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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南北风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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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忘了本的狗东西!忘记了你们的娘,阿巴亥那个婊子是怎么死了的?!”

    做事没有担当、遇到关键时刻就容易犯怯弱、退让毛病,却又无比自私贪婪的礼亲王代善,见多尔衮三兄弟和黄太吉的大儿子豪格领着一班年轻将领和官员贵族都无比的赞同和支持入关劫掠的军事行动,再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阵大骂,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当年逼死大妃阿巴亥的主谋之一。

    作为硕果仅存的当年与黄太吉一道临朝听政的三大贝勒之一,代善出来阻止黄太吉出兵进关劫掠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上次入关,他的两红旗损失了一个满洲甲喇,与一个蒙古甲喇。原本以为回到盛京之后依靠着两红旗内的余丁可以很快将这两个甲喇的损失补齐,不想黄太吉却玩了一手拆东墙补西墙,将两白旗的人马拨付给了两红旗。这一手掺沙子,玩的手段之高明,令人不得不叹为观止,无论是从道德上、法理上,黄台吉都站到了一个绝对的制高点上,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但是,代善却是有苦说不出。

    这两个甲喇的兵马人口是划归到他正红旗下建制,但是,你无法制止这些人去与正白旗的亲朋故旧往来走动。多尔衮兄弟又是出手大方,手面豪奢。这些人每次探访亲戚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礼物赏赐带回来,口中不住的感念老主子的恩德。

    而旗内一些不明就里的无知之徒还在那里感念皇帝的恩德,为正红旗补充了损失的兵马人口,殊不知,面对着这群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家伙。代善这头老狐狸恨不能杀了他们的心思都有。但是却又不敢。

    “你正红旗是接受人口兵马的,你兀自在那里叫苦连天,人家拨出兵马人口的正白旗都没有说什么。你凭什么叫苦?”这是其余各旗铁定的想法。

    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甲喇如同两个大楔子一般钉在自己的正红旗内部,不断的向外释放着力量。在自己尚算坚固的正红旗内部制造裂痕,这如何不能够让代善心焦?

    而黄台吉本人,则是在宝座上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切,看着正红旗与正白旗之间的勾心斗角,直到代善这个大贝勒彻底完蛋。

    自从黄台吉上台以来,不断的以各种手段削弱各大贝勒、各旗主的权力兵马,先后将阿敏、莽古尔泰等人整死。将他二人的兵马吞并。

    之后又在崇祯二年大举入关劫掠,捎带着将明军的蓟辽督师袁某送上了菜市口。不管这袁某是否与当时的后金有勾结,对于提振后金军民百姓的士气可谓大矣!

    何况,劫掠来的财物又是大大的缓解了后金境内的经济危机?

    尔后。征蒙古、征朝鲜,无不是所到之处敌军望风披靡,黄台吉的实力、威望、权势迅速与其余各贝勒王爷旗主拉开了距离。

    若是此番再让他进关劫掠成功,那还有我这个和硕礼亲王的好日子过吗?只怕当炮灰冲锋陷阵的是我两红旗的人马,最后分得的战利品却是入八分!

    这种事情如何使得?!

    每次入关或是对外作战。都成了宝座上这个黑胖子扩充实力与影响的机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入关之事搅和黄了!代善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

    “陛下!不久前我军刚刚意图在宣大入口,不料却是得不偿失。可见,明军实力与战力非是两年前可以比拟。所以,奴才以为。入关之事,还是要持重些好。”

    代善所说,乃是三月间清军在宣大地区对宣大军进行的一次火力侦察。

    三月初,宣府总兵官杨国柱塘报:“前差出哨把总康有德,于土力掯夹儿地方哨见达贼营火约三十余里长,恐贼进犯。”

    数万清兵、蒙古兵聚于宣大塞外两百里,又试图从宣大各地入侵中原。接到警报,兵部与宣大总督卢象升都是严令戒备,闻警当日,卢象升自阳和星夜奔驰至宣府镇城。

    根据对各方形势的分析判断,卢象升推断塞外敌军意图,便是令宣大各地兵马齐集宣府镇,然后他们利用自己的机动能力,在漫长的宣大防线上选择几处兵力空虚的堡垒乘虚而入,所以传檄各地兵马勿动,他自己则率督标营和直属天雄军至大同右卫,严戒边吏毋轻言出战。

    至四月初,卢象升道:“奴骑己懈,可击。”

    经过两年的屯垦训练,宣大军的整体素质虽然与清军仍旧有较大差距,但是至少,在面对着巨大赏格诱惑之下,各部将士敢于出兵对垒清军与蒙古兵。

    几次千人规模的小战斗下来,蒙古兵折损近千人,清军折损二百余人,被斩首百余级,缴获甲胄数百领,卢象升向朝廷上表奏捷,并将所获之甲胄财货,依照事前所说,分赏给有功将士。

    诸军各部见清兵亦不过如此,一时间士气大涨,纷纷摩拳擦掌,准备杀敌斩首立功。

    塞外的清兵见宣大军兵马气势如虹而来,准备与清兵、蒙古各部决战,连忙逃遁。此后卢象升驻兵阳和,塞外清兵见宣大防卫严密,虽然境内积聚粮草甚多,也只得无奈放弃。

    “无妨!让这群尼堪替咱们种着麦子,等到秋后咱们再来取便是!”

    一个牛录章京如此安慰部下勇士。

    “那卢象升麾下的宣大军中,南蛮器械盔甲不过三成,已然是如此精悍能战,若是关宁军这般装备素称精良敢战之军,又当如何?”

    “我军入关,要么是走宣大入口,要么是从蓟辽入口,此两处之军若是都有宣大军之战力,我军伤亡势必惨重,这对入关后洗荡州县不利啊!”

    代善继续摆出了一副忧心忡忡的姿态。来分析敌军的实力变化,言语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了对九边各镇装备改善的担忧。

    “礼亲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一旁的范文程等了许久,终于在代善说的有些口渴之际。寻觅到了一个空子,出言讥讽。

    “那宣大军,这几年虽然坚甲利兵号称精锐,且各处屯堡开荒种田,卢象升向朝廷奏报号称积粟多达数十万石,可供宣大军需。然宣大三镇上下,依旧是盗卖军器克扣粮饷。别的不说,单是蓟镇、山海镇、玉田镇、宁远镇、宣府镇、大同镇他们所购买之军器盔甲火药,又有多少进了我们的库房,成了我们的装备?”

    范文程这话。顿时引起了在场众人得意的哄笑声。

    宣府镇、大同镇、山西镇,各镇兵马纷纷用关防公文向守汉在北京朝阳门内的隆盛行购买铠甲军器大小佛郎机和火药等物,然后,转身加价卖给行走各地的山西商人作为“防身”之用。

    而这些用于防身的利器,不久之后便成为了山西各大商号出售给清军各部的热门拳头商品。供不应求有价无市。

    只有卢象升本人的督标营和直属部队天雄军好一些,购买的军器铠甲能够绝大多数用于装备部队,而不是转手牟利。

    “卢象升虽然素来敢战,且所部颇有战力,然。我大清皇帝陛下洪福齐天得上天眷顾。此时,卢象升应该已经在回乡丁忧的路上,此人一走,宣大军便不足虑!”

    崇祯十一年五月,卢象升惊闻自己父亲在回宜兴老家路上病故,他悲痛不己,连上十道奏疏,恳请崇祯皇帝准许他回家奔丧,为亡父守孝三年。

    见代善的老脸红一阵白一阵,变幻色彩不停,黄台吉心中大乐,用小刀割了一块肥肥的猪肉,在侍卫用酱油、香油、细盐、香料以及不少调味品混合而成的佐料上略微蘸了蘸,放在嘴里嚼着,肥美多汁的肉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就冲李兄弟送来的这些好东西,也得进关抢一把!”

    一面咀嚼着,一面他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那边,礼亲王代善懒得与范文程这个奴才争辩,转而抛出了另外一个不适合入关的理由。

    “陛下,明军虽然不堪一击,不过是一群输送盔甲刀剑粮草与我的苦力,然以奴才愚见,尚有一事,不可不虑!”

    代善抛出了一个令在场众人都为之色变的王牌。

    “明国境内,疫病流行,往往有一城死绝,一地无人,千里白骨之说。我大清军马,大多是些生身,不曾出过痘,如何能够抵御着疫病?便是如当年林丹汗之高贵人物,亦无法抵御此病,我军若入关,恰逢此病流传,又该如何是好?”

    代善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林丹汗虽然败亡已久,不要说部众连几个老婆都被黄台吉兄弟和几个大臣瓜分,但是毕竟是当年蒙古各部的共主,黄金家族的最后一根血脉。曾经号称四十万蒙古各部之主的林丹,在草原上筑起了瓦察尔图察汉城(又称:白城,今内蒙古赤峰),以此地作为整个蒙古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的中心,在直接控制着内喀尔喀巴林、扎鲁特、巴岳特、乌齐叶特、弘吉剌等五部的同时,也遥控蒙古其他部落。势力之雄厚,声势之浩大,令明朝和当时的辽东反贼们都不敢小觑。

    在黄台吉父子军事、政治、婚姻、挖墙脚等各种手段的组合拳打击下,再加上这位可爱的林丹汗一系列昏招的帮助下,煊赫一时的漠南蒙古终于败落,林丹汗率领部众远走大草滩,在那里,因为出痘而死。

    他死后,他的福晋和儿子捧着元代的传国玉玺向黄台吉投降。

    想起了这段往事,再想想那瘟疫的可怕之处,不由得众人的脸都白了。几个八旗蒙古的王爷牙齿都开始上下叩击在一起,发出阵阵咯咯的敲击声。

    “你个老东西!还好朕早已有了准备!不然当真要被你打个措手不及了!”黄台吉将一块肥肉咽下肚,又很是轻松的饮了几杯酒。

    “礼亲王老成谋国之言,却是令朕欣慰。尔等也要好好的向礼亲王学习讨教才是。”

    夸赞了礼亲王代善几句,又赏赐了一匹雕鞍好马给他。

    见代善叩头谢恩已毕,站起身来老脸上满是得意之色,黄台吉知道。火候够了。

    “你个老不死的,这次一定要给你个大耳光,还得让你说朕打得好。打完了你的左脸还得打右脸!”

    “图赖,去将后面的客人请出来。”

    正黄旗巴雅喇纛章京图赖领命而去。过了不大一会,引领着一行人从配殿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还有一辆车上满载着青翠欲滴的鲜草,不知做何用处。

    “商民等参见皇上!”

    为首的黄大掌柜在东家少爷的引领下向黄台吉叩头行礼。

    “黄大掌柜,你是我大清有功之臣,免礼,赐座。赏肉。”

    一连串的恩典过后。黄台吉这才向看得莫名其妙如坠云雾之中的众人解说。

    “黄大掌柜日前刚刚从那李守汉根本之地行商归来,对我大清又有大功。”

    黄台吉说完这话,站立在黄大掌柜身旁的图赖轻轻的触碰了黄大掌柜一下,示意他出来为诸王大臣分说明白。

    黄大掌柜在黄台吉面前口称草民。在这些王大臣面前却神色间颇为有些倨傲,站起身来,向四外行了一圈礼。

    “草民奉了本家东家的指派,往那李守汉的老巢南中一行。本来打算为主子们采购粮食熟铁军器火药布匹等物,奈何南中对于此类物品管制甚严。一时难以大量采购。不想却发现了较之军器盔甲火药更为宝贵之物!”

    “何物如此?”

    听得黄大掌柜如此推崇此物,又见皇帝对黄大掌柜的恩典,众人皆知,黄家商号一定是献上了重宝,方才能够令皇帝陛下如此抬爱。几个贝勒开始想象到底是什么宝物。而一旁的几个八旗蒙古的旗主王爷眼睛里冒出了贪婪的神情。

    “便是此物。”

    黄大掌柜向身后的车辆指了指,几个葛布什贤超哈营的兵士,各自抱着一捆草请各位主子观看。

    “去!你个蛮子!一捆草有什么稀罕的?若是说草也是宝物,本王的草原上,要多少便有多少!”

    镶红旗蒙古的旗主、固山额真、额驸布颜代,因为娶了皇太极一个女儿在八旗蒙古中地位尊崇,对于眼前这些草料很是不屑。

    “布颜代王爷,您的草场水草肥美,这是尽人皆知的。不过,草民打算问一句,不知您的草场一亩地一年可以出产多少牧草?养活多少牲畜?用南蛮的话讲,便是单位面积的载畜量如何?”

    “你!你这该死的尼堪!”布颜代被黄大掌柜几句话问的哑口无言,有些下不了台,作势便要起身发作。

    “布颜代额驸,皇上在此,休得造次!”一旁的岳托冷冷的给了布颜代一句,暗地里给他搭了一个下台阶。转过头来,岳托放下手中的小刀,很是客气的向黄大掌柜的行礼问道。

    “敢问黄大掌柜,不知道此物较之一般的草料如何?能够令先生如此推崇,想来定非寻常之物。”

    “岳托贝勒客气了。此物,在南中唤作玉米草。家家户户养殖牛马饲养猪只,喂养鱼塘里的鱼类,皆用此物。据说亩产每年可以达到万斤上下。”

    “噗通”一声,在岳托身后做着的正红旗蒙古旗主恩格图,不知道是酒吃多了还是如何,竟然栽倒在一旁。其余几个蒙古八旗的旗主王爷也是瞠目结舌。

    “亩产万斤?!”

    “亩产万斤?!”

    “不错,正是亩产万斤。草民再说一个数字,供各位旗主参详。这样的草料,一亩草地出产,可以供应五六头牛食用,或是二三十只羊。”

    “此物甚是适合我大清种植。”

    宝座上的黄台吉适时地开口说话。

    “朕得到了黄卿家千辛万苦从南中运来的草料,起初也是将信将疑,命人试着喂养朕的大白、小白两匹爱马,效果确实不同。”

    黄台吉身体肥胖,又因为多年战争的习惯身上多披有两层甲胄,他的两匹御马背负他行走至多几十里便要更换,否则马匹便劳累不堪。他既然说此物甚佳,想来应该是在下面进行了比较才有此言。

    坐在自家座位上的众人纷纷打着小算盘,如何在黄台吉面前讨要些种子回去让各自田庄中的那些阿哈们择地种植,也好多饲养些牛羊马匹。

    只有礼亲王代善,见黄台吉用一捆草便轻松转移了话题,有些心中不满,正要开口追问这入关之事,那边的黄台吉在宝座上一双眼睛瞥见了他的神情。

    “方才礼亲王所说出痘之事,黄大掌柜已经为我大清找到了破解之法!”

    “草民初抵南中恰逢其会,南中正值疫病流行,李守汉为了宣扬种痘之术,将自己的子女与官员将领子女一并在众人面前当场种痘。种痘之时草民等人在场观看,事后,南中军民人等凡是未曾出痘者皆由官家给价组织种痘。凡种痘人中,死者不过万中之一。”

    〖

第三百三十二章 代善的新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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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礼亲王府中传出一阵阵的咆哮声,尽管声音的主人尽量压低了声音,但是还是在整个宅院的上空响彻。

    “啪嚓!”

    一个精致的圣瓷瓷花瓶被摔得粉碎,碎瓷渣子溅到了闻讯赶来解劝的几个侧福晋身上,一个长得有几分与过世的大妃阿巴亥相似的侧福晋仗着平日里的荣宠,试图进去解劝一番。

    不料,刚刚推开门,迎面代善就是一刀劈了过来,吓得那侧福晋花容失色,“噢”的一声昏倒在地。

    “都给老子滚出去!哪个敢来烦老子,老子就一刀劈了他!”

    代善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副温和慈祥的面孔,双睛尽赤的他脸上满是杀气。人们这才想起,他的这个礼亲王头衔、两红旗的兵马人口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他跟随当年在辽东起兵作乱的老爹努尔哈赤多年战场拼杀用人命换回来的!

    他飞起一脚将门踢上,手扶着刀柄坐到室内唯一一张四条腿的椅子上,嘴里不住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起伏的胸口仿佛是一架风箱一般。

    日间的一幕又渐渐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当黄大掌柜说出通过种痘可以将那些未曾出过痘的人死亡率降低到一个令人不能相信的程度的时候,众人都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要知道,在塞外,那种原始的不能再原始的医疗卫生条件下,婴儿的夭折率之高。要远远大于内地。就是已经成年的汉子,也会因为天花等烈性传染病转瞬间变成一具具令人望而却步的死尸。这些死尸往往会令一个昔日兴旺繁盛的部落转眼间变成白骨成堆的所在,幸存下来的残余青壮老弱妇孺会被别的部落吞并,草场、牲畜、财物、女人都成为别人的财富。

    如果不是有黄太吉在这里,只怕那些八旗蒙古的旗主们会像冬天草原上的狼群一样扑上去将黄大掌柜围在中间,仔细的盘问他这个手段到底是何种神秘的技艺。

    而同样的眼神也在几位八旗满洲的旗主贝勒王爷眼睛里隐约闪动。每一次入关,或者是战事,都会有旗下的勇士因为这样那样的病情死亡,其中,很多人是因为天花。

    而像岳拓、多尔衮这样看问题往往从更高角度来分析的人而言。今天黄太吉展示出来的。无疑是两件威力巨大的武器。

    玉米草若是在辽东引种成功,怕不是要多养活数倍的牛马羊驼?有了这些马匹,便可以让更多的士兵有马匹,让更多的勇士拥有两匹马、甚至三匹马!

    而种痘。则是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因为这种疾病而造成的死亡。拥有的人口基数越大。兵员就越多,可以用于战争的潜力就越大!

    八旗满洲、八旗蒙古,再加上归附的索伦部人口。这些都是没有出过痘的人居多,而这些人都是八旗军队的核心和重要组成部分。

    同样的,这两件武器不仅是自己富强的利器,也是可以征服草原上那些不肯归附的蒙古部落的利器。只要将一些沾染了天花病人脓浆的衣物、用具想法传到这些部落去,那么,下一步就是八旗大军过去给他们收拾残局,掩埋尸体。

    但是,以礼亲王代善为首的一些老人对于这样的新鲜玩意表示出来本能的怀疑。

    代善又一次的出班跪倒。

    “陛下,以奴才之见,这种痘之事还需谨慎从事,我八旗人丁不多,每一个战士都是极为宝贵的,若是因为种痘而让勇士们损伤了,反而有违陛下初衷。以奴才之见,此事还需多加谨慎才是。”

    “礼亲王说得是哪里话!若是老成持重,当年高皇帝便不要起兵伐明了!只管老老实实的做那明国的官,岂不是更稳妥!”

    霹雳火爆性子的多铎,老早就看这个倚老卖老的家伙不顺眼,当年他伙同黄太吉等人逼死额娘的一幕深深的刻在了多铎兄弟的心中。黄太吉心中有多忌讳这个二哥,他心里很清楚。偏偏代善这厮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屡屡与黄太吉唱反调,今天有这样的机会,如何不跳出来给老不死的代善上个烂药?

    “豫亲王!不得对礼亲王无礼!还不快向二哥道歉!”

    坐在多铎上首的多尔衮在代善发作之前出言呵斥弟弟,让代善无法发作,宝座上的黄太吉却是眼睛里带着一丝笑容看着这个十五弟。多尔衮的意思他很清楚,让多铎给二哥道歉,意思就是这是咱们兄弟间的小矛盾小误会,你顶多是摆出些兄长的架子来训斥几句多铎,却不能多说别的。

    多铎又岂能不懂自己亲二哥的意思?当下他嬉皮笑脸的给代善作了一个揖,口中赔情的话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算是给代善赔礼道歉。

    “礼亲王的话,说的也是不无道理。”

    黄太吉命人将酒席撤下,君臣开始议事。

    “此事确需要谨慎,不能贸然从事。不过,李某人既然能够令自己的子女和手下亲近官员的子女种痘,且在辖区内给军民百姓种植,均未见有何不妥,所以,朕意已决。我大清八旗军民人等,自朕以下,皆要种痘。旗丁胆敢不种痘者,夺去粮饷,贬为包衣!甲喇额镇以下军官胆敢推诿拖延者,降两级处置!旗主、领主、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不种痘者,夺牛录人口,并罚银二千两,马五十匹!”

    如此重的惩罚措施,令这些满洲蒙古亲贵大臣们噤若寒蝉,特别是手中只有几个牛录的那些小领主们,心中不住的痛骂,本来就没有多少人马,若是再被剥夺走几个牛录。日后按照牛录人口分赃的时候岂不是更加的少了?这哪里是种痘啊!这分明就是寻了一个借口来对我等手中的兵马人口下手的!

    但是,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奴才们谨遵皇上旨意!按期种痘便是!”

    “诸位大人也莫要慌乱,皇上自从日前黄大掌柜献上种痘之法,便在盛京监狱和军民百姓中挑选了数百人进行先行种痘,五百人中只有二十二个人感染天花。各位都是皇上的亲贵、近臣,有皇上的齐天洪福护佑,自然是平安无事。”

    内三院的大学生范文程笑容可掬的向诸位王爷们做了一番宣讲,这才让众人的心稍微安顿了一些。

    “万岁!万岁!”

    在多尔衮的带领之下,满蒙汉各王爷大臣各个旗主贝勒们纷纷山呼万岁。朝着宝座上的黄台吉叩头不已。

    “天佑我大清!”

    “皇帝陛下洪福齐天!”

    各位王爷山呼万岁之声越高。代善的脸色便是越难看,这喊万岁的声音,在他听来就是噼啪作响抽他嘴巴的声音,叫得越响。他的老脸便被打得越红。

    他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变化。虽然自己努力掩饰。但是却瞒不过比他孙子还要年轻些的多尔衮和多铎兄弟二人,两个人彼此用几乎难以察觉的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各自心领神会。

    “老东西!今天就让你被这个宝座上的黑胖子羞辱到家!”

    打定了主意。兄弟二人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陛下圣明烛照,礼亲王老成谋国,方才所虑之事早已在陛下掌握之中,且又有了解决之法,那我八旗大军还等什么?只待陛下一道旨意,我正白旗愿为先锋,破边而入!”

    “我镶白旗愿为八旗大军开路!”

    在多尔衮兄弟的倡导之下,气氛登时变得愈发热烈。豪格为旗主的镶蓝旗、黄台吉亲自统领的两黄旗也是不甘示弱,一众大臣贵族将领们纷纷跳出来请战,要求为皇上、为大清再立新功,入关去将南朝的好东西,漂亮的女人,能工巧匠们都抢回来,让他们为大清效力!

    看着多尔衮兄弟如此上路,如此配合自己,黄台吉心中一阵欢喜,虽然这三个小家伙手中的正白旗、镶白旗实力雄厚,一直为自己忌惮,但是能够为自己所用,将代善的两红旗系统削弱,同时在整个两白旗与两红旗之间制造矛盾裂痕,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睿亲王、豫亲王忠心可见,勇气可嘉。赏,金五十两,银二百两,蟒缎彩绸二匹,马一匹。肃亲王等人,忠勇性成,朕亦有赏。赏上好细棉布二匹,马一匹。”

    “各旗务必在麦收之后抓紧时间整顿兵马,拴束甲胄,打磨兵器。准备出征。待到南朝秋粮下来,我八旗大军前往关内搬运便是!”

    “万岁!”

    “陛下英明!”

    议定了秋收时入关劫掠的军事行动,黄台吉开始了今天的第二个步骤。

    “我大清八旗,无论是八旗满洲、八旗蒙古,或是三顺王部下汉军,务必在中秋之前全数种痘完毕,外藩蒙古各部随同入关将士,于抵达盛京之日起开始种痘,不得推诿延误!”

    “陛下,奴才以为,此事关乎到我大清军民百姓无数人的性命,还要请陛下指派一位王爷督办此事才好!”

    饶余贝勒阿巴泰一直没有发言,这个时候突然开口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陛下还要赐给专机决断之权,否则八旗各部,外藩蒙古各部,难免有人不能体会陛下天高地厚的恩德,妄自揣测诽谤陛下!”

    “饶余贝勒此言大为妥当,微臣等人附议!”

    黄台吉的心腹范文程、鲍承先、宁完我等人纷纷随声附和。

    “睿亲王,你看如何?”

    黄台吉将球踢到了多尔衮的脚下,且看这个十四弟该如何处置。

    “皇上,种痘之事,乃是关乎我八旗气运之事,奴才本应请缨,然方才陛下言道,麦收之后各旗便要整顿兵马准备入关。奴才私心揣测,还是为皇上入关征讨明国之事容易一些。奴才愿意领着旗下健儿为皇上杀敌立功!至于说给八旗种痘,还有方才皇上所说的玉米草之事。奴才以为,饶余贝勒说得有理。必须要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秉承皇上旨意为八旗种痘,组织种植此物,繁育牛马。”

    “奴才愿意以身家性命,保举和硕礼亲王代善担此重任!”

    “奴才也愿意以身家性命,同睿王爷一道保举和硕礼亲王代善!”

    多尔衮、多铎兄弟的话,立刻在两白旗和两黄旗将领官员中引起了共鸣。

    便是在两红旗的贝勒、贝子、大臣中也有不少人微微点头,对于睿亲王的公忠体国之举表示赞赏。

    要说德高望重,能够配得上这四个字评价的。在辽东反贼高层中除了代善之外便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何况。在辽东对玉米草进行种植试验,并且将其推广,和在八旗各部、外藩蒙古各部种植牛痘,哪一件事不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代善要是把这两件事办好了。便是无数人家的万家生佛。

    “皇上!奴才也愿意以镶蓝旗全部身家为礼亲王担保!这件差使。除了礼亲王。便再无他人可以胜任!”

    镶蓝旗旗主肃亲王豪格在父亲的眼神一再示意之下,这才慌忙跪倒在地向父亲为二伯担保。

    满洲八旗之中,转眼间两黄旗、两白旗、镶蓝旗五旗旗主、大臣将领都愿意以身家性命保举代善担任此事。代善就算是想推也不好开口了。

    他正要出来说自己打算领兵南下,征伐明国之类的理由,好将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推脱掉,那边的镶红旗旗主岳托和他的弟弟硕托出班跪倒。

    “陛下,奴才有本启奏。”

    “岳托郡王请讲。”

    “陛下,奴才的阿玛虽然年岁已高,但是依旧是忠心为国,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闻听皇上有入关伐明之举,定会主动请缨不避箭矢。然,有事子弟服其劳,奴才岳托兄弟二人不忍见奴才的阿玛以老迈之躯千里驱驰往来于炮火兵刀之间。恳请皇上准许奴才兄弟二人代阿玛领两红旗人马出征伐明。恳请陛下恩准!”

    岳托、硕托与代善父子三人之间的那点龌龊事情,在场的各位都是心中雪亮。

    便是在黄台吉心中,相对于代善,他也偏向于岳托。

    早在努尔哈赤死后权力出现短暂真空之际,岳托那时便积极拥立黄台吉,并且做通了父亲代善的工作,一道拥立黄台吉。

    黄台吉登基之初,威望不隆,另外三大贝勒仍然与他平起平坐。岳托又积极协助黄台吉加强手中的权力,打击、消弱三大贝勒的势力。天聪元年(1627年),岳托随同二贝勒阿敏举兵进攻朝鲜。关键时刻,阿敏不肯与朝鲜议和。岳托联合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硕托等人,背着阿敏与朝鲜国王议盟,使阿敏陷于孤立境地。天聪三年(崇祯二年,1629年)十月,皇太极亲率劲旅,发动第一次大规模袭击明朝腹地的战争,途中代善、莽古尔泰要求立即班师,岳托联合济尔哈朗等贝勒和八固山额真,一致要求进军,挫败了两大贝勒的阴谋。

    也就是在这次的反目中,代善与岳托父子之间彻底决裂。

    但是这样一幕动人的情景,如何不让众人配合演出?儿子如此纯孝,不忍心让阿玛与风霜雨雪为伴,出没于刀山箭丛之中,愿意替年老的阿玛带兵出征,这样的情节因素,作为观众和群众演员,自然要好好的配合一下。

    “陛下,奴才以为,岳托郡王、硕托贝子一番纯孝之心感动天地,奴才故而斗胆建议,令岳托领满洲镶红旗、令杜度领满洲正红旗出征伐明。和硕礼亲王正好可以在盛京坐镇,督办我大清军民人等种痘之事,将黄大掌柜所献之玉米草在我大清辖区内试行种植,以利民生,以强国力。”

    众人如此众口一词的推荐,黄台吉自然要照顾群众意见。

    于是,大清国的皇帝开口传旨。

    “岳托郡王如此纯孝,朕心中大为宽慰。尔等皆为朕之兄弟子侄,自当兄友弟恭。传旨,复岳托之成郡王爵位为成亲王,赐骆驼五匹,雕鞍骏马二匹,银元二千。封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封成亲王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带此次入关伐明之事!”

    “和硕礼亲王代善,老成谋国,多进谏言。国有诤臣不亡其国,有臣子如此朕心大安。同样赐骆驼五匹,雕鞍骏马二匹,银元二千。命代善以和硕礼亲王之尊,统管我大清八旗军民、外藩蒙古各部种痘之事。入关兵马将士,务必在出征之日前完成此事!各处试行种植玉米草之事,亦交由礼亲王统一安排办理,切勿令朕及八旗各部失望!”

    岳托原本的爵位是成亲王,前年也就是1637年的时候,为了打压岳托,黄台吉找了个由头把岳拓的成亲王降格为成郡王,今天算是为了酬庸他的功绩,赏还他的亲王爵位。

    这样一来,代善便被黄台吉、多尔衮兄弟和自己的两个儿子合谋剥夺了对两红旗的控制权,不能够入关劫掠不说,也只能是很“屈辱”(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认为)的从事种植牛痘、种植牧草的微末差使。

    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这样一来,礼亲王就算是脾气再好,也难免要在府邸里大发雷霆了。

    但是,脾气也只能说是发发而已,黄台吉对付兄弟的手段他是清楚的,何况眼下他手中没有兵马,黄台吉要是对付他如同碾死一个蚂蚁一般。

    不被代善待见的长子成了亲王,还是此次进关的大将军之一,而自己却只能是在沈阳呆着,去给人种痘,给马种草,这如何不令礼亲王发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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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多尔衮入关

    崇祯十一年六月初二日,都城十余里内,觉地轴页不已,若地震。不久,轰雷一声起天半,屋瓦碎裂,梁尘飞扬,西北隅白云滃郁,弥漫亘空,中夹苍黄黑子,旋转云际。历二时方散。乃厩西直门内安民厂火药爆炸。震毁城垣,方圆十数里无完宇,树木俱偃仆立槁。居人行人,互相枕藉,死皆焦黑。更有崩至城外数里,死藉地面。据查居民死伤万余,贴厂太监王甫、局官张之秀俱毙,武库几空,发五千金赈恤。

    这是继天启年间王恭厂大爆炸之后,京师发生的第二次火咬爆炸。

    当崇祯皇帝还没有来得及从惊吓中解脱出来,数一数从南中运抵京师的粮米、银钱,还有那些从南中订购以供应内操的铠甲兵器时,更坏的消息传来,给他又是一个巨大的惊吓。

    九月二十二日,十万清兵兵分两路,浩浩荡荡入寇大明,一路由奉命大将军、睿亲王多尔衮带领,由蓟镇青山口毁墙而入。一路由扬武大将军、成亲王岳托带领,自密云墙子岭毁墙而入。

    两路人马号称二十万,多尔衮、岳托分统左右两翼大军入关劫掠,以摧毁大明的战争潜力,掠夺财物钱粮人口充实自己的战争资源。而黄台吉本人亲自领兵向山海关作牵制攻势,令关宁军有了原地不动的借口,乐得落一个清闲。

    两路清兵破墙不久,便有捷报传到黄台吉耳朵里,大明蓟辽总督吴阿衡、总兵鲁宗文相继战死,镇守太监郑希诏逃跑,清军长驱直入,大兵屯于顺义牛栏山。窥视畿辅各地,眼见得大明又将狼烟处处,生灵涂炭。

    而那些蓟辽督师麾各镇各营下的兵马,虽然这两年来花费重金购买了数千套南中盔甲刀枪,将将领的家丁们几乎全数换成了南中造。但是。面对着蛮野残忍的清军,也只能是比以前稍微好一些。

    从望风而逃变成了一触即溃。

    令多尔衮多铎兄弟、岳托硕托兄弟缴获了数百套价格昂贵的铠甲,转身便成了各自巴雅喇兵和家奴的装备。

    九月二十四日,京师戒严,崇祯帝急召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山西总兵虎大威诸镇兵马入卫。又赐卢象升尚方宝剑,令他星夜来京,总督天下勤王兵马。是年五月,象升丁外艰,上疏乞奔丧。崇祯不准,令席丧候代。进兵部尚书。象升身着麻衣。脚穿草履。头裹白巾,誓师于京郊。崇祯帝派太监高起潜为象升军监军。十月初四日,崇祯帝召见督师卢象升于武英殿,问方略。象升答:“臣主战。驱逐东奴于关外。”时崇祯帝犹豫于战和之间,朝中重臣,杨嗣昌、高起潜、陈新甲都力主先战而后议和。但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打一个胜仗才可以!十月初五日,崇祯发四万银元犒赏三军。初六日,又赐御马百匹、太仆马千匹、银铁鞭五百条与卢象升供其犒赏三军之用。

    十月间,多尔衮、多铎的左翼兵,岳托、硕托的右翼兵两路人马会和于通州河西。开始对刚刚从崇祯九年那次清军入寇的战火中喘息过来的京畿地区开始了又一轮的劫掠活动。

    “睿亲王。这就是当日的河西务了?”

    刚刚恢复了成亲王爵位仪仗的岳托,站在自己的织金龙纛旗下,同身旁并马而立的多尔衮、多铎兄弟指点着远处的河西务浊。

    不远处的河堤上,镶红旗和正红旗的一大片红白旗帜紧随而来,寒风中猎猎飞舞。在密密麻麻的旗帜下面。尽是身披红色盔甲,外镶白边的骑士,乌黑尖高的盔顶上,火红的盔缨飘扬。

    正是岳托的镶红旗本部。

    “不错!当日正红旗满洲与正红旗蒙古两个甲喇便是在这里吃了大亏!”

    身旁的正红旗旗主杜度也是恨恨的挥动着手中的皮马鞭用鞭梢指着远处的那座小城。

    小小的河西务城因为两年前的那场战斗,成为了正红旗、镶红旗共同的耻辱,必欲拔除而后快!

    这座小城不知道应该自豪还是痛苦,因为那场令两红旗蒙羞,让两白旗与两红旗之间产生了微妙裂痕的战斗,在入关之后,左右翼两路人马汇合于通州运河边时,多尔衮与岳拓便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座小城作为第一个目标。

    一时间,多尔衮、多铎、岳拓、杜度等人的织金龙纛旗和代表着统兵贝勒的织金龙纛旗在运河的大地上汇聚成一片灿烂的海洋。

    这片旗帜的海洋,足以将这座不起眼却令八旗恨之入骨的小城淹没在血海之中。

    “恩格图、布颜代!”

    两个蒙古正红旗、蒙古镶红旗的旗主立刻策马而出,“奴才们参见奉命大将军!”

    “对面这座明国小城,内有多少兵马人口?”

    “小城规制不大,想来兵马不过千,人口不过二万!”

    作为常年累月在九边各地流窜劫掠的蒙古军队统帅,恩格图等人对明朝的城池堡垒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他略微眯起细长的眼睛,朝着对面那座小城打量了一番便胸有成竹的回复多尔衮的问话。

    “奉命大将军,奴才请令出战!”

    作为岳拓的副手,努尔哈赤的长子长孙,杜度倒要比岳拓等人都大几岁,奈何受他那个老子的牵连,这些年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每战必奋勇登先,分赃叙功时却灰溜溜的躲在一旁。

    杜度八旗满洲镶红旗内有牛录二十六个。年前黄太吉对八旗军队进行改造后,军制有所调整,那种出则为兵入则为民的动员兵被职业化军队取代。他旗中的阿礼哈超哈营也有披甲战兵二千多人,旗中还有一个巴牙喇营,内中四百余名的巴牙喇兵,由一个巴牙喇纛章京统领,归杜度指挥。

    “广略贝勒且少待。”

    多尔衮低沉的制止了杜度的请命出战,在他看来,这座小城实在太小,小的如果不能一举攻克便会令八旗上下耻笑。

    “一座弹丸小城,左右翼的两位大将军,三位王爷。若干个贝勒数以万计的人马汇聚于此,居然不能一战破城?!”

    几个包衣从队伍纵深搬出了几口箱笼,摆放在杜度的镶红旗军阵前。包衣们将箱笼打开,在深秋温和的阳光下,那里面的物件闪动着可爱的光芒!

    “南蛮甲!”

    虽然八旗军军纪森严,然而仍旧有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声低声惊呼!

    “这些甲胄,是本大将军入关以来战阵缴获所得!”

    多尔衮催马在镶红旗军阵前缓辔而行,一面行走一面高声喝道:“如此精良的甲胄,却被那些卑微的明沟所有,这合适吗?”

    “不合适!”

    “这甲胄应该是归属于最勇敢的勇士的。你们说。是不是?!”

    “是!”

    “你们告诉本大将军。你们是勇士吗?你们与这精良坚固的南蛮甲匹配吗?”

    “奴才们当然是勇士!”

    “好!那就拿出你们的勇气来给本大将军看看!那座小城,曾经令我大清军队蒙上了战败的羞辱,拿出你们的勇气来,让本王看看。你们是如何洗刷这种耻辱的!”

    “一鼓内破城,先登者赏赐南蛮甲二领!前五十名勇士皆有南蛮甲赏赐!城内所获子女玉帛,每人赏赐奴隶五名,银二十两!”

    那些被包衣们小心翼翼的从箱子里取出的南蛮甲,在阳光下不停的因为位置角度的变化闪动着诱人的银色光芒。看得出,这批甲胄绝非是战阵上从死人或者在俘虏身上扒下来的。

    亮闪闪的甲胄金属表面上出厂时镀上了一层锡,便是最挑剔的也不能在上面找到一丝划痕。

    “这是明国蓟辽督师的库存之物,本来是要装备他的家丁,不想我大清兵神速。一战而斩之!”

    多尔衮大声向全军上下讲述着这批甲胄的由来。两年的时间,加上朝廷有意无意的宣传,各部将领不断的改善自己部队的装备,明军由面对建奴坚壁不出、望风而逃,变成了敢于迎战。虽然依旧是被动挨打一触即溃,但是也是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十四叔!当日战败的是我满洲正红旗,衍的亦当是我正红旗所部!”贝子硕托涨红了脸挥动着手中的长柄马刀做奋勇状。

    多尔衮的这个举动,令在场的辽东反贼们无不激动万分。

    崭新的南蛮甲,连上面涂着的油脂尚未完全去除干净,这样的甲胄在盛京只要甲喇额真以上的将领,或是贝子以上爵位的人物才能拥有,偶尔有山西商人在黑市上出售,一领甲已经被售卖到了五六百两之多。

    对于牛录额真、壮大、分得波什库这样的中下级军官来说,一领南蛮甲,不但是战场保命的利器,也是战功的象征。黄台吉在出征前便有明令,在战阵上士卒所获之南蛮甲胄、南蛮刀枪皆由斩获者本人领有。第二件以上者交公。

    如今,多尔衮以这样的重赏在众军面前选拔勇士,如何不令各旗王公、旗主,乃至普通兵士甚至家奴包衣们怦然心动?

    “本大将军已经向皇上请了旨意,此番入关伐明,凡有功之人,皆有封赏!旗丁有功者,升一级!余丁有功者,变为旗丁!包衣家奴有功者,抬入旗内!家奴包衣立有战功者便不再是包衣奴才,而是我八旗旗丁的一分子!一样可以分享缴获,有奴才伺候!”

    多尔衮将本来就已经十分热烈的情绪点燃后又适度的加上了一桶油,这样一来全军上下无不沸腾!

    此时的清军正是出于上升期,虽然情绪激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变得通红,但是由于慑于军纪森严,所有军官、旗丁、余丁、包衣杂役们只是静静而立,整个军阵没有人发出一丝的喧哗,只有风吹过旗帜的哗作响。

    清军步骑兵在河西务周边森然列阵,大小方阵散发出一股摄人的气势。

    一番争执之后,硕托所部得到了先锋的任务。

    沉闷低沉的牛角号声阵阵响起,清兵军阵中微微起了一阵骚动。在硕托的号令之下,从正红旗满洲各个牛录阵列中推出若干盾车来。

    在八旗军中,这种盾车向是他们的标准装备,自从努尔哈赤兴兵作乱以来,攻城作战,无往而不利。盾车前面是高大厚实的木板。上面铺着厚厚的皮革棉被,可以有效地抵挡枪炮弓箭,下面有滚轮,转动灵活。如果地形条件允许的话,它们可以一直推到城下。盾车后的不远处,也有众多的鞑子兵跟役,穿着棉甲,或是未着甲,推着七、八十辆的独轮小车,上面满载泥石等物。用来填取城前的沟堑之用。在这些独轮小车的后面。又有十数个鞑子跟役。抬着几副简陋的云梯,跟随独轮小车前来。

    后金兵与清兵作战,向是以盾车为前列,用来消耗城头明军的炮火。抵挡弓箭枪弹。随后跟着死兵,手执盾牌大刀长枪等兵器,穿着两层重甲,内穿锁子甲,外穿内镶铁片的棉甲。

    甚至有些将领,还穿着三层重甲,最里层为锁子甲,其次是铁甲,最外层是镶铁棉甲。有了这三层重甲。可以有效地防护一定距离的弓箭与火器打击。

    这些死兵,多是清兵中的马甲,战场经验非常丰富。在死兵的后面,还跟着身着轻甲善射的弓箭手,用来支援死兵登城。掩护那些辅兵们填取沟堑。

    最后是锐兵,也就是白甲兵押阵,他们也是披着双层重甲,伺机登城支援。如果是在野战,这些士兵的身后还跟着一些精骑相机而动。

    眼见得硕托的织金龙纛旗缓缓的向河西务城移动过去,多尔衮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翻身下马。有家奴在一旁早已搭起了大帐,供这位年轻的大将军做帅帐。

    “军中有多少随行的剃头匠?”

    喝了几杯**,用了些点心,多尔衮突然问起帐中一众属下们这个奇怪的问题。

    “不到二百余人,全数在杂役营中编伍,大将军可是要剃头?奴才这就命人传唤他们前来。”

    杜度正因为没有抢下这次唾手可得的立功机会而懊恼,见多尔衮有事,立刻便扑了上来。

    “给他们传令,做好剃发的准备。少顷硕托破城之后,男子一律就地剃发,有手艺之人编为工匠随军同行,享受杂役待遇。读书人挑出来另行安排,其余男子,一律作为冲阵之人,挑土运石,攻城破寨,三次攻城不死者便是各旗的包衣!”

    “十四叔此谋果然老辣!那些男子,就算是打算逃走,遇到明国官军见他们剃了头,少不得便是一刀杀了冒充军功,跟随我大军行进,还能苟且偷生于一时!”

    从帐外隐约传来一阵号角声与呼喝声,想来是硕托所部的几个牛录已经开始攻城了。对于这样的小城池,帐内的人们都丝毫不以为意。类似的城池堡垒放在往日,甚至不值得他们大清兵掳掠,狭小,人口少,没有多少油水。河西务城南北长不过一里,东西长不过三里,正是一鼓而下的所在。

    若不是因为要为上次战败复仇,这样的城池一个甲喇额真前来都是抬举他,那里用得上数位王爷亲自前来?!

    不一会,喊杀声渐渐平息下来,代替的是从城内传来的呼喊哭喊哀嚎之声。

    “哼!硕托得手了!”

    果然,不一会,硕托手中拎着一串血淋淋的人头昂然而入帅帐。

    “奴才向奉命大将军、扬武大将军交令!”

    河西务钞关官员、河西务镇巡检司、河西务守备的几颗人头,被多尔衮手下的巴雅喇兵高高挑在枪尖上,向各旗大肆炫耀军功。

    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喧嚣沸腾之声。

    特别是那几十个最先登上河西务城头,杀散守城兵丁民壮一举破城的正红旗满洲的旗丁包衣,多尔衮兑现了原先的赏格,每人赏赐崭新的甲胄一领,包衣抬入满洲正红旗和正白旗。

    河西务附近的四十几个村庄的百姓原本以为上次鞑子在这城下吃了大亏,这次定然不敢再来,纷纷携带细软赶着牛马猪羊到城中躲避,不料想反倒是如同羊入虎口一般,二万多百姓,数千头牛马猪羊俱都成为了多尔衮的俘获。

    这一仗,规模不大,虽然云集了入关清军的高级将领,但是作战对象只是一座小城镇。可是无形之中将清军之前的心魔彻底击碎,重新树立起了“女真兵满万不可敌”的自信和神话,一时间运河两岸,八旗兵士气高涨,观看与之远远对垒的明军,眼中便是一个个军功前程。

    而多尔衮本人,更是悄无声息的抬高了自己的威望与权势,捎带着将那些敢战能战的包衣选拔了些抬入正白旗中。

    此时间,运河两岸,数十里尽是建奴八旗兵的大营,每日里这些兵马以牛录为单位,外出劫掠,洗荡村镇夺取财物粮米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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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朝议 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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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气已经是十月初冬的天气,一阵北风刮过,将地面冻得坚硬无比,彤云密布的半空中,偶尔几朵雪花飞落。

    从京城朝阳门外通惠河码头上沿着往运河的大道上,数十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和人数众多的京营将士,个个胯下骏马,甲胄精良,系着鲜红的披风大氅。

    而在人群中,最为显眼的便是那辆装饰的十分华丽夸张的玻璃马车,马车的周围,二十几个内操太监各自警觉的往四外望去。

    旷野无人,一片寂静,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这一支人马在行走。这一带本身都是平原,河渠众多,土地肥沃,本是京畿附近村镇密布之所,只是崇祯九年,这一带的村落便被清军焚烧过一次。

    原本以为两年过去了,可以过些安分的日子,不想刚刚从战争创伤中喘息过一口气的百姓又一次面对清兵来袭的风暴,刚刚建起的家园,再一次被烈火焚毁,刚刚积攒下的家当又一次变成了清兵的缴获。远处隐约可见的村落不是仍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便是残留轻烟的残垣断壁,原本的居民大多成为了建奴的俘虏;侥幸逃脱的百姓,只能是哭哭啼啼扶老携幼的逃入京城之内,一边用一双泪眼回望着残破的家园。

    “公公,奴婢看过了,左近没有建奴军马游骑出没,我们便沿着这条大路往天津去,加快速度的话,两日内边可抵达天津,那里的军马会护送我们去泥沽上船。”

    “嗯,知道了,你们这班猴崽子都给咱家打起点精神来!”

    车厢里头戴三山帽,身穿蟒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端起放在红泥小炭炉子上温着的一壶热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接到河西务城陷落。运河被切断的消息,之后更是一连串的坏消息传来。大同镇总兵王朴战败,宣府镇总兵杨国柱战败,蓟镇兵马溃散,玉田镇兵马溃散。

    至于说京营的兵马,那就更不用提,只能够背靠坚城才能够放心,出城十里便是心惊胆裂。

    无奈之下,崇祯皇帝只得再次召见卢象升。

    他想要听听这个打仗、屯田都很有办法的宣大总督的看法,同时被召见的便是有着杨相之称的杨嗣昌和陈新甲二人。

    “陛下。如今勤王军马较之两年前已经有了很大长进了!”卢象升语出惊人。

    一旁的杨嗣昌虽然已年近五十岁。身体却极为壮健。须发乌黑,双目有神,眼帘中偶尔有一丝精光射出,显得此人颇为精明能干。一身熨烫的十分挺括的大红官袍穿在身上,更显示气度雍容。与卢象升的麻衣草鞋相比,相去何止数里。

    听了卢象升这话,杨嗣昌蓦地一惊,他虽然执掌兵部,但却从来没有带过兵,更不用说上阵拼杀了。

    这位卢大人,可是有着上阵杀敌的经验的!

    虽然杨嗣昌在内心很是与卢象升不对付,但是。对于卢象升的战场经验他还是很佩服的。

    听了卢象升这话,崇祯面带不悦,“卿家何出此言?”

    “陛下,臣受命夺情从军,总督天下兵马。近日来,虽各处战败声不断,然检点作战文书,我大明各路军马已非胆怯避战之败!多有各部将领领所部家丁与建奴周旋而力有不逮而战败者,虽战败,亦有斩获。验看诸军报功首级,虽真奴人数仍旧不多,然杂胡数量颇多,除杂胡外,所获汉人首级大多也为剃发已久之人,绝非杀良冒功。”

    “既如此,为何各镇军马纷纷战败?”

    崇祯听得卢象升说的颇有道理,听得有些入神,不由得发声询问。

    话甫一出口,这才发现杨、卢、陈三人皆跪在暖阁的地上回话,急忙招呼当值太监,“快!快给两位先生赐座!”

    “老先生请坐!”

    “卢大人请坐!”

    “陈大人请坐!”

    三人谢过恩之后各自落座,崇祯急于要知道各镇为何战败之原因。

    “陛下,军马作战,除了盔甲刀枪粮草之外,无外乎精气神,所谓士气胆略便是。如今我军与建奴对阵,缺少的不是坚甲利兵,而是可以令将士饱暖,不至于枵腹杀敌。缺少的是将士的勇气,之前我军与建奴对阵,未曾见面先自胆怯了,这如何是那些以杀戮为耕战的建奴敌手?”

    “所以,以臣下以为,若要建奴退去,或是另有大计,首先必须要痛歼建奴,令他知道利害!”他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欣赏着手中茶碗的形制、质地的杨嗣昌,与侧身坐在锦墩上的陈新甲对视了一眼,他口中所说的另有大计,指的便是二人提出的议和之计。

    “而如欲痛歼建奴,以臣愚见,眼下勤王兵马虽多,然却缺少一支敢战、能战的精锐忠勇之师。若有这一支人马在此,臣敢断言,诸军势必人人奋勇,建奴势必仓皇退去!”

    “卢大人的意思是调洪亨九入京勤王?抑或是令左良玉所部北上?或是调秦良玉所部白杆兵入京?”

    杨嗣昌脑子飞也似的转动着,不停的搜罗着明军中能够与建奴对阵的军队。

    “阁老,您却是疏忽了。洪大人与孙白谷如今正在洗荡陕西流贼,正是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刻,岂能做那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之事?左昆山将军所部虽俗称善战,然其所部正在江淮汉水之间监视数家招安流寇,此时檄调左昆山所部北上,无异于撤去樊笼,一旦虎狼出柙,大人一番心血,岂不是付诸东流?至于说秦良玉总兵所部土司兵,虽俗称忠勇,然多年来随军征战,精锐殆尽,已非天启年间那支白杆兵,何况从石柱到京师,巴山蜀水,路途艰险,又有奢安余党在彼,一旦调动。臣恐怕尚未抵达京师,建奴已经饱掠而去。”

    “那,以卢大人高见,这样一支可为全军主心骨的军队难不成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在一旁一直低头侍立在侧的监军太监高起潜,抓住了卢象升说话的空当,出言讥讽。

    “倒是叫高公公见笑了,虽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但是如若指挥运用得当,奇兵突出,未尝没有神兵天降的效果!”

    “九台公莫非说的是那支兵?”

    站在崇祯身后的王承恩语调里有些兴奋的颤抖了。

    “不错。王公公。下官说的正是那支兵!”

    “那支兵果然是好。只可惜太过于遥远了。远水难以解近火啊!”

    众人如同老僧打机锋一样的话语,倒是令高起潜等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崇祯、杨嗣昌、陈新甲、卢象升、以及老祖宗王承恩等人都频频点头,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终于。杨嗣昌开了口,为高起潜等人解开了这个谜团。

    “陛下,若是李总督的南中军能够从两广海运一路人马北上,护卫京畿,定然可以令入卫各军如虎添翼,勇气倍增!”

    “只是,李卫儒的军队虽然器械精良,作战勇猛,然而却远在两广、南中。这个?”

    “高公公多虑了!卢某在宣大屯田,每每在京城李大人麾下商人商号中签了契约,购买铁制农具,盔甲、布匹等物,至多月余便可以在京城见到这些货物。南中有大海船。用于运载货物与兵马,最是便捷不过。”

    “这一点,奴婢也是有所心得。每年春秋两季往宫里送的供奉,李大人上供的钱粮,都是用大船运到天津,之后再由小船接驳转运到朝阳门码头入库。损耗极为低微,若是如李大人所言,将运河拓宽,使大船能够直接进入通惠河,那么一来,钱粮转运便更加便捷,损耗更低。”

    说话的正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德化,他的干儿子便在负责这件事情,每年赚的钱财车载斗量一般。

    而另一位王公公王承恩,也在南漕海运当中赚取了很大的一部分利润,这二位王公公和他们各自的心腹都赚得不亦说乎。

    不过,一人向隅满座不欢,换成另外一句话就是,“我不高兴,我就要让所有的人都甭想舒服了!”

    这个人就是高起潜!

    他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卢大人与南中李大人走动的如此亲近,难怪啊!难怪卢大人方才将李大人抬举的如此之高。难怪卢大人这两年在宣大能够积粟米数十万石。。。。。。”

    “大胆!”

    “高公公!”

    旁边的王承恩、王德化、杨嗣昌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出言喝止高起潜。而卢象升脸色被气的发白,瞬间涨得通红。他起身离座,跪在崇祯面前,“陛下,臣乞陛下能够放臣回乡为老父守制丁忧!”

    老子不干了!

    “高起潜!卢大人在宣大,抚慰流民,修建堡垒,开垦荒地、训练士卒,三年时光将残破的宣大地区整治的兵精粮足,这份辛苦和功劳,皇上圣明烛照,早已下旨嘉勉!且卢大人同南中商人处采购农具等物,亦是向圣上上过题本,司礼监已经转承,你这奴才,此时说出这番言语来,是何居心?!”

    高起潜自恃在外监军,对于在宫内的王承恩、王德化等人便不是那么恭谨尊敬,年节的礼物孝敬常例也不是那么周全,这二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当下王德化大声申斥。

    宣大各处屯堡中,大者有铁犁数十张,小者也有十余张,铁制锄头、锹镐等物更是在屯堡村镇中不是什么稀罕物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铁制农具,宣大地区的军户与民户才能做垦荒、深翻土地减少病虫害等事,否则,拿着木质的农具如何将冻土深翻?如何开垦荒地?如何能够扩大耕种面积,更不要说增加亩产和囤积粮草了!

    这些,卢象升在历次上奏的题本当中都向崇祯禀报过,如今高起潜把这个事情往卢象升与李守汉私下里有勾结上去引,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打崇祯的脸吗?而且,别的不说,每年几十万元的银子和几十万石粳米可是实打实的都进了崇祯的库房。

    眼下正是要让卢象升出力的时候,而这个奴才高起潜竟然为了一己私怨而诋毁卢象升与李守汉,这如何让崇祯能够过得去?

    正要发作,那边王承恩恰到好处的又给高起潜上了一把眼药。

    “高公公,你如此对待李总督与卢大人。莫非你还记恨当日李总督见你胆怯不敢对东奴作战时愤然而申斥你的那几句言语?”

    当年李守汉在追击出关的建奴至清水明月关时,见高起潜坐拥数万军马不敢有一矢对敌,眼睁睁的看着建奴带着劫掠来的财物人口大摇大摆的出关之后,愤然在关下松树上留下了一句话,“一个没卵子的领着一群没卵子的!”

    这话,便将高起潜彻底得罪到了死。

    今天遇到了这样的机会,高起潜这个本来就心胸不那么宽广的太监,岂能不给李守汉和卢象升使绊子?

    但是,流年不利,此时崇祯正要用卢象升与李守汉二人。

    “嘟!你这奴才!如何的肆意妄加评议大臣?到外面跪着去!”

    高起潜被崇祯赶到院子里去罚跪。王承恩与王德化特意安排了两个小太监到外面伺候。实则就是监督这位高公公。

    东暖阁内。君臣数人继续讨论眼前的军情。

    “卢爱卿,若是檄调李爱卿所部兵马入卫勤王,这个,这个。”

    崇祯有些踌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他很清楚,对于李守汉这个表面上的自干五,若是不给他些好处,他是不会那么主动积极的带兵北上的。只是,眼下朝廷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赏赐给他?

    封爵?不合适,上次赏赐了他亲王的部分仪仗,朝中大臣便颇有议论,碍着他斩首数千的战功上,这些人不好说什么。如今若是不曾进京便有封爵之赏,唯恐舆论物议。

    “陛下,以臣与李大人交往,此人忠心为国勤于王事,又岂能以世俗眼光来评判?粮饷之事。想来李大人是会自备的。皇上只需考虑如何犒赏三军抚慰有功将士即可!”

    犒赏?如今各处军马都把眼睛盯到了崇祯手中的那点钱粮上!纷纷伸手要钱要粮,打胜了,要犒赏,打败了要抚恤。每天各处兵马雪片般飞来的文书都是这一类。

    崇祯手头积攒的那点钱,便随着这些文书又流淌了出去。如何找钱粮来犒赏南中军入卫将士?何况,这钱粮本身就是李家送给他朱由检的?

    “陛下,以臣愚见,不如先行派遣天使往李大人处宣召其领兵入卫,至于说犒赏之事,可以慢慢统筹。”一旁半天轮不到他开口的陈新甲,终于抓到了发表意见的机会。

    眼下军情如同野火,建奴正在四处劫掠州县,还是先把这能打得部队调来,将建奴赶出关外之后,再行细细筹措商议安顿犒赏之事。

    去南中传旨,令李守汉再度带兵北上勤王,这个差使听上去不错。南中的繁华富庶,众人也是有所耳闻。而且照着大明官场的规矩和李守汉这几年的表现来看,无论是谁去宣召这道圣旨,程仪、路费之类合法的贿赂是少不了的。这一趟下来,至少可以弄个几万两银子回来。

    但是,银子虽然白花花的很诱人,可是也有有命去花才是。

    建奴的游骑不时的出没于京城畿辅各地,昨日更是攻克了通州的漕运码头张家湾,夺走了囤积在那里的五万石南漕粳米,数千建奴正在那里欢呼雀跃,往来搬运,这个时候往天津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既然文官不愿意去南中宣旨调李守汉入京勤王,那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便落到了太监们的头上。

    一番折冲纵横之后,崇祯力排众议,拍板决定,命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为宣旨太监往南中调李守汉入京勤王。随军回京时便是监军太监。

    。。。。。。

    仰望着马车顶棚上漂亮的花纹,王德化早已神游天外,一面是畅想着像当年的三宝太监一样建立功业,一面又担心未曾到通州便被建奴一刀砍了。那些京营兵马和锦衣旗校的战斗力他还是很清楚的,只怕对付京城中的流氓混混都未必能够完胜。

    “公公请放心,外面除了您所带来的护卫,还有我隆盛行的二百保安,这些人都是从退役的兵士中选拔而来,虽不如公公手下精壮,但也可以与建奴周旋一二,以保护公公周全。”

    说话的正是京城中隆盛行商号的田管事。

    他负责带领二百商号的护卫护送王德化到天津上船。

    “有劳田大先生了。”

    王德化知道外面那些策马而行的护卫都是与建奴对阵过的好手,自然要对这位田先生客套些。但是,他却不知,外面骑手手中的旗帜更是为建奴所熟悉,黄台吉同多尔衮都有严令,不得加害、抢掠持有隆盛行商号旗帜的队伍。

    “商民回头还要陪同公公南下,这一点也是应该的。公公和随行的众位小公公、护卫的将士若是打算在敝处采购些许物品,在下还可以效劳。”

    听了这话,王德化只能是报以一阵苦笑,他和他手下的人,除了抱着必死的决心出这趟差使外,更是抱着要发大财的心思。很多小太监不惜向京城中的高利贷商人借了印子钱准备做本,打算在南中采购各类值钱的物事回来贩卖。而那些神机营、三千营的将士,身上更是带了不少的银钱。

    “如此,便有劳田先生了。”

    “公公说那里的话。正该报效,正该报效!”

    “贵处自李总督以下都是这般急公好义之人,特别是李大人,勤于王事,忠心报国,正是大臣之楷模。”

    王德化开始往这个田管事头上戴高帽子了。

    “陛下有意在击退建奴之后继续偏劳贵主上,咱们这些做奴婢的私下里揣测,陛下大概是打算将闽粤、南直隶等处海上缉私捕盗等事都要交给李大人管理。”

    将闽粤浙江等处海上防务诸事交给李守汉的水师负责,正是杨嗣昌和陈新甲二人提出来的。“李卫儒所部水师既然如此精锐,那便能者多劳,将上述海面诸事一并管理起来。也算是陛下对他信任嘉勉。”

    作为曾经在留都为官多年的杨嗣昌,自然知晓这一带海面上的那些事情。

    看上去似乎是给了李守汉一件差使,如果做得好,是一桩可以赚得金银铺地的买卖,做的不好,那就是粉身碎骨的死路一条。

    不过,这些危险,杨大人是不会告诉李守汉的。

    一路无话,王德化沿着运河边上刚刚铺成的大路平安无事的抵达泥沽上船,之后船队沿着渤海湾一路乘着北风南下广州。

    〖

第三百三十五章 朝廷恩典 挖墙脚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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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队进了珠江口,王德化强自打起精神,努力命人将一路晕船呕吐不止的自己扶出舱外,也好看看这广东的景象如何。

    从泥沽登船之后,便是惊讶不断,这船队竟然能够昼夜不停,不必寻找岛屿,只是凭借着船老大水手长手中的一个个小仪器在空中对着几颗星星测量一番,口中念念有词祝祷几句,便是一路扬帆而行。

    一昼夜竟然可以行进二三百里,难怪卢象升卢大人说只需月余便可搬请援兵到京。

    想来那李总督能够每年供奉内府数十万银钱粮米,平日里对皇帝亦是恭敬有加,断然不会像那些带兵的丘八头子一样,自恃勇武敢战,擅作威福,飞扬跋扈。

    天津港到广州港距离1800公里,折合成海里便是九百八十有余,照着船队每个时辰十八海里的航速,这些数字从船老大口中说出来,听得王德化欣喜若狂。如此说来,照着这个速度只需要五天便可以到达广州见到在那里的李大人了!

    但是,在海上疾速航行的一个副作用在王公公还没有来得及欣喜完,便来偷袭他了。

    呕吐,晕船,这些情形很快在王公公和他身边人中蔓延开来。不光是王公公吐得犹如倒海翻江一般,随行的太监、护卫的京营官兵、锦衣旗校,也都是吐得一佛升天二佛涅槃。

    船只刚刚出了渤海湾入了黄海,便有人在船舷上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那些威风凛凛衣着光鲜的京营官兵趴在船舷上。对着海里大吐特吐。开始吐的还是食物,后来吐的便是清水。到最后更是清水都吐不出来,只剩下了干呕,从肠胃里一阵阵的抽搐,仿佛有人在肚肠里用手不停的拉扯着。令这些平日眼高于顶的将士们简直连苦胆水都想吐了出来。船只随着海浪一起一伏。每次起伏。都好像有人抓着自己的五脏六腑。一会往上提。一会往下拽。难受到了极点。

    众人便是在船上水手和陪同人员的劝慰下,努力的吃下一碗碗的白糖稀饭。也好让肠胃里舒服一些。

    “这趟差使,当真不是好耍的!”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这么暗自叨咕着。

    终于,船进了珠江口。照着地图上一比对,目的地广州就在眼前。

    看着码头上用松柏、各色彩绸扎起的牌楼。还有那些维持秩序的兵丁衙役们,所有随行的官员兵丁都努力挺起胸脯,这趟差使的**就要来了!

    按照大明官场的惯例,迎接颁旨钦差,少不得会有些孝敬,南中又素来有富裕之名,这次调李守汉北上勤王。这些京营官兵可都是准备着将家里的钱箱子换一个特大号的。

    但是,令众人有些失望的是,码头上跪在红色毡垫上的几个人中没有李守汉本人。

    “姜大人,这几位是?”

    在广东布政使姜一洪的迎接之下。王德化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公公,这位是李大将军的长子李华宇。特为从南中赶回来迎接公公的。”姜一洪逐一向身为传旨天使的王德化做着介绍。

    为首的便是连夜从顺化赶回来的李华宇。不久前带着南下参观团做导游的他肤色白皙,身材中等,虽然尚在年幼,不过身型骨架已经长成。裁剪合体的锦袍很是衬托他的身材,没有戴冠,只是用一条抹额勒住了前额,上面镶嵌的几颗宝石晃花了人们的眼睛。

    在李华宇身后,头戴八瓣帽儿铁尖盔。锦袍内露出了钢制胸甲,背上系着大红披风的三个人吸引了王德化的目光,不像他见惯了的那些边军各镇武将蛮野跋扈,也浑然不类京营官兵的油滑胆怯猥琐,面色没有那种酒色过度的神色,举止行动间虎虎有力,透出一阵武将的威风。

    “不知这几位将军是?”

    他眼睛一亮,便开口询问李华宇。

    “这是我南中军驻扎在广州附近的三个旅长,特为前来迎接天使!”

    廖冬至、吴六奇、吴标三人一起插手向王德化行礼问安,这令他有些略微不快。

    《大明会典》中的《礼仪定式》详尽规定了明代官场礼仪:凡百官交往,以品秩高下分出尊卑。品级相近,相见时行礼,则东西对立,品秩稍高者居于东,品秩稍卑者居于西。品秩相差二三等,相见时品秩高者居上,品秩低者居下。品秩相差四等,相见时品秩低者下拜,尊者坐而受礼,有事则跪着禀告。如此循例,一品官与二品官相见,二品官居西行礼,一品官居东答礼。与三四品官相见,三四品官居下行礼,一品官居中答礼。与五品以下官相见,一品官坐受其跪拜之礼。司属官品级低于上司官,秉事时必须跪。近侍官员,不必拘品级行跪拜礼。同僚官品级虽有高下,但不必拘礼。大小官员在内府相见,不许行跪拜礼。官员出入街道,不许抗慢,官员品秩相差一品则需避马避轿,相差三品则跪。但到后来,特别是明武宗之后,这一套礼仪也稍有改移。比如说诸寺大卿均为三品官,却得避尚书、侍郎。六部侍郎三品官,得避吏部尚书。公侯勋臣官位在一品之上,道上若与内阁首辅相遇,也得避让。

    明朝对皇帝最大的礼是五拜三扣头——长跪,俯首至手(这叫拜)五次,叩头至地(这叫扣)三次,然后起身,拱手侍立——用于最正式的场合(官员三年一次的入京朝见,贡士在殿试、传胪时行礼)。一般三拜四拜,然后起身侍立。接圣旨时要跪。官员参与祭祀或对人表达感激时一般到四拜。

    作为崇祯最宠信的太监之一,各部尚书以下,总兵以下官员将领们见到他,哪个不是以参见上官之礼叩头见礼?不想这初到南中军防区,便被将领们如此待遇?!

    “咱家这次南下,向令尊宣读陛下旨意,除了奖励李大人驱逐英夷。扫平两广叛逆以外,更是要奖励有功将士。不知这三位旅长是何官身?”

    “回禀天使,这三位旅长只是差使。带兵官,不曾有官身品级。”

    “诶!这如何使得!岂能让英雄处于荒野?如此一来。不是让将士们寒心。觉得朝廷亏待了将士?咱家此次前来,带了数百份告身文书,副将以下,皆由李大人自行任免赏罚,只需向吏部、兵部备案即可。”

    除了承认李守汉南中军将领军官的品级之外,崇祯君臣们还忍痛做出了一个巨大让步。

    “两广如今正是到了扫平叛逆的紧要关头,为了防止官员作战不力推诿逃避。皇上有旨意,两广地区知府以下官员,参将以下将领,任免赏罚升黜之权。亦交由李大人执掌,直至战事结束。”

    王德化说一句,李华宇便口中拜谢皇上天高地厚恩德一句。倒是始终含笑站立在华宇身侧的姜一洪听得心惊胆颤。

    两广地区大批的地方官员,或是因为乱贼作乱,或是因为胆怯避战。早已十去五六,各处的基层政务如今大多是由李大人的那些村镇长、工作队来执行、运转。如今朝廷将知府以下的任免赏罚权力交给了李大人,这无疑是将两广的数百座州县拱手相让。

    不过,要是认为朝廷就此对李守汉为首的南中军妥协服软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王德化接下来的动作。让李华宇等人顿生警惕。

    “不知三位将军如何称呼?所部怎么称呼?”

    “第二镇第三旅旅长廖冬至。”

    “广州警备司令兼警备旅旅长吴六奇!”

    “潮梅警备旅旅长吴标!”

    三人又一次向王公公行礼,口中大声报出了自己的官职姓名。

    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王公公不住的口中啧啧赞叹,李大人麾下精锐如此,我大明何其幸哉!此皆二祖列宗洪福所致,祖宗在天之灵保佑。

    口中说着,几个小太监捧过一个木盘,上面摆放着几份告身文书和腰牌之类的物事。

    “三位皆是虎贲忠勇之士,咱家正要好好的与三位结交一番。奈何来得匆忙,不曾备有礼物,只好厚颜僭越,替李大人颁发三位的告身文书,日后还要向李大人当面请罪。”

    三份文书上,不知何时被人填上了廖冬至等人的姓名,官职更是副将!

    面对着以后可以穿上大红纻丝狮子补子官服腰间扎上二品犀角腰带的诱惑,三个旅长表现却是不尽相同。

    廖冬至是仍旧面带笑容,但是笑容里却是一副置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吴六奇则是脸上毫无表情,仿佛此事与自己无关。只有他的本家小兄弟吴标,眼睛盯着那告身文书和双云龙、双虎符的金质腰牌,费力的吞咽着口水,脸上的肌肉不住的起伏。

    对于这几个人的表现,自然王德化和李华宇、姜一泓等人都看在眼里,一时间气氛变得颇为诡异尴尬。老于官场的姜一泓不得不出来打个圆场,免得这迎接钦差的场面变了味道。

    虽然码头上搭起了彩棚,用竹木搭建而成的彩棚上面用厚实的棉布苫盖,彩棚内几个巨大的炭火盆活泼泼的燃烧着,将湿冷的空气驱赶的一干二净。一堂漂亮的红木桌椅,上面罩着绣金线的椅垫座套,各色茶水点心流水价送了上来,虽说准备的十分周全,,还可以饱览珠江两岸的风景,看江面上的点点帆影,但是毕竟说起舒服,却不远如为天使设下的公馆行辕。在略微进了些点心茶水,让整个宣旨团稍事休息后,姜一泓请王德化王公公等人各自上马上车进城安置。

    一路进了省城广州,沿途看到街市上人们的那种勃勃生机和昂扬向上的精气神,市面上那股兴旺与整洁,让这群来自于天子脚下的人们更是惊讶。这里与大明各地,包括京城在内所特别不同的便是这里的干净,还有井然有序。

    宽阔整齐的路面,全数用烧灰铺成,马蹄踏上去发出阵阵哒哒响声,马车的轱辘碾压过去发出隆隆的响声,最妙之处便是在于平坦。完全没有土路上的那种起伏不平的感觉。

    路两侧各有一条较为狭小的甬路,路上行人各自轻裘缓带在那里行走,有采购了各种物品的。身后往往跟随着身形矮小、服色各异的挑夫,用扁担挑着他们的收获。

    而便在这甬路上方。大大小小的的店铺招牌、旗号、幌子、匾额,五花八门。大小商号,饭庄、旅店种类繁多。那些专营零售的商号,站在自家店铺门口的伙计们努力用官话招呼着客人,而做大笔批发生意的买卖家们,则是在铺子门口与相与们拱手道别,互相祝贺发财之声此起彼伏。

    见到这繁荣富庶安宁的景象。随同王德化前来的一众大小官员将士太监锦衣卫们,心中无不窃喜。这一次,铁定是要发财了!

    在大群的小太监、锦衣旗校、京营将士簇拥之下,王德化昂然进了两广总督衙门。见总督府衙院内。龙牌、香案都已齐备,广州附近五品以上官员全数到齐在院内依据属地上下级关系侍立在彼,见此情景,王德化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番繁文缛节之后,李华宇以下南中军官员将佐跪接圣旨。圣旨内容不外乎是方才在码头上王德化所说之事,朝廷将两广地区武官参将以下、文官知府以下官员考核奖惩赏罚任免之权力交给李守汉。同时,命李守汉将此次抵御英夷、两广平乱之事中有功将士名单功绩整理上报,以备朝廷封赏。另外,赐给守汉空白告身文书四百套。副将以下官员可自行任命。

    听了这圣旨,在场的文武官员们无不各自打起了小算盘。

    朝廷这是将两广彻底的交给了李家,承认了李家对广东、广西的地盘实际控制。本来,各地已经有数十个州县、知府类的人物在前往南中一行后,悄悄的向李家表示了忠心、而南中军的工作队,更是借着剿贼平乱之机将势力扩展到了各处,不过碍于朝廷体制,不能正式的占据政权发号施令,只能是以工作队兼属政务的名义进行。而眼下,这份旨意将李家所做的一切都合法化了。很多官员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这李家羽翼已成,那便踏踏实实的在其羽翼下升官发财便是。

    不过,也有那一直视李家为番邦夷狄之人,打定了主意,一俟接了圣旨,回到家中便上书辞官,回南直隶老家去,从此闭门读书便是!免得每日里看那南中军一群人不懂得圣人之道,只知道如何追逐名利。

    不过,朝廷的这份恩典也不是凭空便白给的,另有一道旨意,便是要求李守汉迅速统带精锐北上勤王击退京畿地区的建奴,为朝廷再立新功云云。

    姜一泓跪在地上听着,越听越是心头震撼,皇帝的赏赐之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两广如今彻底成了南中军的属地,那他这个布政使又该如何自处?神思电转,姜一泓只觉得脑海中诸般思绪极乱、极为复杂,心头一时惶恐,一时酸楚。

    何去何从?留在两广?还是请求朝廷调自己北上另行安置?扪心自问,留在两广,民生富足,社会安定,不类同乡同年信中所言五岭以北天下大乱,流贼土寇蜂起的局面。且李大人的施政理念与自己颇有暗合之处,虽然与古人所说之处相比,亦有不少匪夷所思之处,然实施起来却是大为合理。

    “臣,李华宇,谨代父帅接旨谢恩。”

    李华宇作为长子,替父亲李守汉接过了两道皇帝圣旨,又将各种颁发之物一并命人接过好生保管起来。

    陪着广东官员往南中游历一番,华宇也自诩长进了不少,对于官场礼节熟稔了许多。

    “公公海上一路踏浪而来,万分辛苦。华宇谨代父帅向公公致歉,还请公公稍加安置休息数日,我父子另有一番心意送上,还请公公念在南中两广千万生灵百姓,百万军马的份上赏脸收下,万勿推辞才好。”

    听听,听听,人家就是要当面贿赂你,也是要打出一个堂堂正正的旗号来,不是我要贿赂朝廷天使,而是这数千万军民百姓要向朝廷表示一番敬意。你不收,岂不是寒了这些朝廷赤子的心?

    当下,有人捧出几盘珠宝珍奇相赠,无非是大象口中牙、犀牛头上角,南海珍珠红绿宝石之类。另有数十张面额千石的米票充当垫物压在珠宝下面。随同王德化前来的文武官员锦衣卫太监京营将士亦是根据不同品级、地位给了一份程仪。

    “这如何使得?倒叫贤乔梓破费了。咱家此番除了宣旨之外,更是北上勤王军的监军,与令尊少不得要并肩杀敌,这个,咱家只好汗颜收下,以后可不兴如此了!”

    王德化打个哈哈将礼物收讫,少不得要询问正角,也就是李大人李守汉何故不在广州?

    “公公来的实在不巧,家父赶回南中,处理些急务!”

    〖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大事件

    王德化正要继续追问,门外的中军进来请示,已是到了掌灯时分,为传旨钦差准备的接风宴席已然齐备,是否可以开席?

    “五羊城中众官员将领为天使接风洗尘,还望公公赏光。”

    酒宴摆在了越秀楼上,推开木格窗,正可以观看广州城的万家灯火。王公公头戴一顶嵌金三山帽,身上穿一领簇锦袍服,腰里系一条玲珑白玉带,脚下穿一双文武皂靴,这身打扮正是大明标准的大太监服饰,虽然是太监,却也是威风凛凛神采飞扬。

    窗外点点灯火映着天上灿灿星光,广州全城在夜色中隐隐可见,珠江上点点帆影渔火闪动,不由得王德化赞叹道:“广州,好一个绝妙所在啊!”

    “公公却未曾见那南中的河静、顺化等处风光景致,那才算得上是洞天福地。”姜一泓已经从纠结的情绪中摆脱出来,自己给自己寻了一个留在广东的理由,“这广东布政使依旧是朝廷经制官员,并非是李总督手下。留在岭南行政,正可以大展平生所学,不亦快哉?!”

    “哦?还请姜大人指点一番。”

    姜一泓正要说说南中风物见闻,一旁的司宴官过来延请各位大人入席。按尊贵礼数客套一番,各官相让到座位上去。王德化公公作为传旨钦差自然坐到了首席的位置上,姜一泓大人作为广东的东道主地头蛇,便在主位上落座。而李华宇、廖冬至、梁宽、吴六奇与吴标等人便在主客位上落座,余者众官分两旁佥坐。

    明代后期随着经济的发展,整个社会都是出现了豪奢异常的风气,有人在笔记中这样记载:“今之富家巨室,穷山之珍,竭水之错,南方之蛎房,北方之熊掌,东海之鳆炙。西域之马奶,真昔人所谓富有四海者,一筵之费,竭中家之产,不能办也。”

    而这顿为传旨钦差接风的酒席,自然不能差了。王德化自诩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经历过无数的大场面,但是,见到了今天为他接风的这个景象,也不由得有些惊讶了。

    桌上摆的是一整套金制席面。从汤匙到食碟、酒具俱都是上好赤金打造而成。一双镶金牙筷子整齐的摆放在右手边上。一个极为醒目的水果塔被仆人们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桌案正中。唯恐一不小心上面的水果滚落下来,毁了大家半天的劳动果实。

    隆冬时节,在宴席上堆砌起水果塔,这样的做派。也只有这广州城能够做到。在大明内地,便是素有富庶之称的松江府,缙绅之家,遇到喜寿之事或宴官长,“一席之间,水陆珍馐,多至数十品。即庶士及中人之家,新亲严席,有多至二、三十品者。若十余品则是寻常之会矣。然果品用木漆果山如浮屠样,蔬用小瓷碟添案,小品用盒。俱以木漆架高,取其适观而已。”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王公公取上一颗荔枝轻轻剥了让那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仔细的享受着这曾经险些让大唐亡了国的水果诱惑力。

    仆人们在厅堂上点起灯火,刹那间,整个越秀楼上灯火通明,到处充斥着柔和温暖的昏黄色光线。

    晚宴开始了。

    为了招待王公公一行人,南中军可谓煞费苦心。莫要说宴请王公公这场酒席,便是随行的神机营、三千营的兵士们,也都是每人四碟菜果、四碟冷盘,四碗嗄饭:一瓯儿滤蒸的烧鸭,一瓯儿水晶膀蹄,一瓯儿白炸猪肉,一瓯儿爆炒的腰子。落后才是里外青花白地瓷盘,盛着一条烧制的香喷喷海鱼,数十坛烧黄二酒堆放在空地上,供兵士们随意饮用。

    而越秀楼上,更是五割三汤的规格。

    烧鹅、烧乳猪、烧鹿、锦缠羊,每一道菜上来时,都有厨子跪拜在钦差面前向大人禀明,此样菜品来自何处。

    一时间,来自河静的鸭鹅,来自台湾的草鹿,来自扶桑的海老,来自暹罗的烧猪,令人有眼花缭乱目迷五色之感。

    五割之后,便是三道甜汤,更是吃得王大掌印眉开眼笑。这个仪式走完,有人安排了戏子上来,请诸位大人们点戏,王公公推辞不过,便先点了一出满床笏,正是郭子仪过生日,七子八婿到齐,喜乐无边的好事,暗地有影射李守汉,只要为国平乱,少不得功名富贵寿考的好事。

    到了这个时候,宴席的第一个波次**便开始了。在戏子们咿咿呀呀的的曲调声中,各位官员纷纷起身向王公公敬酒,报上本身官职姓名履历,口中念念有词,“为天子寿,为公公寿!”

    如此一来,这就不能不喝这酒了。好在官员们敬酒也不敢扯着耳朵硬灌,王公公倒也应付裕如。此时节就看厨子们肴核杂进。水陆珍馐,多至数十品菜肴点心一道道流水价送了上来。看得王公公不由得暗自咂舌。。

    除了菜肴奢侈外,美食还得美器,器皿之考究自不待言。便是酒类也是品种丰富多彩。在内地常见的茉梨花酒,木樨荷花酒,河清酒。竹叶清酒,菊花酒等等酒类自不必说,更有南中自己酿制的烧酒,入口如烈火在口中燃烧一般,“此酒必须军中勇士好汉才配得上,咱家消受不起。”

    王德化命人将一壶烧酒送给了廖冬至、吴六奇、吴标三人,只见吴廖二人起身谢绝,声称夜晚还要巡营,有军纪在身不敢饮酒,免得误事。只有吴标离座远远的朝着王德化这边叩头拜谢。

    “姜大人,还请讲解一下这南中是如何的洞天福地?”

    “哈!公公,您反正也是要前往南中面见大将军,这南中景物,到时自会饱览一番,下官此时说了,未免有花上晒衣、煮鹤焚琴之感。”

    “诶!大人这样说来就不对了!南中也好,广东也罢,俱都是我大明疆域,又何分彼此?还望大人如实相告!”

    “那,下官便检点几样事情说说,不妥之处。望公公见谅。公公以为这广东省城以及周边府城、州县道路如何?”

    “咱家一路前来,也曾看到过,到处都是通衢大道,军民人等往来便利。正所谓物畅其流,人利其行。”

    “实不相瞒,公公若是从南中归来,再看这广东各处道路,便要有狭窄逼仄简陋之感。”

    这话,听了让王德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船入珠江,他便在船舷上眺望两岸的景色。啧啧称羡声不断响起。相比流民满地。乞丐满街的内地城镇。广东的情形俨然就是太平盛世的景象。这里不见流民与乞丐,甚至看不到什么闲人,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在大兴土木。随处可见忙忙碌碌的人群。

    人群中不光是头戴斗笠身穿黑色裤褂的广东百姓,也有大批赤脚穿着木屐,头上剃着秃发的倭人在各自头目们带领下忙着修治道路,修复农田,兴修水利等。虽然人们身上都是泥浆汗水,但他们脸上带着笑容,对未来充满希望,不时传来的各种俚曲歌谣,都显示出他们与内地百姓苦苦在生死线上挣扎时那种麻木与无奈大不相同。

    特别是那一条似乎望不到头的道路。宽阔平坦的路面可以容纳三四辆马车并排驰骋,马蹄声、车轮声如雷如鼓。

    作为司礼监的大太监,他对于各处往来公文题本都有涉猎,深知这修路、挖河消耗民力之大。别的不说,单是修路。除了需要大批民夫之外,更是需要大量木料石料,大量的粮食银钱。这广州周围,虽然没有高山险阻,但是河川纵横,想来如欲架设桥梁,少不得要消耗大批的石料。

    伐木厂,采石场,这些都是要花费大量银钱建设。这一手,守汉当年在厩也曾经向各位大佬和皇帝本人提出过,建议朝廷在京畿地区实行以工代赈,修路、挖河、筑城,令那些流民百姓有地方寻觅一口饭吃,免得他们铤而走险。奈何朝中府库空虚,实行了一段时间,只是将通惠河与北运河子牙河海河等河流简单的疏浚了一下,可以让接驳转运海上南漕的船只直接进入朝阳门。至于说道路,算了一下,若是铺成守汉所说的那种烧灰道路,一里路便是要花费至少二百两银子,从泥沽到京师,数百里路便是几十万银子,这简直就是用银子铺就道路,这如何使得?

    更有御史寻了个机会弹劾李守汉,告他借机敛财。

    此事便无疾而终。

    不想今日在广东又见到了这样一幕。仿佛一夜之间,整个珠三角都掀起了一个大规模建设道路的**。加上大量的劳动力聚集,往来不断的车辆,都显示出来了一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这路打算修到何处?”

    “公公有所不知,家父帅的意思要将广东、广西之间的官道重新修筑一遍,各处府城、州城、县城之间都要用道路联通。狭窄处拓宽,河流阻断处架设桥梁,每隔五十里便设立驿站一处。”

    “嘶嘶。”

    似乎是牙疼,王德化不断的吸着冷气。

    “这分明是亡国之兆啊!”王德化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当年秦始皇修筑驰道、修灵渠、修长城、修直道,虽然抵御外敌、沟通南北,起到了极大的作用,然而却也是消耗民力极大。

    更不要说后世的隋炀帝,开挖了运河,将南方的粮食物产运到了北方,却因此而身死国亡,白白的将一条运河做了别人的嫁衣。

    守汉此举,虽然令两广从此不会再有割据的局面,官军人马往来调动便利,钱粮货物运转灵便,又将各处流民、饥民消化,使其不至于成为盗匪为祸四方。但是,这其中的花费之巨大,也是可想而知了。

    “李大人,国之干城啊!”

    “但是如此一来,花费势必巨大,耗费人力物力之多,也是可想而知。”

    “公公也不必多虑,家父帅早在数年前便在南中大举筑路,以道路平坦便利来应对那些依托山川之险意图负隅顽抗之人。比起平叛剿匪所花费的军饷钱粮来,这种修路架桥所耗费的钱粮不过是九牛一毛。”

    今天这顿晚饭,吃得令王德化大开眼界。头一次知道原来剿匪也是可以靠大工程的。平息民间骚乱可以用大兴土木来代替大军进剿!

    “要想富,先修路。”这是后世的真理名言。农业与手工业为主的制造业发展起来后,面对的就是流通的问题,如何将各地出产的粮食油料肉制品,运往各处城镇供应那些工业人口和军队,同时将城市中出产的各类工业品运往各地,还有大量的木材、矿石从山林中运往四面八方,自然就是需要非常顺畅的道路。

    而利用大量的国家基本建设来拉动经济,制造就业机会,可是经过喧子和历史上最有名的小儿麻痹症患者二人共同检验过效果的。

    那些流民、饥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一把力气。而对于他们来说。寻找到能挣钱,能够米饭吃饱不时的还有炖鱼炖肉吃的活计,谁会吝啬卖力气?

    在守汉与两广官吏共同制定的修路计划当中,以沟通两广的道路为干线。以通往南中的道路为主线,从东到西,由南至北,将广州与桂林联通,之后一路在钦州、廉州一线往雷州半岛去,在雷州半岛南端登船,或是往琼州府,或是往顺化、九龙江、台湾、柴棍、湄南河等处,甚至更加遥远的十州、满剌加、天竺等地。另一路则是从广西过河直接从陆路进入南中地域。然后被分配到各处屯堡进行垦殖活动。

    而且由于三条道路工程浩大,怕要建设长达数年,需要海量的雇佣劳工,不但是两广的饥民、流民被吸收一空,守汉为了填平劳动力缺口。还忍痛调来了三十万倭人劳工昼夜筑路不止。更有远在两广外的流民们,随着到广东修路有饭吃有钱赚的消息不胫而走,而遍布湖广、江西各地的流民也开始用脚投票,不断地涌入两广地区。

    听完了如此宏大的计划,不由得王德化公公有姓了。

    “咱家这趟差使,果然没有白出,能够见到如此气势恢宏之事,也算是咱家的造化。”

    不说别的,只说能够将这数百万人集中到工地上,保障他们的衣食饷银,就是每天一个海一样的数字。

    何况,修路所需的各种材料,木料、石料、烧灰,工人们手中各种工具,修筑桥梁时所有的金属构件,工人宿营区内房屋的搭建,还有那些每隔五十里就要修筑一处的驿站,给南中的各个工场制造了大量的鄂。

    河静制造、河静冶金、烧灰场,没有一处不是昼夜加班加点进行生产的。

    守汉的这个大投入,不但将库房内堆积的金银变成了建设资金,而且,给各处的工场矿山提供又一个飞速发展的机会。就是普通的升斗小民也感到了两广筑路给他们生活带来的变化。栏子里养的猪,鱼塘里养的鱼,谷仓里的粮食,地里的油菜籽,都被筑路这个巨大的黑洞一口吞了进去,留给他们的是一串串的通宝和一块又一块的银元。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运转起来,如果说不出事情,不招人嫉恨,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公公,我们查到了。”

    在为王德化布置的十分精致的公馆之中,随行的锦衣卫百户低声向王德化禀告打事件的结果。

    “李大人却是有急事赶回了南中去处理。”

    “从何处打探到的?”

    用薄如蝉翼的茶盏轻轻拨了拨茶水上的泡沫,王德化很是悠闲的品了一口。

    “潮梅警备旅旅长,副将吴标,感念朝廷提拔重用的恩德,向属下等人透露的!”

    “他说些什么?”

    王德化很是满意手下人的工作成果,将茶盏放下,准备听听到底南中军出了什么事情,令李守汉如此急如星火的赶回南中,连圣旨都不接。

    “属下从吴标口中得知,应该是有两件事如今困扰李大人。”

    “讲!”

    “一件事是与黔国公沐天波有关。据说云南的土司多有不法者,时常过河侵害南中地界,各处溪硐之民与南中有往来贸易时,南中商人时常被土司欺凌。春天时,李大人曾经行文与沐国公,请他约束属下土司,彼此各自安分。不想沐天波有肖短,秋收时又有土司过河劫掠,被南中军擒杀。国公府行文要求李大人交出肇事将领,并且赔礼道歉。”

    “啪!”

    王公公袍袖一甩,正将那茶盏扫落。

    “这厮c生无礼!不过是仗着祖先余荫,世镇云南。他沐家历代可有尺寸之功与大明?!”

    王德化的屁股明显坐到了李守汉和南中军一边。

    “咱家定当如实奏明天子,好生的处置这厮一番!”

    “还有一件事,纯属是南中军的内政了。”

    因为大举筑路,少不得要开山炸石,火咬为了满足两广筑路每月一万石的火药消耗,昼夜加班。

    不想工人失手,火药作坊爆炸,死伤数百人,一座山头被火药爆炸的威力削去了一块!

    “这两件事,逼迫李大人不得不赶回南中做一番布置!”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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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善后处置

    河静,这座孕育了南中军的子宫之城,城市上空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和紧张。

    海面上,李华梅领着自己的军舰,带着十余艘大小炮船,在海面上往来盘查各种船只,检查出入人员的身份证件,遇有身份不明者立即抓捕。

    而陆地上,从河静、清化、升龙、顺化、到柴棍、满喇加,南中军的治安部门在诸军的配合下,都在内紧外松的状态下对于形迹可疑之人进行秘密逮捕和审讯。

    一时间在明眼人看来,南中的气氛有些令人压抑。

    这种气氛甚至影响到了远在九龙江地区参观游历的徐宏祖。

    在一盏擦拭雪亮的铜油灯下,他捻大了火苗,火苗透过被擦拭的晶莹剔透的玻璃灯罩,向外散发着柔和的灯光。

    展开纸笔,他开始按照老习惯,开始写这一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在参观了顺化、河静周边的道路、村庄和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工场之后,作为陪同的李华宇命人取过南中地图,上面清楚的标注着各处行政区域划分,从府、州、县、镇罗列的一清二楚。请参观团的人们根据自己的爱好选择一到两个村寨去体验一下南中百姓的生活。

    而徐宏祖便是在这个时候,选中了九龙江边上的这个镇子。

    同坐落于九龙江地区的众多村镇有些略微不同,这座毗邻江边的镇子,除了镇外有些农田种植着些菜蔬。星罗棋布的散布着些鱼塘外,几乎没有什么与耕种有关的事情。这座小镇,它的主业是另外一件传统事宜,织。

    作为来自江阴的徐弘祖,对于纺纱织布这样的行当并不陌生,但是,也未曾见过如此规模巨大的纺纱织布场。

    每隔三两天,就会有巨大的船只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江边,将一包包的天竺棉花卸下来,镇上的各个工场都会大量收购棉花。将棉花分拣后加工。纺成棉纱,之后由专业的织布场制成比松江细棉布更加细密紧实的各种花色棉布。然后,有人会将这些棉布运往各地,或者送到印染场去染色。

    提起手中狼毫。徐弘祖却觉得重似千斤。心中似乎有着许多的话语要落在纸上。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说什么?说这里水稻一年三熟。农夫为了不那么辛苦在政府的领导下,开始逐步的将三季稻变成双季稻,以改进稻米的口感。提高销售价格?说这里的农夫为了提高猪仔的成活率,不惜给产后的母猪供应大量的鱼汤,来为母猪增强营养?还是说这最早开发的土地诸多农夫为了能够开辟更多的土地,不惜分家单过,然后雇佣了大批的土人劳工来耕种土地?

    亦或是说说这里的道路坦荡如砥?食物种类之丰富,物价之低廉,令他这个来自鱼米之乡富庶之地的人都有些惊讶,觉得自己俨然就是一个乡下人进城。

    但是,想了想,徐弘祖还是觉得两件事给他的冲击最大。

    一件是这里的税收制度。简直是令人发指的横征暴敛!对于单纯种田的农夫而言税收是低微的,而且官府对于粮油作物的收购还采取保护价收购,给予工业券补助的形式对农民进行贴补。但是,只要农民将自家出产的作物、肉类、油料出售到市场,立刻便要有各种税收上门。

    营业税、所得税,如果那些规模较大的养殖场还要按照规模收取更多的税赋,叫做阶梯税制。更是奇怪的是,面对着这样的税收,农户们和城镇内的商人仕绅们却是甘之如饴。

    “嫌什么,连王府里的大将军都得缴税!而且,按照大人自己定的税率,他的税金比南中哪个人缴的都多!”

    从最高统治者,到街头摆摊的小贩,都要缴纳钱粮赋税,这样的事情,令来自江阴的徐弘祖只能是摇摇头,叹为观止。这在抗税风潮不断的江南富庶之地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像什么人头税这种税则是没有的。这里的税收是按照你的财产和收入情况收取的,比如李大将军,他的财产和收入多,那么,不好意思,你要交的税也就多。甚至到了每年的收入有一半要缴纳税款的地步。

    “这也许就是南中的道路、桥梁、驿站、车马兵士的来路吧?”

    在自己的笔记上记录下这件令自己印象极其深刻的制度和与之并行的社会现象,顺便写下了这种税收制度带来的结果,徐弘祖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第二件事,却令他有些担忧。

    那就是这座小镇上时时响起的纺纱、织布之声。从凌晨到深夜,整个镇子全天十二个时辰,几乎有**个时辰都被这种声音笼罩着。

    这声音让徐弘祖听得心惊肉跳。

    他也曾经同家中开设织布场的几位同乡攀谈过,须知这纺纱织布之事,最重经验,同样的棉花在熟手手中、在好手手中、在高手手中,织出来的布匹是绝对不同的成色。这纺纱织布之事,对于技艺要求之高可想而知。

    但是,在这里,徐弘祖似乎只看到了一些刚刚接触纺纱织布技艺不久之人,以江南的标准,勉强算是熟手,未曾见到许多所谓的好手和高手。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涌现出来,“若是简单的熟手都可以织造出如此精美的布匹,靠的是什么?若是纺织机械之功,若是南中大举向江南湖广、直隶山东陕西宣大辽东等处销售,我江南依靠纺纱织布为生之人又当如何?”

    推开门,徐弘祖走到院子里,夜空高处几点星光伴着一轮冷月,远处的房舍之中隐约传来阵阵机杼之声,这声音听得他心惊肉跳。如同阵阵金戈铁马。

    “想不到李将军不但战场上杀伐厉害,这财赋税收民生之道同样厉害!”

    不过,徐弘祖想不到的是此刻,他心中那位无比厉害的李将军,李守汉,正在河静脸色铁青的听取着各部门关于火药厂爆炸事故的汇报。

    多年来,火药厂靠着厕所老土提纯硝酸钾、硝化田提供硝酸钾,玉米秸秆炭化后代替柳木炭,日本的硫磺等极为低廉的原料制造大批的火药,来满足军队与民间的火药需要。所不同的只是一些性能指标罢了。

    为了能够保证军队中大量火器的消耗。和民间建设施工所需开山炸石头的消耗。还有那些远航船只上的自卫火器需要,每到收获季节,大量的玉米就被各地官府一车一车的收购进来,经过简单处理后。送到火药厂进行炭化。而为了保障硫磺的需要。这东西便成了南中军与日本贸易的重要部分。几乎所有往来于日本与南中之间的船只都运载着大量的硫磺作为压仓之物。而琉球国主更是将硫磺、甘蔗作为本国的主打产品往南中销售。源源不断的原料运输到了火药厂,经过加工成为威力巨大的火药,保障了南中军的巨大需求。

    但是。就在清军奉命大将军多尔衮与扬武大将军岳托分统大军,先后自董家口、密云墙子岭毁墙而入,对关内展开劫掠行动的当天,这座对南中军来说意义重大的火药厂却发生了储备库房爆炸事件,将作为洞库的一座山头整个削平。库房内储存的数万石火药化为灰烬。

    “各位大人,都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守汉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寒冷如冰。听得让在场的河静制造和军工的几位主事浑身发抖。

    如此巨大的损失,不杀几个人头恐怕是难以消除主公心头的怒火的。可是,这头上的六阳魁首待得好好的,就要这样离开,这,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说话呀!平日里不都是胸脯拍的山响,说什么没问题。立军令状之类的话,如今出了事情了,怎么都成了锯了口的葫芦了?!”

    面对着守汉的雷霆之怒,凌琨等人只能采取一个态度,那就是闷声大发财。脸上一副沉痛到了极点的表情,来应对主公的咆哮,免得引火烧身。

    但是,往往在任何一个群体里都有刺儿头,河静制造和河静化工的众多管事中也有这样的人物。

    就在守汉被这群跪在自己面前请罪的管事和掌柜们气的胸脯起伏不定,胸中一阵阵想要杀人的冲动时,一个声音在队伍的尾部响起。

    “其实出了今天这样的灾祸,主公和各级管事都有罪责!”

    这声音更是让守汉怒火难以遏制。

    “谁在讲话?!”

    跪在前排的凌琨叩头如捣蒜,“主公开恩!主公开恩!”

    早有两名亲兵将那讲话之人从队伍后部拎了出来连拖带拽的扯到守汉面前。

    “陈找平,是我河静化工下面的一个三等管事,负责往来监督火药场、军工场等处。”大掌柜的林火风见有人跳了出来,心思电转,打算将这个倒霉蛋儿作为让守汉消气的人头送上。

    “你说说看,为何说我和大家都有责任?”

    守汉倒是不那么生气了,甚至摆手让那两名亲兵将陈找平松开,让他站起来说话。

    “主公,列位大掌柜、掌柜、管事,在下忝为号子里的一名管事,虽然官微职小,却也知道报效主公一番知遇和每月发下来的钱粮俸禄。不过,主公,自从移驾北上以来,为了将两广与南中道路打通,不惜工本动员民力钱粮大举修路,其中我火药场便是每月要向两广提供修路火药一万石。这还不算各处军马舰队炮台所需火药。”

    “可是,面对主公交代的如此重大使命,各级官吏又是如何处置的?”

    听到陈找平说到这里,凌琨等人都低下了头。

    这些当年的工匠出身的人,随着多年来守汉事业的顺风顺水,脾气大多见长,为人处事的方式方法和态度也在不知不觉之中起了很大的变化。管事和掌柜们只管在自己的签押房里发号施令,下达任务。督促完成。

    长官意志,一言堂,不按照技术办事,浮夸蛮干等等诸多问题都有不同程度的存在。

    “列位大人,小子是晚生后辈,但是今日在主公面前斗胆问一句,自从主公下达了增加火药月供应量的公文之后,列位大人除了照转公文、督促原料进场,督促各部加快生产进度之外,可曾有一日到过火药厂去看看那里的生产情况?可曾知晓为了赶进度。工人们将许多当年主公制定的规矩都悄悄的丢到了一旁。只要产量?”

    听到陈找平说到此处,守汉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这次火药厂的爆炸,与其说是灾害。不如说是事故。各个环节不尊重科学。不按照操作规程和安全制度体系办事儿造成的这一幕悲剧。为此。他付出了数万石火药和几百条人命的代价。

    “好了,都起来吧!”

    守汉的话依旧声音不大,但是没有起初那么冰冷了。

    “属下等谢过主公恩典!”

    “出了这样的事情。乃是大不幸!死伤的人员要重重的抚恤。便从你我大家的俸禄里拿出钱来对这数百人的遗属进行抚恤。有户籍的赡养老人子女,没有户籍的劳工、官奴,问问家属有什么想法,只要在法度之内的,尽量满足一下。多亏眼下没有战事,我军周边暂时没有敌人,若是周围虎狼环伺之时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和本官都是身家性命不保!”

    “所以这是大不幸中的大幸!”

    “事情出在火药厂,但是,钢铁厂呢?军工厂呢?船厂呢,是不是也有类似的事情?”

    “属下们回去之后立刻便在各处工场、矿山、林场之中清查,但凡有类似事情的,一律严惩!”

    “严惩?只是治标而已。你们能够保证数月之后,或是明年这个时候不会故态复萌?”

    守汉的话,句句字字都是仿佛锥子一样刺进了眼前这群管事、掌柜的内心。很多人在心底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等到将火药厂恢复起来,主公的气头也过去了,自然风平浪静一切照常。茶照饮,曲照听。

    “诸位,你们很多都是在守备府时就跟随我的老人了,如今看到你们,我就不由得想起那段各位随同本官创业之初的景象,那是一种什么劲头?为了将火炮造的更好更快,铳管每天能够多出一两根,大家都在作坊里吃住,有的人甚至数日不曾洗脸换衣,更不要说回家与家人团聚。可是如今却是为何?”

    见守汉提起当年创业之时的那段岁月,凌琨、林火风、冯默峰等人都低下了头。随着岁数和家中生活条件的改善,他们已经很久不去工场之中劳作,而是习惯于在签押房中签署文书。

    那种满身汗水、一身疲惫的日子,似乎已经很是久远了,久远的他们都想不起来了,仿佛他们从一开始就过得这样的生活。

    想到此处,凌琨等人重新跪倒在地。

    “属下等忘了本!还望主公施加责罚!”

    “没关系,有些事情,一时丢下了,咱们把他找回来就是了!”守汉对于自己的这群管理者和技术人员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最起码,他们能够做到知耻而后勇。

    “从明天起,你们这些人轮流到各自所属的工场、矿山、林场、木厂、船厂去重操旧业。在干活的过程中发现哪些不合理的规章制度,落后的工艺技术,安全隐患,执行制度不到位等等情形,便在现场整治!还有,在一线干活从事生产的工人,无论是正经的工人还是那些官奴、劳工,只要对于技术、工艺和管理有一点合理见解的,都可以提拔赏赐。有户籍的工人提拔做工头、工长,那些劳工、官奴之类的赏给户籍!你们这些管事、掌柜下去之后和工人一起劳作碰头,说不定还能搞出些新玩意出来!”

    “管事、掌柜参加劳动,工人参加日常管理,改造不合理的规章制度改造落后的工艺技术,工人不分官奴、劳工同管事掌柜和匠师一同劳作?”

    凌琨重复了一下守汉讲话的核心宗旨。

    “主公,这样一来尊卑上下怎么办?”

    “技术面前,没有尊卑上下!论起冶金锻打,我能比你这个老牌匠师强吗?论起打造兵器,起造房屋,我能够比营造厂和军工场的谁强?”

    翌日,在河静各处的工场之中,到处弥漫着煤烟味和火星的几个大型制造与冶金工场之中,令那些在一线搏命的工人和劳工、官奴们不敢相信的景象出现了。往日里高高在上,如同天神一般的众多掌柜们脱下了绫罗绸缎换上了棉袄和粗布工服,出现在了高炉旁,同他们一道劳作。

    而营造厂的诸多管事、掌柜们则是齐齐的聚集在了原先的火药厂废墟上,勘测场地,计算工料,准备重新着手修建火药厂。

    很快,守汉提出的“管事、掌柜参加劳动,工人参加日常管理,改造不合理的规章制度改造落后的工艺技术,工人不分官奴、劳工同管事掌柜和匠师一同劳作”制度,和工人只要对技术工艺和日常管理有心得都有重赏或者是上进之路的消息不胫而走。

    各个工场内立刻变得热火朝天起来,“工人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一旦得到发挥,会做出你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林火风和凌琨、冯默峰等人咀嚼着守汉临走时的赠言,越发的觉得有味道。

    不过,守汉却顾不上这边了。

    王德化已经风尘仆仆的从广州赶到了顺化。

    ps:这几天家中有些事情耽误了更新。这一章里藏着些我们国家当年的好东西,只可惜,墙里开花墙外香。出口转内销之后又成了宝贝。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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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连串的坏消息

    俗话说,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最短。王德化自从到了南中军的辖区后,在广州等处一路便有无数财物进入囊中。前后粗粗的计算下来,单独是珠宝一项,便有十数万银元入账。当然这是照着在南北二京的价格计算。

    何况此次前来他是有求于人的。

    基于上述两大理由,对于进入南中腹地后,所见到的一切与礼仪典章祖制不符的地方,那些制度令他感到不解和惶恐。为什么要将匠户、医生这些原本是贱籍的人员抬的地位如此之高?为什么要将读书人的地位放到与普通百姓相同?

    有了这些问题垫底,当他见到了守汉那明显逾制僭越的起居做派与宫室建筑时,王德化反倒不觉得如何了。各地带兵官的起居饮食出警入陛很多还要比守汉过分的多。

    “大将军,咱家此番前来南中,一来是传旨,圣上旨意命你带兵火速北上勤王,对付入寇劫掠的辽东反贼。”

    在守汉位于顺化的王宫之中,银安殿上,王公公向李守汉交代了圣旨以及皇帝的任务。

    “二一个,咱家便是要就任南中军勤王兵监军太监。这,还望大将军日后多多关照。”

    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王德化脸上哂笑着,看着高踞在宝座上的李守汉,唯恐从他口中听到什么不利的消息。

    仔细看过了崇祯皇帝的圣旨,守汉轻轻的将卷轴放下。命人将圣旨收好,送到祖先堂中仔细诡起来。这一切做得都令王德化公公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挑剔不出礼仪上的漏洞。

    “大人,内阁、司礼监已经向陛下请得旨意,南中地处遥远,官员派遣不易。这里的行政区域划分,政府机构设置,官员任免,一切皆由大人总领。内阁与司礼监只做一下存档即可!”

    “还望大人将南中各处城池、人口、官员情况抄做一册交给咱家。”

    听得王德化这话,一旁的几名陪同守汉一道接待王德化公公的官员、将领。脸上露出阵阵忿忿之色。这分明是要摸清南中的家底!

    “至于台湾、两广、海外各处,知府以下官员,皆由大将军任免。”

    见王德化抛出了一个油光光又肥又厚的馅饼,守汉也乐得将这个馅饼变成为自己新夺取的土地合法化旗号。

    “多谢公公,多谢陛下恩典。那,本将军将先向公公提议一下,本将军打算任命犬子李华宇为台湾卫指挥使。”

    这一下登时让王德化有些惊讶了。

    一来,李华宇他也曾见识过,虽然有些才干见识,但是却是一个年方弱冠的翩翩少年。换在内地。只怕秀才都算是年轻有为的。如今却要一步变成五品知府。这个。有些升迁过速了!但是,转念再一想,也就心头释然了。自从流贼乱起以来各地的官职升迁之乱,远远比这个更加过分。一个区区卫所指挥使又算得来什么?这官职反正也是在你李家的地盘之上。就算是承袭世职吧!

    不过,令他惊奇的是,作为守汉的长子,若是要历练一番,增加些学问见识,积累些资历自然应该在父亲身边熟悉政务军务,却又如何去那台湾?孤悬海外,烟瘴遍地蛮夷出没之处?

    唉!搞不懂!

    “请大将军放心,令公子乃是人中龙凤。咱家看了也是惊为天人。不是咱家夸口,区区一个指挥使的头衔官职,只管包在咱家身上!内阁、吏部、兵部那边,咱家以司礼监的名义去和他们打招呼就是!请大人只管告诉令公子,好生打点行装。准备上任就是!若是有哪个胆敢出来阻拦,大人只管来寻咱家说话就是!”

    “如此便多谢公公了。来人!”

    随着守汉一声吩咐,在场的几位官员将领齐齐起身行礼。“属下等恭听钧令!”

    “一,从本将军所属近卫一旅中选拔精锐,抽调一营人马充作王公公的亲兵。二、各司速速将各处官员姓名、城池等情形抄录成册,送到王公公处,请公公代为向内阁、司礼监存档。三、兵司速速组织钱粮兵马船只,准备渡海北上勤王!”

    “奉令!”

    一声令下,各处便开始忙碌起来。

    先是一个装备齐全,能够晃瞎了王公公和十几个大小太监眼睛的近卫营到王公公面前报到,整整八百人的队伍,全数明盔亮甲,刀枪闪耀。而且从精神气质和体格上,王德化那双惯会看人的眼睛一看便知,这些人绝非京师三大营那种绣花枕头虚好看的兵马!绝对的精锐!想想这支队伍如今便是自己这个监军太监的亲兵了,不由得王德化嘿嘿嘿的笑个不停,很是大方的放了每个士兵十块银元的赏赐。

    跟着便是吏司将各处官员的姓名、职责抄成几个册子送了过来,虽然没有兵马钱粮人口等数目,但是王公公觉得也是可以交差了。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便是各处不停的调拨粮草军马集结船只的消息传来。眼看着南中军便要大军北上。

    不过,又是一个惊天的坏消息传来。

    王承恩,这个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跌跌撞撞的从海船上冲下来,脚步虚浮的冲进了守汉的王府之中。顾不得府内各处奴仆正在打扫庭院,准备过年诸般事务,直直的撞进了银安殿中。

    “大将军!速速发兵吧!出大事了!卢大人!卢大人!。。。。。。”

    “卢大人怎么了?!”守汉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自从清兵入寇之后,卢象升的境遇便是每况愈下。最大的困难和敌人不是对面的建奴,而是身后的一支支来自内部的冷箭。这些冷箭大多来自杨嗣昌、高起潜、陈新甲等力主和议之人。

    先是以监军身份总督天下勤王兵马的大太监高起潜,将数万关宁军分走,作为自己的保镖。见到建奴便坚壁不出,对于这些家伙的烧杀劫掠行为视若无睹作壁上观。

    之后,陈新甲更是以宣大总督的身份将宣大诸军分走一半,便是卢象升的直属部队天雄军也被强行划走不少。

    这样一来,虽然名义上卢象升总督天下兵马,但是实际上可以供他指挥使用的部队不足两万人,便是宣府镇一镇之兵也比他的部队多上不少。

    “卢大人与东奴军先后战于庆都、真定等地。虽屡获大捷斩获甚重,然内有杨嗣昌、高起潜等人掣肘,外有张其平等人为虎作伥,断绝粮草供应,士卒虽奋勇杀敌,器械赖大将军之助亦颇为精良,然以五千老弱病残饥寒之兵,如何耐得住这冰天雪地之中,数万建奴轮番围攻?”

    王承恩说得痛哭流涕,满眼是泪水。

    “本年十二月十二日。卢大人移兵巨鹿贾庄。已断粮七日。全凭百姓自愿捐粮掺杂冰雪为食,然全军将士无一人叛。高起潜那贼厮鸟,统兵数万在鸡泽,距离贾庄不到五十里。卢大人派遣麾下赞画杨廷麟去求援,高起潜置之不理。卢大人知事不免,便有决死之心,誓与清军决一死战。随拔寨而出,于蒿水桥决战清军。虏骑数万环之三匝。象升麾兵疾战,呼声动天,自辰迄未,炮尽矢穷。奋身斗,奴骑重甲皆进。手击杀数十人,身中四矢三刃,遂仆。掌牧官杨陆凯,惧众之残其尸,而伏其上。背负二十四矢以死。。。。。。”

    “啪!”

    “轰隆”一声!

    守汉先是右手猛击桌面,以试图发泄心中愤恨,但是,将桌案上笔筒纸张都震得飞起数尺,也未曾觉得稍舒胸臆,索性飞起一脚,将那厚达数寸,重约数百斤的桌案整个蹬飞出去,墨水朱砂飞溅,弄到了王承恩、王德化二人的衣袍之上。二人见状,彼此间眼神交流一番,颇为欣喜。

    “大明不亡于建奴,势必亡于若辈之手!”守汉的眼中冒火,声音嘶哑。这句话,吓得王承恩、王德化二人跪倒在地叩头不止。在守汉的地盘上,他就是将太祖高皇帝的灵牌放在厕所里也不会有事,但是,这话被他们二人听了去,只怕这二位公公能不能看到明早的太阳,都是一个问题。

    一声咆哮之后,守汉忽然觉得手掌一阵阵疼痛,府中郎中过来为他诊治,惊道:“主公,这右手无名指、尾指已断,切不可再用力!”

    草草的包扎处理了一番后,守汉命衣衫瑟瑟发抖的王承恩入座,要打算询问一下卢象升战死的前后情形。

    “我来问你,卢大人所部人马,特别是他的天雄军,大多是我南中装备的铠甲刀枪,战力自然番茄。如何被建奴围困不得突围?”

    “大将军,这一来,宣大军装备虽好,奈何多次分兵、调兵,卢大人手下最后只有数千人。便是天雄军人马也被陈新甲调走了大半。此时的军马已经不是从宣大出征时的那支了n况,断粮数日,以饥寒交迫的老弱残兵,能够与数万建奴铁骑对阵,已经是个了不起的事情了!”

    惊魂稍定的王承恩,开始向守汉介绍卢象升战死前后的军情态势。

    “而高起潜那厮,坐拥数万关宁军精锐于五十里外,不曾以一兵一卒一箭一枪支援不说,听闻卢大人兵败身死,惊慌失措,本欲向西逃走,不料想慌乱之中,竟率军东行二十里,遇建奴两白旗伏兵大溃,仅只身逃逸。数万关宁军溃散于各处,大批辎重武器为敌寇所获。据闻有两万余人官兵被俘虏!”

    “东厂打事件的番子敲被建奴当做百姓掠入营中,见有大叙炮百余门,火药弹丸盔甲兵器堆积如山。建奴在俘虏中挑出关宁军炮手编为炮队,以充攻城掠地时之利器。所有关宁军俘虏,皆被剃发,编为多尔衮、多铎兄弟的包衣甲喇,充作冲锋陷阵之兵。此辈全无心肝,被虏之后不思逃脱,反倒为虎作伥。奴婢出京之时,建奴奴酋多铎部,挥师北上,以数千降兵为先导,意欲骗得保定府城。不料被城头守军看破。一怒之下,多铎便挥兵攻城。保定巡抚张其平那厮,先是断绝卢象升大人所部粮草,此时见建奴攻城甚急。竟然弃城而走,将厩门户拱手相让,数十万军马百姓皆为建奴囊中之物矣!”

    原来如此!

    厩的南大门保定,被张其平这厮拱手让给了多铎!这样一来,从涿州以南,整个华北大平原便是建奴骑兵的天下了。而且多尔衮兄弟此次入口,似乎开窍了不少,不再简单的杀戮了。而是将俘虏的人口兵马立刻剃发,断了他们的回头之路,这样一来。部下便会越打越多!

    怪不得崇祯会再度派遣身边亲信太监前来!原来形势越发的危急了!

    卢象升兵败殉国后。清军士气如虹。又得了两万人的关宁军俘虏作为炮灰,用来攻城掠地,自然不再担心。一阵攻克畿辅重镇保定后,自请督察军情的枢辅刘宇亮自涿州听闻保定沦陷。立刻仓惶退入晋州。而清军却是一路乘胜高歌长驱直入,分陷昌平、宝坻、平谷等地,京师震动。二十日,崇祯帝下诏徵总督洪承畴率军入卫。陕西巡抚孙传庭为兵部侍郎督援军同行。

    “又是一个昏招啊!这样一来,陕西那些刚刚被镇压下去的农民军各部没有了顾忌,势必会立刻揭竿而起!”

    守汉不由得摇了摇头。明年,对于崇祯来说,恐怕是越发的难过了。

    “这位王公公请了。在下忝为我家主公麾下一名统制,有一事不明。打算向公公请教一番。”

    统制官陈天华躬身向喝了两口茶稍稍定了定神的王承恩插手施礼。

    “不敢当!将军有话请讲!”

    “据我所知,那关宁军素称精锐,有所谓关宁铁骑之说。各部中又有大量我南中军器,方才公公也曾讲过,单是火炮便被建奴缴获了百余门之多。为何却不敢一战呢?卢大人以五千饥疲之卒尚且敢于与数万建奴对垒,何以这数万人却一触而溃?”

    “若是此辈不能战、不敢战,却又为何一旦剃发成为建奴帮凶之后一个个如狼似虎一般?连克坚城?”

    陈天华的几句话,不疾不徐,不紧不慢,但是却如一连串的耳光不停的抽打在王承恩等人的脸上,守汉似乎听到了抽打脸蛋时的噼啪作响声。

    王承恩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只是一声长叹,“唉!国家不幸,以重饷养活了一群蠹虫、国贼!”

    “陈统制!国家大事,自然有皇帝和朝中衮衮诸公处置!你却切勿多言!权且代我传令,点集人马!调你镇中戍守广州之廖旅,调潮州警备旅携带全部作战装备至珠江口附近等候船只。一俟船只调齐立刻北上!”

    “奉令!”

    陈天华被守汉制止了问话,倒是令王承恩等人心中宽解了不少。官军的所作所为,令他们也是十分寒心齿冷。

    “兵司派遣快船至耽罗岛黄一山处,令其准备出征,两团骑兵,多带骡马。此番北上部队皆不带骡马,所需骡马皆有耽罗岛供应!”

    黄一山这两年一直在耽罗岛养马、练骑兵,所部四个骑兵团,拥有骑手三千余人,战马万余匹,挽马、驮马则是以倍数计算。

    崇祯派遣第二个催促勤王的天使前来,带来的这一连串的坏消息,令守汉原本准备的过了年之后出兵北上的计划彻底被打乱。原本以为,宣大军这两年经过卢象升的精心整顿,又有自己的大力相助,应该说战力大大提高,今日却不想依然是卢象升兵败殉国。而关宁军各镇中所豢养的家丁等人,面对建奴的凶悍攻势,仍旧是一触即溃。而多尔衮兄弟,为了冷自己的实力,竟然在原先把包衣编为甲喇、牛录的基础上走的更远,直接将被俘的关宁军将士编成军队,用来冷实力,成为自己的外围武装。这些都是守汉没有想到的。

    紧锣密鼓的一番张罗,看得二位王公公眼花缭乱的调动人马钱粮枪炮,领取给养弹药,安排登船顺序,规定海上行军时各船联络信号等诸多事情细节明确之后,已经是到了大明崇祯十一年的腊月二十八了。

    因为已经拟定了大年三十守汉领近卫旅、廖冬至旅、吴标旅北上勤王的计划,于是,将军府的年夜饭便提前在二十八这天进行。

    鞭炮声中,守汉举起酒杯向二位监军太监祝酒。

    “二位王公公,此番北上,守汉这数万人马,还要请公公在皇上面前多多回护则个。某家这里先行谢过了。”

    听得守汉话语中味道不对,王承恩与王德化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旋即惊惑的问道,“大将军何出此言?莫要折煞了奴婢们的寿数!”

    “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守汉虽然读书不多,却也听过这个道理。自从崇祯二年以来,如今是东虏第四次人犯,比以往更加深入。每次虏骑入关侵犯,便是厩戒严,朝廷束手无策,听任虏骑纵横,蹂躏畿辅,州、县官吏只会闻风逃窜,不敢固守城池。地方上乡绅巨室,也是闻风先逃,从无人肯为国家着想,全无忠君爱国之心,更莫说号召百姓共保桑梓。官军来到,对虏骑畏如虎豹,对百姓凶如豺狼。每次虏骑人犯,所过之处,房屋被焚,妇女被奸淫,耕牛、农具、牲畜、财物被抢掠,百姓或死于兵锋或被建奴掳走。这些都是守汉两年前勤王时所见。如今,高起潜坐拥三万关宁铁骑而不救友军,之后又是兵败逃走,将二万余国家耗费民脂民膏养活的精锐拱手送给建奴,成为建奴手中的利器!那杨嗣昌、陈新甲、张其平陷害同僚,不惜毁坏国事,其罪更是当诛!”

    “倘或守汉等得祖宗威灵庇佑侥幸得胜,少不得要向陛下斗胆直陈,弹劾杨嗣昌、高起潜、陈新甲、张其平等人为了一己之私而败坏国事之罪!”

    王承恩与王德化听到此处,心中一阵阵窃喜。成了!

    那高起潜以为自己身为监军太监,手握重兵,又有杨嗣昌、陈新甲等人为奥援,对他们两个人多有不甚恭敬之处。这个人他们早就打算除之而后快,只是手中没有高起潜的得力证据,更加要命的是,没有强大的军头援助。

    王承恩的话里虽然大多是实情,但是也未必没有演绎、引导守汉的成分在内。

    “若是大人意欲为国锄奸,咱家两个愿随骥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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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下一个,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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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行保州塞,御河直其东。山川犹有灵,佳气何郁葱。顾我巾车囚,厉风转秋蓬。瓣香欲往拜,惆怅临长空”。

    这是当年文天祥文丞相抗元兵败后被蒙古人沿路押解北上,途径保定府时所作的诗句。保定地域内河湖甚多,颇有江南水乡之色。奈何在文丞相心目中,却是满眼的悲凉沧桑。

    如果文丞相重新起于地下,此时的保定府,想必更是让他泪流满面。

    这座号称天下第一要冲的城池,负责拱卫北京的金城汤池,城池周围十几里,城墙非常高厚,城有四门,均建有瓮城。保定城建时为方形,不过由于城西南又向外凸出数百米,并略呈弧形,往北又呈直线,形状似靴,保定城又有靴子城的称号。

    此时在雄伟的城池下,却到处是累累血痕,离城不远,还满是被毁坏的战车与长梯。各青砖城墙上,更布满伤疤,城楼诸多地带己被焚毁。原来城池周边多村镇居民,也皆被战火焚毁一空,居民逃避。

    城池周边,密密麻麻布满了清军营帐,各色旗号飘扬,城内几处高大的建筑物上,更是耀武扬威的飞舞着正白旗的旗号。

    城内,原本职责巡抚保定等府、兼提督紫荆等关、兼管河道的巡抚衙门、保定车营等诸多驻军衙门,此时间都已经变成了入寇建奴各部的兵营巢穴,储存着大量缴获的战利品和劫掠来的子女财帛。

    自从巨鹿连续杀败卢象升、高起潜两支明军以来,建奴可谓是一路势如破竹,士气如虹。连续攻陷保定、徐水、定州、衡水、武邑、枣强、巨鹿、鸡泽、元氏、临城等地城池,游骑出没北至涿州、固安,西至晋州、东到天津、南到冀州、德州,整个华北的数千里膏腴之地。都在建奴骑兵铁蹄蹂躏之下。各地官兵无不怯懦避战,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的百姓家园被毁,子女财帛被掳掠。更有那不肖鼠辈。建奴未曾到来,他们便先大肆劫掠一番。

    原本属于张其平的大明保定巡抚衙门。府堂屋顶上一杆巨大的织金龙纛,被凛冽的寒风吹拂的扑剌剌阵阵作响。宽阔的大堂之内,生起了十余个铜制炭火盆,将大堂内变得温暖如春。屋内坐满了盔甲齐备的清将,各人头盔取下,尽是铁青发亮的前额头皮,脑后也均甩着一根细长的金钱鼠尾辫。堂外廊柱下。几十个包衣甲喇、牛录章京们在那里毕恭毕敬的站班肃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尽管寒风吹拂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也不敢随意乱动一下。谁让他们是新近投降的包衣奴才?

    在这些前几日还是明军关宁军将领军官的新奴才包衣身旁。不时的有身着崭新南蛮盔甲的正白旗巴牙喇兵在堂外巡视,大堂之内,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高声说话声。那些话,如果是明人百姓当然听不懂,因为他们说的尽是满洲语。一种阿尔泰语系。源自蒙古人,传自西方人。不过,这些前关宁军们却能够听懂个几成,原因无他,关宁军从万历年间开始。便与辽东这群反贼们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如果彼此之间不能交流,如何相处呢?

    大堂之上,建奴众将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正白旗旗主、奉命大将军睿亲王多尔衮,与正红旗旗主、扬武大将军岳托簇拥在当中,略有不同的是,多尔衮无论是爵位、官职还是辈分,都要比岳托高一等,便高举坐上首东侧岳托在西侧相陪。下首左侧,八旗满洲各旗主,镶白旗旗主多铎,镶红旗旗主杜度,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等人傲然而坐。下首右侧,则是八旗蒙古各旗主分坐。

    这样的阵容,那些关宁军出身的包衣们,也只好在门外站班听候呼喝了。

    “我大清兵所向披靡,入关两个月来,深入千里,攻占明国州县数十计,杀明国守备、千总以上将吏百人计,俘获人口财帛数十万,巨鹿贾庄、高鸡泽一战,更是杀死明国总督卢象升,击溃三四万关宁军,俘获二万有余。此番更是攻克保定府城,缴获巨大,如此大捷,堪比当年太祖高皇帝的萨尔浒大捷!自崇德元年后,我大清勇士又可饱掠而归。”

    说话的是多尔衮,他的话,引起在场各清将一片嚎叫。

    坐在多尔衮右旁的岳托也是矜持而笑。还有下首的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自恃身份年纪,自然不能与在座小毛头一样喜形于色,也是轻抚自己鼠须,缓缓点头。倒是岳托的弟弟硕托,与多铎等人抱臂狂笑不已,口中不住的嚎叫,“和十四叔一道打仗就是痛快!”

    “趁此大捷,我大清勇士需鼓起余勇,继续南下,再挥师山东,攻破济南!”

    多尔衮的话又让众人兴高采烈。

    “不过,汉人有句话,亲兄弟明算账。我们先在这保定府内歇养数日,过了蛮子们的年之后再行南下!来人,将缴获账目报一报!”

    几名笔帖式鱼贯而出,手中捧着厚厚的账本,站立在众人面前,开始诵读账目,为了以防万一,每一笔缴获账目都有三个以上的笔帖式记录,以防止有人作弊偷漏侵蚀。在一连串的数目听得人眼热心跳之时,岳托只记得这样一组数目:

    俘获保定车营兵士三千余人,内有佛朗机炮二百余门。大将军灭虏炮八门,战车一百二十八辆,每车配佛郎机两门,鸟铳四杆、火箭手四人。又有虎蹲炮六十门。另有府城内各色工匠四千九百六十七户,俘虏各色兵士三万一千零二十七人。

    “还是他娘的打这些府城、镇城、省城过瘾,蛮子的好东西多,缴获的人口财物工匠女子也多!”

    硕托将自己的胸甲拍打的山响,浑然不顾手上的油腻将崭新的袍服蹭的油迹斑斑。

    “硕托贝子,跟我们说说,您的帐中又添了几个蛮子女人?”

    “不多!昨天奴才们给我送了四个来,还都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恩格图。比你们蒙古女人强多了!可是会伺候人!”

    “好了!闲话少扯些!还是先听大将军的!”

    岳托喝止了几个家伙肆无忌惮的狂言滥语,请十四叔多尔衮训示。

    “我们此番入关缴获巨大。单是各式火炮,从卢象升、高起潜手中便缴获了百余门南蛮火炮。在保定等处城池,更是缴获数以百计的火炮。至于说人口,更是以数十万计算!”

    “照着陛下的旨意,缴获一批人口财货,便要往盛京送一批,今日召集你们前来,一是告诉你们歇兵数日、攻打济南之事,二是议一议。看看哪位愿意往盛京押运财货人口还有那些缴获的大炮?”

    这话顿时如同在热油锅中浇了一瓢冷水,方才还热火朝天的气氛立刻冷了下来。谁都知道,随着大军四处劫掠,既轻松惬意。又有财帛军功入手,好吃好喝,还有漂亮女人暖被窝,比冰天雪地数千里回到辽东盛京去交缴获之物可是舒服的太多了!

    一番尴尬之后,多尔衮不得不用奉命大将军的权威来指派了。

    “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正红旗蒙古、镶红旗蒙古的恩格图、布颜代。你们三人所部,押运缴获之物返回盛京!”

    “各旗、各甲喇,歇兵五日,五日后,正红旗硕托贝子留守保定。其余人马,随本王南下攻取济南!”

    “好哇!济南可是有明国的王府的!这回,咱可是要尝尝朱家的郡主是什么滋味!”

    “十五叔,你尝过了,记得让侄子们和孙子们都尝尝!”

    “那是自然,咱是吃独食的人吗?!”

    多铎和硕托的一唱一和,引得众人狂笑不已。

    同样的腊月二十八,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凛冽着呼啸着横扫整个京师,将满街的垃圾吹动的到处都是。虽然马上就要过年了,不过整个京师上下没有丝毫节日的喜庆。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涌入京师的灾民,随着难民越来越多,官府赈济不及,每天都有大量的百姓在寒风中冻饿死去。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每天都要用板车将上百具尸首拉到城外的化人场子去焚化了。

    乾清宫之内,太监和宫女们越发的小心翼翼,唯恐自己哪一步走错了引来了杀身之祸。东暖阁内,崇祯皇帝紧锁着眉头在批阅奏章,短短时日,他的脸色又苍白了许多,额头上的皱纹,两鬓的白发更多了些。

    战情直转而下,宣大军与关宁军相继败亡,保定陷落更是令朝野震动。建奴向东截断运河漕运,京城之中粮价飞涨。已经有许多大臣上奏要求皇帝将内库粮米平价粜出,以平抑京城粮价。

    眼下的大明己无力阻挡清兵的攻势。眼睁睁地看着一座座城池陷落,数以万计的百姓被掳走,无数的财货变成了建奴的战争基金,却没有人有任何办法。崇祯皇帝虽然更勤勉地处理政事,却发现自己完全是在做无用功,他心力交瘁,深深泛起一种无力的感觉。

    此时崇祯皇帝皱着眉头看着几份奏折,却是关于内阁首辅刘宇亮的。

    清兵入寇,刘宇亮自请督察,一篇文章写的慷慨激昂花团锦簇,忽悠的崇祯立刻要将卢象升拿京堪问,命刘宇亮总督天下军马,陈新甲等各镇勤王兵马跟随。不料,刘宇亮却说自己并未有总督军马的意思,只是说要督察天下军马。但是,没奈何,也只得出京指挥军马。不料,刚刚过了涿州,刘宇亮就听闻卢象升战死、关宁军溃败的消息,内心更是惊恐不已。他的大军未到徐水县,又听闻清兵偷袭保定不成改为强攻保定,保定巡抚张其平弃城而走,刘首辅与陈新甲相顾无人色,急忙统领大军经涞水、易州到晋州躲避。

    晋州知州陈弘绪闭门不纳,刘宇亮大怒,传檄令箭,否则便将军法从事。陈弘绪不理,还传话给刘宇亮:“督师之来以御敌也,今敌且至,奈何避之?刍粮不继,责有司。欲入城,不敢闻命。”

    刘宇亮无可奈何,领军避往天津。一边上书弹劾。崇祯皇帝下旨逮治陈弘绪,晋州州民为陈弘绪鸣冤讼阙。愿以身代者千计。看到这些奏折,崇祯皇帝又犹豫起来。

    他将奏折扔到案桌上,恨恨道:“刘宇亮终是无用,白白的领着数万劲旅往返千里,徒增扰民却不敢与建奴一战!内阁会办事的,还数周延儒与杨嗣昌。”

    他传了一份旨意,将晋州知州陈弘绪镌级调用。又下旨对刘宇亮严加喝斥,随后呆呆地坐了半响。终是挂念军情,吩咐一个太监去将大学士,礼部尚书杨嗣昌请来。

    很快的。杨嗣昌进来。恭恭敬敬地上前拜见崇祯皇帝,随后静静趴在地上。

    每次看见杨嗣昌,崇祯皇帝都很安心,他柔声道:“爱卿起来。”

    杨嗣昌又叩了头,这才站起身来。等待皇帝的说话。

    崇祯道:“东虏兵锋现至何处?”

    杨嗣昌道:“回皇上,东虏主力己汇于衡水,枣强等地。内阁议定,虏贼有由德州直入山东之意,微臣己传檄山东巡抚颜继祖率兵扼守。当可防范虏骑深入。”

    崇祯道:“洪承畴、孙传庭等各路勤王军马到了何处?李守汉所部可有动静?”

    “杨嗣昌略略沉吟了一会回答道:“日前接到洪督师飞马传奏,五万秦兵已经抵达娘子关,然此处虏骑纵横,大军须要击破奴骑的骚扰拦截方可。又因地方残破,粮草无处征集,行军速度自然缓慢。至于南中李总督处,”

    杨嗣昌捻着胡须脑子里仔细斟酌着词汇,李守汉与卢象升、洪承畴之间的关系他是清楚的,卢象升的死可谓是他和陈新甲一手造成,如何安抚李守汉,使他不来为了卢象升的事情攀扯自己,是他近几日来脑海中不断思索的问题。

    “臣也曾派人到南中李总督的公馆中催问,公馆中人只是说海上情形不明,不敢妄言。”

    杨嗣昌这话出口,顿时令暖阁之中的气氛变得越发的凝重起来。

    如今关宁军溃败,宣大军战败,秦兵远在娘子关,京城周围各路军马没有一个主心骨,各部都是畏缩不前。唯一敢于与建奴正面对战的南中军又远在万里之外,也许尚在海上颠簸。

    “可有高起潜等人的消息?”

    过了好一会,崇祯才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听到崇祯的话,杨嗣昌不由得心中便是一颤。

    外面的事情,瞒得了崇祯,却瞒不过他。

    虽然外面疯传,巨鹿之战后。卢象升与高起潜战死,不过兵部与当地官员却只是找到了卢象升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高起潜的尸体,所以不能判定高起潜是否于高鸡泊一战中战死。不但如此,倒是有各地官员纷纷上奏,说是看到成百上千的关宁军一股一股在各处游荡,想来关宁军虽然损失惨重,但是那几个总兵官应该没有战死。

    而卢象升军中赞画杨廷麟,近日一直在京城中四处奔走,到处大叫大嚷,宣称巨鹿之战之所以战败,完全是因为高起潜坐拥数万雄兵见死不救的缘故。他从六部衙门、都察院、大理寺一直喊到内阁之中,声言卢督臣血战而死,高起潜畏罪潜逃,己经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御史摩拳擦掌准备弹劾高起潜和陈新甲。

    若是陈新甲被弹劾去职,那么他的和谈大计便是去了一条臂膀。

    对高起潜的下落,杨嗣昌也是怀疑,这个太监当然没有血战殉国的勇气,畏罪潜伏的可能性很大。高起潜不现身,他对卢象升的一系列后着就不能施展。若是在李守汉进京勤王之后占据先机,这件事便失了先手。

    听闻崇祯问话,杨嗣昌福灵心至,内心己经有了决断,高起潜是否死不重要,卢象升肯定死了,此事该了了。

    正在沉吟间,外面当值的大太监曹化淳轻轻走了进来。

    “皇爷,五城兵马司的人前来报信,高起潜进城了。一进城便用总监天下勤王兵马的关防命兵马司的人前往查封南中在京城中的各处商号,包括李总督的公馆。底下人拿不定主意,便进宫来请旨。”

    这话吓了杨嗣昌一跳,这个高起潜,莫非是疯了不成?你一个战败丧师罪责尚未追究的太监,如何去查封一个眼下圣眷正隆,朝廷正要倚重的外藩大员的产业和公馆?!

    崇祯苍白的脸上顿时涌起了一阵病态的嫣红,瞬间又消失的干干净净。取代的是满面的青气。

    “这狗奴才!朕未曾问罪于他,他反倒来招惹朕的股肱之臣!曹化淳!”

    “奴婢在!”

    “带着锦衣卫的人去将那狗奴才绑来见朕!还有,你代朕往李将军的府中走一趟,好生安抚一下受惊之人。检点一下损失,便从,便从那狗奴才的家财中赔偿!”

    本来想说损失从内府中弥补,但是算算着实有些肉疼,索性便慷他人之慨吧!

第三百四十章 诬告 计议

    被曹化淳绑进东暖阁的高起潜仍是头戴嵌金三山帽,身穿簇锦袍服,腰上玲珑玉带的打扮。只不过,形容颇为憔悴。四十多岁的他身材本是很魁梧,走路虎虎生风,若不是面白无须,外人定会认为他是一员猛将。

    杨嗣昌偷眼看去,高起潜神情憔悴无比,早没了那日大声在自己面前吹嘘如何向卢象升索取爱马和要求宣大、关宁两部分兵时的风采,头上的嵌金三山帽破了一个大洞,有几处还凹陷了下去。身上的簇锦袍服更是满身泥土,斑痕累累,更有几个被烟火熏烧出的破洞。

    在他身后,前屯卫总兵王廷臣、玉田总兵曹变蛟、山海关总兵马科、蓟镇总兵白广恩四位关宁军的大将,虽然没有上绑绳,但也是精神疲惫,身上甲胄污损破败不堪。

    刚一见到崇祯,未等崇祯发作,高起潜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崇祯膝前,大放悲声。

    “皇爷!奴婢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再看到皇爷的!今天见到皇爷,奴婢就是死在刀剑炮火之下,也是死而无憾了!”

    见到高起潜的这番做作,杨嗣昌心中大慰。以他对崇祯性情的了解,凡是被他信任的人,大多不会有事。当然,像袁崇焕那样太让他丢了皇帝面子的人除外。高起潜初为司礼监太监,被大太监魏忠贤排挤调到直殿监洒扫。在魏忠贤被刚刚登基的崇祯除掉后,高起潜与曹化淳、王德化等人深得崇祯皇帝宠幸,出任掌印太监,崇祯五年开始登州监军,后又到宁、锦监军。高起潜自称知兵,通军事,其实却是怯丑不敢战,惟割死人首冒功。

    但是有一点好处,就是让崇祯认为他是忠心家奴。

    有这样一番哭诉。高起潜便死不了了。

    “你个奴才!如何将朕数万大军败得精光!?”

    “皇爷!奴婢之败,非是奴婢麾下将士作战不卖力,杀敌不英勇。而是,而是,奴婢不敢说!”

    高起潜的话。很有技巧的将崇祯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陛下。我军不过三万有余,且衣甲兵器不全之饥疲之师,如何面对二十万东奴铁骑昼夜不停以数百门火炮轰击?”

    杨嗣昌听到这儿。不由得漂亮的眼睛一跳,这头阉货果然是在信口雌黄!

    高起潜作为援军的总监军,负责战场军功记录,又负责各军粮饷装备的供给。他曾在关宁各地监军多年,京师给援军的粮草,他便优先供应关宁各军,宣大三镇官兵只得少量粮草,都是愤愤不平。

    这些事情,兼管兵部的杨嗣昌如何不知道?

    要说卢象升所部因为饥寒交迫而兵败倒也有情可原。他高起潜和关宁诸将丢失的粮草辎重还少吗?那日王承恩离京之前曾经铁青着脸告诉他,数万石粮草,百余门花了大钱从南中买来的大炮,都成了建奴的战利品。

    这些都不去管他,且看他高起潜如何收场。

    “皇爷!奴婢有罪,兵败丧师自然该死!但是。奴婢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参一个奸臣,拆穿他的假面具!免得此人继续祸国殃民1”

    杨嗣昌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他本能的感觉到要出什么大事了!

    那边高起潜仍然叩头如捣蒜,口中叨念不止。

    “皇爷。奴婢领军马至鸡泊,本应速速援救卢大人,然而距离卢大人不过数十里,便遭遇到了将近十倍于我的建奴围攻。建奴全数身着铁甲,兵器亦都精良,更有数百门火炮昼夜不停向我军营垒内轰击。弹丸如雨落下,我兵血肉横飞!”

    “皇爷!您只知道那人每年用粮米银钱供奉,却不知道此人同样将大量军器火炮出售与建奴,通敌资敌啊!皇爷!”

    “完了,这个阉货死定了!”杨嗣昌心中哀叹,他决定要迅速抛弃这个议和派的同盟者。

    说什么不好,说李守汉与建奴有勾连?还资敌、通敌?你个阉货!莫非是割了你下面的小头的时候,把你上面的头也割掉了不成?动动脑子想一想,编瞎话也要编的象一些!

    崇祯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出气的声音也是越发的粗重。跪在高起潜身后的唐通等人已经将肠子都悔青了,不该和高起潜一道来趟这趟浑水。

    “你们四个总兵,都是朕的爪牙鹰犬,血战归来,朕暂且不怪罪你们,先起来说话吧!”

    唐通、曹变蛟等人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知道皇帝不会将他们这些带兵官如何处置了。顶多就是申斥一番,罚些俸禄。剩下的事情,皇帝如何处置高总监便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了。

    见崇祯将四个总兵与高起潜区分开来,杨嗣昌暗暗心惊,急忙离座叩头道:“皇上,微臣以为,关宁军众将虽然丧师失地,然在此国家危急之时,能够保存一些兵马也是好的。所以微臣认为不若朝廷下道圣旨。赦免诸镇将官的过错,他们感恩之下,更会竭力为朝廷效力。”

    听了杨嗣昌这话,四位总兵越发的笃定了。这次打败仗的责任一点都没有了!

    “你们带回了多少人马?”

    “回禀阁老,卑职等人虽然被建奴重重包围,又有炮火轰击,然部下健儿用命,拼死冲杀,虽折损颇多,然仍旧有半数以上将士突围而出。但盔甲马匹兵器损失颇多,营中兵士伤亡需要抚恤救治,望速速发下银钱兵器马匹,免得将士们寒心,无法御敌。”

    马科的话,不尽不实,他所部正兵营中,逃出生天的不过千余人的家丁,其余众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形,总共逃回的不过六千余人,上哪里去找那半数以上的将士?不过,这些事情自然难不倒这些老油条,如今这乱世,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实在不行,抓壮丁就是了!

    “皇爷,此皆奴婢统带将士血战之后及时转进,方才能够保存这支人马啊!”高起潜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形势明显对自己不利。急忙出声邀功。

    “混账东西!你这奴才!自己战败不说,还妄自诬陷大臣,传言出去,岂不令忠良将士心寒?!来人!”

    一旁的曹化醇急忙答应一声,“奴婢们伺候。”

    “这狗奴才肆意诬陷朕之股肱大臣。挑拨君父臣子关系。拉出去!杖责五十!然后发往天寿山康陵充当洒扫太监!”

    一连串的惨叫声被寒风夹杂着刑杖击落在**发出的沉闷响声吹进暖阁之中。听到这声音,唐通等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崇祯皇帝哼了一声。“张其平擅自放弃保定坚城,致使京师南面屏障尽失。此人如今躲藏在何处?”

    杨嗣昌急忙回道:“此人如今与刘宇亮一道在天津军中。”

    “着锦衣旗校出京将其拿京问罪!”

    “命人速速传旨与洪承畴、孙传庭二人,若是十日之内不能引大军出娘子关,并做收复保定之举,前年的梁廷栋便是他们二人的前车之鉴!”

    那梁廷栋因为畏缩避战,以总督之尊被卢象升与李守汉军前正法,这件事朝野军民都为之震动。

    而崇祯对洪承畴与孙传庭的不满也是非止一日了。

    当日洪承畴与孙传庭在潼关大败李自成后,他就急切盼望二人能阵斩李自成等人,最好将他们擒获献俘。最后二人奏疏传来。官兵大捷,流寇全军覆没,不过没有找到李自成等人的尸体。对于剿灭流贼之事,朝廷上下也是有所共识。那就是剿贼定要剿灭头目。或是生擒或者是斩首。否则,只要头目、老营尚在,便是斩杀流贼再多。假以时日,呼啸间便可纠合数万、十数万饥民成为新的流寇。

    而就在洪承畴孙传庭二人引秦兵出关勤王的路上,又一个对他们极为不利的消息传来,在他们奏报中已经死去的李自成,和已经全军覆没的闯营。又一次出现在了邓县、灵宝一带。当时崇祯便是大怒,差点下旨将洪承畴与孙传庭逮捕进京治罪。最后忧虑如此作为,可能会将这五万勤王大军瓦解,甚至引起哗变。为本来就十分艰难的剿贼形势火上浇油。所以才按纳下心中的怒火,继续与他二人虚与委蛇。洪承畴才能出众,崇祯早在心中有了安排,日后少不得要有大用场,不过对孙传庭,崇祯皇帝不会轻易饶恕。

    对皇帝的心思,杨嗣昌当然心知肚明,而且他与孙传庭之间也因为剿贼军饷、方略诸事有着深深的矛盾。

    杨嗣昌初任兵部尚书时,为了推行他的“四正六隅”全面围剿方略,增兵十二万,加派军饷银近三百万两。孙传庭对此持有异议,他认为连年征战,民力疲竭,此举未必能收到预期效果。这无异于为渊驱鱼为丛驱雀,白白的将良民逼成了流民,为流贼提供了兵员。当时大明汇集各处巡抚上报的招兵募马数额时,唯独孙传庭奏疏未送到,杨嗣昌乘机发难,孙传庭上疏申辩,你来我往,两方早结下深深的梁子。

    此时杨嗣昌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对孙传庭的不满,他心下暗喜,或许继卢象升后,孙传庭又是他对付的下一个目标。

    “爱卿还要多多督促诸军,努力杀敌才是。”

    崇祯虽然对别人疾言厉色,但是对杨嗣昌还是很客气的。

    保定府城中,八旗的各色旗帜减少了不少,八旗满洲镶蓝旗和八旗蒙古正红旗、镶红旗三部已经出发押运大批劫掠来的财物、人口,缴获的兵器盔甲马匹,往盛京去献给黄太吉。

    在保定巡抚衙门前,高高矗立着四杆巨大的织金龙纛,龙纛的主人,一个是正白旗旗主、奉命大将军睿亲王多尔衮,一个是他的弟弟镶白旗旗主多铎,另外两个则是分别属于两白旗的巴牙喇纛章京。

    在原本属于巡抚大人的书房内,那些之前巡抚大人收集来的字画、善本书籍、古玩等物被几个巴牙喇兵监督着十几个包衣仔细的收拾起来,装到箱笼之中。

    “二哥,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还收拾起来?有那些工夫,还不如去抢些人口和金银!”

    多铎对多尔衮如此重视这些破旧的字纸和发黄的画片,还有那些长满铜绿的瓶瓶罐罐,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破烂。

    “这些东西对我们没有用,可是,在盛京,有人会出高价从我们手里收走的!”

    “二哥。您说的是他?!”

    多铎这才恍然大悟。

    “不错,咱们出征前一天,他在盛京的掌柜到我府中来说,此次进关,若是有书籍字画古董之类的缴获。他们隆盛行都可以高价收购!”

    “咳!我的二哥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我旗下的那些奴才们。这会只怕正拿着这些好东西引火取暖做饭呢!这群狗奴才!”

    “禀主子,咱们破墙入口之后的那天,正白旗的巴牙喇纛章京就奉命来知会了奴才。奴才已经和下面各个甲喇、牛录的奴才们悄悄打过招呼,不准用纸张点火取暖做饭,不得毁坏自己不认识的东西。”

    “嘿嘿!”

    听得二哥如此为自己考虑,如此的体恤自己,把什么事情都悄悄的为自己做了安排,不由得多铎咧着大嘴笑出来声。

    “下面的奴才们报上来的数目我也粗粗的看了一下,让随军的几个蛮子笔帖式算了一下。如果照着李家二哥给我的报价算,光是我这边的收获就可以给全正白旗的人换上三身新衣服的布匹!”

    “二哥,能够给整个正白旗的旗丁换上三身新衣服?”

    多铎有些吃惊不小。想不到那些之前只能用来引火的破烂如此值钱!

    “十五弟,你听差了。是整个正白旗的人,不只是旗丁,余丁家眷,连同那些包衣阿哈都算上。”

    “这个!?”多铎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警觉的向外看看,院子里。警卫的兵士都是他和二哥的巴牙喇兵。

    “您没有算错?连那些新归附的奴才都算上?”

    他所说的是那些出身关宁军的包衣。他们被分别编成了五十七个牛录,多尔衮很大方的分给了弟弟二十个牛录的包衣兵马。

    “不错。算上了他们。”

    多铎越发的惊奇了,他打着哈哈,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主子,酒席齐备了。”

    四个人围着一张紫檀木饭桌坐了下来。桌子上杯盘罗列。大小十几个菜肴将一张圆桌摆的满满。

    不过,虽然入关之后缴获丰厚,但是这些满洲贵族们却还是喜欢牛羊肉制成的菜肴。多尔衮手下的管家命人宰了几头肥羊,用来给主子们做菜。

    火苗欢快的舔舐着精钢制成的锅底,锅里的汤水翻滚着,鲜嫩肥美的羊肉在辣椒与花椒的映衬在载沉载浮。

    “别说,虽然关宁军打仗不行,可是这日常行军起居的器具确实不错!”多铎赞叹了一句。用手中的筷子敲打了锅沿儿。“这套家伙,不管是行军打仗,出外行猎还是在府里都用得上!下次再遇到了,可是要好好的给底下的奴才们抢几套回来!”

    “这次我们在巨鹿从卢象升和高起潜手中缴获的好东西确实不少。”镶白旗的巴牙喇纛章京给主子凑着趣。

    “二哥,昨日奴才们来给我说,镶蓝旗的济尔哈郎那个奴才回师北上的时候,可是夹带了不少缴获走。奴才们说,就连二哥你命他带回盛京向咱们那位皇帝八哥献礼的几十门大炮的炮膛里、炮车上,为了掩人耳目都塞进去了金银锭子!二哥,你为什么那么厚道,把咱们两白旗将士拼死拼活从宣大军、关宁军手中缴获的战利品全数上缴了?!特别是那些大炮?!多好的大炮啊!我敢断言,那个黑胖子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的大炮!”

    镶蓝旗的济尔哈郎带回去了从宣大军和关宁军营地中缴获大佛郎机八十门,小佛郎机一百五十门,都是一色的南中货色。另有大将军炮一百门,十二磅炮二十四门,二十四磅大炮四门,大多是在各地城池中缴获的。

    对此,身为豫亲王的多铎很是对二哥多尔衮的大公无私颇有不满。

    要知道,私藏战利品、私自带领家奴出征以获得更多的财物,在清军上下已经是一件公开的秘密。为此,黄太吉多次下旨申斥,甚至用撤职杀头来威胁清军官兵和满洲亲贵,但是在利益面前,他的这些措施显得苍白无力。

    连清军士卒都有私藏银两的习惯,他们在大明各地掳获后,每人身上至少都私藏十几、二十两银子,回到盛京之后用来享受。

    士卒私藏金银,而军官和将领贵族们则是将各自的家奴随行出征,命他们为自劫掠财物,以便回到盛京后可以大肆挥霍一番。

    而济尔哈郎本人,除了携带大批家奴出征之外,更是大肆贪污中饱从中截留镶蓝旗缴获劫掠来的财物。这也就有了为什么镶白旗的探子发现在炮膛里都塞进了金银锞子的缘由。

    相比之下,多尔衮这种公正无私的行为就显得有些傻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多尔衮的算盘

    多尔衮端起铜制成的酒碗,碗里的烧酒在他的口腔和食道中燃烧着,让他的头脑有着一种眩晕的快感。

    放下酒碗,夹起一块肥嫩的羊肉,烈酒和肥肉,在他看来属于绝佳搭配。

    酒肉下肚,擦擦嘴,多尔衮擦了擦嘴。很是不屑的表示了对济尔哈郎贪污中饱行为的鄙视。

    “弄些金银?有什么用场?!只有肮脏又愚蠢的人才那么干!”

    只有在他最亲近的弟弟面前,当着两个最为心腹的奴才面前,他才卸下了用于伪装的假面具。

    “我问你们,盛京的粮价和物价你们清楚吗?”

    “我问你们,我们八旗当中,以什么作为地位的标准?”

    多铎和两个巴牙喇纛章京面面相觑,对于二哥提出的这个问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来告诉你们,盛京的粮价,普通的一石米,掺了沙子石子的最坏的米,也要卖到八两银子!他济尔哈郎弄得那点银子够干什么的?!这个舒尔哈齐家的杂种!”

    多尔衮对济尔哈郎的鼠目寸光大肆的嘲讽了一番之后,从书架上取过一函被阿哈们包裹的十分严密的宋版书。

    “十五弟,知道这样的一函书,咱们拿到盛京去,李二哥能够出多少价钱来换?”

    “二哥!你要是问我什么样的女人睡着舒服我还知道!可是这东西,它认识我,我不知道它老大老二?!”

    “豫亲王主子,这样的书,李家二主子开得价码,纸张多重,便可以换百倍的粮食。或者是十倍重的布匹、精盐、食油!”

    “我们从明国劫掠了大批钱财回去之后,盛京的物价说不得又要向上蹿一窜!到时候让他抱着那堆银子被那个黑胖子申斥痛骂一番之后还买不到粮食!”

    想到老对头济尔哈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多铎忍不住嘴角露出了狞笑。“二哥,所以你和李家二哥的大掌柜的用那些烂纸和破烂换粮食、棉布?”

    “不错!守着一堆烂石头有什么用?要贪也要贪些有用的!多弄些上好的大米、精盐、布匹、南中刀枪、火铳、火药才是真的!”

    多尔衮手下的正白旗巴牙喇纛章京若有所思。“主子,那您说在八旗中以何为尊?”

    “自然是旗丁和牛录人口!”

    多尔衮的话斩钉截铁,却令三人茅塞顿开。着哇!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怎么就没有看到?

    八旗满洲合计三百一十个牛录中,正白旗四十八个牛录,镶白旗五十个牛录,就是八旗人数最多的两个旗,便是黄太吉亲领的两黄旗,人数也没有多尔衮兄弟多。这也就是为什么黄太吉始终对多尔衮兄弟不放心的原因。

    此次入关,以多尔衮兄弟旗内兵马最多。虽很多旗丁留守清国。但两旗出兵合计还是有一万五千人。其中披甲旗丁五千人,二人旗中还各有数百的巴牙喇兵。

    八旗以牛录为单位,作战时三丁抽一,一丁披甲。余者为散丁。这些披甲兵中,一部分为巴牙喇兵,余者为步甲、马甲兵。战时披甲旗丁为主力,余者旗丁作为普通士兵使用,大多要随军出战,上阵厮杀。

    而军中又有大批的包衣阿哈作为杂役和辅兵。这些人在出征队伍中人数最多,但却不作为军队人数,主要任务便是从事扎营、制造各种器械、提供后勤服务等,必要时也是要上阵冲杀。

    包衣阿哈以上便是披甲人。披甲人地位高于阿哈。最后才是满蒙八旗的旗丁们。

    披甲人多为东北各降人部族,民族多样,多为黑龙江与松花江流域的鄂伦春人、锡伯人、鄂温克人、索伦人、达斡尔人、赫哲人、苦夷人等,满洲人称他们为野人,多从各个山地河流搜罗而来。

    由于这些人战力强悍。所以他们是清军中炮灰的主要对象。死兵在前,锐兵在后,该处死兵,很多便是这些部族中人。由于战事频繁。这些被充为炮灰的东北部族兵,到了后面,很多部落都消失了。

    在清朝的历史中,经常可以看到将官员家属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的字样,这里的披甲人便是这些来自于比建奴还有野蛮落后的部族。而这些所谓的野人,战斗力一直是满清军队的支柱,一直到镇压白莲教、镇压太平天国时都是清军的看家法宝。

    清军与明军交战,因为人口基数少的致命弱点,向来第一波先驱汉八旗作战,第二波驱蒙古部落兵作战,第三波驱东北各部落兵作战,第四波驱蒙古八旗作战。最后才是八旗满洲的军队上阵。

    虽然现在清国八旗蒙古与汉军的结构还不怎么完善,不过为了减少核心力量的损失,驱使炮灰杂役攻城攻壕作战,八旗满洲各旗主们己是极有心得。

    不过,这两年来,索伦各部的野人也越来越不好对付,甚至开始主动袭扰亲近满清的部族,对满清官员、八旗满洲的士兵进行攻击。(林文丙:那不是我指示他们干的,我只是负责收购人头而已!)

    “二哥,所以你向那个胖子请了旨意,允许包衣阿哈们立功抬旗?”

    自从入关以来,在多尔衮提出的包衣阿哈立功之后,所获甲胄兵器归自己所有,本人抬为旗丁的巨大诱惑之下,那些往日里只能跟着清军后面捡便宜的包衣们,突然爆发了冲天的战斗力,十数座城池都是由包衣阿哈们组成的牛录、甲喇一鼓攻克。

    而在从关宁军俘虏中编组成的五十七个牛录中,有马有甲的占了一半以上,很多还都是原先将领们的家丁,个人技艺和战斗力自然不同。

    按照八旗满洲的传统制度,这些包衣牛录,是属于多尔衮和多铎兄弟的私人财产。就算是黄太吉本人,如果没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好明火执仗的褫夺别人的奴隶、人口。

    “不错!十五弟,你自己可以算算,入关以来,你的兵马旗丁,是多了还是少了?”

    多铎的性格中因为少年时目睹了母亲的惨死。所以存在着巨大的人格缺陷。凶狠残暴,放荡不羁,这些词汇构成了他的主要性格。但是说起经营之道,为官的勾心斗角,他却远远比不上他这个嫡亲的二哥。

    “回禀二位主子,咱们入关时披甲旗丁五千人,其余的都是余丁。但是现在,就算是这些余丁,也都是身披铁甲。五千披甲旗丁中,有三千七百多人身上披上了南蛮甲!咱们两白旗随行入关的包衣奴才们。也有一万多人因为战场缴获批上了镶铁棉甲!其中有七千多人因为立功而被抬旗。成为旗丁。”

    “主子。除了睿亲王送给咱们的十七个包衣牛录之外,咱们镶白旗,特别是您的名下,兵马不但没有折损。反而多了数千人。这些新奴才们一门心思打算为主子出力效忠,也为了他们自己升官发财。便是奴才执掌的巴牙喇兵,也从中挑选了二百余人。”

    两个绝对的心腹对着自己的主子们说出了这几个月来实力的增长变化。

    “除了这些之外,十五弟,你当真以为你二哥那么对那个黑胖子忠诚吗?”

    多尔衮又仰脖灌下去一碗酒,用袖子辗了辗嘴边的酒水油迹。

    “二哥,这话怎么说?”

    “十五弟,实话告诉你。”多尔衮的眼角闪烁着寒光,两个巴牙喇纛章京立刻知趣的起身离去。屋子里只留下了他们兄弟两个密谈。

    “那些大炮我们留下有什么用?又狼亢、占地方又大。我们没有地方去将这些大炮藏起来!还有那些炮手和骡马。我们要上那里去将他们藏起来?要命的是,这些大炮消耗巨大!打一炮就要数斤火药,没有足够的火药,这些大炮就是一堆没有的烂铁!还不如交给那个胖子,让他去养活这些炮队。我们还可以表示一下对他的忠心。”

    沉闷了一会。多铎放下手中的酒碗,“二哥,话虽如此说,但是就这样白白的便宜了那群逼死了额娘的狗贼,我总是心有不甘!”

    “你二哥没有那么傻!”

    大炮多尔衮是全数交出去了,除了向黄太吉明文上报随军攻略济南等地的数十门大炮之外。

    “我把卢象升营中的几百只鲁密铳、几百只南中火铳,还有从高起潜大营中缴获的二千余只南中火铳、鲁密铳都留了下来,加起来有将近四千支!那些三眼铳、还有一开火就炸膛的烂火铳,都让济尔哈郎和那两个蒙古奴才送回盛京去了!”

    “另外,从两处大营缴获的将近三千套南蛮盔甲,你我二人一人一半,刀枪约有四万余件,除了给其余各旗打发一点之外,上好的刀枪还有二万件,装备那些包衣牛录是绰绰有余了。都是上好的南蛮刀枪,有的刀上连一个缺口划痕都不曾有!”

    “还有,从卢象升和高起潜营中缴获的那些药包,关宁军的奴才们也都挑了出来。他们说这是从南中高价买来的好东西,受了金创外伤,哪怕是被炮子击中,只要不是当场死亡,用这个药包里的烈酒清洗伤口,再用里面的药粉止血,然后敷上药棉,最后用细棉布包扎好伤口,多半便不会死!”

    “乖乖个宝!哥!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只是可惜好东西总是太少!只有不到五百份。”

    “那个黄狼知道吗?”

    “这种好东西自然不能让他知道了。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凡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呢,我都准备安排他们和岳拓等人先行去攻打济南。”

    “好!”多铎冷笑了两声。

    “那个逼死额娘的家伙,平日里流个鼻血都能流上一碗,以后最好佛库伦保佑他,阿玛的在天之灵眷顾他,不要让他受伤,否则,光是流血就够他受的了!”

    黄太吉因为身材过于肥胖,而带来的高血压等病症,让他经常眩晕,而且容易流鼻血。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分析,可能还有血小板低,凝血能力差等病症,这对于一个经常要身临战场的统治者来说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火铳、刀枪、盔甲,经过战争考验的包衣武装队伍,这已经让兄弟俩的实力在这场入寇中空前膨胀了起来。

    屋外一阵脚步声杂沓,正白旗满洲的巴牙喇纛章京轻轻的在门外请示。“主子,照您的意识,奴才把他们都带来了。请主子训示。”

    在院子里,松明火把灯笼的照射下,数百人的火铳手整齐列队。

    火铳手们个个身着镶铁棉甲,一个宽宽的牛皮带子从左肩到右肋下斜斜的跨过。腰间同样是一个宽宽的牛皮腰带,上面悬挂着一个装满发射药的火药罐,又有一个装满火门引药的火药罐。

    左肩上的牛皮带子上挂着一个装满弹丸的铅子袋。不论是火门引药还是发射药,都是以铜管为之,每一管恰好便是一铳之药。平均等份。

    “据那些人说。眼下在南蛮军中还有一种所谓定装纸筒弹药。省却了装药的环节。咱们缴获的这些火绳铳和鲁密铳却还要分别装药!”

    那正白旗的巴牙喇纛章京不无遗憾的说。

    “没事!只要那些南蛮将这些精良火器卖给明国兵将,咱们就会有的!他们干得就是将上好的兵器、铠甲、火药、粮食和兵员、奴才给咱们送来的差事!”

    镶白旗的章京很是得意的回应着。

    “奴才们给主子们操演一样,祝祝酒兴!”

    一声令下,这些不久前还是关宁军的火铳手们熟练地从自己火药罐中取出一管发射火药。将火药倾倒入铳内。赫然同样是颗粒火药。倒药时,铳手们习惯成自然,用拇指、食指围住铳口,防止火药撒出,放铳后杀伤力不足。

    铳手快速将搠杖取出,往铳内筑了几下,将火药筑实。又从铅子袋内取了一颗铅丸,用绵纸包裹装入,用搠杖送到铳底。最后铳手从自己装满火门引药的火药罐内取出一管引药。却是更细小的颗粒火药,倒入火门池内,将盖子盖上。

    这些铳手动作飞快,忙完这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举铳!开火!”

    “砰砰砰砰!”

    密集的铳声爆豆一般响起,将宿在巡抚衙门树上的夜鸟惊得四散乱飞。

    突然而来的铳声。令附近的八旗兵丁们顿时大肆惊呼起来,几处营房内还发生了喧嚣声。

    这也难怪,不久前宣大军坚守贾庄阵地时,这火铳声给他们带来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便是多铎自己,骤然听得这密集的铳声,也是不由得浑身直冒冷汗。他很是难忘那一幕:

    宣大军利用寒冷的天气,从不远处的蒿水河中取来水,将挖掘壕沟掘出的泥土夯筑成矮墙,上面浇上水,很快便冻成了坚固无比的简易城垣。火铳手们便躲在这矮墙后面开铳,铳声中夹杂着密集的弹丸,如狂风吹过野草。面对铅丸弹雨的咆哮,清兵们纷纷倒伏在地。侥幸未被击中的,无不大声惊叫着。

    冲在最前面的几百个白甲兵被打翻了将近一半。他们发出各异的嚎叫,或沉重地摔进身前的壕沟内,或是向后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这些人多半一时难以死去,很多人拼命挣扎,大声痛叫,或有极为悍勇之人,捂着自己伤口,提着兵器,再次跌跌撞撞扑来。最后他们终于无力,或再滚进前面壕沟内不动,或扑倒矮墙空地上死去,偶尔身体抽搐一下。

    不但如此,诸多弹丸射到矮墙上,在几道冻得硬邦邦的矮墙间来回弹跳,形成一片乱飞的跳弹,给冲进矮墙中的清兵造成更大的伤亡。

    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八旗兵才勉强冲进了宣大军的营寨之中。但是,又面临着新的杀戮和惨烈的搏杀。

    墙后黑压压的铳口不断冒出火光,一个个正在气喘吁吁爬墙的两白旗清军重甲,就被弹丸打翻在地,急速而来的弹丸穿过他们的身体,从他后背透出,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沉重的身躯打了一个趔趄,仰面向后倒去。

    “放!”

    暴喝声响起,又是大阵震耳欲聋的火铳密集射击声。

    大片硝烟腾起,大股大股挺着长枪大戟的清军重甲兵翻滚在地。两道矮墙之间的距离不过四五十步,对于这些习惯用长枪大戟冲杀的重甲兵来说场地实在是有些施展不开,但是宣大军手中的南中火铳,却正是最佳杀伤范围,这个距离己经可以击穿他们的重甲,便是火器命中后没有穿透他们的甲胄,火铳弹丸的巨大冲击力,也足以将他们盔甲后的身体震得筋折骨断。

    火铳的暴响声不绝,各人的火绳点燃自己火门内的引药,一股股闪亮的火光冒起,接着化为铳口道道猛烈喷出的烟火。最后汇成一大片震耳欲聋的火铳齐射声。

    那些身披重甲的清兵身上冒出团团血雾,大片中弹的清兵,一个个摔滚在地,他们捂着自己的伤口,痛不欲生地嚎叫起来。体内的热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在这寒冬的天气里,迅速的流进坚硬的冻土里,很快便凝结成冰。

    “二哥,若不是你及时调了大炮与卢象升营内的大炮对轰,只怕咱们再死伤一千人,也未必能攻破卢老儿的大营!”

    想起当日那惨烈一幕,多铎仍然心有余悸。

    “所以我要练咱们自己的火铳兵!告诉下面的奴才们,要想不被明国的火铳打死,手里就要有比明国更多更狠的铳子!”

第三百四十二章 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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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直隶附近洋面。正月初九。

    从海上吹来的水汽,令空气变得湿冷,空气中泛起一阵淡淡的海腥味。远处在海天交界之处,太阳的余晖将云彩镶上了一层金边。海面上的风吹动着桅杆上的旗号,扑簌簌的乱响。随着太阳的落下,风也变得更冷了。

    从自己的船舱向外望去,王承恩很得意的看到,整个船队几乎覆盖了目光所及的全部海面。

    几艘快船在船队前方,担任哨探和往来传递消息命令之用。大小炮船在船队左右翼担任护卫,护卫着船队中间的大量运兵船只,以及那些辎重船。

    从腊月二十九在顺化祭旗出兵,短短的十天时间,整个南中军便完成了军队动员、收拢人员,兵力集结,物资筹措上船,运输船只的征用等大量琐碎繁杂的工作,并且三个旅的部队在福建与广东交界处海面会合,编成了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顶着北风向北前进到了南直隶洋面。

    几声小哨声响起,船队上空散发出阵阵的饭菜香气,吸引得数百只海鸟在船队上空盘旋飞舞,希望哪位能够给它们施舍一些残羹剩饭。

    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海龙皮袍子,王承恩出了船舱,在几个小太监的护卫下,他要展现一下天使的亲善温和等风度。

    舱外,六个锦衣卫的旗校手扶着绣春刀在那里站班。虽然努力的腆胸叠肚做出一副威武雄壮的样子,但是他们脸上带出来的浮躁油滑,却让人看了不由得想起那句沐猴而冠的成语。

    稍远一些,是两个近卫营的甲长带着十余名兵士在那里执勤,虽然阵阵寒风吹得他们微微有些发抖,但却依旧如同钢浇铁铸一般站立在那里。

    “弟兄们是不是有些冷?”

    王承恩走到为首的甲长面前关切的慰问。

    “这军装是不是薄了些?”他用手指捻了捻几个士兵身上的胖袄和外面套着的皮制坎肩。

    “回禀公公,厚实是够厚了。但是在海上,被风一打,一样被打透了。兄弟们都是南人,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寒冷天气。故而有些受不了。”

    慰问了站班的哨兵。王承恩迎面遇到了同船的王德化。两位大太监都是满面春风的打量着对方。几天的海上昼夜兼程虽然辛苦,但是二人的气色却还都不错。身上的海龙皮、玄狐皮袍服帽子都是守汉命人连夜赶制而成,穿在身上极暖和又显现出了天使的气度威严。

    二人口中打着哈哈,往供船上同船的兵士军官们用饭的船舱中行去。

    船舱之中。泾渭分明的成了两个阵营。

    身上穿的花团锦簇的京营官兵和锦衣卫是一个。身上胖袄盔甲皮坎肩的南中军官兵则是自发的聚集在了一处。存在决定意识。双方生活环境的不同导致了彼此互相看着都别扭。

    刚刚登船出发时,双方就爆发了小冲突。

    在随同二位传旨天使南下的京营将士看来,自己身为传旨钦差的护卫。理应被待为上宾。虽然说兜里装满了程仪银子,也曾经在顺化的大小店铺之中疯狂采购了一番,但是当听说马上就要北上勤王,这些大爷们嘴里骂骂咧咧的勉强登船。照他们看了来,既然已经传了旨意,那么打仗送死这种事情就应该由这群南中蛮子去,至于说他们这些京城来的大爷们,当然是要在这钱粮丰富之地好好的享受几天,然后再慢悠悠的北上领军功去才是正经。

    到了用饭的时候,几个京营的军官借题发挥,对于船上的伙食表示不满。倒是随船的司务长不卑不亢的回答他们的质问:“我们南中军就是分为三种伙食标准,大灶、中灶、小灶,水手吃的要比咱们陆军好,那是因为他们昼夜都要操劳,自然要吃的好些。你是千总,可以吃中灶去,每顿饭三菜一汤有一壶酒和水果。”

    那千总如何受得了这个?一声招呼就要带人上前打群架。那司务长也不示弱,领着一群伙夫当即便列开了阵势准备迎敌。恰好被王德化的一名心腹小太监发现,当二位王公公赶来时候,那千总和几个京营士兵已经被打倒在地,身上满是油污汤水,口中兀自叫骂不已。两拨人马彼此之间横眉怒目剑拔弩张。

    “你这厮,若是再敢骂一句,老子就用这马勺敲断你的一根手指头!”

    那司务长黑着脸朝那千总低声吼道。

    “这位将军,这是何故?”

    王德化和王承恩倒是很客气的对这司务长。

    “标下见过二位公公。照着我军制度,营官一下军官吃中灶,甲长一下人员用大灶。这几位嫌饭食不好,要求吃小灶或者是和您一个标准的饭食。”那司务长指了指后舱中几个伙夫正在紧手快脚张罗的菜肴,冷热荤素甜咸具备的二十多个菜肴,在这船上已经算是盛宴了。

    “那酒席,我家主公敬重二位公公千里南下,勤于王事。特命标下用他的私财准备的,一切花销都由内账房支出。您让标下如何为这几位再去张罗一桌?”

    那司务长也是在人群中打滚出的老油条,自然知道该如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席话说出来,听得二位公公眉花眼笑,屁股立刻坐到了南中军这边。

    “你这杀才!平日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跟着咱家出来也不思悔改,还敢如此放肆!”那千总脸都白得比雪还胜过三分,立刻求饶不止。

    从这以后,虽然双方见面仍旧不说话,但是京营将士从气势上先逊了一筹。其实,平心而论。这船上的伙食,特别是军官们享用的中灶,要比那几个家伙在京城家中吃得还要好些,虽然味道可能不如他家中,但是胜在真材实料,大鱼大肉的。这群家伙不过就是找茬发飙罢了。不想却踢在了铁板上。

    见两拨将士只管闷头在那里吃饭,二位大太监彼此笑了笑,在七八个小太监和亲随的护卫之下,回到自己的座舱中用饭。

    “这饮食虽然粗糙,不及京中来得精致细巧。但是胜在豪气满怀。”王德化用象牙镶银的筷子指点着桌上的美酒佳肴。整只的鸡鸭。硕大的龙虾。喷香的牛肉,翻着红汤的铜鼎向外发散着诱人的香气。

    “王公公,照着这行军速度,怕是到正月十五。你我便可以在天津城中看花灯了。”

    王德化朝着王承恩端起酒杯敬了一杯。

    “公公。咱家却不敢这般乐观。来日大难,眼前可忧。”

    王承恩的脸上愁形于色。

    “王公公这是从何说起?李大将军忧心国事,接旨后立刻点兵万余征集民船数百艘帆樯如林北上。太宗皇帝之后,便再无如此庞大的船队了,这分明是国朝中兴有望啊!”

    “公公,咱家担心的正是于此!”两名小太监受命去了王承恩的舱中取来了几本册子,递到了王德化面前。

    “公公请看,这是李大将军邀请广东官员在我二人抵埠之前在南中游历参观时,几位官员写的见闻录,辗转到了咱家手中。里面写了南中从练兵、开垦、开矿、修路、建堡,移民、筑路,到选拔任免官员,各处政务官的升迁赏罚,都有自己一套制度,与内地迥然不同。且儿童不分男女种族,凡年满六周岁者必须入学堂读书识字,由官家提供伙食书本。家中父母长辈有胆敢藏匿不送者,重罚!十余年下来,南中已经是读书识字之人比比皆是,然却只是教授谋生之道,不讲圣人之道。”

    “且官员选拔,也是分为两大类,一是从所谓政事堂培训的村长,到各处新开辟土地中开辟荆棘,以启山林,之后逐步提拔起来。而另外一批,便是历次战事中受伤之军士,不适合在军中征战者,便放到各处担任政务官或是守备民壮头目。层次分明,各负其责,虽然有冗员过多耗费钱粮之忧,但是行政效率之高,如臂使指指挥贯通圆润如意。一道命令从所谓公事房发出,一日之内到达府城,又一日便到县城,再一日便到乡镇村寨。要人要粮,出兵打仗,便是呼喝间立刻办理。公公,我大明各处,可有这样的地方?”

    王承恩的那几本游记、笔记,在王德化手中变得沉重起来。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脸色有些发白。

    “还有,公公。如今我大明各处天灾**不断,如果不是李将军用钱粮供奉宫廷,只怕皇爷的日子会更加难过。眼下李大人对大明忠心耿耿,可是,据咱家所知,他麾下各处连年丰收,数千万亩田地皆是上好的水田,每年可以收获两到三次水稻,一年下来可收获十石左右稻米!又有稻子与油菜间作之法,村寨乡镇之间,更有无数鱼塘与六畜养殖场。粮油肉食一样不缺。而且,家家户户都有数十亩上百亩田地,又有耕牛铁犁等物,且南中食用牛肉不算犯法,耕牛养殖场、肉牛养殖场各府皆有。照我公公,我大明如今可有这样的地方?若是我大明底蕴被李大人全数窥去,就算是他想要做郭子仪,可是若是他部下将领有打算做从龙之臣的,又该如何?”

    “啪嗒!”王德化手中的筷子不由得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几点油汤被转瞬间吸收的干净。

    “公公,还有一桩要命的事,这里的丁壮,自成丁之日起,除了可以有数十亩的开垦荒地权利之外,便是要接受兵戈训练,壮丁每年不得少于三个月,这三个月可是日日操练啊!公公!比起戚少保的戚家军来还要强胜数倍!这些人每日操练时势必高呼,咱们吃谁的饭、穿谁的衣、扛谁的枪、领谁的饷、种谁的田等口号,答曰,皆是将军的。再问,咱们要替谁出力卖命?兵士回答,要替将军卖命。公公想想。长此以往,军中只知道有李将军,压根不知道有大明皇帝啊!”

    王承恩的话还在缓慢平和的进行,但是随着王承恩的话语,王德化突然觉得这舱内虽然点着几个炉子,身上还披着厚厚的皮袍子,却依旧感到寒冷彻骨。

    “咱家自从抵达顺化之后,也曾经试图联络南中军中忠义之士,但是,多方联络均告失败。这些人礼数上都不曾欠缺一星半点。但是客套中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为何?!”

    “公公。一个甲长一个月的军饷便是五块银元,另有出征津贴四块。家中的田地等项收入还不计算在内。试想一下,公公,我大明如何能够开出比这更高的军饷?而且此辈皆是苗瑶之辈居多。心中只知道有李将军。不知道有大明天子。”

    “如你一说。李大人用的好便是擎天保驾的郭子仪,用的不好,便是又一个杨应龙!”

    “非也!非也!公公。杨应龙困守播州,山高水险之地只想做一个化外皇帝。这李大将军其志远不止此!”

    王德化的眼睛努了起来,脸颊上的几块肌肉也是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比令大明朝几乎耗费了数省钱粮兵马才平息下去的播州土司杨应龙还要过分的,那就只有当年的龙虎将军,李守汉的前任努尔哈赤了。

    “这话可是不敢乱讲的。”他仔细向四外看了看,还好,在舱内外值更当班的都是他二人的心腹。若是被南中军的人听了去,少不得会来一出瓜州沉船。在这大海上,一条船因为风浪颠簸而翻了、沉了,自然是最简单合理不过的事。

    “你说他其志不小,可有证据?”

    王德化压得低低的声音问王承恩。

    “公公,咱家如此说,自然是有咱家的道理的。你往舱外看看,这大小数百艘船只,若是都是他李家的,朝廷祖制禁止造大船,这岂不是违反祖制?若不是他李家的,那些西洋大船,他擅自征发,算不算违背制度?”

    “还有,这船队之中有三个旅的兵马,但是公公见到了多少骡马上船?大多都是车辆和挽具鞍韂等物到了船上,马匹骡子却是极少数几匹。可是南中军又是有着大批的车辆辎重火炮要用骡马牵引,公公可知,这些骡马从何而来?!”

    “这许多骡马,难道他打算到了京畿之地再行征集不成?或者打着太仆寺、御马监的主意?”

    太仆寺和御马监都是为皇帝和朝廷管理马政的,区别就是在于一个是朝廷的,一个是皇帝的。就算是建奴多次兵临北京城下,负责为皇帝养马的太仆寺等机构还是能够一次拿出御马一百匹、太仆马一千匹供皇帝赏赐卢象升之用。

    但是要保证万余人作战的粮草辎重火炮运输,如此众多的马匹,怕是太仆寺和御马监就是倾家荡产也未必拿得出来!

    “非也!非也!”

    今天王承恩似乎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一个劲地同王德化较劲。

    “公公可知道我们此刻的位置?”

    “不是在南直隶左近?今日午时船长报告我说是在宁波府附近,向西不远便是嵊泗县的花岛、蝴蝶岛!王公公你问咱家这个何意?!”

    “公公,向东,千余里,便是朝鲜的一座大岛!那岛上从元鞑子起便是用来养马,地方千里最是利于蕃殖马匹。如今那岛便是归南中军所管辖!”

    这话说出,更是令王德化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此便是济州府?这厮好大的胆子!擅自与附逆叛贼开战倒也罢了,如何割裂人家的土地?而且不向朝廷奏报一句,这厮!果然好大的胆子!”

    “公公,以咱家看来,此时船队之中各部所需要的马匹,怕是都会在济州岛起运,然后抵达天津登陆,稍加几天调教,李将军的部队便是士饱马腾的精悍之军。此人,用的好,便是一个特大号的秦良玉,本朝的郭子仪,用得不好,便是那安禄山、赵匡胤。”

    王德化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论起地位自然要比王承恩这个秉笔太监高出一块,他有些烦躁的在舱内往来踱步,吩咐小太监去取来地图。

    “王公公,你是从何处得知南中军攻占济州岛用于养马之事?”

    “便是那日装船出发之日,一名营官唤作唐换的一时不备,泄露了出来。”

    展开了大明全舆一览图,二位王公公找到了如今的位置又向东找到了济州岛的位置。两个人立刻拧起了两道稀疏的眉毛。

    “不能动他啊!不能动啊!”

    “这个地方太歹毒了,绝对不能动他啊!”

    两位王公公仔细的看了看耽罗岛与吴淞口、宁波府、松江府、江阴等朝廷的财赋之区的距离,再想想此刻在船队中耀武扬威的那两艘巨大的船舶。别的不说,单是守汉新近下水的旗舰常胜号上,光是水手便有**百人之多,船上大小各类火炮百余门,(这还只是船上炮位上的,那些临时搭乘船只的十二磅炮、克龙炮、臼炮还不在其中。)“若是动了他,他的部下拥戴成年子女出来号令全军,别的不用,只要以炮船船队不停的骚扰南直隶沿海地区,甚至是逆流而上截断运河漕运,朝廷便永无宁日。”

    “此人只能拉拢,以官爵职位忠义着意笼络之,切不可动杀机。”

    王承恩丢下守汉送给他的一副眼镜,揉揉鼻梁上的夹痕,很是沮丧。

    “我看也未必!”倒是王德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公公的意思是?”

    “树大有枯枝。你方才说李某的军队都要高声呼喊口号,我看却未必全数都是他的死党。不过,此事还是要进京之后面奏陛下才可以。免得事机不密,打草惊蛇!”

    “轰!轰!”

    海面上隐约传来两声号炮之声,过了片刻,这条踏浪号的船长来到二位公公面前。

    “启禀二位公公,前锋的信使船回来了。主公说有紧急军情请二位过船去商议。”

    “二位公公!刚刚接到的敌情,三日前,建奴岳托等人引数万大军大举攻打济南,济南陷落敌手!”

    刚刚到了守汉的常胜号上,茶水还未曾奉上一碗,这个惊人的消息便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二位王公公头上炸响。

    “所以,本官决定,全体船队转舵,不去天津了。直奔山东。本官要在山东与多尔衮等建奴诸酋见个高低!”

    船舱里立刻弥漫着一阵阵淡淡的尿骚味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随行的小太监吓得尿了裤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长清,刺刀突击!

    明朝洪武四年(1371年)济南加固原有土城,墙体包以砖石,周围12里48丈,高3丈2尺,阔5丈,设四座城门,东称齐川门,西称泺源门,南称历山门,北称汇波门,四门均设官厅2座,炮台4座。此外,城墙设城楼11座,铺舍55座,观敌台13座,旗台55座,垛口3350个。城墙墙基约8尺垒以青方石,在以上砌大青砖,每块砖重约7.5公斤。东、西、南三城门旁设登城马道,四角突出,建有矩形角楼,每百米左右设一炮台。

    曾经在靖难之役中拦阻住燕王朱棣大军三个月的济南城,虽然城高墙厚,但是,奈何兵少。全部兵力加起来不过一千余人。作为山东省城,济南城内的官员们可谓尽心竭力,丝毫不亚于当年死守济南的铁铉铁尚书。

    山东巡抚宋学朱亲自登城作战,“不解带、不交睫、头发尽白”,日夜坚守在城墙上,激励士兵与城共存亡。城破之后他受伤被俘,被清兵绑在城门楼上纵火烧死。济南参政邓谦,在战役最激烈的关头,在城墙上坚守三个昼夜,亲自架炮向清军轰击,直至“矢尽石穷”。

    对于这场战役的惨烈,屠杀之惨,便是以善于描写神鬼妖狐的蒲松龄,在他的聊斋志异中也曾经有着隐晦的描写,“北兵至,济南扛尸百万。”

    见济南城高且厚,一时难以攻克。一心要立功扬威的岳托,下令调集大炮对准西北角的济南城墙猛烈轰击。经过一夜不停的轮番轰击,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天晓,众哗,大兵自西北云梯上矣!”

    城破之后,大队清兵蜂拥而上,巡抚宋学朱跃马而西。手格杀数人,刃中面被执;不屈,悬城楼竿上杀之。

    参政邓谦城陷后,他仍执劲弓射杀清兵多人,后负伤为清兵杀害。历城知县韩承宣率领千余名守军和民众拼死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孤立无援,同其他官员一起遇难。

    而身为山东布政使的张秉文更是满门忠烈,本人亲率兵民与清军展开了巷战和肉搏战。终因寡不敌众中箭身亡。他身死的消息传到了大明湖畔的府中,妻妾二人携手同出官署后门,纵身跳入大明湖中。家中侍婢十多人为她俩的壮烈举止所感动。也跟着一同投湖自尽。

    而他的妻子方孟式。也是一代巾帼人物,桐城方氏三姊妹中方孟式是长女,号称“九岁能文,有咏雪才”,著有《纫兰阁集》八卷,《纫兰阁诗集》十四卷;另外。有一个很著名的侄子是被她妹妹教育出来的,那就是明末清初著名的方以智。(也是在很多作品中出现过的技术人才。)

    这一家人,要比所谓的江左名士,平日里夸夸奇谈忠君爱国,一到了皇帝要他们出钱的时候就骂皇帝贪图财货。要他们出力的时候却袖手旁观,甚至到了殉节的时候。嫌水太冷的家伙们强的太多了!

    巡抚、布政使、济南知府、历城知县等官员全数被杀;济南城顿时成了一座鬼域。昔日四面荷花三面柳的大明湖上,漂浮着自尽投湖的济南百姓,茂岭山、雁翅山上,堆满了被杀害的尸首。

    德王朱由枢、奉国将军朱恩赏等人于城破时被俘。

    德王府内,竖起了岳托、杜度的织金纛旗。随后不久,多尔衮、多铎等人的织金龙纛旗也纷纷出现在了德王府的银安殿前。

    数万清军猬集在济南城内外,开始对周边的州县大肆的劫掠屠杀。

    崇祯十二年正月十七,长清县。

    这里的地形东南高,西北低,由东南向西北依次是山区、丘陵、山前平原和几条河流交汇而形成的河套,有“八山一洼一平原”之称。境内河流纵横,除了大清河、南北大沙河之外,还有玉符河、清水沟等河流。

    从济南府方向隐隐有一大股烟尘往这边而来。大地震动,那股烟尘越来越近,很快,一大片红色的旗帜便如鬼似魅一般飞舞而来,旗帜下面,尽是身披红色盔甲的骑士,隐隐可见各人盔顶上火红的盔缨飘扬。旗帜中,还有一杆格外大的红旗随风飘舞,如鹤立鸡群般的醒目。

    正是岳拓旗下的正红旗一个牛录,领着新近归附的四个包衣牛录往长清来攻城掠财,抢夺人口!除此之外,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为全军打开通往泰安州的通道,拔掉横亘在往泰山脚下、曲阜地区通路上的这根钉子。

    “甲喇大人!甲喇大人!”

    甲喇章京的官纛大旗下,加衔为甲喇章京的牛录章京瓜尔佳,晃动着一张巨大的圆脸,冷眼看着身后策马而来的两个包衣牛录的头目。身上依旧是大明的甲胄,手中的刀枪、胯下的战马也都是明国的,只是身后的认旗换了正白旗的旗号而已。

    “你们两个奴才有什么事?”

    “小的们在左右各处哨探,发现有一大股明狗沿着大清河向我们这个方向快速奔来,队伍严整,军容雄壮。奴才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特来请示!”

    “啪!”

    瓜尔佳很是不屑的挥动手中的皮鞭打了一个响鞭,之后用鞭杆儿敲打着两个新奴才的头盔,“这还用说什么?!全军掉转方向,先吃掉这股不知死活的东西。之后向主子们报功便是!”

    一千余人的五个牛录,还有远远多于这个数量的杂役包衣余丁等人,迅速移到大清河岸边,整齐列队。军阵中的人们纷纷摩拳擦掌,等候着那些军功财物自己送到刀口下来。

    在阳光下,冻得坚硬的大清河仿佛一道银带相仿,向人们的视野里泛着亮光。沿着蜿蜒的河道向东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跃出了几面旗帜,不多时,立刻一面变十面,十面变百面,很快便是铺天盖地的旗海。隐约可以看出旗帜颜色为明军崇尚的红色。再看过去,那些旗帜下,便是一个个整齐的方阵,虽然远远的看不清那只人马的军士旗号。但也可以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威势。虽然听到哨马的警报,又是沿着大清河方向赶来的军队,肯定是明军哪一部的援军了。只是这些人马,是哪一部的援军?

    援剿总兵祖宽?难道是他的军队从临清州插了过来?

    一个包衣牛录章京立刻笑笑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判断。

    同为关宁军一脉的他很清楚,关宁军同清军作战,向来是不出大炮的射程,便是骑兵也只是在城墙脚下作战。

    这一点从万历年间便成了辽东将门的不传之秘。

    如果奴贼灭了,那他们这些每年只会伸手向朝廷要钱要粮的关宁军还有在辽东存在的必要么?到了那时,辽东每年的银钱粮米。朝廷还会拨给么?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恐怕接下来的。便是朝廷拿他们开刀来整饬朝纲吧?

    如果奴贼灭了。那么所谓的辽西将门还有在大明存的必要么?他们以后如何向中央政府要钱要粮?那海样的银两与粮米,还有可能到自己手中么?

    养寇自重、保存实力。这八个字是辽东带兵将领、乃至整个大明带兵将领的心得。

    也许是一支走错了路的军队,不留神撞到了正红旗主子们的刀口上了。

    这位来自于山海镇的前千总、现在的包衣牛录章京有些幸灾乐祸的想象着。

    那支队伍越来越近了。

    除了军旗被北风吹拂发出的扑簌簌声之外,庞大的行军队列中没有人说话。阵阵的脚步声敲得冻得坚硬无比的地面微微震颤,偶尔传来的战马一声嘶鸣让这笼罩在整个军阵上的肃杀之气稍稍平缓一些。

    “是那些南蛮!那些南蛮!”

    惊恐的叫声不是从包衣牛录的阵型中传出,而是从正宗的建奴牛录中爆发出来。

    由远而近而来的队伍。一色的红色胖袄,胖袄外面是整齐划一的胸甲,以数百人为一个方阵队列,全数有甲。在方阵后面则是这个单位的大小行李辎重等物,数十辆炮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艰难的行进着。

    这样的军容、这样的装备、这样的行军状态。除了那支南蛮军队以外,放眼整个大明还找得出第二支吗?

    河西务一阵。让正红旗下几乎人人都有亲友战没于此役。

    而眼前来的这支队伍,正是两年前给正红旗留下了深刻、甚至是难以磨灭印象的南中军!

    守汉原本打算在莱州湾登陆后,将船队中的江海两用船沿着自利津入海的大清河,这个天下有名的四渎之一转运辎重到济南,若是能够顺利的话,少不得便收复了济南。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当他兴冲冲的领着几个旅长,七八个团长到大清河入海处进行踏勘时,这才傻了眼。

    大清河的平均水深不过一米,那些满载的辎重船如何能够进入这样的河流中前行?而且天寒地冻,很多河段因为转弯较多,流速缓慢已经完全冻结。

    无奈之下,只得用高价雇佣当地百姓一路破冰拉纤,将十几艘勉强可以在大清河中通行的船只拉进河道之内,运输着必需的辎重弹药一路前行。

    一路走来,登陆时的三个旅,另有两个从耽罗岛赶来的骑兵团,算上各旅直属队总计接近十几个团的部队,到了长清地域不到四个团。除了沿途保护、运输辎重之外,大量的冻伤等非战斗减员也是一个很令人恼火的事情。

    “不错!正是那群南蛮子!”

    甲喇衔章京瓜尔佳咬着牙,平日里因为咀嚼撕扯肉食而变得发达异常的脸部肌肉起伏不定。

    他的几位亲戚便在两年前那场战事中战死,虽然主子发下了抚恤,但是几个亲戚家已经变得家道中落。少不得要从亲戚这里求些帮助,他也不得不破费了不少。粮食、银子、布匹、甚至是包衣阿哈,都被几个亲戚的遗属分润了不少。这一次。正好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全军列阵!杀败了这股南蛮,本甲喇再攻取长清县城!”

    在阵阵的惶恐和兴奋交织在一起的心情之中,这一个临时甲喇的军队开始列阵。

    不多时,那脚步越来越近。脚下的大地也在微微发出战栗,仿佛是有几万个马蹄同时在重重敲击地面,让整个大地都抖动起来。

    几个正白旗的包衣牛录章京开始手心出汗,喉咙发干。对面的军队是什么成色他们也是清楚的。当年都曾经去看过那一座座用真奴人头垒砌起来的京观,自己的这些部下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如狼似虎。但是若是对上真正的强敌,只怕也是在大败而逃和束手被擒之间做出选择。

    “不许慌乱!这股蛮子只是火器利害,依托堡垒工事大量杀伤我军勇士!野战便不须惧怕他!大家还记得,硕托主子可是一战便破了河西务城!”

    瓜尔佳这话,顿时将部下的士气提振起来,那些建奴士兵无不摇动着手中的兵器大肆呼喝示威。

    很快,南中军的行军队伍在距离清军大约三里左右停了下来。

    “趁着南蛮立足未稳,不及修筑营寨,冲上去。将他们的队形击散!他们的火器再厉害到那时也是无用!杀!”

    号角声响起。瓜尔佳旗下的兵丁们纷纷从乘马上跳下,牵着自己的战马出阵在甲喇大人的面前列队。

    各队的分得拨什库领着自己队中披甲兵纷纷出来。此次入关,不但缴获丰厚。更是给了无数包衣奴才以进身之阶。让他们能够成为披甲战兵。披上缴获的明军铠甲,用刀枪去杀戮抢掠,为自己的功名钱财前程。每队的步甲兵,大多是便是这些包衣奴才充任,身上都披着内镶铁叶的棉甲,棉甲上钉着粗大的铜钉。头上高高的避雷针头盔,马上长短兵器齐备。那些马甲兵则是由原先的步甲兵中优选精锐充任,更是身披两层重甲,持着长枪大戟,马上各样粗重的短兵器也一样备齐。强弓利箭更不待言。

    至于各队的分得拨什库、壮大等军官,身上更是披了三层的重甲。很多人身上还有一层南中甲,这是他们军功的标识。

    他们个个面无表情。对将要来临的战事丝毫不以为意,这些清兵从北到南,从关外到关内,每年都要在刀枪中挣扎讨生活,可以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场战事,以至于到了不打仗就无法生存下去的地步。顾盼间,望见的都满是骄横的脸容,还有彼此眼中那股浓浓的煞气。

    。。。。。

    “华宝,第一次和阿爹出来便遇到这么大的阵仗,怕不怕?”

    见对面的清军阵型变动,守汉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口中冒着白气,笑呵呵的问着身旁的次子李华宝。

    作为守汉次子兼嫡子的李华宝,虽然不像姐姐那样天生就属于炮火硝烟之中乐不思蜀之人,但是也是对战阵事不是那么陌生。

    “阿爹,似乎这些反贼要开始对我们的队列进行冲锋了?”

    “二公子说的不错!”

    勤王军营务处总办王宝,通过望远镜的镜头也窥见了对面这支建奴游骑的动作。

    “不过,区区一个甲喇的军队就想击溃我们这数千人的军队,未免也太过于狂妄了!”

    “二公子,他们一点都不狂妄。这是他们多年经验总结出来的。以数百人的军队便可以撵着上万人的官军到处乱窜。”

    奉命从京师赶来与勤王军会合的李沛霆,满脸都是不屑的为华宝讲解。

    正中的守汉看着儿子惊讶的表情,心中暗笑。这种事情还算新鲜?没有了士气和战斗意识的军队,连猪都不如。不是曾经有一支号称曾经血战诺曼底的军队,就创下了无法为人打破的纪录,一个师在野战中被敌军一个大队的兵力撵得到处乱窜。

    “命令吴标的部队,展开队形,给这股敌军点颜色看看!”

    两支军队中不约而同的号声响起。

    警备旅的吴标所部眼下只有大约一团有余的部队,不过好在老兵骨干都在,人数的减少倒令这支部队显得颇为精干。

    “列开队形!”

    军官们呼喝着士兵,沿着河堤散列开来。

    为数将近二千七百余人的军队排列成四列,沿着河道斜斜的横在了正红旗军队的进攻道路上。如果打算击败南中军,那么吴标的这支部队势必要首当其冲。

    “丢那妈!契弟!好好的打!这是咱们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吴标在队列中策马往来奔驰,大声的吆喝、叱骂着,不过,所到之处倒也是令士兵士气为之一振。

    队列中,两千名火铳兵仔细的检查着火铳发射前的最后准备情况,有人甚至急切的把刺刀从腰间刀带上拔了出来,检查了一下锋刃,才放心的将它放回原处。

    每列五百名火铳手,吴标相信足可以令来进攻的敌人吃上一顿大餐!

    而且,他身后,原本的旅部骑兵通信队,也全体下马,齐齐的手持火铳准备充当预备队。炮兵们没有任务,便充当了他的近卫,准备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冲上去解决战斗。

    ps:

    昨天陪孩子出去了一天,本打算回来努力码字的。结果感冒了。无奈中。希望大家看在咱鼻涕眼泪码字的份上,拿出月票啥的安慰一下。

第三百四十四章 长清,刺刀突击(2)

    “上马!”

    “准备!”

    瓜尔佳和吴标几乎同时下达了作战预备命令。

    几个火铳手将手从手套中取出,放在嘴边用口中的热气哈了两口,防止过一会双手过于僵硬无法扣动扳机。这次北上,所预备的防寒服装、设备中,手套未能考虑到火铳手们的需要,如果要开铳,便不能戴手套。原因无他,一,手套是拇指与四指分开那种。二,就算是三指手套,食指也无法伸进扳机弧圈之中。

    沉闷的牛角号声中,清军开始出动,重甲兵在前,披甲兵居中,那些刚刚归附的包衣牛录们紧随着披甲兵充当第二梯队。第三波次则是那些渴望着用别人的鲜血改变自己身份和命运的包衣阿哈们,最后则是甲喇衔章京所属的白甲兵充当督战队。

    马队慢慢汇成一片,开始缓缓的行动起来,为了节省马力,起步时并没有策马狂奔。

    “弟兄们,好好的打!这群鞑子能打得不过一千多人!我们每人放一枪也就差不多了!”

    接到了敌情通报的吴标,得知清兵此时是朝他的阵地正面冲击而来,人数大约有三千五六百人左右,其中披甲战斗兵大概占了一半。

    距离吴标所部阵地一里有余时,清兵集体朝马屁股上加了一鞭子,马的速度登时加快了。随着速度的拉开,马匹的素质和等级显现了出来,距离迅速拉开。前后左右散得更开。从南中军这个方向望去,给人以一种感觉,似乎正前方漫山遍野的都是建奴骑兵,黑压压的满是马匹与人头,除了阵阵野蛮欢快的嚎叫声之外,还有一片如云的旗帜,被北风拼命地撕扯着。

    俗话说一马生风十马生雷。人过一万,无边无沿。一匹马冲阵时占的位置是几人之多,大批骑兵冲阵,直比几万步兵冲锋还有威势。

    “丢那妈!当真有他的!”

    吴标口中骂了一句,耳中听到了身旁军官和士兵们粗重的喘气声,他忍不住向各人看去,所有的军士们,都在极力等待,他们瞪着眼,直直看着那方。似乎欲将那边清兵揪下马来似的。

    他狠命扯下手套,让寒风将汗涔涔的双手变得干燥些。略微停顿了一会,他眯缝起眼睛望着对面冲来的那些重甲骑兵。

    不到二百步了。

    “告诉兄弟们。最后一遍检查火铳!”

    对付这股可战之兵不过千余的建奴。吴标还不打算大动干戈的动用火炮,只打算用火铳给他们好好的上一课。

    很快,建奴骑兵滚滚而来,排山倒海般的铁蹄如洪水般绵延到了吴标的阵地之前不远。让他们有些奇怪的是,这支南蛮的军队果然不同凡响,居然如此沉得住气。不过这个己经不是问题,在大清铁骑面前,任何一支野外列阵的军队都是一触即溃的。击溃这部明军后,等待他们便是尽情屠杀的快感。

    “阿爹,王叔。吴旅长那里不会有事吧!”

    被数千马队狂风暴雨般的气势袭来,李华宝显得有些慌乱。他的小脸上满是关切和不安。

    “放心。二公子,如果吴标不能对付这群辽东反贼,那他这个旅长也就不用做了。”

    王宝头也不回的回应着李华宝的疑问。

    天空中不时刮过一阵寒风,卷过来几片小雪花,打在脸上有点生痛,众军士呵出的口气,也都变成浓厚的白气,骡马也不时打着响鼻。

    越发的显得整个战场威严肃杀之气浓烈。

    “大人!敌骑距离我不到八十步!”

    “慌什么!不到六十步不准开火!”

    “七十步!”

    “传令,举枪!”

    哗啦啦的一阵响声,前排的火铳手们将火铳从肩头取下,平端在手。

    “放!”

    六十余步的距离,加上战马狂奔的速度,火铳的射击效果是致命的。

    第一排五百火铳兵齐齐举起他们的火铳,顿时一片密密层层的火铳如林般出现在队列中,对准冲近四、五十步的清军骑兵不留情地扣动板机。

    “卟卟卟”火铳闷响不绝,一道道猛烈的火光冒出,紧随着这火光,火铳发射产生的大量浓密烟雾,最后在吴标旅阵前汇成一道宽阔的硝烟地带。

    密集的火铳攒射,对于正在高速奔驰的骑兵来说杀伤力是巨大的。(大家可以自己想象一下高速行驶的车上突然有人用弹弓子朝车玻璃打了石子或者不锈钢珠子过来。)五百杆火铳近距离射击,如狂风扫过树叶,而且威力更可怕。火药如同一个很称职的拉皮条的,在弹丸与骑兵之间充当了媒介的作用。

    密密麻麻的弹丸被火药燃烧产生的动力热情的推向前方,半推半就的朝着扑面而来的骑兵扑了过去。而那些可怜的骑兵们,不管身上披着多厚的甲胄,近距离的被这些家伙拥抱亲吻上,不论人马,身上立刻便是密密麻麻的粗大血洞。

    伴随着火铳齐射的声音,对面那些正红旗重甲兵身上立刻冒出大股大股的血箭向外,人和马成片成片的倒下。

    弹丸打在人的身上,就是一个碎裂破烂的大洞。弹道的不规则,造成最终创伤面积可能是弹丸面的数倍,甚至数十倍。这种痛苦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也很少有人躯干中弹还可以存活下来。

    射人先射马的道理自古皆然,马的体积大,自然成为首选目标,它被打倒了,身上的骑手自然是非死即伤。大片人马中弹扑倒在地,不断有马背上的骑士被摔了个狗吃屎,随后这些人多被滚滚而来的骑兵踏成肉泥。在吴标军阵前的几十步内,聚集了大批的死人死马。它们成为了吴标的义务助手。阻碍了后续骑兵的冲击速度,成为了阻碍他们前进的障碍物,使得后续清军骑兵的冲击速度变成小脚女人。

    “哈哈哈!打得好!打得好!”

    一阵尖利的叫好声从李守汉身后传来,方才不知道躲在何处的二位天使从望远镜里看得清楚,不由得鼓掌喝彩。

    如同惊天洪水一般突进的建奴骑兵进攻势头,仿佛遇到了拦洪大坝一般,溅起了巨大的血色浪花之后,暂时停顿了一下。这一下。立刻引起了王德化与王承恩的大声叫好。

    亲临战阵,督帅士卒力战,这份功劳和资历这就算熬下来了。就算是二人已经是太监行业的顶尖儿人物,但是就算是在茶余饭后做个谈资也是可以笑傲群阉的。

    “二位莫要高兴的太早了。建奴只是前锋受挫而已,马上就会改变进攻方法。”守汉觑了二位王公公的表现,有些不屑的提醒了一句。

    “发信号给吴标,让他注意控制好部队,准备变阵!黄一山、炎龙!你们两个给老子把骑兵拢好,随时准备出击!”

    守汉的中军中竖起了大明龙虎将军、总督南中各路军马粮饷事宜、总督两广剿匪事务的大旗。旗号摇动之中,司号员用尖厉的号音将守汉的命令传到了吴标耳中。

    “主公也是忒以的谨慎了!”听得号声,吴标有些不太在意。但是慑于军令。他只得命令部队暂时收拢,四列火铳手将炮兵和旅部人员围拢在当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菱形方阵。

    在付出了近百名重甲骑兵的代价后,建奴的第二波攻势迅速开始改变主攻方向,不再对吴标阵地的正面进行强攻,而是将兵马分为两股。试图绕过正面对这股南中军进行合围之后,再以骑射之术不断的杀伤对手。直到对方崩溃为止。

    “切!多少年了,这群胡人还是没有长进啊!”

    初临战场的李华宝,已经从最初的紧张中解脱出来,取代的是兴奋。

    “从铁木真那个年头起。他们就玩这手,什么其阵利野战。不见利不动,动静之间,知敌强弱,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摧坚陷阵,全借前锋…… , 凡遇敌阵,则三三五五四五,断不簇聚为敌所包 , 敌分亦分,敌合亦合,故其骑突也,或远或近,或多或少,或聚或散,或出或没,来如天坠,去如电逝。自迩而远、俄顷千里,无非是利用骑兵的速度,用弓箭与敌军对射,直到敌军坚持不住崩溃为止!”

    对照着眼前建奴的战术,想起学堂里先生的教诲,华宝变得很高兴,有些卖弄的指着远处那一幕活生生的教材大声炫耀着自己的见识。

    “那,以二公子所见,应该如何处置?”

    王德化有些不怀好意的给李华宝搭着表演的舞台或者是挖着大坑。

    “用火铳与之对射!反正我军开一铳消耗体力不大,他在马上拉弓放箭可是要比我军消耗的时间、体力都要大!”

    吴标部队阵前硝烟弥漫,震耳欲聋的火铳齐射声响个不停。整个阵型如同一个张开了浑身尖刺的刺猬、豪猪,尖刺便是处于最外层火铳手们铳口的刺刀,令建奴们无从下口。

    方才的火铳密集轰击,己经成功地将清军骑兵冲击威势大大减弱,阵地外侧倒毙的人马,也阻碍了后面的骑兵们,令他们无法冲得更近、冲得更快!火铳不断的轰响齐射,在这个菱形空心阵型周围六十步这个距离内,己经成功地构建了一道绚丽而又残酷的火网。

    第二波的骑兵大多数是新归附的关宁军,被身后的白甲兵驱赶着,被身旁那些红着眼睛只想用人头来换取军功改变身份地位的包衣们裹挟着冲上来,很多人己经不得不在百步外或是七十八步外就开始放箭,或是用力地投出标枪飞斧。

    这样一来,骑射的威力自然大大减弱,毕竟马弓弓力较弱,射程不远,就算借着马力,箭矢在百步之外射出,对上身上披着九转钢甲又有皮坎肩保暖的南中军来说自然是强弩之末,而包衣们投掷出的标枪飞斧同样如此。此类武器最理想的抛射距离是三十步内。(解放军的手榴弹投掷,及格标准为35米。)

    “放!”

    后三列的火铳兵轮番向阵前拼命轰击,每一轮排铳打出,就是一片的人喊马嘶,不断有清兵落于马下,或是战马痛苦地扑倒在地,很多马匹中弹后,巨大的痛苦让它们狂暴着。四下里横冲直撞,将刚刚被掀翻在地的骑兵们踏得骨断筋折,激起阵前更大的混乱。

    一排又一排的火铳兵交换射击,最前排的火铳兵手执上了铳刺的火铳为身后的战友们提供着掩护。第一列火铳手施放完手中火铳后,急急退后装填弹药,第二排接着上前轰击。排铳声响起就没断过,火铳兵射击的时候,也不断有一些清军箭矢飞来。火铳兵们都有八瓣帽儿铁尖盔,身上还有胸甲。这种强弩之末的漫射箭矢,只要不命中要害,便是身上插个几箭也无妨。

    但是。头顶上不时有箭矢掠过。视野里不断出现斧子、标枪等黑影,这些带给士兵们的冲击也是巨大的。在极度紧张的情绪之下,士兵们已经无法感受到任何事务,只是不断的凭借着平日里严酷的训练带来的肌肉记忆,不断的扣动扳机,击锤落下。开火,射击,蹲下,装填弹药,之后再次起身开铳。

    “甲喇大人。不好!儿郎们伤亡太大了!怕是顶不住了!”

    那个包衣牛录章京终究不能免除关宁军本色,跑到率领白甲兵督战的甲喇衔章京面前哭诉。一着急将说惯了的一套言辞说了出来。

    “你这狗奴才!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瓜尔佳狠狠的朝他脸上抽了一鞭子,顿时脸上凸出了一道粗大的鞭痕。

    “带着你的那群奴才,给本甲喇冲上去!破开这群蛮子的军阵!”

    “这个!?。。。。。”

    “不去?立刻斩首!”

    瓜尔佳身后的十几个白甲兵立刻拔出了腰间的利斧,做出一副随时准备行刑的样子。

    既然已经做了人家的奴才,少不得这条命就是要卖给人家了。那前山海镇千总心中不住的咒骂着,只得回头整顿部下,朝着吴标军阵的侧翼准备再一次攻击。

    “好了!这群狗贼疲了!”

    守汉和王宝几乎同时做出了这个判断。

    “炎龙!”

    守汉点手唤过早已按捺不住的骑兵团长炎龙。

    “让本官看看,你的兵是不是和你一样都是敢于闯阵的好汉!还是只能在草场上骑马跑步的马夫!”

    “主公放心!炎龙的兵,都是和炎龙一样的好汉!”

    矮小粗壮的炎龙,朝着守汉行了个军礼,飞也似的往自己的队列旁奔去,他手下的四百骑兵,早已跃跃欲试了。

    “全体备马,准备出击!”

    “命令廖冬至,上刺刀!准备出击!”

    两条命令分别从炎龙和王宝口中发出,整个勤王军的军阵中立刻骚动起来。

    “二位公公,剩下的事情便没有什么好看的了,我们不妨到后面喝上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如何?”

    见王德化与王承恩等人不断的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不远处牵着战马往中军大阵边缘前进的数百名骑兵,守汉有些被人窥视的感觉,而且还是两个太监为首的!这种感觉实在不好!于是,他要制止这种行为!

    “将军,这个。”王承恩指着一伍一伍向前行进的骑兵,费力的组织着词汇。

    同南中军其他兵种近乎于奢侈的装备相比,骑兵的装备几乎和叫花子差不多。绝大多数骑兵除了身上的一套甲胄,一袭红色披风之外,便只有手中的一柄马刀了。

    只是有些看上去资格、技术较为老到的家伙马上挂着一杆长枪。

    这样的装备,不要说与素称精锐的建奴骑兵对阵,便是对付京营中的三千营骑兵也是必败无疑。那些建奴骑兵,可是从虎枪到标枪,从挑刀到飞斧,长短皆有。

    在二位王公公的惊异中,炎龙领着他手下的四百骑兵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入了中军大阵的最前方,似乎感受到临战气氛,很多马匹开始刨起地来,一些战马打起响鼻。守卫在那里的近卫旅官兵立刻为他们闪开了一个缺口,如同出炉的铁水一般,这四百骑兵缓缓的,却又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气势冲了出去。

    “大人!蛮子的骑兵出来了!”

    一个眼尖的分得拨什库指着正在调整队列的南中军骑兵向瓜尔佳禀告。

    “娘的野狗来挑战老虎,狸猫来招惹黑熊!巴图鲁们,列队!让这群蛮子知道什么是骑兵!用马刀和长枪告诉他们,怎么在马背上作战!”

    。。。。。。

    烟尘滚滚。双方骑兵铁蹄,沉重地叩击在地面上,发出令人心寒的沉闷声响。

    南中军的骑兵四百余骑,以十伍为单位,五十骑为一列,共为八列。

    骑兵队官们不住的高声呼喊:“保持速度,保持速度,注意队形!注意队形!”

    一列列战阵缓缓压向对面的建奴骑兵,一把把横向把握的马刀在冬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这应该是南中军骑兵最奢侈的装备了,全部用呲铁钢调析后打造而成,黄铜的护手圆盘,最大限度的保护骑兵的手腕。

第三百四十五章 长清,刺刀突击!(3)

    “骑兵,冲!”

    随着一声号令,数百匹战马骤然加速,短短的两里路程,转眼间便冲到了尽头。

    “轰!”

    一声巨响,两股骑兵的洪流撞击在了一处,雪花同血花一起在空中飞舞。“咴咴……”沉闷的撞击声,被撞到在地马匹的惨叫声,还有双方战士凄惨的哭嚎声交织一片。

    这样的骑兵战术,令瓜尔佳和那些自恃骑术精湛,自幼儿时起便在马背上生长的建奴骑手们惊讶不已。

    “骑兵,还可以这样用?!”

    数列南中军骑兵便是纵马奔驰,也始终团结紧密,一排排的马刀只往刀口向前斜指。如同一座移动的刀山一样飞驰而来。

    铁浮屠!铁浮屠!铁浮屠!

    瓜尔佳突然想起了老人们口口相传的一个传说,当年的大金国有着一支重骑兵,便是身披重甲的勇士在马背上,数十人为一列用皮绳拴束在一起,即使是人战死了,尸体依旧在马上。这些南蛮,从何时开始有了这样精悍的骑兵了?!

    眼见明骑气势如虹,蹄声越发急促,汇成一片的轰响,用极其蛮横的战术一路撞将过来来,十几个冲在前面的建奴骑兵或是被撞飞出去,或是试图冲过对面的队列时被疾驰而过的马刀拦腰斩断,上半身凌空飞了出去,倒在地上辗转哭嚎,转瞬间被杂沓的马蹄踩为肉泥,只留下腰身继续在马背上被战马驮着在战场上狂奔。

    转眼间,正红旗骑兵的锋矢阵型已经被摧折了箭头。堪堪便要冲到了瓜尔佳章京不远处。

    看着对面如墙般的明骑,瓜尔佳第一次感到恐惧了。对面的骑兵,他们排得太密了,几乎是人挨人马挨马,膝盖碰着膝盖!这要怎么打,难道要双方对撞?这不符合他们一贯的战术与风格啊。

    被南中军骑兵挟山填海的气势所慑,建奴骑兵们大多面对死灰。战场搏杀,他们不怕。但是,如此野蛮,毫无技术含量的数十骑排成一列,迎面高速飞驰而来,硬生生的撞击过来,这样的战术,却令人胆寒齿冷。

    几十个关宁军出身的骑兵已经开始偷眼觑着逃走的路线,准备施展逃命技巧了。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列骑兵与七八名正红旗的旗丁、包衣迎头撞击在了一起。

    就听让人牙酸的骨折声音不断。虎枪、挑刀、桦木镰刀,各式各样的的兵器在众人眼前飞舞,红色血雾弥漫。更有一些血肉碎片腾起。将飞扬而下的雪花染得通红。。

    炎龙在第三列中,身旁几名亲兵紧紧的护卫住他。他们看的很清楚,连续与对面的建奴骑兵对撞,可谓是效果显著。

    但是,南中军骑兵的伤亡也是无法避免的。第一列的四十名骑兵,转眼间便折损近半。炎龙看得很清楚。在刚刚提速后,就有一名骑兵狠狠的与一名建奴重甲兵撞在了一处,双方的速度,加上重量,带给二人的冲击和杀伤力是巨大的。一声闷响过后。两匹战马齐齐的翻到在地,挣扎了几下。无法再爬起来。两名骑兵更是口鼻中鲜血不断涌出,转眼被身后的战马踩踏身亡。

    “轰!”“轰!”

    对撞在继续。

    双方骑阵对撞,都是一阵人仰马翻,各色声音响起。

    建奴虽然已经开始胆怯,但是此时已经不可能退却,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否则便是被南中军一路衔尾追杀的结果,便是逃回了济南,在主子们面前也是难逃军法。

    看着对面一路冲过来的南中军骑兵,瓜尔佳一面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一面心中不住的咒骂,这群南蛮的骑术和技艺,甚至不如那些正白旗的包衣奴才,可是为什么却令自己伤亡如此巨大,更加要命的是,军中开始怯懦了。这才是最要命的事!

    他哪里晓得,这种骑兵洪流的对撞虽然残酷,但却是南中军骑兵这边占了大便宜。

    虽然他们骑术不如建奴那样多年养成,从养育兵到歩甲再到马甲,然他们阵列密集,而且正红旗的骑兵凡是见过这种战术的,大多数已经是死人。而且,他们已经同吴标所部战了一阵,却丝毫未占到便宜,反而折损了不少人马。体力,意志、精力都已经消耗了不少,而南中军则不然,在耽罗岛上练习的便是结队冲击,只要能够在马上急速奔驰一千米不掉下马就是合格的骑兵。

    马力、气势、队列都是瞬间便提升到了最高的南中军骑兵,对上了精气神体力都不占优势的建奴,孰高孰低,自然便是一目了然。

    不仅仅是建奴胆战心惊,在高处观战的王德化、王承恩二位天使,领着京营的几位军官脸色惨白的观看这一幕骑兵对战。

    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中,第一列如墙而进的南中骑兵,就象农人手中挥舞的镰刀收割稻麦一样,撞翻了不少鞑子兵不说,那密密麻麻的刀锋还使侥幸冲过队形的奴骑非死即伤,偶尔有全身而退的,他们要面对后列如纺车一般而来的骑兵阵。

    轻骑兵如墙而进的战术显示出了威力。

    “你们三千营平日里总是自夸是骑兵精锐,可曾敢于如此与奴骑对战?”

    王承恩眼中带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神色,抓住一名三千营的千总,大声喝问。

    短短时间内,手中仅仅一把马刀的寒酸装备,但却保持密集阵列的南中骑兵,有若巨锤呼啸,接连撞开多层奴骑队列,将他们一片片撞翻在地,鞑子的稀落阵列,根本无法抵挡南中骑兵的冲锋。

    就算他们中大多数人都装备长枪大戟重斧标枪弓箭,但是也组织不起这样的密集阵列。

    既然无法组织起来同样的队列来对冲。那就只能依靠个人技术,进行令一项蒙古人流传下来的骑兵战术,凿穿!

    但是,南中军这种轻骑兵战术所采用的队形太密集了,几乎马挨马,虽说马间也有间隔,但是骑兵们向外横置的马刀却又缩短了这个间距。在双方战马都将速度提升到最高的快速运动中,这瞬间要巧巧穿过去非有顶级骑术。非常敏锐的预判力不可。

    就算马匹有自己寻找空隙的本能,多数情况下,不撞也得撞,甚至是直接撞到刀口上去!

    如此简单、残酷的战术所带来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瓜尔佳很悲哀的发现,那些自进关以来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余丁、包衣们开始在原地不断停下来,或往两边喊叫涌去,而那些关宁军的恶奴才,已经开始悄悄的拨转马头,随时准备开溜。

    再看看明军两翼。似乎烟尘滚滚,策马出来的骑兵不断。

    “主子,我们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脱了!”

    一名家奴满头满脸不知道是自己的鲜血还是别人的额。胡乱揩了一把,脸上越发的显得狰狞。

    “就是!瓜尔佳大人,反正对上南中军,打败仗的又不是只有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那名包衣牛录领着几名自己的护卫,立马在前,随时准备开溜。

    “全体!听我的命令!上刺刀!”

    见炎龙的骑兵将建奴骑兵击溃已成定局。正是立功的好机会到了。吴标在阵中一声大吼,率先将腰间长刀拔出。

    “沧浪!”“沧浪!”

    “咔哒!”“咔哒!”

    一连串清脆的拔刀声,刺刀上的套筒与卡笋紧密连接后发出的脆响,一千七八百名火铳手瞬间成为了长矛兵。

    “队形展开!杀!”

    人们开始在队官和营官的口令声中疾步快走,方才的菱形方阵缓缓打开了两翼。又一次变成了四列横队。

    “拉开间距!拉开间距!”

    在旅部司令员的号音指挥之下,吴标的潮梅警备旅整个阵型开始缓慢而又坚定向前移动。便如一个活动的城堡般。与城堡不同的是,总计五列共约两千余人的部队,全数持铳,火铳铳口亮闪闪的铳刺,为这移动的的巨龙增添了尖牙利爪。

    “大人!走吧!”

    那牛录章京狠命的朝着甲喇衔章京瓜尔佳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瓜尔佳胯下战马吃痛不过,一路狂奔而去。瓜尔佳身后,十几个家奴和白甲兵紧紧策马跟随。

    望了一眼瓜尔佳逃走的方向,那包衣牛录章京冷笑一声,身为甲喇先逃走了,那么他们跟着逃走也就是合情合理的了。

    回过头去望一眼,身后一片令人心惊肉跳的景象,八列骑兵已经击穿了整个正红旗的骑兵冲锋队形,分出两列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追赶过来不说,其余骑兵正在整队准备再给那些侥幸未死的骑兵来一次。而方才被建奴围攻的那支部队,正在挺枪从北面碾压过来,长长的队伍行军过程中,沿途不停的冒出一股一股白烟,闪动着几下火光,并伴有短促的火铳声,那是遇到了方才被打乱了建制的正红旗包衣、旗丁、重甲白甲等,用火铳招呼他们之后,便是以铳刺冲上前去攒刺。

    稍远一些的两座大阵中又有一股骑兵如同一条红色的蛟龙一般翻卷着身躯从军阵中冲出,少时便分为两股遥遥的包抄过来。

    “不好!快走!”

    久经战阵的牛录章京很清楚,稍稍松懈一下,动作慢一点就有可能被包抄进包围圈,这一招,他已经从主子们那里领教过了,可是不想再当第二回俘虏。

    全部挺起自己的长枪,前排枪手,对冲到近前那些稀稀拉拉,己经疯狂的清兵重甲们举枪就刺。枪戳入肉的声音不绝,彼此闷哼惨叫不断响起。

    这些正红旗的兵丁、包衣,还有方才冲上去的四个正白旗包衣牛录,先是被吴标所部的火铳轮番打击,之后面对着菱形方阵的防御,更是老虎吃刺猬无处下口,几番冲击下来,可以说是伤亡累累。那些还有一战之力的人也被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战斗搞得没有了打下去的想法。最要命的是,各个牛录中,特别是那个正红旗满洲牛录中壮大、分得拨什库的大量伤亡,让军中没有了主心骨和指挥官,整个体系开始崩溃,那些出身于关宁军的正白旗包衣牛录中很多人又开始施展保命绝技——逃跑。于是,真正面对南中军的只有一小部分人,大多数人则是后背冲着南中军的刺刀。

    他们原本森然。密密层层的军阵早己不成阵形。特别各人那股血勇之气早被打击了一大半。

    就算这些人个个都有佛库伦女神保佑,有着李元霸那样的战斗力,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李华梅的师傅柳桂丹为南中军编出的这套刺枪术,又是最善于以众凌寡的。几个火铳手按照各自在甲中的编号分别站位,不需顾念自己两侧,只需往前突刺。或是一人诱敌,两人从两侧猛地向前刺出。

    随着锋利的铳刺不停的刺出,又迅速地收回,再猛地向前刺出。每一次三尺长的铳刺如怪蟒探出,都收割着面前清军残兵的生命。

    几乎每一个清兵,不管是重甲、白甲、旗丁、余丁、还是包衣阿哈。都面对着几个火铳手用铳刺围攻他们的局面。只能是无奈的挥动着手中的刀枪进行抵抗。就算是有那悍勇之徒,依靠个人武力砍到刺穿了一个铳手,那么他立刻会面对更多的铳手上前围攻,直到他倒地为止。

    滚热的鲜血流出,湿润了干燥寒冷的大地,迅即冻成了一层薄薄的鲜红的冰碴。残阳之下,显得绚烂而又诡异的美丽。

    。。。。。。

    济南城内的德王府王城墙上,二丈九尺高的城头上每一个垛口上吊着一具尸体,那是兵败逃回济南的正红旗满洲官兵的尸体。

    在德王府内,往常为德王起居、接旨、祭祀等重大礼仪活动的场所承运殿前。几名巴牙喇兵正在挥动手中的长鞭奋力抽打着跪伏在丹陛之下的几个人。

    “打!给本王好好的打!这群奴才!稍稍遇到一个强硬些的明军就三魂走了二魂,七魄短了五魄的。被人打得如此!”

    扬武大将军,正红旗旗主成郡王岳托,坐在从德王书房中搬出来的一张楠木太师椅子上,余怒未消的指挥着自己的巴牙喇兵教训手下这群不中用的奴才。

    被鞭打的几乎看不出人形的,正是正红旗满洲的甲喇衔牛录章京瓜尔佳,而在他身旁,两名侥幸和他一道逃回济南的正白旗下包衣牛录章京正在胆战心寒的看着这一幕。

    高踞在高六尺九寸正殿殿基上的奉命大将军多尔衮,镶红旗旗主杜度,镶白旗旗主多铎,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岳托处理着旗内的军务。

    瓜尔佳领着两个正白旗包衣牛录和数十骑军马大败逃回济南城后,他的本旗主子立刻暴跳如雷。本身这正红旗中就有不少是他老爸代善安插进来的眼线、钉子,上下左右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死了他,等着他犯错。这群奴才去打区区一个长清县,不算那些包衣阿哈,光是牛录就去了五个,可战之兵达到了将近二千五百多人!算下来几乎是一旗兵马的三分之一了!但却是大败而回,正红旗满洲那个牛录,除了牛录章京仅以身免,其余的几乎全灭。

    这如何不令他恼怒?

    顾不得逃回的人中还有不少是正白旗下的包衣,岳托下令全数吊死在王城城墙上,给全军上下的奴才们做个榜样!

    打了好一会,几名巴牙喇兵将瓜尔佳架了起来,一路拖曳到岳托脚下,将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瓜尔佳狠狠的丢在坚硬冰冷的汉白玉台阶上。

    “瓜尔佳,你这不中用的东西!你真是丢尽了我正红旗满洲的脸面,你领着千余兵马,去攻取明国区区一座县城,居然就逃回来的这么几个人?!你这奴才如此无用,我正红旗留你作甚!来人!拖下去!军法处置!”

    “扬武大将军且慢。”居中而坐的多尔衮摆手制止了岳托的表演。他在正红旗中的眼线告诉他,这个瓜尔佳同岳托的弟弟硕托有点关系,硕托镇守保定,为大军看守掠来的财物人口,守住后路,地位自然重要。且二人又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这么多年患难想从,岳托怎么会杀自己弟弟的心腹人?这个顺手人情,多尔衮为什么不要?

    “奉命大将军,您有何吩咐,请讲便是。”

    “这奴才,打了败仗,辱没了正红旗满洲的军威,自然要严加处置。但是,对阵的敌军是谁,如何作战,怎的就战败了,这些我们都没有问,扬武大将军如何便要将他处决?”

    “瓜尔佳能够在正红旗满洲中充任甲喇衔章京,自然也是英勇敢战之士。入关以来立功颇多,此番出战,领着将近两千兵马出去却如此惨败而回,贤侄,如何不问清楚缘由就要行军法呢?”

    “至少,我们也要知道,究竟是明国那支军队如此强悍,能够一次战败我如此众多的兵马?”

    “十四叔教训的是,却是我有些急躁了。”

    多尔衮给岳托搭的这个台阶恰到好处,令岳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瓜尔佳,你说!你是被哪支明国军队战败了的!”

    “主将是谁!”

    不问还好些,等听得瓜尔佳说出了作战的经过,不由得在场众人齐声咆哮起来。多尔衮、多铎、岳托、杜度这两对叔侄暴跳不止。

    “杀将去!一个不留!”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进来!”

    “三年了,三年寻你不到,今天你撞到了咱们的刀口上了!”

    有分教:大清河边,翻作修罗场,五峰山下,顿成尸骨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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