大逆之子!吾等当代君父教训此等逆子!让他知道天地之间有浩然正气在!”
往常都是侯方域等人用君父圣人之道来抢白别人,今日却是被别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这如何能够让他咽得下这口气?当下命书童铺纸研磨,他准备将数日来在上海县的所见所闻,写成文字,在江南时报上发表,“也为世人做当头棒喝!为天下苍生鼓与呼!”
“公子,此等壮举,如何独独丢下妾身独往?”
不知何时,李香君俏灵灵的身形站在了书桌旁。“公子须知,若是没有家母的允可,只怕是公子的文字便是如两都赋一般可以一时洛阳纸贵,只怕也难以登上江南时报的。”
“那,姑娘有何赐教?”
“只要朝宗兄的锦绣文字能够唤醒江南百姓,令朝廷大佬能够正视时局,便是我等破家而为,也是值得的!”
当晚,同侯方域一道游历上海县的几个读书士子,也是慷慨激昂,为了能够让侯大才子的这篇煌煌大作如黄钟大吕达到振聋发聩的地步,他们宁可掏出银子来在江南时报上买版面。
“时人以江南为繁华富庶,江南又以杭嘉湖苏松太为膏腴。时下上海县却为江南人所公认之富庶繁荣之所在。然学生看来,富庶繁华之后,却是亿万生民之膏血!”
侯方域的文字模仿了时下江南时报的半文半白风格,这样的文字意境能够引起共鸣。
“上海之繁荣,皆由商贸区而起。然商贸区内,却是酷吏横行,压榨不定。区外。则是茅檐草舍触目皆是,蓬首垢面者嗷嗷待哺。问之曰。皆为长江沿岸各处之饥民、流民至此。”
“江南之粮价,据闻为中原被灾各地所不敢奢望者,上好白米不过数元一石。仆以愚钝之目观之,浦江两岸,大小船只不下万余,若以此等船只运输粮米往各地,我大明何惧天灾?各地百姓何以有饥馁之虞?然船户告之曰,吾辈之船。概只能出吴淞口,在崇明、杭州湾等处接驳转运粮米布匹沿江贩卖。此举皆为所谓江海联防协定所致!”
几个读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在一品香客栈的院落里传播,随着这声音,侯方域的文字也传递到了住客们的耳中。
“这是哪位才子所做?当真是振聋发聩!我冒襄当以此下酒,浮一大白!”
跨院里,一个男人兴奋的大叫着。
复社四大公子的两位,就此相见。
不过,此时冒辟疆却还没有那位给无数历史学者和三流小说作家制造了饭碗的董小宛在身旁陪伴。
“吾辈复社,当效仿前辈东林,以家国天下为己任。所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自当为民请命,废除江海联防协定。将粮米运至大明各地,以哺嗷嗷待哺之灾民。”
两位日后都是靠着女人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大名的才子,在书桌前指点江山臧否人物。(似乎这二位不但都是因为女人被大家记住,而且,在节操等方面,似乎还不如女人。)
“朝宗兄既然开风气之先,辟疆自然要追随骥尾。便也要做一篇拙劣文字,为朝宗兄鼓吹一番!”
冒辟疆也是说干就干。数日之后,一篇充满了人文情怀的文字。便同样出现在了江南时报的版面上。
“余自上海县游历,常有天上人间之感。毗邻之间。咫尺之遥,上海县城外江滨。与商贸区一步之遥。然却令余有莫大之惑,常有天台桃源谪落凡间之感。商贸区间,道路宽阔坦荡如砥,房舍干净整洁自不必说。然一出商贸区,江滨之畔,观看游民之居所,顿时令人哑然。”
冒辟疆很是详细的描写了在商贸区外等候着甄别与体检的那些流民的生活状态,那些四面透风,只能勉强遮挡雨雪的滚地龙房子。
衣服只能说是勉强遮住身体,勉强起到保暖的作用,至于说合体、样式、美观等要求,完全没有人去考虑。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都几乎完全是一个样式和尺寸,用黄麻和棉花混合在一起织成的纺织品,制造出了这些流民的几乎统一服装。
吃的东西,在冒才子丫丫电子书,更是猪狗食都不如。蔬菜不新鲜,而且胡乱切上几刀便下锅加工。草草的煮一煮便成了桌上佐餐的菜肴。主食是用质量很坏的陈米煮成的粥饭。用来炒菜的猪板油是发臭的,偶尔有些咸鱼腌肉也是又瘦又陈又硬,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制成的肉。冒才子甚至担心,这些东西人吃下去会不会被毒死。
最为令冒辟疆痛心疾首的是,在商贸区内,种种现象,圣人见到了势必恸哭于九泉之下。原本应该世人耻于出口的利字,在这个满是铜臭气味的所谓商贸区内,几乎是司空见惯的了。
在秦淮河上,若是与某个青楼女子相好,势必是人品、名声、诗词歌赋相貌举止等等综合指数都能达标之后,才能入得了姑娘的法眼,然后大把的银子撒下去,才有可能一亲芳泽。
可是在这商贸区内,只要有孔方兄和赵公明的帮助,任何一个青楼女子都可以施施然的灭烛留宾,让客人体会到欲仙欲死的乐趣。
两位才子在报纸上遥相呼应,对于商贸区大加指责。在侯方域的丫丫电子书,更是将江南、中原等处粮价过高,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甚至强壮者从贼,老弱者填于沟壑等现象,直接归罪所谓江海联防协定和海关的关税。
“余观之上海,几乎无一物不税,江面海上之船舶,无一船不悬挂海关特许贸易之旗帜。呜呼!我太祖皇帝所手制之各项法度,竟无一条留存于世。余甚疑之,今日之上海县,究竟为何人之土?为何人之治下?我大明耶?宁远伯耶?抑或为其他不足为外人道也之势力?”
因为一口痰而引起的各方骂战,就此揭开了序幕。
一时间,因为侯方域的这篇煌煌巨著,将矛头直指南粤军与南京勋贵集团的共同利益——江海协防以及与皇帝的切身利益——海关关税制度,而引起了轩然大波。
各方势力,各色人物,纷纷跳上舞台来做一番表演。其激烈程度,不亚于此刻在辽东、在山东、在河南的战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