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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长清,刺刀突击(4)

    自家事情自家知。

    再怎么篡改史料,说自己是被继母赶出家门之后在山林间挖人参、采金子,猎杀野兽毛皮,逐渐起家,然后以三十道敕书、十三副铠甲起兵打下了江山。或者是编造民间神奇的传说,说自己有神鸦护佑,圣灵保护,便是追兵在眼前也无法发现;甚至说脚上生有北斗七星的朱砂痣。(纯属胡说八道,那个时候的建州野人,知道那几颗星星是北斗七星?)

    但是这些只能瞒哄别人,却瞒不过努尔哈赤自己家族中人,更何况是随同他一道起兵四处作乱的老儿子、大孙子?

    这奉命大将军、扬武大将军,如何不知道自己家族的发家内幕?如何不知道当年阿玛(玛法)几乎每年都派人到京城向明国皇帝进贡,向朝廷大佬行贿?如何不知道自己家与辽东李家之间那些暧昧不清的情缘往事?

    “大明龙虎将军,李?!”

    岳拓和杜度听到瓜尔佳提到击败他的那支明军部队,正是三年前在京畿地区令两红旗蒙羞,丧失了两个甲喇兵力的南中军。而且更加令人气愤的是,这群南蛮居然打出了大明龙虎将军的旗号公然挑衅,那可是当年玛法大人在明朝的官职,这群狗贼竟然如此放肆?!而且还居然姓李,这狗才,这是在辱骂我们吗?(在杜度、岳拓这些年长的努尔哈赤家族第三代人耳中,隐约也曾听到过无库玛玛西塔拉与李成梁之间的暧昧故事,以指挥使夫人的身份,如何在宁远伯府上一住经年?而且爷爷努尔哈赤更是被李成梁视如己出?)

    而多铎、多尔衮兄弟也对这支南蛮的狂悖之举气得火冒三丈,入关以来,诸路明军不说一溃千里,也是一触即溃望风而逃。这股该死的南蛮,上次被你们占了点便宜,害的本王损失了人口财物。在八旗内部威信受损,如今又想故伎重演?!

    “十四叔。这股狗贼特异的猖狂,本王便领右翼兵前去,踏平他的长清!”

    “就是!十四叔,本贝勒愿意领镶红旗所部人马为扬武大将军助阵!”

    多尔衮很是喜欢的看了这两个儿子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大侄子一眼,他们愿意去冲锋陷阵,损耗两红旗的实力,自己又何乐而不为?

    不过。身为全军统帅,他还是要从全局的高度来考虑,同时也要表现出自己的风度出来。

    “安平贝勒、成郡王,你们的本部人马过于少些。特别是成郡王。正红旗满洲不过二十几个牛录,又在保定留下了五个牛录,这又在长清折损了一个。而安平贝勒的镶红旗满洲,也不过二十六的牛录,你们两红旗所部加起来。旗丁和披甲人实在是太少,两红旗蒙古又被济尔哈朗带回了盛京。”

    “无妨!本王便领着旗内两千巴图鲁,祈求十四叔拨付给我五千八旗蒙古兵,我定当斩将夺旗来献!”

    “除了五千蒙古八旗,本王再拨给你五十个两白旗包衣牛录。以壮声势、厚你的兵威!”

    “五十个牛录?!”

    岳托和杜度有些惊呆了,虽然那些前明国关宁军的战斗力比起满洲八旗来稍逊一筹,但是论起兵甲精利、个人技艺,却是比起蒙古八旗来强盛过不少。这样算下来,两个人手中就有两千两红旗嫡系战兵精锐、五千蒙古八旗兵和至少一万三四千包衣牛录兵。这样的兵力,对付兵马不足一万的南中军,简直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整个济南战栗了起来。从历城到长清的道路上,牛录官旗、甲喇旗号,各旗旗主、王爷、贝勒、巴牙喇纛章京的龙纛蔓延成一片旗海,将近两万战兵、马匹形成了一段粗壮的人流,浩浩荡荡的朝着几十里地以外的长清扑去。

    全身通红铠甲,黑盔红缨的正红旗满洲,或是红甲镶着白边的镶红旗满洲,全身明盔明甲,外面套着显示自己身份和军功南中甲的巴牙喇兵,身上明盔暗甲的披甲人、旗丁身上披着柳叶甲、头上戴着皮帽的八旗蒙古兵,同身上仍旧披着明军制式甲胄,只是在左肩缠着一圈白布的两白旗包衣牛录,卷起了滔天的杀意。

    随军的杂役、抓来的大明百姓们,为军队运输着粮草、器械、辎重,艰难的在官道上紧随不舍,沿途丢下了至少数百具尸体。

    “奴贼大队兵马来临了?”

    站在长清城头,王德化望着远处一拨一拨往各个方向哨探的骑兵斥候,用尖厉颤抖的声音紧张的向李守汉确认。

    虽然知道消灭了围攻长清县城的建奴,势必会引来在济南的多尔衮等人疯狂的报复行为,但是,当第一次从斥候口中得知济南方向出动的人马大概数量的时候,还是吓了王德化公公一大跳。乖乖,三万左右的人马?还只是战兵?“女真兵满万不可敌!”紧张、恐惧的情绪,己经从京营官兵身上悄悄的传染到了王德化等人的内心之中。

    二位王公公领着几个京营军官和锦衣卫旗校,同守汉站在县城城墙上往东面通往济南府方向的官道上看去,黑压压尽是清军各旗兵马与旗号,他们人马密密层层似乎一直绵延到天地间相交地平线上。人过一万,无边无沿,何况对面远不止一万,更有为数众多的骡马牲畜辎重与随军的杂役、民夫以及被俘虏的百姓随行?一片浩瀚的人海中,不住的传来阵阵人喊马嘶之声。更加显得杀气冲天。

    “大将军,我们当真要在此处与建奴铁骑会战?”王承恩倒是还好些,没有像几个京营军官那样被辽东反贼的军马气势吓得腿肚子转筋。

    “不错!就在此处,击破蹂躏山东的逆贼!”

    “大人,敌骑猖獗,不如我们暂时避其锋芒,转进到大清河船上,待其疲惫懈怠时再从长计议如何?”

    一名三千营的游击战战兢兢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王德化对于这个提议也颇为赞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守汉。希望能够从他口中得到认可。大队人马撤到船队上,在大清河的河道中暂避锋芒,这个说起来也是颇为合理的。

    但是。守汉没有搭理那个游击。

    “押上来!”

    随着他厉声威喝,几名亲兵将三名建奴军官推搡着押到众人面前。

    守汉指着不远处的几面织金龙纛。“给我说说那些旗号都是谁的,胆敢胡说八道,我立刻送你们下地狱去!”

    看到远处兵马旗号中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几面织金龙纛,那几个被绳索捆得与即将被屠宰的肥猪相仿的正红旗军官、巴牙喇兵不由得兴奋起来,口中呜呜耶耶的叫唤着。

    “正中的是我满洲正红旗旗主、成郡王、扬武大将军岳托主子的旗号,他是此番我大清入关的右翼兵统帅。他的上首,是镶白旗的饶余贝勒阿巴泰主子。他的下首则是镶红旗满洲旗主,安平贝勒杜度。后面的大多是各旗巴牙喇纛章京的旗号,甲喇、牛录龙纛、认旗大概有百十面之多。我大清兵这次精锐出动了三万人,你这区区不到万人的蛮子。还是及早投降才是上策!”

    简单的介绍了对面的统兵将帅们之后,那军官竟然想劝降守汉。

    “好了,推出去,斩了!”

    “我是为了你好!你却要杀我!你不得好死!我家主子会把你。。。。。”那军官不住的高声叫骂,转眼被一声闷响结束了骂声。

    “知道为什么杀他吗?”

    两个被俘的分得拨什库被吓得面如土色。他们杀人的时候凶悍无匹,但是面临死亡威胁时同样胆怯懦弱。

    “因为他没有说实话,欺骗本官!”守汉的声音冷过北风。

    “你满洲八旗不过三百一十个牛录,就算两白旗实力雄厚人口众多,也不过九十八个牛录。上哪里去寻找这百十个牛录?这厮不是该杀吗?”

    守汉的语调平缓,柔和,但是在众人耳朵里却是寒冷之极,那两名分得拨什库吓得叩头如捣蒜一般,“大人!大人!他实是没有说谎!正白旗的睿亲王、镶白旗的豫亲王两位主子,在鸡泽杀败了高起潜之后,便将俘虏的明国官兵编成了五十七个牛录的包衣,想来饶余贝勒此次前来,除了本部的六个牛录之外,便是这些包衣牛录了!”

    一面鼻涕眼泪不住流下苦苦哀求,两名分得拨什库讲述了这骤然增加的两白旗兵力原因。众人听了无不惊诧,这个高起潜,丧师失地也就罢了,如何给建奴送去了两万大军?心中责骂高起潜,却又对守汉对辽东反贼内情之了解颇为惊奇,就连两名分得拨什库也心中惴惴,“这个明国大人物究竟是何人,竟然对我八旗内情如此熟悉?”

    “好!”守汉指着那两名分得拨什库,“这两个人押下去,好生看管,给他们士兵的伙食,不要饿得瘦了,省得向皇帝献俘的时候难看!”

    “传令下去!”

    “奉令!”

    城头上南中军数十个营以上军官齐齐的插手施礼。

    “此战,凡有擒斩辽贼伪酋岳托者,一律赏银元十万记一等功一次晋升一级!凡有擒斩辽贼伪酋杜度阿巴泰者,赏银元三万记二等功一次,本级尽先晋升!”

    别的没有听清楚,那些护送二位王公公的京营军官和锦衣旗校们对于赏银元这个事情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娘的,斩杀或者生擒一个建奴头子就有至少三万银元的赏钱,这要是被老子有这样的运气,回到京城,买宅子娶上七八房小妾也是够用了的!

    “大人,我等有意随大军杀敌!请将军成全!几名军官立刻慷慨激昂站出来向守汉请战。

    看着这几个三千营、御马监等部队的军官一副热血慷慨的样子,守汉心中一阵好笑,尼玛的!当日打一百多鬼子二百多伪军的建奴时就把你们吓得和小鸡子是的,这个时候建奴大军压境,你们却跳出来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那十万银元?

    “大人,何以如此悬出重赏?”王承恩也是兴奋的面带潮红,不过心中却也有些疑惑,就算是你李大将军有钱,也不至于如此一掷万金吧?

    “一来。奴酋岳托身为伪成郡王,正红旗满洲酋首,二来。此次入关进犯,他是所谓右翼兵统帅。一路攻城夺地,杀害我大明军民官吏,宣大总督兵部尚书卢大人战死与其有着脱不开的责任!开这么高的赏格,还因为岳托这奴酋贼帅率军攻破济南后屠杀了十万平民!”

    蓦地,守汉突然想起一件事突然间一阵头晕目眩。

    “快!将那两个家伙给我押回来!”

    “我问你等,你们的这位主子王爷,自入关以来。特别是到济南之后,身体如何?!”

    守汉记得,这位岳托王爷似乎是在这次入关时因为得了天花病死在了济南,人是进关了。但是命却留在了关内。

    两个俘虏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大将军问这些何故。“主子的身体一直不错,每顿饭几斤肉一斤酒是不成问题的。每隔个一两天要给他送一回新的蛮子女人。”

    一旁的李华宝跳将起来挥起手中的短刀刀鞘照着两个家伙的饼子脸便抽打过去,登时打得两名俘虏满嘴的鲜血和牙齿。

    “奇怪,不是说这厮因为天花死了吗?”守汉有些纳罕。他觉得应该是哪里出现了些问题。

    “你等营中近日可有疫病流行?”倒是王宝,跟随守汉年头久了,大体能够揣测出主公的心中所想。

    “没有,出征之前,全军上下都种了那个啥。痘,凡是身体不合适的,都留在了盛京!”

    “妈的!”守汉差一点一口鲜血没有吐出来!技术的流失和扩散难道就这么快?!辛苦搞出来的种植牛痘技术若是被建奴掌握了,那么困扰他们的人口基数不足这一问题也可以暂时缓解一下了。

    “来人!出兵!”

    。。。。。。

    织金大纛下,岳托脸色阴沉看着不远处从长清县城之中一队一队开出城外面对着五峰山、卧虎山自己扎营所在列阵的军队。策马于山坡之上,令他可以清楚的看清对面的南中军阵容。在他身旁身后,聚集着杜度、阿巴泰等入关的正红旗、镶红旗、镶白旗三旗将帅,几个八旗蒙古的固山额真们,也是策马站立在他的身后。

    在他们身后,精锐的三旗巴牙喇营战士,还有更多的白甲兵、旗丁、重甲兵、披甲人、包衣,则是沿着山坡密布。

    很快,南中军在县城南面依托城垣和河道扎住了阵脚。

    “方才是那几位将军愿意与我南中军一道杀贼立功的?”骑兵团团长炎龙策马在众位大人、天使面前疾驰而过,高声喧呼。

    在紧贴着守汉驻马观看建奴阵势的王承恩身后,几个军官竭力将自己的身影躲在旗脚之后。

    “我要前去挑战奴贼!哪位将军愿意同我一道前往?!”

    炎龙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只管用他那不太标准的官话大声叫嚷。

    “娘的!你急着去送死,别叫我一起去啊!”那名游击心中不住的叫骂,对面可是三万清军,满打满算自己这边只有不到八千人,还去挑战人家?

    一阵激昂的军号声响起,紧接着更是一阵战鼓敲击,听了这鼓声,不由得岳托等人为之一振,难道说敌军进攻了?!多少年了,都不曾有过明军敢于主动进攻清军的事情了!今天可以好好的打一仗了!

    忽然。南中军阵型猛地收缩了一下,为数十骑让出一条宽宽的通道,之后又迅速合拢。单只这一个动作,就让阿巴泰等人惊讶不已。这股小小的马队有如一支利箭奔出,他们呼啸前来,为首数人手中高擎着巨大的旗帜,其余的人有的用长枪高高挑起盔甲刀枪等物,在队列的最后,一些人的马匹后还用绳索拖着数个被擒获的正红旗兵丁。

    为首的炎龙高举着写有大明龙虎将军李字样的军旗直直的冲向清军的前沿,令前营的清军微微骚动起来。

    “那旗子上写的是什么?”

    阿巴泰等人询问身旁的通事。

    “大明龙虎将军李。”通事谨慎的回答。

    阿巴泰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

    此时,前营的士兵不住的发出阵阵愤怒的叫骂声,在他们的叫骂声中,整个阵型更是一阵阵微微骚动。原因无他,只是看到了那数十名骑兵用长枪挑起的,不是本旗的头盔,便是镶着白边,上面满是血痕和孔洞的镶红旗甲胄。在前面指挥部队的甲喇章京们见己方军心动荡,不断厉声喝道:“敢有任何擅自行动者,杀无赦!”

    这情形真是颠倒过来了,以往都是清军在明军阵前挑衅叫骂,用尽各种手段侮辱,试图将明军引诱出来,或者是最大限度的摧折明军的尊严和自信,进而建立自己野蛮却又有力的暴力形象。但是今天却是攻守易主了。甲喇章京、牛录章京们个个脸色铁青,但是军纪森严,只得制止住身旁愤怒的战士,严令列阵谨守等候主子们的军令。

    各旗内的弓手和白甲兵、重甲兵们,摘下自己的步弓将弓弦绞得紧紧的,开弓如满月搭箭在弦,只等这些不知死活的骑兵进入射程,便箭矢齐发用弓箭教教他们如何尊重八旗满洲的大爷们。。

    炎龙等人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冲进他们弓箭射程内,只是在阵外绕圈奔驰。不停的叫嚣辱骂着八旗的祖先,挑战着八旗兵的最后底线。伴随着阵阵俘虏痛苦的哭嚎声,阵阵叫骂声被北风送到了岳托等人耳朵里。

    “尔等胡儿,可敢一战?”

    “不敢作战,就赶快回你们的盛京,将你们的老婆女儿送来,我家主公不嫌你们粗鄙,愿意效仿当年宁远伯,日一下你们的老婆女儿!”

    “当年!宁远伯可是日了你们的老奶奶,才生下了你们!”

    “杀!杀光这群尼堪!”

    五峰山上,岳托脸色扭曲,神情恐怖到了极点,大刀猛地向前挥动。

    早已按捺不住的岳托长子、正红旗满洲巴牙喇纛章京罗洛宏统领着数百巴牙喇兵如同洪水一般从五峰山山坡上直冲而下,朝着对面的南中军军阵冲了过来。

    在罗洛宏这股先锋身后,至少十个牛录的两红旗重甲兵紧紧跟随。

    所有人都在不住的高声呐喊着,“杀!杀光这群蛮子!”

第三百四十七章 长清,刺刀突击(5)

    ps:

    感谢各位的支持和编辑们的鼓励。另外很是不好意思的告诉大家,昨天的章节出现了一个小错误。岳拓的长子这个时候似乎还不太大,还没有做到巴牙喇兵章京。失误了。

    在炎龙领着数十骑出阵挑战之初,这个石破天惊的举动就令王德化几乎将耳朵上的眼镜腿掰折。对面的三万建奴军队,己方应该凭城固守等待增援,这位胆大包天的将军,居然命人前往挑战,还,还辱骂起对方来了?

    他忧心忡忡的看着对面建奴军队发起的冲锋。对自己的命运不禁阵阵的担忧。

    两百名重甲兵从山坡上策马冲下,其声势惊人,从天而降的强大动能,令他们如同巨大的石块从山坡上滚落下来,隆隆作响。这些重甲兵身后,更是十个牛录的两白旗包衣,形成了一股庞大的泥石流,仿佛要将整个南中军军阵和长清县城一口吞下。

    为首的正红旗巴牙喇纛章京,打得主意很不错,他要利用这强大的冲击速度,一鼓作气冲进南中军的军阵之中,之后施展出重甲兵强悍的搏战能力,大肆的展开屠杀。

    都以为建奴以骑兵见长,长于骑射,其实这是一个误区或者是烟雾。比起骑兵战,清兵确实更擅长步战,明笔记《顷见新略》有言:“谓奴步善腾山短战。马兵弱。叶赫马兵最悍,步兵弱。故奴畏北骑,北畏奴步。叶赫白羊骨辈曰:‘我畏奴步,奴畏我骑,力相抗也。技相敌也。’”

    而且,自从黄太吉登基称帝以来。对于火器的投入也不断的加大,大量的火炮、火枪被制造出来,装备了八旗军队。成为他们攻城破军的利器。决定明清双方在辽东命运的松锦大战,明清双方均使用大量红夷大炮。仅松山一役,清军就调运炮弹万颗。红夷炮四十门,炸药万斤。松锦大战后,屯兵锦州的清军已经拥有红夷大炮百门,而关外明军火炮大多落人清人之手,只有驻守宁远的吴三桂部,尚存十多门红夷大炮。

    明清火器形势逆转,时西洋传教士汤若望惊呼:“彼之人壮马泼,箭利弓强。既已胜我多矣,且近来火器又足与我相当,孰意我之奇技,悉为彼有。目前火器所贵西洋大铣,则敌不但有,而今且广有之矣……”

    入关之后,历次战役火器都充当了决定性的角色,江阴战役、潼关战役、大同战役。无不是如此。而到了康熙年间,更是不停的用火炮、火枪来欺凌对手。那种说太平军在岳阳获得了吴三桂埋藏火炮而实力大增的说法实在是特别的不靠谱,如果当真有百余年后还能大显神威的火炮。那么吴三桂怎么始终没有突破长江防线,没有将势力扩展到长江下游,同清军展开对东南的粮袋子、钱搭子的争夺?

    所以,那种所谓满清只知道骑射的说法实在是可笑的很。在对于火器的重视和技术、战术的开发掌握上,在辽东时期的建奴就已经提升到比明军高了许多的程度上。

    那正红旗的巴牙喇纛章京一手高擎着自己的认旗,左右摆动。呼喊冲杀。他看得很清楚,对面的南蛮军队不过数千人,骑兵都是被摆在了两翼。而且看上去那些骑兵都是些刚刚学会骑马不久的生瓜蛋子,如何与他手下的这些精骑对战?

    更加可笑的是,几乎全部的火铳手被排列成三列,齐刷刷的列在了阵前。

    不但军阵单薄,而且除了火铳外,连火炮都没有。他们就不知道,这薄薄的阵列,简直就是一张薄纸一样,被锋锐的八旗铁骑一冲就破?在重甲兵的快马长枪面前,这种阵势基本毫无反抗余地,然后就是一场快意的屠杀和劫掠了。

    而在这薄薄的三列队形之后,更有数十个身着锦袍,衣饰华贵之人,想来定是南中军中首脑人物,拿获了他们,或是惊得他们四下了乱窜,这场仗就赢定了!就像对付其他明**队一样。

    在距离南中军阵型不到二里的地方,这些正红旗的重甲兵惊奇的发现,对面那薄薄的南中军阵型突然又一次变阵。

    以哨为单位,各部迅速收缩,将身后的火炮炮位显现了出来。

    “开炮!”

    “开炮!”

    各炮的炮长们不停的重复着从中军传来的命令。十二磅炮、八磅炮、六磅炮,在这个距离内都是最佳射程。

    各门火炮早己诸元调整完毕,只待建奴冲进预先测绘好的射程之内。随着炮长的一声命令,一门团属六磅炮的炮手奋力向前挥动火绳!炮身猛的剧烈抖动一下,炮口喷出凌厉的火光,浓厚的烟雾随之冒起,随即便是一声巨响。强大的后座力,将炮架上的弹簧压缩到了极限,使得双轮炮架都向后退了好大一步。

    震耳欲聋的炮响中,一颗五斤多重的圆铁球带着炽热恶狠狠向正在疾驰而来的那些正红旗满洲重甲队形中砸去。

    “明**中有火炮,还可以打这么远?”

    那正红旗的巴牙喇纛章京冲得正在兴头上,突然间见对面开始开炮了,数十枚大小不一的铁球朝着自己的队伍猛扑过来。

    方才的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立刻变得荡然无存,不住发出的吼叫也戛然而止,所有的重甲兵们,都死死的看着炮弹飞来的方向。

    第一颗炮弹砸在了重甲骑兵们前进的道路上,虽然弹着点处距离众人的马头较远,令大家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忘记了,实心的大圆铁球,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地面被冻得如同钢铁一般坚硬的情形之下,炮弹是会奔跑跳跃的,而这种奔跑跳跃所带来的杀伤力,也是以碳水化合物为主要组成部分的人体无法抗拒的。

    这枚炮弹蹦蹦跳跳,被坚硬的地面弹了起来。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向前又飞了十数步。落在了地上但是去势未减,直直的朝着那巴牙喇纛章京的战马冲了过来。

    咔嚓一声,巴牙喇纛章京来自科尔沁草原的战马,被势头凶猛的炮弹将右腿带走,立时站立不稳。斜斜的倒了下去。巴牙喇纛章京也是向外侧被摔翻了出去。

    “妈的!真是倒霉!”

    巴牙喇纛章京眼前一黑,脑海里浮现出来了最好一丝意识。他被摔断了颈椎骨,同时身上的几层甲胄互相摩擦冲击,被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颈动脉切开。一道血箭染红了他的盔甲。

    那枚炮弹除了残酷的杀害了久经沙场,战斗力数值极高的正红旗巴牙喇纛章京之外,还带走了一个重甲兵的头颅,两个随军家奴的手臂,还有几个人的大腿小腿。打翻了五六匹马。击穿了重甲兵的冲击队形,在人群中打开一条血路,乱窜良久,最后才停了下来,留下一处处鲜血与嚎哭一片的凄厉长嚎声。

    随后而来的几十枚大小不一的大铁球,如同顽童向水面上斜斜投出的瓦片一样,不停的弹跳。在人群之中溅起了无数的血肉碎块。一枚炮弹击穿穿透了两个重甲兵的胸膛,又将随后一个家奴的头颅打成红白相加的杂碎。之后去势不停。斜斜的将一名策马疾驰而过的重甲兵头颅带走,那人的尸身却依旧在马背上,脖腔之中向外喷出一股股的血柱。让旁边几个包衣牛录的士兵尖叫起来。

    一枚又一枚大铁球不断飞来,或者是直接击穿正红旗的军阵,将一个又一个阻挡在它们飞行路线上以碳水化合物为主构成的身体打得稀碎,或是落地后被坚硬地面反弹起来激射跳跃飞入阵中,将那些身披两层甚至三层重甲的兵士打得手脚断折。

    一轮炮击过后,几十个重甲兵成为炮弹下的牺牲品。残缺不全的尸体倒伏在距离南中军阵地不足二百步的地域之内。尚有一丝生气的重伤号们倒卧在血泊中任由寒风吹拂。

    “章京大人死了!”

    “章京大人死了!”

    坏消息被惊恐的士兵大肆传播着,后面跟随重甲兵冲阵的正白旗十个包衣牛录顿时阵型大乱,前锋的数百人收势不及,迎面撞进了正在仓皇嚎哭着向南逃回的重甲兵队形之中。

    一时间,无数个身体撞击在一起,那些被死亡恐惧吓疯了的重甲们看到这群包衣牛录身上的明军甲胄,第一反应便是挥动手中的长枪大刀奋力砍杀穿刺。

    干冷的空气中,不时飘扬着一股股浓厚的血腥味,还有淡淡的硝烟味。

    费了好大的力气,岳拓等人才将溃退下来的十个包衣牛录收容好。将百十个率先逃跑、与重甲兵刀枪相见的包衣斩首悬于高杆之后,岳拓脸色铁青,朝着眼前的十个包衣牛录恨恨的看着。

    这群家伙,若是说他们有错,似乎也不是。先行溃退下来的是正红旗的重甲,冲乱了他们的阵型。但是,若是不加以惩戒,自己旗下那几十个重甲兵又死得有些冤枉。

    “你们,先行攻击!我两红旗勇士在后为尔等压阵。”

    低沉的号角声中,一个牛录一个牛录的包衣们站列整齐,在阵前排成密集的阵形。这些前关宁军官兵大多是将领和军官豢养的家丁,他们身上披着镶铁棉甲,虽说不如那些别着兵丁刀,云梯刀,背着盾牌,身着铁甲的满洲八旗步甲兵,但也是个人技艺娴熟,作战能力与满洲八旗中的旗丁不相上下的,甚至更强些。

    在这十个牛录队列的后面,是一千身披双层重甲的清兵,这些人大部分是旗中精锐的马甲,步甲兵,个个手持八旗长枪或是虎枪。只要这十个牛录的包衣冲进南中军的队列并与南中军搅在一起,他们立刻用长枪结阵冲击。

    最后是五百的重骑,不但每个士兵身披两层重甲,个个手持长枪,便是马的身上,也罩着厚厚的镶铁棉甲,跟随在这些步兵身后。最后还有二百多的巴牙喇兵,一色的水银重甲。手持铁柄长刀或是长枪,策马跟随在最后面。

    “可惜来得太紧急了些。否则,让你们这群蛮子也尝尝我大清炮火的滋味!”

    岳拓狠狠的朝着对面那个军阵看了一眼。

    “岳拓也太瞧得起我了!”

    守汉略带着些轻蔑。将建奴的调整调动通过望远镜尽收眼底。

    “大人,奴酋岳拓如此大动干戈,一口气押上了五千人!光是牛录旗便有十多面,还有几杆甲喇大纛!”

    王承恩有些兴奋的在守汉身旁叫道。方才炮兵的胜利给了他很大的信心,他策马立在守汉身旁。希望从他这里能够学到南中军如何摧毁强敌的秘法。

    不仅是建奴步兵做了正面进攻的部署调整,随同岳拓等人前来长清的五千蒙古兵同样分兵两千左右,从卧虎山、五峰山两路向长清县城做迂回,试图在两翼对南中军部队进行牵制,甚至是从侧翼突破南中军的军阵。

    除了进攻之外,还有一个功能就是防御,提防南中军的骑兵从两翼向建奴的中军发起突击。

    大批的蒙古军队骑兵喧嚣唿哨着向两翼移动而去,所有的骑兵皆是披甲战兵。每人或穿柳叶甲或是罗圈甲,头戴红缨帽或是瓣子盔。每个骑兵身上,每一佐的骑兵,举着黑缨大坐旗一杆,每一甲的兵丁,则是什长背上插着黑缨小旗一面。

    “吹号!将各旅、各团的骑兵通信队集中起来,统一归骑兵旅长黄一山调遣!黄一山,给你四百骑兵。把东西两路的这群鞑子给我赶回他们的老窝去!不要在老子眼前碍手碍脚的!”

    “吴游击!带上你的人,听从黄旅长的调遣!胆敢畏缩不前,咱家杀你全家!”王承恩用尖利的嗓音威吓着那名三千营的吴游击。

    “属下早就想杀敌报国了!”那吴游击脸色通红的向王承恩雄赳赳的行了一个军礼。他这几日来早就看明白了,同南中军一道作战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这样的好事,为啥不去?

    一阵马蹄声急促敲打着地面,数百名骑兵卷起一阵寒风向东西两路迎着乱糟糟小步而来的蒙古骑兵冲过了去。

    “公公!还请公公到炮队去督战,让儿郎们看到朝廷天使同他们在一起杀敌。”

    “好!能够操弄火炮。正是咱家一大快事!多谢!多谢!”

    王承恩领着几名小太监往炮队阵地急匆匆奔了过去。

    寒风送来的阵阵号角声中,清兵的队列缓缓向北逼来。今日作战,与以往建奴作战习惯有些不同。之前建奴作战向来是两重甲兵在前,轻甲善射之兵在后。便和现代战争中坦克在前引导装甲步兵冲锋一样。

    但是,今日那些手上持着巨盾,右手上拿着红漆长刃大刀,又或是半月短柄斧,身躯粗壮神情凶恶的鞑子兵,却在大队牛录后面充当督战队。看他们身上鼓鼓的样子,就知道至少披了双层重甲,外层镶铁棉甲,内层精良的锁子甲,有人甚至在外面还罩了一件南中甲。与这些人一样盔甲装备的,还有一些手持铁制长柄挑刀、虎牙刀或是虎枪、长枪的人,每人的枪下,都有几寸长的铁樽。这样做的目的是要用炮灰来吸引和消耗对方的火力,为主力争取空间和时间。

    队伍中传来一声暴喝,清兵阵中暴雷也似齐声呐喊,数千人齐齐加快脚步向着南中军阵地冲了过来。

    “廖兄弟,顶得住吗?不如让我的兄弟先来?”

    在自己阵地后方督阵的吴标有些关心又带着些戏谑的调侃着廖冬至。

    廖冬至的第三旅正是负责与建奴正对面的主要防御方向。

    对远处传来吴标的调侃声,廖冬至只是笑了笑,没有理睬这个结识多年的兄弟。唤过一名身边的亲兵,“到炮队那边去,和兄弟们说一声,让他们暂缓些开炮,待我们这里打了三轮齐射之后,他们再以火炮杀伤敌军!”

    少时,炮队那边传来一声军号声,表示收到了廖旅的要求。随时准备以炮火支援廖旅的兄弟们。

    担任主攻任务的包衣牛录中的官兵们,一路胆战心惊的朝着南中军的军阵方向行了过来,行不几步就要停了下来整理一下队伍,到了后来,各个牛录索性便不再整队,只管乱糟糟的朝前行走便是。

    看看走过了方才正红旗重甲被炮火一顿猛轰的地段,众人无不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支军队同明军也并无太大的区别,都是习惯远远的开炮。

    “让这些奴才们快一些,冲上去将家丁找到,杀散,这一仗就打完了!”

    但是,随着各个牛录的越走越近,几个牛录章京觉得有些蹊跷了。以他们在明军中的经验来看,行走到一百五十步以外时,早就是火铳火炮一起炸响,打得一百步左右飞沙走石了。可是,这支眼前的军队却是静悄悄鸦雀无声,心下有些疑惑,该处的明军怎么如此沉得住气?

    心中疑惑,脚下步子免不得慢了下来,但是,前面的五个牛录慢了下来,后面的五个牛录却未曾减慢速度,一时间队伍仍旧缓缓的向前行进。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

    对面仍然是静悄悄毫无动静,只有阵阵冷风吹过旗号时发出的阵阵响声。

    〖

第三百四十八章 长清,刺刀突击(6)

    七十步,包衣牛录中的弓箭开始朝不远处的南中军战阵进行抛射,宽达数里的军阵中不停的有南中军士兵被弓箭射中,身体向后倒下去。那冲锋而来的包衣牛录被鲜血刺激的兴奋无比,口中齐声呐喊,手中挥舞着刀枪,脚下步伐加快,往南中军的正面猛冲过来。

    军阵中间隔不到一臂站立的火铳手们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是平静无比,有那老兵开始用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看着对面修罗恶鬼般呼啸而来的那些鞑子兵。

    七十步,六十步,四十五步,就是现在!廖冬至猛的挥动着手中的令旗,身旁的司号兵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铜号的号音发挥到最高分贝!

    “预备!”

    “预备!”

    “瞄准目标!”

    在军官们喝令中,密密麻麻的火铳翻下,寒风中飞舞的旗帜下,黑压压的铳口对准了前方。

    长达四五里的排面上每一排至少有一千六百名铳兵战士,一声虎吼,向前踢出一步,举起了手中早已装填完毕的火铳。

    “开火!”

    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响起,在距离不到五十步的地域内开始射击,威力达到了最大!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家伙手中铁盾被弹丸击穿,连同他们身上的镶铁棉甲同时被打成巨大的孔洞。从孔洞中向外喷出一股股血柱,踉跄着被一个个打翻在地。

    铳声不断的响起,一道浓密的硝烟从东到西升腾而起,在这硝烟之外数十步,无数的身躯被密集而来的弹雨冲击,在弹雨的洗礼之下,再厚实的甲胄也显得苍白无力,再骁勇的战士也只能变成一堆碎肉!

    “放!”

    根本来不及多想,第一排火铳兵退下去,第二排又接着上前。同样的一千五六百杆火铳对着被火铳近距离密集射击打得有些懵了的清兵。根本不需要瞄准,那些倒卧在地翻滚"shen yin"的身躯就是最好的参照物。火铳手们只要扣动板机,对面就会有鞑子兵倒下。

    “放!”

    第二排火铳兵退下,第三排上前。方才的一轮射击,又是大股的硝烟从枪口升腾而起,伴随着这硝烟,一个个冲上来的清兵。尖叫着被打翻在地。被火药从枪膛里赶出家门的弹丸,带着满腔的愤怒和破坏力,击穿他们的甲胄,冲进他们的身躯,急速地在他们体内翻滚着,将他们的内脏搅成一坨稀烂。

    绝大多数的火铳手都瞄准了敌人的躯干。那里的目标较大,命中率相对较高。但是,只要没有被打中头部,中弹之人便难于立刻死去。巨大的痛苦让他们滚在地上惨叫嚎哭"shen yin"。平日里再英雄好汉,此时也难以抵御身体上巨大的痛苦,他们不顾一切地哭叫起来。

    一个牛录章京丢掉手中的宝剑,捂着自己的小腹。一团血迹正在不断的扩大,从小腹的空洞之中几根青紫色的肠子正在缓缓滑出。他试图将肠子塞回腹腔,但是手忙脚乱之后只是一番无用功。他吃力地爬行几步,试图将一名被打死的士兵手中的旗帜扯下来包扎住腹腔的伤口,但是这几步路却是如此的漫长,最后全身无力,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只是不断流淌出的鲜血将地面染得通红。

    “放!”

    照着方才的约定。三轮齐射之后,南中军的大炮开始对轰击。

    震耳欲聋的炮手不断炸响,几十门在各部之间放列的大炮喷出浓浓的硝烟,巨大的炮弹和狂风骤雨般的炮子呼啸而出,冲向几十步以外的冲锋队形,将那里的地面砸起大股血雾碎肉。

    后面的部队方才急匆匆冲上前而骤然加厚了数倍的队列,给实心弹和霰弹提供了最佳的杀伤力施展舞台。

    血雾中夹着碎肉。浓烟与火光不时闪动,火炮之声大作。密密层层的进攻队伍,几乎被密集的炮弹从头打到尾。被实心弹击中、滚断了小腿,带走了手臂的士兵和军官们倒伏在地。发出阵阵无可抑制野兽般濒死哀嚎。

    一棵被剥去了树皮、砍掉了树冠的槐树下,六门的大佛郎机与四门八磅炮红在此放列,十门炮组成了两个波次,三门大佛朗机与二门八磅炮为一组轮流轰击,一组火炮刚刚发射完毕,在刺鼻的白烟中,几个炮手再次紧张装填弹药。

    他们快速送入丝绸药包,将鹅毛药管插入火门之内,一个炮手抱起七斤多的炮弹奋力举起塞进炮口,然后推弹手用推弹杆将炮弹使劲推入炮膛。

    他们忙碌的同时,王承恩正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他们的动作。在这个距离上,炮兵不需要进行复杂的计算诸元、核正炮管角度,射程目标等,只需要将炮口直直的对准敌人冲来的方向,进行直瞄射击即可!须知,在这个距离上,弹道几乎可以被视为一条直线。(这也就是为什么土八路喜欢火炮抵近射击、大炮上刺刀的原因,对于射击技术要求不高嘛!)

    装填好的火炮接连发射!

    轰!

    又一声巨响,大股浓烟腾起,一门佛郎机炮,劈头盖脸向对面发射出了几十枚黄豆粒大小的弹丸。

    荒草冻土上,被这些大小不一的炮弹打得烟尘飞舞,草屑泥土飞扬。

    被弹丸、炮子击中的那些刀盾兵、长枪兵、弓箭手,发出绝非人类的痛苦声音,抱着各自的残肢断骨凄厉在地上来回翻滚嚎叫。

    电光火石间,十个牛录的包衣们,被打倒了至少上千人,在后面压阵、督战的一千身披双层重甲的清兵、五百不但士兵身披两层重甲,个个手持长枪,便是马的身上,也罩着厚厚的镶铁棉甲的重甲骑兵,还有那二百多一色的水银重甲的巴牙喇兵,也被呼啸而过的炮弹打死、打伤了百余人。

    原先第一排火铳兵己经装弹完毕,又开始上前对着到处哭号乱窜的鞑子们开火射击,铳声中,大片灰白色硝烟,变得越来越浓厚,就算北风不断的刮过,也无法能够立时将硝烟散去。刺鼻的硝烟味夹杂着阵阵从对面飘来的血腥味。让火铳手们有些中人欲呕。

    “火铳手,向前五步走!”

    廖冬至的本身意图是打算向前前进一些,避开那道由火药硝烟构成的烟雾障碍。

    但是,他忘记了对面的那些新奴才们此时已经是一群被弹丸打得惊慌失措的丧家之犬。

    “南蛮子冲过来了!”

    一声凄惨的惊叫,在伤亡遍地的包衣牛录中响起。众人擦擦脸上的血迹,定睛朝对面望去。可不是,那群南蛮正手执火铳。铳上还有明晃晃的铳刺,迈步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烟雾之中,俨然是一群不可战胜的怒目金刚。

    “快跑吧!”

    十个牛录的残余官兵纷纷转身向后逃走,一时间,本来就混乱不堪的阵型,变得越发的混乱。包衣们身后的那些重甲、重骑、巴牙喇们起初还打算弹压一下。但是,疯狂的人群转眼便冲乱了他们的队形,将他们也卷进了逃跑的洪流之中。

    “开炮!”

    “开火!”

    无奈之下,廖冬至和吴标只得下令用弹丸再送他们一程。

    在溃逃的道路上,沿着几百米的道路上,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和伤兵。

    岳拓脸上阴晴不定,一时红一时铁青。

    东西两翼的蒙古八旗骑兵败的更加惨。

    两千蒙古骑兵。初出阵时亚赛草原上卷起的阵阵白毛风,残忍暴烈,向着南中军的两翼迂回包抄过去。

    但是,当看到自己正面冲出数百名同样是顶盔贯甲的南中军骑兵时,呼喝叫骂的声音立刻低了不少。

    “列开队形,准备冲锋!”

    一名八旗蒙古贝勒在队列中呼喊叫骂着,督促手下的兵马奴才们尽快列队完成。

    双方的马队都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完成最后的阵型准备。

    蒙古人依旧是多年以来未曾改变过的锋矢阵型,准备在穿透这股阻击的骑兵阵型之后。直冲南中军的本阵。凿穿!这是从铁木真那个时代就屡试不爽的战术。

    看着麾下的这一千骑兵迅速的排列成阵,蒙古正黄旗旗主阿代很是满意。“巴图鲁们,准备冲锋!”

    一千蒙古骑兵在他的指挥下挥动手中苏鲁锭、马刀开始向东面的南中军骑兵冲去。

    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同样领着一千骑兵向西面迎面而来的南中军骑兵咆哮而去。

    随着冲锋队形的拉开,锋矢阵逐渐变得队形散乱,乱糟糟的拉成了一片,人马之间的间隙变得宽阔无比。

    “跟我来!保持队形!”

    黄一山挥动手中长枪,左右一摆。长枪上绑缚的三角小旗立时成为众人的目光所在。

    “吴大人!我领军破开蒙古鞑子的骑兵队,你的这一百人便在我军后面压阵、砍人头!”

    有这样的好事,那吴游击自然忙不迭的点头答允。

    “冲!”

    两股骑兵便以不同的队形迎面撞见。

    随同黄一山出战的,除了骑兵旅的二百骑兵之外。更有一百名从各旅骑兵通信队抽调上来的家伙,这些家伙都是些训练多年的老骑手,马上的战术、手段要比这些在耽罗岛上粗经训练的新手强得多,黄一山便领着这一百老兵各执长枪冲在最前一列,身后的二百骑兵排成长长一列各执马刀紧紧跟随,最后则是吴游击领着的五十名三千营的骑手呈散兵状在最后压阵。

    散乱的蒙古骑兵队形与这样密集的南中军骑兵便相遇了。

    “完了!”

    阿代和伊拜不由得同时哀鸣一声。

    他们看得很清楚,对面的骑兵虽然人马少,但是却有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面对着他们如山如墙一般的冲击,一些蒙古骑兵甚至调转马匹想要闪避。

    “杀!”

    震天杀声中,第一列如墙如山冲击而来的骑兵,如同一张铁犁梨过土地,将本就十分松散的蒙古骑兵击得越发散乱,几十个蒙古骑兵被咆哮而来的南中军骑兵借着战马巨大的冲击动能用手中长枪挑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很快变成了一滩肉泥。

    那些侥幸没有遇到黄一山枪林突进的蒙古骑兵也未必运气好到哪里去,刚刚感谢佛爷保佑,迎面二百骑手手中的刀山却又向他们展示了什么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蒙古骑兵稀稀拉拉的阵列,面对这种骑兵如墙而进的战术明显吃亏。虽然那些冲过来的骑兵骑术连在草原上放羊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就是这种最笨的打法,却令他们不知如何应待。

    而且这几百年来,蒙古骑兵蜕化严重,他们的重骑兵时代已经一去不回。余下的,大多是散兵骑射等经验。

    就算他们阵中有人装备长矛重斧,以他们那散漫的纪律也组织不起这样的密集阵列。

    “逃!”

    所有冲在前面的蒙古骑兵脑海里都本能的浮现了这个动作。于是。很奇特的一幕出现在了五峰山脚下:

    两支人数在七八百人规模的蒙古骑兵,被身后人数不到他们一半的南中军骑兵拼命追赶。

    蒙古草原虽然出产战马,但是,那些吃草长起来的战马如何能够同每天一个生鸡蛋、一斤黄豆、一两盐,吃着玉米草拌麸子的南中军战马相比?奔跑了不多远,便有骑兵被追上。

    “杀!”

    一名枪骑兵熟练的抖动着手中的长枪。枪杆用上好的石栎木制成弹性极佳,活生生将对面正在策马狂奔的一名蒙古骑兵挑落马下飞,对方只惨叫了一声,那枪骑兵便只觉眼前一股血红飞溅,也不知什么东西从地面飞溅而上,落在了盔甲上。

    黄一山策马急冲上前,挥动手中长枪将一名鞑子骑兵身上的罗圈甲刺穿。透过羊皮袍子,利用枪杆的弹性形变将那骑兵从马上打落马下,让他在数千只马蹄下面去赌一赌他的命运。

    这样一幕便不断的上演,最前一列的枪骑兵将溃逃的蒙古骑兵队形冲突的越发稀疏,然后后面的轻骑兵催马撵上,用手中的马刀和战马的高速奔驰,来结果这些骑兵。

    当然,也有个别骑术精湛。武艺出众的,想从空隙中穿过,迎接他们的,却是左右的马刀。

    而如果拥有逆天的运气连续躲过了两道追兵的刀枪,那么恭喜你,你的这种概率几乎和中国国家足球队冲进了世界杯八强一样。

    不过,面对着其余的七位选手。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吴游击和他的几十名手下,砍那些散兵游勇的人头砍得不亦说乎。虽然战斗力不如南中军骑兵,但是这些三千营的骑兵无论是骑术还是个人马上武艺都是没的说。这些日子人和马又得到了很好的营养,体力都大幅度提高。对付那些倒地不起的伤兵和一时慌乱丧失抵抗意志的蒙古骑兵可谓是手到擒来。

    挥刀砍下人头。拴束好蒙古骑兵的战马,还不忘记顺手搜一下身上的财物,这才心满意足的跳上马继续向前冲击,寻找下一个发财对象。最多的一个骑兵马脖子上用那些骑兵的辫子互相拴在一起,人头数目竟然达到了十一个之多!

    转眼间,数百名南中军骑兵将潮水般退却的蒙古骑兵直追到五峰山脚下,迎面有千余名满洲正红旗、镶红旗的骑兵出来接应才算罢休。

    黄一山向半空中举起手中长枪,左右摆动,枪杆上的三角小旗带着淋漓的鲜血在空中划了几道、

    随着旗帜摆动,所有的南中军骑兵调转马头,枪骑兵压住阵脚,向前缓缓退去,以京营三千营的官兵为先导,朝着这方土地上那些跑得慢的家伙继续冲了过去。

    有着背后的南中军骑兵撑腰,几十名三千营骑兵变得如狼似虎,恶狠狠的挥刀劈砍,挺枪直刺,将百十名跑得慢的骑兵斩落马下。

    “威武!”

    东西两翼的部队用高声的欢呼声来迎接这些凯旋的战友们,随着骑兵的出动,南中军对于建奴骑兵的心理畏惧也荡然无存。

    面对着战友同袍们热烈的欢呼迎接,骑兵们也报以热烈的回报。

    “我南中军,威武!”

    一面纵情的高声欢呼,一面用力挥动着手中的马刀。这一场骑兵对战,让他们彻底对所谓的蒙古铁骑占据了心理优势,不过如此!

    他们很多人身上,还鲜血淋漓,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他们神情也颇为疲惫,胯下的马匹,同样湿漉漉流淌汗水,很多马儿,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痛快啊!痛快啊!”

    回到中军阵中,吴游击兴冲冲的将一串人头丢到了地上,“公公,属下幸不辱命,带领五十骑随同出战,斩获首级一百二十七颗!俱都是真奴首级!请公公验看!”

    王承恩同王德化二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些恐怖万分的军功首级,首级上鲜血尚未完全凝固,且又是当着众人的面斩获而来,定非杀良冒功的作品。

    “看来,京营将士还是能战的!”

    王承恩将那些首级命人统一送到南中军军政司处登记造册,心中若有所思。

    〖

第三百四十九章 长清,刺刀突击(7)

    这一个上午的战果是丰厚的。

    “启禀主公,截止到午饭前为止,我军共计斩获剃发留辫首级二千零七十六颗。其中蒙古鞑虏七百六十四颗,东奴三百零九颗,其中贼目专达、壮大、分得拨什库七人,贼奴白摆牙喇兵十九人。其余为附逆之徒。俘虏九百又三十二名。其中四十二名为东奴,一百零五名为蒙古鞑虏,其余为附逆之徒。”

    “缴获盔甲四千又三十一套件,缴获贼奴长短刀枪五二百一十五把,弓一千零七十四张,牛录旗五面、甲喇旗二面,伪旗主织金龙纛一面。另有战马一千零五十六匹,其中完好战马有六百四十三匹,其余战马不同程度的被炮火枪弹所伤。属下等正在组织人手审讯俘虏,看看是否有大鱼混杂在俘虏之中,对被斩首之人命投诚、被俘之人进行辨识,看看内中是否有贼奴之各级官员!”

    听了军政司和营务处的战果统计,守汉和王承恩、王德化都不由得面带喜色。这应该是从崇祯九年以来的又一次大捷了!而且这只是初步统计,不远处的山坡上还矗立着几面建奴的织金龙纛和大队人马。那些可都是未来的军功啊!

    王宝、吴标、廖冬至、黄一山、吴游击等人都是欢喜不己,斩首二千余级,缴获众多,其中更有多名建奴牛录章京级别的军官。如此显著的战绩,已经足以令此次入卫勤王之军扬眉吐气。吴游击更是为几位一同作战的同袍将领讲述大明的军功赏赐制度。

    大明原以擒斩蒙古人军功最重,后金崛起后,又以擒斩满洲人军功为重。普通军士如果擒斩后金兵首级一名颗。现在是清兵了,便升实授一级。并赏银赏布,最多升三极。

    领军军官。有把总、千总领官军五百人者,部下斩获奴贼十名颗,着升实授一级,每加十名颗。加升一级。领军千人者,每二十名颗,升实授一级,每加二十名颗,加升一级。共升三极为止,二级实授,一级署职,并赏银赏布。

    斩杀如此众多的首级。俘获众多建奴官兵,更是国朝自东奴叛乱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大家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守汉同自己的一干文武大员在一起统计战果,下面各旅各团的士兵们则是抓紧时间享受他们的午饭。

    设在长清县城内的辎重营在长清知县的陪同之下将午饭早已准备好送来。饭菜之丰盛,令这个七品官员都有些吃醋。大桶大桶雪白的香粳米饭,热气腾腾的菜汤肉汤,更多的油旺旺的肉块炖鱼,任由官兵放开了吃喝享用。

    长清县的衙役和民壮们抬着伙食出城时。闻着饭菜的香味,他们都是不住的吞着馋涎,南中军的军爷们吃得真好啊!这么丰厚的油水!为了能够让兄弟们吃到热乎的饭菜。辎重营的兄弟们在城中征集了数十个炭火盆,火盆上又有一个硕大的瓦缸里面盛满热水放在盛着食物菜肴的桶下面为食物加热。

    经过一场血战,京营的官兵,包括那些锦衣旗校们,已经同南中军逐渐的融合在了一处,这些带着土包子味道的兄弟打仗是没说的。各人看向南中军兵士的眼神开始变得亲近和善。这些兄弟和自己一道同鞑子真刀真枪地拼命,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用自己的命换了来的。

    殊不知,在南中军眼中,这些不久前还是满是浮华纨绔味道的京营官兵锦衣旗校们,也变得不再是那么讨厌。身上华贵的衣袍上溅上了建奴的血迹,举止间的油滑也逐渐退去。

    知县领着衙役民壮亲自出城来帮助打扫战场,将南中军的阵亡者和伤兵全部抬回城中,那些伤者将会被郎中们好生调治,阵亡者则是擦洗干净身体后成殓起来。城中父老早已捐献出上好的棺木数百口以供军用。

    而民壮班头和衙役头目们最愿意做的就是处理那些清兵尸体,兵器被分门别类收拾起来,身上的盔甲被剥下,头盔、南中甲、锁子甲、镶铁棉甲、铁甲同样被区分开来。少不得这些平日里发惯了财的人将建奴死者身上的残余油水再打扫一遍。尸体上首级全部砍下,尸身被剥得赤条条的全部堆在一处,等待处理。以后这些首级用石灰硝上,就是宝贵的军功啊!三班衙役班头和民壮班头们吆喝着手下人将散落在各处的蒙古马一一收拢起来,交给南中军的军爷们,以前都是鞑子抢内地的猪羊骡马,今天居然能够抢到蒙古鞑子的战马!

    知县大人手脚麻利的做着这一切,只是期待日后书写军功报捷文书时能够大大的夸赞自己一笔。不过,这番付出已经有了收获,二位王公公都对他的勤勉表示赞赏,回京之后要特保他升官。

    “大人,上午我军初战告捷,之后该当如何?”

    同那些士兵们一样,王承恩胡乱盛了一碗饭,往口中扒着,含糊不清的问着守汉。

    上午战斗的胜利让二位王公公都喜出望外,如果能够亲身参与到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当中,皇帝的封赏是一回事,自己岂不是也可以青史留名了?

    酒色财气功名利禄,乃是人之大欲。太监没有性功能,又因为在皇帝身旁自然不能每天喝的醉醺醺的。于是,对于钱财、权力、以及身后名声的追逐便份外的强烈,这二位王公公何尝不想自己能够像三宝公那样、像蔡伦蔡公公那样名垂千古?

    守汉抬起头看了看悬在半空中的太阳,至少距离天黑还有两个半时辰,建奴是绝对不会甘心失败的。

    “命令部队抓紧时间吃饭喝水,休息。准备迎接我们的辽东客人!”

    几家欢乐几家愁。

    五峰山上的玄都观此时成为了岳托等人的临时行辕。

    观外的清兵己经扎好一个大营。大片的营帐,沿着山坡蔓延开来。放眼望去,正红旗、镶红旗、正白旗、镶白旗的旗号界限分明。刁斗森严。一队队的清兵往来于山坡上下,监押着一群群的杂役和被俘百姓往来劈柴挑水、埋锅造饭。铡草喂马。

    八旗军扎营颇有章法,自老奴时期起,他们行军打猎,冬则立栅,夏则掘壕。又牧马于栅壕之内,传角刁斗箭头以巡更,人马皆不逃散。

    从玄都观一直到棣山之南边,是德王陵寝园,坐落着六代德王的陵寝。不过,此时,活着的德王都成为了建奴的俘虏,何况死去的德王?这里自然成了建奴砍柴放马的好去处。

    玄都观内。供奉着三清的大殿前,几个巴牙喇兵正在挥鞭痛打,如雷的吼叫声不停的从殿内传出来。

    殿外,几个蒙古八旗的旗主一个个浑身发抖噤若寒蝉,听着殿内几位主子的咆哮叫骂。

    被挥鞭痛打的是两个正白旗包衣甲喇章京,他们的部队上午出战受挫不说,丢失了旗号人马,害得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丢了织金龙纛。成为了这次最大的损失。

    伊拜逃回到五峰山上,立刻向主子饶余贝勒阿巴泰哭诉,虽然阿巴泰是镶白旗满洲的贝勒。但是两白旗之间的关系是人所共知的,也算得上是本家主子。

    于是,两个甲喇和几个逃回来的牛录就要面对饶余贝勒阿巴泰的愤怒了。

    看阿巴泰把两个甲喇和四个逃回来的牛录打得不类人形了,料想他的气也出的差不多了,岳托这才开口说话。

    “伊拜旗主,虽然他们作战不利。有该打之处。但是你丢了皇上赏赐的织金龙纛,该当何罪?”

    这话一出,顿时让大殿内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都清楚,以黄台吉那种刻薄寡恩的性格,如果被他知道这个蒙古旗主伊拜丢了他御赐的织金龙纛,只怕到时候伊拜想痛快的死去都是件奢侈的事情!

    “请扬武大将军救救奴才!”

    半晌,伊拜旗主才从哒哒作响的牙齿叩击中挤出来这样一句。

    “好!全军即刻用饭,饭后全军出动,本王领我正红旗重甲兵、披甲人、巴牙喇兵为前锋,为全军做个典范!至于说你吗,愿意的话就跟着本王一道冲锋便是!”

    “奴才愿意为王爷前锋!”

    “王爷,今日我军已经战了一阵,是否传下将令,命勇士们休整一夜,明日再战?”

    坐在岳拓身边的阿巴泰低声提醒他,考虑一下将士们的体力问题。

    “无妨!我满洲八旗勇士尚未疲劳!”

    “本贝勒也愿意随同扬武大将军出战!一战荡平这群南蛮!以解我心头之恨!”身为镶红旗满洲的旗主,杜度说出话来自然比只是一个镶白旗贝勒的阿巴泰有分量的多。

    三个满洲贵族中,岳拓和杜度两个人都主张立刻出战,不给对方以喘息之机。他们的理由很简单,但是也很充分,“我们累,敌军更累。他们比我们兵少。自然更希望休息!”

    当下便议定,两红旗满洲所有的重甲死兵、披甲人、旗丁、巴牙喇兵全数压上。剩余的四十个包衣牛录紧随在两红旗之后,务必一波一波连续不绝!蒙古骑兵便在两翼继续向南中军进行骚扰牵制,以吸引南蛮的兵力。

    至于说饶余贝勒阿巴泰的所部兵马,岳拓等人也有安排。“饶余贝勒身份尊贵,不可轻动,当为全军压阵,督率所部健儿监督全军进攻。”

    听完了作战部署,几个蒙古旗主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于给他们的任务,算是比较满意。旗下的勇士们,对于南蛮那种不讲理的打法怕到了极点。也是奇哉怪也!那些南蛮手中只有一柄马刀,一杆长枪,马上的武艺也是稀松平常,却能够让自己那些精于骑射之术的勇士们看到他们策马列队攻来之时望风而逃。

    上一次进攻,不但丢失了勇士们的性命,丢失了上千匹战马,更加要命的是,勇士们的信心被彻底打掉了!

    “那本贝勒就在大营之中等候你们的好消息了!”

    阿巴泰对于岳拓给自己的这个任务心中雪亮,这分明是不愿意让他立功。也好!咱还乐得少损失些人马!

    。。。。。。

    “大人!奴贼军阵动了!”

    一名锦衣旗校兴冲冲的一路小跑奔到守汉面前禀告紧急军情。

    铜头、铁尾、豆腐腰!

    这是南中军众人看了岳拓进攻的队形之后。得出的一致评价。

    “两翼的蒙古骑兵就交给我了!”黄一山将胸脯拍的砰砰直响,信心满满的。

    “我保证不让他们冲到我们的大阵两翼!”

    “错!你的骑兵不是掩护全军的两翼。今番的任务是令你们为全军的先锋!”

    “大人!莫非是要我们冲击敌军大阵?这怕是有些难!骑兵旅只有两团人不到一千骑兵。对面敌骑兵至少数倍于我!如何冲击敌阵?”

    “蠢!”

    守汉翻了个白眼,用手中的望远镜指着远处蒙古数千骑兵卷起的冲天烟尘,“那里不是有你的数千蒙古骑兵先导?”

    “主公的意思,是我们驱赶蒙古鞑骑为先导,从两侧冲击建奴大阵!”

    “不错!你们看!”

    岳托将所部的精锐主力摆在最前沿。作为突破的尖刀使用,将一万多包衣牛录兵摆在二线准备在两红旗主力打开突破口之后令他们上前搏杀们,扩大战果。而在整个极宽大的进攻阵型两翼,则是数千蒙古骑兵往来游弋,为大军护卫。

    望着对面军阵如海洋一样的各色旗帜,守汉点了点数,“两红旗的几个牛录和巴牙喇兵都出动了,那些二达子紧随其后。这些家伙的战力连两红旗的五成都不到。你在两翼驱赶蒙古骑兵冲击他们的本阵,只管将蒙古兵往这四十个牛录的包衣兵中冲,他们一乱,前面的两红旗也就成了咱们的盘中餐、碗中肉了!”

    这话如果要是旁人说,王承恩与王德化定然是认为此人脑壳被烧坏了,竟然敢口出如此狂言,要将两红旗变成自己的口中美食。不过,有着惊天战果在前。这几日又看了南中军如何作战,两位天使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主公,您的这一计好是好。只是,我军骑兵太少,怕是一时难以为继。”

    黄一山盘算了一下手中的兵力,怎么算也是捉襟见肘。

    “黄旅长,咱家给你添上,四百骑兵如何?”王承恩和王德化交头接耳低声商议了几句。笑呵呵的朝着黄一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随同咱家两次南下的护卫,共计有六七百人,其中锦衣旗校一百人,京营将士四百人,其余的各类执事人员也有一二百人,咱家就从这些人中抽调出四百名好手,虽然他们不能像将军那些骑兵一样如墙如林而进,但是在大队骑兵后面助威帮忙还是可以的!”

    一下子多了一半的兵力,黄一山心中宽慰了不少,虽然那些出身锦衣卫和三千营的骑兵颇为娇贵,但是到了战场上,马刀可是不管你是谁的。

    “这样最好!本将便代南中军勤王将士多谢公公了!不过,还请公公要在将士们面前动员一二,勉力他们为国杀敌立功才是上上之选。”

    “这个咱家晓得。”

    “下官有事禀告!”

    旁边的人群中挤出一人,跪倒在三人面前。

    圆领纱帽,正是长清知县。

    “大人!公公!下官忝为长清知县,感念诸军将士守土护民,愿意追随我大军杀敌报国。”

    照着知县大人的意思,长清百姓中、马快班中精于骑术之人不少,凑一凑可以集合出几百骑手出来,愿意在大军骑兵后面以厚兵威。

    这话倒是提醒了守汉,这长清县城之中可是聚集了左近村镇中的数万百姓,把丁壮凑一凑至少可以集合起几千人出来。

    “老父母,这出动骑手之事便可以免了。不过本将倒是另有一件差使安排给老父母。”

    在长清城中,南中军有几百名辎重营官兵,负责着全军的辎重管理和守护,另有几十辆炊事车也同样占用了数百名官兵。如果能够将这些人腾出来,守汉兵力不足的问题就可以得到缓解。

    “我拨五百副缴获的盔甲给老父母,刀枪弓箭配齐,请老父母将贵县的衙役、民壮和驻军全数武装起来,听从我留守城内的军官指挥。另外,城中的青壮,请老父母派人协同我部军官以我军制度编制起来,告诉他们,凡是在编的,皆有军饷伙食。只需要负责维持这长清城内治安,为我军搬运粮草弹药即可。大军击溃奴贼之后,老父母可领着这些义勇出城搜缴残敌,打扫战场。”

    能够不用亲身上战场与素有凶名的建奴搏杀,只要组织好民壮维护城中治安,搬运粮草辎重照料伤兵,安排饭食,然后在大局已定的时候出城去打打落水狗便可以获得大把的军功,知县大人心满意足的领着手下的衙役和民壮欢天喜地的去领取盔甲刀枪,协助南中军留守城中的两哨人将城内百姓中青壮编制成伍。

第三百五十章 长清,刺刀突击(8)

    堪堪安顿好兵力,远处一阵沉闷的牛角号声响起。

    听那方号角声响动,众人停止了进餐的动作寻着号声望去,就见南面的山野之间,一条长长的黑线如钱塘江潮一般蔓延过来。

    黑线逐渐涌了过来,借助着望远镜的帮助,守汉看得很清楚,一波接一波的八旗步骑兵滚滚而来。

    从他们的盔甲旗帜上,有满洲正红旗、镶红旗,蒙古正黄旗、正蓝旗,满洲正白旗、镶白旗。还有一些外藩蒙古兵,某些小部落兵,千百面认旗构成的一片旗海似乎无边无际。

    千里镜中,可以看到清兵们大体布置,又是死兵在前,锐兵在后,两翼轻甲善射弓兵的把戏。特别他们精骑都是手执长兵器,一色的长枪大戟。

    不论后金兵,还是清兵,仿效的都是金兵的作战方式。金人作战,时人记载:“虏用兵多用锐阵,一阵退,复一阵来,每一阵重如一阵。”

    虽清兵战力不如金兵,但若他们用铁骑**冲阵,却也不可小视。

    一声凌厉的号炮声响,接着便是嗖嗖的响箭划破空气声音。

    那种声音,如若流星从天幕上长长划过。随着这些响箭声响起,清军阵中齐刷刷树立起十余面满蒙八旗各旗旗主王爷贝勒的织金龙纛。高高竖立在阵中的龙纛,立刻将所有的清军的目光都吸引到了看着那十几面织金龙纛下。

    岳托在几十名巴牙喇兵的护卫下策马而出,金甲锦袍。威风凛凛。

    他威严而严厉声音随着疾驰的战马在阵前响起:“今日出战,本大将军亲自执旗,有进无退!壮大战死,其余九人皆斩。分得拨什库战死,壮大皆斩。牛录章京战死,分得拨什库皆斩!甲喇章京战死,牛录章京皆斩!凡斩杀南蛮兵士者,斩首一级,包衣立刻抬旗!将士斩获所获财物铠甲归本人所有!”

    这样的赏罚令建奴军中立刻发出一阵尖利的呼啸之声。

    呼啸声中,建奴军阵的前后左右。无数的长枪虎枪高举。遥遥望去,如柴林相仿。

    “大将军有令,凡有擒斩辽贼伪酋岳托者,一律赏银元十万记一等功一次晋升一级!凡有擒斩辽贼伪酋杜度阿巴泰者。赏银元三万记二等功一次。本级尽先晋升!”

    守汉听得了前哨的军官回禀。建奴军队如此一番动员,立刻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措施,命全军齐声呐喊。将自己制定的悬赏赏格宣告四野。

    随着这一阵阵声浪,宽大的南中军正面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迎着建奴的军队一路而来。

    “果然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听得通事将对面南中军所叫喊的话语翻译过来,又见对面的军队开始向自己大军移动过来,岳托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欢喜。

    从来没有见过哪一只军队能够在野战中与大清兵交锋获得胜利,明军不能,号称四十万蒙古之主的林丹汗军队也不能。只凭借着薄薄的三层队列就敢向自己的铁骑冲来,而且一路行来还高呼着活捉岳托的口号,这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传本大将军令!全军压上!有活捉蛮子首领李守汉者,本王亦有重赏!”

    号角伴着狂野的啸叫,镶红旗满洲所部在旗主杜度的率领之下策马而出,如决堤洪水一般一拨拨连绵不绝直奔南中军的阵型而来!

    看他们万马奔腾气势猖狂的样子,在正面对阵的廖冬至仍旧只是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在他身前,三层排列整齐的火铳兵们个个持枪严阵以待,开始偏西的太阳照射在他们脸上,将众人的衣甲染的越发的灿烂。

    潮水般的满洲镶红旗军队顷刻间便冲到了第三旅的阵地前不远处,充当镶红旗先锋的,仍旧是马术娴熟的轻骑,而在他们身后的,则是手执织金龙纛的镶红旗旗主杜度,在杜度的周围,是数百名人披双甲,马也披甲的清国死兵。

    那些马术娴熟的轻骑,冲到距离南中军军阵二百余步时,不时的做出准备快马冲阵的举动,旋即拔马回旋。这是他们与关宁军在辽东作战多年积累的经验,妄图故伎重演,吸引南中军开炮开铳,为自己冲锋破阵获得宝贵的时间。另外一个招数便是八旗营中的火铳手用虚铳诱使明军开铳,以达到同样的目的。

    但是这些招数今天都失灵了。

    对于南中军来说,对面这些轻骑的挑衅叫骂,便如同风过耳一样,你只要不冲近我的有效射程,你就是在那里唱大戏,我都不管。

    战斗从两翼开始打响。

    “威武!”

    数千只铁蹄敲打着地面,千余匹战马咆哮嘶鸣,南中军骑兵引着加强的四百锦衣卫、三千营骑兵,从两侧策马滚滚而出,如同两股炽热的铁水直奔两翼的蒙古骑兵而去!。

    铁流的最前面,仍旧是南中军中经验技术出众的老兵组成的枪骑兵,全数使用弹性韧性极佳石栎木做枪杆的马枪,不过就是人数少了些,全数加起来不过二百余人,大部分还是使用马刀。用呲铁钢制成的厚背马刀,刀身厚重,颇有重量,而且颇为符合工程力学的要求,对于甲胄有着极其强悍的破坏能力。

    一千南中军骑兵。排成非常严密的阵列,仍然是人靠人,马靠马,膝盖挨着膝盖的列阵要求。在他们身后,则是四百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和衣甲鲜明华丽的三千营官兵。

    “你们是天子亲卫,祖上要么是跟着太祖爷赶走元鞑子的,要么是和成祖爷一道征过沙漠的。出来和咱家出这趟差使,银子你们也赚了不少了。现在咱家要你们出去作战。也让李大人的手下看看,天子亲军的好汉是什么样的!也给你们的祖宗挣些脸面!”

    “要是给皇上丢了脸面,办砸了差使,可别怪咱家不讲情面!”

    二位王公公的话语令这些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紧紧跟随在南中军骑兵队列后面。不时有人为同僚打气壮胆,“没事,上午吴游击打了一仗不也是好好的?”

    对面,潮水般的蒙古骑兵开始出动,由小步快跑迅速提升到了策马狂奔。

    “来得好!”

    黄一山眯缝起眼睛打量了一眼对面冲过来的蒙古骑兵。因为马匹质量和骑手技术的问题,在冲击开始后的几百米,他们的队列便开始变得松散起来。这种队形正是南中军最喜欢的对手。

    “冲!”

    他挥动着手中长枪。领着手下数百精骑从东路同迎面而来的蒙古骑兵撞在了一起。

    以枪骑兵为前锋的南中军骑兵。如同烧红了的小刀切开黄油一样,轻松自如的将松散的蒙古骑兵队形破开,并且将它变得更加松散混乱。

    而那些落了单的蒙古骑兵,立刻成为了后列那些手中擎着马刀的轻骑兵眼中最好的猎物。往往一个蒙古兵被几个轻骑兵从身旁掠过。手中的马刀轻松的将他身上的皮袍、锁子甲切割开。或者是刀锋掠过脖颈,将颈动脉切开。

    便是那些胆怯着上了战场的锦衣卫们,也觑得便宜。各自施展骑术,加入了斩杀蒙古骑兵的行列当中。很快就有几十个锦衣卫身上淋漓洒洒的满是鲜血,将漂亮的飞鱼服染得分为绚丽。

    谁说蒙古人是苍狼的子孙,运用狼的战术最为纯熟?在这个战场上,蒙古骑兵已经蜕化成了一群羊,被人数远远少于他们的南中军骑兵展开了驱赶和屠杀!他们现在这种狼奔豸突的状态,能够让躺在伊金霍洛的铁木真手执苏鲁锭跳起来大骂这群不肖子孙。

    “开火!”

    正面对敌的廖冬至,此时也下令开始射击。

    那些冲到了二百步左右的清兵纷纷下马准备步战,吸取了上午的教训,这一次的进攻队形,镶红旗的重甲、轻甲们摆的甚是疏散,防备对面突然隐藏在队列当中的火炮开火。

    你们不过来,那咱们便过去!

    命令司号长吹起前进的号声,廖冬至率领着第三旅的将近三千余名官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朝不远处的镶红旗逼来!

    “好样的!”在第三旅身后炮队阵地上操弄火炮的王承恩,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大声叫好,多少年以来,所见到的官军无不是畏敌如虎,怯懦避战尚且来不及,又如何敢于主动上前?

    “给咱家一面鼓!”站在守汉身旁的王德化走到司号掌旗处,伸手索要鼓槌。“咱家虽然没有王公公那样操练火炮的本事,却也是自从进宫起便学过鼓乐,今天便擂鼓以为众位好汉壮壮声势!”

    用一整张牛皮蒙成的巨大战鼓,密密麻麻的排列了无数铜钉,在王德化奋力敲击之下发出雄浑的鼓声,有类金铁之声。

    “这老头!有点意思!”

    吴标远远的瞥见那敲击战鼓的身影,不由得赞了一声。

    第一排面的火铳手们在廖冬至的命令下,打了一个齐射,将几十步以外那些惶惶然不知所措的轻骑打得翻滚在地。

    “不过如此嘛!”

    第三旅的火铳手林大头,撇撇嘴,立定不动,抽出搠杖开始清理铳管,准备重新装填。因为头大,他被同队的兄弟们起了外号叫番薯头。很快全哨全营便叫开了。

    和他一样,同一排面的南中军火铳手,各个原地不动,手脚麻利的清理枪膛,装填弹药。在他们身旁,后两排的兄弟鱼贯而过。

    冬日下午惨淡阳光下,众人神色如常。

    在四十多步的距离上,南中军的火铳手,将手中的火器效力发挥到了最大,几乎每一铳所射出的弹丸,都会有清军人马应声中弹倒地。

    两排齐射下来,方才冲在前面的轻甲便有些支持不住了。只两排射击,数量多达三四千枚的弹丸就将数百名轻甲打得死伤遍地。

    造价不过几文钱的铅弹火药,轻松击穿了他们的镶铁棉甲、锁子甲。或是作为军功和身份炫耀穿在外面的南中甲。体液喷射而出,让他们痛苦地倒在地上不停翻滚,随后便静静的不动了,只有身下缓慢流出的鲜血,悄悄的将他们的身体与寒冷坚硬的土地冻结在一起。

    “冲上去!”

    杜度眼睛有些发红,那些轻甲兵虽然不是旗中最优秀的战士,却也是多年养育逐级选拔上来,每一个都是耗费了巨大的时间和金钱,就这样白白的损失掉了,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在他的织金龙纛指引之下。重甲死兵开始挺着长枪虎枪向前冲击。身后二千余名弓手开始对南中军军阵进行抛射。

    在弓手的掩护下。重甲兵们狂吼着向南中军迎面扑来,他们身后还有那些持着虎枪的马甲兵,也是吼叫着难听的语言,不要命向前猛冲。

    弓箭手们拼命的将箭矢四十五度向空中抛射出去。眨眼间便是几轮箭雨在半空中连成了一片。冲锋的重甲兵和马甲兵队伍中。更有人奋力向前投出标枪与铁骨朵、斧子等远程武器。

    虽然有火铳射击时的硝烟弥漫让投掷这些兵器的马甲、重甲们无法看清楚目标。但是,这种武器本身就不是精确打击的。随着表情、骨朵等物的投出,南中军队伍中不断有沉闷的声音传出。跟着便是隐约的呻吟声。那是战士被飞来的武器击中身体后发出的呻吟声。

    林大头身旁同哨的兄弟有人被投来的铁骨朵砸中,一声闷响,那战士口中流出一股鲜血,立刻身体无力的向后倒下去。

    左近还有几个士兵被射来的箭矢射中,排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第二排面的人迅速冲上前来补齐排面。

    有辎重营、卫生营的军医、士兵带着民夫冲到伤者近前将受伤人员抬走救治不提。

    林大头侧过脸来看看那被抬走的兄弟,“好好养伤!”正在默默祝福那人之际,不料一柄急速飞旋的短斧破开烟雾,直直的向他迎头劈来。他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挡在头上。砰的一声闷响,只觉右手手臂一阵疼痛,鲜血汩汩流出。低头望去,右手无力的耷拉着,这只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见弓箭和标枪骨朵斧头将南中军的前进势头打得稍微停滞了一下,方才整齐的排面也出现了缝隙,不由得令杜度和他手下的重甲兵们精神一振。

    他们个个重盾大刀,或是短斧,皆是近战利器,脸上都带着狰狞的神情。南中军的火器虽然厉害,但是只要拼着死伤些人,冲到近前去与之短兵搏杀,这些南蛮定当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定要砍死几个该死的南蛮!让本贝勒好好出一口心头恶气!”杜度挥动着手中织金龙纛指挥部队不断压上。

    “主子!正红旗的兄弟也冲上来了!还带着五个牛录的正白旗包衣!”一个身披二重甲胄,手执虎枪在一旁护卫的家奴语气欢喜的指着西路正红旗的进攻势头。

    两红旗的几乎全部精锐,在岳托和杜度的指挥之下卷起阵阵烟尘,不断以弓箭抛射,投掷着标枪斧头铁骨朵向前推进。很快,双方的队形就进入了二十步之内。

    “开火!”

    廖冬至咬着后槽牙狠狠的挥动手中的砍柴大刀。让兄弟们顶着箭雨和满天乱飞的标枪等物,就是为了冲进这个距离。

    两排火铳手接近三千只火铳同时开火,密集的弹丸将对面正在准备马上进入屠夫状态的两红旗精兵们变成了被屠宰的猎物。

    在这个距离上被火铳集火射击,无异于顶着脑袋和胸口开火,两红旗的重甲死兵和白甲兵被打飞了一片。便是杜度和岳托两个,因为守汉之间悬出的重赏也是成为了火铳手们重点照顾的对象,若不是身旁的护卫和家奴们拼死扑上前去用手中的盾牌和身体为他们遮挡,二位旗主早已成为了蜂窝煤。

    “快!南蛮打完了!该我们了!”

    岳托挥动着手中的扬武大将军旗,驱赶着旗下重甲、马甲,正红旗的巴牙喇兵们则是监押着正白旗包衣们向前猛冲。

    “前两列,上刺刀!”

    一声发喊,南中军的刺刀同两红旗的长枪大刀搅合在了一起。

    双方一对面,彼此间都是咬牙切齿,战场之中,任何多余想法都是不存在的,唯一的念头,就是杀死眼前的敌人。

    对于大刀盾牌如何对阵长枪,戚继光曾经总结过,首先就是不慌,自己不先动,枪一戳即随枪而进,枪头缩后则又止。进时步步防枪,不必防人,牌向枪遮,刀向人砍。

    这些重甲死兵、马甲,都是多年饱经战阵,甚至是自幼便在刀枪中玩耍之人。用眼睛觑见眼前南中军的刺刀,立时就有应对之法。

    这些鞑子虽然不知道戚继光是何许人也,但是基本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他们狠狠瞪着对面南中军的眼睛与肩臂,并不看他们的枪头,显然刀盾战技极为丰富。准备用手中的刀盾给这些身材矮小的蛮子好好上一堂肉搏战术课。

    噗哧,噗哧声响,枪刺刺入身体的声音此起彼伏,刀斧砍断身体的闷声不断,鲜血狂飙,双方不断有人倒下。

    但是,建奴虽然个个搏杀技术丰富,体力较为充沛,但是,遇到了同样营养丰富体力充沛的南中军,如何能够挡得住最为适合群殴的刺枪术?面对着左右与正前方几杆火铳铳刺同时刺来,只得左右支架,惨叫声中,个个不甘的倒下。

    不到几个呼吸之间,双方便各自有数百人倒地不起,战线缓缓的在双方刀枪相接之中你来我往的变化着。

    无数鲜血将坚硬的土地融化开,冻得铁硬的泥土慢慢的被鲜血泡开,变成了一处一处的泥泞。

    “主子!这股南蛮军好硬气!能够坚持这么久!”

    岳托手下的一名甲喇满脸是血的冲到他跟前。

    “你为什么退回了?!推出去,斩了!”岳托脸上毫无表情,吩咐身旁的巴牙喇兵将这名甲喇斩首示众。

    “主子!主子!我的刀砍坏了!我是来找柄好点的刀的!”那甲喇猝不及防的被几名巴牙喇兵按倒在地,急忙开口申辩,并且示意岳托看看他那柄刀身满是缺口的半截断刀。

    岳托冷着脸,将腰间的宝刀抽出丢给那甲喇,“这是奉命大将军送给本王的宝刀,用上好的南中好钢制成,你便用这刀去斩杀南蛮!如果作战不利,本王就用这刀斩下你的首级!”

    那甲喇趴在地上狠命的磕了几个头,“请主子放心!阿岱若不是杀敌立功,就是被敌军杀了!”

    “速速去报知饶余贝勒,请他领镶白旗满洲火速来援!我这里即将击破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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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杀岳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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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败了!败了!”

    刚刚领着四个牛录和自己的巴牙喇兵从玄都观前冲下山坡,准备督率那里的正白旗、镶白旗包衣牛录向前猛攻,阿巴泰就见东西两翼本来负责向南蛮进行包抄,防止南蛮战败后溃退入城的蒙古八旗,如同cháo水一般溃败下来。

    在他们后面,气势汹汹的南中军骑兵一路追杀而来,不断将掉队落单的骑兵斩落马下。

    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南中军骑兵采取的战术同之前满蒙骑兵用来对付明军的战术如出一辙。那就是将最有抵抗意志的部分摧毁,打掉绝大多数人的抵抗意志,驱赶着人群马群朝着友军的队形冲击,然后将一个个本来可能形成抵抗的阵型冲垮,加入到溃败的大cháo之中。

    黄一山和炎龙引领着枪骑兵不断的将几十骑规模的蒙古骑兵用长枪冲散,交给后面的轻骑兵再用马刀收拾一番,而后由锦衣卫、三千营官兵组成的游骑兵冲上来负责收割人头。

    三组不同的骑兵配合越来越熟练默契。

    黄一山将长枪的皮绳斜斜的跨在肩膀上,用右肩膀将长枪牢牢地夹在腋下。这个动作令他和周围的枪骑兵们在基本与马头平行然后略低些的位置上拥有了一道长枪组成的利爪。

    不停的将蒙古骑兵用巨大的冲击力迎面挑下马来。

    渐渐的,对面的蒙古骑兵已经没有了十骑以上的队伍了。所有的人都在哭喊着一路向前狂奔。之前只是以为这些南中军的火铳大炮是恶魔,如今却悲哀的发现,他们的骑兵更是大家的噩梦!

    所谓兵败如山倒,就是这么回事。

    以整击散,以寡凌众。黄一山这个骑兵旅长不停的挥动手中的长枪,用指挥旗和大声呼喊命令部队保持队形,保持对那些溃退的蒙古骑兵的局部绝对优势。

    南中军用黄豆鸡蛋jing盐和上好的马草喂养战马的效果显现了出来。长时间高强度的奔驰,令那些蒙古马口吐白沫,或是不住的喘着粗气,速度逐渐降了下来。而追击而来的南中军战马却依旧体力充沛速度不减。

    战马体力上的优势弥补了数量上的不足。南中军骑兵往来驰突,围追截杀,造成三面皆有敌军的视觉错误,似乎可以逃跑求生的去处只有一个方向。

    那些蒙古骑兵们拥挤混杂在一处。大大减慢各人的奔跑速度。众多人。乱哄哄挤作一团。全然没有了旗主、牛录章京、甲喇章京的身份,大家只是乱哄哄朝前狂奔。只要有人不慎从马上跌落,立时被无数的马蹄踩踏。短暂的几声嚎叫后被活活踩成肉泥。

    没人顾得上他们,各人各顾自己逃跑,特别在背后和左右不断有南中军骑兵掩杀包抄的情况下。

    在他们身后,时不时有南中军骑兵冲上来驱赶,只要他们逃得稍慢,便有骑兵策马冲来,将他们踏死在地,被马刀砍死。

    快逃!

    逃到大队人马当中去!到了本阵之中我们就安全了!

    这几乎成了东西两翼二千多蒙古骑兵的共同看法。

    于是,在蒙古骑兵当中展开了一场速度竞赛。不是与南中军的追兵比速度,而是蒙古人之间比速度!只要比方才的同袍跑得快些就可以了!

    恐惧和求生yu望催使之下,蒙古八旗兵们在各自旗主的带领下人拼命策马狂奔。手中的皮鞭不停的狠狠抽打胯下的战马,一些蒙古兵的马匹,逐渐口吐白沬就算任凭主人如何挥鞭抽打也渐渐放慢了速度,眼见不行。

    忽然看到前方军阵,看旗号正是自家人的军队,为首的两位八旗蒙古的旗主大喜过望,不住发出牛一样的吼叫声,往自家军阵策马奔去。

    不过他们忘了,溃兵正面冲向军阵,这是大忌。

    通行的做法,他们应该往两翼绕过军阵才是。

    但是,急切之下也顾不得了。

    正黄旗蒙古旗主阿代吩咐身旁仅存的几名护卫,“快!快将本王的织金龙纛打出来!让这群正白旗的奴才让开!掩护本王转进!”

    那些正在两红旗主子们监督催促之下准备冲向前面与刚刚加入战场的吴标所部厮杀的正白旗包衣牛录们,突然被从两翼冲来的蒙古骑兵们搞懵了。

    军官们慌乱之中一时不知所措,依照军法,冲击大阵者,立斩不赦。但是,对面可是打着织金龙纛的旗主子啊!要是伤到了,这个罪责谁担负的起?正在犹豫间,数十骑冲在头里的蒙古骑兵已经冲到了近前。

    那狰狞扭曲的面目,身上浓烈的牛羊膻气和多年不洗澡积累下来的味道,胯下战马的踢跳咆哮,让在最前列的包衣牛录士兵恍惚间产生了身份错觉。又回到了自己是关宁军的时候。

    “鞑子!鞑子来了!”

    一名士兵丢下长矛转身便向军阵深处跑去。

    一人带动十人,十人带动百人。

    整个正白旗包衣牛录登时崩溃。他周围的几个牛录也被蒙古八旗冲击的五零八落。四十个牛录如同雪崩一样,从两侧向zhong yāng溃退。

    “不好!这群鞑子!这群蛮子!坏了我的大事!”

    在整个军阵后方目睹了这一幕的阿巴泰,在马上不由得顿足大骂。

    两翼的蒙古兵被南中军骑兵驱赶着冲击自家军阵,造成了数千正白旗、镶白旗包衣的溃乱,如果不及时上前将溃乱制止,只怕今ri叔侄几个都要葬身于此!

    饶余贝勒的织金龙纛在前,数百名巴牙喇兵为前锋。护卫着阿巴泰从五峰山下冲向被卷动的一团混乱的军阵冲了过去。试图制止住这种毫无军纪和秩序的行为,最少也是要将两翼的南中军骑兵赶走一路。

    阿巴泰镶白旗的加入战场,令整个战场局面变得越发混乱。

    正面是岳托、杜度领着两红旗的jing锐和几个正白旗包衣牛录在与廖冬至、吴标的两个旅五六千人咬牙坚持,都在准备在最后的关头给对方狠狠一记重击。

    在东西两翼,黄一山、炎龙驱赶着蒙古骑兵继续冲击正白旗包衣牛录所组成的军阵蜂腰部。而在建奴军阵的后方,阿巴泰又领军杀入,试图稳固住军队,同时打通与岳托的联络,免得岳托被南中军分割包围。

    “麦天生、鲁云胜!”

    很是敏锐的把握到了这个混乱局面的李守汉,决定要将混乱进行到底。

    “属下在!”

    勤王军炮队指挥官麦天生。近卫旅团长鲁云胜插手施礼。

    “看见那里了吗?”。

    守汉用手指点着十余里之外的五峰山玄都观。

    “给老子从侧面迂回过去。带上一半的火炮,拿下建奴的大营,然后用大炮把阿巴泰这厮给我轰散了!”

    “主公!我们只带大佛郎机去!其余的大炮太重,运输不便!”

    “主公。我们若是走了。您身边可没有人了!”

    麦天生和鲁云胜都从各自角度对这个任务表示出了担忧。

    “放心!我身边还有二百亲兵!那些炮手、辎重兵难道就不能打仗了?!只管去!我已经命人告诉长清知县准备庆功牛羊。长清城内全数披甲丁壮准备出城搜剿残兵打扫战场!”

    “咱家也同二位将军一道去!”

    王承恩扶了扶头上的嵌金三山冠,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语气坚决的抱拳向守汉请战。

    “这个?”守汉不由得有些迟疑了。这一路迂回包抄的兵马,可谓是责任重大。若是这王承恩和历史上那些太监们一样,胡乱指挥,干预兵马行动,出了乱子,自己和这上万军马身后的长清县城可就全完了!

    “大人放心!咱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此番前去只是领着手下这群猴崽子们为大军杀敌,也让建奴们看看,咱家虽说是个残疾之人,却也是cāo的一手好炮,骑得烈马!”

    拗不过王承恩打算成为崇祯朝的三宝公想法,在得到了他只管cāo作一门大佛郎机,绝对不干涉军前指挥的承诺之后,麦天生带着二十门大佛郎机,鲁云胜领着一团近卫从西面向五峰山脚下迂回过去。

    南李庄村、南河村、小河东村,这支迂回的部队一路狂奔,冲向五峰山。接近二千余人队伍迂回行动不可能不被建奴的斥候游骑发现,一时间战场变得更加乱上加了乱。

    “明军往大营去了!”

    “我们的后路被断了!”

    “大营丢了!”

    “我们被包围了!”

    各种各样悲观绝望的消息迅速在建奴军中传播开来,让本来就没有什么斗志和士气的包衣牛录们变得越发混乱。这些前关宁军,在八旗兵打仗占上风的时候,自然是如狼似虎,稍微有些艰难便变得等待观望犹豫不前,如今又是这样的战况,顿时很多人又萌生退意。

    “快!杀进去!”

    见两白旗的包衣牛录越发的失去控制,兵马已经不成建制,往来于军阵之中如同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走,传播着各种各样的消息,让军心变得更加动摇。阿巴泰果断下令,自己的这四个牛录要赶快冲过这万余人的sāo乱,与扬武大将军汇合,若是他有事,就算自己能够逃脱,回到济南、盛京之后,多尔衮兄弟、黄台吉和代善等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一路从人群中冲杀过来,越看越是令阿巴泰心寒。不管是蒙古八旗、满洲八旗,还是两白旗的包衣牛录,都在到处乱喊乱叫。有马的无马的,有兵器的无兵器的,乱作一团。

    外面的南中军骑兵不时的为这种混乱制造着新素材,骑兵们你来我往排成长列,用长枪向最外侧的士兵进行挑刺,借助马力将被穿在长枪上的身体丢进阵中。以造成更大的恐慌和混乱。

    那些急于逃命的建奴,他们丢盔卸甲,为了抢到马匹甚至相互残杀,也再没有了包衣和主子的区别,包衣阿哈们为了抢夺一匹马,不惜向往ri的主子挥刀相向。这些往ri驯服无比如同忠实猎犬般的蒙古人、汉人、朝鲜人,对他们的主子大打出手,然后四散狂奔逃命。

    “快!赶快杀出去,我们回济南!”

    在自家混乱的军阵中付出了百十名士兵伤亡代价,阿巴泰好容易冲到了岳托与杜度面前。与这两位两红旗满洲旗主汇合。

    杜度的鎏金南中甲上满是血迹。身后的斗篷更是被撕扯的一条一条的,上面满是大小不一的孔洞,不知是被弹丸击穿,还是被箭矢所为。隐约还有阵阵火烧过的焦糊味道。岳托的的头盔不见了。脑后的金钱鼠尾披散开来。肩膀上被火铳击中了一处。简单包扎过的伤口正在向外渗血。

    “不!撤了就前功尽弃!勇士们就死去了!你看!”

    岳托费劲的将手臂抬起,肩膀处的伤口撕扯带来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的咧了一下嘴。他努力指着远处在落ri余晖中飘扬的李守汉的帅旗,那里是守汉的中军所在。

    “李守汉已经将他的全部主力都压上了!他的身边只有几百护卫家丁和炮兵、辎重兵。另外还有几十个太监。我和安平贝勒商量好了,集中余下的全部旗丁,以重甲巴牙喇兵为尖刀,直冲他的中军!只要他的中军有失,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

    “就是!那些包衣奴才损失的再多也好办!只要杀了李守汉,这黄河以北就没有人敢同我八旗作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杜度也是信心满满。

    “也好!我的一千多勇士和巴牙喇兵,一道冲上去!杀了李守汉,钱粮辎重武器枪炮人口,我们三家平分!”

    三位满洲亲贵的手握在了一处,准备不顾后路被剿袭的危险,全力向前猛攻,对守汉的指挥阵地实行掏心战术。

    这个招数,不可谓不毒辣,当年的铁木真便是惯用这一手,击溃了无数纵横一时的豪杰。但是,南中军会给他们时间和机会吗?

    “蛮子!蛮子从山上冲下来了!”

    “我们的大营完了!”

    “蛮子杀进来了!”

    一连串的坏消息从后方传来。

    炎龙和黄一山两支骑兵分别从建奴的腰部东西对进,将近万两白旗包衣牛录与两红旗满洲、蒙古各旗分割开来,炎龙领军纵马继续冲击本来就十分混乱的两白旗包衣牛录各部,力图让他们变成一盘散沙。而黄一山则是领着所部骑兵开始从身后对两红旗满洲和蒙古各旗展开猛冲。

    刹那间建奴的军阵之中烽烟四起,喊声不断。

    阵阵炮声从五峰山上传来,那是麦天生的大佛郎机炮声。

    随着这炮声,从五峰山玄都观方向冒起了滚滚浓烟,数百名留守大营的建奴士兵、杂役包衣之类的人,连滚带爬从山上逃出。

    插在玄都观三清殿上的龙旗被南中军士兵一脚踢掉,插上了南中军的ri月旗。

    “这群鞑奴,给咱们准备的真是齐全!”

    鲁云胜满脸狂笑的从偏殿后院跑了出来,那里圈养着数百匹建奴军官和贵族的备用战马。

    “老麦!我带五百人骑马从山上冲下去,余下的人交给你,从山上压下去!”

    从大营方向传来的隆隆蹄声和在马上不断向溃退的两白旗开火的近卫旅士兵,成为了压垮正白旗、镶白旗包衣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快逃!”

    从玄都观传来的炮声和火光都说明一件事,大营完蛋了!南中军的兵马从山上冲击下来,合围之势已成。此时不逃,难道等着给这些满洲奴陪葬?出身关宁军的这些家伙们很好的展现了一贯善于战场求生的看家本领,在军官们的带领之中,一声大吼,向着东西两翼逃去。

    “擂鼓!总攻!不要管那些逃窜的家伙!只管找岳托!”

    “杀一万包衣,不如杀一个岳托!找到岳托,就是胜利!”

    守汉的一道道命令被司号长和王德化领着击鼓助威的小太监们用号声和鼓声传到战场上每一个南中军士兵的耳中。

    “活捉岳托!”

    廖冬至挥动手中砍柴大刀,将一名牛录章京从左肩到右腰斜斜劈为两半。一声虎吼领着第三旅的预备队朝着前面正在且战且退收拢阵脚准备突围的正红旗白甲们打了一轮齐shè后开始冲锋。

    “活捉岳托!”

    吴标抄起一杆火铳奋力向前一个突刺,将一个身披全红镶铁棉甲挥动长柄挑刀的旗丁刺了一个透心凉。领着自己的兄弟们开始向前突击。

    “活捉岳托!活捉岳托!”

    站在牛皮大鼓后面,王德化连蹦带跳,声音尖厉刺耳,已经无法辨识出他是在哭还是在笑。几名小太监脸上也是哭哭笑笑。

    “活捉岳托!大将军有重赏!弟兄们上!”

    守在中军担任护卫的吴游击,领着最后的二百名京营官兵、锦衣卫大呼啸叫的冲上去,那一往无前的jing神,似乎证明今天这场胜利他们是主角。

    “传令!长清知县可以领着城内丁壮出城助战了!”

    说完这句话,守汉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背后一阵湿冷。那是被汗水浸湿透了的内衣贴在皮肤上的感觉。

    两名小太监在王德化的示意之下。急忙上前揉肩敲背捶腿。

    “成郡王!大将军!我们快走!”

    见四外都是越来越近的喊杀声,阿巴泰跺脚大叫,早些听他的突围回济南多好?!偏偏要在这里玩什么黑虎掏心!

    “七叔!”岳托很是奇怪没有称呼阿巴泰的官职和封爵,而是用了努尔哈赤家族中的辈分称呼。

    “劳烦您领着镶白旗的兄弟在前面开路。若是您先到了济南就把这边的情形向大将军禀明!我领着正红旗的人马殿后!”

    “成郡王!你正红旗勇士苦战了一天。体力不支。还是我镶白旗殿后!”

    “七叔!正是因为体力不支。才不能为全军打开逃生通道!七叔!有劳了!”

    战场局势变得越发对岳托等人不利,蒙古八旗已经溃不成军,几个旗主在亲卫家奴的护卫下哭嚎着四下奔跑试图找到一条逃生的道路。但是他们过于耀眼的装束慌乱间没有来得及脱下。鎏金盔甲和华丽的袍服,如同灯塔一样吸引了南中军的注意力。

    倒是两白旗的包衣们,趁着黄一山等人进攻方向调整之际,出全力猛扑将本来就十分薄弱的阻击兵力击穿,向东西两个方向破围而出。

    眼下猬集在岳托等人身旁的,只有千余名正红旗、镶白旗、镶红旗三旗的残兵败将和少数铁杆包衣。

    “镶白旗的勇士们,随我来!”

    勇猛有余,脑子不足的阿巴泰,领着手下数百人为前锋直扑东路廖冬至的方向。岳托等人紧紧跟随其后。

    “大将军威武!”

    一阵欢呼声传来,守汉的帅旗从长清县城方向被数百人护卫着,灯火照shè下,守汉金甲锦袍如同天神一般。

    身后,数千长清县城冲出的民壮,手执各式兵器,将战场的天平彻底打破。

    廖冬至见有援兵前来,立刻将本来被阿巴泰奋力撕开的口子挥兵堵死,岳托等人被拦在包围圈之内。

    从长清城内冲出来的丁壮民夫、衙役马快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在战场上横冲直撞,见到零散的建奴或是包衣阿哈之辈,立刻猛扑上前,刀枪铁尺锁链,甚至是锄头一起招呼,将那些溃兵打成肉泥。

    “注意!别把头打烂了!打烂了就没法子领赏了!”不时有领头的高声提示同伴们。

    他们都是本乡本土之人,对于这一带的地形熟悉的就像自家炕头一样。蓦地,一个衙役眼睛一亮,“兄弟们,咱们发财了!”

    眼前百余人的队伍踉跄着偃旗息鼓向东慌不择路,只管选择那人少荒僻之处行走。

    队伍中为首一人虽然盔甲破碎,但是从众人对他的态度,和身上鎏金铠甲上看,此人至少是一个甲喇章京以上的人物。

    “娘的!有肥羊!招呼附近的兄弟们,一起上!大家平分赏号!”

    “杀!”

    一声发喊,数百名长清民壮和在附近搜索残敌的京营官兵齐声杀出,将这支小小的队伍围住。

    “娘的!是岳托!!”

    一名眼尖的衙役接着火把一眼便认出了被人众星捧月般保护着的正红旗满洲旗主,成郡王扬武大将军岳托。不过,在这些人心目中,岳托等于十万银元!

    “活捉岳托!”

    “杀岳托,杀岳托!”

    激烈兴奋的喊杀声再度在夜空中响起,在这通往济南的小村附近,灯火映红了天空。

    在这个叫做王宿铺村的小村庄附近顿时又形成一个杀戮战场。在体力充沛,士气高昂的这数百人不要命的猛冲之下,随同岳托一路冲杀出来的这百十个正红旗披甲兵,早已体力严重透支,只想早一点逃出这个巨大的包围圈。一轮冲杀下,便倒下近半的人马。不过,这些人都是百战余生的jing锐,虽然到了穷途末路之时,战斗力仍然远非这些民壮衙役可比。转眼之间在这王宿铺村附近便丢下了百余具的尸体,伤员及鲜血。

    “王爷快走!”

    一名巴牙喇兵奋起最后的力气将一个冲到近前的衙役砍死,喘着粗气朝身后同样是满身鲜血的岳托嘶哑着嗓子呼喊。

    “走不了了!这里就是本王的最后所在了。”

    一路逃过来,听得一名铁杆包衣家奴介绍这里的地理形势,当听说这个小村庄叫做王宿铺村时,岳托便心中一凛。犯了地名了!

    “明军yu取本王xing命而后快!尔等可愿意随本王一道杀敌?”看着从远处蜂拥而来的民壮和京营官兵,岳托惨笑着向着身边最后的十几个巴牙喇兵和家奴询问。

    “王爷!我们一定能够杀出去!”

    一个家奴擦擦脸上的血迹,朝着西面狼狈奔来的几十个正红旗散兵大声吆喝着,“快过来!王爷在这里!”

    “正是正红旗奴酋岳托!儿郎们,杀!”

    借着火把的照shè,吴游击看得很清楚,包围圈中被几十个败兵紧紧围住的那条大汉正是被守汉悬赏十万银元的正红旗旗主王爷岳托!

    “杀!”

    京营官兵同那些长清当地的民壮蜂拥而上,围住了岳托这一小队人马刀枪并举疯狂格刺,那些正红旗的残兵掩护着岳托且战且走,试图冲出这个包围圈。

    这个包围圈顿时成为了整个战场的焦点,南中军打扫战场搜索残敌的部队立刻朝着这个方向涌来,而在战场各个角落的那些两红旗、两白旗的散兵游勇也纷纷朝这个方向奔来,试图同岳托一道冲出这个令他们濒临绝境的所在。

    几番冲杀下来,围攻这一小股残余敌军的主力变成了南中军吴标的队伍。营官韦达港满眼喜sè的看着被包围的这百余名最后的八旗满洲残兵,再看看自己手下这数百名体力尚算充沛的官兵,“兀那奴贼!识相的早早自己绑了出来投降!免得爷爷费事!”

    喊了几遍没有人回应,只有火把必啵燃烧的声音。

    “大人!不要和他们废话了。这都是些冥顽不灵的家伙,一心和朝廷叛反朝廷!”吴游击顾不得擦拭一下脸上的血迹,凑到韦达港身旁哈着腰提出自己的建议。

    “也对!反正死活都是那么多钱!弟兄们,准备!上刺刀!”

    一轮火铳齐shè之后,百余名南中装备的白甲倒卧在地。(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尽数屠之!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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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职部于崇祯十二年正月二十一日奉令向济南府方向追剿奴贼残余,追至王宿铺村附近,有长清民壮来报,该村有数百名建奴正红旗、镶红旗满洲残兵。京营游击吴某领军在此围攻受挫,敌气焰凶顽。职所部遂投入攻击,先以火铳攒射齐射,然后全体刺刀突击。职所部左哨第一队甲长贺长庆者率先冲至残敌近前,以刺刀与敌搏杀。突然自血泊中冲出一名身材高大的奴贼将领,身着鎏金甲胄手持钢刀以目怒视贺长庆。贺甲长一时惊愕不知所措。此时其身后面的其甲中伍长林怀长者大喝一声,以刺刀猛向该奴贼头目刺去,不料被此贼以手中大刀格挡开来。贺甲长此时以手中刺刀猛刺,刺刀刺破甲胄三层,刺入该头目肋部。然此贼凶悍至极,非但没有倒下,反而手握贺甲长火铳,妄图将刺刀从自己身上拔出。双方僵持之际,林怀长及同甲兵士萧争应者,抢步上前各补一刀,此贼方才颓然倒地不起。经俘虏辨认供述,并查证该奴贼头目随身物品,当属伪清逆贼正红旗旗主、伪成郡王、扬武大将军岳托无疑。”

    在临时设立为行辕的长清县大堂之上,看着韦达港匆匆草就的军情文书,尽管早就有了大捷的心理准备,守汉的手还是有些微微发抖。

    这一仗,如果能够击毙一名满清王爷级别的将领,可谓是空前大捷。不亚于被人吹捧上天的所谓宁远大捷。那一仗老努尔哈赤可是半年多以后才死,我这可是当场击毙!

    “可曾确实辨识过?!”为了防止出现**那种多次击毙刘伯承的笑话。守汉还是很谨慎,又问了一遍报信的军官。

    “没错!俘虏的正红旗满洲士兵都哭声一片,惨叫声不断。为了以防万一,吴旅长还抓了几个镶红旗满洲镶白旗满洲的俘虏来辨识。这些狗贼们都一致确认就是岳托无疑!”

    “大将军!?您说什么?”

    刚刚过足了炮瘾的王承恩惊得将手中的热可可掉到了地上,精致的玻璃杯登时粉碎,可可溅了他一身。但是此时却顾不得那许多了,他和王德化二人上前一左一右的将守汉围在当中,四只眼睛如同狼一样盯住了守汉的脸。

    守汉努力的平复一下情绪。打算学习一下谢安那副“小儿辈已破贼矣!”的云淡风轻的气度来,奈何修炼不到家。

    “警备旅来了报捷文书。他们阵斩奴酋伪成郡王岳托!”

    在二位王公公喜极而泣的伏地大哭声中,守汉迈步来到了院子里,“嘿嘿!岳托!这济南就是你命里的终结之处!让你躲得过天花,逃不过刺刀!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城内很快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惊魂未定的长清百姓们得到了斩杀奴贼i巨酋岳托的消息,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来庆祝。很快,鞭炮声便在城内响成了一片。

    鞭炮声中,好消息接踵而至。

    “我部斩杀伪八旗蒙古正黄旗旗主!俘获其织金龙纛、铠甲、印信等物!”

    “我部俘获伪八旗蒙古正白旗旗主!缴获其织金龙纛、仪仗等物!”

    “我部生俘伪正红旗满洲甲喇章京二名!缴获旗号、铠甲等物!”

    “我部斩杀伪镶白旗满洲牛录章京三名。。。。。。”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令人们变得有些审美疲劳,起初一个好消息传来时城内还会有人放鞭炮以示庆祝,但是好消息来的多了。鞭炮声反而少了许多。

    不过,在早饭过后来的一个消息,则是令全城沸腾了!

    “主公!主公!我近卫旅生俘伪镶红旗满洲旗主、伪奴酋安平贝勒杜度!”

    长清东门通往济南府的官道上,一辆破烂的马车上矗立着一根用房梁草草改成的木柱,安平贝勒杜度,这个努尔哈赤的长子长孙。被人捆得与即将要送去屠宰的猪相仿。为了保证杜度能够安全被送到守汉面前,鲁云胜抽调了一个营的兵力沿途押送,防止有建奴的残兵劫走杜度,同时也是为了保守秘密,禁止沿途百姓围观、接近。

    听闻伪清安平贝勒被押解进了县衙,王德化抢了一柄绣春刀便冲到院内,直扑绑缚着杜度的马车而去。

    “王公公,你这是何意?!”

    命人将他手中的刀夺过,守汉冷面盯着他。

    “咱家要砍了他!要为皇爷出口恶气!要为大明死难百姓复仇!”

    “你一刀砍了他,反倒是成全了他!你一刀砍了他。数十万、数百万被他们杀死、掳掠的大明百姓就能活过来了?”

    “王公公,还是稍安勿躁,听大将军安排便是!大将军,我们何时北上将这厮和奴酋岳托献俘阙下?”

    王承恩在守汉与王德化之间打着圆场,免得双方争吵起来。王德化倒也是见机的快。很清楚守汉不发话,他连杜度的衣角都碰不到。既然王承恩出来说合当即便就坡下驴。不料,那边杜度却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来啊!来杀我啊!你这头阉驴!没卵子的货!”

    “老子在济南府,把你明国朱家的德王府占了,德王的老婆妃子、儿媳妇、女儿,挨着睡了一个遍!老子的十五叔,把德王的几个妃子摆在一张床上轮着睡过去!”

    “老子虽然兵败被擒,但是我大清在济南尚有十万虎狼貔貅之师!你们最好马上把老子杀了!如果老子的十四叔十五叔领大军前来,活捉了你们,落到老子手里,老子管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话辱及别人妻女,粗鲁不堪,且又涉及到了皇室颜面。三人不由得都是满面怒容。

    “王公公,本官便将这贼酋交给你处置。听闻东厂、锦衣卫有数十种刑法,我手下那群不成材的一直想见识一下,公公可以随意调教这厮。只要不弄死、弄残废就可以!”

    听了守汉开了口子。王德化不由得喜出望外,“大人放心!这次虽然跟随咱家南下的不是什么好手,这长清又没有那么齐全的刑具,不过,咱家照样能够调理的这贼酋欲仙欲死!而且都是皮外伤,不会伤筋动骨!”

    命人将杜度押到大牢之中严加看管。王德化兴冲冲的去挑选好手准备对杜度用刑自不待言。

    “大人,我们如今阵斩岳托,生俘杜度,战果自万历朝平定杨应龙以来可谓宏大之极。不知大人下一步如何打算?”

    王承恩小心翼翼的询问守汉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阵斩满洲正红旗奴酋岳托,更生擒努尔哈赤长孙,伪镶红旗满洲旗主安平贝勒杜度。可谓是惊世奇功,他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奴仆,自觉有义务为冲在摸清楚守汉的底细也好进行封赏。

    “公公,如今仗还没有打完,各处战果还未曾统计清楚。此时便说这些,是否有些过于早了?”

    守汉打了一个漂亮的太极拳,将王承恩的问话轻轻的搪塞过去。

    王承恩久历宫廷,见过太多的风浪,但是近几日所经历的却超过了他之前几十年经过的事。如此大捷,将入寇的东奴两个满洲旗主一死一生擒。更是将随同入关的蒙古八旗打得几乎全军覆没,这样的战果,换了别人,只怕早就大吹特吹了,如何还说仗还未打完?

    “本官的意思,长清之战的战果尚未统计清楚,我军伤亡情况也未曾统计上来,如何擅自便说之后该当如何?”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光明正大,王承恩也不好再问,只得悻悻的跟着守汉回大堂去。

    大堂之上。李沛霆、王宝等人正在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热火朝天的统计着杀敌和缴获的各类数字。

    不过,令守汉很高兴的是,从莱州方向又赶来了千余兵马,同时运来了数百车辎重粮草等物。大大的缓解了手中兵力不足的困境。

    这些护送辎重前来的兵马,除了带了七八个漕帮当地的龙头、香主之类的角色来见守汉之外,更带了一千多颗军功首级。

    沿着大清河一路行来,漕帮因为与南中军有着多年来共同发财的密切关系,冒着兵荒马乱的危险,召集了手中的几千名帮众,沿着河道破冰前行,一路背纤拖曳大船,或者是帮助雇佣车辆提供骡马运输。

    “只可惜,我们晚到了一天,如果及时赶到了,也可以赶上杀鞑子了!”那营官听说大战刚刚打完,不由得顿足捶胸,为自己丧失了一次绝好的立功机会而懊悔。

    负责点收完他们所押运来的粮草弹药等各类补给品,王宝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们日夜兼程,顶风冒雪将辎重运到,这个功劳不比战场破敌,斩将夺旗小,甚至更大。何况,你们沿途也有斩获,不是也收获了千余颗首级?”

    “总办大人!”营官跳起来辩白,“那些都是沿途来骚扰,意图抢夺我军粮草补给的小股匪徒,唤作什么,唤作什么?”

    “这些都是闻香教的教匪。”

    一名漕帮的香主从旁为营官解围。

    自从天启二年(1622)徐鸿儒在山东组织教众起事造反,自称中兴福烈帝建元“大乘兴胜”,很快被镇压下去之后,闻香教的开山祖师王森的子孙们便复闻香教改称为大乘教清茶门,以逃避素来名声不好历史评价不高的魏忠贤所控制的明朝政权的打击。不过,百姓和江湖中人却仍旧习惯称呼他们为闻香教。

    “对!就是这些教匪!居然敢打咱们的主意!可笑的是,打仗之前还要念佛号和符水,乱糟糟的冲过来。兄弟们一排火铳打过去,便倒下一片,之后漕帮的兄弟们和咱们一道冲上去,便有了这些军功首级!”

    好言嘉勉了几句,营官领着手下人兴高采烈的去营房安顿,接替那些在外战斗了一天的兄弟们,让他们得到恢复体力的时间。

    杀敌缴获和自身伤亡情况还在统计。

    “此战我军共斩首东奴、鞑奴首级四千七百五十五级。生俘东奴、鞑奴贼一千七百五十人。内奴重甲死兵四百五十余人,旗丁七百五十余人,余者为旗中余丁和包衣阿哈、随军杂役等属。缴获盔甲三千余副,战马二千余匹。骡马三千余匹,军械车辆辎重无算。”

    “我军各部生俘伪清正白旗、镶白旗两部包衣三千余人,据俘虏供称,他们系山海镇、宁远镇、蓟镇、玉田镇等处关宁军,于鸡泽战役中被俘,充当伪清包衣。要求我们给予他们大明官军待遇。并发放军饷粮草饮食。或将他们送往德州援剿总兵祖宽处。”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到了极致的!

    守汉被关宁军的言论气得不怒反笑。

    不管怎么说,这场战斗收获是巨大的,岳托和杜度带到长清来的二千多两红旗满洲、五千八旗蒙古基本上全都葬送于此。就连两白旗派来给他助威的几十个包衣牛录的一万多人也被击溃,俘虏!就连岳托和杜度本人,也难以逃脱被杀死、俘虏的命运。

    这一仗,对于建奴而言,绝对是自努尔哈赤起兵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就算在济南和保定、沈阳等处还有两红旗的兵马人口,但是几年之内这两个满洲旗也是元气大伤了!

    不过,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南中军的伤亡也是巨大的。

    为了获取这斩杀一千多颗真奴首级,斩杀数千蒙古八旗,俘虏千余名真奴、鞑奴,南中军在长清这几天的作战当中,战死六百余人,轻伤千余人。重伤四百余名,更加要命的则是非战斗减员。以岭南、南中热带、亚热带地域人员为主组成的南中军,面对着山东的严寒天气,出现了大量的冻伤。

    将近有一成以上接近两成的军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冻疮。

    “主公,这是各处报上来的战损情况。请主公过目。”

    王宝小心翼翼的将抄录清楚的各旅各团的伤亡情况递给了正在低头沉思的守汉。

    “大将军,这些俘虏之人,您觉得我们该当如何处置?”王德化和王承恩从大战获胜之后的狂喜中逐渐清醒过来,很自觉的将自己摆放在了属下的地位上,向守汉询问方略。

    数千俘虏,内中真奴、鞑奴、附逆汉人都有。这些俘虏的数字甚至超过了南中军眼下的可战之兵数量,如果一旦有变,那么就是反胜为败的局面。

    “附逆官军,国家用民脂民膏豢养他们,不思杀贼保民。上报君恩,下安黎庶,却甘心附逆,为建奴爪牙。屠戮各处军民,攻破城池州县,掠取官私财物。此辈若是留存于世,何以彰显我大明法度?何以慰无辜被杀之军民在天之灵?”

    守汉冷着脸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凡附逆建奴,为虎作伥者,已非我大明官军。此辈不可留存于人世间。尽数屠之!”

    “尽数屠之?!”

    这话让一直站在王承恩身后的吴游击浑身一个劲地哆嗦,那可是三千多前关宁军成员,关宁军是什么?那可是多年来便是彼此之间婚姻联络,互为姻亲的集团,便是崇祯皇上朱由检,敢杀蓟辽督师袁崇焕,却不敢动关宁军。道理就是这样,投鼠忌器。

    可是这位爷却一张口就要把三千多关宁军全数砍了头!

    不过,二位王公公却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欢喜。

    李大将军此举,固然是起到了杀一儆百的作用,却也将自己与整个辽西军镇对立起来,这一来,自己向皇爷交差的时候便大有一番笔墨可以铺排一二了,拿来好生表一表功!

    崇祯十二年正月二十三日,长清西门外,午时。

    乱葬岗子脚下,知县连夜组织人手挖了几个硕大的土坑,准备用来埋死尸。四千多名被捆住双手拇指的被俘清兵被各执刀枪的南中军和武装民壮押到这里,看到一个个巨大的土坑,顿时一阵阵骚动。

    被俘的清兵中,除了挑选出二百名模样略微周正身体较为良好的两红旗满洲旗丁用于献俘礼以外,其余的四百五十多名重甲兵中挑出了三百人另有安排,其余的不论是包衣阿哈、杂役、余丁、旗丁、披甲人、巴牙喇兵。壮大、分得拨什库,牛录章京等等,一律被绑缚在一起。而被挑选出来的五百人,则是同样绳捆索绑在一旁跪倒观礼。

    “我们是朝廷经制官军!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老子是朝廷三品参将!你们擅自杀害朝廷大员。老子要去告你们!”

    被剥去了衣甲的前关宁军、两白旗包衣牛录们恐怖的扭动着身躯,奋力挣扎着,口中不住的叫骂着,试图逃脱死亡的命运。

    “不用废话!开火!”

    监斩的王宝冷冷的说了一句。几排火铳朝着俘虏队伍中打去,顿时,挣扎叫骂的最凶最厉害的几队俘虏变得安静下来。

    离他们不远。聚拢了黑压压一大片来观看这些鞑子被斩首的长清百姓,鞑子在山东各处肆虐,令百姓不得安宁,内中更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惨遭杀戮。一片愤怒的喝骂声,投掷来无数的泥土石块,砸得那些清兵头破血流浑身发抖,全然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凶神恶煞。

    “时辰已到!行刑!”

    原本担任行刑人员从三个旅和京营官兵之中抽调而来,但是长清父老几番恳求,说是这些建奴屠戮山东。草民等若非大人们到此抗敌只怕也是和济南府百姓一样的命运,恳请大人允许我长清县子弟参与行刑!

    于是,行刑的方式方法便花样百出,充分体现出来了国人的智慧和技术水平。

    南中军近卫旅这边,完全是工场化生产的屠杀方式。一队火铳手,身后有四队人替补。或是装填弹药,或是准备将过于疲惫的行刑人员换下去。一排枪打过之后,行刑队员立刻左手向后递出空枪,右手接过装填好弹药的火铳,有人将被绑缚成一串的五十名战俘押过来,又一轮火铳射击。之后有人拎着建奴的短柄斧子过去将人头一一砍下,丢到石灰里进行处理。

    而第三旅和警备旅的官兵则是又换了一种方式。刺刀见红。

    “这次打仗,兄弟们都是三轮射击之后上刺刀突击,可是有的兄弟胆子小了些,手软了点!到了生死关头。你稍微差一步就是阴阳两世!不想自己死的,就给老子好好的练练手段!”

    出身草莽的吴标,就是做动员也是满嘴粗话不止,指着队列前被押过来的数百名俘虏。

    “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要是哪个能够在我们三轮刺刀突击之中不死的。那是老天不让他死!老子就向主公求情,免了他的死罪!”

    警备旅的士兵们一声呐喊,端着上了刺刀的火铳恶狠狠的朝着对面奔跑挤撞混乱不堪的几百名俘虏冲了过去。刹那间,血花四溅。

    而长清的百姓则是充分的发挥了想象了,几位头面人物将各种民间刑法一一罗列而出,最后却是争执不下,无奈之中,众人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式。

    那些衙役和武装民壮们,将一个个俘虏从人群之中揪出来,当着俘虏们的将他的手脚斩断,丢给早已虎视眈眈的百姓,百姓们用手中的砖头石块木棍向那个痛苦哀嚎的家伙砸过去,直到砸得他浑身模糊,再也发不出声音为止。

    看到这残忍暴烈的一幕,几个平日里以杀人为乐的俘虏吓得大便失禁,浑身臭气熏天。更有那求死之心强烈的,一个虎扑暴起,冲向手中拿着刀枪的民壮,直直的将身体撞到枪尖上。

    几个负责行刑的民壮头目俨然成了众人眼中的红人,不住的挥动手中已然出现了缺口的砍刀向周围打着招呼。

    “咱家一直以为东厂和锦衣卫最狠,手段最为毒辣。今日一看,这民心若是满是戾气,其毒辣程度何止锦衣卫东厂百倍?!”

    观看行刑的王承恩擦擦额角冒出的细密汗水,心中暗自叨念。

第三百五十三章 伏虎开山对排队枪毙(上)

    正月二十三日,彤云密布,北风呼啸,天地间酝酿着一场暴风雪。连接济南府与长清县的官道上,数千两白旗军马策马狂奔而来。

    被数百身着南蛮甲的巴牙喇兵、亲卫家奴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在人群中护卫着多尔衮,脑海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两日前,饶余贝勒阿巴泰引领二百余人狼狈逃回济南。冲进济南府便因为战马过度疲劳马失前蹄而葬送了两颗门牙。余下的人等也是个个虚脱,很多人马匹口吐白沫,倒地脱力而亡,这让在宫门附近值哨的正白旗巴牙喇兵们很是手忙脚乱了一番。

    在德王王宫中见到了多尔衮阿巴泰立刻伏地请罪。

    听了南蛮军如此狂妄悖逆的挑战行为,豫亲王多铎立刻暴跳如雷,嚷嚷着要立刻点起军马往长清去,踏平这座小城。

    “十五弟,稍安勿躁,且听饶余贝勒讲完。”

    听得眼前这个七哥将长清之战的诸般情形一一说清,特别是岳托、杜度二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多尔衮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老实说,两红旗满洲兵马损失,甚至是被明国军队消灭,却给他带来了一丝窃喜。这无疑是削弱了代善那个老儿的实力,让自己在清国的地位更加巩固、突出。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也更加让那个黑胖子视自己为眼中钉。

    此事如果处理不好,只怕在那个黑胖子的推波助澜暗中煽风点火之下,其余六旗会视两白旗为仇敌。

    而且。此辈南蛮军如果不能杀杀他们的锐气,只怕以后再想如此在明国腹地长驱直入的大肆劫掠。是比登天还难。

    “十五弟,你领大队军马在后压阵,我同饶余贝勒前锋先行。我要用咱们两白旗包衣的火铳,来会战一下南蛮的火铳!”

    从巨鹿战役杀败卢象升之后,多尔衮便注意收集从明军手中缴获的火铳。特别是鸡泽战役,更是缴获众多。利用几次战斗下来俘获的前明军官兵,他为自己编练了一支拥有四千余支火铳,将近三千余人的火铳兵。当然,按照八旗制度,这些人属于他睿亲王的家奴包衣。

    攻克保定后,更是将原保定车营的部分下级军官和老兵抬旗,成为他正白旗的旗下人。对于这些人严加训练。每三天组织训练一次,每次每兵射击十枪,在距离目标四十一弓的距离上射中目标一枪以上者,每一枪多尔衮赏银五钱,中八枪者零赏银三两。在重金赏赐的诱惑下,这些人倒也是忠心,将自己所学所知竹筒倒豆子,并且纷纷献计献策。为这支火铳兵的发展和技术、战术提出自己的见解。

    在多尔衮身后紧紧跟随着他的织金龙纛的,便是这支有睿亲王旗下包衣家奴组成的火铳兵。

    这些人一色缴获的明军对襟棉甲,肩头背着火铳。腰间和胸前带着搠仗药管铅袋火绳诸物。为了免得被自己人误伤和区别披着同样甲胄的明军,这些人在肩头都缠着一块四寸宽的白布。三千余人的队伍分出了三大块,各自以旗号区分。每千人一队, 分作二十小队,每队五十人。其中火铳兵占了六成,另有二百藤牌兵和二百长枪兵。

    在一面甲喇军旗的引领下,手执暗红色藤牌的藤牌手在前紧紧跟随着军旗下的甲喇章京,在甲喇章京身后。则是二百名长矛手紧紧的护卫着六百火铳兵。一路浩浩荡荡的向长清开来。

    在三千火器包衣身后,则是二十个牛录的两白旗包衣牛录组成的队伍,那些从长清战场一路逃回济南的包衣牛录,得知被俘的那些同僚们的命运之后只得逃归多尔衮面前请罪。多尔衮倒也没有按照八旗军法追究他们丢失主将擅自逃跑的罪责,只是让他们跟随大军往长清去报仇。但是气势和杀气更加浓烈的还是那些两白旗旗丁、白甲兵们,冲天的杀气令天空密布的彤云显得越发低沉阴暗。

    这支由八旗满洲、八旗蒙古、包衣们组成的庞大队列,在济南往长清的道路上拉开了浩浩荡荡数十里长的行军路线。

    “奴酋墨儿根台吉多尔衮引大军数万前来报复?!”

    消息传到长清时,县衙里正在就阵斩岳拓、生俘杜度,斩杀两红旗、两白旗首级近万这样的大捷进行庆祝。

    守汉很大方的分了近千颗军功首级给长清当地,感谢当地官员和父老仗义援助。同时,那些京营官兵和锦衣卫也平均得到了一个人两颗的军功首级。至于说那三个战阵之上置岳拓于死地的甲长、战士,则是共同分配了那十万银元的赏赐。

    这个消息,令县衙里本来十分热烈的气氛登时一滞!本来如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一般欢乐的气氛立刻变得和外面的天气一样晦暗阴霾,刚才还在意气风发吹嘘自己战功的吴游击只觉得一阵尿急,险些尿了出来。

    “来了多少?”

    “两白旗倾巢而出!多尔衮在前,多铎在后!牛录旗约有百余面,更有三四千手执火铳之兵马!”

    吴游击只觉得胯间一热,一股液体蓬勃而出。

    诸位大人不由得脊背一阵寒冷。

    两白旗主力尽出?那就是说此次入关劫掠的建奴主力全数扑来了?还有五六万之多?!咱们费了半天的力气也就是对付了两红旗的几千鞑子和万余人的新附军而已!而且连番苦战之后,士卒可还有再战的勇气和体力?

    从二位王公公到长清知县和几位县城中的头面人物,无不将目光投向了居中而坐的守汉父子。希望能够从他这里得到一点信心和动向。

    “五万?!不少!”

    守汉玩弄着手中的酒杯,声音不大,但却令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宝。咱们现在每个兄弟身上还有多少弹药?”

    “禀主公!火铳兵每个兄弟还有二十发左右在身上,炮弹尚多!大批弹药都在辎重营中储存,子药约有百万发。”

    “哦!本官还以为弹药不足了呢!火铳兵眼下还有多少可以拿起枪出战的?”

    “全军可战之兵在七千上下。”

    “不少了!每人开六次火铳也就够了!”

    “阿爹!我可以开十次!”

    李华宝跳起来挺着小胸脯满脸都是兴奋。

    看到了这对父子的表现。在场的官员无不暗自摇头,“那些建奴又不是纸扎的草糊的,就站在那里让你用火铳去打?”有人在心中暗自嘀咕着。

    一身富商打扮,在众人眼中十分神秘的李沛霆,也是面带笑容的捏着酒杯站起身来。“列位大人,莫要惊慌失措,请先满饮此杯,听在下为各位分说一番,我军之胜,奴骑之败!”

    众人无可奈何的喝下杯子里的苦酒,用复杂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李大将军面前的红人,且看他会说些什么。

    “我军第一胜。胜在气。我军新胜,斩获众多,连奴骑入关劫掠的大头目多尔衮的副手岳拓都被我军斩了,其同旗兄弟,更是被我军生俘,军中士气大振。建奴之败,亦败在此处!战败之后,人心惶惶。士气低落,伤兵满营人皆不愿战,不敢战!”

    “我军第二胜。胜在和!我长清十数万百姓与南中军万余健儿,早已生死与共血肉相连,便是护卫二位天使的京营壮士、天子亲军,亦是杀贼勇士。此战我军胜在和!反观建奴,内部以力为上,崇尚强者为尊。奴酋黄太吉多年来对除了他亲领之两黄旗与其子之镶蓝旗外。不免多有打压。多尔衮此番前来复仇,大半是为了应付差事,堵塞其余各旗之口。免得落下闲话和给奴酋洪太以把柄!”

    “尽管是全军气势汹汹而来,只怕多尔衮未必会为了两红旗被消灭的事,将自己的嫡系兵马白白消耗掉!要知道,在八旗内部,是以兵马人口实力为尊的!此战,只怕是稍有损失他就会以伤亡过大为由撤走全部人马!”

    “我军第三胜,胜在。。。。”

    尽管是李沛霆分析的入情入理,有理有据,但是众人听得还是将信将疑。

    “诸位今日且欢宴,明日看我南中军大军破贼!为我大明再立新功!”

    距离长清县城十余里的平安店,这个时候还是叫做董家庄。

    驻马在张店村头的石桥头,看着大队人马通过石桥往长清方向急进,多尔衮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不时的抬头看看天,天空的云层越来越低,从北方和黄海上刮来的风正在云层高处激烈碰撞融合,一场大雪正在快速酝酿。

    在多尔衮的脑海之中也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头脑风暴。他记忆中,不论是父汗出战还是黄太吉出征,或者是自己自领一军出战,凡遇到的明军面对着自己铁骑的进攻无不望风而溃。但是这古怪的南中军,却为什么自从崇祯九年以来能屡屡击破满蒙八旗各旗兵马?

    打败一次很常见,被同一支军队打败两次以上就似乎有问题了!如果这个事情不能解决,以后李守汉此人、他手下这支南中军,迟早会是大清兵的心腹大患!

    一名心腹牛录章京快马从前锋方向奔来。

    “报!主子!南中军的首领李守汉派人前来!请主子示下,见还是不见?”

    使者没有带兵器,只是赶着几辆大车,身后两个从人手中捧着两个木盒,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我家主公日前回猎于齐鲁,颇有收获。正在饮酒庆功之余,听闻将军引军马前来,不胜欢喜。特命在下送礼物前来劳军,区区薄礼,不过是煮熟的整猪五口,南中出产的肉罐头五十箱,烈酒四十坛。供将军犒赏部下之用。”

    “你家主子知道我前来,却派你送酒肉给我军?”

    多尔衮看那使者一副不卑不亢、礼数周全的样子,心中一阵惊异。

    “是!我家主公深知将军此来的目的。与日前岳拓、杜度二人一样。不过是会战尔!然日前岳拓、杜度二人搏战之力甚弱,我家主公深以为憾。三军将士亦不能尽兴,故而命在下送酒肉给将军。以为厮杀助兴。”

    这话说得很客气,但是却夹枪带棒。

    咱们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来的!不过就是要打仗!和前几日岳拓、杜度等人一样,没什么稀奇的。不过,那两个家伙不禁打,我家主公和全军上下都觉得不过瘾。特意给你们两白旗送点好吃的好喝的,希望你们别那么没有用!

    有站在帐中的通事低声将使者的话语翻译给众将听了,这番话,不由得众人火冒三丈,一个个齐齐的抽出腰间马刀。

    更有几个性情暴烈之人将刀架到了使者的脖子上,只等多尔衮一声令下,便将这胆大妄言的家伙乱刃分尸。

    “刀,不错。是我南中出产的上好钢铁打造而成。不知道如何落到尔等手中?”

    那使者也算得上一条好汉,数柄马刀架在脖子上,还有心思鉴定钢刀的品质。

    “这样的刀,我军中最多,来日会战,定有无数马刀相赠。”

    “混账奴才!哪个要你们这样对待使者?!”

    多铎虽然暴烈乖戾,但是对于二哥,他却是敬服异常。见二哥脸上颇为温和,便开口将那些军官喝退。

    那使者见多铎出来喝止住了军官,便不再出言讥讽。而是命手下人将两个木盒交给了多铎、多尔衮兄弟。

    “嗯?!”

    木盒中的物事令兄弟二人不由得颜色更变。马上将木盒盒盖封闭紧密。

    木盒之中乃是杜度、岳拓二人的头盔。上面虽然满是硝烟味道,但是作为郡王和贝勒的头盔,却依旧可以看出主人的身份。

    “此物的主人眼下在何处?”努力使自己的语调控制的平和舒缓,不令周围的人听出有异样之处。

    “好叫将军得知,此物主人眼下正在我军中!”

    得了!两红旗彻底算是完蛋了!两位旗主都落入了南中军之手。

    多尔衮便无心再问,命人写了一封回书。叫使者带回。书信之中对守汉以酒肉相赠之事表示感谢,“将军远来辛苦,军中无以为乐。明日便在平安店前令士卒儿郎搏杀一番,以助酒兴!”

    “二哥,李某人这一举动为的是什么?不会是在酒肉中下毒吧?”

    “愚蠢!难道他会不知道我们就算是饮食他的酒肉也是要找人验看一番?他这是向我们示威,炫耀他的强大与武功。试图激怒我们马上出战,老子偏偏不上这个当!”

    “二哥,这招是不是和三国演义里,诸葛亮给司马懿送女人衣服那招一样?”

    “不错!正是如此!”

    当下,兄弟二人便传令全军停止前进,便在这平安店附近扎下临时营寨,歇息一晚,来日出战。

    “将军中酒肉全数下发!牛录以上军官者,每人另给肉罐头一个,烧酒一斤!”

    多尔衮的大帐之中,两白旗的将领们围着一口肥猪,各自用小刀割肉,一口酒一口肉,吃得颇为酣畅。

    “就冲这口肥猪,明日出兵,咱也要给那些南蛮好好点颜色看看!”几个甲喇章京用油花花的手在身上随意的抹拭着,将新做的战袍弄得油腻不堪。

    “饶余贝勒,你与南中军交过手,你来为大家分说一二。这南中军如何战法?能够令我大清兵屡屡战败?”

    阿巴泰心中一阵尴尬,只得放下手中银把小刀连忙恭敬地道:“回奉命大将军,南中军战力,不亚于我八旗。甚至稍胜一筹。其部之铳炮威力巨大,姑且不说。其军之纪律严格,军纪森严,部伍整齐,乃是我生平所未见。正红旗的奴才们在攻打其军阵时,已经到了弓箭可以射入其队伍之中,其火铳居然还不发射。一声号令之下,立时变阵,将隐藏于阵中的火炮让出,之后火炮一轮一轮的轰击,火炮后更是火铳,两红旗奴才的铁骑、重甲死兵、白甲兵便在这样的铳炮结合之中折损严重。”

    受这个时候技术观念所限制,此时就是杀了阿巴泰,他也说不出步炮协同这个词来。只是本能的觉得,南中军的火炮运用之歹毒,前所未见。

    听得多尔衮微微点头,“除了炮火歹毒之外,便是火铳犀利?”

    “正是!其军阵不过薄薄三层火铳,阵中还夹杂有数十门火炮。我重骑冲击百步之前,其阵火炮弹丸齐射,方圆尽是他们的弹雨,重甲勇士立时折损严重,人马扑倒不绝。火炮之后,其阵火铳轮发,生生将我重骑冲击之势阻碍。该部训练极为精良,他们装填铳弹快速,一波一波铳弹不绝,我近千重甲勇士,便如此折损!”

    “其部虽火炮犀利歹毒、火铳齐射威力大,但也不足为奇。我大清兵所见明军中,火炮火铳精良的为数不少。然其部不单单是靠火炮火铳,搏战也极为悍勇。每每便在火铳给我军重大杀伤之后,全军火铳上铳刺,铳刺如林突击。”

第三百五十四章 伏虎开山对排队枪毙(下)

    欢宴过后,众人无不酒足饭饱的各自散去,为明日的会战做准备。

    只有多铎留在了二哥多尔衮的面前。

    “哥,明天这一仗怎么打?还得你拿个主意才是!”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兄弟三人,遇事自当一致对外。但是如果说三个人之间没有矛盾那是瞎话,为了争夺正白旗的旗主之位,阿济格便与多尔衮之间留下了一些芥蒂,只有这个多铎同二哥多尔衮的感情最好。遇到了这样事关自己前途命运的大事,自然要足智多谋的二哥拿个方略出来。

    多铎原本是勇猛强悍著称于八旗之中,但是听了阿巴泰的介绍,又看到了两个老侄子的下场,不由得也是有些畏惧。如果为了两红旗出口气而把自己的兵马实力折损太多,回到盛京怕是不但得不到嘉奖反而会有人借机落井下石。

    “二哥,明日我两白旗大军果真要与南中军决一死战吗?”

    帐中无人,兄弟二人正好密议一番。

    多尔衮从一旁取过那只木盒从中取出岳拓的鎏金头盔,“决一死战?战败了,你我兄弟二人便和岳拓、杜度去做伴了。”

    “可是细作来报,长清城中南中军不过万余人,可战之兵至多数千!”

    “便是这数千兵,将两红旗三万余人击溃了!”

    多尔衮霍然站起,在帐中疾走。

    “如果是我们将这些人马全数压上,即便是将南中军歼灭,我们除了收获累累死伤之外。还能够得到什么?你我兄弟靠的是这两白旗数万旗丁人口才能在大清立足,那个胖子才会容忍我们!如果损折兵马太多。回到盛京,便是莽古尔泰和阿敏的下场!”

    皇太极寡恩薄情,初登汗位,辈分、实力、威望皆大大不足。处境便十分尴尬。明为大汗,实不过一旗之贝勒。四大贝勒中。代善倚老卖老,阿敏桀骜不驯,莽古尔泰骄横日甚,为了权力,不惜骨肉相残,接连将自己几个个兄弟叔伯整死。经过这一系列的动作,他的大位、权力才稳定下来,更登位为帝。又经几次入关掳获,声望如日中天。对于这段事,多铎也是每每想起便不寒而栗。

    “那?”

    “明日之战,便以我入关之后收集的那些火铳兵对阵南中军。日后便要以火铳对火铳了。”

    “这样最好!损伤了人马也是那些尼堪蛮子!我们的根本不受损伤!”

    对于那些二哥入关之后四处纠集而来的尼堪火铳兵,多铎并没有将他们计算在自己的实力之内,尽管有几个牛录的包衣火铳兵是打得镶白旗,但是他在内心还没有将这些兵马当成自己的根本。

    崇祯十二年正月二十四日,上午。

    一大早起。双方的营地之中便是号角不绝,大队人马不断的滚滚而出,在自家营地前整队备战。

    双方可谓精锐倾巢而出。南中军出动了五千人马,罗列众多火炮于阵前。而多尔衮这方面,则是出动了二万大军。又有万余人在营中担任预备队,只要窥伺到南中军有一点破绽,立刻全军如狂飙突进。

    双方的冲天杀气,引得天空零星飘来几朵雪花。转眼便落入地上融化了。

    一大早起,双方营垒中便是号角之声此起彼伏,大部人马滚滚洪流般出了自己营地,在营前整队列阵。此战双方俱都是精锐倾巢而出,南中军出动了五千人马,只留下少量人马和那些轻伤员会同长清官军守卫县城。而多尔衮这一方面,则是出动了二万人马,余者在营中窥视,一旦有机可乘,立刻全军压上。

    南中军这边,依旧是老办法,三千余人的火铳兵排列成长长的三列横队,从南到北,将通往长清县城、泰安方向的道路堵得死死的。火铳兵队列前,耀武耀威的放列着百余门火炮,炮手们昂首挺胸的手执火绳站在炮车后面。早已有斥候来报,这股建奴为了追求行军速度,没有携带太多的火炮。

    在整个队列两侧,近千名骑兵担任着警戒策应游击职责。

    密集的火炮,奔腾的战马,肃立不动的人群中火红的盔甲与旗号似乎望不到边。

    “这支南中军果然非同等闲明军可比!”

    在自己战马上,借助着望远镜的帮助,多尔衮将南中军的阵型尽收眼底。口中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在多尔衮的记忆中,不论是父汗征战,还是黄台吉领军,或者是自己自领军马出战,所遇明军若是如此列阵,肯定挡不住大清兵铁骑的进攻。为什么南中军能屡屡击破各旗兵马?

    “饶余贝勒,你看一下,这个阵型可是南中军惯用之术?”

    赞了一声,多尔衮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阿巴泰身上。

    “奉命大将军,正是这个阵型,前日扬武大将军和安平贝勒便在此阵面前折戟沉沙,吃了大亏!该部南蛮,向来以火炮先行轰击我军阵列,俟我军进入火铳射程之后,便以火铳回环齐射,之后更以骑兵冲击践踏。”

    “不过便是这三板斧罢了!七哥,今日本大将军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火铳战法攻破南蛮之阵!”

    号角声中,三千多尔衮精心收集来的火铳手们缓步出阵。

    他们没有南中军那样整齐的步伐,完全是便步行走,走不多远队列便出现了弯曲扭转的情形,各队中的队官们、牛录章京们呼喊叫骂着整理队形。

    “今日出战,有一人敢临阵退缩,放弃军器者,全队斩!”

    这种最残酷无情的军纪,俗称“拔队斩”,乃是后梁皇帝朱温的首创, “凡将校有战没者,所部兵悉斩之。谓之拔队斩”。

    三千人的队伍如同一条长长的巨蟒,缓缓的向西行进而来。队列以五十人为一队。鱼贯而行,各队队列前,除了队官和领军牛录官纛旗之外,便是藤牌手和长枪兵。

    各队中的三十名火铳手紧紧跟在藤牌手和长枪兵之后一路小跑向南中军军阵之前奔来。

    “这群狗贼!恁般奸猾!”

    麦天生用炮队镜仔细的观测了半晌,发现很难用炮火对这样的行军纵队列进行打击。那样的炮击对炮兵的技术水平要求太高了,而且以实心弹的杀伤效果就算是炮弹落入队伍当中也很难造成理想杀伤效果。

    “奇怪!这多尔衮摆的是个什么阵势?”

    从望远镜里看得清楚,来得这支部队也是以火铳为主要武器,守汉很有信心叫这群二达子知道什么是火枪战术,但是,这看不明白的阵势,令守汉握着望远镜的手不由得微微出了些汗。

    “阿爹,不会是咱们的方阵战术吧?”

    紧跟在李守汉身旁的李华宝眨巴着眼睛看着远处那支缓缓而来的队伍向父亲提出自己的见解。

    很快。度量着自己已经过了那些大炮的最佳杀伤距离的火铳兵们,士气大振。随着各大队领队官的一声号令,如同千手千眼观音一般,整个行军纵队由一大队变成了三个横队,这三个横队又立刻向两翼探出,犹如一双巨大的臂膀一样,向南中军的两翼伸出。

    “雁形阵?还是鹤形阵?”读了不少兵书的华宝努力在自己脑海里搜索着在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型。

    各个小队皆以藤牌手在前遮蔽,为身后的火铳手们列开阵型争取时间。整个阵型逐渐展开。从南中军这个方向望去,两白旗火铳手的阵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内八字。

    “奇怪!三十个火枪手还排成五列,每一列不过六个人。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小孩子眼睛尖利,华宝立刻便看清了正对着自己的两个位于八字顶端的小队之中的火枪手布局。

    “干伊娘!”

    守汉被儿子的这句话点醒,这似乎是满清从入关之初一直延续到了鸦片战争期间的火铳战术,伏虎开山阵!

    娘的!今天就让我试试这排队枪毙对伏虎开山两种战术到底哪个更加厉害些!

    守汉咬紧牙关,“传令,火铳兵上前!炮队准备进行压制!”

    听得号角响。不由得今日担任前敌指挥官的吴标眉开眼笑:“终于要打了!这直娘贼的鬼天气,冻得老子卵蛋都要掉下来了!”

    “儿郎们!奴酋多尔衮前来,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哪个不想升官发财的,就躲在后面,等着看别人数钱!今天,便让这奴贼的奉命大将军成为我警备旅将士刀下的俘虏!让他好生领略一下,我南中军将士的威风!”

    他喝道:“全体都有,持枪!”

    “持枪!”

    在军官们此起彼落的喝令声中,“哗哗”整齐声响,无论军中火铳兵或是刀盾兵,都将武器牢牢地紧握在手中,立时一片整齐的铳林呈现。

    “前进!”

    队列中各团各营的行军鼓点敲起,伴随着鼓点,三列火铳兵以持枪动作开始缓缓向前移动。三列火铳兵,每列一千余人,结阵如林如墙向东而来。

    从东面向西望去,迎面撞来一片红色的海洋。铁盔,胸甲,红色的袍服、旗帜,随着人们脚步,层层起伏闪烁的红光波鳞晃花了两白旗众将的眼睛。

    他们数千人整齐逼来,前行时竟然不需要整队,一路齐步前来军阵始终保持严整。无形之中给人很大的压力,队伍越是接近,这种压力便越强烈。区区三千之众,俨然有一股千军万马铺天盖地的渗人气势。

    “奉命大将军感念李将军馈赠酒肉之情,今日定当督率健儿,全力搏杀,以搏将军一笑!”

    在伏虎开山的宽大正面前,一名通事手执白旗朝着迎面而来的南中军将士大声吼叫着多尔衮向李守汉致意的话语。

    “大将军有令!擒斩伪清奉命大将军多尔衮、其弟多铎者,赏金币十万,官升四级!”

    在南中军军官此起彼伏宣读着守汉对多尔衮和多铎的悬赏价格声中。两支军队越来越近了。

    “火铳手,检查火药。点燃火绳……”

    “火铳手,检查子药,打开龙头!”

    两支军队的指挥官们各自招呼着自己的部下们做着射击前的准备工作。

    “开火!”

    在距离最近的几个小队不到四十步的时候,吴标下令开火,准备用急如暴风骤雨的弹丸。将这前出的部分打掉之后逐一平推过去。

    爆豆般的火铳响起,一片硝烟升腾,对面二十余个两白旗的火铳兵倒下。

    借助着藤牌手的遮蔽,第一轮火铳打击并未取得像以往那样辉煌的战果。除了藤牌的遮挡效果之外,两白旗火铳手的前后错落配置,将火铳的杀伤力降低了。

    “二哥,这个法子果然有用!南蛮的火铳不那么好用了!”

    多铎借助于望远镜清晰的看到了远处的情形,不由得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莫急。看我们的火铳效果如何!”

    在南中军进行第一次齐射之后,两白旗的火铳也开始射击。

    与南中军的排队齐射不同,他们是几个距离南中军最近的小队同时射击。而且按照队列,在队前藤牌手的护卫遮蔽之下,五列火铳兵此起彼伏的进行不间断的射击。五列火铳手打完之后,不论射击效果如何,立刻向后急速退去,退至百步以外重新进行装填。

    同时。后续的几个邻近方队立刻上前进行同样的射击。

    两白旗的火铳队便如同一部机器一样,此进彼退,循环往复。向着不远处南中军的队伍开火。

    一时间,双方阵列中不断有人发出闷哼之声,被飞来的弹丸击中,或是干脆一枚弹丸击中了铁盔,打得脑浆迸裂。

    “砰砰砰”、“卟卟卟”火铳声响个不停,一道道绚丽的火光从铳口喷出。同时还伴随着大量浓密的硝烟,在两支军队上空凝结成一层厚厚的烟雾。

    伴随着这火铳齐射的声音,双方的火铳手身上不断喷出一道道血箭向四下喷洒,他们成片成片的倒下。

    南中军的火铳,都是燧发铳,用球墨铸铁制成的枪管同熟铁枪管比较起来,可以承受更强的压强,承受更多的装药,同时也就具备了更强的杀伤力和破甲力。在四五十步也就是现在两军相距的距离上可以击穿两白旗火铳手身上的棉甲。而且南中军的弹药都是定装弹药,最大限度的减少了装药环节。比起两白旗手中的火绳枪或者鲁密铳来效果不可同日而语。

    而两白旗的火铳手们,则是利用伏虎开山阵有效的拉开了与南中军的对射距离,同时利用藤牌将迎面飞来的弹丸尽量遮挡,以掩护火铳手,提高火铳手们在这弹雨纷飞战场上的生存几率。五列火铳手,虽然每一列都不多,但是却保证了火铳发射的连续性,在一个时间内对南中军那些发射火铳后来不及转身回撤,装填弹药的铳手们以致命的打击。

    转眼之间,双方便有数百人倒在了火铳对射阵前。

    双方都在咬牙坚持着,都在期待着对方能够在这弹雨对射的过程中先行崩溃。南中军的士兵们知道,自己如果溃败了,在这山东地方,只怕等待自己的便是冻饿而死的下场,侥幸回到南中,也会面临着夺去田地驱逐出境的下场。与其说让家人受自己的连累,倒不如英勇的战死。而那些两白旗的包衣们,想的则是如有人敢后退,全队皆斩的那条残酷纪律,尽管脸色如瓦一般青灰,也只得机械的装填弹药,举铳、射击。

    在双方军阵的后方,各自的主将们看得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汗流浃背。

    “娘的!哪个说满清只知道刀枪骑射的?这火铳用得不比官军强得多了?”守汉在中军跳下马来顿足大骂。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南中军至少有二百余人伤亡。在如此短的时间段内有如此大的伤亡,这在守汉起兵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而且造成这种伤亡的,还是在南中军一贯自豪的火铳战术上!

    “麦天生!你的那些大炮,给老子从两翼开火,压制后方敌军不能近前!”

    “发信号给吴标,不要和建奴火铳再纠缠了,上刺刀,冲上去!”

    “黄一山、炎龙,你们两个给老子领着骑兵从两翼冲上去!把建奴火铳队的侧翼和后方给老子冲乱!”

    两白旗的军阵之中,一群甲喇章京、梅勒章京同样脸色青灰,手脚冰凉。如此站着对射,双方需要多大的勇气?以后可是不敢再说南蛮怯懦了!便是多铎、多尔衮兄弟,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唯恐怕惊扰前方战士作战一样。

    “二哥!不枉你这些日子辛劳!这群奴才当真打得不错!如果不是他们先上去,你我两旗之中人马今日只怕要大大的折损了!”

    “豫王爷!且慢,那些南蛮的火炮和骑兵似乎动了!”一直手举着望远镜盯着前方战事进展的阿巴泰紧张的向十四弟和十五弟通报着最新的进展。

    火炮的巨响声中,放列在两翼的八磅炮炮弹已经是呼啸着飞出炮口。

    伏虎开山阵右翼最靠前一个方队的队官右手手臂直接被炮弹砸掉,整个人也随之瘫软在地。接着那铁球裹挟着血肉冲入这个火铳兵方阵之内,令人牙酸的噼啪声响个不停,七斤多重的铁球扫断了好几个人的手臂腿脚。最后那还将一个火铳手腹部破开,令肝肠流了一地,这才最后几个弹跳不动了。

    嘶心裂肺哭叫声传来,几个中炮伤残的军士躺在地上翻滚嚎叫。看他们的惨样,身旁的侥幸者都是面无人色。

    哭爹喊娘之声不断,一枚枚炙热的铁球呼啸冲入两白旗火铳兵阵内,打得阵内血肉与手脚齐飞,惨叫共哀鸣同响。

    两家军队间隔最远不过区区两百多步,南中军装备的各种火炮都可以轻松击穿,难得是伏虎开山这种疏散的队形,令习惯了排炮齐射的麦天生们一时找不到射击要领。情急之下,麦天生下令,每五门炮为一个小炮群,指定一名观测手,报出距离方位等诸元之后实行分片承包射击,五门炮对付一到两个方队。这样一来,效果便强了许多。

    这种射击方式,对于伏虎开山阵这种大疏散、小密集的军阵最是恰当不过,一颗炮弹冲入方队阵内,便是是一条血肉胡同。任凭你大罗金仙也难以抵挡。

    仅仅十几门炮火射击后,两白旗火铳队中就现出一阵剧烈的骚动。看己方军阵哄乱,多尔衮正准备下来命军队撤回来,未等他开口传令,对面的南中军炮队又是一排霹雳惊雷般炮声,大小数十颗炮丸劈头盖脸朝着几十个火铳方队砸来。

    猛然前方一阵喊叫,轰的一声,整个火铳队崩溃了。火铳手们呐喊着潮水般退去下来。

    在他们身后,两列南中军骑兵挺着长枪如虎入羊群一般驱赶着这群败兵。

    正面,无数的南中军手持上了铳刺的火铳猛扑而来。

    “重甲兵上前,拦住南中军追兵。巴牙喇兵压制住阵脚,有敢冲击大阵者立斩。派两千骑兵上前,挡住这些南蛮骑兵。”

    “其余人马准备上!”

    双方军马立刻便胶着在了一处。

    “活捉多尔衮,赏金十万!

    “大将军有令,活捉李守汉,赏半个前程!”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各取所需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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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仗,双方从上午打到了日落,见再打下去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双方便在淅淅沥沥落下的冻雨中缓缓的脱离接触,各自收兵。请百度搜眼;快,即可找到本书最新最全的章节

    检点伤亡,不由得令双方的主帅各自肉疼不止。

    南中军这边阵亡七百余人,重伤六百余人,几乎人人带伤。

    伤亡主要来自于多尔衮的火铳战术,所谓的伏虎开山阵和被称为五龙出水的五列射击法,给南中军的火铳战术上了深刻一课。

    至于说其余的伤亡,便是来源于双方的拼刺和肉搏阶段。虽然那些藤牌手和长枪兵也算配合默契作战勇猛,但是面对南中军喜欢在铳管里上上一枚弹丸之后再冲锋的恶习,这些藤牌手们便悲剧了。

    在南中军习惯的步兵在炮火掩护下以刺刀集团冲锋的打击面前,两白旗损失更多。

    “正白旗损失重甲兵三百六十三人,旗丁五百,包衣牛录一千一百零九人。”

    “镶白旗损失重甲兵二百七十九人,旗丁四百七十七人,包衣牛录一千二百九十七人。”

    兄弟二人在帐中听得一连串的数目一阵阵心惊肉跳。

    那些包衣牛录的损失二人压根不放在心上,只要打仗,这些人便有的是。可惜的是一千多人的重甲、旗丁。这是两白旗的根本。这么算下来,单是重甲和旗丁,两白旗便有五六个牛录被取消建制了。

    “那些火铳兵伤亡如何?”

    “回主子的话,三千火铳兵,只逃回来了一千六七百人,很多人都有伤在身,能够拿起火铳的。只有一千出头,请主子示下,这些人要不要执行军法?”

    “混账!他们不但不能杀,还要好生的给本王养起来!有伤的给治,没伤的好酒好肉养活着!以后这些人还要派大用场!”

    冻雨很快变成了雪渣,跟着便是小雪花,很快变成了大片的雪花飘落。

    白天的疆场上。偶尔闪着几盏昏黄的灯火,那是双方的辅兵在打扫战场,收拾尸,将己方的伤员抬回去救治。白天的血战,让这些辅兵们都对对方充满了敬畏,彼此之间形成了微妙的默契。

    大雪很快便将铺满了血肉的战场覆盖了。

    在野猪皮的女婿、额驸镶白旗固山额真钮祜禄图尔格(他娶了和硕公主穆库什为妻。算起来是多尔衮的姐夫。)陪同下,在营盘之中巡视了一圈,温言抚慰了那些受伤士兵一番之后已经是将近四更天。多尔衮接到弟弟多铎派来贴身亲随送来的急报,“有客人来拜访!”

    “二哥前来,莫非是为那李守汉做说客?”

    见大帐之中,李沛霆正在与多铎推杯换盏喝的高兴,多尔衮也不多说。有包衣为他脱去了沾满雪泥的靴子,盘腿坐在李沛霆对面,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之后开门见山质问李沛霆的来意。

    “做说客?没那个兴趣!十四弟,你二哥只对做生意有兴趣!”

    “做生意?二哥,这里可是刚刚死伤了数千人的战场,有何等生意可以做?莫非您如今连棺材都卖了?!”

    多铎与李沛霆相处的关系最好,也对这个帮助他兄弟三人财致富的二哥满怀敬意,言语中便是那种熟不拘礼的亲近。

    李沛霆朝着四外看了看。帐门口站班的几个巴牙喇兵都是身披重甲外罩南中胸甲,腰间佩着呲铁钢刀,一看这身行头便知定是二人的心腹。

    “或者是要收购些什么?二哥放心,济南城中财宝金帛堆积如山,子女人口多达数十万,二哥只管开口便是!”

    多尔衮吃了几口肉,喝了半碗热汤。身上暖和了许多,神情也温和了不少。

    “那好,二位贤弟,二哥此次前来。确实是要同二位做一桩天大的生意。生意做得成了,只怕二位贤弟会得到你们想不到的好处!”

    听得李沛霆如此信誓旦旦,不由得多尔衮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几年同李沛霆联手在辽东大作生意,也令他的眼界开阔了不少。但是李沛霆如此信口开河,却令他有些不满。

    “二哥,且先说说,要做什么生意,是要用您手中的何物来交换我们手中的什么东西?”

    “十五弟说得好!痛快!简单!我把两红旗卖给二位贤弟!”

    “哈哈哈!”

    多尔衮兄弟一阵仰天大笑。

    笑声未落,多尔衮便神情一冷,“二哥,还说不是来当说客?两红旗已经被那李守汉打得筋断骨折,岳托和杜度都落入了他南中军之手,您却说要将两红旗卖给我二人?试问如何买卖?”

    一旁的几个侍卫见主子冷面质问,二话不说,各自抽出腰刀。只要多尔衮一声令下,立刻将李沛霆乱刃分尸。

    “那几个奴才,你们的主子还没有说话呢,你们着急拔刀做什么?十四弟,今天你砍了我,你们两白旗来年冬天是不是不打算过了?”

    李沛霆脸一板,也拿出了宁远伯府少爷的派头来。

    “二哥,别生气,我二哥也是担心您和对面的南中军有什么往来瓜葛。怕被那个胖子知道之后对您不利!”

    “笑话!要是和他们没有往来,我能够有那么多东西卖给你们?再说,那个胖子难道不知道我在南中?那些老西不也在大明各地给他采办军需?他可以有老西儿,你们兄弟就这样对你们二哥?”

    李沛霆和多铎一番对答,令多尔衮哑口无言。

    多尔衮摆摆手,示意那些亲卫退出大帐,倒身形下拜,“二哥,莫要见怪,只是你来的突兀,这事情实在突然。”

    “这套俗礼就免了。我问你,这生意你做还是不做?”

    “请二哥您说。”

    “我问你。当年佟大伯停下的规矩,战场上夺回尸并背负还乡者,可以获得死者的一半家产,这规矩现在还有吗?”

    “太祖高皇帝的规矩,哪个敢不执行?!”

    “那,我的奉命大将军,如果你夺回了成郡王、扬武大将军、正红旗满洲旗主岳托的尸。正红旗是不是该有一半的牛录人口兵马归你所有?”

    “这个?”

    多尔衮眼前一阵金星闪动,脑子里混乱不堪。从父亲努尔哈赤定下来的额规矩上看,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你在十王亭上提出这个要求,可有人敢出来反对吗?”

    “等等!二哥!莫非岳托已经?”

    “不错,岳托已经战死了!”李沛霆用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词汇来说明此事。

    “那,杜度呢?”

    “杜度?”李沛霆用了一种比较暧昧的眼神看了看问的多铎。“十五弟,杜度因为说出了和你一道在济南的风流韵事,此时正在享受东厂的诸多刑法呢!”

    多铎咧着大嘴笑笑,只管端起酒碗大口喝酒吃肉。

    “二哥,那面和你是怎么说的?”

    多尔衮显然是为李沛霆的条件打动了。能够将岳托、杜度二人夺回或者救出,不管能不能将两红旗纳入囊中,自己在八旗中的地位和威望都是别人无法比拟的了。宝座上那个人就算想动自己。也要好好的斟酌一番了。

    “十四弟,二哥只是一个居中传话的,谈的好,你们两家给我一份跑腿钱。谈得不好,哥哥只当是雪夜访友了。”

    南中军提出的条件,用两红旗满洲的两位旗主岳托和杜度,换回在济南被多尔衮兄弟监押的德王一家,以及在济南被他们俘虏的数十万百姓。

    “这不可能!”没等多尔衮话。多铎先跳了起来,“一具尸体,一个杜度,换德王和他那个儿子、还有镇国将军朱恩赏还凑合,还想换济南的几十万人?门儿都没有!”

    “多铎!你坐下!二哥是来帮咱们的!有话好好说!不得对二哥无礼!”

    训斥完了多铎,多尔衮转过脸来满面春风的对着李沛霆。“二哥,您大雪天气跑到我这里来。这份情,我们兄弟必须得领!可是,南中李大人的这个条件,却是有些让我们为难。不知道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无妨!二位贤弟有什么要求只管说。谈生意嘛!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

    三个无耻的家伙便在大帐之中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交换的货物便是各自手中对方的高级俘虏。

    镶白旗的营盘内,饶余贝勒阿巴泰的织金龙纛在他的大帐前,被咆哮的风雪打得垂头丧气,如同今日营盘之中的士气一样低迷。

    帐内灯火通明,努尔哈赤的七儿子阿巴泰同努尔哈赤的女婿钮祜禄图尔格正在对坐饮酒。

    端起了黄铜酒碗,喝了一口,大概是因为扯动了伤口,图尔格的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情。

    “娘的!这南蛮的刺刀和他们的烧酒一样,都他娘的烈性!”

    “不过,大将军对你却是不错,不是将缴获的南蛮救命包马上派人给你用上了?”阿巴泰给妹夫割了一块肉,用手沾了调料,以银柄小刀递给了图尔格。

    白天的时候面对着南中军的集团刺刀轮番冲击,两白旗的军队一时不知所措。征战多年,从未见过敢于当面与八旗军展开野战,率先进行白刃肉搏突击的军队。

    南中军的进攻战术,一如火铳战术一样,排成阵列,一波一波往复不止。第一波次冲进近前,率先用弹丸招呼一番,随后,人随着弹丸挺着刺刀杀入阵中。用刺刀与长枪兵、藤牌手搏杀。

    近距离的搏杀,那些长枪兵和藤牌手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刺刀较之长枪短小一些,掉转灵活,比藤牌手手中的大刀却又长了一些,一时间,杀的那些前明军不由得掉头便走。

    第一波次的兵士也不追赶,原地停下装填弹药,为后续部队后卫。第二波次、第三波次的兵士随即掩杀过去。

    两白旗火铳队只有四成人拥有可以进行肉搏的长枪大刀,如何抵御配合熟练默契的刺刀组合进攻?很快,在经历了两轮弹雨洗礼和刺刀突击之后。火铳队被南中军用刺刀赶了下来。

    “不好!这群家伙要冲击大阵!”

    在多铎身旁的阿巴泰和图尔格一眼便看出了南中军的目的所在:自家的败兵在前,南中军的火铳兵在后,两翼则是南中军的骑兵墙一般阵列突进,渐渐的越了南中军的步兵队伍。接替步兵驱赶着那些败兵冲击本军大阵,不时的有炮弹从南中军头顶掠过,砸进身着一色白甲或者镶着红边白甲的队伍当中。

    “镶白旗!上!”

    听得主子出号令,图尔格一马当先。领着麾下的数百名白甲兵,督率着近千名重甲冲向前方,试图接应自家败兵,阻击南中军的追兵。

    甫一接战,图尔格便暗自一口冷气,明明对方的骑兵在自己的标准评判。就连旗内那些拥有马匹的包衣骑术都比他们好些,但是,在那些手执长矛的骑兵面前,素来号称敢战无敌的重甲、旗丁,被人像猪一样追赶的气喘嘘嘘,嚎叫不止。

    “下马!结阵步战!”

    图尔格立刻根据对方的情势做出调整,命令身后的四百名白甲兵。全数下马,列阵,将自家败兵放过。

    “有敢于冲阵者,立即射杀!”

    图尔格很清楚事态的严重性,八旗兵向来都衔尾追杀别人的,何时打过这种败仗?如果自己让这些残兵败将冲进阵线让整个两白旗军阵动摇的话,那不但是自己,甚至有可能连累整个友军崩溃覆没。

    他领着白甲兵拼命弹压。亲手砍下了几个哭叫声最大的火铳手脑袋,鲜血和杀戮才让这些败兵清醒过来,绕过他的阻击线进入军阵,崩溃的局面暂时缓解了。

    但是随之而来的,则是海潮汹涌而来的南中军兵马。

    “额驸,怎么办?”

    一名甲喇章京有些不知所措。

    “南蛮火器厉害,搏杀凶猛。让重甲兵冲上去,用长枪大戟同他们搏战!同他们搅在一起,不能让他们的大炮有机可乘!”

    “可惜咱们来的仓促,没有带盾车。否则定要让这群南蛮好生知道一下厉害!”那甲喇章京恨恨的在马上骂了一句,旋即跳下马来,招呼家奴为他整理盔甲刀枪战斧骨朵等兵器。

    清兵作战,如果不是过于仓促,向来是盾车在前,后面有弓手与铳手,又有死兵与锐兵。他们盾车,下面有轮推动,前面是厚实的木板,皆铺盖着厚厚的皮革棉被,以此来遮掩铳弹。(看着是不是有点像土八路的土坦克?)

    “擂鼓!出战!”

    图尔格看着不远处挺着刺刀冲来的南中军,低声吼叫了一声。

    激昂的战鼓声响起,随着鼓声,满语、蒙语、汉语的喊杀声呐喊声四处响起。

    呐喊声中,千余名白甲兵和弓手各自将手中步弓拉得满满,四寸长的箭头斜斜指向半空。一阵弓弦的嘣嘣响声中,空中划过一道道死亡的轨迹,直奔南中军的追击队形而去。不由得令南中军的队形稍稍为之一滞!

    激昂的战鼓声中,身披重甲的两白旗死兵,又有明盔明甲的巴牙喇兵随后压阵,向着眼前的南中军猛扑过去。一时间,狭窄的地域内,南中军的刺刀和重甲兵的长枪虎枪大戟交织在一起,血腥胶着的对刺。

    长枪疯狂刺来刺去,长刀砍来砍去,狭窄的空间,留给双方施展技巧的空间几乎没有,只有最简单的刺和砸!除了刺还是刺,除了砸还是砸!每一个动作出手,都会有相应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滚热的鲜血不断从双方战士身上流出,将脚下寒冷的土地浸润开来,随即便冻成冰碴。

    图尔格挥动着手中沉重的铁骨朵迎面砸去,面前一个南中军队官下意识举起手中火铳进行格挡。咔嚓的一声巨响,图尔格硬生生的将队官手中的火铳砸得枪管与枪托分家,跟着骨朵砸中了那队官的肩膀,血肉飞溅,夹着骨折声音啪啪作响,那队官的肩膀整个塌陷了下去。甲胄破碎之处,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茬子。

    两名家奴一声欢呼,正待上前斩下那队官的头颅,顺便脱剥下他的甲胄。

    不料想几声怒吼。数名南中军士兵悍不畏死的挺着刺刀冲上来,以刺刀连环突刺,逼得图尔格也只能挥舞着手中的骨朵连退几步,眼睁睁看着那队官被几名手下抢了回去。

    “好南蛮!果然是好对手!”

    图尔格杀得凶性作,索性脱剥了身上重甲,露出一身筋肉虬结,赤露着上半身。一手骨朵一手长刀,领着手下兵马与吴标所部反复冲杀。

    “这南中军果然是强悍!”

    “饶余贝勒、成郡王和安平贝勒输得不算冤枉!”

    在阵后高坡上,多尔衮冷眼看着图尔格与阿巴泰领着人马反复冲杀,但是始终无法将南中军阵型击破。倒是不时的有炮弹落在自家军阵后方造成一阵血肉飞溅,引阵阵小小骚动。

    不断的有受伤或者阵亡的两白旗军官和旗丁被从前方抬回来,一具具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身躯看得众人不由得心为之一阵阵揪紧。

    “该死的尼堪!真是能打!”

    多铎骂了一句。却又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此时的南中军也是到了强弩之末。

    守汉父子二人身边只有不到二百人,营务处的全部军官都下到了第一线,基层军官伤亡到了四分之一。

    就连王承恩都领着七八个小太监到炮队麦天生那里去自告奋勇充当炮手,王德化则是又一次拿起了鼓槌猛敲战鼓。二位天使都知道,此战,要么是二人名留青史。要么就命丧于此,绝对没有第三种选择。而那些护卫二位天使前来的军官则是纷纷将脖子尽可能的缩短些,再缩短些,唯恐令李大将军看到,命自己带队上前去与这些疯了的建奴拼命。

    双方都在苦苦的坚持,希望对手能够先崩溃,先坚持不住。

    “主子!饶余贝勒手下伤亡过半,请主子派援兵上去!”

    “大将军!警备旅快要顶不住了!”

    “告诉七哥。南中军还没有疲惫!让他再顶住!”

    “从近卫旅给吴标调二百人过去,把本将军身边的人调一百人给近卫旅!”

    “大人!那您身边岂不是没有人了?!”

    “笑话!本官这里还有儿子!那能说没有人!?”

    华宝身边的五十名护卫齐声高呼,清脆的童子音在炮火和喊杀声中越的突出。他们是历次征战后烈士遗孤,被守汉养在身边,虽然不是视若己出,却也是恩宠调教有加。

    轰然一声,镶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的织金龙纛倒地。跟着便是一阵大乱,有人在战场上高呼,“额驸死了!额驸死了!”

    南中军这边见一面镶白旗织金龙纛倒了,更是齐声高喊。“多铎死了!多铎死了!”

    两白旗的阵脚渐渐有些慌乱。

    “真是罪该万死!”图尔格想起白天的一幕就是一阵恼羞成怒,狠狠的将手中的铜碗砸在桌上。

    同那些南蛮士兵搏杀,令他不住的惊奇,明明个人武艺稀松平常,随意一个余丁甚至随军的包衣家奴都可以一个打几个那种。偏偏两个以上挥舞着刺刀便不好对付,十个巴图鲁对阵十个南蛮子就很吃力,一百个对阵一百个肯定吃亏。

    稍稍走了一下神,一个南中军士兵觑见空子,一个前进直刺,奔他的脖颈而来。图尔格急忙脚下移动步子躲闪,同时挥动手中长刀格挡。可惜仍旧稍稍偏了一下,四尺长的铳刺将他的肩膀整个刺穿,一阵鲜血登时便飙了出来。

    两名家奴抢步上前,一左一右将那名南中军士兵刺到,用手中的虎枪狠狠的向他身上猛刺。旁边的南中军从图尔格的甲胄旗号和身边护卫等诸多情形上判断出此人定是个镶白旗的大人物。一时间数十名南中军纷纷朝着图尔格倒地的位置扑来,转眼间,图尔格的镶白旗固山额真织金龙纛便倒地被南中军抢了去。

    跟着便是一片“多铎死了!”的呐喊声。

    南中军士气大振,吴标挥动着手中铁棒,大声叫喊着,“冲上去,杀了多铎,十万金币!”

    “这仗不能再打了!”多尔衮见有人将四额驸图尔格抬了下来,肩头的铳刺还在微微颤抖,失血过多的图尔格嘴唇白,口中尚且喃喃呼喊冲杀不已。

    “多铎!领人马上去!接应咱们的军队撤下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 各取所需的交易(续)

    看着对方的人马逐渐收拢,多尔衮和守汉不由得各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尼玛这帮该死的鞑子(南蛮子)怎么这么能打?伤亡这么大居然还不溃散?”

    看着各自被抬下来的伤员和尸首,两位主帅的心都在不住的滴血。天空一声巨响,眼‘快看书闪亮登场レ♠レ

    “这是我领兵以来损失最大的一天!”

    “我一战就伤亡如此之大,这样的仗,我大清能够打几次?”

    带着各自的惆怅,收兵回营。

    “大人,建奴退去,我军为何不去追赶?为大人再立新功?”一名从泰安方向赶来的游击,舔着脸上前自告奋勇。

    “好!这位大人如此热心杀贼报国,本将便成全你。来人,将道路闪开,全军将士两旁列队,欢送这位游击大人前往追杀奴酋多尔衮等人!”

    见众人俱都是一副鄙视的目光,这位方才躲在后面浑身瑟瑟发抖的游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如何才好。

    “这位大人,奴婢愿意为您牵马坠镫。”一个脸上满是烟灰的小太监,也是一脸坏笑的凑到跟前,落井下石。

    而多尔衮那边则是翻看着前锋各部缴获的几十只南中军火铳。虽然这些火铳大多残缺不全,上面满是鲜血碎肉,但是相比较之下,jing于战事的他还是一眼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些火铳除了多了铳刺之外,便是少了火绳?临敌之时便可不用点火?火铳兵更不需要刀盾兵和长枪兵护卫,也可以进行肉搏?”

    他命人将缴获的几十个被称为救命包的急救包交给随军郎中,务必要将四额驸图尔格的伤势控制住,如果伤口不能止血收口,几个郎中一律提头来见!

    这话让躺在担架上的图尔格泪流不止,“奉命大将军,为了奴才,您!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图尔格一直认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多尔衮才下令收兵。

    他在被郎中拔掉那柄几乎要了他的xing命的铳刺之后,用急救包里的酒jing对贯通伤口进行消毒,然后撒上止血的刀伤药,敷上棉花用纱布裹好伤口之后,顾不得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坚持着同多尔衮一道巡营抚慰伤兵,直到多尔衮被多铎派人请回去为止。

    大帐之内,烧酒已经喝了两瓶,肉更是添了数盘,三个人仍旧在讨价还价。

    守汉这边主张用被俘的杜度、阵斩的岳托换回在济南被俘的德王一系宗室和济南城中的数十万百姓。

    而多尔衮兄弟则表示这个价钱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顶多一个换一个!然后我们兄弟再看在二哥您的面子上,给他李守汉留下一万人,其余的我们带走。让他立下这个收复省城、夺回宗室的功劳!”

    多铎虽然表面莽撞、玩世不恭,但是对于官场上的各种花样,却也是清楚的很,他知道,这样的成果在那些文人师爷丫丫电子书会如何的妙笔生花。

    “二哥,您方才只是说要将两红旗卖给我们兄弟,单单只靠杜度和岳托两个人,似乎不能将两红旗变成我们兄弟二人的吧?”

    多尔衮的想法要比多铎深沉的多,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沛霆的一双眸子。

    “哈!哈!哈!我的十四弟,果然不愧是墨儿根台吉!就是聪明!”李沛霆干笑几声,鼓掌喝彩。

    “十五弟,劳烦你让门外的兄弟辛苦一趟,到我的护卫那里将我的护书拿来。”

    打开护书,李沛霆从中翻检一番,找出几张纸,双手递给了多尔衮。

    “这是李将军托我转给十四弟的。此乃杜度在东厂刑讯好手那里熬刑不过,所作的供状,除了承认他是满洲镶红旗旗主、安平贝勒,并且留有斗箕指模之外,这上面颇有些对八哥不利的言辞。二位贤弟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将这份供状送给八哥,八哥会对杜度怎么样处置?”

    以黄台吉的为人,如果知道杜度在此次入关劫掠的军事行动中,不但丧失兵马、本人被俘,还在敌人那里供述出了自己的身份,并在敌人面前为了保全xing命而大肆诋毁他这个皇帝的话,那么杜度的脑袋铁定搬家。他所执掌的镶红旗满洲少不得也要换一个旗主。

    “李将军托我将这份东西,交给二位贤弟保管。”李沛霆轻轻的将那份杜度的供状装入信封之中,推到了多尔衮面前。

    “这个,是正红旗满洲、蒙古、镶红旗满洲、蒙古的几个甲喇、牛录章京、梅勒额真之类的人物,所做的供状,指认杜度的情况。一并交给二位贤弟。”

    这条证据链相关文件都在多尔衮兄弟手中,这无疑等于给杜度身子底下埋上了炸药,而导火索就在多尔衮兄弟手中。只要杜度稍有不从之处,那么,不用这兄弟二人动手,只要将这些文书供词送到黄台吉面前,杜度就死定了!

    “哈!到时候,老子要杜度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他不敢撵鸡!”听完了这个用威胁的手段将镶红旗满洲纳入势力范围的计划,不由得多铎兴奋的跳了起来,他早就看好了杜度府中的几个女人,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罢了。

    “这是镶红旗满洲。二位贤弟,至于说如何将正红旗满洲纳入你们的囊中,这个,愚兄也为你们筹划了一番。”

    这话听了,如同隔靴搔痒,立刻将兄弟二人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

    多尔衮往李沛霆的酒碗里倒了半碗热酒,多铎急忙给他割下了一块肥肉,沾好了酱油佐料递到了李沛霆面前。

    “二哥,愿闻其详!”

    “就是!就是!二哥,你别话总是说一半啊!索xing全说出来不好?!”

    “好!我讲个故事给你们听!我是满洲正白旗旗主。”

    李沛霆将那块被炙烤的滋滋冒油的肥肉在嘴里咀嚼着,喝着热酒,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我在战场上抢回了和我一道作战的满洲正红旗旗主的遗体。依照满洲旧俗祖制,我可以将满洲正红旗旗主的全部家产、人口、兵马、奴才分得一半。但是我和这个旗主的兄弟关系非常好,也知道他和他那个老不死的爹不和。于是,在议事时,我便向皇帝提出,我将这应得的财产人口兵马,转赠给这个旗主的弟弟。并且提名他做满洲正红旗旗主。”

    “如此一来,皇帝也早就想分割那个老不死的家伙手中的实力,正好见我提出这样的方法,便顺水推舟,将满洲正红旗旗主之位给了死者的弟弟我的那个好朋友!”

    “这样一来,八旗各旗,哪个不说我大仁大义?那个不说我高风亮节?那个不愿意同我一道出兵放马?而那个满洲正红旗新任旗主,更是要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混!否则,他那个老不死的老子埋伏下的一众心腹爪牙他就对付不了!”

    “不错!不错!”这个骇人听闻的计划听得多尔衮和多铎瞠目结舌匪夷所思,但是仔细想想,却也是符合八旗内部的情形。特别是岳托、硕托兄弟与代善父子之间的恩怨纠葛,能够将别人家的家事变成自己扩张势力的手段,这一次,让多尔衮又长了不少的学问。

    既然双方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李沛霆也好、李守汉也罢,为自己考虑的如此周全,那么自己这边也不能不投桃报李。

    多尔衮很大方的表示,将俘获的德王一系宗室全数交给南中军,作为交换岳托和杜度的条件。不过,多铎提出了些异议,别人都交给南中军没有问题,德王的一个侧妃子、女儿和德王一个儿媳妇不能还给南中军,他要自己留下!

    对于多铎的这个异议,多尔衮也只能报之以一脸苦笑。不过,倒是李沛霆很大方,“只要德王宗室一脉的男丁都在,其余的便是死于战火了!”

    一句话,便将德王一系的女xing家眷全数判了死刑。

    这大概就是那个时代的特点了。

    双方大政方针已经定下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具体细节了。

    多尔衮这边要考虑如何将这个消息封锁住,将夺回岳托和杜度的事情做的合情合理,瞒过阿巴泰和图尔格的耳目。

    而多铎,则是在和李沛霆纠缠到底还要付出多少济南的百姓来做交换条件。一口一个二哥。口中二哥长二哥短,但是数目上却是一点不放松。咬死了顶多给李守汉留下一万丁壮,撤出济南的时候不放火烧毁城市。

    两天的时间,双方的军队便在这种出奇的平静之中对峙着。

    各自的统帅下了死命令,不得出击挑衅。只准严守营盘,违令者,斩!

    于是,双方的巡哨边马、斥候尖哨,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远远的见了对方,在火铳she程之外各自巡逻,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偶尔有砍柴挑水的辅兵杂役遇到了,也是急匆匆干完自己的活计迅速离开。

    两支大军便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对峙着。

    阿巴泰首先感觉到气氛不正常,如果说休整一两天,救治伤员、恢复体力,这样的事情是正常的。但是两天过去了,还是什么事情都不做,营盘中反倒流传着要撤军的谣言,这让他按捺不住了。

    “大将军,我军是不是要撤回济南?”

    “不错!本大将军已经做了决定,收兵回济南。今ri下午,部分粮草辎重便要先行撤回!”

    “大将军!不能撤啊!”阿巴泰有些声嘶力竭。

    “我军前ri一战,已经给南中军重大杀伤,此辈已无力再战,故而紧闭营门不出。我军只需再接再厉,便可一战破敌!”

    “饶余贝勒!”

    多尔衮猛地一拍帅案。

    “本大将军念你是兄长,一直隐忍不发。此番一战于长清,二战于平安店,两次大战,我军皆损失惨重!扬武大将军成郡王、安平贝勒以及两白旗诸多将士先后丧于此地。此皆因你作战不力而起!你该当何罪?!”

    这话在阿巴泰耳中,如同炸响了一连串的霹雳,炸得他头晕眼花,眼前一阵发黑,脚下不由得踉跄了几步。很明显,多尔衮企图将作战不力,致使两红旗满洲二位旗主失陷于明军之中的罪责扣到他头上。

    最要命的是,阿巴泰还无处说理去!

    当ri是他和岳托、杜度等人一道出征,结果两红旗人马尽灭,他却领着几百人杀出了重围。这话,他就算是浑身长满了嘴,ri夜为自己辩白,只怕两红旗众人和皇帝黄台吉也不会相信的。

    “七哥,你我乃是同胞兄弟。又是同在两白旗,我看您,便是和看十五弟是一样的。我们在这里同这股南蛮打下去,也未必能够有什么好处,可能只是白白折损将士。”

    “ri前,我接到密报,成郡王已经力战壮烈殉国。安平贝勒被俘。”

    这句话如同一柄大锤,猛烈的敲打在阿巴泰的胸口,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晃,嗓子眼一阵腥甜,一口鲜血便要吐出。强自被他咽了回去。

    “恰好咱们的李家二哥行商在左近,我便请他从中斡旋,看看能否把成郡王、安平贝勒赎回来。只要这二人能够回来,七哥,你作战不力,失陷主将的罪名便悄悄的消弭于无形了。”

    看着多尔衮脸上诚挚亲和的表情,阿巴泰恨不得从腰间拔出腰刀来砍死这个家伙!

    可是,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奴才多谢奉命大将军体恤,多谢大将军洗刷罪名之恩!”

    他强打jing神站起身来给多尔衮叩头行礼谢过。

    “七哥,你我弟兄,何必如此多礼?同在一旗,正应该彼此扶持才是!”

    不动声se之中,多尔衮狠狠的敲打了一下阿巴泰。

    你如果和我一条心,我包你没事,如果胆敢有异动,就凭你的这些事,我让你死的比阿敏、莽古尔泰还要惨!

    看着阿巴泰满脸犹如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田共还得做出一副吃得很香、很爱吃的表情,多尔衮心里乐开了花。

    “七哥,少不得你要辛苦一趟,押运这些辎重先回济南。将德王等人押到这里来。”

    “这是为何?”

    “七哥,对面的条件之一就是用德王一系交换成郡王、安平贝勒。您将这些人押回来之后,我再告诉您到何处进行交易。”

    阿巴泰心中一阵烦恶,知道那口鲜血一定要吐出来才好。

    急忙起身告辞,到自己帐中大吐特吐去了。

    下午,看着阿巴泰的织金龙纛和图尔格的织金龙纛夹杂在一长串车辆中顶着风雪向东而去,多铎同多尔衮扮了一个鬼脸。

    “二哥!成了!这回,连阿巴泰这个狗贼都老实了!”

    “收拾一下,我们也该回济南了。”

    几天的反复,艰苦讨价还价下来,双方的价码已经逐步接近。

    多尔衮兄弟除了归还德王一系男丁、交还一座完整的济南城之外,双方反复讨论的就是那些被两白旗圈禁在济南附近的丁壮人口。

    照着守汉开出的条件,这些人口绝对不能让建奴带走,必须留下来,作为南中军此次北上的收获之一。

    而照着多铎兄弟的看法,顶多留给南中军一万人用来点缀他们的战功。

    但是,作为久经商场考验的李沛霆,又一次抛出了一个令多尔衮兄弟无法抵御的**。

    “二位贤弟,以你们的粮草,和沿途的缴获,这些人口你们是无法全数带回辽东的吧?最起码路途之上要折损三分之一吧?”

    这个数字比例,是守汉在当年隐约从几次入关劫掠的战绩统计上得来的,掳掠到沈阳的人口和在内地损失的人口相比,不到三分之一。也就是说,每掠到辽东一个人,至少在原地死亡一个,在路途之上死亡一个。能够挣扎到辽东的,除了身体素质顽强之外,更多的是抵抗意志被摧毁的,完全屈从于自己命运的顺民了。

    “你们在济南,至少有三十万人,这些人,我看能够活着走到京畿地区的不过二十万,能够走到辽东的,不过十五万人。这样,我出点别的东西,同你们兄弟换这十五万死人如何?”

    李沛霆的条件令多铎有些心动。

    他出一千五百副全套的南中盔甲刀枪,来换济南城中的十五万人口。

    “十五万人?有些多了吧?五万人差不多!”

    多尔衮还有心杀杀价,看看能不能从眼前这个笑嘻嘻的jian商身上再榨出些油水来。

    “十万人!一口价!”

    “十万就十万!但是二哥你得再加点东西!”

    多尔衮要求李沛霆除了用一千五百副南中军装备交换十万人口之外,还特别提出装备中的刀必须是用呲铁钢制成的!除了这些装备之外,更要了二千个救命包。

    崇祯十二年正月二十七,在得知远在德州的援剿总兵祖宽部开始向济南方向移动,有来历身份不明的大股人马从莱州方向向济南快速移动而来之后,多尔衮率领两白旗大军开始缓缓的向济南撤退。

    “二哥,我们可是把德王一家都送给你了,答应我们的呢?”行军队伍中,多铎唯恐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失,反复的询问李沛霆何时将岳托等人交回。

    “十五弟,你怕哥哥我失信?我人都在你营中,你怕什么?”

    “好!有哥哥你这句话就好!到了济南,子女玉帛,二哥,你随便挑选!算是我们兄弟送你的跑腿钱!”

    “那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二哥这次算是帮了你们兄弟的忙!”

    “这个自然!二哥的这份情谊,我们兄弟定然牢记在心!”

    多铎在队伍中同李沛霆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牛聊天,而多尔衮却在考虑另外一件事。

    那些装备到手之后,该如何分配下去,如何避开八哥的耳目?

    还有一桩事,多尔衮已经敏锐的发现,随着南中军的出现,同明国的战争形式开始出现了缓慢但是不可逆转的变化。

    火铳和火炮的利用,南中军的技战术是其余明军各部所不能比拟的。

    他和弟弟多铎已经决定,回到盛京之后,向黄台吉建议编练火器部队。如果皇帝不愿意搞的话,他也要在旗内抽调jing明强干的子弟跟着那些包衣牛录一起学习**练火铳,将之前与南中军对阵时的五虎开山阵好生的研究一下,用来对付南中军的三列火铳集火she击。

    “跟底下这些奴才们好好交代下去,必须要把这些**演火铳的包衣当先生看待!就像皇上对待藩章京那样!哪个要是敢在这些火铳老师面前摆出主子大爷的谱或者不听号令的,一律军法从事!”

第三百五十七章 收复济南

    (XX网站 )(XX网站 )(XX网站 )    正月二十八日,两白旗大军浩浩荡荡开回济南城,随即将济南城和附近几座州县全部搜掠一空,刀刮水洗一般干净。XX网站 。监押着十余万被掳百姓,赶着十余万猪牛羊骡马,运输着数十余万石粮米豆料,还有缴获众多的军械辎重随行,形成一个长达数十里的行军队伍。

    建奴沿途掠获的车辆骡马不计其数,或是手推独轮车,或是轿车,或是马车等,粗粗看去怕有数万辆之多。这些车辆无不是满载粮米金银,除此之外,被虏来的那些百姓,俱都是青壮汉子,各个人身上或是扛着粮包,或者是背着沉重的布捆,将济南城中堆积的掳获财帛收获能够带走的尽量带走。

    “你们这些人,在济南城中留守,看押这些未曾来得及运走的人口和财物。”

    指着堆积在德王宫中的一些粗笨之物,和数十个钉封严密的木箱,多尔衮吩咐几名包衣牛录军官,“不用你们待多久。一天就可以!”

    几个军官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前脚多尔衮的大军出了北门,往德州、沧州方向去了,后脚南中军的大队人马便杀到了西门城下。

    一声凌厉的铜号声,几架云梯便搭在了济南城头,数百名火铳手用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着云梯旁的垛口。

    守城的军马自知不敌,一声发喊,连火都不曾放上一把,便急匆匆的冲出北门,夺路而走,追赶大队人马而去。

    “二位公公。德王爷,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城了?!”

    守汉勒住马缰绳,满面是笑容,朝着身旁神情复杂的王德化、王承恩二人和惊魂未定的德王指着济南高大的城墙询问。

    对于守汉如此藐视德王爷的做法。王德化和王承恩并没有提出什么驳斥的语言,相反,两个人很是默认这种态度。

    那日守汉找他二人密议,提出为了保全皇家体面。要用手中的两个大军功来换回被建奴俘虏的德王一系宗室,这样的举动令二人先是一惊,之后慨叹不已。

    “朝中御史对李大将军颇有些微词,声言李某跋扈骄横。如今看来,李将军赤心为国,又岂是那班乌鸦能够比拟的?!”

    当下二人便慷慨答应,回到京师后少不得要在皇爷面前密奏一番表彰一下李大人的功绩。

    当然,岳托、杜度二人身份有关的龙纛、铠甲、关防等物则是一件也不曾少,俱都是保管严密。作为日后报功的凭据。

    那日与阿巴泰交换德王一系男丁。便是王承恩领着东厂的好手在暗中窥视。担任警戒。

    得知自己又回到了大明官军温暖宽广的怀抱之中时,德王众人不由得放声大哭,国破家亡的滋味。两世为人的感觉,短短的几天他们都体会到了。

    “你们为什么不乘胜追击?鼓起余勇将这股东奴彻底消灭在山东境内?!”

    最先缓过来的奉国将军朱恩赏马上拿出了自己宗室贵族的派头。顾不得不得干预军政事务的祖制,跳着脚戟指大声疾呼。XX网站 。那两根手指头几乎快要戳到守汉的脸上了。

    “完了!”

    王承恩心中哀叹一声。

    “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朱恩赏脸颊立刻变得红肿起来,口中吐出两颗牙齿。对面殴打他的正是李华宝和他的一名随扈。

    “你!你这小子,敢打我?!”见这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却是衣饰华贵颐指气使,朱恩赏自知定非常人,可是这口恶气却咽不下去。

    “朱恩赏,莫要放肆!这是李总督的二公子!”

    王德化摆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派头和风度来喝止这一场小冲突。这段时间连番大战,他和王承恩与南中军众人也算是在血里火里滚了几遭,自然交情要远胜于这群德王宗室。

    “你又是谁?你个奴才,滚一旁去!”

    朱恩赏大概确实是被李华宝打糊涂了,眼睛居然没有看到王德化身上的蟒袍。

    “咱家确实是个奴才,不过却是皇上的奴才。朱将军,忘了说了,咱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这位是王承恩王公公。”

    此话一出,自德王以下,所有被换回来的俘虏宗室们全都跪倒在地,一个个哆嗦的和凉粉相仿。很多人都联想到了等待自己的命运:国破被虏,丧失皇家体面,送入凤阳高墙圈禁都是轻的!到了那步田地,只怕是随便哪个太监都能捏死自己!

    “李大人特意将你们救回来,还不好生谢谢?!”

    在守汉面前恭恭敬敬的王德化、王承恩,京营官兵锦衣卫们,可丝毫没有好脸给这群没用的废物。

    这几天的连续血战,让油滑浮躁的京营官兵也逐渐脱去了这些杂质,重现了些当年京营祖先的威风武勇铁血肃杀之气。而帮助他们进行这一番脱胎换骨的,正是南中军。几次大战下来,吴游击等人私下里闲聊,若是京营其他官兵遇到这样的大战,莫说是杀敌立功,只怕逃跑的路上不尿裤子都是好样的!

    一行人更不多说,策马直入济南城。

    德王宫中,倒也未曾如何被毁坏。经过草草的收拾了一番,这里便成了守汉的临时帅府。至于说原来的主人德王,不好意思,正和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低眉顺眼的巴结着二位王公公,试图请王公公丫丫电子书超生,口中留情。

    显然清军走的仓促,大批的被虏人口还滞留在城中不曾出城,更有不少古董字画书籍等物被整理的十分齐整,放在箱笼筐篓之中准备运走。

    “禀大将军。我军经过清点,城中有被虏百姓十一万八千七百九十二人。其中多数为妇孺之辈,青壮不过万余人。”

    除了这些事实上是多尔衮兄弟与南中军交易的一部分内容的人口之外,更有在银安殿内堆积的数万两金银。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份尴尬没有说话的余地,德王几乎就要开口说那是自己的钱财了。

    “大将军,城中的缴获,俱都是南中军战功所得。(XX网站 )请大将军用来犒赏将士便是。”

    王德化很大方的做了一个顺手人情。将这些建奴留下来的钱财古董书籍人口,拱手送给了守汉处置。

    “收复济南,乃是诸军将士血战之功。守汉不敢贪天功为己有。便将在这城中所获金银,全数犒赏各军将士便是!以激励将士为国杀贼!”

    听了守汉要将在济南所缴获的金银全数发给参战将士。不由得以吴游击为首的明军军官们个个喜笑颜开。

    这些京营官兵和山东官兵对于南中军的军功赏赐之丰厚可是羡慕至极。特别是吴游击这些人,自觉这一趟随着二位公公南下之行,虽然有风险,却是收入丰厚。论军功,差不多每一个都有鞑子的脑袋入账,论钱财,普通的士兵少的有收入几百两的,多的有收入近千两的。

    如今又可以分一次军功赏赐,这些人焉有不喜笑颜开的道理?

    “唉!只可惜走了多铎、多尔衮两个奴酋!否则。他二人可是大将军悬赏二十万金子的!”

    泰安游击很是遗憾的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守汉为多尔衮兄弟各自悬出十万金币的重赏。这消息早已在来援各军中传开。引逗的诸军无不摩拳擦掌。希望自己有那个运气能够将多尔衮或者多铎生擒、斩首,哪怕是别人杀他们的时候自己冲上去砍两刀也可以分些金子回来!

    对于何以悬出如此之重赏,两位王公公颇为不解。私下里也曾经询问过守护何以悬出如此重赏?同为八旗奴酋。为何岳托便只有十万银元的价格?

    对此,守汉说出了一番令二位王公公心惊肉跳的话。

    “老奴不过一马匪。只知道在辽东屠戮劫掠。洪泰之才也不过公孙度、高健武、渊盖苏文之流,生平之愿不过是如俺答汗一般封个顺义王,获得开边市商贸资格罢了!唯有奴酋多尔衮者,有聪明王之称,非但有忽必烈之志,更有忽必烈之能,又有其兄、其弟为左右羽翼,手下更有两白旗兵马为爪牙。如果不能斩多尔衮、多铎兄弟,此獠日后必将成为我大明之噩梦!”

    入城之后,诸般事务更多,好在有山东地方官员为了巴结前程,交好二位大太监,不惜顶风冒雪赶到济南来向王公公报到,自告奋勇的处理起诸多民政事务。

    掩埋尸首、清理垃圾,整修文庙。统计破城之后士子节妇殉国之惨烈事迹,一个个忙得不亦说乎。

    唯独没有人去过问一句在济南城中各处街巷内困守的那十一万余人,他们的衣食饱暖,疾病医药等事项。

    建奴在日,虽然每日里殴打辱骂奸淫之事不断,但是至少一天两顿米汤稀粥是有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城池被大明官军收复了,但是百姓却被官员们视如无物了。

    挨了一天的饥寒之后,终于等来了希望。

    数十骑战马簇拥着一个军官在圈禁这些百姓的几条街巷上来回奔驰了几圈,往各个院落之中查看了一番。

    “本官是大明南中军,总督南中军马钱粮诸事李大人麾下第三旅旅长廖冬至!”

    “尔等稍安勿躁,我南中军已经控制了全城,稍后便要有粥食发放!”

    看着这些军爷个个身材结实,脸上泛着油光,说话虽然粗声大气,倒也对百姓颇为礼貌。有那懂得些明军装备的,见这些人腰挎长刀,身后斜背着乌黑油亮的长长火铳,被风雪吹动的大氅起伏间显现出锃亮的胸甲,胸甲上更带着大大小小的子药盒子。

    许多人这次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逃脱出了建奴的魔掌。想想被建奴杀害、掳走的亲人,不由得这些妇孺放声大哭,一时间,半个城池上空哭声震天。

    很快,辎重队的炊事车便出现在大街小巷,热乎乎的水汽在人群上空弥散,让人们看到了希望。这些被掳民众饥寒日久。嗅着米粒的香气不由得贪婪的抽动着鼻翼,多呼吸些香气进去也是幸福的。

    “每人一碗,两个时辰以后可以再吃一顿!”

    司务长们敲着马勺大声吆喝着。这是常识,这些年来。每次有内地流民乘船到南中,都有一些人因为贪吃而被活活撑死。因此,南中军上下也积累了应对的办法,少食多餐。增强胃肠活力之后再正常饮食。

    这些米粥盛到碗里,黏糊糊的颇为令人心动,筷子斜斜的插在上面一动不动。

    喝着浓稠的米粥,就着些鱼松,很多女人不住的抽泣着,这是自从被虏之后吃得最为安心、舒服的一顿。喝着热呼呼的米粥,披着被褥,烤着温暖的火堆,虽风雪交加的夜晚实在难熬。但众人心中都燃起了无限的希望。当日很多人一夜无眠。

    接着。各旅卫生营的营官在各处街巷之中往来穿梭,招募愿意去照顾伤兵的妇人,营中虽然有看护兵。但是伤号太多,枪伤、炮伤、烧伤、刀伤。最多的是令南方郎中束手无策的冻伤,卫生营一时无法照顾过来。故而要在民妇中挑些人过去帮忙。

    “凡是愿意去看护伤兵的,可以享受我南中军的伙食!米饭、大饼、肉食管够吃!”

    接着,更是将被虏百姓中的青壮年挑出,分别登记造册,依照南中军的营伍编制起来,称为辅兵义勇队。

    而从运河上一路来援的那些漕帮帮众,怀里揣着南中军大爷们发给的银元,左臂上带着袖标,神气十足的充当在济南城内维持秩序的任务,并且充当着义务宣传员。

    这些人,每五六人一队,以一个南中军的轻伤员为头目,手中拿着战场上缴获的建奴刀枪兵器,领着十几个辅兵义勇在城中维持秩序,宣传着南中军的战功,吹嘘着南中的富庶与安定。

    “咱们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手头也见过血的人呢!可是什么时候见过南中军这些军爷们这么能打得?哪都不是杀人不眨眼了,你的刀砍下来,我宁可让你砍上一刀,也要用枪刺死你!”

    “看看那些军爷,便是一个伙夫,都是有一件甲胄在身上,头上也不是一顶烂了边的毡帽、折上巾,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铁盔!南中富啊!咱们漕帮,每年光是转运李将军给皇帝老子内库进贡的粮食,就有几十上百万石!”

    “看看跟着咱们的那位军爷没有,别看人家笑呵呵的一团和气,战场上可是连着刺死了两个鞑子的!而且人家家里还有上百亩上好水田,养的猪都是喝鱼汤的!”

    “眼下大明各地刀兵水旱一起来,关外的鞑子也时不时的来骚扰劫掠,你们便是归乡,万一再被鞑子掳去怎么办?照我看,倒不如索性一狠心,跟着将军南下去谋生!那里又有田地,又有事由给你,你要是有一技之长的话,就等着发财当老爷吧!”

    “再说了,咱们这山东、直隶各地被鞑子洗劫一番后,到处残破无比,灾民遍地,谁知道朝廷会不会拨出钱粮救济?就算有钱粮,能够到咱们手中的能有多少?”

    “大将军的仁义你们也看到了,这几日每日发放饭食救济,说句难听的,你们在家的时候吃过全粮食的饭吗?跟着将军南下,别的不说,一天三顿饱饭,有鱼有肉还是可以拍胸脯的。你们是要活命,还是想饿死,可要仔细想好了。”

    一面在被虏百姓中做着舆论上的准备,宣讲着到南中的各种好处,一面帮助卫生营、辎重营招募看护、杂役民夫,“一天三顿饱饭,只要你撑不死,鱼肉饭食随便吃!另有五十个南中通宝工钱!”

    。。。。。

    雪终于停了。

    在亲兵的护卫之下,李守汉领着王德化、王承恩、德王等人登上了济南城外的茂岭山,眺望被白雪覆盖的齐鲁大地。

    几天前的烽烟刀兵之地被积雪覆盖,显得分外宁静安详。在家里休息了几天的太阳,把光芒投射在积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线,那光竟然还带着微微的红色。

    这几天守汉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从莱州方向赶来的辎重和沿途护卫、掉队的部队全部到了济南,让一直捉襟见肘的兵力终于彻底得到解决。

    那些山东地方官兵被派到城头各处城关、马面、箭楼中担任守卫,南中军主力则在各处营盘之中休整。

    令多尔衮做出撤军决心的那支大队骑兵也匆匆赶到,是从耽罗岛方向赶来的两个骑兵团,这些人的技战术水平比起之前的老骑兵来还差着一块,不过只要经过几次战场实践很快便可以成熟起来。

    “大人,日前有人来报,援剿总兵祖宽所部两千余人,正在向济南方向开来。”

    “他此时来做什么?奴酋多尔衮攻城的时候他在哪?我们在长清连番与建奴苦战的时候他在哪?此时见建奴大军撤走了,急急忙忙的来找便宜了?”

    守汉和王德化等人的意见空前一致,颇有些同仇敌忾之意。

    “二位公公,德王千岁,本官听小女在胶州湾送来的消息,这几日海上风浪平静,我们是不是该发奏本往京师报捷了?”

    “应该!”

    “此番济南作战,大将军劳苦功高,自当好好铺陈一下战功!”

    “那,这题本如何书写,我等四人便要好好商议一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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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向皇帝报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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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十二年二月初四,当王承恩的报捷队伍刚刚抵达京城时,崇祯皇帝朱由检正在乾清宫东暖阁内发飙。(XX网站 )这些日子以来,便没有一个可以让他感到舒心的消息。刚刚有确切消息传来,奴酋多尔衮领大军于正月十五攻破济南,德王朱由枢,奉国将军朱恩赏等城破被俘,城内所有百姓被掳。

    不但如此,清军仍在山东各地肆虐,兵锋似有直逼衮州,青州、胶州、登州、莱州诸府迹象。而在鸡泽战败的高起潜,和在德州畏缩不前的援剿总兵祖宽,以贼奴势大兵强为由,上书皇帝要求暂且避其锋芒。这些没有的文书,看得崇祯肝火上撞,眼前一阵阵发黑。

    难道,大明文官武将,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挡住清军步伐吗?局势糜烂如此,清兵如入无人之境。

    “李守汉到了哪里了?!朕不吝功名官职,特旨提拔他,又将两广归属于他管辖,如今朝廷危难之际,他却一点消息也无?!他想干什么?!”

    这个消息还是数日前送到的,已经连续几天山东方向未曾有半点消息送到,整个内阁之中都在做着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整个山东被建奴洗劫!

    山东的各个亲王、郡王,都是皇家宗室,更有衍圣公府孔家,如此一来,朝廷该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如何向读书士子交代?

    此时他深锁眉头,在阁内来回踱步。心下害怕非常,山东。到底情势如何了?会不会果真如内阁所担忧的那样?为什么没有塘报了?

    此次建奴入寇,连克名城,保定、济南,这都是有总督、巡抚,甚至是藩王封国的所在。就这样丢了?!先是卢象升巨鹿阵亡,然后是高起潜鸡泽战败,之后是张其平弃城而走,如今济南府也是宣告陷落!还有没有更坏的消息?!

    他心中七上八下,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一阵阵不安。

    而在他身旁,杨嗣昌、薛国观等人眼观鼻鼻观口端然稳坐,眼皮向下耷拉着。不敢抬起眼睛来,个个都在躲避着皇帝的视线,唯恐一个不小心召来皇帝的莫名怒火。

    “陛下,今日内阁收到祖宽发来的塘报,奴酋多尔衮引军马万余出山东,行军队伍长达数十里,入夜灯火如长龙,似有回师直隶、京畿之象。”

    “奉旨北上的左良玉部于沧州地界多次与东奴游骑接战。小有斩获。”

    杨嗣昌终于找了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来搪塞皇帝。

    正在君臣数人在暖阁之内无计可施坐困愁城之际,在暖阁外面当值的大太监曹化淳领着吴良辅小步跑了进来!

    “皇爷!皇爷!大捷,大捷。济南大捷,王师斩首奴贼两万级,阵斩奴酋岳托、多铎等人!并有缴获盔甲旗号,伪王织金龙纛等物!”

    崇祯睁圆了双眼,几乎快要冒出火来,“好个大胆的奴才!如此放肆!”他在申斥吴良辅如此胆大妄为。胆敢编造如此惊天动地的谎言。而在阁内的大臣们,听清楚后,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个个都不由自主站起来。

    薛国观身为内阁首辅,不由自主猛地站起身来,由于动作过猛,身旁小几上摆放的茶盏被袍服带倒,先是将他的蟒袍打湿,之后茶盏掉到临清金砖铺就的地上摔得粉碎,犹自恍然不知。

    “曹公公,这位小公公说什么?”

    “薛大人,我大明官军济南大捷!斩杀辽东奴贼二万级,缴获铠甲兵器无算,更战阵之上斩杀奴酋伪成郡王正红旗旗主岳托!收复济南府!眼下,报捷的王公公王承恩已经快要进城了!”

    “什么?!王承恩回来报捷?!”

    众人立刻不在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了。X X 网 站 w-w-w.-x-Xx.c-o-m。

    内阁重臣们都知道,王承恩和王德化二人都是皇帝派到广州催促李守汉出兵的天使。如今王承恩回来报捷,那么在济南打败多尔衮、收复济南府、阵斩岳托的,定是李守汉所部无疑。

    这也就说明了为啥多尔衮所部开始撤出山东的缘故!

    “李守汉又打了胜仗?如此一来,该如何封赏他?”

    杨嗣昌的思路立刻从如何抵御建奴的入寇,跳转到了怎么对付内部的问题上。

    朝阳门外沿着通惠河的官道上,熙熙攘攘,虽然有建奴入寇的事情,但是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朝中高官勋贵,都是需要一日三餐。这里俨然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从公侯之家到升斗小民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隐隐约约中,忽然听得远处蹄声如雷,似乎数百骑远远狂奔而来,京师要地,何人如此胆大敢策马狂奔?想起不久前兵临城下的鞑子,很多人无不颜色更变。

    守朝阳门一个京营副将,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正要带着家丁上前查看,忽然他目瞪口呆,那群骑士越发近了,马队之中几面大明日月旗被急速奔驰带起的风撕扯的笔直。马队中的骑士不过数十人,但却是一人三马的配备,一律都是膘肥体壮的良驹。为首之人的衣着相貌更是令这位副将大人腿肚子开始转筋。

    头戴嵌金三山帽,身着蟒袍正是标准的宫中有体面大太监的装束。一张原本阴沉的脸,经过风霜战火的洗礼变得阴沉中更平添了几分杀气,更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身后随同他策马狂奔而来的随从,不是锦衣卫,就是宫中太监,个个飞鱼服,绣春刀!更有十余个三千营中的旧日同僚,这群人个个洗脱了当日的跋扈嚣张,多了些百战精锐,血里火里打过滚的气度。

    为首之人那张脸。副将大人曾有幸见过,正是饱受皇上宠幸的。司礼监秉笔大太监王承恩王公公,当日为了见到他,副将大人可是花了三千两银子,自然是扒了皮也认识骨头。听说他前不久领人往广东催促勤王兵马,如何今日这般急促的出现在此地?再看这位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王公公。此时不住的往马后胯上抽上一鞭子,急促匆忙之极。副将大人正要迎上前去讨好巴结一番,或许自己可以就此搭上王公公这条线。

    他脸上堆积起笑容,正待上前打招呼,就听对面马队之中几个人不住的叫喊道:“快闪开!把拒马搬开!”

    “老刘,你娘的好狗不挡道!”

    口中叫骂,马蹄声却是丝毫未见平缓,二百余匹战马直直的冲过来。一直冲进入城门洞中,几乎将这刘副将与他手下十几名家丁踏翻在地,快马加鞭声中,策马滚滚而去。

    “老刘!晚上到我府上来!有好事关照你!”

    一声吆喝由近而远。

    随着这二百余骑狂奔入城,一连串的呐喊声在沿途街道上响起。和马蹄铁下那一闪即逝的火星一样,迅速将整个城市的情绪点燃!

    “大捷!大捷!王师济南大捷!斩首二万!斩杀奴酋岳托、多铎!!”

    顾不得一路疲惫,众人在王承恩的示意下,扯开嗓子在京城内的街道上声嘶力竭的一路舞大喊。XX网站 。

    “大捷。大捷,奴酋多尔衮败走,王师收复济南!”

    “大捷。大捷,王师大捷!登州、莱州、青州、兖州等诸多城池无恙!”

    “大捷!大捷!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檄调劲旅北上,迭挫奴贼凶焰,现大军正追击北上!”

    他们沿途所经过的,大多数为京师富贵人家,几乎所有的宅院内都是惊呼声不断。沿途所有的官衙民宅都沸腾起来,无数的鞭炮先后炸响,较之除夕之夜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有无数的闲人跟随着王承恩这支犹如千军万马一般的马队一路奔跑,口中不住的欢叫。

    这一刻,王承恩体会到了当年三宝公公的感觉!

    整个京城几乎都沸腾起来,只有一个个声音在天地中回荡:“……大捷……大捷! ”

    “万岁!万岁!”

    虽然已经从王承恩派入城提前报信的小太监口中得到了消息,但是这满城之中的鞭炮声,山呼万岁之声越来越大,听得越来越清楚。这声音令他又惊又喜,全身都不可控制的哆嗦起来,心中暗道王承恩果然会办差使!他大步走到东暖阁门口,顾不得寒风凛冽,倚门翘首等待。

    终于,在一群大小太监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王承恩出现在他眼前时,崇祯的眼中不由得有些湿润了。

    “唉!想不到二月间便有如此风沙!”

    为了在站在身旁的薛国观、杨嗣昌等人面前维持住皇帝的形象,他有意找了一个借口。

    但是此时,众人都将注意力投到了那个急匆匆奔来的太监身上。

    王承恩向前奔跑了几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旋即又爬起来向崇祯这边一瘸一拐的奔来。

    “皇上!奴婢奉旨南下调兵入卫,幸不辱命!大军先战于长清,再战于平安店,三战于济南,先后斩杀奴酋岳托,阵斩伪镶白旗满洲固山额真以下贼奴头目千余人,斩首贼奴二万。收复济南府城!先将此战战况题本奉上!”

    带着嘶哑的声音,王承恩在空旷的宫殿前大声向皇帝崇祯禀告自己这一次外出办事的成果,听得崇祯同学不住点头,眼中热泪盈眶。

    众人看着王承恩身上那件蟒袍上大大小小的孔洞,上面有的还带着被火烧过的痕迹,有箭矢射过的。以天使之尊,尚且如此,可见这一仗打得之惨烈。

    “此战乃是皇祖在位时,辽东老奴起兵作乱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

    崇祯在喃喃自语中给这一次胜利定了性。

    “朕终于可以告慰太庙了!”

    “陛下,还是先请王公公将题本送上,了解此战详情之后再说?”内阁首辅薛国观低声提醒了崇祯一句。

    那边吴良辅早已很识相的将王承恩搀扶起来,“老祖宗一路辛苦了!这是奴婢们脸上都添了光彩!”

    暖阁之内,方才的沉闷气氛随着王承恩的到来一扫而光。众人顾不得朝廷内阁首辅、次辅、尚书的身份,几乎是额角交接的拿着几份由李守汉、德王朱由枢、王承恩、王德化、泰安游击、三千营吴游击等人联名上奏的题本。

    崇祯见到朱由枢的名讳。心中骤然一宽,原来日前传说德王一系尽数被俘虏之事乃是谣传,如果德王被俘,如何又出现在报捷题本之上?

    一份报捷题本写得花团锦簇,词句瑰丽。起承转合,将连番血战描写的如同历历在目一般,其中惊险动人之处,更是令人惊骇不已。

    不过,这些人都是看惯了这些官样文章的老油条了,自然知道大明将领、官员讳败为胜,将小胜变成大捷的本事。

    可是,王德化、王承恩都是皇帝身旁得宠的大太监。断无同李守汉一道为了些许军功沆瀣一气欺瞒皇帝的道理。更何况,还有德王千岁的附署。于是众人更不怀疑此战的真实性。

    “王公公,这上面说阵斩岳托,可是实情?!”杨嗣昌指着题本上一句要紧的话含笑向王承恩发问。

    “不错,此獠当日与镶红旗伪旗主杜度一道引数千真奴,上万鞑子,万余附逆官军猛扑长清,督臣李守汉当即悬赏十万银元。凡有擒斩此贼者赏银十万,升一级,此獠果被我军于阵前斩杀。那十万银元的赏赐。咱家也是经手发放给有功将士的!”

    “岳托的盔甲、旗号、兵器等物,已经虽奴婢一道进京,更有擒斩各级东奴头目之甲胄旗号等物,过于繁杂众多,奴婢急于进京向皇爷报喜,故而命他们在泥沽登岸之后火速赶来。”

    这就不会有错了!没有那个带兵将领会为了虚报战功自己掏出十万银子来犒赏部下。更不会有缴获的盔甲旗号兵器等物押解进京了!

    “大伴。这题本上说,几次会战,你也亲自领人上阵操炮,炮毙建奴若干?”崇祯此刻心情极好,手中挥舞着题本册子,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容,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日后的内操,便要全数交给王承恩来办!能够与建奴对阵不落下风的心腹人不用,用哪个?!

    “王公公,这缴获之物中,据报还有伪镶白旗满洲固山额真织金龙纛一面?可曾属实?”

    杨嗣昌捻着漂亮的胡须,低声下气的向王承恩问话,不知道为啥,面对这个从战场上归来的宦官,他这个科甲正途出身之人竟然有些抬不起头来!

    “不错!当日我军将士与建奴血拼肉搏,数百白甲兵护卫一大头目向我军阵猛扑,我军将士以火铳环击,更以铳刺攒刺。那大头目以骨朵相还击,被我军将士刺倒在地,敌军阵势当即大乱,我军乘势抢夺回此物。”

    “当时军阵之中便有人大声呼喊,主子死了!”跪在暖阁外面的吴游击,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自己当日的见闻。

    “这么说,伪奴酋豫亲王镶白旗旗主多铎死了!?”

    众人皆是面带喜色。

    能够一战斩杀奴酋两个王爷,击溃、消灭四个满洲八旗主力,这在辽东军兴以来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内阁诸位先生今日便要辛苦一下,拟出章程来,看看如何封赏、嘉勉有功将士。传旨,明发邸报,将济南大捷之事告知勤王诸军,以为激励!若有再斩杀奴酋旗主王爷者,朕,定有重赏!”

    待内阁诸位先生鱼贯退出东暖阁,往内阁处办差去,王承恩见诸位先生远去,立刻吩咐小太监严守门户。

    “皇爷!奴婢等有罪!”

    崇祯的心脏猛地向下一沉,他的眼睛紧盯着王承恩从袍服内侧取出的一个油布包裹。

    这是以王德化、王承恩、李守汉三人的名义写给崇祯皇帝极机密的题本,内中附着德王等人联名的请罪奏本。这份题本中详细讲述了济南战役的真正战果:擒斩岳托、生俘杜度,交换蒙八旗旗主龙纛若干,两红旗满洲几乎全灭,更斩杀了数千附逆官军。

    而平安店战役,更是以数千疲惫之师,对阵数万入寇奴骑,更面对数千附逆变节官军的火铳对攻。“然将士用命,赖二祖列宗之洪福,仗陛下之威烈,全军上下全力搏杀。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擂动战鼓为全军助威,奴婢更亲操火炮,侥天之幸炮毙敌酋数名。”

    经过苦战之后,双方见都占不到什么便宜,便各自收拢队伍,悄悄撤兵。

    “李将军与奴婢们商量,为了保全皇家体面,便忍痛将生俘的杜度、岳拓的尸首与建奴进行交换,换回了德王一系宗室男丁,更有被掳的十余万百姓。奴婢们擅自做主,最该万死!”

    王承恩痛哭流涕,不住的以头抢地,口中低声呼喊“有罪!”

    可是作为皇帝的朱由检又怎么能治他们的罪?

    如何说?

    “你们不应该为了保全朕的体面,保全大明皇室的体面,而用自己的战功来同建奴手中交换出朕的兄弟?”

    比起那些将领来,此时在济南的李守汉,可以称得上公忠体国四个字了。

    “这个事,还有谁知道?”崇祯紧紧的捏着德王等人的请罪题本,因为用力关节有些发白。

    “回皇爷,事情是李将军的一些手下去办的,都是苗瑶溪硐之辈,汉话尚且说不利索。请皇爷放心!奴婢们和李将军已经商量好,对外便说德王一系当日破城时仓促逃出城外躲避,后被我大军游骑所遇。至于说被俘之事,完全是道路传言,建奴造谣。”

    几个心腹太监,得力臣子如此维护自己的权威,崇祯满意的微微点点头,“大伴,传旨。德王丧德,封国有失可见其私德之一斑。着即前往凤阳祖陵请罪,闭门思过。”

    “那,李将军那里,该如何封赏?”

    崇祯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对于这样一个臣子,该如何处置,令他颇为犯难。

    “皇爷,这是奉国将军朱恩赏恳请奴婢带给皇爷的题本,说只能够给皇爷本人看。”

    朱恩赏的这个题本,除了哭诉、请罪等言辞之外,与德王朱由枢领衔的那份题本不同的是,他在里面大骂李守汉。

    “这里面所谓的李某以极低价格强行收购各位宗室手中的王庄田地之事,可曾属实?”

    题本中提到了李守汉用五百银元的价格从德王手中强行购买了位于潍县、日照等处的大片良田。“贪婪狂暴,率兽食人,莫过于此!”

    “却也是有的。李大人所部伤亡颇多,很多人一时无法乘船南下,李大人便欲购买些田土将这些将士临时安置于此。待他们伤情好转便乘坐海船南下。”

    “除了德王的王庄之外,还有别人的吗?”

    “济南各个宗室,皆有土地被李将军购买。”

    听得这个消息,朱由检的嘴角浮现出来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第三百五十九章 和稀泥、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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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气氛被点燃之后,就形成了一股热浪,而且在朝廷的推波助澜之下,更有一浪高过一浪之势。X X 网 站 w-w-w.-x-Xx.c-o-m。******

    二月初六,当王承恩进京报捷之后的第二天,朝阳门城楼上、城门洞里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百姓。

    作为进京报捷的将士代表,吴游击领着一些京营同僚得意洋洋的在城门附近领着数千京营将士维持秩序。

    昨天,当人们还在沉浸在大捷的消息兴奋之余,另一个让大家更为兴奋的消息传来,南中军即将押送缴获的建奴各级将领、军官的盔甲、旗号等物,并数百名建奴俘虏进京献于阙下!

    消息很快便在京城内外传遍,得知得胜官军即将要入城献俘消息百姓们,顾不得严寒,有人太阳未曾出头便跑了占位置,更有甚至是半夜三更便出来占位置的。有聪明些的朝阳门守卫官兵,索性用绳索拦出一个个区域,之后高价卖给来看热闹的京城富户。

    沿着官道,两侧的街道上,屋檐上,树梢上,甚至是河道内漕船的桅杆上,都有人在那里翘等待着。

    “老吴,谢谢啊!你给我的那块祖母绿我找珠宝行的人看过了,至少我能够赚一半的银子!那几颗珠子,我就打家里的女人了!”

    守卫朝阳门的副将低声细气的同吴游击陪着笑脸,二人虽然官阶差了好几级,可是京营子弟。那个不是背景深厚?特别是吴游击这一趟差使跑下来,既立了军功,又在两位公公面前拉上了关系,“一道同建奴打过仗嘛!”同时又在皇上面前挂了号,正所谓简在帝心,很快就会青云直上。这个时候不巴结,什么时候巴结?

    “来了!来了!”

    人群之中一阵骚动,开始向街道中心涌动。

    远处,数十辆大车耀武扬威的插着大明日月旗和南中军的铁血军旗,浩浩荡荡而来。

    “看!那就奴酋的伪龙纛!”

    有眼尖的百姓一眼便看到了在为的车上。木架上悬挂着的正红旗满洲旗主岳托的织金龙纛。龙纛下一个十字形的木架上,岳托的盔甲、认旗、兵器都堂而皇之的被罗列在那里。

    欢呼声立刻沿着大道如潮水般响起。

    紧随而来的车辆上,更是插着一面镶白旗满洲固山额真的龙纛,在礼部官员小心翼翼的字迹下。这杯标注为伪奴酋镶白旗满洲旗主多铎。后续跟进的车辆上。更是插满了各色建奴军旗。正红旗满洲、镶红旗满洲、正白旗满洲、镶白旗满洲,至于说蒙古八旗的旗号龙纛,则是被很随意的堆积在了一处。显示对于斩杀蒙古八旗兵的不屑。

    “看!伪奴酋头子的盔甲上!”

    一名京营千总有些惊讶的指着岳托盔甲上一个个破洞,那甲叶上面满是孔洞、血迹,而被认定是多铎盔甲的镶有红边的鎏金铠甲上,更是满布着刀痕枪刺过的痕迹。(XX网站 )

    “兄弟,现在知道什么叫牛皮不是吹得了吧?”

    吴游击指着络绎而来的数十辆车上,那无数的建奴军旗,从壮大、分得拨什库、拨什库、牛录章京、甲喇章京、梅勒章京、巴雅喇纛章京,涵盖了建奴各级军官头目。在这千百面军旗上毫无例外的都是弹痕累累,有的还有火烧过的痕迹。

    这些带有明显官爵地位色彩的盔甲、旗帜之后,七八辆大车上,更是乱糟糟的堆放着各种各样带着浓厚建奴特点的兵器:打得断折的虎牙挑刀,用桦木为柄的精铁镰刀,沉重的铁骨朵,只有半截枪杆的虎枪,从这些兵器上,看得出那一次次战斗的惨烈残酷。

    短暂的沉寂之后,一阵震耳欲聋欢呼声响起。饶是京师百姓眼界宽阔,但也不曾见过有鞑虏如此级别的人物被自己的军队擒斩,缴获如此丰富。

    “好叫各位乡亲父老欢喜!本将身边这位将军,便是我京营将士参加此番作战斩杀奴酋岳托的好汉!”

    刘副将趁机将一记马屁拍到了自己的同袍兄弟身上。

    顿时,来观看此件盛事的百姓越的兴奋了!原来,斩杀奴酋岳托的好汉竟然出自京营之中?乃是京师人士?顿时觉得与有荣焉!

    人群潮水般的涌到吴游击和他身旁的十几个将士身边,满是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好汉!好汉!”

    吴游击和他手下十几个参战将士,早已兴奋的如同醉酒一般满面通红,不住的向四下里拱手致意。

    “看哪!大人腰间带的正是鞑子的腰刀!果然是斩鞑子头的好汉!”

    人群中有人欢叫着。

    兴奋的人群冲破京营将士的阻拦,将吴游击这十几个人抬起来,在街道上夸官you行起来!在沿途百姓们崇敬的目光中,欢呼跳跃之中,这些当日与建奴苦战的京营将士顿时觉得,有这一日,便是当日战死也是值得的了!他们个个昂挺胸,骄傲无比。

    更有那正在思春的少女们,见到如此英武豪迈的好汉们,不由得将手帕香囊等物雨点般向这群将士丢了过来。

    崇祯下旨,将缴获的盔甲刀枪旗号放置于天街之上,令有司搭起席棚供百姓观瞻,待大军入京之后,再行将斩获级叠成京观供百姓唾骂。

    顿时,京师百姓陷入一片欢腾之中。前往观看盔甲旗号兵器的道路上更是摩肩接踵,初春的天气了人们拥挤的挥汗如雨。想要找一个较为理想的观看位置,少不得要向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们塞上几个南中通宝才可以。

    此时京城各处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兴奋无比的京师百姓,每每遇到相熟的京营将士。少不得要上前攀谈几句,打听一下斩杀鞑子头目的那些好汉的形。茶楼酒肆娼寮妓馆之中,到处都在议论此次大捷。

    而在朝阳门附近的几家南中商号,更是门庭若市,无数的京城富户、官员勋贵们登门拜访,大肆采购一番。(XX网站 )捎带着同南中李大人拉拉交。

    这些官员们都很清楚,眼下,大明朝廷太需要这场胜利了,太需要提升军民的士气民心了,所以在清兵还未出关时。就迫不及待地庆祝大捷。释放压抑己久的绪。也向天下万民宣示,朝廷是有能力保护百姓的。虽然说相关的有功人员,礼、吏、兵诸部还在紧张商议,该如何封赏才是。但是。以如此巨大的军功。李大人如果不能封爵。朝廷恐怕难以应对天下万民之口。

    此时不攀交,套近乎,难道等着人家封了候伯之后再上门投帖求见?

    但是。此时内阁和司礼监正在头痛不已,争吵不休。

    先讨论的便是如何安置济南获救百姓事宜、如何抚慰山东地方。收复济南,南中军和司礼监二位大太监联名上报解救被掳百姓十数万,加上附近的数十座州县,近百万被建奴骚扰蹂躏的百姓吃穿无着,希望朝廷能拨付粮米衣物药品,或者至少要指示这些百姓该怎么处置。

    户部摊开双手,一脸无辜,“我手头既没钱又没粮!还是请陛下内帑救济灾民才是!”

    司礼监作为崇祯的家奴,自然不会同意将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一点家底交给这群人去财,要财,咱家自己不会?!

    更加令人挠头的是,对于有功将士该如何封赏?

    要知道,这次的军功,内阁、兵部的大人们几乎一点权都没有。两次前往广州请兵北上,都是司礼监的功劳。而眼前这位回到司礼监主持大局的王承恩公公,更是亲自炮轰击建奴的狠人。

    如此一来,功自然是司礼监和李守汉的。至于说下面将士的功劳,如果敢于克扣贪墨一点,只怕京营那些大爷们便要率先鼓噪起来。皇帝本人也打算把京营好生锤炼一番之后派上大用场的。

    难民安置、有功将士封赏,这一堆问题压在了内阁头上,倒是司礼监大小太监们一个个得意洋洋,仿佛他们也是在济南战役中立有军功一般。

    倒是礼部尚书杨嗣昌颇为能够和稀泥,知道如何揣摩崇祯和司礼监、李守汉等人的心思,从中找到一条解决之道。

    他在向崇祯皇帝奏对时提出建议,济南的十数万被救百姓,以及周围数十座州县的难民,请李将军拿出一个条陈出来进行妥善安置,毕竟现在畿南各地仍有东奴肆虐,为了防止百姓重新被掳,还是先由李将军负责管理起来为上策,至于说日后这些难民该如何,朝廷悉数听李将军的意见,不为遥制。

    虽然这个方案遭到了户部与司礼监的强烈反对,这无疑是将这十余万百姓和数十座州县的人民置之不理,甚至是拱手送给了李守汉。但他们的反对声音崇祯皇帝当然没有理会的兴趣。反倒认为杨嗣昌之老成谋国。

    别的不说,单就安置、救济这十数万百姓、数十座州县所需要大批的粮米钱财崇祯皇帝哪里拿得出?当下同意杨嗣昌的建议,那些获救的大明百姓,被建奴骚扰蹂躏的州县,皆由李某提出救济安置方案,朝廷无不准许。

    第二桩事,便是如何调处从陕西一路而来的洪承畴、孙传庭与此刻正在济南的李守汉三人之间的关系。

    正月十九日,总督洪承畴和陕西巡抚孙传庭奉旨率军北上入卫京师。崇祯听从枢辅杨嗣昌议,进洪承畴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蓟、辽军务,孙传庭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

    但是,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李守汉在何处,便以秦军之强者为上。明圣旨诏令天下。如今万余南中军齐聚山东,且又先声夺人立有大功。如何能够让李某屈居于孙传庭麾下?

    便是李守汉自己无所谓,他手下的那群骄兵悍将们,能够对孙传庭俯帖耳吗?只怕两军到了一处,冲突立刻便起来了!

    以南中军战力之强悍。装备之优良、粮饷之丰厚,又有收复济南,击毙奴酋,斩二万的功劳在手,如何瞧得起只是与流寇周旋,一年顶多七个月军饷的秦军?只怕不打起来就是好的!

    一番争论之下,朝廷诸公又挥出来了和稀泥神功,令刚刚出太行山的洪承畴、孙传庭部,会同保定巡抚张其平等部,负责收复保定、易州等处城池。

    令李守汉引军缓缓沿运河北上。沿途收复沧州、临清等地。督率援剿总兵祖宽、入卫总兵左良玉等部。

    “建奴入寇之兵有左右翼之分,我大明军马亦同样有东西路应对。东路军统帅李守汉,西路军统帅孙传庭,以洪督总领勤王兵马便是。”

    这样的方案自然是能够被内阁和司礼监所接受。双方皆大欢喜。

    于是。在经过一番明争暗斗之后。新近蹿红的太监吴良辅,抢到了前往南中军宣读圣旨的差使,领着数百名在他这里花了钱的锦衣卫、京营将士出京南下。一路小心翼翼的往天津而来,准备乘船到山东宣读旨意。

    就在他出京的那一天,在济南城的李守汉,正在同王德化大雷霆。

    起因是原驻守德州的援剿总兵祖宽,引数千兵马到了济南左近,派人进城投递公文,不但辞上以平级对待,对守汉和南中军傲慢放肆,更提出诸多要求。

    “王公公,这厮不过是祖大寿门下一个家奴出身的人物,靠着祖某在皇上面前吹嘘,皇上不以其出身卑鄙大力提拔,才有了今天。不思报君王厚恩于万一,每遇奴骑辄避去,更以杀戮良民冒充军功。如今却放令我让出济南半城城防与他,更要为他提供所部数月粮饷以供军用?还大不惭的的令我将被俘的原关宁军将士交来使带回,以便各归建制?笑话!他有何德何能何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莫非朝中有大佬授意祖宽如此?”

    大明湖北岸的北极阁上,李守汉和王德化二人原本带着一众文武大员公余闲暇之际到大明湖上玩赏一番,打算领略一下这里的“一阁、三园、三楼、四祠、六岛、七桥、十亭”,却不想难得的一番闲逸致,被祖宽这厮毁坏的一点也无。

    本来想领略一下四面荷花三面柳半城春色一城湖旖旎风光的李守汉,被祖宽这份无礼狂妄加无知到了极点的公文气得脸色铁青。身旁站立的三个旅长,十几个团长更是一个个拔刀在手,口中叫骂不止,只待守汉一声令下,便将出城去将祖宽擒来鞭笞一番。

    “大将军,这厮好生无礼!咱家也是生气的紧!不过,这家伙是辽西祖家出来的人物,更是当日卢大人剿贼之时得力之人,如果对他痛加申斥,只怕会。。。。。”

    虽然眼下与南中军休戚与共祸福相共,但是王德化想起那尾大不掉的关宁军来,就有些头疼。其中祖家的势力更是辽西诸将之中最为雄厚庞大,且通过联姻、结拜等关系盘根错节。前番斩杀了附逆关宁军,便是无形中与关宁军结下了仇。如今如果再与祖宽冲突起来,只怕从此南中军集团与关宁军这群军头们便永无宁日了。

    擦擦几下,守汉将那份盖有援剿总兵关防的公文撕得粉碎,扬手便打到了使者的脸上。

    “回去告诉你那祖家家奴。这就是本将军的答复!”

    “你!你好大的胆子!”使者也是丝毫不肯示弱,自从跟随祖将军在中原各处作战以来,便是总督巡抚这样的高官,见了祖将军也是要好安抚的,区区一个土司官,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告诉你,济南,是本将军领着全军将士浴血拼杀得来,便是这位王公公,身为天使,身份何等尊崇,当日尚且擂鼓助威。你们有何德能,张嘴便要半个济南城为尔等驻扎?”

    “还敢大不惭的索要与我军将士同样的粮饷供应?更一要便是几个月?好!你去砍几千颗真奴的人头来!此时奴酋多尔衮正在出山东路途之上,道路绵延数十里皆是建奴押运的被虏百姓和财物,击败建奴夺回辎重财物百姓,漫说要几个月的粮草,便是要本官下厨做饭也未尝不可!除此之外,半粒米也无!”

    “来人!”

    廖冬至、吴标、鲁云胜、麦天生、黄一山、炎龙等人一起插手行礼,甲胄和佩刀碰撞在一起叮当一阵乱响。

    “打这厮四十军棍,随行来的人每人抽二十鞭子,赶出济南!”

    “末将遵令!”

    几十个亲兵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如狼似虎的将这使者拖曳在地,便在北极阁的大殿前拔掉了他的裤子,抡起军棍招呼起来。

    北极阁二丈多高的石砌高台下,被缴了刀剑剥掉衣甲的这群关宁军们一个个浑然没有了对付百姓时那副侵掠如火贪狠如狼的威风,哆哆嗦嗦的和即将被宰杀的猪羊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漕帮的帮众很乐意干这种活,一边挥动着生水牛皮裹着铜丝制成的皮鞭抽打着这群关宁军大爷们,口中兀自不住的叫骂。

    “大人,祖宽无礼放肆,训斥一番也就罢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脸上很是关切,内心之中对于守汉同关宁军起了冲突这件事,王德化早就乐得开了花。

    “那群只知道糟蹋国家钱粮的货色,也配在本将面前放肆?数万人对上千余真奴不敢放一箭,任由建奴往来搬运子女玉帛的无用之辈,别说区区一个家奴出身的祖宽,便是全军皆至,本将也不惧!”

    “就是!我南中军以不足万人之兵砍了二万建奴的人头,你们不服气,也去砍这些人头回来!”

    吴标朝着那个被打得有出气没进气的使者身上啐了一口。

第三百六十章 邸报,各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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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十二年二月,山东奏捷

    龙虎将军、总督南中各路军马钱粮事、又兼两广剿匪事宜李守汉飞报大破建奴斩获奴酋以下首级两万颗。前兵部题建奏东奴数十万阑入关墙,势焰张甚,沿途结营百余里,所过抢掠人畜,焚屋掘粮,百姓屠戮以万计。维十一年岁末,督臣自粤省剿匪之时接旨,自领军三旅万余人自广东、南中各处浮海北上邀击之,进至山东左近,得建奴侵我甚急数日则济南府陷,德王亲亦让城别走,百姓为俘者其数不计,守汉思报国恩,领本部军马兼程来援,与奴战于长清,大破奴两红旗两白旗,奴酋墨尔根台吉、成郡王岳托、阿巴泰、杜度授首,阵斩真鞑两万,蒙古新附军十万,虏变节关宁军三万,悉数杀之。

    初战知奴酋尤狡,以所虏士女裸衣居前,以当王师。臣守汉命三军戒炮石,募选锋持刀斧侧击之,鏖战逾时。臣部皆南人,不耐严寒,部曲冻伤手脚头面者不计其数,然皆思报君恩,不顾锋刃箭矢,呼喊酣战。宣旨天使司礼监王公德化、王公承恩,或手擂战鼓,激励将士,或亲燃火炮,击毙奴酋。过午,奴众大溃,王师追击之,所获甲仗器械无算。前后斩杀奴首红白旗两万余级,俱实壮夷,所从西虏及新剃鞑子亦数万,皆为齑粉,俱有人头效验。前关宁诸叛军万余亦虎伥左右,甘为奴酋驱使,闻天兵临讨。旋为溃散,诸州府义民闻虏败,皆欢腾,多持锄荷从击之,俘获亦众,奴走不及者,急则走大河。奴多不善水性,遂多溺死,河水为之不流。

    督臣复奏军中尝有一小校见奴阵中有一伪逆镶白旗织金龙纛,下一壮硕奴酋,尤指示左右,左右扈从器甲精倍之,搏战指挥甚是凶顽。试发一铳,洞其马,酋即坠地。奴众惊呼不止,遂乱。后择奴有通言语者询之,皆言不知,遂命拷掠,乃言其或奴酋多铎也。

    上旨:自东虏犯境,九重皆惊。今既破虏势,复馘其名王,真祖宗之幸也!赖帅臣和睦、将士用命。朕岂惜爵赏,命有司议其功,报上。

    二月十九,边臣报奴酋内乱。

    自内犯之师为王师所败后,奴酋洪太数日未现,奴众洶然,讹言四起。老奴幼子谓阿济格者,乃两白旗留守头目也!闻讯即屡言奴酋洪太指挥失著,遂为所败,酋众皆鼓噪。局势累累,犹如错薪。洪太之子伪镶蓝旗旗主豪格者,谓其胡言。遂拔刀相向。后被洪太驾前侍卫所擒,两白旗两红旗之众与奴酋洪太自领之两黄旗、镶蓝旗业已势如水火,双方皆以壁垒防范。复有逃人至宁远,言北上逃归之多尔衮闻讯欲于军中自立为主,洪太已点起兵马欲于辽东邀击之。未之确否。

    经此一役,王师士气如虹,皆有追亡逐北意.而奴廷内变,伪帝洪太亦与诸弟及各旗视如仇寇,由此,辽东之患几已指日而定矣.此实天佑我大明也。”

    一篇花团锦簇的邸报同嘉奖勉励南中军将士的圣旨一道进了济南。

    吴良辅抵达济南之后,便发现这座被从建奴手中收复回来的城池变得前所未有的干净整洁。

    大明各处甚至连京城都不能免俗的垃圾成山,粪便遍地,在这里看不到了。街道被打扫的露出了青石板本来的面貌,一个个左臂上带着不同袖标的执事人等在城市街道上往来训示,见有未按照指定区域丢弃垃圾者,不由分说按倒便是抽打十鞭子。

    生牛皮编织成的皮鞭挥舞之中,粗声大气的山东腔调还在吆喝着,“让你不遵守法令,让你乱丢垃圾!”

    沿着东门走到了鼓楼下,正是城中百姓拿着户口簿子在排队领取粮食油盐等物。蜿蜒的队伍曲曲折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这里领取自己的口粮。

    “这济南和附近州县被鞑子蹂躏的百姓不下百万,每一日光是油盐口粮便是一个天大的数字。”

    吴良辅有些替守汉肉疼。历来都是官员在赈济钱粮上大发其财,从来没有听说过官员替朝廷救济难民的。便是当年的秦良玉,奉旨入卫勤王之时也只是以家财自办军需罢了。

    “我家大帅也是为此事愁断了肠子,南中虽然有些钱粮,奈何转运补给不易。运来数十万石粮米,也是杯水车薪,不过百姓半月之粮。无奈之下,大帅只得移岸就船,每运一批粮米到了,便以空船海运难民一部南下就食,以减轻山东被灾地面的粮食压力。”

    听了南中军军官的话,再想想自己这一路从登州上岸以后看到络绎不绝的百姓(大多为妇孺之辈)往海船码头上涌去,想来就是这个道理。

    “那,淄川、博山、周村、张店各处为何一样迁徙百姓?”

    一名胶东地面的地方官有些不服气了,他治下的上述地方,尚未被建奴骚扰,地面还算安静,不料想南中军到了此处,将那些瓷窑上的窑工、染坊的染匠一一登记在册后,不由分说,以刀枪相挟,尽数押往登州地面。

    往日火焰数年不息的博山窑业,数百年的印染之地,顿时变得寸草不生。

    那陪同天使吴良辅入城的军官笑笑,却不答话。他是迎接天使的,犯不着和一个区区的州县官费口舌。

    那淄川、博山等处的陶瓷业、周村张店一带的印染业,向来在北方地区称为翘楚。如今守汉有机会占据了这一地区,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抢夺技术人才,给自己的产品消灭竞争对手的机会。

    于是,招募动员,便在一些粗鲁的士兵那里演变成了强行迁徙。不过,比起别部明军动辄洗劫州县、屠戮村寨来,这种行为已经很是文明了。而且。对于瓷窑窑主、染坊老板则是秋毫无犯,只是用刀枪威吓一下,令他们不能乱动罢了。

    一些升斗细民、普通百姓的去向问题,自然不能让吴良辅与眼下炙手可热的李大将军翻脸,何况这里还有司礼监的老祖宗王德化在此。

    宣读了圣旨,代表皇帝对守汉、王德化好一番嘉勉鼓励之后,放下了自己的天使身份。趴到地上给守汉和王德化磕起了响头。

    “这个头是宫中的奴婢们托奴婢给老祖宗磕的!老祖宗和李将军并肩作战,给咱们这些人狠狠的挣了面子!司礼监的诸位公公如今见了内阁的诸位老先生都是扬眉吐气的!”

    “这个头是奴婢代宫中的奴婢们给李大人和全军将士磕的!大人济南大捷,皇爷万分欣喜,京城中的百姓都去观赏缴获的建奴盔甲旗号了!热闹的挤都挤不进去!奴婢们知晓奴婢前来到大人这里传旨,都托奴婢向大人致意!”

    守汉自然不能不领这份情,当下便命人送上了一份丰厚的程仪,随同吴良辅前来的官员兵丁也是各有一份敬意。见有王德化在场,吴良辅有些迟疑,是否应该收下这份丰厚的礼物。

    “咱家和李大人交情非比寻常。也是一道并肩杀贼的,他赏给你的东西,你可不能不收!”王德化大喇喇的训斥着吴良辅,向随行的文官武将们传达着大量的信息。

    有了王德化这话,吴良辅自然心安理得的将那份至少值五千银元的礼物收下,守汉命人带他前去安置休息不提。

    “李大掌柜。咱家这次可是将永乐大典的全套目录都抄了出来,您且先看看,那些是紧要的。需要先拿出来的,那些是可以稍后一下的?”

    刚刚安顿好,李沛霆便施施然的进到了这位天使的下榻之处拜会。

    少不得二位合作盗窃国之重典永乐大典的家伙在一起商讨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大掌柜,这事情不好办啊!各处上下环节要打点的人太多了!”吴良辅开始大倒苦水,李沛霆也很同情的配合他的表演。

    “在下近期要在京城、留都等地开设皮货庄,专卖各地上好的皮货。不知道吴公公有没有兴趣加上一股?”

    “这个?不好吧?”

    吴良辅有意拿一把劲,毕竟眼前这个家伙有求于自己。

    “若是二位王公公都是股东呢?吴公公有没有兴趣?”

    李沛霆也懒得和他兜圈子,直接抛出了杀手锏。连王德化、王承恩都在我的生意里参了股,你一个小太监,我拉你入伙是看得起你。不要不识好歹!

    “既然二位老祖宗都和李掌柜的同船和鸣了,奴婢自然要追随老祖宗了!”

    在接到圣旨后数日,南中军做了军队部署调整。留下一团人马带着千余名伤兵会同数千义勇镇守济南,守汉命人到登州将在威海卫、胶州湾一带驻泊的李华梅寻了来,交代了一番之后便引军马沿着运河官道一路北上。

    同样的邸报被人互相传抄,以超过往常数倍的速度在直隶、山东各地传播着。

    “二哥,这明国的邸报上说的啥?”

    大军撤出山东之后,多尔衮、多铎领着已经成为两白旗傀儡的杜度,又攻下了几座州县,将内中百姓尽数劫掠走,算是弥补在济南出让那十余万百姓的损失。

    从缴获的官府文件之中,多尔衮们发现了那份崇祯明发天下,炫耀战功的邸报,便饶有兴趣的命人朗读起来。

    “这上面说,南中军李守汉在济南打了大胜仗,斩杀我八旗满洲勇士两万人,蒙古八旗十万,将数万包衣牛录尽数俘获之后斩首。”

    “最为夸张的是,上面说阵斩岳拓王爷、多铎王爷、阿巴泰贝勒,还有奉命大将军本人。”

    “邸报上,更是极尽煽动造谣之能事,说皇上和列位留守盛京的王爷贝勒旗主们,因为此次大败而互相埋怨,甚至大起争端。阿济格主子在会上埋怨皇上指挥失当,与豪格王爷拔刀相向。被皇上身旁侍卫扣押,如今盛京城中各旗之间已经是势如水火。奉命大将军在回师途中听到这个消息有了自立为帝的想法。”

    “去他的狗屁!!”听得文书里自己和哥哥多尔衮都已经被击毙,多铎不由得大为恼火,一把抢过那邸报。三下两下扯得个粉碎。

    “饶余贝勒,这次你又被击毙了一次?这是你第几次被明军击毙了?”

    多尔衮倒是不像弟弟那般火气,颇为有兴致的同阿巴泰戏谑的讨论起邸报之中的内容来。

    “回奉命大将军,上次入关,明国的邸报上就说奴才被南中军击毙了一次。如今又被击毙了一次。”

    “我也是被明**队击毙了至少十余次了!”

    “就是!二哥,不被明军击毙个十几次,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我大清的勇将重臣?!”

    多铎的话令多尔衮抚掌大笑。众人随之一起纵声狂笑。

    天气已经渐渐转暖,正适合大队人马行军,当下诸人议定,加快行军速度,在明军被这个消息鼓动起战意之前,将军队和俘获的百姓财物至少运动到京畿地区。

    当下便以多铎的镶白旗为前锋,多尔衮的正白旗为后卫,两红旗残兵和两白旗的那些残余的包衣牛录为中军往来策应,一路绵延百余里们。浩浩荡荡往沧州、真定、保定而来,准备到保定与驻守在这里的正红旗硕托所部汇合,之后回辽东老巢去。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的。

    各路明军官兵当接到邸报后,特别是通过各种途径得知京城里正在大肆展览的那些盔甲旗号之后,一个个仿佛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起来。

    “奶奶的!砍死多尔衮兄弟其中一个就有十万金子!还少不了朝廷的封赏!干了!”这是一些只想着自己如果能够有那个买彩票中五亿七千万手气的将领们。激励部下的话。

    “如今建奴大败于济南,正是人心惶惶士气低落之际,我军大可以大举反击。收复失地,斩杀敌酋,不使李卫儒、阉宦之辈专美于前也!”

    躲在易州多日的张其平,此时浑然没有了兵败逃亡的丧家犬气度,俨然自己还是在保定府中发号施令的抚台大人。

    “大帅。这李某人到底何许人也,如此能打?以数千军马能够斩杀如此多的建奴?”

    同样奉旨自湖广北上入卫的左良玉,此时驻扎在距离沧州不远的盐山等地,接到邸报和从京城内传来的消息后,便召集众将议事。当下,不久前接受招安。当年同为陕西十三家之一的闯塌天刘国能拿着邸报大表怀疑。

    “便是朝廷为了夸耀战功,大肆虚报人数,也至少要有数千颗东奴首级才是。难道说鞑子都是死人。站在那里只等着他李某人的军队去砍不成?”

    红色面庞的左良玉倒也生就了一副好相貌,有吹捧他的人说他与三界伏魔大帝关帝生的相仿。(开玩笑,要是长得和李逵似得,如何能够被昌平守陵官军选中去做陪酒?说好听是陪酒,说的直白些就是小受!)取出两封信来示意养子左梦庚念给大家听。

    一封信是左良玉的恩人、老上司,(是不是老相好不得而知)候洵写来的,大概内容除了介绍京中的情形之外,便是鼓励左良玉好生杀敌,建立新功。“切勿令功名尽入阉宦之手也!”

    而另一份信,则是驻守德州的老同僚、老朋友祖宽写来的。祖宽在心中忿忿不平的大骂那个南蛮李守汉,依仗着自己立了些微末军功便对关宁军大肆不敬,不把辽东祖家放在眼里。信中要求左良玉念在同为辽东一脉的份上与祖宽同气连枝共同进退。

    “你们怎么看?”听左梦庚念完了这两封信,众将皆掩口不言。从两个途径都证明了这事情可能有些水分,但是绝对不是子虚乌有,谎报军功,杀良冒功那种事情。

    “大帅。”闯塌天刘国能打破了沉默。虽然此时左良玉只是一镇总兵,但是众人已经开始称呼他为大帅。一半是出自拍马,一半则是因为明朝中枢已经开始失去了对这些军头的有效控制。

    “不管如何,大帅此番北上是为了对付满洲鞑子,咱们千里而来,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湖广去,也难以对儿郎们讲。不若痛痛快快的打几仗,砍些鞑子的人头向上报功去!”

    众人听了刘国能这话,立刻群起附和。

    他们早已对这种事情十分默契,遇到建奴的小股部队便一拥而上,将其击溃,夺取其辎重粮草资财子女,之后把人头砍上对上面去报功。

    所谓的军功首级,倒有十之七八是被虏百姓之中那些青壮年的首级。

    “也好!”

    左良玉红色的面庞向下一沉。

    “圣旨不是也到了?令我镇回师河南剿贼,然本将此次北上,不可能寸功不立便这般回去。”

    “就是!咱们痛快的同鞑子打一仗,然后回河南去,把内黄、淅川一带的贼匪杀他个干净,为大帅报许州家小被杀的血仇!”

    二月下旬,左良玉引兵自盐山往南皮、东光、吴桥、灞头一带而来,号称要拦击北上建奴。

    所过之地,庐舍变为废墟。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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