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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沪上见闻

    一条黄浦江将上海县城与南中商贸区连接起来,两处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顶;点;.+.o

    经过三年多的建设,这块在黄浦江边的芦苇滩头上建设起来的租借地已经初具规模,有些繁华地方的景象了。对面的上海县城虽然规模大,建城时间早,但是却乞丐满地,流民满街,到处是饿死倒毙的人群。街巷里垃圾处处,菜叶灰土满城都是,这里却是生机勃勃,充满生气与活力,触目所及,到处都是精神饱满脸色红润来去匆匆的人。

    商贸区外与江畔码头连接的道路,用煤渣、砂石铺成的宽大路面非常平整,为了使其更加坚固,细心的工匠们还在里面混杂了一些石灰烧灰,从码头到租界坦荡如砥。虽然道路宽阔,可使数辆马车并排行走,但却实行着一种当地人称为“交通规则”的行驶方式,左来右往,车马再多,也无需避让,更不会拥挤,显得井然有序。

    与上海县城里坑洼不平的街道不同,商贸区内的街道尽是用烧灰铺就的平整路面,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污泥粪水,街道两旁临街一侧的商户铺面门口摆着一些竹筐,用来盛放垃圾等物,城内有专门的环卫局,招募那些年老贫困之人,特别年纪大的,每日定期打扫,收走垃圾,还有专门收垃圾的商贩,贩卖谋利。

    每天早晨有专门收夜香的人员推着车辆将各家各户的粪便收走,到区外各处去贩卖。这些粪便。不要说对普通农户,便是对地主士绅,也都是宝贝,乡间孩童无事,便是出去拾粪。只是随着农事废弛,民户逃亡的逃亡,抛荒的抛荒,各地粪便,已经好久没人收了。

    倒是上海这边,因为有这商贸区的存在。大量的物资接驳转运呈现了颇为繁盛的景象。

    从崇祯十四年起。附近几处繁华富庶的去处因为不断的有天灾蝗灾发生,无数的田地抛荒,流民遍地。

    十四年四月至八月,吴江一带。大旱不雨。飞蝗蔽天。官令捕之。日益甚。米价每石银四两,流丐满道,多枕藉死。民间以糟粮腐渣为珍味。或食树屑榆皮。各处设厂施粥,吃者日数千万。

    崇祯十五年春,大旱,斗米钱一百一十文,民有食子者。遗惠祠及隆福寺集饥民千余,日死无萁,税粮急,漕米许三分之一,改麦折价,每石一两五钱。冬米每石四两,饿死载道,河中浮尸滚滚。城门巷口抛弃小儿百十为群,或有人引去,或视其僵死者,尽弃之丛冢,或聚而焚之,或掘坑埋之,盖不胜数。幸不死者,剥榆树皮为饼,糠皮为粥,一望村落,树皮剥尽,是数十年没有过的饥荒。

    崇祯十五年(1642)归安大旱,飞蝗蔽天而下,所集之处,禾苗与芦苇立尽,民削树皮木屑杂糠秕食之,或掘山中白泥为食,名曰观音粉。含山左侧地名良村,强徒数百啸聚作乱,幸亏不日被扑灭,可是,瘟疫继至,但官府不但不蠲免钱粮,反而严刑催科。而苏州府吴县米价贵至每石银三两三钱,麦石二两二钱。民益艰食,流离窜徙,老稚抛弃道傍,城乡房舍半空倾倒,死尸枕藉。

    天灾加上物价腾贵,让商贸区变得越发繁荣。每日里黄浦江里的大小船只将一船船的粮米油盐卸下,由各地的商人忙不迭的拿着交割凭证到堆栈取货运走,运到各地去大赚特赚。

    自从洛阳陷落福王罹难之后,这商贸区除了明面上的农产品输入和暗地里的军器火药等物交易外,更多了棉布的大量交易。

    往日里号称人间天堂的杭嘉湖苏松太地区,也有大量的流民被商贸区散发出来的巨大吸引力所召唤,自觉不自觉的用脚投票,到这里来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够在这传说之中的神奇之地为自己和家人谋求一个求生之道。

    一时间,上海县和附近的几个县城、卫城里这样的流民人满为患。到处都是那种神情麻木,卑微,畏惧与怜苦的流民。与这里的百姓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而且这里的百姓,总让人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或者说他们身上有与众不同的气势,那是一种自信与昂扬交杂的气势,个个走起路来也是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似乎这里人等,上上下下,都怀有一种希望,或者说怀有一种梦想。

    这些百姓无不暗自庆幸自己的幸运,能够在商贸区建立之初便决定投入这里,有人甚至带着自己的土地加入。此时的商贸区繁华景象让这些从中获利者欣喜若狂:各类商铺鳞次栉比,商人往来不断。与不远处的上海县、金山卫、奉贤、川沙、甚至苏州湖州等地相比,这里简直就是非大明之地,而是另一个没有灾祸,没有战乱的美好国度。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许多的买卖商铺趁着这一天之中最后的商机努力做着生意。街上人流熙熙攘攘之时,虽然秋意已浓,天空中偶尔有几点秋雨飘落,江面上吹来的江风也带着徐徐凉意,却丝毫没影响到街上行人如织穿梭热闹。

    在靠近黄浦江的一侧,因为这里聚集了大量的仓库堆栈、从事与南中商社进行各种交易和服务活动的商铺,,无数的人们要寻找场所休憩游玩闲耍,所以,催生了大量的茶馆酒楼饭铺。在一些背静的巷子里,还有为数不少的烟花风月场所,与同样在水边做生意的秦淮河不同,这里没有那么遮遮掩掩,谈诗论画的花头,只要价钱给的合适,便是码头上扛大个的脚夫,也可以和院子里的花魁来上一发。

    “咱们这里才是正宗的院子,拜管仲做祖师爷的!哪像秦淮河边南曲的那群婊子,每日里不务正业。只想着如何钓金龟婿,到有钱人家当小老婆?!婊子就是婊子,不管是卖奶茶的还是卖绿茶的!”

    正值晚饭时节,几条大街上,各个茶楼酒肆尽是开足马力,各类的刀勺声,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阵阵酒香的肉气,只管从各酒楼间喷散出来。街道上的大小饭铺、饭摊面摊也是拼命的吆喝着,招呼那些刚刚结束了一天辛苦劳作的苦力们到店里来填饱肚子。努力做着自己的生意。

    邻近江边新近开设的“正兴馆”算是一家综合性的饮食场所。标榜自己是地道的本帮菜,既有可以供富商大贾宴请的草头圈子、红烧荷包翅,虾子大乌参,青鱼下巴划水、青鱼秃肺、油爆虾等菜肴。也有糟钵头、秃肺、大肉包、蟹壳黄、大排面等普通人吃的东西。为了招揽生意。提高人气。精明的老板更开设了茶座,请来唱评弹的先生说书兼读报,这样一来生意更是爆满。楼上楼下都挤满人各类声音嘈耳,阵阵兴奋的议论声不断传来,连添茶伙计都不由驻足,倾听忘活。

    一楼大堂内的茶座里七嘴八舌,食客们一边享用着油水丰足的晚饭,一边议论着最近的商机,这正兴馆内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也许你的发愁事恰好便是别人的生财之道,因此更加热闹,吸引更多的人前来。

    “没有鲁班大师的技艺?不要紧。没有坊间大工匠铆榫、燕尾槽等技艺?不用慌。小号这里新近进了一万斤从河静制造购进的上好铁钉,房梁木架,便是常人妇孺,也是一锤便搞定,一钉就钉牢……”

    “买不尽的横塘纱,收不完的松江布。可是,老兄,如今南中细布被一船船的运来,又被一船船的往各地运走,你还打算靠着纺纱织布赚钱?要我说,索性就地在横塘收购棉纱,在松江各地收购白布,卖给南中商社换成成品染色细布,往各地去卖,一进一出有一顶帽子好抢的!”

    “你那几百包生丝还打算留着啊?我告诉你啊,就算是你的货色是南浔的什么七里丝,你从春天摆到了秋天生丝也要发黄了,再放下去,到了明年开春可就彻底卖出钱来了!你该着钱庄的钱打算怎么还?什么?你的生丝是八甲标准的上好货色?我的老兄,你也不想想,再好看的姑娘到了三十岁还能嫁得出去吗?”

    “林老板,我这可是从南中弄来的纺织机,要不是我老婆是跟着南京李姑娘的婆子的结拜姐妹,走了李姑娘的门路,好言央求,才从隆盛行李大掌柜的这里弄来了二十台纺织机,紧要部位一色的九转钢制成!比你家里那些木头制成的织布机强多了!也不打算一棍子敲死你,一台机子,一千元!如果要是让小弟入股你的织造场的话,一台机子顶三股!”

    在大堂里,人们听着说书先生读报讲评,穿插着评弹,饮酒说话谈着生意。

    而在一些较为阴暗的角落里,同样有人在谈着不太见得光的生意。

    “何爷,我这二千人里可是有七八百人是各地的织户,要不是各处灾害不断,南京织造用不了那么多的人手,各处的织造坊又是生意不好,几十个开织造坊的财东都转行去给南中商人当坐办卖南中布匹,这些人如何能够被我弄来卖给你?您这个价钱能不能往上再抬抬?我可是每天一干一稀两顿饭的养活了他们半个多月,总不能连本钱都回不来吧?”

    “黄胖子,你少和我这里哭穷,谁不知道你这些织户原本就是各家的家奴,家主不要了,甩给你的?你用一干一稀的养活他们?谁不知道在这黄浦江边上,凡是被隆盛行看好的人,都是每天两干一稀的养活着?初一十五吃肉,表现好的、被选上当头目的还有每天一个咸蛋的犒赏?你这些人老子买了回去转手卖给隆盛行的大爷们,不也得要花时间和人情?不也得拿粮食养着他们?”

    “何爷,您是什么人物啊?!这黄浦江上下谁不知道您和隆盛行的雷掌柜是拜把兄弟,他能耽搁您的生意?小的我敢写包票,这些织户如果验不上,不能通过隆盛行的测试,您就把我装到坛子里拉到吴淞口外种荷花去!”

    “算你小子会说话!得!人我要了!不过。我可没有现钱给你!正好手头有一批彩妆五毒大红纱,正宗的九龙江织造坊出的!我照着四元一匹折给你,算是抵这些人的价钱了!”

    被称为黄胖子的人口贩子,做了多少年的贩叶子搬石头的人口生意,从来都是一手钱一手货,今天被这姓何的要以货易货,不由得有些迟疑。

    并不是说这笔交易无利可图,相反的看上去利润还是很不错的。万历年间的一匹彩妆五毒大红纱成本就是十五两,但是朝廷只给工钱六两五钱。而如今市面上卖的这彩妆五毒大红纱的零售卖价直接就是六元一匹,如果大量购买还能够再低一点。但是怎么着也是得在五元以上。他摇摇头。哭丧着脸。口中叫苦连连的接下了这笔生意。

    (实际上对于隆盛行来说,这种彩妆五毒大红纱的成本(含运输成本)也不过三元五六钱而已,即便是“低价”倾销,也绝对是暴利。)

    楼下的阴暗角落里谈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在楼上的雅间里。几个身材结实魁梧。神情举止粗豪,目光顾盼间闪动着寒光和杀机的汉子商谈的,就是干脆黑暗的生意。

    正说得高兴。忽然楼下阵阵骚动,一片的声音道:“巡捕来了。”“还有城管!”

    “城管局的人来了,注意不要吐痰扔垃圾!还有,小二,告诉咱们的伙计们,仔细看看咱们的摊子,是不是摆的过界了!小心那些城管,都是些油盐不进的滚刀肉!十三点!”

    雅间里的这些人顿时停住了话语,推开窗户循声望去,只见一些头戴黑色帽盔,身穿蓝色短罩甲的人在街上转悠,他们有的人抄着手,有人背着手,腰间挂着短棍,个个挺胸凸肚,目光如鸷鹰般锐利,只往人群中扫射。

    旁边有人低声说道:“这些城管着实厉害的紧,专管市容卫生小商小贩,列位看这商贸区里干净整齐吧?全是这些城管的作为!驴球子的!吐一口痰便要罚款一个铜圆,站在墙角解个小手更是罚一个银元,要么就是你帮着他们抓到两个随地小便的!那些乱摆摊的小贩,很多人都遭了他们毒手,对他们更是怨声载道,骂不绝口,皆因为随地丢弃垃圾,食物残渣污水满地都是,被城管抓到了之后先打棍子,然后罚钱,更要在摊位上悬挂卫生不合格,饮食后果自负字样的牌照,这样一来,哪个人敢去吃?这城中的小商小贩买卖铺户无不对这城管又怕又恨,但是到县城里去逛了逛,又觉得没有城管还不行!”

    那人给同伴说起了一件事端的便知晓城管的厉害:春天的时候,一群读书士子到这商贸区来游历,顺便给家中妻妾丫鬟买些内衣丝袜高跟鞋缅铃角先生之类的闺阁清玩之物。结果言谈之中对宁远伯的所作所为大为不耻,言语之中便大骂宁远伯爷与民争利不重士子等等。本来他们骂宁远伯这种事情商贸区里见得多了,商民百姓巡捕也懒得管,不想其中一个还当街呸了一声,吐了一口痰表示自己的愤怒。

    没想到此举被一群城管看到,当即上去,要那秀才缴纳十个铜圆的罚款,理由是春天瘟疫横行,该人有恶意传播疾病之嫌。不想因那群读书人态度恶劣,拒不缴纳罚款,城管们索性又追加每人一个银圆罚款。

    “这可捅了马蜂窝。当时有人跑到上海县去报官。恰好江苏学政和御史在这边,闻言大怒,当下便发了公文,令商贸区好生将这群生员送出来,不得侮辱斯文。结果,你们猜,这事情怎么演变成什么了?”

    “驴球子的!让咱老子看,只怕这边的城管要倒霉了!”

    “错了!错了!”

    “奶奶的!难道还是那些生员倒霉不成?”

    “虽不中亦不远矣!”

    那个与这群举止粗豪的汉子一道谈生意的,正是这商贸区里很多的一种人,黄牛,或者说是掮客。

    “这边的黄大掌柜的直接就把江苏学政的公文给丢出去了,说老子的城管没错!然后下令,紧闭商贸区大门,将已经准备发往南京、苏州、镇江、扬州等处的粮米油盐布匹。还有准备给长江沿岸各处的兵器铠甲什么的都停了运输。然后,围墙上的大炮都被推了上来,所有商贸区的丁壮人人披甲个个持刀,这一下,可是把江南官场和南京留守的大老爷们给吓坏了!”

    几个汉子捏着手里的杯子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一个陕西口音的汉子才低沉着声音询问道:“那,大明朝廷的这些老爷们怎么办的?”

    “怎么办?刘爷,你可知道这江里的许多船只都是谁家的?十之六七都是这些老爷们的,这上海商贸区和宁波商贸区的粮米油盐布匹晚到一天。他们要损失多少钱?而且如今江南各处州府。有多少升斗小民要靠南中来的粮米过活?还有那些读书士子,也是要靠南京李姑娘发的膏火粮食才能撑得下去。更不要说长江沿岸各地军镇老爷们正好有了理由打败仗了,咱们手里没有武器火药,怎么打?!”

    “于是。这学政和御史就得罪了大家伙?”

    “可不是!一个气得回家就递了题本辞官不做回家啃老米饭了。另一个据说没几天就病死了!”

    那几个人听了脸上神情更变不已。黄牛急忙为众人开导,“刘爷,罗爷。李爷,其实这也是好事。这商贸区里行的是南中律法,有一点好处就是,大明的律法在这里行不通,您只要在这里不犯事,在外面有天大的事情在这里都没有干系。便是劫了皇杠,日了娘娘,也是半点关系也无!”

    听了这话,几个人不由得互相看了看,然后犹如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哄堂大笑起来。

    “劫了皇杠日了娘娘都没有干系,那要是咱们办得是烧了皇上家祖坟,杀了他两个叔叔的事情呢?”

    “我虽然没有这几位那么豪横,却也是很让皇上不痛快,不知道该如何呢?”

    “没错!咱看这几日江面上来了不少的炮舰,还有不少的军队登岸,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各位爷,那些兵船和运兵船这几日街上传说是要运兵北上去打辽东的鞑子的,与各位爷何干?”

    看着那黄牛被几个人调侃挤兑的脸色通红,汗珠不停从额头滚落,几个汉子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

    笑声中,听得脚步声、楼梯响,一连串的打招呼声响起。

    “却是黄大掌柜的。”

    “黄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啊。”

    “又见到黄大掌柜了,当日聆听高论,颇有所获,今日定当再次洗耳恭听。”

    “黄大掌柜!有什么好生意可是要多多照顾小弟啊!”

    一片招呼声中,一个说着南中官话口音的温和声音响起:“诸位兄台相与抬爱,黄某实不敢当啊!今日有事,改日定当与诸位详谈。”

    接着一个四十余岁,微微有些发福,穿着员外服,眼中饱含笑意的典型商人满面笑容地走进雅间来,人虽然进来了,口中却依旧不断对外面与他打招呼的食客们还礼周旋客套,这个中年人正是隆盛行派驻上海的大掌柜兼商贸区的大班黄义伟。

    与在场众人团团的行了一个罗圈揖打过招呼之后,黄大掌柜的制止了那黄牛打算为他逐一介绍一番的举动。

    “且让在下来猜一猜,看看在下猜的是否准确。”

    “这位小兄弟你在这几位当中最为年少,正当俊杰,又是陕西口音。想来是此时正在江淮河汉间游历的安塞大掌柜八爷的义子李爷了?”

    “这位仁兄,眼前你的簿子最厚实,但是你的衣着却在这几位当中最为朴素,这样的天气里依旧是一身粗布夹袄,你应该是目下正在汴梁一带生意做的顺风顺水的米脂鸿基号的刘爷了。”

    “挨着刘爷坐的,想来就是新近与米脂鸿基号联手大做生意的延安罗大掌柜的兄弟十爷了。”

    “而这位,脚下一双厚底官靴,说话间不时带出些辽东口音的,应该是与刘爷、十爷还有小兄弟李爷一直做对门生意的昆山号的干将了?”

    眼前这几位来历被黄义伟一一点到为止,几个人却也不以为奇特,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自己的这点小秘密算得了什么?

    不错,来的这几个人正是李自成的部下刘体纯,罗汝才的堂弟排行第十的罗汝祥,张献忠的养子本姓李的张定国,而对面的正是左良玉的心腹大将。(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一章 暗室交易

    雅间内高谈阔论,传出一片笑声,看得出买卖双方的接触谈得不错。

    那黄牛在门口轻轻的将门带上,讨好的朝着在楼梯口附近如鹰隼般注视着这边的十几个精壮汉子点点头,擦了擦额角上的细密汗珠。

    原本以为这群住在一品香客栈的羊牯不过是一群有钱有粮的外地洋盘,顶多是些土豪,虽然言谈举止之中带着十足的江湖味道,但是他也顶多想到了是些结寨自保的团练之类的。

    那里想到是搅动的大明腹地乱了半边天的几拨人物?!

    不过,从刘体纯手中那厚厚的一本采购簿子上,这黄牛如同看到了一座金山,“赤佬!要买这么多的东西,照着规矩,我就是只抽一厘钱的头,也够去开一间小铺子了!昨日听人说,虹江东岸一直到杨树浦那边,都要被商行买了过来,我得赶紧去找炒地皮的,把江边的那些芦苇塘给吃下来,那样以后就可以坐地建屋子收租子了!”

    他确实动了心思,买了那些江边的荒滩地,不需自己去辛苦劳作,只需要向商贸区申请了执照下来,对外放出风去这里要建造房屋即可,到时自然会有人拎着钱包上门前来要求合伙建房。他便可以做一个面团团的富家翁了!便如现而今大马路上的哈回子一样,每日里只管去收租子,倒是很令各人落胃得紧。

    不过,对于里面的那伙奇特却又大有来头的人物,他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虽然都是他的米饭班主,却也是颇为鄙夷:“自古道兵匪一家,如今我真的开了眼界,流贼的采办和官军的采办竟然能够在一起进行。玩什么团购!”

    这黄牛端的是见识短了!

    这大明各地,官军与流贼、土寇、马贼、杆子之间有些金银上的往来,互通有无做些生意。那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九边的官军与辽东反贼、蒙古部落大作特作生意,内地的官军少不得也要另辟蹊径。同各处的流贼杆子土寇团练做点小买卖。

    不过,当真是同敌军做生意好的,应该是三百年后在上海靠着向同一阵营里的同志挥起刀斧而发迹的那支军队。

    著名的海上闻人杜先生开设的通济公司,所做的生意就是同日军交易,将在上海等处沦陷区的棉纱等贵重物资运出沦陷区,沿途有日伪军护送,而日军换回来的也是他们所急需的桐油、猪鬃等战略物资,双方可谓是各取所需。

    不过。杜先生便是再牛,也不过是一个民间人士。真正对日军物资保障做出大贡献的,还是国军的各级将领。每次日军因为要筹措给养而发起攻势前,他们宁可让自己的士兵饿肚子,也要节约下来成仓库的大米;宁可让自己的士兵呻吟着痛苦死去伤病致残,也要将花了黄金雇佣来的飞虎队翻越驼峰航线运来的贵重药品保存好。大批的来自民主国家兵工厂的上好武器连箱子都不曾打开,更不要说发给那些无知文盲的士兵掌握使用了,为的便是等到日军到达距离这些物资驻地不远时,便迅速的带队转进,连仓库都完整无缺的移交给日军。一根火柴都舍不得往仓库里丢。完全做到了消防安全要求。

    肚子里是国军提供的大米,用的又是国军提供的药品,身上穿着国军舍不得给士兵发的大衣。扛着国军的机枪,用的是国军的美式大炮。日军的战争成本可谓是极低了,如果再打下去的话,相信日军里会有美械师团出现了。

    同在华北同那些“游而不击”、“埋头发展”的土八路作战、在南洋同英美鬼畜作战的同袍们相比,对付抗战主力的日军部队,可以说过得十分艰难困苦,要不停的跑路,不停的接受仓库,搬运物资做这样的重体力劳动一直到了45年的8月上旬。以至于有的长官威胁部下时便以调到华北或者南洋的部队相威胁。

    “既然贵东家的人马只是到上海暂时休整补充粮草清水蔬菜肉食。与我等几家无干,那咱们的生意还是照旧进行。”

    通过一根长长的铜管。雅间内的声音被很好的传导到了与其隔了一间屋子的密室之中。

    “我家东家此番不过是奉旨北上去辽东增援,对付那些鞑子而已。与各位毫无关系。咱们呢,只管照旧做咱们的生意。”

    “我说黄掌柜的,咱们左镇这次带了有将近五万人口沿江而下,还有不少的金银财帛贵重之物,你能够给咱们多少东西换?”

    “好说!好说!只要左大人有冲抵货款的东西,咱们这里的货色是齐全足够的。”

    “那你就快点安排人去上海县码头办理交割,要是病死饿死了,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坐在桌案后的李守汉不由得大骂了一句,“全无心肝的东西!”

    坐在他对面正在吃点心喝茶的李华梅、李沛霆二人,相视一笑,多少年了,李守汉的脾气改了不少,但是对普通百姓的生命之重视,却是任何人都不能抹杀的。

    当然,也有人会说他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比如开发南中、占据各地地盘,建设自己的工业体系,对各处进行穷兵黩武的战争等等。

    通过各种手段从内地迁徙过来的人口,除了用来搞开垦荒地,让这些毫无生计的人们能够衣食无忧之外,更多的是用来进行工业、商业、基础设施建设,改变所在地的人口结构,将原本世代居住在此地的土著逐渐演变成为认定自己为华夏一脉。

    这样的做法,采取的是逐步蚕食、同化的做法,与西方殖民者的鲸吞政策恰恰相反。“此夷诈言九万里。夫诈远者,令人信其无异志,而不虞彼之我吞我耳。不知此番机深谋巧,到一国必坏一国,皆即其国以攻其国,历吞已有三十余。远者难其踪。最近而吕宋,而米索果,而三宝颜。而鸡笼、淡水,俱皆杀其主夺其民。只须数人。便压一国。此其实实可据者与。”

    不过,这种蚕食政策却要比手里捧着圣经,腰里别着火铳的西方绅士们来得效果好得多。

    “主公,我这就安排人去上海县城外面接收那些人。安排伙食、住处,发放些衣物,派郎中给他们检查一下身体。”对于这种接收各地流民的勾当,李沛霆已经是颇为精熟,底下人有了一个完整的流程和制度。该如何在流民当中选拔头目、编组队伍,分发饮食,安排住处,一切都是熟极而流。

    如今的上海,乃至附近的几个县,沿着黄浦江的江滩上,星罗棋布星星点点分布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棚户区,那些用木料、草席临时搭建起来的房屋便是安顿这些流民的临时住处。

    每日里这些流民可以享用以土豆干、红薯干大米等谷物制成的杂粮饭,为了方便保存,那些红薯干在制作完成时普遍的过了一遍油。配以用咸盐腌制而成的大萝卜等咸菜。往日里连盐都不敢奢望多吃一点的人们,偶尔还可以因为表现好,干活不惜力而得到加菜的奖励。吃到咸鱼炖肉之类油水丰足的菜肴。

    几乎所有的流民在南中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自己家中给宁远伯李守汉立上一座长生牌位。这些人可能不知道应该给皇帝立上一座龙牌,但是很朴素的知道,谁让我们活下来,谁让我们有田地有工作,为了那几乎就要饿死的时候送来的一桶一桶的杂粮饭,还有满满的咸菜随便吃,这座长生牌位就必须立。

    这种事情被巡检总署的眼线们整理成动态清样送到守汉面前时,他也只能是报以一声苦笑。

    他可是看过一些报道。当年被下放劳动的人们,回忆起下放劳动时期的事情。无不咬牙切齿的痛恨,更是将矛头有意无意的对准主席。似乎一切万恶之源的化身都是他。

    守汉在一期电视访谈节目里就曾经看到过。某个以编导室内剧而出名的大白胖子,提起当年他那个也是在著名话剧茶馆里有过精彩表演的父亲被下放劳动时,连着吃了两年的窝头咸菜。

    (可是同样的描写民国、描写解放之后的著名作品大宅门,里面也曾经提过,想吃全粮食的窝头,那得是好年景,还得是壮劳力才有的待遇。而能够保证一年到头都有窝头咸菜吃的人家,绝对在村子里是遭人羡慕嫉妒的土豪。)

    就是这个白胖子的爹,满洲八旗贵族出身的赫舍里若成,后来在拨乱反正之后出任文化部长,不过,很快又被拿下了。坊间传言,被拿下的一个重要根本原因,就是在某个西方拍摄的乌斯藏题材的电影《小活佛》里,他所扮演的大喇嘛,用一口道地的伦敦牛津腔英语声情并茂的说,“乌斯藏是一个被占领的国家。”这样的所作所为,换了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把你拿下的。可以想象一下,约翰牛的某个大臣,参加百老汇的演出时说,苏格兰是一个独立的国家,看看唐宁街十号会不会爆发?可怜那赫舍里家,在满清时也曾经为了制止国家分裂,维护国家领土主权的完整而有无数子孙战死沙场,可谓是一门忠烈,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不肖子孙呢?

    “同样都是吃咸菜,为啥普通老百姓和读过大书,有文化有知识有教养的精英人物差距就这么大呢?!”守汉在心中腹诽了一句,继续听从铜管里传递过来的信息。

    那边,黄义伟和几位买家已经就这次的交易达成了共识,闯曹二家、西营、左镇,这四个横行于中原和江淮河汉地区的武装力量,同隆盛行签署了团购物资的契约,内容涵盖了从鞋袜到盔甲,从粮米到肉食,从桐油猪鬃到火炮火药等等。

    为了确保交易的顺利达成,五家共同表示,选择沿河、沿江的几处要害城池,作为中立区,各自的人员财物在这里可以自由出入,其余各家不得攻击。一旦有针对中立区的攻击行为,便视为与隆盛行和其余几家的彻底为敌。

    从这份契约口头达成之后,长江、汉江、黄河沿岸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奇特景象:一个小城,并不起眼,但是在往来如潮如火的军队的攻击面前。却始终能够独善其身,犹如一个在狂风暴潮之中不断起伏颠簸但是却不曾翻覆的破旧小船。非但不曾受到兵火的破坏,反倒因为不断的有人潮货物在这里集散。而出现了一种畸形的繁荣景象。

    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小三子!进来拿你的跑腿钱!”

    从包间里传出一声吆喝。在楼梯口叼着自己的烟斗吞云吐雾的那个黄牛立刻将烟斗塞给一旁的堂倌,忙不迭的跑了过去。

    “这次刘爷、李爷、罗爷几位他们买的东西多,价钱自然就不能太高了。不过,咱们也不能让你吃亏!这样咱们照着买卖不动产的规矩,给你抽佣金!”

    所谓的买卖不动产的规矩,便是成三破五,中人在买卖双方之中可以抽取百分之八的好处。想象一下堆在一品香客栈里的那些箱笼,小三子立刻就眼前因为脑部缺血而感到眩晕。

    “我能把整个上海县城都买下啦了?”

    “小三子。我也听说过你在街面上的为人,你个小赤佬!有了点银子少不得要带着一群小兄弟吃老酒听曲子。三场酒两顿赌下来,再去找几个红姑娘,你的这点辛苦钱也就糟蹋完了。这样,我替几位爷做个主,你的这些银子,便存在我的商号里,你把零头取走化用,不过,我也不是白拿你的。想来你也听说这商贸区要扩大的事情。你这些银子,我便算成你在商贸区里的股本,以后不管是造房屋出租也好。造堆栈货仓也罢,总之都有你的一份如何?”

    摇身一变,自己变成了商贸区的股东,以后再在这江南行走,一张名帖递出去,哪个人敢小看了我?小三子立刻忙不迭的点头致谢。

    “几位爷!给小的一个面子,今晚上清华池我请客,全套的扬州师傅伺候!据说还有新近来的扬州瘦马在那里选秀!”

    一阵热闹的哄笑声从铜管里传了过来,接着便是推门出门之声。楼道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掌柜的!这几位爷的账目都由我侯了!外面帮忙喊几辆马车过来!”意气风发的小三子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八度。

    对于这样一夜之间暴富,一夜之间破产的事情。掌柜的早已在这商贸区里看得多了,当下也不会在意小三子那副小人乍富的嘴脸。只管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怎么记花账让这个小瘪三小赤佬看不出来。脸上却是满脸的笑意,点头哈腰的送了一群人出了门。

    刘体纯正以双脚踏在马车的踏板上,却见对面街道上几匹骏马奔驰而来。

    “这是什么情况?黑灯瞎火的,也不怕撞上了人!”旁边的一个小摊子上,摊主嘀咕着,将自己摊位上的灯笼弄得亮了些,免得被奔马撞到。

    刘体纯、罗汝信、张定国等人立刻将警戒等级提升到了最高,只要对方有一点异样,立刻便挟持了这黄大掌柜的,然后就算是把这商贸区一把火烧成一片白地,也绝对不能暴露,更不能失手被官军擒获!

    不过还好,对方过来的只是三四匹快马,马上乘坐的不过是一个年轻军官带路,后面跟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还有两个护卫而已。

    这样的人想了来也是到街上寻人买东西的,顿时刘体纯张定国等三人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

    不过,似乎黄义伟有意与三个人为难,见那军官快马驰到,不想着赶快走,却在那里与这军官攀谈起来。

    “却是施统领!怎么,施统领不在江边督率船只,却也有兴致到了这厢来品茶吃点心?”

    施郎也懒得与这黄义伟斗嘴,只管将马缰绳丢给在门前迎宾的小厮,“某家本来是在码头上接引船只的哦,不想有一桩紧急事体要见大东家。这位杜公公是从北京来传旨的,本来打算到顺化去的,今日到了上海补给停留。不想却正好在吴淞口外遇到我们的舰队,便一道跟随前来!”

    刘体纯等人本来竖立起了耳朵打算听听,这太监从北京带来了什么消息,崇祯那老儿有什么旨意给这支号称从无败绩的南粤军,却被黄义伟的一番举动给打断,他同施郎拱手作别之后,含笑登车,一行人便在小三子的指引下往商贸区最大最豪华的浴池清华池而来。

    “皇帝派太监到李守汉那里去,绝对不是问问他吃了晚饭没有。怕是对着数万北上的军队有了新动作。须的赶快结束这里的交易,连夜溯江而上见父帅的才是!”

    张定国正在电光火石般分析,那边左良玉的部下卫爷,却是含笑看了他一样,“请代我家将军多多致意令尊。请令尊大可以放心行走便是!敝部绝对不加阻拦!”(未完待续)

    ps:感冒了,大家多原谅。

第五百零二章 鞭辟入里李沛霆

    传旨太监欢天喜地的从东暖阁出来,出宫往李守汉在京城的公馆之中去了。》

    看着那几乎是欢呼雀跃的身影,崇祯皇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情绪颇为有些阴郁。

    “你们接着说。”

    暖阁内,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和几个东厂的管事太监领着几个小太监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跪在地上低头回事。

    “奴婢们据底下打事件的番子们来报,前日有宁远伯入京的消息在京城之中传开,京城之中原本有些慌乱的百姓倒是安定了不少。”

    “京城之中,银钱比兑价格立刻稳定了不少,原本银贵钱贱的局面大为好转,升斗小民也不再着急将手中的铜钱换成银元了。不过,前门外珠宝市的珠宝行市大抵下跌了三成。”

    “昨日奴婢们在缸瓦市,朝阳门外关厢等处巡视了一趟,京城粮油布匹价钱也是略有下挫,较之日前奴酋阿巴泰匪部窜扰京畿之时价格下跌了将近一成半。许多小商号的掌柜说,宁远伯来了,少不得这股建奴又是要身死兵败,而且南方海路畅通,从天津来的南方漕米会源源不断的到京城,这个时候还囤积,不是找死是什么?索性赶快打包卖了。有的精明的商号还在门口写着本店收通宝字样以招揽生意。”

    一个宁远伯入京的消息便可以左右京城人心物价,如此的实力、威力,便是他这个大明天子也是想都不敢想。

    “皇爷。微臣手下也曾听说,京城之中的诸多勋贵大臣正准备联名公请宁远伯,其中似乎有些原委。”

    “他们打算做什么?!同外臣交往密切,他们就不怕朕的王法吗?就不惧怕祖宗制度吗?”

    “奴婢们在各位勋贵大人府上埋伏的眼线探知,似乎京城之中的列位爵爷,很是羡慕留都的各位爵爷,能够和宁远伯一道大作生意,所以,他们推周国丈为首,打算也同宁远伯做些生意……”

    “哗啦!”

    有些愠怒的崇祯将桌案上的朱砂、笔砚、奏疏等物都推倒在地。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潮红色。

    之所以有这样的表现。完全是因为从御史们那里来的一道奏疏。

    出乎意料的,这道奏疏并没有弹劾宁远伯,而是很仔细的从用兵、钱粮,属地、用人等诸多方面做了一个详细的分析。

    “如今朝廷所恃之兵者。无非南粤军与辽东军也!其能战、敢战者。南粤军胜于辽东军数筹。然辽东军马虽不如南粤军能战,但皆为朝廷经制之兵。南粤军则皆为宁远伯之私兵。兵士所领之饷银,所用之器械。皆宁远伯之家财所出。所奉之军令,所受之差使,皆宁远伯所出,兵士只知有宁远伯。”

    “今日朝廷所开支用度,军饷民食大抵皆出自宁远伯所奉。若有一日,宁远伯所奉不能到,则我大明朝廷该当如何?”

    “臣等亦曾听闻,宁远伯所辖之地,地方不下数万里,良田广阔,沃野千里,一岁可以有数熟,人民皆可鼓腹而歌。如此之天府之国,为何不见宁远伯上缴与朝廷?既然奉我大明朝廷号令,为何我朝廷不能遣官派吏,宣扬王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何南中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宁远伯既为我大明官员,深受皇恩,为何所部官职、军制、税制皆与我大明不类?是何居心?”

    这份奏疏字字句句,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崇祯内心深处的病灶。

    辽东军只拿高额军饷,打仗的本事却是欠缺的很,这个,他可以忍。内地官军,比如左良玉、贺人龙、刘泽清等辈杀良冒功,劫掠州县,不听军令,他也可以忍。因为这些都只是疥癣之疾,不会威胁到他的皇帝宝座。

    但是,御史们这份奏疏,却直接指出了李守汉对于大明朝廷的危险其实远胜于辽东反贼和内地流寇。

    “其人,有坚船利炮,有雄师劲旅,为何不双手奉与陛下以为安定四海之用?其人,府库充盈,钱粮富足,为何不双手奉与陛下,令大明百姓衣食丰足以感念陛下之恩德?”

    “此上种种,足以见平日不臣之心!”

    “朕又何尝不知道重用宁远伯的害处犹如饮鸩止渴抱薪救火?”

    随着王承恩的到来,骆养性等人如释重负的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个粗使小太监将暖阁内被崇祯扔的乱七八糟的各类物品打扫干净,之后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暖阁内只留下这对主仆密议。

    “但是眼下朝廷既无钱粮又无可用之兵。你让朕又该如何?”

    “陛下,今日既然已经宣旨诏宁远伯进宫奏对,何不让他向皇爷您献上方略,看看如何筹措钱粮?不论他提出什么方略,一律拿到朝堂之上供群臣公议。”

    这样一来,那些视钱如命的文武大臣朝廷勋贵们,势必会视李守汉如洪水猛兽一般,敬鬼神而远之,谈什么与其结党为奸?

    王承恩是多次与李守汉打交道的,也曾经去过守汉的老巢顺化多次,对于南粤军的钱粮筹措算得上有所了解,他很清楚,只要李守汉将他在南中所推行的钱粮制度拿到朝堂上供群臣廷议,他就立刻变成了朝野上下的公敌。

    “不过,宁远伯治下,虽然内地商人颇有微词,声称税赋颇重,倒是却是也有值得借鉴的制度。”

    王承恩递给崇祯一杯热茶,几口热茶下去,让崇祯在这十月里的天气里感到了一丝温暖。

    “奴婢也是到过南中的人,虽然是走马观花,倒也看到了一些东西。别的姑且不说,最让奴婢感触的便是南中的几项钱粮制度。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当差,整个宁远伯治下便无不缴纳钱粮赋税,不承担官家徭役之人。便是宁远伯自家,也是要缴纳税银到府库之中。”

    “天下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大家都要交税,那么民心便无不可。且又有统一累进税之制度,若是家中田地等项到了一定的数额,所需缴纳的田赋税收便要增加,如此一来,各大家族便要行分家之术。以逃避税赋。却不曾想到。此举正是宁远伯的阳谋之一。”

    “阳谋?大伴,这如何解释?”

    “皇爷,官场之中有句话唤作为政不得罪巨室。讲得便是地方官在行政之时要与各大名门望族勾兑好,否则便是一句话也行不通。所谓政令难出衙门便是。可是宁远伯推行统一累进税制度便是将道路丢给你。让你自己选。是各堂各房分家另过。还是大家绑在一起多缴税?缴税交的多,他的府库充盈,你如果为了逃避税收而分家另过。那便是掉进了他的另一个圈套之中,几年、十几年下来治下便无巨室矣!所以宁远伯才能在治下做到如臂使指得心应手。”

    ……

    “陛下,以臣之驽钝愚见,我大明如今所患,非是辽东建奴与内地流寇。”

    奉诏前来的李守汉,谢过崇祯赏赐的座位坐下来之后,朗声将自己的答案见解向皇帝崇祯禀告。

    “嗯,以爱卿所见,所患在何处?”

    李守汉沉吟了一下,然后对崇祯说:“陛下,其实辽东反贼和李闯王、八大王、曹操等辈都不足为惧。辽东不过方圆数百里之地,地广人稀,兼之努尔哈赤横征暴敛,剃发易服,辽东百姓民怨沸腾,加之为了维持其八旗战力,不断的向外扩张,征蒙古、征朝鲜,耗费巨大,破坏极大,原本不堪一击。若不是这些年奸臣误事,国库空虚,皇太极安能战至今日?”

    偷眼抬头看了一眼崇祯,见崇祯听得入神,便是在一旁伺候的王承恩也是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见守汉的目光飘了过来,王承恩便用鼓励的眼神回应,示意他继续。

    “流贼虽众,动辄便以数十万威吓恫吓,然以臣观之,流贼各股伙之中除了少数老贼敢战士,皆为裹挟而来求活命之良民,若朝廷能拿出粮草赈济,则不战即溃。至于阿巴泰等建奴,更是跳梁小丑,若有陛下旨意,微臣别遣一军,数日即可破敌。”

    “聚人曰财。今日之要务,无论是剿灭辽东叛乱,亦或是平定关内流寇,所在之事第一是钱,第二是钱,第三,还是钱。有钱则四方豪杰万里而来,有钱则有坚甲利兵。而取财之道,无非开源节流。所谓开源,有两策,一曰官绅一体纳粮二五减租,一曰开设海关。大明初建之时,四海闲田极多,小民多自耕,鲜有田连阡陌之豪户。太祖虽应许举人不纳粮,然其根由,是读书者说,官员不足,鼓励上进而。今开科取士,人只嫌太多,不忧太少,当年之虑已无必要。而如今之势,闲田无己,而纳税之人更少。各地不纳赋税之田,已占据大半也。”

    “如此国库何以充足?何况豪户增多,钱粮势力必大,好一点侵吞田亩,差一点则举兵反叛,无论辽东之努尔哈赤,还是水西奢安,究其根本,无非边疆豪户也。故臣建议,祖宗之法为治国,陛下之法也当为治国。臣之辖区已经率先实行一体纳粮,为天下表率,陛下应当将臣之举措推行天下。今臣来京,已带来初步可行之计划,后续臣将会先将河静臣辖区之税负解送京师,以阻奸臣之口。陛下可先直隶,后江北,依次推行,若能如此,则大明繁荣指日可待。”

    接着守汉又很具体的向崇祯介绍了这两个办法的详细内容和意义,官绅纳粮则国库充盈,二五减租则小民乐业。而海关的收入则是主要用于军费和宫中日常的各项开支,便是和现在一样,海关之收入入内府而不归户部。

    (这个做法,可不是猪脚的发明,有清一代,一直到鸦片战争之后海关权力逐渐被英国人所侵占把持,当时唯一的对外开放口岸广东海关,就是归内务府管。所谓的粤海关监督。是内务府之中有名的肥缺之一。而收上来的关税,则是用于宫中各项开支,比如说修园林。嗯,顺便再说点题外话,被明朝的文人骂的背了几百年骂名的明武宗,不过就是修了个豹房,花的还是自己的体己钱。不想十全老人一样,用海关关税修造园林。而且,十全老人修园林,这群文人反倒是众口一词的称赞是盛世之气象。同样是皇帝修供自己使用的房屋。文人的反应怎么差距就这么大?你们标榜的气节到哪里去了?)

    “陛下。如果这三件事能够做到,臣敢断言,非但是东奴可平,流贼可定。便是陛下一直想做的中兴大明之举。也是旦夕可见。臣不敢说直追仁宣之治。但是回到神宗爷在位时的七八成还是有的!大明朝在陛下手上至少可以有二十年以上的繁华盛世!”

    “皇爷,奴婢也以为,宁远伯所言极是。所谓理财,不外乎开源节流四个字。”见崇祯为李守汉的这一番勾画出的美好前景所打动,王承恩也是趁热打铁的帮衬了几句。

    “所谓开源者,便是如宁远伯爷所说,开海关,收关税。此番宁远伯进京,将代皇爷收取的上海等处海关之税款业已解缴入库,为数多达近百万元。方才奴婢听下面的办事奴才们说,若是沿江开办海关,在天津、登莱等处开办海关所获之利当倍数之!”

    “所谓节流,恕臣直言,民不乱为最大的节流。小民何以不乱,鼓腹而歌而已。然现今之地租,果腹极难。少者五六,多者七八,加之印子钱盘剥,竟有劳作一年借粮而活者。臣在广东曾亲见一民,曰租族长田五亩,后借粮二百斤,秋后算账,扣除口粮,净欠族长一百五十斤。”(口胡,这事不是别人家的事情,是我姥爷的亲历…)

    守汉放下手中的茶杯,向王承恩的从旁相助微微点头表示了感谢,继续为皇帝做解释。

    “当年两广大乱,土客相仇,宗族、村镇之间相互攻杀,原因大多因此而起。”

    “所谓富不过三代,虽有子孙不肖之说,然亦有人口增加,田亩不增之虞。便以一对夫妻拥有上好良田三十亩,两个儿子来算,两个儿子各自娶亲,各自生育两子,三代之后,这一家人便是十余口人,然田亩却仍旧只有三十亩。若言理想之事,最佳者,当然是人人三十亩一头牛,然今日有今日之实际,不可强求。臣之策,减租减息。不论租佃形式如何,一律减去至少二成五分,且减租之后,薄田不超过三成,良田不超过四成五。如此加上国税,也不过半数。若再能推广南中耕田做法,稻麦套种,麦子与油菜间种,或是种植土豆、红薯等物,提高产量,则海内鼓腹而歌绝无问题。如此一来,哪个猪油蒙了心的才会去做那刀头舔血的亡命勾当,流贼不平则平!”

    见崇祯沉默不语,但是似乎也没有反对,李守汉接着说:“还有一策臣早已建议,就是设海关。海关争议较大,有人说这是与民争利,其实不然,海关乃行汉文帝之策,可以曰重农抑商。”

    “天下农桑为根本,汉文帝曾曰,金银饥不能食,寒不能衣,皆不如谷物与桑麻。然后历代小民,皆更乐经商,而不乐耕作,皆因耕作不仅劳苦,且获利不如经商。商人南北往来一年,能买良田百亩,农人耕作一年,温饱皆难,如此何以劝课农桑,使民安田亩。故建海关,乃行圣人重农抑商之举,且海关利厚,可以补国用之不足,何乐而不为?”

    兹事体大,崇祯也知道,这无疑是要将朝廷上下,宫廷内外都要折腾的天翻地覆的一个举动,自然不能单凭李守汉的只言片语便明发天下一体推行。

    不过,倒是有一个守汉诸多建议之中的细枝末节为崇祯和王承恩所欣赏,当即便令人拟旨,准备执行。

    “陛下,如今各省府库之中,所谓的官银成色不一,形制不同,往往此省与彼省之间便要换算兑现一番,商民使用极为不便。以臣之愚见,不若统一各地之币制,也好稍苏民困。便是那通宝,也是应该以陛下初登基时所铸造之通宝为标杆重新铸造。”

    “陛下若是赞同此举,臣愿意效犬马之劳。只需陛下告知要铸造多少钱币,臣便组织人手为陛下铸造。至于说期间所有费用,臣与陛下,又何必分得如此清楚?”

    这话说得,令崇祯听得大为舒服!

    从守汉进京之后,或者说从洪承畴所部主力被包围广宁地区以来,他的心情就没有象现在这么舒畅过!

    听听!什么叫干国忠良?宁远伯为了朕的江山,宁愿自己掏腰包给朕铸造钱币!

    不过,崇祯却是不晓得,这一举动,无异于将大明朝廷的货币铸造,拱手交给了李守汉。守汉手中如今握有菩萨地区的铜矿还有吕宋岛上的铜矿,他又不用使用铜来铸造火炮,除了用铜皮包船底之外便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用处,那许多的铜用来作甚?

    与其说堆在那里长铜锈,不如铸造成钱!

    不过崇祯也想到了一点,李守汉这些话要是在朝堂上一说,朝廷上下势必要炸了…

    “宁远伯此举,无异于与全体朝臣、勋贵、宗室为敌,便是各处的富商巨贾、读书士子也会视他如寇仇,如此一来,人望顿失,便是有再多的兵马钱粮,也只能为朕所用!”

第五百零四章 钱串子李守汉(中)

    皇城外,围观的京师百姓对有如钢浇铁铸一般站立成三个方队的一千余近卫旅官兵啧啧称赞不已。京城百姓对于京营将士的做派可谓熟悉已极,那些京营子弟,大多数是外表好看,内中却是骄惰成性,平时到教场应付操练者少,还未到天黑就散伙,这战斗力自然就不值得一提了。

    不过,考虑到担负的职责,这战斗力问题也就不能成为考核三大营的唯一指标。大家的分工不同嘛!你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也未必能够混一个师职干部,人家随便唱几首最炫民族风天路之类的流行歌曲,钱也不少挣,回头还可以扛着大校军衔号称是某某团的团长,去参加各种商业演出活动。然后还可以堂而皇之的在感谢老师的场合上身着军礼服双膝跪地给老师献花。充分的体现了自己尊师重教的素质。

    三千营顾名思义由三千骑兵组成,分五司,分掌皇帝的旗、舆服、兵仗金鼓、御用宝物等,一般不出征。

    五军营,多负责操练,明初明中时期,是全国各军的总训练基地,如班军就归五军营管辖名下还有直叉刀手、围子手营、幼官舍人殚忠营、效义营等,都是军官子弟,勋贵后代。

    上述两部顶多算是大明朝廷的仪仗队。说起来三大营之中能打的就是神机营了,掌铳、炮等项火器,从永乐年间起便多次随成祖征蒙古,战功赫赫。大明有什么式火器,都先交于其营使用,如佛郎机,红夷大炮,鲁密铳等。算得上是大明军中的种子部队。

    不过三大营也和眼下得大明朝廷一样,积弊日久,颇多弊端。虽然有定兵额十万。又有春秋二班官军一十六万,然内有多少。实在难说。而且班军便如宋朝的厢军一般,终岁不得入操,被京城权贵呼来喝去杂差苦役,甚至修造房屋,开挖池沼都是班军的分内之事。

    当然,不说战斗力,论起外表,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三大营个个高大威武。完全是皇帝心目中虎贲貔貅之师的典范。皇帝阅兵时旌旗林立,盔明甲亮,官兵齐呼万岁,每每心中大悦。

    不过与三大营的偶像派不同,京师百姓今天看到的近卫旅士兵完全是走得实力派路线。个头虽然不如三大营兵马那般高大雄壮,但是举手投足间却是精力过人,杀气腾腾。有那眼力过人的老人,便在心里将这群兵士与当年进京献俘的白杆兵做了比较,更有人觉得,便是当年戚老爷一手训练出来的浙江兵也稍逊一筹。

    这些近卫旅的士兵便是随同守汉前来参加朝会。照着大明典章制度,却是不得进入皇城之内。只能留在外面,由五城兵马司和礼部官员专人招待。伺候茶水饮食。

    宁远伯李守汉的帅旗兀自在掌旗官手中紧握,在秋风之中烈烈飘荡,但是帅旗的主人早已随传旨太监进入皇城之中。

    崇祯皇帝特旨殊荣,守汉可以在皇城之中策马而行,这便是后来在清朝已经成为了大路货的“赏朝马”恩典,此时却是十分稀罕。虽然有这个恩典在,不过守汉却也不敢策马狂奔,只是在太监的领路之下勒住马缰绳亦步亦趋的跟随。转眼间来到紫禁城南面的承天门外,也就是我们熟悉的天安门。

    承天门外便是俗称的天街。由此往宫城望去,参加朝会的文武百官缕缕行行的向大殿方向走去。皇极殿前广场上,眩目的苎丝服摆云集。各级官员依照各自的品级在青铜铸成的品级山前列队,等候朝会的开始。

    有与守汉相识的文武,不断与他含笑点首打着招呼,然后陆续进入皇极殿内。而今天这场朝会的主角守汉本人,却要在皇极殿外暂且等候皇帝宣旨召唤。方可在众人的焦点注视之中进入大殿。

    三声静鞭响,大殿前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那些因为品级地位而不能进入大殿的五品以下的小官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屏气凝神,唯恐自己一个失仪之举被锦衣卫和御史台那群乌鸦发现奏上一本。

    整个广场上只是偶尔传来一阵阵风吹得人们官袍发出微微响动,还有那些站立在大殿旁甬路两侧的大汉将军们身上的甲叶响。

    皇极殿除了偶尔举行朝廷各种大典,比如封赏、献俘、出征之外,其实很少用于上朝,这里算不上大明朝廷的权力核心象征,不过是权力威仪的象征罢了。历代大明皇帝处理政事,一般放在奉天门,乾清宫等处,不过今天皇极殿却是注定要在众人的记忆里留下重重的一笔。

    皇极殿内,崇祯皇帝坐在宝座上,放眼看去,眼中满是衣冠禽兽。芒丝罗绢的朝服,仙鹤补子,孔雀补子,獬豸补子,麒麟补子,镶玉腰带,犀角腰带,无不是腰金衣紫之辈。

    此时身着衣冠禽兽朝服的大臣们,大打口水战。

    今日的朝议,主要议题便是就当前辽东、河南、畿辅山东三处的军情进行讨论。然而大臣们除了相互攻击,却没有一人可以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崇祯帝面无表情地看着,看着下面各个官员。

    “诸臣工,朕已宣召宁远伯进京,若论带兵作战之事,此间众人可有人比宁远伯更加精通?我等不若听听宁远伯之见便是。”

    崇祯很是聪明,只可惜生的时候不对,他若是生在万历年之前,只怕也是个圣明烛照的皇帝。事实上,被文人抹黑的明朝皇帝,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便是留下段子最多的明武宗,面对权宦、作乱的藩王、流窜各地的刘六刘七等老派的流寇,还有出没于大同宣镇一带的打草谷的蒙古小王子,这些诸多乱象换到所谓圣明之君,比如康熙和乾隆二位头上只怕也是够喝一壶的,但是这个只留下荒唐名声的明武宗却是一一应付裕如。

    崇祯已经抱定了主意,今日之事,便是全看宁远伯的了。他只管做一个圣明之主。圣明之主不是皇帝自己做出来的,而是文人们摇唇鼓舌晃动笔杆吹出来的。所以,文人他是绝对不会去得罪的。所以。今日之事,不管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对他这个皇帝来说,都是有利的。

    宁远伯占了上风,崇祯便可以明诏天下,推行李守汉提出的那套钱粮制度。文武大臣们占了上风,宁远伯便等于是得罪了整个官僚集团,便是想图谋大逆,也是丧失了群众基础,尽失人心。

    国家财政掌握在谁手里?很大部分是文人,从他们手上收税,还要收什么统一累进税,现在怕是要太祖、成祖从南京北京的两座陵墓里爬出来也不一定好使吧?!以当年神宗显皇帝之能,最后都不得不尽罢税使,还一年又一年被人拿出来说事。动辄便是被扣上一顶贪财好货与民争利的帽子。笑话,万历收的矿税可是拿来打了三大征,他也不曾从升斗小民手中抢夺一分一厘的税,不过是动了豪族大户的耐劳而已,就被骂成了那个样子。这李守汉竟然想做如此惊人之举,唉!还是不知道大明朝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当蟒袍玉带,腰间悬着象牙精玉腰牌的李守汉走上大殿。望尘拜舞唱喏跪拜之时,殿上众人望着那蟒袍上的五爪龙纹和海水江牙无不赞叹,宁远伯的气度威仪就是人中龙凤。

    不过,当听完了他的一番关于财政税收与剿贼平乱之间的关系的鸿篇大论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用恨不能食尔之肉寝尔之皮的眼神盯住了李守汉。

    一个御史出班启奏说:“臣弹劾李守汉妄议祖制,图谋不轨之罪。太祖定天下,令举人免税,商税降低,所为者。便教化天下,不使官府与民争利。今李守汉说什么官绅一体纳粮。推行海关,这是变相的骂祖宗是昏君。法令害民。且官绅一体纳粮,教化如何推行?与民争利,民何以为生?如此无君无父之辈,当斩首示众。”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附和,当然,是附和御使批评李守汉,还没有几个人敢提斩首的。不过薛国观觉着自己应该出来圆一下场,免得宁远伯面子上不好看,可就在他要动未动的时候,李守汉说话了:“祖宗之法,为治祖宗之国。祖宗之愿,乃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不管秦法也好,汉法也好,哪个天下安定,市民富足,哪个就是好法。祖宗当年免举人之粮,只因天下闲田多,读书人少,免些许钱粮不碍国库,还能鼓励上进。减少商税,也是希望商人能减少盘剥,有利小民民生。但江上之舟,朝在江陵,夕至大海,刻舟安能求剑。今地少人多,士子日众,朝廷岁入大减,哪有闲情减免税负。商人大进小出,又有哪个考虑太祖仁德之意。况如今非太平盛世,海内兵祸不断,士子商旅皆为陛下臣子,理当为陛下分忧,岂有父母卧床而吝惜药费之孝子。臣以为,此时不肯纳粮缴税者,皆逆子也,可杀不可留。”

    不管秦法也好,汉法也好,哪个天下安定,市民富足,哪个就是好法。这端的是捅了大马蜂窝。自从董仲舒这个大忽悠先把儒家的教义清理一下把皇帝不喜欢的东西去掉之后,得到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优势地位后,儒家弟子哪个不是盛赞汉朝仁政,大骂秦之暴虐?

    可是如今李守汉却说不论秦汉,那个能够令天下安定市民富足那个就是好法,这如何能够令人接受?这群人自从开蒙以来,先生教的、自己学的,哪个不是宁要儒家的毒草,不要别人的麦苗?

    李守汉一番话,别说群臣各个怒目横眉,连崇祯都吓了一跳,乖乖,你狠,不交钱就是逆子?宁远伯你不当强盗真是委屈人才了!另外效果也好过头了吧,我怎么觉着要是给群臣发武器,宁远伯你转眼就要变肉酱呢。

    朝廷里都是博学多才的读书人,不过俗话说得好,我是流氓我怕谁。朝廷里的读书人再有本事,也要讲一个引经据典,代圣人立言,虽然背地里什么摸儿媳屁股。上尼姑床的事情没少干,但是公然去质疑权威的却一个都没有。如今宁远伯说出祖宗之法治祖宗之国,不交钱就是逆子的歪理。群臣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感觉无言以对。就好比你本来要跟对手谈判三百回合。结果对手直接把桌子砸了,你怎么办?

    正在大家思考该如何应对李守汉的流氓行径的时候,有个人犹豫的看了一下崇祯,崇祯也正好看着他。崇祯看到他望向自己,就点了点头,于是此人立刻出班说:“臣以为宁远伯之言,乃金玉良言也。”

    “臣也不怕陛下和诸位臣工责怪,臣冒死说一句。我明有今日,皆臣工不用心也。自古圣人有云,主忧臣辱,可自我大明以来,有几人在君父忧虑之时,引以为辱,倒是大骂昏君者,比菜市场的苍蝇还多。自从东虏作乱以来,国之用度一直不足,君父节衣缩食。陛下数次罪己,可你们何曾有一人捐出一文钱补国库用度,拿出一粒米助君父衣食。你们所做的。只有反复索要内库。而宁远伯,虽身在万里,却将钱粮源源不断送往辽东,又有银元米粮充实内库,助君父衣食。你们扪心自问,不愧乎?”

    此人话音刚落,如果有心人用数码相机拍一张照片,会惊异的发现,我大明的朝堂一瞬间变成了黑叔叔的朝堂。群臣各个面色紫黑。同时身上冒出数丈黑气,就差没拽出柴刀。立刻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分尸了。

    不过这样一来,群臣倒是立刻找到一个宣泄口。一时间,名教叛逆,阉党余孽的帽子如同雨点一样飞来,这人倒是也不以为意,甚至都不曾辩解,甚至嘴角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宁远伯,下官刘宗周。忝为左都御史,执掌柏台。”

    柏台,乃是御史台的另一个古雅的称呼,刘宗周的意思就是,我是左都御史,御史台归我管。

    “原来是蕺山先生。”李守汉也是很文雅的向刘宗周回了一礼,丝毫没有刚才那种掀桌子的派头。

    “方才听得宁远伯一番见识,倒叫下官颇为增长了些见识。不过,治国之道一曰明圣学以端治本,二曰躬圣学以建治要,三曰重圣学以需治化。下官以为,宁远伯所说之法,不过是治标之术,若要国家长治久安,四海升平,朝廷制度当以仁义为本,我等官员应以操守第一。这样辅佐圣明天子,方可有望直追二祖列宗之世。”

    又是一个迂腐之人!守汉在心中一阵冷笑。不过,看在这位老先生在明亡之后绝食而死不食清粟的份上,便在语气和态度上不像当初对付水太冷等人那般恶毒。

    “老先生此言差矣!仁义二字,当分对待何人!我太祖高皇帝以淮西布衣之身,提三尺剑而荡平天下洗荡腥膻,直杀得蒙古鞑虏血流成河,却为何不对胡虏行仁义之事?若要讲仁义,老先生不妨此刻出京师,或向南,或向东,去找正在与我大明官兵作战,洗劫我大明百姓的辽东反贼讲究仁义操守之道!”

    刘宗周宦海沉浮几起几落经过了多年的赋闲生涯,自认为对大明朝的痼疾顽症了解得很清楚。所谓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他认为任何方法都是属于急功近利,是无法解决国家的根本问题的。他希望能从皇帝本人做起,先修德治心,亲近儒臣,这才是为治的根本。在他向崇祯上的《痛切时艰直陈转乱为治之机以仰纾宵旰疏》中,历数从前弊政,请崇祯帝更调化瑟。他说:

    抑臣闻之,有天德者然后可以语王道,其要在于惧独。故圣人之道,非事事而求之也。臣愿皇上视朝之暇,时近儒臣,听政之余,益被经史,日讲求二帝三王之学,求其独体而慎之,则中和位育,庶几不远于此而得之。

    刘宗周向崇祯推销自己的“慎独”之学,崇祯帝当然不会感兴趣。这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嘛!当务之急是如何平定辽东乱贼,如何平息内乱,如何筹集军饷,解决财政危机。你却在这里给我讲什么慎独?难道朕还不够慎独?尔等为何不先行修德治心?所言不过是些迂阔无用的陈词滥调。

    当下便是龙颜大怒,传谕内阁,想加以重处。但是后来又因为刘宗周素有清名,不妨放他一马,朕也乐得一个能容直言的名声。也就是因为有着名气这个护身符,刘宗周才得以平安过关。

    但是,如今李守汉的这番话,却是噎的刘宗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明明气得浑身发抖,却是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你能够说朱元璋杀蒙古人不对?那样的话,崇祯能够立刻把你拉出去杖毙。

    不过,在场的其他人却没有刘宗周的那份涵养,当下指摘声,谩骂声,呼喝声在皇极殿内响成一片。(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五章 钱串子李守汉(下)

    崇祯看再不制止,朝廷就有彻底变成菜市场的危险,便传旨让太监去制止群臣的争吵,费了好大力气,朝廷才安静下来。崇祯等大家都安静下来说:“诸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然当下要务,还是先内驱阿巴泰,外除皇太极。至于宁远伯所言之事,朕以为甚好,不过大敌当前,暂不考虑,等宁远伯耀武沈阳之日,京师献俘阙下之时,再议不迟。眼下,诸位爱卿还是当先为辽东之事献计献策才对。”

    李守汉见皇帝有意拖延,就说:“陛下,官绅一体纳粮涉及极多,一时难以推行,但是天津与登莱两处海关,为筹措军饷之要务,当立刻推行。二五减租也是便利小民的善举,纵然不能立刻推行,也当昭告天下,逐步推广减租减息。”

    这便是了!

    在殿内的众位大臣顿时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所谓的从长计议便是不议了,不议了便是不推行了。以眼下大明朝廷这种组织形式,正是被无数精英推崇了无数遍的协调性政府结构,小政府大社会,朝廷手中哪里有什么可以推行制度的资源?若是有这样的资源,也不会有如左良玉贺人龙一般的骄兵悍将们了。

    &万&书&吧&{3。}。{nsb}。{m}p;接下来,大家的注意力便迅速的转移到了就如何建立天津、登莱两处海关之事进行热烈的讨论。

    照始作俑者宁远伯李守汉的意思,这登莱的海关和天津的海关,也不必另行组建。便将眼下在天津泥沽一带驻扎的专司接收南中所运来钱粮的提督南漕太监衙门改个名字,换个关防,然后一分为二,一驻扎天津,一驻扎登莱便是。

    这一建议,比起方才的财税制度献策还要令在场众人情绪激动。

    低眉顺眼站在大殿周围各个阴暗角落的太监们,无不是眼里露出喜色,有那胆子大的,甚至偷眼去望站在崇祯皇帝身后的两位老祖宗。此时王德化与王承恩二位也是强自镇定,内心却是激动无比。

    将现在的提督南漕太监改成海关。无疑是将海关也纳入了所谓二十四衙门的势力范围。两处海关的设立,无疑可以将北方数省的出海贸易掌控起来,一手捏住了商人们的命脉?

    有了海关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调动水师,甚至请宁远伯麾下水师往来游击巡哨。与宁远伯和南京诸位勋贵一道设立的江海联防协议可以南北遥相呼应。这样一来。整个大明的繁华富庶之区无形之中便都在掌控之中。源源不断的银元就会如潮水一般流淌进皇上的内府之中,大河有水小河满,皇上的府库有那装不下的银元。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帮忙收拾一点也是应该的。

    这几年,和南粤军打交道,太监们的眼界可谓是大开特开,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精彩,怪不得当年的三宝公以年迈古稀之年宁可葬身海底也要出海下西洋!不说别的,就看人家回来之后到处捐资修建庙宇的那个手笔就知道了。

    可是,这海关的重要性既然下面没有了的太监们能够想到,那些饱读圣贤经书的大人们如何想不到?

    “陛下!臣有本章!”

    “陛下,臣有话要说!”

    不约而同的,两个人从文官队伍的后面站了出来。

    一个是在不久前倒薛(国观)的风潮中反戈一击,从吏部尚书李日宣麾下通过如今的内阁首辅周延儒的门客董廷献投到周阁老旗下的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

    另一个则是户科给事中浙江余姚人熊汝霖。

    熊汝霖倒也罢了,除了守汉鉴于他在福建同安知县任上也曾率兵渡海,在厦门同荷兰人打过仗并且取得了胜利的事迹上,算得和自己是同仇敌忾的战友,故而很友好的朝这位熊给事中点点头。

    而另一位吴昌时,却是鼻孔朝天,看也不看李守汉一眼,令守汉心中大为不快。他却不知,因为吴昌时的倒戈,让周延儒迅速的掌握了许多薛国观贪污纳贿的事实,让朝中风波大起,吏部尚书李日宣、户部尚书李待问引咎辞职,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御史施邦耀、刑部侍郎孟兆祥诸人被贬,此外还有数十个官员倒台受责,或夺俸,或杖责,或坐徒,或革职闲住等。

    如此大变,只有崇祯二年诏定逆案可以比拟,朝中格局为之大变。

    不但朝中,宫中,也有一番清洗。

    依收受贿赂,传播谣言,杀人灭口等罪名,司礼监大太监王裕民被贬往凤阳,东厂太监齐本正、郑之惠等人被赐死。

    王裕民被贬,还牵涉出监军太监刘元斌,有御史弹劾刘元斌纵军淫掠,帝怒,召锦衣卫逮其入京。

    数日间朝中一连串变故,看得京师上下人等眼花缭乱,待众人回过神来,有心人忽然发现,此中朝中变乱,最大的收获,竟是内阁首辅周延儒。

    吴昌时的反戈一击,让吏部尚,还有大批朝臣去职免职,而二部尚书职务,非呼声极高的郑三俊、倪元璐二人不可。

    这二人都是东林党,早在复出前,周延儒已经答应东林党各员,会将郑三俊、倪元璐等人抬进阁部,果然,他这个承诺就要实现了。

    有如此大功于周延儒,吴昌时在朝中的气焰便可想而知了。

    但是熊汝霖的权力气势却也未曾与他稍有逊色。

    一来,户科给事中的权力,所谓的六科给事中,掌管的便是六部的文件奏疏上奏与下发。由于给事中分掌六部,故称六科给事中。

    六科的掌印长官都给事中不过是正七品,下有左右给事中为从七品,另还有给事中(从七品)若干。六科的品级不过七品,各科人数也不尽相同,但六科的权力却非常大。

    “封驳”:即是辅助皇帝处理奏章,“科抄”,“科参”:即是稽察六部事务,“注销”:注销是指圣旨与奏章每日归附科籍,每五日一送内阁备案,执行机关在指定时限内奉旨处理政务,由六科核查后五日一注销。

    熊汝霖这位户科给事中,顾名思议。掌管的便是与户部开支等事有关。莫要小看他这个七品官。若是倒退些年便是户部尚书和各总督、总理、总统之类的人物见了他也要低声下气的好言攀谈,更不要说那些总兵之类的人物。

    熊汝霖的声望,倒不是因为这个曾经威风八面的职务,而是因为他弹劾被称为奸臣的杨嗣昌所起。

    “杨嗣昌未罪。卢象升未褒。殊挫忠义气。至为嗣昌画策练饷、驱中原万姓为盗者。原任给事中沈迅也。为嗣昌运筹、以三千人驻襄阳、城破辄走者,监纪主事余爵也。为嗣昌援引、遭襄籓之陷、重赂陈新甲、嫁祸郧抚袁继咸者,今解任侯代之宋一鹤也。皆误国之臣。宜罪。”

    听听,从杨嗣昌到宋一鹤炮口所向之处,无不是血肉模糊。

    如今这两个人竟然一起跳了出来有话要说,却是令人颇为吃惊。

    在朝臣和崇祯、王承恩等人看来,吴昌时属于那种唯利是图之人,只要是有利可图,那就是有奶就是娘,但是此人眼下气焰正盛,却是不可不正视。而熊汝霖此人,则是让大家认为是个颇为迂阔的老夫子,眼里只有圣人之说,不懂得权衡变通之道。

    今天这二位一起跳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陛下,我大明自设立钞关以来,便是为了疏通钞法,以钞纸交税,由商居货不税。由是于京省商贾凑集地市镇店肆门摊税课……悉令纳钞。前后所设十三所钞关,皆隶属于户部,以税收用于支付各处征讨军饷犒赏之用。设置钞关旨在征收船税,临清、杭州两关也兼收货税。由各差御史及户部主事监收。船税以载运商货之船户为征课对象。初期按运送路程之远近和船舶大小长阔不同分等称船料,估料定税。”

    作为执掌户部相关文件的审批颁布权力业务的户科给事中,熊汝霖说起钞关的相关典章来如反掌观纹一般,将钞关之事娓娓道来。

    “宣德时,设关地区以北运河沿线水路要冲为主,包括漷县关(正统十一年移至河西务)、临清关、济宁关、徐州关、淮安关、扬州关(在今江苏江都县)、上新河关(在今南京)。景泰、成化年间,又在长江、淮水和江南运河沿线设置金沙洲关(在今湖北武昌西南)、九江关、正阳关(在今安徽寿县)、浒墅关(又名苏州关,在今苏州浒关镇)、北新关(在今浙江杭州)。钞关几经裁革,万历六年,尚存河西务、临清、九江、浒墅、淮安、扬州、杭州七关;陛下登基后,又在芜湖设立钞关。”

    “如今宁远伯所奏,无非是在天津、登莱两处再设两处钞关,因其主要收取过往进出海船之税银,故而名为海关。但万变不离其宗,如何以往之钞关皆归于户部,如今新设之海关却要归内监所管辖?宁远伯此举,竟有意要将陛下陷一个贪财好货之名的险地!臣,弹劾宁远伯!”

    “臣,吴昌时亦有此意!”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皇极殿内立刻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群臣争先恐后的跳出来附和熊汝霖的弹劾之举,有那在殿外的翰林,更是急不可耐的找来笔墨开始在殿外广场上开始草拟弹劾宁远伯的奏疏。

    转眼间,宁远伯李守汉便从大英雄大救星变成了过街老鼠,属于人人得而诛之的那种乱臣贼子。

    “陛下,臣有话要说!”

    一个声音在一片口诛笔伐声中显得极为不和谐。

    “臣想请问列位同僚,方才口口声声所说各处钞关,不知各处钞关历年税收额度多少?可曾收缴入库?”

    “臣虽不才,却也曾留心过历年来的各种典籍公文存档。成化十六年,各钞关岁收钞两千四百万贯。当银十二万两。嘉靖至万历初,岁收银大体维持在二十三万两左右。神宗显皇帝加意整顿,又有江陵相公所遗留之考成制度,各处钞关税收大幅度上升,至二十五年上升为三十三万五千五百两。天启元年又猛增至五十二万两,是万历二十五年前的两倍。”

    “陛下登基之初,江南各处可收缴茶税达六十万两,如今茶税多少?崇祯十年,仅浙江一省茶税就从万历、天启年间地二十万两白银降低到每年十二两白银!十二两!尔等说,这许多的茶税都到了哪里去了?如今各处钞关上每年可以收缴入库税银多少?若是有这六十万两茶税和五十万两钞关船税在。陛下。何惧内地流寇和辽东建奴?……

    那声音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听得守汉也是有些心惊肉跳,若是说起很多大明朝的税收,比如说盐税。偷漏流失的很大一部分。便是他大肆向内地批发走私精盐所致。不过。如今站立在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又有哪位敢于站出来拍着胸脯说,我和盐税没有关系?

    按明代的纲盐制规定,持有盐引的商人按地区分为10个纲。每纲盐引为20万引,每引折盐300斤,或银六钱四厘,称为“窝本”,另税银三两,公使(运输)银三两。每年盐产量是6亿斤,当时一斤折合现在596克,总量相当于现在的6。72亿斤,而洪武、万历时期的官方统计,人口为6000万,可是盐税收入是多少呢?

    按照纲盐制的规定明朝朝庭的盐税收入每引得银6两6钱4分,应得白银1328万两白银!但实际上最多时只有250万两白银,盐税大量流失。而且这个数目恰好是臭名昭彰的大太监九千岁魏忠贤把持朝政,大力打击迫害公正贤明的东林党人之时。

    关于各项税收之事,众人都是心怀鬼胎。一时却也顾不得细细追究这些,只管循声望去,有人已经开始准备唾骂这个唯利是图的阉党分子。不过,当人们锁定了那人时,在场的大多数人却也是无可奈何。

    那人是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陈演。

    朝野之间对于陈演此人的评价并不高,认为他才质平庸且为人刻薄。历史书上对他也是没有留下什么好的评价,比如说为官期间大肆排除异己,公报私仇等等。

    不过,他有一个特长,那就是善于勾结内臣,揣测上意。他的这个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便是在和内监们处的极为友好的产物。尝到了甜头的陈演,更是要和太监们搞好关系了。所以,在朝中众多东林君子的情形之下,他被视为阉党。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于皇帝今日朝会的目的大体有个了解。

    从万历天子兴海贸以来,海关税一直是大明财政一大支柱,也是内币的重要来源,到了万历四十年地时候,万历天子每年能得到四百万两白银地海税。从崇祯元年以恢复禁海令的名义停收海关税后,内库就再也不能从日益繁荣的国家海贸中得到一两的银子了——但是,这个禁海令并不意味着没有人从中得到银子了,银子都流失到了各大海商的银库当中去了。

    如今,皇上为了辽东和内地的军情,少不得也顾不得脸面了,但是,也就是因为军情紧急,皇帝才把这笔银子看得如此之重。而户部众人是个什么德行,满朝文武和皇帝太监哪个不清楚?

    如果户部官员靠得住的话,那么神宗显皇帝和前朝的魏公公也不会派遣大批的太监到各地区去监督收税了。眼下的国库也不会空旷的可以让三千营在里面操练了。

    陈演很清楚,如今的大明财政运行除了不断的在中原各地的种田人头上盘剥之外,将一波又一波的农民变成流民,将流民变成流寇。之所以还能勉强支撑下去而且有了一点回黄转绿的兆头,完全是因为宁远伯。

    所谓的海关,其实便是宁远伯治下的商社大举向内地输入各种货色,宁远伯又不愿意吃相太过于难看,故而留下一个口子上缴关税罢了。

    “陛下,臣以为,宁远伯公忠体国,多年来每年上供内府钱粮以数十万计,且又颇善理财经济之道。关于钞关抑或是海关从属之事,我等不妨请教一下宁远伯。”

    陈演的话不亚于一记大棒子,打得在场众臣,特别是刚才群情汹汹要集体联名弹劾李守汉的那群人头晕转向眼冒金星。

    你们居然想要弹劾宁远伯,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们忘记了,如今朝廷、宫廷的钱粮是从何而来,忘记了如今京师的粮米是如何解决的?忘记了此刻宫城外面便有千余名宁远伯的忠心护卫在?尔等弹劾于他,皇帝只要没有想把大明朝廷彻底完蛋,便不会准奏。

    退一万步说,便是皇帝当真和他的姓氏一样,成了猪头,面对着弹劾,宁远伯一怒南下,又有哪个人敢去拦阻宁远伯?到那时朝纲国事大坏,尔等这群腐儒又该如何?

    只怕宁远伯兵临城下之时,你们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ps:前几天因为感冒,有了一处错误,这个时候的大明首辅已经不是薛国观了。而是周延儒。对不起大家。

第五百零六章 钱串子李守汉 分兵

    “放肆!你在家中在我面前肆意言谈也就算了!陛下面前,你也胆敢胡言妄语?耽误了军国大事,只有君臣,没有父‘女’!还不下去!”

    听得了李华梅的这个建议,守汉顿时有些愠怒。自己的方案却让自己的‘女’儿给变相否决了,这不管是从父亲的威严上还是统帅的威信上都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要命的是,如果崇祯身边有高人的话,便可以从这点迹象之中分析出南粤军内部存在的问题和矛盾,若是有针对‘性’的下烂‘药’的话,谁能够保证不发生第二个吴标事件?

    不过,事实证明守汉有些多虑了。

    &~~nbsp;崇祯摆了摆手说:“爱卿,此言差矣!正所谓条条大道通京师,虽然海战陆战有差异,但是道理是一样。正如你说,无非是智勇二字。华梅依然我看,是不逊于秦良‘玉’的‘女’中豪杰,若是只海上,不能陆地斩将夺旗,岂不可惜。反正不管如何,阿巴泰都要打,锦州也要解围,你何不给‘女’儿一个机会。反正以爱卿只能,击败阿巴泰不过数日之功,华梅可先到宁远,与吴总兵合兵,做些战守的准备安定辽东军心。等爱卿击败东虏,届时再合兵一处,不也不碍事?另外爱卿放心,纵然至少做点准备,朕也不会少了华梅的功劳。等击败建奴,我就封华梅为总兵,难道爱卿不想有一个当总兵的‘女’儿吗?”

    “宁远伯,皇爷说得极是。朝中大人们早就担心。一旦奴贼阿巴泰闯入山东,是否与流贼合股尚在两可之间,倘若窜至曲阜,‘骚’扰了圣人陵寝,势必海内哗然,天下扰攘。这个事,皇爷也是担心的紧!”

    朝中文官的态度就是,你朱由检的祖坟被流寇烧了,没关系!该招抚张献忠、李自成还可以招抚。倘若是我们的祖师爷老祖宗的坟墓被奴贼阿巴泰毁坏了一草一木,你瞧咱们会不会大骂一番?到那个时候。你这个皇帝下再多的罪己诏。念检查都没有用!

    “爱卿,大伴所言也是颇有些道理。一来,你的大队人马还在北上的途中,正好可以在登莱地面上岸。二来。山东眼下也是重中之重不可不虑。三来。卿有快船航海之利。自登莱等处增援辽东也是容易。四来,在登莱建设海关之事,还是要你多‘操’些心才是。”

    此事在内阁会议上立刻得到了一致通过。

    宁远伯李守汉。以援剿大总统的名义,统领山东、登莱、天津、蓟‘门’等处兵马钱粮事,先行往山东去剿灭山东等处奴贼叛匪,以求安定地面。之后再行往辽东增援蓟辽督师洪承畴所部。

    宁远伯之长‘女’,河静郡主李华梅领南粤军水师之一部,往来于登莱、宁远等处游击策应,以求粮道不绝,辽东军心安定。

    京营之中,更是要选拔‘精’锐一万,随宁远伯南下山东征讨那里的叛贼。一时间京营之中顿时沸腾起来。别的不说,众人早就看到了,随同宁远伯一道打过仗的同袍如今是个什么成‘色’?官升了,财也发了,数银元数的手腕子都酸了。这等随同宁远伯出战的好事,不去钻营一番才是傻子!

    刹那间,比起皇帝下了圣旨还要来得快,从京营总督襄城伯李国桢,到兵部尚书陈新甲,府邸的‘门’槛几乎被踏平。这个也难怪,如今三大营是士兵缺员甚多,军官倒是越来越多三大营将领,连副、参、游、佐、坐营、号头、中军、千总、把总各级军官算上,此时有近千人之多!而且别看官职低微,但是哪个背景说出来都是吓死人的!

    对于此番出战山东,京城上下可是一片利好之声。要是说别的人出战,倒也是未必能够有板上钉钉的胜算,可是那宁远伯是什么人?自从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时,何曾有过一次败绩?更何况是对付一群当地作‘乱’的教匪还有千余名流窜的奴贼和万余附逆贼子?‘私’下里有人已经开出了盘口,看宁远伯到达山东后几日能够有第一次捷报传回,李青山所部股匪能够在宁远伯的凌厉攻势下坚持几天?

    不过也有对于李守汉的这番出战不是十分的看好。朝中群臣都是十分清楚,对付此时山东各地的教匪、奴贼,这事要是别人干,那肯定是迁延日久师老无功。但要是李守汉干,那就真难说了。所以,群臣心中暗自憋着一股劲,你李守汉最好‘阴’沟里翻船来上一次大败,纵然没有大败,我们也要找出你统兵作战时的‘毛’病,什么杀良冒功敛财杀人等罪名好好的参你一本。

    当然,这些事情和守汉暂时挂不上边,他只能接受京营的部队,不可能对部队的人员进行挑选。

    就在无数人趁着暮‘色’的掩护,纷纷走访于各位大佬的府邸之中,为自己的前程而钻山打‘洞’的挖‘门’路拜干爹的时候,王承恩携酒前来宁远伯临时下榻的公馆拜访。

    “伯爷,去山东之事,也不要责怪郡主。皇爷也是有他的难处。朝中的那群乌鸦每日里只管在那里聒噪,说什么圣人陵寝不可有一草一木的损毁,一旦有损毁便是华夏文明的大悲剧,圣人便要恸哭于九泉。真真的扯臊!可是要说起有什么退敌之策,这群鸟人却又振振有词的说这是有司该管。管不好就是你们的错!听听!好像皇爷生来就是有罪的!”

    “所以,皇爷只好将您派去山东,也好堵住这群乌鸦的嘴。另外,说一句诛心的话,宁远伯您跟朝廷重臣的关系不算太好,去保护圣人陵寝,未尝不是一个缓和的机会。”

    放下手中的玻璃酒杯,王承恩又是缓缓言道,“恕咱家直言,伯爷,您此番去山东,也未必不是一件公‘私’两便的事情。您前番入卫时在山东从几位获罪宗室那里收买的田庄。这几年的经营下来,已经成果颇丰,让附近州府的官员、宗室大为垂涎,便是衍圣公府也不停的在皇爷这边吹风,说您前番强行低价购买几位罪人的王庄此举不合法不合情理,应当吐出来。”

    哈哈!守汉听了这话,忍不住都快要笑出声来。你们家的老祖宗可是以杀少正卯而开创了无证据杀人的先河,你们这群不肖子孙有胆量有本事的话,就应该有老祖宗的风范,直接的将本伯在山东的那些农场、田庄一股脑的抢走便是。却还在皇帝那里说什么法条情理?真正的给祖宗丢人哦!要是你们的老祖宗地下有知。只怕会从孔林里跳出来拎着青铜剑来找你们拼命!

    但是王承恩的这一番好意,守汉却又不能不领情。当下一个权宦、一个拥兵自重的军阀两个人又在密室之中悄悄的讨论了些见不得光、不能立于正人君子面前、不能见于光天化日之下的事情。

    送走了前来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的王公公,李守汉把莫钰、施郎、李华梅三人叫到了自己的房间,落座之后。李守汉先对李华梅说:“你这丫头。好不知道好歹。你虽然从军多年,但是从无陆战经验,冒冒失失出战。若是有了损伤,你让我如何跟你母亲‘交’代?又或者,你想让为父心疼而死不成?”

    李华梅吐了一下舌头,撒娇的说:“父亲,怎么可能,你‘女’儿我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再说从来都是炮子绕着我李华梅走,不信你问施郎,以前他指挥船队曾经正对我开了一通炮,结果连水‘花’都没溅到我身上。”

    结果话音刚活,李守汉的脸就跟包公一样,身上冒出丝丝黑气,他铁青着脸对施郎说:“呵呵,原来还有这事。施家小子,你远比我想象的勇敢啊?”

    听了这对活宝父‘女’的一番话,也曾面对敌军的坚船利炮而面不改‘色’的施郎当时吓得差点哭了,心说姑‘奶’‘奶’祖‘奶’‘奶’,你提这事干嘛?!那可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俺当年可是在你们家亲家郑大船主麾下做事,对你开炮那也是天理正道的。整个南粤军谁不知道您那老爹杀人不眨眼兼‘女’儿控,你到底跟我多大仇啊?

    却见李华梅却不以为意,还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李守汉见此也没法再拿施郎出气,只好话题一转说:“行了,以前是是你娘怕咱们家人在海上有事,不停的在妈祖庙上香许愿,这些年给妈祖娘娘香火钱多,又加上四处施粥舍‘药’修桥铺路的。让妈祖娘娘感动万分,她老人家没事就在海上溜达,正好看见施郎朝你的舰船开炮,所以随便一个法术,就能保护你。可她老人家又不上陆地溜达,要是再有人冲你开枪,她就算知道,等排好了仪仗队去你那,你也变成‘肉’泥了。”

    见平日从不与怪力神的李守汉如此说,众人当然是知道这是‘女’儿控发作,为了圆场,施郎说:“主公,您也不必太过挂心,此去锦州,不过探路,有我南粤军水陆两军‘精’锐忠勇将士在,管包郡主万无一失。”

    李守汉看了看他说:“要是在海上,你如此说的这番话,我还能信你,可是讲陆战,你还太嫩。这样吧,反正阿巴泰不过小事一桩,莫钰,你带着近卫旅跟我‘女’儿和施琅去锦州。我可告诉你们两个,我这‘女’儿要是有什么闪失,后果你们两个懂的。”

    一番话说的施琅和莫钰两人冷汗直冒,但是也不敢说别的,只要异口同声说:“郡主生,我生,便是我二人身死,也须得护卫郡主周全。”

    见两个大男人一本正经的说誓死捍卫自己,李华梅不禁一阵欣喜,不过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李华梅说:“好啦,不就是去探个路嘛,有什么大惊小怪。再说了,那辽东反贼也不是三头六臂,就算真有,挨个砍下来不就得了。要我说倒是父亲你才让我担心呢,‘女’儿不在你身边,你又该不按时吃饭或者熬夜工作,都不是我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得我提醒……”

    “还有,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母亲和几位姨娘可都叮嘱。要你注意身体,别再‘弄’个八姨娘回家去了。就算是山东的地方官员给你送上个暖被窝伺候饮食起居的,顶多也就是个通房大丫头,千万别答应给什么名分了。要不然我和弟弟妹妹们逢年过节磕头都得磕一会了。”

    一番话说的莫钰和施琅暗自窃笑,心说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这话要是别人说,挨一顿军棍都算走运了,偏偏大小姐一说,主公一点脾气没有。不过也不敢乐。只能故作严肃的板起脸。但是偶尔还是有一条肌‘肉’不受控制的挑动一下。

    李守汉心中一暖,心说还是‘女’儿好,‘女’儿不愧是贴身小棉袄,不过也不能让‘女’儿这么说下去。不然自己威严何在。于是他打断李华梅说:“行了行了。这话等你嫁人了教育你家孩子去。你父亲我才不用别人提醒。再说了,去山东几日便回,就算饿上几天。也死不了人。倒是你,毕竟第一次领军打陆战,凡事要多听莫钰的话,切不可逞强,不然虽然你是我‘女’儿,也少不了军法从事,切记。”

    李华梅也不敢调皮,当下做了保证。李守汉又跟施琅和莫钰罗嗦了几句,这才安下心来。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锦州之战远不是顺风顺水,而阿巴泰,更不会几日就摆平。

    崇祯十四年十月十六日,宁远伯率领所部亲军与选拔出的一万京营将士,在京师百姓的欢送下,出了京师朝阳‘门’沿着运河,往山东方向开拔而去。

    这一万京营兵士,由两名副将带领。一名副将来自三千营,一名副将则是出于神机营。原本二人部下之中缺员不少,结果当二人从十余名同僚之中脱颖而出后,当时便有无数人辗转托人,打破脑袋也要挤进这南下山东的队伍之中。登时二人的营伍立刻变成了全建制的部队。

    不但人数足额,装备更是器械犀利。京城文武之中,深知此次乃是大明京营官兵第一次大规模成建制的与南粤军并肩作战,自然在器械气势上不能逊了南粤军。否则未免让南粤军小觑了朝廷的经制‘精’锐之师。

    于是,兵部、户部、御马监等处各自打扫了自己的家底,几乎把整个兵杖库翻了个底朝天。为这一万兵马配齐了全套的坚甲利兵,太仆寺更从太仆马中咬牙挤出了三千匹马,供应南征部队。

    在朝阳‘门’城楼上,望着沿着通惠河浩浩‘荡’‘荡’南下的大队人马,同样是一身明黄甲胄腰悬佩剑的崇祯皇帝,不由得双手合十,暗自向空中默默祷告:“列祖列宗啊!你们在天之灵务必保佑孙儿此番能够渡过难关。宁远伯出战山东能够旗开得胜,迅速平定‘乱’贼。让孙儿的辽东之战大获全胜,大明也好中兴。这样孙儿日后见了列祖列宗也是不愧对祖宗。”

    已经是秋末冬初的季节,从京师通往通州方向的道路平坦宽阔,正式适合大队人马行军开进。

    守汉的近卫们充当中军,另有两营玄武营的士兵随行。三千营的副将派了一名游击领着数百人在大队人马之前充当斥候,自己领着数千骑兵一部充作前军,一部作为护卫,回护着宁远伯的中军快速前行。

    神机营因为有大批的车辆辎重火炮随行,少不得在最后压阵,不过神机营的副将早就派了亲信手持将令在队伍两侧飞马喧呼:“大家加把劲!到了通州便可以上船南下!要是不打算立功发财的,现在就可以回家抱孩子去!”

    神机营队伍当中立刻爆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口哨声和怪叫声,倒是让领着一队亲兵策马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的李华梅一皱眉头,行军队伍之中,如何能够如此喧嚣聒噪?

    李华梅却不知道,这群神机营的士兵、军官当中,少不得京师的勋贵子弟。虽然编制上都说是步兵,可是星星点点的队伍当中到处可以看到军官和士兵自己携带的骡马,这些骡马照着大明军制,就算不给饲草豆料也是要发给折干的。

    这些少爷兵们很多人都是生平第一次出京,从内心深处大家都把这场南下平‘乱’当成了朝廷出军饷,宁远伯出犒劳,大家去山东游山玩水的走一遭。

    想想当日那些三千营和神机营的弟兄们从济南一战之中的大把收获,这些京营士兵便垂涎三尺,个个兴致勃勃,健步如飞。有人在队伍之中大声唱起俚俗小调,旁边不断的有人大声叫好。

    更有那胆大妄为的浮‘浪’子弟,见李华梅领着百余名苗瑶溪硐和天竺胡姬出身的亲兵策马而过,那一番风姿却是平生所未见,少不得口哨声、叫好声不断。

    不过,有那年老成‘精’的在李华梅的鞭子还未曾‘抽’打下来之前,便出声警告:“不想活了?你莫要连累了大伙!知道那是谁吗?”

    “谁?领着百余名蛮婆子的小娘子?”

    “噤声!那是宁远伯的千金大小姐!我可是听人说过,你若是得罪了她,莫说是宁远伯,只怕第一个要杀你给这位郡主娘娘出气的,就是咱们的副将大人!”

    听了同袍的话,那原本以为此行军中可以有些桃‘花’韵事的子弟,方才还昂首‘挺’‘胸’的阳‘具’登时变得垂头丧气,从此更是一蹶不振。

    大队人马声势浩大往通州开进。

    准备在通州分兵,宁远伯引军乘坐船只南下山东,而李华梅、施郎、莫钰等人从通州往天津出海到宁远方向为大军打前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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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宁远城中

    “郡主!末将无能,请你看在同为大明臣子,同样与辽贼连番血战的面子上,救救我那苦命的舅舅吧!”

    说这话时,堂堂的宁远总兵吴三桂,麾下数万将士,在辽东也是世家子弟人脉雄厚势力庞大的人物,竟然双膝跪倒在地,满脸是泪水,向端坐首席的李华梅苦苦哀求。

    这样的举动登时让在场的人们惊得几乎掉了下巴,只有在客位上作为陪客的邱民仰在心里哼了一声,“武人无德,无耻之尤!”

    但是没有人关注他,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吴三桂身上。只听他继续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着。

    “可怜他老人家苦守锦州数月,刚刚解围没几天,就又被建奴包围的犹如铁桶一般!郡主,这世上带兵之人,还有比末将那苦命的舅舅命更加苦的吗?当日初解围之时,末将奉了督师军令往锦州城中运送补给。还特意给他老人家送了数十坛他喜欢饮用的烧酒去,还有不少的猪羊。当日陪他老人家饮酒时,老人家说,今日酒且留住,待得他日收复辽沈,恢复旧日疆土之时,我与汝等子侄辈在沈阳纵酒。结果现在,又被困的里外不通…”“吴总镇,这是何苦呢!本郡主奉了圣旨、父命前来,便是要解锦州之围,与我大明辽东健儿一道将黄太吉所部贼奴聚歼于广宁锦州之间。您又何必如此?”李华梅示意两名护卫将跪倒在大庭广众之前的吴总兵扶起身来。

    “郡主!您却不知道那锦州围城之中的苦啊!”

    吴三桂有点像喝醉酒之后的人越扶越醉的状态,甚至是开始耍起了无赖。

    “锦州城中如何危险了?”

    在场的南粤军将领齐齐的停杯不饮,数百道目光齐刷刷的盯住了吴三桂。

    “吴总镇,方才你不是说,解围的那几日里连续不断的向城中运送补给,以你和祖大人的舅甥之情。想来一时半会锦州城里断无绝粮之虞。”

    坐在李沛霆旁边的一个人突然发话向吴三桂表示安慰。而李沛霆本人,似乎因为酒意上头,趴在桌案上好似沉沉睡去。

    “这位将军。眼下锦州城中,兵马虽多。粮草火药油盐肉食豆料等物也不算少,便是正常消耗也足以供大军支应三月以上。只是,这位将军,您却是南方人,忽略了一桩事。”吴三桂苦笑了一声,开始为在场众人解释。

    眼下已经是十月天气,辽东已经进入了冬季。往常的年份,一到秋季驻军官兵就要准备过冬的柴炭草料。组织大队人马进山采伐树木。作为越冬的柴炭。如果是用锦州附近几条大河河套之中的所谓柳树毛子做为柴草,那么就要从夏天开始筹划预备。但是不管使用何种材料作为取暖做饭的燃料,下第一场雪之前这些木柴草料炭类就要准备停当,否则,那冬天的大风雪会很好的告诉你如何做人的。

    “当日解围之初,只想着向城内运输粮草军器火药等物,却未曾想到向城内运输煤炭之类的,舅父大人也一时疏忽,未曾安排军兵出城采办柴草。如今城内粮草虽然丰足,但是却缺少取暖炊事的柴炭……”

    “吴将军。本宫倒是有一点想法。咱们不妨商榷一番。”

    李华梅说出了自己的一番打算。

    此番南粤军前来,也是知道辽东寒冷,带来了不少的棉衣。至于说取暖用的各色炉具更是配属到了各个甲之中。和这些炉具一起运到宁远的,还有不少的煤炭,大多是取自京畿地区的各处煤窑,南粤军还没有阔绰到连煤炭都要从台湾运来的地步。

    “本宫命人抽出一半的炉具和柴炭,贵部在自己的储备当中也抽出些煤炭柴草来,贵我两军联袂北上,往锦州走这一遭。不求打破济尔哈朗的重围,只要能够撕开一个口子,将柴炭运进城内便是大功告成。吴将军以为如何?”

    “此法倒是万全之计!长伯将军,不妨遣人往松山走一趟。令那里的吴标将军做好准备,接应援军。本抚台的抚标亲兵也愿意随同郡主大军走一趟!”

    有李华梅大队精锐随同前往。又可以借机在邱民仰的抚标营寻找机会,传出去这样的作为无异于当年的闯阵救父。普天下的人谁不说吴三桂是孝义忠勇之人?他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就以郡主和抚台大人所说。末将这就命人筹划下去。”

    吴三桂点头称是。

    “不过,据末将所知,末将几次与松山吴将军联兵出战,却是发现一点奇异之处,在与末将周旋的建奴贼股之中,很少见到奴酋多尔衮兄弟的两白旗人马。据夜不收探察,锦州方向、广宁附近也未曾出现有两白旗大股人马。郡主,此部向称彪悍,我们也要提防一下,万一突然从某处蛰伏之地杀出,我大军便陷入了与其缠斗的不利境地,对于南粤军的士气,宁远伯的威名都是极为不利的。”

    很快,前往松山与吴标取得联络的使者赶了回来。

    书信之中,吴标对南粤军的到来也是颇为兴奋欣喜,颇为尴尬的向往日同僚们问好。但是,在书信当中也透露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军情。

    “此次建奴非同以往,围困锦州之敌皆装备精良悍不畏死之奴,且火炮火铳众多,炮火之犀利不逊于我。且为隔绝祖大人所部与我部之联络沟通,奴贼驱使大批包衣阿哈等辈,在松山往锦州大道、荒原之上大肆挖沟,修筑了大量壕堑,并密布火铳火炮,末将几次试图攻击,均被击退。奴贼此种战术,为末将以往所未见。另据探马踏查得知,奴贼多尔衮兄弟所部,于塔山堡一线潜伏待机,似乎有阻击我援军北上之意。伯爷初到此地,敌情未明之时。切勿轻举妄动,千万小心,切切不可轻举妄动!”

    听得吴标的书信被人念完。在场的众人完全安静了下来。

    济尔哈朗那边密布壕沟工事,而多尔衮又是去向不明。犹如一头躲在暗处的饿狼一般,随时有可能扑将出来咬断你的喉咙。

    “唉!可惜了吴标兄弟!身处重重围困之中,还不忘提醒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吴三桂也不知道是发自肺腑,还是有意说给在场的南粤军将领们听得,顿时让众位南粤军的水陆将领颜色更变。吴标的反水,在南粤军之中属于一个禁忌的话题,平日里大家提都不愿意提,仿佛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但是。到了辽东作战,这个事情则是必须要面对。而吴三桂又几次三番的毫不遮掩他对吴标的好感。

    “不过,吴将军所部精锐敢战,便是与济尔哈朗、多尔衮两部对垒,想来也是能够全身而退。他松山城中,还有与末将多年来生死与共的三百弟兄,原本是末将派在他那里习练骑兵如墙而进战术的,若是真的有那一日,这三百精骑也会保护他从重围之中杀出的!”

    随着使者读完的书信一起回到宁远的,还有吴标几次同济尔哈朗小接触之后的战利品。

    “该死!这个狗东西。满口的义气千秋,这等事情怎么一点儿也未见他提起?”

    众人看了那战利品之后,心中无不对吴三桂暗暗咒骂。

    那是几杆与南粤军装备的火铳一般无二的火铳。从龙头上的火石。到铳口上的套筒刺刀,如果不是众人都是对自己的器械熟的不能再熟了,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建奴从隆盛行手中买走的了!

    “铳管是用上好熟铁打造而成,比起咱们的火铳来要重了不少。”

    “套筒刺刀也是用精铁制成,较之咱们的刺刀,要粗大笨重了些,不过,倒是适合辽东鞑子使用。”

    材质的不同,形制的差距。让李沛霆的嫌疑顿时瓦解冰消了。

    敌情有变,自然原本的计划要重新做出调整。最起码,宁远军要多派出些骑兵作为行军大队前后左右的斥候哨骑才可以。这样一来。部队的调动、准备便是需要大把的时间。

    初冬的夜晚,天色黑的早,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可以在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中上铺位上休息。

    “二公子,您这又是何必呢?咱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弄得如此铺张,到显得生分了!”

    李沛霆的住处,近卫旅的旅长莫钰欢喜的望着铺满了一整张桌子的各色海鲜、蔬菜和在宁远也是较为稀罕的牛羊肉,咧着大嘴,双手在厚厚的棉袄上搓动着。

    李沛霆此番前来,除了名正言顺的押运军需物资和部队的过冬物资,比如说棉袄、火炉、防治冻疮冻伤的蛇油膏等物资之外,更有他自己的目的所在。

    当下他也不多言,只管命人将一坛烧酒倒入铜壶之中,放在开水之中烫热。

    “好了,这酒热,汤滚,咱们可以开始了!”

    借着翻滚的红色汤汁,莫钰吃了几筷子里面被煮的通红的虾蟹贝类,喝了几杯酒,脸色开始微微泛红。

    “果然还是二公子惦记我们啊!这一趟跑来又是送防冻药膏,又是送酒肉粮食,知道末将这点小爱好,喜欢吃个螃蟹鱼虾,这天寒地冻的,还特意寻觅了这许多新鲜肥壮的来,倒叫二公子费心了!”

    “哎!莫旅长你说得哪里话来?从我们一家初到河静,咱们便在一起相处,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莫说是几个区区螃蟹,便是弄些王母娘娘的蟠桃来,也是应该的!”

    “王母娘娘的蟠桃?末将倒是不知道好不好找,不过,这天寒地冻的海边,要是想寻觅这些海货,却是实属不易。”

    “只要想,便不难。这年月,有钱买的活人胆,何况区区的几个螃蟹,几个对虾?丢出几石米出去,自然有人巴巴的送上门。”

    李沛霆往莫钰碗里加了一个被煮的浑身通红的对虾,又举起酒杯,“倒是我先要恭喜莫兄弟你,领着数千虎贲到了辽东,那东虏必然望风而遁,兄弟说不定能封个侯什么的。”

    莫钰闻言脸色一变。正色说:“二公子切莫拿末将开这种玩笑,没有主公提拔,莫钰不过是个山野之中苦苦挣扎性命的野人。我们兄弟眼里心里只有主公。什么封侯不封侯的,便是北京城里的崇祯此刻脱袍让位给我皇帝做。老子也不干。”

    李沛霆喝了一口酒,叹气说:“那就可惜了,连侯爷都不想当,不过既然如此,你来辽东干嘛,只想忠于主公,不想封侯,你回南中待着多好。……

    莫钰闻言一愣道:“二公子。你们读书人就是喜欢说拐弯话,莫钰是个粗人,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直接说人话。”李沛霆心中暗喜:“上钩了吧!?”于是,李沛霆往嘴里抿了一口酒,缓缓的语速说道:“我告诉你,辽东这场战局,对于主公和我南粤军来说,是胜不如败,大胜不如小胜。速胜不如慢胜。”

    莫钰听的更糊涂了,他说:“二公子,您说得更是让莫钰听不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明白点。”

    李沛霆于是不紧不慢的跟莫钰分析:“前番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主公一片忠心,向崇祯老儿献了开源节流两策,并且愿意将河静的赋税送与崇祯。我李沛霆不敢说别的,就我读过的书里面,主公这样的忠臣,不说绝后,至少是空前。咱们手里雄兵数十万,府库金银用之不完。主公没说进军中原一统天下,已经是非常难得。竟然还能自愿把赋税送与崇祯,你说。你看过的戏文里的忠臣,有几个这样的。”

    “可是,结局是什么,他崇祯老儿除了开海关这一条之外,愣是把主公的好心置之不理。而且海关的事情也是丑态百出,一帮恨不得要吃主公肉喝主公血的混蛋,居然为了两处海关吵成一团。你说这样的朝廷,主公维护他干什么,要是换了我,早就推翻了。”

    “不过,既然主公不想推翻,还想着中兴大明,咱们当手下的就要服从,但是真正的服从主公,是实现主公的理想。如果咱们轻易击败了东虏,那崇祯老儿肯定打发咱们回南中,主公的爱民之心永远不会实现。但是假如,我说是假如,辽东这仗打的旷日持久,你说崇祯老儿会怎么样?为了主公更大的支持,必然什么都同意,到时候主公的开源节流二策,也就能顺利实施了。”

    “二公子的意思是?”

    莫钰将头凑过去,低低的声音在李沛霆面前问计。

    “兄弟,我送你六个字真言。就是用在这辽东战场上的。主公没有到来之前,你就记住一句话,慢慢走,等等看。”

    “慢慢走,等等看。”莫钰在口中慢慢的咀嚼着李沛霆这六字真言的味道,渐渐的品咂出一些味道来。他的黑脸上逐渐放起了红光。

    “果然还是读书人厉害些。二公子,以前我听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当时还不明白,如今看来,这话一点都没有错!”

    “嘟!胡说八道!你这是夸人呢还是在骂你家二公子?!”

    李沛霆笑着调侃了一句莫钰的乱用成语,举起酒杯来,“干!”

    广宁城外,黄太吉的大帐之中。

    他正拿着一本汉文版的“洪武宝训”仔细在他身旁案桌上,还摆着一大叠诸如《史记》,《汉书》之类的中原典册。

    “主子,范先生在外面求见。”当值的葛布什贤兵低声在他跟前禀告。

    “请范先生进来。”黄太吉头也不曾抬一下,眼睛还是牢牢地盯着那部洪武宝训上的某一个位置上,似乎要从那里找到破解眼前难题的钥匙。

    “皇上,奴才范文程叩见皇上!”

    “诶!范先生,此时此地又不是朝堂之上,你我君臣有何必拘泥于礼节?”

    黄太吉艰难地移动一下自己肥胖的身躯,起身招呼范文程平身,命人给他搬来了一个大马扎在自己身边坐下。

    “先生夤夜前来,是不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皇上,锦州郑亲王派人送来密报,明军的援军到了!”

    “明国的精锐,已经尽数被朕分割包围,犹如釜底游鱼一般,明国的皇帝,崇祯小儿,既要面对朕派出去的饶余贝勒纵横京畿直隶山东等处,江淮河汉之间,河南、湖广等地又有李闯等流寇作乱,他上哪里去拼凑援军?难道他从江南调来了人马不成?九边精锐朕尚且不惧,那些南直隶的兵马又何足道哉?莫非南朝还有浙江兵和白杆兵不成?”黄太吉顺手将手中的洪武宝训丢到一旁,伸了一个懒腰。

    “主子!万万大意不得!郑亲王说,来的是宁远伯李守汉麾下的南粤军!水陆大军齐至!从援军的旗号上看,打得是大明河静郡主李,前锋统领乃是他的长女李华梅的便是!”

    范文程一句话出来,差点让黄太吉肥胖的腰闪了。

第五百一十章 堑壕战

    “快!快拿木盘来!”

    范文程忙不迭的吆喝着,让大帐内外的侍卫们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黄太吉得知南粤军来援,前锋军马已经到了宁远城,为首的更是那个如同梦魇一样的李守汉长女,不由得一阵急火攻心,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猛然两股鼻血,更从他的鼻中流出来。

    黄太吉本身就是一个大胖子,按照现代医学的理论对其进行分析的话,属于一个严重的“三高”人群,而这种症状则被他身边的医生称之为“风眩症”,具体表现为肝郁不舒,易于发怒,血流上涌,导致头脑昏眩,引发中风症,高血压等一系列症状。这种疾病,最终导致了他在历史上的突然驾崩,如果从他的身体状况和病历做分析的话,应该是属于心脑血管疾病的突然爆发,比如说大面积心梗、脑溢血之类的。

    而这样的病症,在松锦之战爆发之后,便更加严重。经常流鼻血,动辄便是流满一个木盘。

    如今听得范文程带来的这个噩耗,不由得令黄太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晕倒在地。

    费尽了心机,好不容易才将战局演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耗费了多少兵马钱粮,甚至连自己宠爱的妃子都搭了进去!可是,在原本向自己这一方缓缓倾斜的天平上,突然间明军那边又重重的加上了一个砝码,这如何不令他有一种如疯似狂的感觉?

    “老天,你何以对朕如此不公?!”

    被一名侍卫顶着头上的木盘很快便接满了,黄太吉的鼻血渐渐的止住了些,随着鲜血的渐渐缓慢,他的情绪和思路也变得渐渐平复些。

    “范先生,明国军情还有什么变化?李守汉的大队人马到了何处?”

    “回主子。据各处线报得知,明国宁远伯李守汉,奉了崇祯小儿的旨意。大队人马在登莱等处登岸,准备先行平定山东乱匪。将饶余贝勒阿巴泰所部驱逐出关外之后,再行北上出关。明国皇帝担心山东的局面在饶余贝勒大军到了之后演变的更坏。如今李青山等部乱贼和徐鸿儒旧部余党业已截断了运河漕运,朝中文武担心,若是阿巴泰到了山东,或是滋扰曲阜圣人陵寝,或是攻城略地失陷亲藩。最为危险的,便是与此刻正在豫东围攻开封的李自成、罗汝才等人合流,那样局面便彻底糜烂。故而。宁远伯所部大军,和一万京营人马先行往山东去,得手之后由登莱出海至辽东增援。”

    对于李守汉,范文程和黄太吉君臣二人都用了一个较为中性的称呼,称其爵位。原因有二,一,几次与南粤军和与南粤军有着血脉渊源的模范旅作战都是铩羽而归,满洲亲贵高层之中从内心对南粤军和它的主人产生了一丝畏惧和强者崇拜心理。二、这宁远伯的封号可是当年铁岭李家的封号,若是指责、侮辱这个封号,万一。。。。。那不是连黄太吉家族一起都给骂了?所以,如今约定俗成的,人们提到李守汉之时便只称其为宁远伯而不称呼他的名讳。

    “哼!一群目光短浅、尸位素餐之徒!”听了这话。黄太吉心中安定了许多。黑脸上的黑气也渐渐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病态的嫣红。

    “奴才也是这么认为的。若是明国君臣不顾山东之事,只管将宁远伯大兵全部投入辽东战场,那我大清则危在旦夕矣!”

    “辽东若是定了,中原之事何足道哉?可是,若是那样,辽东明军将领和朝中大佬们,又该上哪里去升官发财?只怕李守汉本人也担心落得一个淮阴侯的结局。”

    “范先生,传旨!”

    “奴才在!”

    “第一道旨意。给关内的饶余贝勒阿巴泰。你命人想办法去宁远,搭乘海船到关内。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交给他。”

    黄太吉语气森冷严峻,让范文程为之一凛。“奴才遵旨照办便是。”

    “告诉他,让他务必在朕将洪承畴的这数万人马解决之前,将宁远伯所部人马给朕死死的拖住,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和教匪合伙也好,与流贼合股也罢,只要他将宁远伯拖住,不令他一兵一卒投入到辽东战场,便是日后他这一万多兵马奴才俱都拼光了,匹马只身逃回,朕也亲自到沈阳城外郊迎三十里!”

    跪在地上为黄太吉拟旨的范文程手一哆嗦,差点一笔就要洇了墨。乖乖,皇上也是当真舍得下本啊!一万多兵马奴才,只要能够拖住了宁远伯,都丢光了、拼光了也是在所不惜?还亲自出城迎接败军之将阿巴泰?!不过,眼下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的统帅都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一般,从腿上割下一块肉来押到了赌桌上。

    “再拟一道旨意给在塔山堡的睿亲王多尔衮!朕授予他全权,不管他在塔山一线采取何种手段,给底下的奴才们许了什么样的赏赐,要提拔何等官爵,杀谁的头,只要他在塔山一线将南粤军和松山堡的吴标模范旅给朕隔绝开,朕便一概照准!”

    有了前一道旨意垫底,范文程对黄太吉许下的重赏,重大的放权行为已经有了免疫力。如果不放权的话,兵败国破的那一天,他黄太吉便是下一个杨应龙、奢崇明。为何做那舍命不舍财的愚蠢之事?

    “奴才听说,睿亲王将所部两白旗将士的家眷大部接到了塔山堡,不知道所为何意。”

    拟旨归拟旨,做奴才的,该提醒一下主子还是要提醒一下。两白旗的家眷大多搬到了距离明军一步之遥的塔山堡,这在双方大战在即小战不断的敏感时刻,不由得不令人多疑。

    多尔衮在攻克塔山堡之后,将原居住堡内的军民屠杀一空,命人将房舍打扫干净后,传令所部军官将领,把自己的妻儿老小都接来。

    “这一仗胜了。这里可以让你等奴才们最快的时间将所获之物交给家人享用,败了,你们的家人也会随你们而去!”

    这一点。黄太吉早已在多尔衮的奏报之中了解的一清二楚,只不过不打算和范文程说罢了。这也算是一种破釜沉舟的态度。

    “这道旨意。你天亮之后亲自跑一趟塔山,将朕的意思和他多尔衮说明。”

    天亮之后,范大学士领着数百人,押运着数十辆大车出发了。

    车上装载的,除了一些金银粮草酒肉油盐香料绸缎布匹之外,更多的是与作战有关的物资。火药,还有新近制造出发,还在闪动着青色金属光泽的锹镐之物。

    “这些锹镐。是陈板大那个奴才新近制造而成。这个奴才别的不行,论起冶铁金工等事,我大清诸多人才之中无人能出其右。山西的黄家、范家等人从南中弄来了几张远远的窥伺南蛮子冶铁高炉而画出的图纸,这个狗奴才竟然能够由表及里举一反三搞出了类似的高炉,这一来,我大清的兵器来源便稳固了!”

    虽然陈板大根据晋商偷来的资料建造的不过是几座土高炉,论起技术含量还不如佛山的炉子,但是比起辽东反贼们之前用的冶炼炉窑要先进了不少。虽然使用的还是木炭为主,但是一炉子可以保证出近千斤的生铁。有了足够的生铁,便可以打造原本极为奢侈的铁锹、十字镐、鹤嘴锄等工具。用于挖沟浚壕,埋设鹿砦。

    远远的望见了塔山地界,范文程等人被两白旗的游骑发现。一路接应进了两白旗的阵地。

    “睿王爷,奴才范文程给睿王爷请安!”

    一路行来,范文程被塔山堡附近的气氛、景象所震慑的有些心惊肉跳。

    天寒地冻的节气里,那些两白旗的兵士、包衣、杂役们,无不是头顶冒着热气,额头上满是汗水。更有那些悍勇之辈,索性脱去了上身的甲胄,赤裸着脊背挥动着各色简陋的工具不停的挖掘工事壕沟。

    往日里可以容纳数千兵马、万余人口的塔山堡,已经成为了两白旗眷属的大本营。那些十二三岁的孩子也是和父兄一样,各自披着棉甲。手执刀枪往来巡视,替换下父兄的差使。

    在两白旗官员的陪同下。范文程策马从塔山堡出发,往此时多尔衮所在的白台山而来。

    站在白台山山顶上向四外眺望,辽西走廊一览无余,大地莽苍,平川丘陵起伏。

    举目望去,一条官道从山海关方向蜿蜒而来,从塔山堡眼前经过。塔山堡虽然地方看似不起眼,但却是一块骨头,硬生生的卡在了这咽喉要冲之地!

    “范先生,向北是松山、锦州,您刚才那里过来,不过六十余里的道路,如果是快马疾驰,二个时辰便可以到达锦州城下。向南数十里便是宁远城。同样是要命的所在。这里东面是大海,我们脚下这座白台山,山与海之间最窄的一段,不过二十里。这一带地势起伏不大,大多是些小小的山包,塔山堡两侧地势开阔,无险可守。本王若是不想成为南粤军和宁远军的炮火下一滩烂泥,便只能依托虹螺山、白台山、打鱼山等处与他们反复争夺,逐个山头逐个山头的死拼!”

    “打鱼山?便是此时在海上的那个小岛?”

    靠着别人的指点,范文程指着不远处海水隔绝与陆地联系的一个小山问。

    那里正是打鱼山。粗看上去,这座东边靠着锦州湾的山包很不起眼,涨潮的时候是岛,退潮的时候是和海岸连成一片的滩涂。

    随同老奴父子征战多年,而且在沈阳之战时,便仗剑砍杀守御官兵,范文程的军事经验,远非被吹上了天的袁督师可以比。

    “睿王爷,以奴才看,这里的地形,地势易攻难守啊!东面靠着大海,南粤军又是以水师见长,若是水师炮火猛轰,掩护步队从海上冲击,王爷该如何?南面的大小东山和影壁山,若是为吴三桂攻击占据,居高临下架设起大炮,王爷驻节所在的塔山堡便在炮火的威胁之下。塔山堡左右两翼地势开阔,最利用骑兵突击,吴三桂所部的狼骑若是冲突而入。。。。。王爷。这塔山堡基本上无险可守,还是请王爷另外寻觅个去处才是!”

    “哈哈!范先生,你只看到了我军守御阵地容易遭到南粤军、宁远军的炮火、骑兵突袭。只看到了这里地势只是中等起伏,无险可守。却不曾看到我两白旗阵地西边有虹螺山。他南粤军也好,宁远军也罢,都无法迂回,只能从塔山正面一孔之道通过,不能展开很大兵力,我两白旗兵马,兵力火力可以集中,并能随时投入更多的兵力将他们冲进来的队伍一口吃掉!”

    多铎挥动着手中的呲铁钢马刀。马刀刀柄上镶嵌的金丝在冬日阳光下闪着可爱的光芒。

    “你看,这方圆数十里,从海边到往松山堡方向,杏山堡方向,山海关方向,四面八方,哪里不是在大挖特挖壕沟?!范先生,你此番前来,送来别的东西,我们兄弟都不是特别感谢。唯独那些铁锹、十字镐、鹤嘴锄等物,我正白旗、镶白旗将士,还有那些包衣奴才们无不是感激莫名!”

    多铎这话。倒也不是言过其实,八旗军自老奴起,行军打猎,冬则立栅,夏则掘壕,对挖掘壕沟可说极有心得。此次的锦州之战,更将他们的挖壕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们的壕沟,壕上有桩。桩上有绳,绳上有铃。铃边有犬,条条防线布置得十分严密。历史上锦州战役之初便是在锦州城外挖掘长壕。因为督工不力,多尔衮还被降爵罚银。换了济尔哈朗在锦州前线统兵之后,很快便将长壕工事完成。祖大寿发现被困后,接连突击多次,都冲不出清军挖掘的壕沟防线。

    眼前的这套庞大复杂的防御工事体系,虽然只有壕沟和少量鹿砦,缺少了木桩、长绳猎犬等项,但是密如蛛网般的壕沟纵横交错在辽西走廊大地上。

    两白旗满洲和包衣牛录的士兵们,顶着从海边吹来的阵阵刺骨寒风,奋力在冻得硬梆梆的地面上挖掘着,壕沟挖起的土,就地夯筑砌成土墙。主墙大半人高,可以掩护火铳手、弓箭手射击便可。为了让土墙更加坚固,密密麻麻的杂役们还往来穿梭,去饮马河里或者是海边挑水,浇在土墙上,使之成为极为坚硬的冰墙。

    土墙之间便是一道道宽阔却又不算深的壕沟,宽有丈余,深不足六尺,恰好是人马都无法一步跨越的距离,必须是跳下去再爬上来才能翻越。

    大抵便是一道土墙伴着一道壕沟,令人眼花缭乱的,也分辨不清楚是壕沟夹着土墙还是土墙夹着壕沟。不过,土墙之间,留出许多空位,或放置火炮,或供旗内兵马出击。土墙的前方,同样挖了诸多不连贯的壕沟,挖出的泥土,同样砌成半人高或是小半人高的小墙,用水浇上,使之坚硬无比。

    而土墙的这些出击通道,同样是被挖掘成了壕沟,人们可以在地平线上利用视线的盲区往来运动,以躲避炮火的杀伤。那些密密麻麻的壕沟和土墙,正好是以弹跳杀伤力见长的实心弹的天敌,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炮弹的活动范围。

    在作为往来交通出击之用的壕沟当中,依托着土墙预留的炮位,范文程看到了大大小小的火炮,从虎蹲炮、小佛郎机、小铜炮,到三磅炮、六磅炮,大小火炮被精心摆放在各处。

    许多交通沟较为宽阔处,为了令往来人员有一个缓冲之地,特地留下了一座土台,修成了一个环形通道。但是便是在这土台,也摆放了一门小铁炮。

    “范文程,你个狗奴才,你给本王猜猜,这炮是做什么用的?!”

    多铎粗鲁的朝着范文程吆喝了一声,鞭梢直指那门半伏在地面上不仔细看会误认为是半截枯树根的小铁炮。

    “回豫亲王主子,奴才愚钝,不晓得。”

    范文程对于这个勇猛有余,谋略不足的荒唐王爷也不敢多说,只能是实话实说,以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

    “本王就知道你这狗奴才不晓得!你看,那炮口正对着南面,倘若有南蛮子的军队冲了进来,沿着这壕沟向内冲击。突然间这门炮对着他们的队形来上一炮,你细细想想,那景色,”多铎伸出舌头,舔舔被风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是不是很好看?!”

    类似的缺德设计,在这套攻守兼备的工事当中比比皆是。

    但是不外乎是在营寨前方前方六七十步,刚好在自己火铳有效打击范围之内,敌方弓箭杀伤力之外,便开始挖掘几道深深的壕沟。

    挖出的泥土,就在壕沟前砌成小墙,墙不高,半人或是小半人高。当明军的骑兵或是步兵遇到这些壕沟矮墙,便是成为阻碍他们前进步伐的障碍,又让他们无法藏身掩护。

    当然,每段壕沟之间,都会留出一道道十几步,二十几步的空位,方便清兵们的冲锋,也直接造成他们的冲锋兵力拥挤,己方也可利用有限的兵力。给敌人造成最大的火力杀伤。

    这之间的土墙空段,木栅战车什么都不设,只各设立佛狼机火炮,虎蹲炮一门,两旁又有密密麻麻的火铳兵掩护。战时策略,佛狼机火炮先开炮,接着是虎蹲炮,如果这一波敌军还不崩溃,再用火铳。

    对付那些踩着同袍尸骨冲进几道壕沟的明军,等待他们的则是以逸待劳许久的两白旗的长枪兵和刀盾兵。短兵肉搏,敌我混杂在一处,恰恰是这些兵器的长处,那些习惯了以火器压迫八旗军兵的明军士兵,势必会在这样的攻击面前一溃如注。

    “睿王爷,这阵势,奴才怎么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仿佛在何处地方见过?”

    看着还在海风之中奋力刨掘着地面,额头脸上冒着热汗,手却冻得高高肿起留着金钱鼠尾的人们,范文程若有所思的向多尔衮请教。

    这片看似无险可守的地域,经过多尔衮兄弟多日来无日无夜的连番督战,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陷进和烂泥坑。他的八旗兵丁和包衣兵们可以依托这烂泥坑自由往来穿行期间,而进攻一方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肉的代价。

    “范先生,这是我八旗大军的法子,加上当年在河西务南蛮子用来对付我们的招数。本王今日便物归原主,顺便添上些佐料,请那些客人们好好的吃上一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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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连坐法,大战开始。

    几声单鼓响,一面令旗摇。

    归属多尔衮兄弟指挥在塔山地域准备对来援的明军和南粤军进行阻击战斗的两白旗各部以及临时拨到他们麾下的各旗包衣,以牛录为单位集结在多尔衮的面前,任凭着海风吹得,数万人一动也不敢动。

    随着多铎的一声令下,掌旗鼓牛录曹振彦命人敲起单鼓,两边的巴牙喇兵将百余名被捆得和粽子相仿的两白旗败兵押到军前。

    “皇上刚刚派来宣旨大臣对我两白旗兵马嘉勉恩赏,汝等便在一日之间接连丢失了打鱼山、虹螺山阵地,让李华梅和吴三桂可以凭借虹螺山山头架起的大炮,任意轰击我八旗军马阵地,继而以精锐自打鱼山向我塔山堡阵地猛扑。你等说,本王该如何处置汝等?”

    在部下数万人列队面前,多尔衮的声音极度平和,便如波澜不兴的河面一样,如镜如砥。但是手中抱着令旗的曹振彦却心中打了一个哆嗦!这位主子看来是动了真火了,他的语调平静,没有喜怒哀乐的感情成分在里面,却是说明了他在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些人,今日惨了!

    那败兵们个个脸如败絮一般枯槁,只是不停的哀告多尔衮,愿意充当死兵,去夺回虹螺山和打鱼山两处,让自己能够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那倒不必了。来人!”

    早有巴牙喇纛章京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巴牙喇兵将另一群人从人群之中押了出来。

    “照我八旗大军军纪,临阵脱逃,丧失阵地者,杀!本王今日再加上一条,你们看,这些人可曾熟悉?”

    哭嚎声中。有人努力睁开被打得肿胀不堪的眼睛,对面同样被绳捆索绑的,却是一群妇孺之辈。

    “知道本王为何要将尔等家眷一并带到此处?这里便是我两白旗大军的坟墓!赢了这一仗。我们便从墓穴里走出来,输了。大家一起带着老婆孩子葬身大海!”

    多尔衮的语调终于恢复到了活人的状态,不像方才那种丝毫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尔等丧师失地,折损了我八旗大军的锐气威名。所以,本王今日便成全尔等,送你们全家一起上路!”

    两声铜锣响亮,数百颗人头落地。兀自还在向下滴答着鲜血的首级被巴牙喇兵用长枪高高挑起,在以牛录为单位列队的两白旗军兵面前策马走过。所到之处,众人无不是后背直冒冷汗。

    倒是包衣牛录中的士兵习以为常,他们原本就是奴才的奴才,生杀予夺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只要拼死向前作战便是!

    “皇上天恩,赐我临机专断之权。那本王今日便在范大学士面前僭越专断一次!现在,本王宣布此番作战赏赐办法!”

    多尔衮催动坐下战马,那匹有着大食血统和科尔沁草原血统的良驹在包衣牛录队列前迈动着小碎步,海风吹得各个牛录章京的认旗扑簌簌飘动,也将多尔衮的声音吹到每个包衣兵的耳中。

    “尔等这群包衣奴才。今天本王话也说开了,别看你们往日里本王用肥鸡大鸭子的供养着你们,你们一个个的也是对本王这个主子恭顺无比。其实没有一天不想爬上来做主子!没关系,本王今天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若是能够守住阵地,并斩杀南蛮一卒者立即抬籍,成为两白旗旗下人,擒斩营官以上者升三级、赏半个前程。擒斩明国副将以上将领者,本王与他结为兄弟,并向皇上请个恩赏,入我大清宗室,腰间多一条红带子!”

    轰的一声。随着多尔衮身后的巴牙喇兵整齐的将多尔衮的赏格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令二万多包衣兵和他们的家眷都听得清清楚楚。乖乖!只要守住了阵地。再杀一个蛮子兵,我们就不再是包衣了。而是正儿八经的两白旗主子了!运气好的话,腰间多一根红带子,咱以后也是觉罗了!

    包衣兵们的情绪立刻犹如火山爆发一样立刻被提升到了燃烧点,恨不得立刻就转身进入壕沟胸墙,将来犯的那些明国军队一一打翻在地!

    至于说睿亲王主子和两白旗的旗丁们颁布了什么赏格,倒是没有多少人注意听了。

    不过,接下来宣布的,却是又一次刺激了一番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至于说两白旗的奴才们,本王也没什么好赏给你们了,除非把本王的位置让给你。你们谁要是愿意干,本王这睿亲王的王爵便立刻给你!但是你得给本王保证一点,一定要守住塔山,把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使办好!不然,你们的全家老小便是刚才那般下场!莫要说本王心狠不讲情面,你们这帮奴才也都几次跟着本王几兄弟进关伐明,和他李守汉也不是生人!此人对我八旗是何种切齿痛恨,他在南中都干了什么,你们也是一清二楚!若是他的军队杀进辽东,你们全家老小照样是一个死。只不过,可能你们老婆女儿死之前还要被利用一下,宸妃的事情,就是你们所有老婆女儿的结局。”

    “如果没有人愿意担下这个担子,那就好好服从本王的军法,下面我把内容说一下,哪个没听清,算你倒霉,我的刀子可不管你听清没听清!”

    “进前者徒死而无赏,虽欲赏之,无从查考;退后者偷生而无罚,虽欲罚之,亦无从查考。今定有节制矣!如壮大不退而十人同退,则壮大可杀十人。若分得拨什库不退而部属同退,则杀壮大。牛录章京不退而牛录同退,则杀分得拨什库。甲喇章京不退而一甲喇同退,则杀牛录。一甲喇同退只杀甲喇章京。一旗同退,则杀旗主贝勒。以上皆然。如此看之,所杀不过三五人,似与士兵无涉,还可退走,然你们要仔细思忖。此法一行,便是百万士兵,一时进前退后。也都有查考。所杀虽只几个人,不怕你百万人。都退不得。听我说这个缘故,比方一牛录人齐退,必杀牛录章京,牛录章京但见他一牛录人退时,他决不退。若是他牛录章京一个人不退,必不能够支敌,必要阵亡在前方,本王便将他部下数个分得拨什库都杀了。将他等的妻儿财产一并来偿你牛录章京之命。分得拨什库见牛录章京不退,恐阵亡了牛录章京,就该他自己偿命抵债,便是分得拨什库亦不敢退。他的部下壮大,见该管上司不退,恐阵亡了主子,他也怕要偿命,就护着分得拨什库,亦不敢退。壮大手下兵士,恐怕阵亡壮大。其全士兵都该斩首,便都护着壮大,死战住不退。如此不是所死的。止于阵亡的部下三五个人。便是百万人也要同心,那个还敢轻先退走?这便唤作连坐法!此法一行,就是全军之中,人人似刀架在头上,似绳子缚着脚跟,一节一节互相顾瞻,连坐牵扯,谁亦不能脱身。”

    也许是担心这种半文半白的词汇,让绝大多数是文盲的兵士包衣听不懂。索性多尔衮站在马鞍上,朝着四下密集的人头高声喝道:“本王的巴牙喇兵便是全军的刽子手!而各级官佐也是部下的刽子手!兵丁退。壮大杀!壮大退,牛录杀。牛录退,甲喇杀!甲喇退,旗主杀!我多尔衮退,全军皆可杀!”

    这一番颁布军法,看得作为宣旨大臣的范文程心惊胆摇,随即又是颇为赞赏,“睿王爷此举,定能得士之死力。全军上下,战死者还可以获得大大的好处,若是后退,便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看着迎着海风在不断狂呼啸叫如海浪般起伏的人群之中策马奔驰的多尔衮,矫健骁勇的巴牙喇兵在他身后卷起一阵小小风潮,不由得范文程心思一动。

    “皇上自从宸妃娘娘不幸过世之后便一直龙体欠佳,如今又逢大战,每日里处理无数军机要务,食少事繁,只怕这一战之后不论胜败如何,皇上的龙体也要垮了。我是不是也该早些筹划一番?”

    范文程走后的第二天,崇祯十四年十月二十日。

    海面上一轮红日照射的波浪不兴的大海,跳动的浪花闪烁着微微有些刺眼的光芒,让人不由得眯缝起了眼睛。有人裹紧了一下身上的棉甲,试图抵御从海面上吹来的冷风。还好,从旗帜的摆动程度上看,今天的风也不像往常那般大,若是太阳这般好的话,今天应该是个很暖和的天气。

    嗯?!为首的一个正白旗包衣兵在自己的哨位上揉揉眼睛,从打鱼山背后的海面上,还有更加遥远的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舢板缓缓的朝着这边划了过来。向海面上望去,大大小小的舢板几乎铺满了目光所及的水面。

    那些蛮子兵终于要来送死了!所有的包衣兵不由得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火铳,深深的呼了口气!

    一个包衣兵的甲喇章京,更是在十几名护卫的簇拥下,往来于各处壕沟与胸墙、地堡之间,对着手下兵丁们鼓劲打气,大声激励。他高声吆喝道:“狗奴才们,今天就是咱们抬旗的日子到了!千万别怕死,得怕死不了!这群南蛮子就是来给咱们供应军功首级的!!”

    壕沟里所有人都是一片欢腾,更有人叫嚣道:“兄弟们,将那些矮小的南蛮子杀个片甲不留!”

    “看他们的血有多少,能够染红这片海!”

    仍旧以奉命大将军名号号令全军的多尔衮与新近加了扬武大将军头衔的弟弟多铎的两面织金龙纛在阵阵海风中不住飞腾翻滚。跟在二人旗号后面的,除了他们众多家奴护卫外,又跟着二旗巴牙喇纛章京的龙纛。龙纛后面,一色都是身披三层甲胄,胯乘骏马的巴牙喇兵。巴牙喇兵的后面,才是二旗密密麻麻的阿礼哈超哈营战士。

    八旗满洲正白旗包衣甲喇章京谭拜,望着远远从海面上逐渐向海岸线上移动的那些舢板,看着远处两位大将军的龙纛,不由得在地堡当中冷笑一声。

    谭拜此人,在历史上并不是个普通的角色,满洲塔喇氏,正白旗人,清天聪五年随从围困大凌河。祖大寿遣百余骑突围而出。谭拜与当时的牛录章京布颜图追斩三十余人,获马二十四匹。清天聪八年,授世职牛录章京。

    此后几年中。谭拜立功甚多,曾追随岳托麾下。入墙子岭,攻丰润,还攻破明太监冯永盛诸军。此后几年内,谭拜更是屡次立功,先后击败明总督赵光抃、范志完,总兵吴三桂、白广恩诸军,以功进三等甲喇章京。顺治三年,谭拜擢兵部尚书。从肃亲王豪格西讨张献忠。屡破张献忠兵,顺治四年,又调吏部尚书,歼张献忠。

    按照多尔衮的部署,两白旗的包衣兵,各以一个甲喇的火铳兵在前敌驻守,除了这些火铳兵之外,更配备了大小火炮近百门,几乎是多尔衮可以搜罗到的火炮一半以上都集中到了第一线。

    “一线多放火器,少屯兵。南蛮的火炮厉害,不要把咱们的兵马都送到炮口下面去蛮子轰了。然后在蛮子炮火打不到的位置上,多放些兵马。以期蛮子兵马冲进壕沟之后,若是一线壕沟失手,便用这些部队将蛮子打下去!”

    谭拜咀嚼着多尔衮的部署,谭拜也顾不得多尔衮的这样分配兵力到底是对是错,只是紧张的命令手下的家奴到各个牛录章京那里传令,“蛮子兵不上岸,不进入射程开火的,各级官佐皆有执行军纪之权!”

    什么意思?从牛录章京到壮大,都可以提刀砍了那些没有命令因为胆怯而擅自开铳的包衣兵!

    海面上的舢板越来越近。近的在第一道胸墙后面的包衣观察哨都可以数的清舢板上的人头,一条舢板上大约有三十多个人。恰好是南粤军的一队人。船头和队官背上的旗号不住的被海风卷起,随风翻滚。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在这个距离上,舢板却停了下来,后面的船只开始向左右两翼移动,列开了一个极宽的正面,船只之间的距离也变得更加稀疏。

    “快!快!”

    从牛录章京到壮大,辽东反贼的各级军官头目们开始督促部下进入各自的位置,一箱箱的定装药筒被从屯兵洞内抬了出来,分发到各个火铳手手中。

    包衣兵火铳手们快手快脚的装填好发射药,将弹丸夯筑结实,打开龙头,伏在胸墙上,只等着那期盼已久的开火号令。

    等来的却不是可以让他们抬旗的开火命令,而是阵阵巨大的炮声。

    部署在塔山堡西侧虹螺山上的四门三十二磅大炮,炮台上冒起一阵阵的白烟,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炮声传来。

    巨大炙热的炮弹划破空气带来的沉闷呼啸声中,一颗颗滚烫的二十余斤重铁球如巨灵神丢出的大铁锤般砸落。或是砸中插着认旗的屯兵洞顶棚,坍塌的木头下发出阵阵沉闷的呻吟声,片刻之后有人手脚并用的挣扎着爬了出来。或是砸进胸墙后面正在持枪待命的清军人群中,在坚硬的地面蹦跳翻滚,直接带出一条血路。随着大弹一起打出的十几个小弹更是四下乱窜,一个个清兵惨叫滚倒在地。

    一枚巨大的炮弹正好砸在了第二道胸墙上,将冻得坚硬如铁的胸墙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带着冰碴的大小土块到处乱飞,将躲在附近的清兵击中,晶莹透明的冰碴立刻带上了鲜血的颜色。

    那枚击穿了冻土胸墙的铁球余威不失,几个弹跳翻滚又杀将回来,跳进了壕沟之中,将密集聚在第一道土墙后壕沟下的几个包衣兵火铳手打得血肉横飞,化为一滩肉泥。

    惨叫声接连不断的在谭拜耳边响起,他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硬生生的挺着,等待南粤军的炮火停息。

    但是,似乎这些火炮便是不需要停下来散热一般,接连不断的炮声隆隆响起,炮声响过之后,便是数十颗铁球联袂尖叫而来,而且缺德带冒烟的是,重达二十多斤的炮弹也就罢了,居然还使用弹托群子,每大弹一个,伴着十几个小弹。大弹用来砸毁胸墙,砸穿屯兵洞,小弹便是用来杀伤躲在壕沟之中的兵士了。

    这些炮弹呼啸而来,不断砸在清兵设置的第一道与第二道土墙工事之间,重点照顾的还有各道壕沟之中的火铳手们。密集的铁球在地面跳跃翻滚,不时有包衣兵惨叫也不曾来得及发出一声便被炮弹击中。

    谭拜紧紧将后背贴在屯兵洞的土墙之上,心惊胆战的听着一枚枚炮弹在空中划过的声音,见一拨拨炮火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下来,不由得他骂了一句:“这群南蛮子尼堪,你们的火药炮子都是在树上长出来的不成?不用钱啊!?……”

    话音刚落,一颗二十多斤重的大铁球正砸在他躲藏的屯兵洞一侧土墙上。支撑土墙的木柱顿时哗啦一声响亮,原本浇了水之后冻得坚硬无比的土墙立刻塌了一大片,谭拜狼狈万分满身满脸的土被两名家奴护卫从屯兵洞中扒了出来,却见旁边一个护卫半截身子己经被炮弹打没了。

    “轰”的一声巨响,架设在一座地堡顶盖上的一门小铁炮被一枚三十二磅炮的弹丸砸中,立时那门火炮当场砸毁,铁球夹着炮架炮轮乱飞。

    “撑住!”

    两白旗的各级军官们都在声嘶力竭的控制着部队,多尔衮说得对,这里就是他们的坟墓。打赢了对面的南粤军,他们就可以从坟墓当中爬出来,继续的在光天化日之下生活,打败了,那等待他们的就是只有死路一条,区别之处便是在于,或是死于南粤军的刀枪之下,或是被充当执法队、刽子手的那些巴牙喇兵和自己的长官杀了!

    寒风虽然刺骨猛烈,却冲不散那阵阵刺鼻的硝烟与血腥味。就在这冬日的海边,代表着各自阵营之中最精锐的战士们,开始了舍生忘死的厮杀。

    十几门三磅炮被第一波冲上海滩的士兵们手忙脚乱的从舢板上抬下,趟着齐腰深冰冷的海水冲到滩头,炮手们警觉的向着对面的胸墙望去,寻找着打击目标。

    “火炮装填!”

    “火炮装填!”

    双方的指挥官稍稍相度了一下距离,不约而同的给属下的炮手们下了同样的命令。

    双方的距离已经在二百步之内,这样的距离,正是三磅炮、大佛郎机炮弹的威力所在。(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二章 各怀鬼胎

    “大将军!”

    一个甲喇章京急匆匆的冲进了多尔衮的帅帐之中。

    “宁远!宁远方向有大队明军骑兵!”

    “松山的模范旅也有动作!”

    南北两个方向的明军精锐都行动起来了。

    “慌什么!”

    多尔衮尚且不曾表态,一旁的扬武大将军多铎早已挥起马鞭朝着那甲喇章京迎头打去,对于这种遇到些风吹草动便惊慌失措的奴才,不打怎么可以?

    “宁远那群家伙也来凑热闹,捡便宜?”

    多尔衮冷哼了一声,对于此时驻守宁远的吴三桂军,虽然知道他在辽东军之中算得上佼佼者,出类拔萃的人物,也曾经与他所部正白旗交过手。但是,从内心深处,多尔衮对于宁远军的重视程度,远远低于此时正在与他们相向而行的松山模范旅所部。

    “来了多少人马?”

    沿着从宁远往锦州方向的官道上,一队明军正在急速前进。大约三千人的队伍,,一色的马队骑兵,内中几乎都是身着黑色甲胄,典型的吴三桂家丁精骑装扮。

    在这股骑兵后面,沿着大道行来的队伍形成了一道人头组成的浪潮,远远望去似乎无边无涯,一个又一个整齐方阵看不到尽头,旌旗猎猎,火红的大明日月旗翻滚。

    触目间,一个个方阵中,尽是密集的帽儿盔,密密的鲜红的长身罩甲,典型的明军步兵打扮。

    步兵方阵远没有骑兵行动起来那般气势和威风,但是,声势却是更为浩大!几乎每一个方阵之后,都尾随着大量的车辆。双**车上满是堆积的高高的各色物品,用苫布盖着,粗大的麻绳拴煞的紧紧的。

    更有不少民夫和那些身上只有一件棉甲,头上戴着折上巾的宁远军中辅兵们一道奋力推动着明军之中各色战车和十几门六磅炮、数十门大佛郎机在崎岖不平的官道上咬牙前行。

    一杆高有丈二的大纛旗下,吴三桂全副盔甲冠带,勒马站立在路旁的小土包上。很是满意的观看着军兵们的前进速度。

    从早上出发,便听得塔山方向隐约有炮声传来,这位郡主娘娘虽然脾气大了些,不过确实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夺下了虹螺山、打鱼山之后,更是马不停蹄的发起了对塔山的攻击。

    如此,驻守在塔山等处的奴酋多尔衮,势必要将主要精力用于防御南粤军来自打鱼山方向的攻击。对于陆地上的明军行动便是坚守不出。

    这一佯动,便达到了目的。

    从宁远出发。经过塔山,与自松山南下的模范旅军马会合,一道将这批过冬物资运到锦州城下,从小凌河方向突破济尔哈朗的方向与舅父的军队完成交接。如此一来,锦州这个冬天便告无忧。

    “只可惜天气太冷,大凌河封冻,否则,郡主的水师便可逆流而上将补给运到锦州城下!”

    先求稳当,再求变化。这是当日众人议定的作战原则。首先一点力求锦州不失。之后再逐步打通与广宁洪督师的联系。

    “我们耗得起,建奴未必耗得起!”

    李华梅在众将面前意气风发的为众人分析敌我态势。

    只要这些棉衣、燃料等物资进了锦州,舅舅便可以守住一冬天。这便给大家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为他解围。

    一面脑子里有些得意的畅想,眼睛里却鹰隼一般锐利的打量着附近的情形。骑兵的行军动作、纪律,步兵的前进速度,远处山坡附近那些建奴游骑哨探的动作,以及自己家丁上前驱逐的矫健身姿。不时有家丁高举着一颗颗金钱鼠尾发辫人头高呼酣畅的奔驰而过。这些景象都在他的视野当中。

    “大帅。前锋哨骑传来消息,他们已经看到了松山的弟兄们的旗号了!应该也是哨骑!”

    一名吴氏家族的家将有些兴奋的向吴三桂禀告前方的最新进展。与驻守松山的模范旅会师,这一下宁远军最危险的时刻便已经过去。数万人合兵在一处,便是两白旗一起从工事之中杀出来,他们也不会害怕!

    “告诉弟兄们,加快速度!一定要在建奴大队人马出动之前与吴旅长所部会合!”

    “派人马上去将这里的情形飞报南粤军华梅郡主处。请她继续督师猛攻,切勿令建奴有余力分兵!”

    几名家丁呼啸着策马在队伍当中往来传达他的军令,顿时,大队步兵加快了脚步,喧嚣声、吆喝声,车辆碾过地面发出的辘辘声交织在一处。

    锦州周七里五百余步,又有护城河。城墙高近十米。南面城墙外,还有一小段城墙,在城的四面,还建二层重楼式城楼,同时锦州东面,西面,北面,皆设有关厢小城。

    在锦州城的西南角,有广济寺与千年辽塔,此塔高达十三层,又座落山丘之上,可谓锦州的中心制高点。站在塔上,四周动静一览无余。历年的战事中,城内守将,都居塔上,以此为指挥调度。

    此时古塔的塔顶一层。正站着一群顶盔披甲的大明将官,为首一个年过六旬的大将。正是大明太子少傅,左总督,锦州总兵祖大寿,关宁军将的核心人物。

    “大哥,松山的人马往南下去了!”

    居高临下,又有望远镜的帮助,祖大寿的弟弟祖大弼,兴奋的脸色通红。原本和钢针一样的胡须也是一翘一翘的。

    城墙上,还有三处关城上,那些裹着折上巾,穿着短身罩甲的锦州守军,也无不是欢声雷动,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兵器大声喝彩叫好。

    这段时间,对于锦州守军来说,可谓是人生之中最为丰富多彩的一番际遇了。先是从被鞑子重兵包围之中,朝廷大军杀到,迫使建奴撤走围城兵马,锦州之围解了。可是谁又能够想得到,不过解围之后十几天,便是又一个噩耗传来,连解围的兵马都被建奴包围在了广宁城。

    锦州再一次被济尔哈朗引军马包围。

    不过,众人还没有来得及面对重兵围城而产生惶恐之际。便又有新的好消息传来,朝廷的第二波援军到了!

    而且为了一战而平定辽东,朝廷这次发了狠心,命宁远伯引所部军马北上援辽。这一来,顿时让锦州城中军民士气大振!

    不为别的,锦州当日解围之时,大家可都是看得很清楚。作为解围主力,来援大军主心骨的模范旅。风头一时无两。可是,祖家的将领们私下里听了解这支部队底细的吴三桂介绍之后,不由得咂舌不已!原来如此强悍的一支队伍,居然也只是宁远伯麾下的杂牌队伍,被皇上和朝臣太监们用高官、厚禄(这个有点委屈了,崇祯给的军饷也未必比主角多!)从宁远伯手中挖墙脚。

    反水的队伍都这般强劲,那么嫡系精锐来了,该是何等样式?!

    “大哥!这次又该咱们立功的时候了!”祖大弼咧着大嘴笑得十分开心。不管是谁解了锦州之围,祖家兵马死守锦州的功劳是笃定的。他们只要在城墙里安安稳稳的待着。便有一份功劳和赏赐落到手上。上一次洪督师解围的朝廷赏赐还没有花完,这一次解围的犒赏又一次到了眼前。

    “不要得意的太早了!”祖大寿呵斥了弟弟一句。

    祖大寿的声音低沉浑厚,坚定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

    这是多年站在权力颠峰所养成的习惯。毕竟在辽东这个地方,能抗衡质疑他的人太少了,便是蓟辽总督洪承畴,以往见到他时。也是客客气气。

    “让底下的孩儿们把战车准备好,一旦长伯的人马冲到锦州城外,我们的兵马便立刻杀出去接应长伯,小凌河一线的鞑子长沟薄弱,正是最好的突破口!”

    “放心,我这就去让孩儿们准备!”

    “多备些土袋子。准备填平壕沟!”

    锦州城南面离小凌河不远,不便扎营,不便列阵,所以在那个方向,只有一些游骑奔腾。不过越过小凌河,在南岸不远,也有一些营寨。但相对较少,之前是清军故意放开的口子,方便明军援兵前来的陷阱。

    但是,同样的陷阱,对付绵羊可以,对付老虎豹子就未必可行了。

    “二哥!我们派些人马冲出去,将吴三桂这支运输补给的车队冲散,就算不能全歼了他的军队,抢一些物资回来,也是给奴才们打气的好事情!”

    远远的站在山丘上,望着被吴三桂的大队骑兵和步兵、战车护卫的十分周全的无数车辆,从那沉重的辘轳声和隐约可以听到的赶车人摇动鞭子,催动牛马赶路的声音,还有接地连天的牛马嘶吼声,都让多铎轻而易举的判定,这支队伍,有油水!

    “传令下去!南粤军攻势正急,两白旗所部若有一人一马胆敢擅自离开阵地者,立斩!该员所属两级上官,降级!褫夺家产!官员所部兵马交由友邻部队官长统辖!有丢失阵地者,亦属同罪!”

    多尔衮冷森森的声音让人们跃跃欲试的热情顿时被一桶冷水浇灭。

    对于二哥的这个命令,多铎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是却是十分严格的吩咐给手下的将领们务必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

    回到了塔山堡内,原属于守备的府邸之中,多尔衮命人生起了炭火,让几个原本塔山堡内俘虏蒙古妇女伺候着脱下甲胄,献上奶茶。

    兄弟俩个对坐喝了两口热气腾腾的奶茶,补充了些热量之后,多尔衮十分舒服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多铎,你是不是觉得二哥有些胆怯了?”

    多铎也不说话,只管大口的喝着奶茶。

    “围困锦州,是他济尔哈朗的差使。我两白旗担负的使命是在塔山一线阻敌增援。如今我军面对着南粤军数万精锐以数百门火炮掩护下,悍不畏死额连续冲锋,自顾尚且不暇,又有何力去阻击吴三桂、吴标两部精锐的联合行动?若是因此而导致塔山失手,三股明军合流,这份责任,谁来负担?”

    多铎人称荒唐王爷,打仗勇猛绝伦,但是绝对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一勇之夫,相反。荒唐行径,不过是他作为弱者时自保的一种政治智慧的体现。

    听得二哥这般口述了一下战报,立刻便十分明白多尔衮的用意所在了。

    “也对!我们这里面对南粤军的冲击,实在无力应对背后的明军两部兵马!”

    让济尔哈朗那个老狗去面对吴标、吴三桂、祖大寿三股明军的疯狂冲击吧!兵法有云,穷寇莫追,归师莫遏。如今这三股明军为了冬天的补给,算得上穷寇了吧?

    多铎心中有点幸灾乐祸。济尔哈朗。你个没骨头的老狗!黄太吉那厮与你有杀父杀兄大仇,你居然还能如此忠诚。当真是个好奴才啊!

    也好!那就让你好好的尝尝吴标那厮的排枪猛轰,骑兵如墙而进的厉害!还有吴三桂的狼骑,本王就不相信,你镶蓝旗的兵马能够比两黄旗、正蓝旗和我两白旗的精锐厉害1

    我就在这里看你如何在锦州城下伤兵损将,被打得元气大伤。让祖大寿那厮先行替本王将物资收好、保管妥当!

    京城,朝阳门的码头上也随着夜幕降临,暂时的安静了下来。阵阵北风吹来,天气越发的冷了,要命的北风还夹杂着阵阵雪花和冰碴。吹在身上、脸上,立刻让人脸色泛青,嘴唇透紫。

    那些码头上的苦力们躲在一个个小客栈里,大口的吃着用猪牛羊内脏烹煮而成的卤煮火烧,这些动物内脏,富含着脂肪和热量,正是这些下苦力谋生的人们所喜欢的。有些人更借着二两热酒来抵御寒气。祛除疲劳。

    距离朝阳门码头不过里许的禄米仓胡同内,一栋不起眼的深宅大院前,停着数十部轿马车辆。

    这宅院外表普通,内中别有洞天,几出几进,极其宽大的院落。房舍规制逾制不说,主要的房屋俱都是使用楠木、花梨等贵重木料作为梁柱檩柁使用。一道一道的火夹墙,使整座宅第温暖如春,堪比后世的空调,暖气,甚至更加环保。

    此时正厅之上,正在举行宴会。密密的丫鬟婆子侍候,诸位客人坐的,也皆是黄花梨官帽椅,黄花梨八足圆凳,上面铺垫着毫州贻锦绸。

    漳州的水仙、福建的柑橘,广东的荔枝,台湾的甘蔗,甚至更加昂贵的山竹、红毛丹等物,也是在众位客人面前堆砌杯盘。

    这份豪奢气派,莫说是穷得滴答乱响的崇祯,便是京城之中的各位勋贵、六部官员、内阁的阁老见了,也要甘拜下风。

    正中的一张硕大的圆桌上,八个老者团团而坐。

    为首的一个老者,脸上皱纹堆垒,尽是风霜沧桑之意,颤巍巍的举止,满是老年斑的脸上,依昔可看出旧时棱角分明的正方脸,典型晋地相貌。

    浑浊眼球中偶尔一现的精光,足以让人明了,此人老虽老矣,但是头脑却是越发的精明,手段更是老辣无比。

    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晋商八大家的首脑,范永斗。

    同他坐在一处共饮的,则是其余七家的家主。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等人。

    这八家商人,算得上是明代使用开中法来保障九边军需的既得利益集团。不但供应九边驻军的粮草和一应必须之物,更是与蒙古部落往来通商。张家口的崛起,便是拜晋商与蒙古部落之间的往来贸易所赐。到了清末,张家口对内外蒙古和俄罗斯的进出口贸易,更是达到了一亿五千万两白银,占据了当时全国贸易的三分之一。(那些说詹天佑修京张铁路是为了老佛爷上坟祭祖方便的人,可以去面对墙角反思了。)辽东努尔哈赤起兵作乱之后,更是给了这些商人们一个绝好的机会。

    由于和明王朝的敌对关系,他们所需要的军事、生活物质,只能通过张家口的贸易市场获得,也就是以张家口为基地运转过去,为了获得所需要的物资,便不惜血本的高价购买。反正都会在战场上夺回来的。所谓赔本买卖没人做,杀头买卖抢着做。面对着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范永斗和其他七家商人便开始做这方面的生意,“与辽左通货财,久著信义”。据道光年间的《万全县志》记载:“八家商人者皆山右人,明末时以贸易来张家口。曰: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自本朝龙兴辽左,遣人来口市易者,皆此八家主之。”

    业务范围除了走私粮草铁器并代辽东反贼们销售辽东出产的皮、生金、人参鹿茸等物,更将辽东反贼们劫掠来的财物向内地销赃,使大明朝廷封锁政策失败,哦,算是洗钱吗?

    这些作为,被近代一些史家称为“为明末晋商之奸雄,为满清周转所需军需粮饷,间接为清兵引关,实属当时汉民族之败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一十三章 狡兔三窟

    吃了几杯酒,有丫鬟将剥好的山竹送上,供各位老少东家们解酒清口。

    “唉!老了!如今吃几杯酒就醉了,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只想着日后能够大碗的喝酒大块的食肉。如今,酒也有了,肉也是大盘摆在面前,只能看,却是消受不起了!”

    随着王登库的一阵感慨,大厅之内一片附和之声。几位家主也是纷纷慨叹年华易逝,人生苦短。

    但是很快便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几位家主到的如此之齐全,定是有大事要发生,否则,不在各自宅院之中纳福,顶风冒雪的聚在一处就是为了吃几个南路来的果子?

    “年轻后生们吃的如何了?若是有兴致的话,不妨到花厅去继续饮上几杯。让我们几个老家伙能够在一起说话叙旧。”范永斗的话说的客气得紧,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

    八家的第二代中身份不足之人立刻很有自知之明的起身离去,到花厅之中饮茶等候。

    环视四周,留在这里的,除了七位家主之外,便是每家的长子和得力大掌柜。范永斗方才还是昏花浑浊的一双老眼中,扫去了迷离之光,发出利剑般寒光,他语调平和的说道:“这次辽东大战,不知各位掌柜的有听说什么新传闻?”

    “洪亨九先胜后败,将近十万人马被八旗兵包围在广宁城!”

    “祖少傅又一次被八旗郑亲王济尔哈朗包围于锦州!”

    “前一段时间大出风头的两位吴将军,一个龟缩于宁远,一个躲在松山!”

    “我听说宁远伯的掌上明珠、河静郡主已经带兵到了宁远,即将开始打通与松山、锦州的粮道!”

    “小号在济南的掌柜昨日派人送信来,声言宁远伯已经在威海卫登岸,大军正往济南开进。如此一来。山东很快便可平定,运河重新打通之日不远了!”

    众人纷纷将各自从不同渠道得来的情况在这里汇总。

    范永斗渐老,已经很少走到幕前。族内生意,大多由其子范三拔掌理。不言范永斗的年纪,便是他的财货之数,在众商人中,也是一等一的。

    他还交游广阔,在朝中与地方都有支持者,本身又担任各商行会首多年,威望素著,这也是他隐隐居于晋商之首的原因。他说出的话,可谓一言九鼎,少有敢反驳之人。

    这些山西商人们在各处都有商号和相与,各地不论是经济、政治、军事哪个方面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最为翔实可靠的情报。进而再综合分析之后趋利避害。

    “那,你们说,仗打得如此扑朔迷离,我们该当如何自处?”

    范永斗虽然口中呵呵笑着,只是语气之中,却没有一丝欢喜之意。反而有一些担忧和悲凉。

    是啊!洪督师所部被分割包围,而宁远伯大军又直抵清军腰腹部,随时可能在背后给黄太吉来上一记狠的。只怕这一击之下便要了黄太吉的性命!

    “官军打胜了是好事,我等都是天朝臣民。打败了,我等自然也是有好处。朝廷大军要整顿、补充,便是我们的机会来了。”

    面团团一副典型富家翁形象的黄云发,虽然一身布衣,但是布面下面的海龙皮却是充分显示出了他的身份实力,腰间的两块汉玉环佩,更是彰显出了他的涵养和爱好。

    他说话说的很隐晦,但是大家都明白。以晋商两头下注的做法。官军打赢了,自然有他们的战争红利。官军打败了,那么辽东军马也是势必损失惨重。需要大量的物资补给。而黄台吉那边不管是输是赢,都少不了要从他们手中采购大量物资。

    这不啻于肥猪拱门一般。

    “老黄这话说得有道理!咱们就只管吃下粮米布匹盐巴药材等物,等着前方的消息传来便是!”

    与黄云发的汉玉环佩截然不同,王登库却是带着一个水头极好的冰种扳指,晶莹碧绿的,似乎照的周围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绿晕。

    他们王家,经营生丝、绸缎、棉花、粮食、糖、茶、药材等产业,家资数百万,与大同边将世家王家,同样有着密切的联系,算起来是族亲,王朴得任大同镇总兵官,没有他们鼎力支持,那是不可能的,王朴此番出战辽东。他们同样资助大批钱粮。

    从崇祯九年以来,王家便迅速的与强劲北上的隆盛行建立了密切的往来,大批的粮米、布匹、盐、糖、酒、肉食等,还未曾在海船上卸下,便被王家旗下商号收购,或是转运各地,或是分销给那些小商号去做。

    几年下来,也是财富积累迅速,隐隐然有与范永斗比肩之势。其余几位商家私下里传说,王家不光是从事着上述生意,也将从南中商人手中购买到的火药兵器等物卖给蒙古各部和中原流贼。虽然这种事情大家私底下都没少干,但是,商人嘛,总是嫉妒别人占据的市场份额比自己多。

    “范大东家,不瞒你说,从打洪亨九进了锦州的那天开始,我就命手下掌柜的在各处悄悄的吃进南中粮米货色,将一半囤积起来,等着就是辽东的消息传来!”

    “我也是如此!我的库房里,眼下我田家有差不多二十万石粮米!”

    “哈!如今北新仓粮库里堆得粮食,都是我靳家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大家便撕下来假面具,各自报数。七七八八的算起来,王家、田家、靳家、梁家,范家、黄家加在一起,光是粮米便有将近二百万石,盐巴有上百万斤,各色棉布更是有二三十万匹之多。

    “各位大东家,这些东西,留在手里固然是可以囤积起来等着卖个好价钱。可是,以老夫来看,与其说待价而沽。不如雪中送炭。”

    范永斗有些阴恻恻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收到了辽东八王爷手下范先生的密信。如今八王爷军中粮饷不足,为了让战兵能够吃饱,八王爷每日只吃一顿。要求我们立刻运粮到前敌。你们说。我们此时运粮食过去,算不算雪中送炭呢?”

    “此时节。辽东军马云集,虽然有宁远伯大队海船调集粮草北上,奈何远水不解近渴,我们出售粮草物资给朝廷,给辽东各位将军,算不算千里驰援呢?可以有一份军功?”

    听了范永斗的话,不由得众人一阵轻笑,给交战双方提供粮草补给。在双方那里都落一个人情,这自然是极好的。

    当下众人便筹划起来。

    往辽东官军处运粮是件很光明正大的事情,只需往兵部和户部走一趟,请那些郎中们喝个酒,找几个小相公作陪,然后塞上些银子便可以请下一张文书来。

    麻烦的是如何将粮米运到黄太吉手中。

    思来想去,还是得从老地方,张家口、蓟门两处出口。

    出口之后交给与黄太吉有着郎舅姑侄之情的吴克善手里,请他多派牛马骆驼转运到广宁以西,交给黄太吉。这一带都是蒙古部落的地盘。蒙古各部早已在黄太吉驾前称臣,他们的大头目吴克善,已经是身兼黄太吉的内侄兼大小舅子的身份。见有粮食运来给他的主子,一路严加护送还来不及。所以这一趟粮米只要出关便可宣告无虞。

    八大家主要经营粮食与各种军需物资,很多产业就在张家口,起家便是靠着给蒙古走私,后来努尔哈赤兴兵叛乱,从建州龙虎将军到如今的大清国,他们就以张家口为基地之一,络绎不绝的展开贸易与走私。

    与满蒙的贸易是非常赚钱的,堪称暴利。那些满洲人与蒙古人,什么都没有。就不会没有银子,这种走私。还非常安全,比海贸还没有风险,毕竟陆路没有风浪,边塞走私,涉及到庞大的利益团体,各方掩护下,便是想出事也困难。

    “范大东家,我老王有个生意打算做,可是一家却是吃不下来。得咱们八家一起出面,再拉上山西相与们一道做,才能勉强支应下来。不过,我老王敢打包票,这个生意要是做起来,一年下来的赚头,怕是不比走口外赚得少!”

    听王登库说的这般郑重,不由得其余七位大东家也是正襟危坐,仔细倾听。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王登库的晋中口音在众人耳边回荡。

    “前几日俄去户部侍郎家里送炭敬。在他书房里看到一份公文,是关于宁远伯代大明朝廷铸造钱币的事情的。这以后大明各处的跑马崇祯、私铸的沙壳子都不能再用了,流通的只能是崇祯元年铸造的通宝和永乐通宝。各处的库银、官银,军饷、公费往来一律用南中银元结算。”

    “各位都是大行家,自然不难算出这里面的油水有多大了!”

    “王胖子,你既然已经思量了几日,相比已经心里有了准谱了。那就不要在我们这里再卖关子了。葫芦里有什么药便倒出来便是!”

    “各家往日都有账房,管着各自的往来账目。咱们做生意的,最头疼的一件事便是银钱往来。这四川的银子,到了湖北便不是一个成色,浙江的细丝库银就要比山东的成色好许多。更不要说还得加上一万个小心,别收了裹了铅锭的假元宝。如今宁远伯这一举动,无异于大大有利于我等商民之举。那,我们为啥不再往前走一步呢?”

    “王大东家,你的意思是?”范永斗似乎从王登库的嘴里听出了些味道,但是又有些模糊,索性便单刀直入的开口相询。

    “各位,咱们各家都开设有当铺、有茶叶庄、有粮店,有绸缎庄。这些年,为了头寸运转方便,各家的这些买卖都开始做些汇兑生意。方便自己的生意,同时可以从相与那里收些汇水。如今宁远伯既然统一制造银钱,那我们的银钱往来便不必担心收到假钱,某家打算,开设一家商号,遍布各地,专门方便商民的生意往来。银元存到此家商号之中,拿着一张凭据便可以走遍天下。便如同唐僖宗时期的飞钱,各处见票即付银元就是。”

    “列位请想一想。我们也都有自己的铺子做过汇兑生意,各地所收汇水按照地方的不同而收取。大一些的城镇、平安些的地方便少收些,因为大地方银根宽松,小地方、闹贼乱的地方便收的高些,因为这些地方不太平,银根紧张。但是通盘算下来,也是要按照逢百抽一的制度收。各位,大家可以想想,如今别的地方姑且不说。单单是南北二京便有多少生意往来?一年下来,大家在铺子里安生稳坐,便可以收取丰厚的利润了!”

    王登库的话说的众人眼睛里冒出了对于银元的充分向往,眼神里充斥着贪婪的目光。

    “慢来,慢来。王大东家,你这法子好便是好,但是却是缺少一处要害。”听了半晌,范永斗缓缓的开了口。

    “咱们做生意的人,走遍四方,各处的府库赋税咱们也是看的多了。官员。他们的薪俸才是多少钱?一个二品的官员,薪俸只有一百五十两,一个七品的官更是只有四十五两!京城的官要想维持生计就得收炭敬冰敬。别人进京有公事要办之时少不得要缴纳些公费才能把差事办好,什么润笔、用印钱之类的花样。地地方上的这些官要摆出排场,要有人伺候,要给衙门里的书办、师爷们开出薪俸来,便只能在老百姓的头上打主意。这主意除了粮米浮收之外,那就是火耗了。王大东家,你这法子,无疑是要绝了各处官吏差役书办们的财路饭碗,他们能够答应才怪!”

    范永斗说的也是事实。

    火耗杂费向是大明各地官吏衙役的小金库与灰色收入。明初火耗每斗七合,一石七升。到了现在,这些火耗杂费已相当于正税。甚至有些地方更是高出正税数倍。

    你一个商人此时跳出来要代为进行汇兑业务,那些官员惹不起坐拥雄兵据地开府的宁远伯李守汉,难道还会在乎你一个山西商人?就算是你往常结交广泛交游深厚,但是在利益和众怒面前,便是当朝阁老也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就是!就是!”

    “老王,生意是好生意,不过眼下不是时候啊!”

    “王大东家,你这个未免有些操切了些!”

    王登库的小眼睛略带着些蔑视,还有几分得意和狡黠,笑嘻嘻的朝着这些多年的相与们团团的行了一个罗圈揖,手上的扳指在人们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绿色光晕。

    “各位,我王登库是什么人?如果心里没有打好准谱,能够在这里同列位相与这献丑?”

    他使了一个眼色,随同他一道在大厅内的王家商号大掌柜立刻会意,从腰间取出数十枚银钱,递到了几位大东家和随同他们在一起的各家长子、大掌柜手中。

    “这是我从户部郎中那里弄来的。宁远伯送到宝泉局那里的样品,母钱。以后大明流通各地的钱币就是这个样子了。”

    在这些每日不知道有多少银钱过手的大商家面前,只需用手一掂量,用眼一扫,便发现这些银钱的好处。银元倒也罢了,那些铜钱通宝,一个个铜色紫红,大小图案文字与银圆相差不多。只不过正面下方,写着“每枚当制钱十文”几个大字,背面写着“壹分”两个大字,一样铸造得精美优质。

    大明铸钱,初明太祖朱元璋时,只交由工部的宝源局负责,那时每年铸钱不多,而且大力奉行宝钞政策,对铜钱控制严格,三番两次的停铸禁用,所以虽那时民间私铸猖獗,然总体而言铜钱是很值钱的。

    然到了明神宗万历时期,因援朝战争取得铸钱权的户部,大力设置铸钱炉全国各处纷纷效仿,最后整个大明有多少钱炉无法统计,特别大量的私钱,轻劣钱掺入官钱充数,让许多官炉纷纷关门大吉。

    天启与崇祯年间,一样私钱泛滥,各省钱局滥钱恶钱,赚取利润,崇祯元年,开铸崇祯通宝,每文重一钱二分五厘,铸作精良,然因朝廷财政几近崩溃,不久后。就没有维持下去。

    后来铸的各官钱,皆是径小轻薄,为戏称为跑马钱。这时的钱制是最复杂的,各地钱局大肆滥铸。加上全国泛滥的私钱,种类达到百余种。

    与历代一样,崇祯通宝以小平钱为主,便是面值一文的小钱,当然,还有折二钱、折三钱、折五钱、折十钱等大钱,便是当二文、五文、十文等钱使用。

    在大明内,铸钱获暴利。是普遍现象,这时的铸钱用铜,每百斤铜料,销售后至少可得钱一万六千余文,然百斤铜料成本不到一半,利润率差点达三倍,如果铸钱者心术再坏一点,铸造次质铜钱,那么获得的利润还会更高。

    所以说,从明太祖开始。民间私自铸造钱币的人就越来越多,尽管死罪,终不能止。发展到现在,越发泛滥,还尽是官将,豪绅,宦官等控制参与,私钱商势力越来越大。

    便是这些大商人们,哪个不是在家里储备了大量的铜料,随时准备或者正在开炉铸钱?

    目前的大明,可谓私钱泛滥。不但中央,便是地方各省。什么样的白银与铜钱都有,而且个个品质不堪入目。百姓苦不堪言。

    对此,朝廷虽然三令五申,然别说民间私钱商了,就是各省钱局,一样大造特造钱币,让崇祯通宝,成为中国货币史上,品类最繁多,版别最复杂的钱币,最终损害的,只有朝廷与百姓的利益。

    “这钱,倒是当真是照着当十大钱的规制铸造的!”

    范永斗的长子范三拔,略微一过手,便发觉这钱的好处,同市面上大量充斥的跑马崇祯比较起来,这钱简直就是良心典范了。

    大明规定,当十等大钱,至少要钱重一两,含铜要达到多少,然而却很少办到,天启年间,曾开铸当十钱,然因官私所铸大,很快下令停铸,并由朝廷出白银,回收当十钱。

    “这般造钱,却是只当值十文,这钱在市面上,至少可以换二十文以上!宁远伯家中莫非当真如外面传说的有金山银山铜山不成?”

    众人不得不承认,手中的铜圆,成色好,外形美观,含铜量高,份量足,如果被大量铸造,投放市场的话,势必会将那些私钱、跑马崇祯打得落花流水。

    “我老王和户部的几位郎中商量过了,以后会行文各省,再行上缴财税钱粮的话,入库便只收这种钱。不过,那些需要缴纳钱粮的种田人一时到哪里去找这些银钱?我们只需在宁远伯发行这些银钱之时便有多少收多少,不使它流入市面就可以。”

    “这样一来,种田人的浮收火耗一样的要缴,而且各地的官爷们还可以说,你缴的钱也好银子也罢,成色品质不好,所以要多交些火耗折损。如此这样一来,各地的官员不但没有受到丝毫损失,相反的,还多了些收入,他们又何乐而不为?”

    王登库说得眉飞色舞,众人也是听得食指大动,但是却没有人顾及到,这个法子一旦被大江南北黄河上下的官员们心照不宣的推行起来,只怕不知道有多少穷苦百姓又要家破人亡了。

    “那,眼下就是只有一件事。如何能够让宁远伯他老人家同意让我们做这桩生意?若是他老人家见财起意,把这个事情让自己的商号去做,我们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众人立刻各自低下头去默默的盘算起来。

    “需要有人去一趟济南,当面见一见他老人家才好!”

    李守汉已经于数日前进驻济南,这样的消息自然瞒不过生意遍及各地的大商家们。

    “可是,若是面见他老人家,又是谈论如此大的一桩生意,请他老人家恩准咱们做这门独家生意,怎好空着手上门求见?”

    接着便是要讨论一下分摊公份的问题了。

    呼吸之间,数万石粮草,上千头猪羊,数百匹战马,便被凑集齐全。

    “宁远伯领大军在齐鲁作战,身边想必缺少伺候饮食起居、茶水衣物的人,老黄,”田生兰笑着看着正在摇头晃脑的黄云发,“你在济南那个外宅里的女儿,是不是可以献给宁远伯?”

    “老黄的那个宝贝儿,可是身兼了大同婆娘和泰山姑子的两家之长,又是塞外鞑靼哪个部落流落的公主所生,说起来也是金枝玉叶。老黄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的请人花大钱培养、教习,可是其志不小啊!老黄,舍得吗?”

    “有甚舍不得!当初请大同和泰山上两处最有名的老鸨来教习她,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派上大用场!只要老王说的这个生意能成,别说是一个外宅的女儿了,就是把山东和南直隶的外宅里的娘们儿都送给他老人家,你看俄老王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厅内的一群人正在欢声笑语之中,一个范府的执事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范三拔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范三拔闻听之后不由得颜色为止一变。

    “父亲,列位大东家。刚刚有人从宁远乘船送来的前方最新军情。宁远伯的郡主李华梅,引军马攻打塔山,宁远总兵吴三桂、京营总兵吴标两部趁机向锦州方向输送粮草辎重,已经与锦州守军会合于小凌河一线!”

    方才还笑语盈盈的大厅之内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三拔,你把手头的事情料理一下,和你黄叔赶快去天津,出海到山东。前方军情如火,咱们要尽快的和宁远伯把交情建立起来!”

    “对!老范,我的儿子也跟着三拔一起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三刀破双斧

    海上涨潮了。

    从打鱼山通往塔山的陆路被海水淹没,一起一伏的海水将海滩上遗留的盔甲兵器卷起,在海面上漫无目的的飘荡。

    一团一团的血迹,在海面上一忽儿便消失不见了。

    “终于撤下去了!”

    谭拜望着那些抬着自己伤兵和阵亡同袍尸首往虹螺山方向退却的身影,不由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个家奴很是有眼色的递过一只水壶,“主子,喝点热水!”

    接过那只从战壕里缴获的南粤军用铜制成的水壶,谭拜咕嘟咕嘟的一气灌了半晌,喝干了里面的水,这才觉得稍微的心神安定了些。

    这一轮南粤军的试探性进攻,端的是令谭拜对这些身材矮小的南蛮子刮目相看。

    不但是敢于顶着炮子前进冲锋,而且是不进入几乎可以顶着你的鼻子开铳的距离绝对不扣动扳机。更加令他吃惊的是,火铳兵打完了一发之后,立刻原地上好铳刺,端着铳刺便冲进壕沟之内,与那些包衣兵火铳手进行肉搏。

    如果不是他们在之前畏惧多尔衮的军纪,不敢丝毫后退,只怕在谭拜领着正白旗满洲的刀盾兵和虎枪手冲上来接应之前便已经宣告崩溃。

    “告诉那些奴才们,不准休息,赶快修理工事,把鹿砦恢复上,几个壕沟里的尸首清理出来。”

    一声令下,两白旗的包衣兵们,还有那些随军的杂役们开始对战场进行清理打扫。

    那些身上只有一件破旧棉甲的阿哈们,如同蚂蚁一样在各处战壕、通道之间往来穿梭,收拾战斗留下的残局。

    将挂在鹿砦上的尸体搬开,有人跳下壕沟。踩着被壕沟底部尖锐的木刺刺穿了身体的尸体,仔细的将身上的甲胄剥下,捎带着将战死者身上的各种小物品搜罗一空。

    “有活着的吗?主子有令。活着的明国将士,务必生擒。不得杀害!”

    不时的有各级军官在阵地上扯开嗓子往来吆喝着。众人都希望能够在自己负责的这一段阵地上生俘几个南粤军。

    原因无他,多尔衮的赏格很是诱人。生俘的南粤军要比打死的南粤军还要有价值的多。

    壕沟、土墙、鹿砦、又是壕沟,这一层层的工事之中,到处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肉和残肢断臂,谁也说不清他们原来的主人是明军还是清兵。

    谭拜略微歇了口气,起身在几个家奴戈什哈的护卫跟随下,在阵地上到处巡视呼喝,让部下手脚麻利些。赶快把工事修补好,战场清理出来。

    太阳渐渐的落了下去,战场上星星点点的掌起了火把,随着海上阵阵海风袭来,塔山变得寒意逼人,海风中夹着一股股刺鼻的血腥味,呛人的硝烟味,混合着海风的腥咸味道,吸入肺中,让人不由得阵阵作呕。虽然天气寒冷。但各军士呼着浓浓的白气,还是热火朝天地忙活着,不时的有一阵阵兴奋的喊叫声传来。

    照着清兵的军纪。但凡是在战场上缴获的盔甲刀枪等物,也是优先归本主所有。在这些打扫战场的阿哈杂役眼里,每一个南粤军将士都不啻为一座金山。虽然盔甲刀枪火铳之类的必须要上缴给主子们,但是,那些皮带,水壶,火刀火镰、烟斗、小刀之类的物件却也是好东西。

    “主子!主子!”

    谭拜的一个家奴疾奔而来,一手按着腰间佩刀,一面小心翼翼的在崎岖不平的阵地上闪避着。“大将军有令。各部马上统计一下伤亡情况,二刻之后到塔山堡议事!”

    虹螺山。南粤军大营。

    李华梅的大帐之中数十盏马灯将营帐照得通明。

    近卫旅、玄武镇和宁远军的数十名军官齐聚在这里,统计、总结今日这一战的伤亡和斩获情形。

    各部的伤亡经过统计。着实吓了众人一跳,今日这次试探性的进攻,各部折损将近一千余人,其中以宁远军伤亡人数最多。原因倒也很是简单,相对于南粤军二部,宁远军的军纪实在是太差,进攻没有队形,一涌而上,见势不妙然后便蜂拥退下,这一来一往之中,便给两白旗的火铳兵制造了大量杀伤的机会。而且在进攻和撤退过程之中自相践踏也是不在少数。一千多人的伤亡之中,宁远军便占据了数百人。这些人中,很多还是各级军官将领的家丁亲兵。今天这笔买卖真的是几乎把本钱都赔进去了!宁远军系统的各位军官人人心情悲痛,一语不发。

    “宁远军阵亡的兄弟,参照我南粤军的抚恤金标准发放。愿意要钱的有钱,愿意要东西的有东西!”

    莫钰知道这群老军棍们内心的想法,急忙抛出了一个极为诱人的馅饼。“受伤的兄弟已经送到卫生营去了。大多数人可以伤愈归队。到那时,这些挂过彩的家伙,更是好兵!”

    对于莫钰这话,宁远军的几个参将、游击之类的军官倒是十分相信。送那些伤兵到卫生营时,他们却也见识过南粤军卫生营的医生们是如何治疗那些被鞑子刀箭铳炮所伤的彩号。

    那些被清军弓箭所伤的彩号,为了将重达二两,既沉又大且带着倒刺的箭头取出,少不得要多受些苦楚,为了避免他们会被大出血而送了命,医生,们将他们的伤口割开,拔出箭头。这个时候可是没有那些乙醚之类的麻醉剂,做这些手术时,彩号们一个个哭爹喊娘的嚎叫。

    那些医生们的一套流程更是看得这些军官们心惊肉跳,肉疼不已。先用沸水与食盐水清洁身体与伤口周边,而且反复清洗数次,还用大团洁白的棉花,熬上一些叫酒精的东西,不断擦拭伤口血块,一些受伤较重的军士。需要的棉花就一大堆。

    那酒精更是要从白酒中提纯出来,可以有效防止日后伤口感染。这些当然都是好东西,不过救治一个普通军士。就耗费这么大,这兵。如何养得起?

    这个时代,除非一些家丁亲卫,或是正兵营的军士,可能用布带包扎一下伤口,就是用食盐水与白酒清洗伤口都少,因为各将官舍不得啊。

    一次次清洗伤口后,还要敷上药,最后用一个叫纱布的东西。将各人伤口处包得严严实实,日后定期换药,还有口服药,一直到痊愈为止。

    相对来说,南粤军的伤号较为少些。一来南粤军的战术动作、纪律摆在那里,不太容易造成密集队形下的伤亡。二来,他们的盔甲质地优良防御效果远胜于宁远军装备的甲胄。三来,几乎每个南粤军士兵身上都随身携带的救命包,可以在受伤之后就地进行自救互救。

    好在现在是冬天,不必太过于担心伤口感染化脓之类的事情。不过,大量原本自度必死无疑的伤号,被干净利落的处理过伤口之后。颇为惊愕的被民夫抬到一旁的民房之中休息将养。

    “每个彩号有一笔抚慰金,另外,有半个月的将养期,将养期间,享受南粤军彩号的伙食。”

    莫钰继续的给那些参将游击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大帐正中,悬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几个军官们手脚麻利的在地图上用朱砂标识出清军的防御阵地。

    经过一天的试探性进攻,双方付出了将近两千人的伤亡代价,进攻一方的明军算是将敌军的布防情况摸清了。

    几个军官们仔细的和手中的战报核对了一下图上的敌我双方情势。满意的点点头,“郡主。各位将军,我们好了。”

    李华梅为首的众人一起涌到那地图前。凝神观看。地图上,赫然标识着清军的布防情况。看了图上那密如蛛网的壕沟,一道道将近一人高的矮墙,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屯兵洞,炮位,不由得众人都是齐齐的吸了一口冷气。

    “我怎么看这个阵势有点眼熟呢?”

    “本官觉得,这群鞑子的布防,比起锦州城外的长壕还要严谨刁钻歹毒许多!”

    一个南粤军的团长,和一个宁远军的游击都对眼前的两白旗防御阵地发出了似曾相识的看法。

    几个参加过河西务之战的老兵凑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多尔衮的布防设置,不由得破口大骂,鞑子当真不要脸!将老子们当年的工事阵地照抄来!而宁远军的人们也发现,这个工事布局大体就是锦州长壕的翻版。

    “经过白天我军试探进攻后,现已将塔山之敌的防守情况弄清楚,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在从塔山到虹螺山这一线,至少有三道土墙围绕,高约一人。另有至少五条宽阔壕沟一人难以跨越,余者更有鹿砦矮墙等设,跨越不易。把守正面之敌为建奴两白旗之火铳兵,此辈大多数是包衣奴才等属,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至少有牛录级别番号三十到五十个,以一牛录二百人计算,至少我们要面对六千到一万火铳兵。此辈火铳犀利,又随时可以得到后方两白旗满洲兵马增援,火铳兵不利于肉搏的短处,便被这些满洲鞑子的刀枪弥补了。我们几次攻入壕沟之中,都是因为后续兵力一时无法跟进,不能保证兵力优势,而被这些鞑子用长枪利斧给赶了出来!”

    “正面土墙之中,为了便于鞑子的兵力调动,还有数道壕沟联通与后方联系,鞑子的兵马可以在地面上快速运动,防止我军炮火轰击。这些交通壕沟,大约宽十余步到二十余步,可以同时并排容纳十余人携带兵器快速通过。我军几次被鞑子从壕沟长墙内赶出来,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于大队的鞑子可以迅速从后方增援上来,而我们限于地域狭窄,原本习惯的三五人一队列阵搏杀的战术施展不开,屡屡受挫。这群该死的鞑子,为了阻碍我军前进,还在通往后方的壕沟之中修建了地堡,地堡内有火铳兵埋伏,或是在地堡顶盖上架设小铜炮、佛郎机等物,只要发现我军冲进壕沟,他们便采取诱使我军进入射程,之后突然以火炮发射群子的毒辣战术大量杀伤我军。这些火炮炮口便是直接指向壕沟和土墙交汇最为狭窄之处。一炮过去,我军的攻击势头便是为之一滞,将士们便死伤一片。”

    “除了这些火炮外。余处的土墙前方,便是一道的鹿砦矮墙壕沟。基本上一道壕沟之后便是一道矮墙,在土墙之前更有一层鹿砦拦阻,层次分明,将我军进攻队形分散,使得我们的火铳手不得施展手脚。”

    一个宁远军的参将今日作为进攻的左翼,攻打两白旗阵地的右翼,也算是亲临前敌,对于眼前这群建奴的阵地有着深入的了解。

    想起那些不断从地平线下冲出来的身材矮壮迈着罗圈腿的正白旗满洲士兵。参将还有些心惊肉跳。

    他整理一下身上的甲胄,毕恭毕敬的朝着帅案后的李华梅行了一个礼,“启禀郡主,鞑子修了这些壕沟、矮墙、鹿砦,为的便是将我军进攻阵型分割,使我大军对他们的打击难以形成。这样一来,进攻地域狭窄,势必不可能一次投入足够的兵力,我军若是以众敌寡,自然手握胜券。可是若是敌众我寡,请恕末将直言,胜算不大。”

    莫钰沉吟道:“若是想让我军能够一次投入足够的兵力。势必要先行将第一道土墙外的壕沟、鹿砦、矮墙逐一填平才是。否则,便是有再多的忠勇将士投入战场,也只能是给鞑子送去杀了!”

    那参将回应道:“如今正是滴水成冰的寒冬天气,那几道矮墙被鞑子泼上了不知多少海水,早已冻得坚硬如铁,料想挖开极难。不过矮墙不高,只需壕沟填上。若是贵部能够提供炮火支援,令鞑子不得出头施放火铳,我部将士使用贵部提供的锹镐等物。还是可以将第一道土墙前面的壕沟、鹿砦、矮墙破拆掉的!”

    这参将在李华梅面前侃侃而谈,却没有注意到几个游击眼中满是怨毒之色。这几个游击心中暗自盘算。越是盘算,不由得越是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只怕光是拆掉那些矮墙,填平那些壕沟,便不知道要将部下儿郎们丢进去多少。第一道壕沟还好,可以在南粤军的炮火掩护之下一直冲到第一道矮墙前面,根据以往的经验,这道工事,鞑子没有派驻太多的兵力把守,完全便是一个诱饵。正好可以让儿郎们将土袋扔进壕沟内,但余下几道壕沟、矮墙、鹿砦便是一层比一层凶险,这些可都是要用人命去填的!

    似乎感觉到了背后那一道道如同利剑一样刺来的目光,参将大人缓缓的为李华梅建议:“我军不可以浪掷将士性命,为确保将士们能够安然无恙,末将建议,是否可以请水师的兄弟们跑一趟宁远,将城中战车运来一些,将士们便可在战车掩护之下,缓缓接近壕沟,平毁土墙,拆除鹿砦。”

    不过即便如此,参将也是心中雪亮,就算有战车掩护这样的丧心病狂的防御工事,最终要填上几道壕沟,不知要付出多少明军战士的鲜血。毕竟土墙也好壕沟也罢,土墙后面的建奴士兵不会坐视你去拆除,拆除平毁工事时,或多或少都会有火力阻碍,甚至还会有大队人马从后面冲杀出来。

    李华梅低低的声音同莫钰和玄武镇的几个营官商议了几句,旋即抬起头来。

    “大家今日作战辛苦,各自回营准备,明日水师会派遣船只往宁远去运输战车等物,各位可以在营中督导部下养精蓄锐,准备后日攻击塔山外围工事,扫平那些碍手碍脚的东西!”

    “莫钰叔,我们营中还有多少火箭?”

    待一群宁远军将领高高兴兴的散去,督促部下为后日的大战做准备之后,李华梅换了一副神情,较为轻松的坐在虎皮交椅上,摆弄着帅案上她那对短柄双筒火铳。

    “大小姐,陆营用的还有两千余支,水师的更多一些,应该在三千支以上。如果不够的话,可以派人即刻南下到胶东找张统领再调一些来。”

    “臼炮有几门?”

    “大小口径的臼炮,可以后日投入战场的,有二十二门!”

    玄武镇的临时指挥官何熠飞眼睛登时一亮,“大小姐,您的意思是拿臼炮轰击鞑子的后方,然后用火箭烧他的前沿?”

    “不错!”李华梅合上被她纤细的手指掰开的短火铳的龙头,语气很是笃定的回答着何熠飞等人的问题。

    “今日午时,我见攻打塔山之时,便派施郎那家伙往天津去,那里还有二十门臼炮和三千支以上的火箭储备。鞑子的工事,不过是将我们的冲锋队伍分割成几块,然后一口一口的吃掉。”

    “鞑子靠着修筑好的工事,将我们的进攻势头变成至少两块,那我就用火箭和臼炮,再加上冲锋的将士,三股劲来对付他们的两板斧!”

    莫钰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一喜,李家果然是人才鼎盛,大小姐这一招法,估计会让多尔衮大吃苦头。“大小姐,那明日是不是让炮队和火箭队的官长和兵士到打鱼山等处看看地形,测量一下诸元?”

    “也好!晚饭时吴三桂派人快马送来急信,他们已经从锦州出发返回。后日应该可以抵达。到那时,我们兵力不足之事也可以缓解。”

    “对了,大小姐,水师船舱之中还有几千枚马尾手榴弹,原本是用来跳帮接战时抡起来往对方船甲板上投掷之用的。不如这一次一并拿出来用上!让那些冲击鞑子壕沟的兄弟们带上,只要鞑子的反击兵马从耗子洞里冒头了,咱们就把这些马尾手榴弹抡起来扔过去!鞑子的长枪利斧再狠,我们二十步以外把手榴弹投掷过去,就算是一个大炮仗丢在脚底下,也足可以震慑他们了!”

    李华梅手下舰队的军需官眉飞色舞的向李华梅推荐那些闲置了些日子的新武器。

    “大小姐,末将有点意见想说。”莫钰开始对李华梅的部署做出拾遗补缺了。

    “莫钰叔,这里没有外人,都是咱们自家人,有什么话您就只管吩咐便是。”李华梅对这个跟着父亲一道打下江山的叔伯辈还是很尊重的。

    “明日宁远军可以休整,我南粤军最好派出小股部队在塔山一带不停的袭扰鞑子,不可令他们有时间休整,不敢去修补工事,此为疲兵之计。”

    第二天,南粤军便以营为单位,不断的在零星炮火的配合下对两白旗阵地前沿进行攻击。(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五章 火烧塔山

    “准备!”

    “点火!”

    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几个火箭队的官佐纷纷在放列的阵地所在向着手下的兵士们大声呼喊。

    早已准备停当的火箭手们最后一眼瞄了一下火箭发射架的角度,看了一眼半空中飘荡的旗帜,默默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将手中的火把向火箭的尾部触去。

    在似乎很是悠闲的站在火箭队阵地不远处闲谈的吴三桂亲兵眼中,这些火箭与他们在宁远和山海关等地见过的截然不同,不过是些一丈余长竿子,竿子的一头呈现圆锥状,看上去有些像过年过节时燃放的烟花,只不过,个头大了一些而已。

    这些东西管用吗?跟随吴三桂一道征战多年的亲兵们有些诧异。

    但是,更大的惊喜随之而来。如同烟花般的火箭如同火龙般呼啸着从虹螺山、打鱼山的阵地上扑向不远处的塔山建奴阵地,被一夜北风刮得湛蓝如洗的天空中立刻出现了一道道灰白色的弧线。还未等到弧线消失,塔山阵地上就传来了阵阵爆炸之声。一个个火头在塔山阵地上伴随着黑烟迅速升腾起来,那些昨日还是阻碍明军前进的鹿砦顿时变成了一堆堆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便是落在壕沟、土墙、矮墙上的火箭一样可以在弹着点附近形成一个十步范围的火海。

    这一幕景象,顿时令与莫钰、施郎等人谈笑风生,讲说着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往返于锦州、塔山两地风光景象的吴三桂几乎丢掉了手中的千里眼。

    总重量四十余斤的纵火火箭,因为其内部装填了十几斤的鱼油和猛火油混合物,被士兵们称为油箭。经过多年的实践摸索,火箭发射架上倾斜的火箭发射槽。火箭箭身从圆柱体变成了圆台,火箭头部保留了圆锥形整流罩,导向杆不再被固定在箭身的一侧。而是出现在了火箭的中轴线上,由3或4爪叉形物固定在火箭底部。这种“中心线导向杆”的设计改善了火箭的稳定性。提高了命中率。另外在火箭尾部安装了3块倾斜的稳定螺旋板,火箭尾部喷射出来的火药气体使火箭在飞行中自旋从而达到稳定,这个新设计大大提高了火箭的准确性。

    几十枚火箭稍稍偏离了些发射轨迹,落在了第一道土墙后面的交通壕内。躲在沟内的数百名包衣兵算是倒足了大霉。方才还在意气风发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憧憬着准备在南粤军这次冲锋时,用手中的火铳好好的给自己挣点军功出来,去夺取睿亲王主子悬下的斩杀南粤军的杀敌犒赏,银子。抬旗,这些美好的希望,转瞬间,被呼啸而来的火箭燃烧的一点灰烬都不剩。这些刚才还筹划着自己抬旗之后应该叫某佳氏的包衣们,变成了炼狱里的亡魂。在燃烧的交通壕惨叫着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有那身上的衣服棉甲被火点燃了的,哭喊着,哀告着,在冰冻的土地上翻滚,试图将火扑灭,也有的干脆从壕沟之中冲出。奔向大海,想让海水将这邪火扑灭,但是。奔跑了数十步,便被大火烧得身体变形,倒地不起,挣扎几下之后,化为焦炭。

    一轮火箭打完,整个塔山前沿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前日还在那里阻碍、收割着明军士兵生命的鹿砦,壕沟、矮墙、土墙,在熊熊烈火之中燃烧。呻吟,变形。倒塌。

    “二哥!让第二道土墙后面的奴才们撤下来吧!不然就要被南蛮子放的妖火给烧光了!”就算是多尔衮、多铎等人自从懂事起便跟着父兄南征北战,但是几时见过这等景象?口中说是妖火。多铎心中早已将这火视为说书先生口中的三味真火了。

    多尔衮的心里也在滴血。

    连续三天的接战,他和他手下的将领们也是对眼前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有了更加充分的认识。原本以为这些南蛮只是善于依托工事防御作战,顶多是野战凶猛,却没有想到,对于设防工事的攻坚也是强狠到了如此地步。

    伴着火焰的不断升腾,第一道防线的鹿砦和矮墙已经化为乌有,燃烧带来的热量,让那些浇上了海水之后冻得如钢铁般坚硬的工事变得如烂泥一般。更加令人心生恐惧的,随着塔山一线局部温度的升高,海上开始用冷空气向这一带进行补充,炙热的热浪不断被冷空气推动着吹到多尔衮的脸上身上。

    八旗将领众人身上的甲胄也开始微微有些发烫了。

    “二哥,再不撤下来,咱们的那些兵马可就成了火烧盘蛇谷的藤甲兵了!”

    “撤!命令第二道工事后面的奴才们全数撤进屯兵洞,在胸墙后面壕沟里只留下几个观风的就可以!两白旗满洲的巴图鲁们,全数后撤至塔山堡外,等到明军发起进攻之后再行前移!”

    “多铎,你我二人的巴牙喇兵,全数到前敌去,监督撤退,如有哪个奴才惊慌失措,扰乱军心率先逃跑者,就地正法!家眷充为营妓!”

    多尔衮的军令虽然严酷,但是在只能硬着头皮忐忑不安的等着头上的火箭什么时候发射完毕的两白旗包衣们、两白旗满洲的士兵们却是如同皇恩大赦一般,在各级军官的引领之下,缓慢而有序的沿着不时有火箭落在沟沿上爆起一团火球的交通壕后撤。

    奉着黄太吉的旨意带着镶黄旗的一千包衣前来塔山接受多尔衮兄弟指挥节制的图赖、穆里玛二人,各自领着两个牛录的包衣沿着一条交通壕小步快跑的向着第二道胸墙后面的几个屯兵洞奔去。

    “吱!——”一支火箭拉着长声,尖叫着从人们的头顶掠过,顿时让这群镶黄旗的包衣们有些骚然。

    也许是力量已经穷尽,也许是被海面上不断补充进来的冷风吹得有些偏斜,一头扎下来,便落在图赖面前不过十余步的地方。

    “砰”的一声闷响,众人眼前一红。一团火球爆炸开来。

    “不许乱!不许跑!哪个乱了,老子先杀了他再杀他全家!”

    图赖喝止住了部下的慌乱,从一个护卫手中抢过一柄用来挖掘工事的铁锹。“这妖火不怕水,那咱就给你用点土!”

    满满的一锹土投向火头。那火顿时稍微的挫弱了一些。

    “有铁锹的上前,每人一锹土,投!”

    十几个拿着铁锹的包衣胆怯着上前,七手八脚的将这团火头打灭。

    “图赖,你现在是什么官职?”

    被多尔衮的巴牙喇兵唤到这位睿亲王面前,图赖还颇为有些忐忑,不知道是福是祸。

    “回睿亲王主子的话,奴才现在是三等昂邦章京。”

    “方才本王都看得很清楚。你临危不乱,将妖火扑灭。很好!给我八旗大军做了个榜样,本王既然蒙皇上恩典,有临机决断之权,那本王就放肆一回,擢升你为一等昂邦章京,这些镶黄旗的奴才便都有你来统领!你的族弟穆里玛,我看也是个人才,擢升为甲喇章京,令他协助你办事。战后我去向皇上禀明此事!”

    “奴才们多谢睿亲王主子提拔!”

    就因为几锹土,图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便一跃从三等昂邦章京变成了一等,便是族弟穆里玛也跟着从世袭牛录章京一跃变成了甲喇章京。看来。跟着睿亲王主子出来打仗办事,就是痛快!

    “好了,到后面歇着去吧!一会南蛮上来,还得你们辛苦!”

    “图赖,你个好奴才,奉命大将军升了你们兄弟的官,本大将军也不能不表示一下,你们兄弟两个,每人两个上等蒙古妇人。一会到堡子里去挑。你们部下的军官,每人赏银五十块。那些包衣奴才们。也有酒肉赏赐!”

    “奴才们多谢扬武大将军赏!”

    这一番举动,在多尔衮看来。算是一举多得。图赖用沙土灭火之举,无疑是稳定了军心士气,多尔衮提拔了他的官职,一者算是言而有信,对于他在军中威望有助,二者,图赖是镶黄旗下人,这无疑是将手伸进了镶黄旗。黄太吉准了图赖升官,自然最好,不准,对多尔衮来说,图赖兄弟也只会对黄太吉心中暗存抱怨。正好在两黄旗之中打下楔子!他们瓜尔佳氏人丁众多,也是多尔衮必须要拉拢的家族。

    “南蛮再放妖火不要怕!散开队形!那些妖火以沙土可以破之!”

    “散开队形!可以用沙土破南蛮的妖火!”

    “南蛮的妖火,可以用沙土破!”

    和任何一个新生势力一样,建奴也拥有着同样疯狂野蛮的学习总结能力,图赖的这个发现,迅速的被多尔衮的巴牙喇兵们策马高声疾呼,在清军各部之间传达。转眼间,被火烧得有些焦头烂额的清兵们,无不是互相传递着这个令人惊喜的发现。

    所有的清军士兵,开始安定下来,在屯兵洞内很是笃定的喝水吃些干粮,整顿着刀枪火铳,等候着长官们的命令。

    昨日还是金城汤池相仿的壕沟土墙鹿砦工事在这一轮火箭打击之下,渐渐的被剥去了伪装,重新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随着工事的不断燃烧、坍塌,火箭发射的频率和密度也在缓缓降低,因为射程有限,不太可能将整个塔山阵地全数覆盖,只能是对第一道工事采取火箭攻击的手段。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像南粤军使用铜号传递命令,宁远军还是很传统的使用号角来传达统兵将领的意图,不过,随着明军的逐渐退化,原本可以将所有军事战术动作传达到每一个建制单位的能力,变成了只能传达简单的进攻命令。

    随着号角声的传播,打鱼山和虹螺山方向的明军旗号缓缓的移动,那是宁远军的两个车营人马。

    “上!”

    方才的那一轮如疾风骤雨的火箭,将清军的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也让这些匆忙从宁远赶来的车营士兵士气大振。他们作为进攻的第一波次雄赳赳气昂昂的从阵列中出来,他们高昂着头,缓缓的推着各色战车,往清军阵地逼去。

    在他们队列后面,是数千随军民夫。在最前面的一波人肩上扛着草袋子,里面满是泥土。他们身后的那些,则是大多手中拿着各色工具。其中不乏南粤军发给他们的铁制锹镐之类的。

    “在车营的掩护之下,到第一道防线。把土袋子丢进壕沟,然后将鹿砦、壕沟、土墙、矮墙都拆了,填平,回来之后每人就可以有一块银元的工钱!”

    除了工钱之外,那些拿了南粤军工具的壮劳力,更是得到承诺,只要能够将那些阻碍大军前进的工事拆除、平毁,他们手里的工具。便可以归自己所用。

    这可是上好的熟铁打造而成的!平日里在宁远城中,只怕那些官军手中的腰刀也未必有这么多的熟铁使用!

    不过,若是胆敢有人中途逃走,或是意图偷懒磨洋工,在大队人马两翼缓缓压上的吴三桂部下的千余名骑兵可是早就有命令在身,立斩不赦!

    大队人马便沿着刚刚退潮的海岸线,缓缓的向塔山方向压来。最前面的战车。上面的挡板,都铺上厚厚的棉被,用海水将棉被打湿之后,覆盖上泥土。有的还蒙上牛皮铁皮。后面的战车。虽然没有那么多的牛皮铁皮,但是也都是铺上厚厚的几层被褥,被褥之间是泥土和水的结合。用来防御辽东反贼们的炮子和火铳。。

    从塔山堡上向这面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随着高低起伏的地形,明军的红色棉甲与旌旗,一浪一浪的向北方涌来。

    “大将军,炮队的奴才们问,要不要开炮拦击一下?”

    多尔衮的心腹,掌旗鼓牛录曹振彦,低声的向多尔衮请示。

    眯缝起细长的眼睛,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波浪起伏的人群。多尔衮摇了摇头。

    “这些人不过是些民夫之类的,杀了他们没有什么用处。告诉炮队的奴才们,没有本大将军的军令。不得擅自发射一炮。让他们把第二道壕沟那里好好的相度一下!”

    转眼间车营的战车便抵达了第一道工事的外沿,此时那些多尔衮精心融合了清军的长壕和南粤军的胸墙、地堡拒马壕沟等特点修建起来的壕墙体系,在火箭的热情面前,己经冒着热气变成了一堆堆湿润的泥土,一些地段的土墙、矮墙甚至多处倒塌。若是在昨日,遇到炮火急袭的话,带兵的将领,谭拜、图赖们势必会督促军中阿哈奴隶拼命抢修恢复,但是今天在南粤军蛮不讲理的漫天飞舞的火箭之下,修也无用。胸墙前的三道壕沟、两道矮墙,壕沟与矮墙之间的鹿砦拒马,木桩绳索,早已是变成了一根根正在冒着青烟的木炭。

    停止前进……”

    军官们此起彼伏的喝令声中,潮水般行进的人群便停了下来,黑压压的聚集在这个狭窄的空间之内。

    宁远军的车营,便在这一条战线上开始放列。

    随同战车一道运到的,便是一门门大小佛郎机和大将军之类的火炮,炮手们在战车两侧迅速安放好炮位,对着那些随时可能有鞑子兵将冲出来的通道架设好炮口。

    同样的,战车上,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一同指向昨日不停的吞噬同袍性命的那片土地。

    只要对面的清军有所异动,这里的大小百余门火炮,便会一股脑的将火药和钢铁向对面的阵地砸过去。

    整个战场上静的可怕,只有人们粗重的喘息之声。

    “火炮掩护!民夫上前!”

    车营副将的口令,打碎了这刹那间的寂静。

    军官们此起彼落喝令:“火炮掩护,民夫上去填壕!”

    “咚!咚!咚!咚!”

    让人心跳的战鼓声响起,“填壕!”数千民夫们一声发喊,在各自头目的带领之下,潮水般相仿沿着战车与炮位之间预留的通道冲了出去。

    冲在前列的那些肩头扛着土袋子的民夫们,扯开喉咙拼命的叫喊着,给周围的同伴,也给自己壮着胆子。将肩头扛着的土袋子,一个个扔于壕沟之内。

    最外面的壕沟转眼间便被填平。

    接着,后续那些手执各色工具的民夫蜂拥而上,照着事前划分好的地段,开始挖掘矮墙,拆除鹿砦的残余根部,将矮墙的大块泥土丢进壕沟。

    在他们身后,那些宁远军的战车也在缓缓的向前移动。

    “河静郡主这个法子果然不错。”

    站在虹螺山顶上,塔山阵地的一举一动都被吴三桂看得一清二楚。

    用军法部勒民夫,这是李华梅给吴三桂出的主意。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新鲜的办法,南中各处工场,矿山,船厂都是这般进行的,将工人或者官奴编成班组,便于管理。这也是工业化生产的必然要求。

    不过,这对于尚且处于农业经济思维方式的吴三桂等人,却是一个崭新的概念。

    “大帅!末将倒是觉得,这些民夫战后若是就这样给资遣散的话,未免有些浪费了!”吴三桂手下一名心腹游击,同时也是家丁头目低声向他建言。

    “这些人都是正当壮年,有纪律,有编制,又是上过战阵,虽然不曾与鞑子真正交手,但是稍加调教训练,便是一群好兵,末将便先恭喜大帅又多了数千精锐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六章 你有炮我也有炮!

    如天边滚过阵阵春雷,随着火药的剧烈燃烧,一阵阵炮弹的呼啸,往清军营地中而去。

    利用清军第一道防线的简单工事,车营的兵将们迅速将四门六磅炮安放好。原本为火铳兵射击掩体的胸墙,成为了车营火炮最现成的掩体,稍加改造,便成为了效果良好的炮位。

    在这个位置上,四门南中制造的六磅炮己经是进入了有效射程,虽然不是最佳射程,但是也勉强可以打到第二道清兵防线,若是再向前的话,那些被火箭重点照顾的区域内,原本冻得硬梆梆的土地微微有些泥泞,这些六磅炮虽然不到八百斤,但是行动起来也是颇为艰难,容易成为清军炮兵的靶子。

    车营的炮手们,在各自炮队队官的指挥下,从容不迫地开炮,装弹。这些炮手平日在宁远城之中养尊处优,待遇不下于吴三桂的家丁,平日的训练也是经常进行。虽然他们的炮兵技战术水平和射击效果以南粤军的标准评价还只能说是勉强合格,不甚理想;不过同南粤军用大量懂得基本的数学计算知识和懂得测量学知识,能够熟练使用测距工具的士兵、基层军官,用大量火药和炮弹来堆砌出炮兵的水平来比较,不可否认,这些车营的炮手算得上是现在大明军中有数的精锐之士。

    之所以要再对第一道与第二道防线之间再行用炮火轰击一遍,宁远明军的目的就是担心在自己冲锋之时,会有清兵的残余从某个角落里冲将出来。如此炮火,完全是给众人的心理上再加一个保险。

    不说大队的清兵完全已经后撤到第二道防线的屯兵洞之中,就是少数几个躲在防线胸墙附近的清兵,以红夷大炮的加农炮弹道。也未必能够打中目标。

    每门炮旁的炮手不断用视差法估算距离,在他们的报数号令声中,另一个炮手则不断用曲柄与螺杆调整着炮口。在他们的瞄准射击下。一枚枚炮弹呼啸而出,打得防线上不时飞起冻土块。偶尔有些加固工事用的木料腾空而起。

    一轮炮火之后,对面的防线依旧是寂静无声,想来不是全数死光了,就是跑得没有人了,宁远军带队的参将很是威武的拔出腰间宝剑,“儿郎们,随我杀奴!”

    战鼓声敲得人血热胆壮,无数头戴折上巾的宁远军士兵齐发出一声呐喊。轰隆隆推动战车,旌旗尽数高举,刀枪各自高举,登时刀枪如麦穗,旌旗似柴林。黑压压的人头如乌云一片。密集的队形从西起虹螺山,东到白台山,有如浪涛一般,铺天盖地向清军第二道防线压了过去。

    谭拜等人紧张的在屯兵洞洞口等待着,北面第三道防线上架设有望楼,利用距离的优势。可以躲避炮火,观测明国军兵动向,传递军令。

    方才的炮火急袭。让他紧握着刀柄的右手之中满是汗水,“娘的,打了多少年的仗,今天怎么像一个头一回上战场的孬种一样?”他摘下手套,让满是汗水的右手在冷风之中被吹干。

    从东到西长长的第二道防线中,胸墙稍微低矮之处下面罗列着二十门大佛郎机炮,三十五门小佛狼机铜炮,还有五十门虎蹲炮,全部炮口放平。各炮的炮手们。手中各自执着火绳等物,在刀盾兵盾牌的护卫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等待着上面传达下来的命令。按照火炮重量种类分配到各炮的杂役包衣们也是紧张地看着炮手,竖起耳朵。等待着上面的号令唯恐误了大事,被砍了祭旗。

    望楼上旗帜摆动,示意各处屯兵洞的清兵可以进入阵地了。

    谭拜等人紧张的督促部下从洞子里鱼贯而出,躲藏在胸墙后面的壕沟内。

    防线虽长,不过这一带的地形早已被清军踏勘的一清二楚,哪里可以进兵,哪里适合大队人马开进,都在各级军官的脑子里。而为数不多的几条可供明军冲锋的坚硬平坦通道,都早已被大小火炮交叉封锁。土墙前面,和第一道防线相同,都是一道道的壕沟及矮墙。这些土墙的缺口,至少都架着一门佛狼机火炮及一门虎蹲炮。

    防御这一段胸墙的谭拜,手下有七百多火铳兵。以牛录为单位分为三排,前排火铳兵们,将火铳靠在肩膀上,一只脚踏在胸墙下预留的台阶上,紧张地看着冲锋前来的明军战车和依托战车蜂拥而来的军兵队形。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一百八十步。

    距离第二道防线的胸墙越来越近。谭拜尽量放低了身姿从胸墙向外望去,明军的队形开始变得密集,混乱,前方通路的狭窄,使得进攻的速度放缓,而后面蜂拥而来的人群又急于上前立功。

    一百步,明军的队形变得越发的拥挤混乱,奋力向前涌动的人头,如同去赶庙会。人们脑子里只记得了斩杀清军士兵可以获得丰厚的赏赐,却忘记了对面是同样有着尖牙利爪可以吞噬生命的猛兽。

    正是时候!

    第二道防线上从东到西响起了沉闷的牛角号声。几乎所有的清军兵士和杂役们纷纷呐喊。

    那些杂役们抢步上前,抬起各自的火炮喊着号子,将早已装填完毕的火炮摆到了为火炮预留的位置上。

    “开炮!”

    百十门火炮几乎同时发射,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冰冻的大地一片颤动,大股大股浓厚的硝烟腾空而起。震耳欲聋炮响中,整个第二道防线上二十门大佛郎机炮,三十五门小佛狼机铜炮,还有五十门虎蹲炮一齐开火。

    为了给明军制造最大的杀伤,这些火炮统一装填了霰弹!

    百余门火炮同时发射的巨大气势,犹如刮起一阵巨大的狂风,密密麻麻的铅丸铁弹在狭窄的地域内织就了一张铁网。弹雨横飞之下,几辆被宁远车营推进到第二道胸墙前的战车被打翻在地,战车后方和左右跟进的宁远军,大片大片被扫倒在地。每个人身上,无不现出密集的血洞。

    突如其来的打击,顿时让刚才还意气风发准备冲上去大杀大砍一番之后。拎着建奴的人头去报功的明军官兵懵了头。原本就是一窝蜂涌上来的队伍变得更加混乱。人们东一头西一头的到处乱冲乱撞,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军官们就算有心想要组织进攻或者撤退,也被不断乱飞的弹丸打得慌作一团。

    “火铳手,上!”

    见明军的队伍完全现了原形,又将清军最熟悉的一幕呈现在眼前,谭拜这样战场经验丰富的基层将领,如何能够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刻指挥部下的包衣兵火铳手们进入射击位置。

    “开火!”

    又是一轮密集的弹丸向着几十步外的明军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刚才还高呼酣战一手执刀一手擎起战旗的参将大人,此时节在十几个家丁的护卫下嚎啕大哭,手脚并用的向来路上奔去。

    今天的这次进攻。完全是由天堂坠入地狱的噩梦。原本以为在密集的火箭和炮火打击之下,建奴的防御之地早已崩溃,可是谁能够想到,这些该死的狗鞑子,还埋伏了这么阴毒狠辣的后招?

    土墙缺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开炮的佛狼机火炮与红夷六磅炮,那是最大的恶梦。交叉布置的火炮,密不透风的弹雨,让人无处躲藏。

    之后是火铳。密集的人群,几十步的距离,这些都给火铳手们制造了最佳的射击效果。在这样短的距离上。那些火铳手根本不用怎么瞄准,只要开铳,就会有一个明军士兵惨叫着。身上崩出大团血雾,踉跄摔倒在地。

    “大人!大人!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要么冲上去,要么撤下去。”一个千总不知怎的扑到了那参将的面前,面如土色的向他嗥叫着。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区区一个千总,胆敢如此对参将大人说话,怕是早就军棍伺候了,重则便是插箭游营、斩首示众。

    但是。今天情势着实特殊。参将也顾不得许多,抢到一部战车后面。仔细端详着对面的情形。

    一轮火炮射击过后,清军开始连续不断的火铳射击。火铳手们接过后面人装填好弹药的火铳向着明军开火。单调而又连续不断的火铳声成为了战场上奔跑嚎叫惨痛呻吟的基调和来源。

    “娘的,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向前?撤!撤回去!谁他娘的愿意来谁来!”

    参将从心里发出的声音大肆咒骂着,在几个家丁的帮扶之下箭步向着来的路上飞奔。那疾驰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服用了禁药的约翰逊和罗伯斯。

    从一开始的冲锋到此刻的狼奔豸突,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这群关宁军的纸老虎画皮便被两白旗的炮火撕扯的粉碎丢进了大海之中!

    “杀!”

    清军可没有不杀二毛、穷寇莫追的上古贵族遗风,他们奉行的是趁你病要你命的丛林法则。见气势汹汹冲来的明军被自己的一轮炮火打得溃不成军,又在火铳的连环轰击之下抱头鼠窜,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军功首级就在眼前,上去砍就是了!

    数十根跳板被杂役们搭在胸墙与壕沟之间,那些手执刀枪利斧镰刀的清军,嗷嗷怪叫的从壕沟内一跃而出,从胸墙上跳下,几乎是踩着溃逃的宁远军后背大砍大杀!

    密密层层身披重甲的清军刀盾手长枪兵,从身后杀来,更是让本来就乱作一团的宁远军到了崩溃的地步,车营的炮手丢下战车和火炮转身便逃,奔逃而来的步兵嫌战车碍事,便奋力将战车推倒到一旁的壕沟之中。

    更有那身材瘦弱体力不支的兵士,被疯狂奔逃和非洲角马大迁徙一样的同袍们推搡到不曾彻底填埋完毕的沟壕之中,里面尖锐的木刺,立时将他们刺成肉串。

    那些被沟底预埋的尖锐木刺刺伤的宁远军,捂着透体而出的木刺,发出阵阵不似人声的嚎叫。后面扑来的人,绝大多数人看也不肯看一下那些被尖锐的木刺刺伤刺死的兄弟,只管踏在这些同袍兄弟的身躯之上,从壕沟上面越过去。尽快的逃离这死亡之地。

    刚才的那一幕,如同烙铁一样深深的烙刻在了他们的心头:一阵阵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来的炮声响过,队伍当中冲在最前的几个人。直接被密集的弹丸打成了一堆碎肉,随后跟上的人。也都是血肉模糊,血流如注。再冲几步,那些大小佛郎机炮或红夷大炮又是一阵密集的霰弹袭来,乱糟糟冲到近前的宁远军们,便直接被打通一条血肉胡同。

    壕沟挺深的,似乎两面还泼了水,非常滑溜。最初死去那些人的鲜血,己经在酷寒的天气中快速结冷。更增加壕面的溜滑,想爬出来很难。各人还要小心头上有人再摔下来,压在自己身上

    “只可惜这塔山地形狭窄,铁骑不得施展,若是我大军铁骑齐出,定然能够将这股南蛮赶下海去!”

    塔山堡上,多尔衮兄弟策马站立,望着眼前这看上去极为壮观雄阔的一幕,不由得让多铎有感而发。

    “多铎,不要贪心不足。我们只需守住此地。不令那宁远伯大军往锦州广宁去便可。”

    从塔山堡到大海边,此时一方是严整有序的军阵,一方是漫山遍野的溃逃明军。他们中间,还夹着众多尖叫不休的民夫们。

    所谓兵败如山倒,就是这么回事。

    清兵将数百年上千年积累下来的狩猎经验完全用在了这场追击战上,驱赶、拦截、围堵、侧击,给本已乱作一团的明军更是造成四面皆敌的印象,只能向着大海边狂奔而去。

    溃兵当中,军官找不到士兵,士兵踩踏民夫,车营、步兵、民夫们混杂在一处。大大减慢各人的奔跑速度。众多人,乱哄哄挤作一团。只要有人跌倒,立时被无数的大脚踩踏上去。嚎叫声中,就那样活活被踩成肉泥。

    没人顾得上他们,各人各顾自己逃跑,特别在清兵不断掩杀包抄的情况下。

    恐惧之下,无数人只知道拼命奔跑,连跑几里,很多人就这样活活跑死。

    眼前豁然开朗,终于,溃退人潮涌出了第一道的胸墙,正面出现了明军旗号。

    这些溃兵立刻如同被人欺凌的孤儿终于见到了亲娘一样,满脸的鼻涕眼泪的朝着对面的军阵旗号扑了过去。

    但是,他们忘记了,大明军律的规定,正面冲击本军大阵,那是就地杀头的罪名,照着规矩,他们应该从军阵的两翼绕过去之后,整顿部队才是。

    迎接他们的,是无情的排铳声音。

    “胆敢冲击本军大阵,杀无赦!”

    李华梅清冷干脆的声音本来如黄鹂一般,但是听在吴三桂耳中却是一阵不寒而栗,这个小姑娘,太狠辣了些!这哪里是迎霜傲雪开放的腊梅,简直就是一头母老虎啊!

    他哪里知道,李华梅的外号就是绯翅虎?

    或蹲或站的南粤军火铳手们扣动扳机,队列当中顿时枪口冒出的火光连成一片,爆响声中,浓密的白烟腾起。一个个宁远镇的溃兵,被密集排铳打过来的铅弹打中。他们身体上喷出血花,尖叫着倒在地上。

    那些朝着溃兵开火的南粤军俱都是近卫旅的老兵精锐,打仗打得老了。一个个面对这些哭嚎惨叫声不断的友军脸色如常,似乎面前被打翻的不过时一群靶子而已。接连几波的排铳声音后,那些溃兵醒悟过来,或嚎叫着往两边逃去,或瘫倒地上不动,将他们身后追杀的清兵队形露了出来。

    “开炮!”

    在李华梅身后不远处的炮兵阵地上,施郎放下了手中的令旗。

    “嗵!”、“嗵!”、“嗵!”、“嗵!”、“嗵!”

    沉闷的响声中,五门大口径臼炮的炮口,喷出了大股大股的浓烟与火光。各炮炮身几乎没什么震动,五颗巨大沉重的炮弹在火药的助力之下,飞出了炮膛,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往清兵咆哮嚎叫追杀而来的队形当中猛力砸奔而去。

    “快回。。。。”一个牛录章京凄厉的大吼一声,头顶呼啸而来的炮弹裂开空气的声音让他本能的感觉到危险的邻近。

    但是此时也是已经晚了。

    重量远远超过一般炮弹数倍的臼炮炮弹,在攀升到弹道顶端之后,迅速下落,正正的砸在了这些清兵的追击队伍之中。

    从天而降的炮弹,又是恰好落在队伍当中。当场便将那牛录章京身子砸掉了一半,整个人颓然而倒地。

    五颗重达百余斤的臼炮炮弹,在人群之中缓慢的滚动碾压着,所到之处,清兵的队形当中便是一阵混乱、惊呼之声大作。

    刚才还借助己方炮火的威力大肆追杀宁远军的这群清兵,立刻重蹈了宁远军的覆辙,在又一轮臼炮炮弹的打击之下,被臼炮发射的石灰弹和毒烟弹打得大溃。

    “该我们了!杀!”

    玄武镇的临时统带何熠飞挥动着手中长刀一声吆喝,领着两营兵冲杀出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七章 咬牙坚持

    几步快速跳跃,原本排列整齐的队列,渐渐的有些弯曲起伏,但是,距离正处于慌张溃乱边缘的清兵,却已经是近在咫尺,长长的套筒铳刺,已经可以抵触到冲锋在最前面的几个白甲兵身躯上。

    “开火!”

    按照南粤军一贯的缺德战术,一发弹丸在枪膛内装填完成,只等着冲到对方一臂距离的时候再行开火!

    在这样的距离上,火药的动能可以轻松的将任何一种甲胄的防护撕成碎片,并且有很大的机率制造出贯通杀伤效果。

    一阵白烟暴起,最外层的一群白甲兵不曾发出惨叫和哀嚎声便倒地不起,余下的那些清军,见南粤军的火铳兵一排排的结阵杀来,如山如林一般从袅袅升腾的白烟之中冲杀而出,与地狱门开走出的白色无常一般无二,不由得这些刚才还杀得兴致勃勃的清军一阵阵胆寒心怯、但是,想起多尔衮颁布的那一条条军法,和此时正在塔山堡内的家小,不由得这些清军甲兵们一声狼嗥,挥动兵器猛扑上来!

    他们大声嚎叫着,舞动自己的兵丁刀,或是短柄斧,或是虎枪,甚至长柄挑刀,虎牙刀,迎着南粤军的弹雨和铳刺猛扑上来。

    但是,战场上,不是呈匹夫之勇的时候。需得列阵前行,勇者不得进,怯者不得退,这样才能保存自己,杀死敌人。匹夫之辈,往往死得最快,而且死得没意义,还会害了战友,因为他们的莽撞,给对手制造出了缺口和破绽,让对方有机可乘。

    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中。转眼间,南粤军,与迎战清兵汇成的洪流。冲撞在一起,顿时血肉横飞。

    几个镶白旗的刀盾兵。手中挥舞着长刀盾牌,看得出,对于刀盾的使用技术战场技巧他们熟极而流。一个南粤军的小阵,从何熠飞的身旁猛扑过去,为首的甲长,借着速度带来的力量,看准了为首的一个鞑子兵的咽喉,一声低吼从丹田之中发出。“杀!”

    长长的套筒铳刺狠狠向那鞑子刀盾兵刺去,眼看就要刺到,却猛然那鞑子兵将手中厚实的盾牌向上高举,来势凶猛的铳刺立刻顺着盾牌的力道从盾牌上滑过。

    泛着油光的大饼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加着凶残的笑意,那鞑子刀盾兵一着得手,毫不犹豫,立刻低伏下身体,盾牌快速顶着枪杆,将手中虎牙刀顺过,便要借着这甲长向前猛扑的力道将锋锐的虎牙刀刺破这甲长的甲胄!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想好了拿到斩杀这甲长的赏赐之后该干些什么了。但是,就在他的虎牙刀几乎就要刺进那甲长的身躯之时,斜刺里一根铳刺却是毫无声息的。挨着那盾牌的边缘,噗哧一声闷响,刺进了他的左肋。那火铳手顺势将铳刺在鞑子兵的身体之中旋转了半圈,将创口变得更大。这一刺,恰好刺破了那鞑子的肺,盾牌咣当一声掉在地下,他狰狞的脸上极度扭曲,嘴里向外喷出粉红色的血沫。

    后方一杆长枪带着寒光掠过,尖锐的枪锥。鬼魅般刺入他的咽喉,枪尖透喉而出。一绞之后,又快速收回。带出一股血雾。那鞑子兵再也叫不出,哆嗦着滚倒在地,身体剧烈抽搐,喉间的血液,喷泉似涌个不停。

    这刀盾兵刚一倒下,后方一杆虎枪,己经恶狠狠向当先的甲长胸口刺来。这虎枪带着铁套鹿角,刃身道道棱起,颜色深红,让人观之心寒,使用者,却是一个矮壮的镶白旗鞑子兵。

    那甲长猝不及防,正好被虎枪一枪刺中胸口,哼也不曾来得及哼一声,数道血箭便喷射而出。

    从塔山堡方向冲出来的千余名鞑子精锐和家奴包衣之类的兵马,与何熠飞所部两营玄武镇兵马便这样绞杀在一处。刀枪并举,火铳的铳刺、铳托都成为了致命武器。

    在这种海边丘陵地带,地面较为平缓,简直就是为血腥无比的肉搏战打造的最佳战场。更何况是面对经过严格白刃战训练的南粤军,虽然手中大多为火铳,但是,柳桂丹道长为南粤军精心设计的刺杀术和弹跳步伐,加之玄武镇这种向来作战就是有进无退的作风,并且是作为口号的部队,以甲为单位结阵冲杀,让同样以白刃战为傲的清军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娘的!这群蛮子,当真是个对手!这仗打得,过瘾!”在塔山观阵的多铎,不由得见猎心喜,一阵阵的高呼。

    “传令下去!再上一个甲喇!一个甲喇打完,换成包衣兵!包衣兵打完,再换一个甲喇!我就不信,这些蛮子打不退!”

    多铎这个办法虽然残酷,但是却是很有根据。他早就看到了,明军的旗帜当中,仍旧是以宁远军旗号为多。南粤军虽然战力惊人,但是毕竟兵力单薄,只要拼出些人马损失,将南粤军打下去,余下的宁远军就是轻松加愉快了!

    一声发喊,被玄武营杀得胆颤心惊的数十名残兵败将拖枪曳甲而走,他们眼前满是倒卧在地上、壕沟之中的双方兵士官佐的尸体和还在惨烈呻吟的伤号。

    “开火!”

    堪堪逃到了下一道防线为士兵出击预留的通道前,从壕沟后面的胸墙之内传出一声冷酷的命令。

    随着这声命令,从胸墙后面哗啦啦的一阵枪械与衣甲碰撞发出的声音,数百名火铳兵将火铳举起,架在胸墙上,向着朝自己这个方向奔来间距不过三四十步的那道人潮扣动了扳机。

    铅弹如雨点般飞溅到人群之中,这种不分敌我的完全无差别的射杀行为,让指挥着部队准备乘胜追击,一举突破第二道防线的何熠飞目瞪口呆,“这,这!”

    这尼玛也太狠了吧?连自己人都不分彼此的用铅弹招呼?

    而此刻站在胸墙下面手中抱着多尔衮的奉命大将军令旗的曹振彦,眼角脸上满是杀气。

    “瞄准打!别手软!这群奴才此时死了,算是战死,一样的抚恤一样的银两。家人一点没事!他们要是败退回来,不但自己要杀头,便是家中妻儿老小都要跟着倒霉!换了你们也是一样!自己选一下。左右都是死,你们自己选!”

    在曹振彦声嘶力竭的嘶吼声之中。那些包衣兵们毫不犹豫的朝着对面开火,一个波次一个波次的打着齐射。是啊!反正都是死,为啥不战死?也好让家人有抚恤有银子,老婆女儿不被送去充当营妓。

    三轮齐射之后,胸墙上空已经被浓厚的硝烟所笼罩,那些火铳手们一个个趴伏在射击位置上,阵阵硝烟与呛人的血腥味传来,在严寒的冬日分外刺鼻。寒风也呼啸起来。很多清兵全身哆嗦起来,或许是恐惧,又或许是激战下体力消耗极大的原因。

    “开饭了!开饭了!”

    一阵吆喝声从后面的屯兵洞传来,随着声音,火铳手们闻到了阵阵肉香饭味。

    “主子说咱们打得好,特意颁了肉食米饭下来,大家敞开肚皮吃!一会好好的替主子出力就是!”

    曹振彦满脸是笑和谭拜站在巨大的屯兵洞前手中摇动着马勺,不停的从伙夫杂役挑来的饭桶之中舀起一勺一勺的肉汤,将肉食的香气散发的十分充分。

    火铳兵和刀盾兵们正要从各自的位置上集合前往,去享受一下力战之后主子们颁发下来的美食。填饱肚皮之后,再去同南粤军生死相搏。

    “日!”

    “日!”

    半空之中传来阵阵闷响,在这炮火连天的战场上。这种炮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原本已经稀松平常,但是,这种沉闷低沉的声音,却令曹振彦和谭拜脸白的和死人一样。

    “不好!”

    二人丢掉了手中的马勺,一个箭步退到了屯兵洞口上,准备大声吆喝令那些正在往这边行走过来的兵士们趴下。

    晚了!

    四门臼炮发射的大炮弹,在半空中达到了弹道的顶端,翻身向地面上的目标猛扑过来!

    “快趴下!”

    看着臼炮的大炮弹从天而来,结结实实的砸在队列当中。谭拜和曹振彦的声带都快要劈裂了。这一轮射击下来,便要了数十个精锐好手的性命。更让上百人伤残,缺胳膊少腿的。这如何向主子交代?!

    “臼炮分为四组,每组四门,给我瞄准鞑子的壕沟、屯兵洞,狠狠的砸!”

    虹螺山上,李华梅颇有些风范的招呼着被一枚弹丸击穿了左臂,被郎中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前来请罪的何熠飞。

    好言一番抚慰之后,李华梅命人将何熠飞送到卫生营中,同他那百十名受伤的兄弟们一同去救治。

    “郡主,敌酋多尔衮所部凶狡异常,且又不顾生死,我等该如何攻破塔山防线?”刚才那一幕惨烈的攻势,被吴三桂尽收眼底,平心而论,他自问如果遇到了鞑子那样的手段,根本不分青红皂白的朝着敌人和自己人混在一处的阵地开火,他远远做不到何熠飞的境界,能够迅速组织部队停止追击,就地卧倒,悄悄的借助着硝烟的掩护后退,将损失降到最低点。

    这份对军队的组织指挥和控制能力,就够他宁远军学一阵子的!

    “火箭队这次不要纯用油箭了!油箭加药箭一起上,混在一起使用!他们不是说用土可以破我们南粤军的妖火吗,看看这回他们如何用泥土对付我们的药箭!”

    这次李华梅是发了狠心了,区区的一个小地方,竟然让她屡屡攻击受挫,而且是损失不小,这要是再拿不下来,岂不是惹人耻笑?难道说区区的一个塔山堡还要等到父帅到了才能拿下不成?

    “郡主,以属下所见,我们不必将兵力和时间都虚耗在这鞑子坚固设防的地域。”

    站在一旁的施郎,收起手中的船长型望远镜,神色轻松朝着吴三桂点了点头。

    “属下曾经听吴总兵言讲,当日吴总兵便有以水师装载陆营,在辽阳、或是狮子口等处登陆,抄袭建奴侧翼的主张,只是当日船只稀少,吴总兵的这个法子不得不暂时搁置。后来又有洪督师被围的事情。此计便更是无法实施。不过,属下以为,如今倒是可以一试!”

    “对啊!郡主。如今我们业已探明,鞑子的兵马主力都在这辽西一带聚集。那又何必在此与其纠缠?兵法有云避实击虚。我们从辽东随便找个海口登陆,只管往沈阳、辽阳等处闯过去,见到的鞑子就一刀杀了,所有的粮草金银一起抢了,鞑子的城池堡垒一把火烧了,我就不信鞑子不着急!”

    吴三桂见施郎为“自己”的方案摇旗呐喊,不由得又一次燃烧起了希望的小火苗。这个方案如果被李华梅采纳了,势必作为陆战的主力他的宁远镇会随同前往。那么功劳和收获财物也是至少有一半是他的。

    那样一来,他吴三桂的名气便会在闯阵救父之后达到一个新的高潮,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让那些无聊文人在各种报纸和茶楼酒肆的艺人那里为自己吹嘘功绩。

    “大军三日克连山,壮士长歌入汉关。”

    连收复连山关、沈阳城之后的捷报标题,瞬间都在他脑海之中浮现出了。

    这样一来,他吴家在辽西将门集团之中的地位将一跃而超越多年来压在他们头上的祖家,声势直追当年的李成梁。

    只要在打下沈阳之后,对于千里回援的黄太吉、多尔衮等人稍微的放一下水,让他们能够逃回辽阳或者是赫图阿拉,那么辽西将门的利益便不会受到丝毫影响。朝廷会依旧拨下海量的银钱粮米来。

    “这样将士们可以减少伤亡,大家可以立功,郡主也可以扬名于天下。”

    本来是吴三桂的一句马屁。但是就是这随口而出的一句马屁却激发了李华梅的倔强之心。

    “师傅当年曾经教导过本郡主,若是以为敌人最强的地方,恰恰可能是敌人最虚弱的地方。本郡主也不做那投机取巧的事,本军还是从塔山正面打过去,一路攻城破寨,以寒敌胆!”

    这话让吴三桂们面面相觑却也无可奈何。

    同样身为官二代的吴三桂知道,这种公子哥儿的大爷脾气一旦上来,莫说是九牛二虎,你就是把六丁六甲加上巨灵神牵着太上老君的青牛。姜太公的四不像一起来也未必能够牵引得回。

    听得这话,吴三桂也只得摇摇头。暗自叹息一声自己的时运不好。

    不过,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近距离的观察一下南粤军的作战指挥战术等等。也是一件大好事。回头再照样复制到自己的军队里,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才是根本。

    君子以独立不惧。有数万战斗力强悍,只听命于自己的军队,才是这乱世之中的立身之本!

    塔山堡内。

    原本高高飘扬在旗杆上的织金龙纛被小心的取下来,挂在门口上。

    “李华梅这个疯丫头,她打算干什么?!”

    原本塔山堡守备府大堂上,多铎长长的吐了一口闷气,看着自己的织金龙纛被摆在了门口,他的心中郁闷无比。

    如今两白旗被李华梅不计成本的炮火轰击得苦不堪言,不得不将第二道防线处于半放弃阶段。那些火箭、臼炮,让原本借助屯兵洞和壕沟躲避海面和虹螺山上发射来炮火的清军,躲也无处躲,藏也无处藏。连煮一锅奶茶的一点烟火都有可能被派驻到一线阵地的炮队观测手发现,用旗语发送给后面的值班火炮,跟着就是一枚炮弹砸过来。

    运气好的,可能只是一枚实心弹,砸死砸杀几个。如果人品不好的,有可能摊上毒烟弹、石灰弹或者是更加缺德的开花弹。这些南粤军新近研发出来的炮弹,被李华梅拿来用塔山的两白旗守军做杀伤效果试验。

    特别是那些毒烟弹和石灰弹,一发过去,便会让弹着点附近苦不堪言。里面除了有火药装填外,还有大量的巴豆,狼毒、石灰,沥青,砒霜等物,爆炸时产生毒烟。中者口鼻流血,不亚于沙林毒气。

    如果那些炮手们心情好,在炮弹内临时加料,从野战厕所和马棚里弄些粪便之类的东西塞进去,对于清军这种医疗条件极为原始落后的军队来说,这样的杀伤远比杀死士兵还要严重。

    一个伤兵要至少两个人来照顾,而且伤兵的惨叫哀嚎辗转痛苦对于士气的打击,比杀死士兵还要严重。

    “要是本大将军有那么多的弹药,还有可以随便轰击的大炮,早就把广宁城拿下来了!还用得着那个人在那里围城苦战?!”

    “多铎!”

    对于弟弟的口不择言,多尔衮立刻出言喝止。

    “皇上给我们的差使便是顶在塔山,阻止明国宁远伯大军自此增援锦州、松山一线,不管她李华梅如何浪掷弹药,我们只要和她在塔山耗下去就够了!我们就可以向皇上交旨了!”

    但是,照着此时他的祖宗还不知道在欧洲那个穷乡僻壤里挣扎的墨菲编制的魔鬼定律来说,一件事有了向坏的方向发展的趋势,就一定会变得更坏。

    “大将军,皇上派人送广宁送来紧急战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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