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夺鼎1617TXT下载夺鼎1617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夺鼎1617全文阅读

作者:夺鼎1617     夺鼎1617txt下载     夺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下关条约

    ps:没节操的情节奉上。求月票!

    那李守汉拥兵数十万,据地数万里;大筒数万,铁炮无数;又有舰船航行于海上,早已是一时之豪杰。称王称霸也是一念之间的事情,称呼他的长子一声殿下,也无不可。

    倒是李华宇严守礼仪典制,对于殿下这个称谓敬谢不敏。声称家父帅本身乃是大明朝廷地方官员。本身并无王爵,殿下一词还请收回才是,说完,向前来迎接的一众文武大员们一一之意,令在场官员们无不有如沐春风之感。

    “殿下,”松平老中信纲依旧秉承着称呼叫大不叫小的原则,称呼李华宇为殿下。你说你爹没有王爷的爵位,可是出警入陛的派头,日常起居哪一个王爷比得上?还有那半套銮驾仪仗在那里!

    “敝国天皇陛下和将军殿下在赤间神宫等候。还请殿下移驾前往!”

    “也好!家父帅在临行时特意嘱咐要向贵国天皇致意。烦请老中大人带路。”

    赤间神宫,不出名。但是在几百年后在他附近的另一座建筑却是极为有名,那就是春帆楼。这里因为埋葬着天皇的祖宗,也算是日本境内的一处圣地。

    此时,兴子天皇正在同家光将军等候李华宇的到来,

    (不知道他们在一道时,该如何称呼?是按照天皇将军那么称呼,还是照着家里的称呼来呢?)

    “华宇见过殿下,见过将军。”

    神宫殿内。兴子天皇很好的扮演了一个神职人员的角色,坐在那里神游天外,苦思冥想。倒是德川家光将军和华宇详谈甚欢。

    几句嘘寒问暖、舟车劳顿的客套话过后,华宇便提出了一个很要紧的问题。

    “家父帅嘱托华宇,若是将军和天皇殿下未曾批准那份南倭友好通商航海条约,我等切不可冒失,不能干涉日本国内一丝一毫,不得擅动一草一木。要立刻登船回国才是。”

    话虽说得客气,但是里面的意思却很明白。签了条约,咱们可以帮你镇压叛乱。保证你的权柄富贵。身家财富,不签,不好意思,咱们马上打道回府。

    其实。家光将军的心如火炭般热。甚至比华宇还要盼望着早日签署那份条约。也好稳定住自己内部不稳的那些与西军余孽眉来眼去的家伙!

    听了华宇这话,家光将军强自按捺住内心的狂喜,故作镇定的言道:“少将军孝义可嘉。本将军万分敬佩。本应请少将军在敝国休整数日后再行签署条约,既然少将军如此说,也罢!”

    家光将军双掌轻击,早有有人在殿外伺候。

    “去将桌案、文书准备好。请伊豆守松平老中与少将军签署我倭南友好通商航海条约!”

    大明崇祯十一年正月初十,在日本下关赤间神宫内,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南中军代表李华宇与日本德川幕府代表松平信纲签署了《南倭友好通商航海条约》。作为日本元首和政府军政首脑,兴子天皇、德川家光将军出席了这场签字仪式。

    日本国内数十位文武官员、大名在场列席。

    松平信纲在文件上漂亮的签署下自己的大名,转身呈递给德川家光,家光将军手中捧着这份轻飘飘的文书,却如同捧着日本三岛一样重。(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始占据北海道。)

    在文书上用了征夷大将军印信并交到了李华宇手中,这份条约便宣告正式生效。

    这份条约被称为《下关条约》,又因附近有渔村名为马关,有历史学者称为《马关条约》。

    不过,这份文件同最初的版本相比有些微调,将原本文本中提出的南中军水师有权在倭国任意一处港口停泊的权利作了修改,改为在战争期间有此项权利,待平叛战争结束后,此项条款自动解除。只能在倭国开放的口岸由南中商船进行自由出入,税率为二十税一。当然,作为对等条件,倭国的船只、商品同样享受在南中军开放的港口之中执行二十税一税率的权利。

    一俟文件到手,李华宇一下一众南中军水陆两军将领便换了一副嘴脸,方才一个个绷着脸,仿佛刀也砍不进去,见到墨迹未干的文件交到了大少爷手中,立刻变成了一副忠肝义胆的样儿。

    个个拍着胸脯要立刻出兵,引军马攻打海峡对岸的邪教教匪,将岛原城拿回来,以为今日双方签订条约的贺礼。而诸多的大名,也是纷纷振臂高呼,要趁着天朝大军来援之大好时机,大举出击,将九州逆贼一鼓荡平才是。

    还是德川家光将军出面邀请李华宇共同制止住了这股热潮。

    “天朝大军初至,人马正是疲惫。我幕府军也要整顿兵马以为征讨之用。今日天色已晚,不妨请天皇陛下先行休息,我等款待殿下及大明天朝将士才是。”

    眼下,在日本国中,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德川家是日本的幕府,松平信纲这个三十郎是德川的幕府!”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松平老中春风满面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于是,一场在日本国内看来极为**的夜宴便开始了。

    这场酒席可谓是罗汉请观音,客少主人多。

    硕大的殿堂内,罗列着两排矮小的餐几,德川家光将军同李华宇并排居中而坐,主位上是倭国的官员和大名,公家、武家系统的官员们第一次水乳交融的坐在一处。客位上则是随同李华宇进行支援平乱战争的南中军军官们。尽管是水师船长以上、陆师步兵哨官以上、炮兵骑兵队官以上的军官大部出席,但是比起对面几乎全数出动的倭国上层而言,还是显得人丁稀少。

    “开席!”

    随着担任今日司宴官的一门众、御三家之一、德川家康第九子尾张藩的藩主德川义直一声吩咐。数百个下女脸上涂满了白粉,穿着白色袜子,迈着小碎步抬着硕大的菜盘缓缓的鱼贯而入。

    “岛国荒凉,不比上国富庶繁华。只是略表寸心罢了!”

    话说的很是谦虚客套,但是照着东方国家的习惯,越是这么说,越是要好好的铺张一番。

    “娘的!倭寇的曹操请客,这顿饭还不得吃死咱们?!”

    统领陆营的指挥官,近卫旅的营官梁宽看着那几百个下女来的方向,不由得活动了一下腮帮子。准备一会据案大嚼。虽然出发前。他的夫人惠子已经告诉了他,扶桑请客时菜色很少,完全注重形式,对于习惯了大明饮食的人们来说有可能吃不饱。但是对此。梁宽一直不太相信。这都是倭国的最高级别宴席了。怎么会吃不饱?

    小几上很快摆设上了几个精美的小碟子,上面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每个下女在摆好了这些碟子之后,便很是规矩的半跪半坐的在客人们的右侧后方草席上坐好。为客人斟酒。

    “看看!这伺候的!”

    作为南中第一波娶了扶桑新娘的梁宽来说,这种礼仪不陌生。在家里他的扶桑媳妇给他盛饭时都是要举过头顶的。搞得后来娶得几房小妾也是如此。

    但是,礼仪归礼仪,菜色归菜色。

    南中军的军官们在家光与华宇的建议之下举起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酒杯饮了几杯清酒,兀自眼巴巴的等着继续上菜。

    “今日欢宴,不可无歌舞助兴!”

    德川义直见客人们都是一副若有所思所盼的样子,便双手击掌,吩咐下去,歌舞上来!

    “也好!一边看着歌舞,一边等菜,也好过在这里干耗!”

    梁宽们安慰着自己。

    但是,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众人眼巴巴的等着歌舞或者戏曲上来排遣一下酒菜的稀少寡淡,不想却来了几个脸上涂的分外白,嘴唇抹得格外红的老牌歌舞伎。手中拿着一把扇子,用极为缓慢的语调、更加缓慢的动作边歌边舞。

    梁宽听到身边有人打了一个哈欠,表示对这种极为无趣的歌舞不满。

    “本来饿着肚子看歌舞就很讨厌了!看得还几乎让老子睡着了!”

    德川义直、纪伊德川家的藩主德川赖宣、水户德川家的藩主德川赖房,作为御三家的家主,对于这样的歌舞倒是颇为赞赏,不住的举杯向李华宇劝酒。

    这三位身为德川家康的第九、第十、第十一子,在德川家族的地位、辈分可谓无可超越。要知道,在历史上,作为德川家族亲支近派的御三家,是可以在德川将军无后的情况下过继儿子给德川将军,或者是从他们三家中选择贤良子弟继承将军地位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三家这次共凑集了两万人马带到了下关地区同九州叛贼对峙。

    就在条约签署之后,第一时间他们已经得到了将军侄子家光的保证,在日后开放与南中军通商的口岸中,他们御三家的地盘上肯定各有一个对外通商口岸。

    这份条约无论是从时机还是从内容上都令竹千代同学感念万分,从李华宇登岸之前和条约签署之后那些关西大名的态度上,他明显感觉到了这份条约的威力。所以,他更加感激眼前这位李大少帅和他的父亲。

    “殿下,不知道令尊对此次讨伐西军余孽有何想法?”

    感激归感激,还是要试探一下李家父子的想法和底线。

    虽然早就明确了不要日本一草一木,军马钱粮自备,但是那也只是说说而已,德川家作为幕府将军,若是连一份犒赏都不给,未免有些令天下人耻笑。早早的了解一下,钱粮美女物产,也好早有些准备。

    殿堂中,那几名和歌歌者已经歌罢退下,换了几名出色地年轻舞妓正在伴随着美妙的乐声,婀娜多姿地扭动着腰肢。

    这正是日本有名的浅川之舞。

    李华宇的注意力被这些年轻舞者吸引过来,注意力立刻变得有些分散。

    所谓浅川。翻译过来就是小河。

    浅川之舞是一种艺妓的舞蹈,表现的是少女过浅川的事情。几个少女来到一条浅川边要过河,由于河上没有桥,所以必须提起和服才能过去。越往前走水越深,所以和服也要越提越高,值得一提的是鬼子女性穿和服的传统是不穿内裤的,提着提着就......日本人可以骄傲的说,什么钢管舞,什么脱衣舞,都是我大日本浅川之舞的徒子徒孙!

    一般跳到**的时候。观众会上台去跟艺妓互动。有时候甚至直接把艺妓就地正法

    而此刻,这舞蹈正逐步的进入了**。

    年轻舞者的长发像黑色的火焰,丝丝缕缕地垂落在鬓角两侧。随着舞蹈表现出的故事情节逐步深入,漂亮的吴服正在一点一点的提高。从脚上所着的白色棉布袜子到小腿。一具具年轻的**正在逐步展示在众人面前。

    随着鼓乐之声。舞姿变得越发轻盈曼妙,动人心魄,舞者们犹如古代日本天神旁边的仙女。渐渐地露出欺霜赛雪的双肩,修长笔直的双腿。纤长的腰肢,也是时隐时现。

    华宇到底是少年,正值血气方刚之时,见到如此之诱惑,未免有些挺枪蛙跳之象,只想冲向前去,好好的冲刺折伐一番才好。

    好在灵台还有一线清明,猛然想起父母亲在临行时的嘱托,立刻脑海中一片清明。

    特别是生母黎慕华派人悄悄捎给他的话,“儿啊!这是你第一次外出办事,又是带兵前往。务必小心谨慎,一旦这个差事办砸了,你以后就不要想有任何机会了!”

    努力收拢一下心神,假意做没有听清处德川家光的话,请在一旁的通事给重复一遍之后,李华宇立刻回答了德川家光的疑问。

    “家父帅说了。眼下的岛津等家族,身为西军余孽,昔日随同平秀吉冒犯天朝,已是罪不容诛。今日我大军以顺讨逆,自然是兵锋到处犁庭扫穴。我南中军自当严守军纪,所需之军需物资,皆给价征购,以通宝付款,不得骚扰贵国民间,不得妄取一草一木。然为首之岛津、桦山、锅岛等家族,凡是年满八岁以上男丁,皆杀之!八岁以下者交由将军处置,以华宇愚见,最好是除恶务尽。”

    看着白净俊秀的华宇不动声色的说出如此充满杀机的话语来,顿时令四个德川家的男人刮目相看!我的爷爷(爹)德川家康,当年为了除掉秀赖可是想方设法,甚至留下了德川家康的挑剔这个日本成语。要是像你这样快刀斩乱麻,何至于此?

    “非是华宇和家父帅不体念上天好生之德,然岛津家自地头起家,数百年来秦来降秦楚来降楚,多少风云人物都在他家族手上吃了暗亏。虽然损失利益于一时,但是根本之地保留着,他们便有东山再起的本钱。昔日贵国太阁九州大征伐,岛津家见势不妙立刻让出了大隅、日向等国,保存了萨摩根本之地,乃有今日之祸!”

    华宇的一番话,说得四个德川家男人浑身冷汗直冒。是啊!如果不把岛津家杀光,日后被他们翻过身来,自己的子孙未必有太阁丰臣秀吉的能力和今日的运气!

    将岛津家斩草除根的做法,是守汉坚决提出来的。“你们若是让一个岛津家的男丁活着,你们就不要回来见我了!”这是众人向他辞行时他的临别赠言。

    听得众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岛津家是怎么得罪了主公?似乎当年平定顺化时,杀了阮家一家也是用乱兵作乱的名义搞的啊?

    其实,也难怪守汉下如此狠手。

    如果他们知道岛津家在日后的倒幕运动之中起的作用,还有上述三家在中国欠下的累累血债,家族中出来的什么台湾总督、钓鱼岛岛主,只怕他们也要将这个罪恶的根源彻底铲除!

    既然方针已定,德川家光、德川义直、德川赖宣、德川赖房四人更是对李华宇百般的奉承,不要钱的马屁拍得山响。

    一道日本的国粹很快便在德川赖宣的催促下盛装出场。

    正是久负盛名的女体盛!

    女体盛在日语意为用少女裸露的身躯作盛器,装盛大寿司的宴席。这样的宴席在日本已有一千多年历史。如果说刺身、寿司是从中国传入日本,那么,女体盛则是日本人自己创造的。中国先哲虽有“食色,性也”之说,但在实际操作上,未见有像日本女体盛那样将“食”与“色”结合得如此紧密。可以说,“女体盛”是古代大和民族极端大男子主义的产物。

    而在江户时代,德川家的将军们更是将这项活动推向了**。甚至关白会将“女体盛”作为犒劳下面幕僚的一种方式,或做为一种赏赐嫔妃的形式,甚至有些穷苦人家的女儿为了进到公卿家。会主动用“女体盛”这种形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当然。也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能成为女体盛的餐具的。

    首先必须是处女,因为日本男人认为只有处女才具备内在的纯情与外在的洁净,最能激发食客的食欲。其次是容貌要较好,皮肤光润、白皙。体毛少、身材匀称、不能太瘦、太瘦缺乏性感。性格要平和。沉稳。有耐心。

    上岗前必须经过严格的专门训练。传统的训练方法是在裸身上6个点各放置一枚鸡蛋,要求在静躺4个小时后,鸡蛋仍在原位不动。这是为了锻炼坚韧不拔的毅力。在静躺过程中,有人不时地往身上洒凉水。其间只要有一枚鸡蛋从身上滑落,训练立即还得重新开始。

    艺伎经训练合格后才允许“上菜”,每次“上菜”前要进行一个时辰以上极为细致的净身程序,先将腿部、腋下的体毛除净。用温水淋遍全身,将南中出产的肥皂擦在一块细棉布上,再用棉布遍擦身体,使全身满附肥皂泡沫。接着用一个装满麦麸的小麻袋揉搓每寸皮肤,以彻底去除老化的皮肤角质。然后用热水冲泡,再用丝瓜筋揉一遍。最后用冰水淋浴,以免“上菜”时身体出汗。净身时不能使用任何带有香气的肥皂和皂角之类,脂粉更是绝对禁止使用,因为香气会影响寿司的纯正味道,并掩盖了少女身上天然的体香。一切收拾停当,方可上菜。

    不过,今日招待李华宇的,可不是一般的艺伎,而是从几十个大名家中精心挑选出的公主,身上摆满了用马林鱼、鲑鱼、鲔鱼、鳗鱼、八带鱼、鱿鱼、扇贝、蛤仔等生猛海鲜制成寿司,用花瓣装饰的极为绚丽多彩。

    奈何此项事情做为日本国声名远扬的一项国粹,早就列入了守汉对儿子耳提面命的赴日公干必须忌讳的黑名单之中!

    华宇牢记父母亲的教诲,对于此项国粹更是敬鬼神而远之。唯恐在倭国众人面前、自己的部下面前露出了猴急相,这可对自己的形象极为不利!

    托词酒已够了,华宇逃也似的离席而去。

    他一走,南中军的诸位军官也是立刻起身离去,只是留下了一群倭国的大名们如同一群饿狼一般扑向那满是寿司的女体盛,和几位正在殿堂中央演示着过河动作的舞者,同她们一道探讨艺术的真谛、人生的意义去了。

    不过,德川家早就为华宇选好了几个暖被窝的公主,希望这位李大少爷能够在这日本海风带来的严寒之中睡得安稳些,有宾至如归之感。

    上行下效。既然幕府将军巴结李殿下,那么就不要怪大名们巴结南中军的军官们了。

    当军官们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的住处,打着好主意准备拿出几个罐头和米粉干出来填补一下肚子时,门口早已有打扮的花团锦簇的大名公主在廊下跪候。有的人门前还不止一个。

    不过,幕府送给李华宇的几个公主倒是很客气的被送了回来,华宇说海上奔波有些乏了,多谢将军的美意。

    不过,据幕府安排在馆舍中的眼线刺探,似乎有公家官员抢在幕府前将一女子送进了殿下的寝室。不知是否是一位内亲王?

    崇祯十一年底,明正天皇兴子诞下一子,国人皆以为神迹。(未完待续

    〖

第三百一十七章 炮击岛原城

    ps:

    六千字奉上,!

    “殿下请看,我军驻节所在的日野江城南边有有马川流过,东边有大手川流经。在西北方配置三之丸、在东方配置二之丸以及我们现在所在的山顶上配置了本丸的连郭式平山城。”

    荒废了多年的日野江城小山丘上重新树立起了数十面旗帜。代表着将军权力的旗帜、代表着老中、统帅松平信纲的旗帜,簇拥着一面大纛旗。旗帜下,代表将军统帅着十几家大名和将近十万幕府军的松平信纲毕恭毕敬的为李华宇和南中军将领们讲解着岛原半岛的地形,城池的配置。

    歇兵数日后,幕府将各处兵马调齐。同原本的设想出入较大的是,原先接到军令的大名们超额完成了任务,要求出兵两千的来了三千,要求出兵三千的凑了五千。而本来没有出兵任务,或者是之前称病不出的几个大名,也是自告奋勇的带来了本家兵马。一时间,岛原半岛对岸,车亃亃马萧萧,旗幡如林杀气冲天。

    在没有水师、没有足够火炮的一揆军那里,更没有所谓抗登陆的概念,面对着大批幕府军队的到来,除了派人往萨摩鹿儿岛城求援之外,便是抓紧时间加固岛原城的城防工事,储备饮水和粮食。

    岛原城是典型的一座日式城堡,它位于云仙岳之麓,邻近有明海。城郭的形式大体上是长方形的连郭式平城,高且坚固的石垣是其特征。被称为水堀的护城河围绕着本丸,用二之丸和走廊形式的木桥相连。如果破坏桥就能使本丸孤立,反过来成为袋中的老鼠的状态。而且因为走廊桥,防备上弓箭很难射得到,也可说是圈绳定界的缺陷。同样的事例,还有高松城的天守阁。同时,因为天守是没有茬板的独立式层塔型5重5阶结构,把顶层的回缘栏杆从后边用门板围起,而变成了“唐造”风格。

    这里本是有马家的领地。当年有马直纯被转封后,新委派的大名松仓重政于翌年决定将日野江城清拆,在宽永元年新的城池已妆经建设完毕,作为成立时的领主的板仓氏的分封是4万石,不过,在总石垣与天守并排建了49栋橹。

    “对我军攻城困难最大的就是这四十九栋橹了!”黑田家的家主珍而重之的放下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橹,有些类似于内地城池的马面或者碉堡、炮台一类的装置,对于攻城一方来说,从橹和城墙上袭来的交叉火力,是对攻城队伍致命的打击。往往要靠尸体堆砌成攻上城头的道路。

    而这四十九座橹。既是当年松仓家的守御利器。也是导致今日岛原之乱的一大根源。在日本国内。普遍认为在由火山灰和熔岩流变成的土地进行这种建设修缮工程是困难的,耗费人力物力巨大。但是松仓家还是完成了这项任务,可见征发徭役耗费钱粮之巨大。

    “若是我军以炮火攻破城垣,贵军可能破城?”

    华宇极目远眺。海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正在往来穿梭,不断将大名和幕府的军队运到岛原半岛上,在山脚下,一个个大名家徽旗号下,无数的武士、足轻、铁炮队正在紧张的列阵。更加遥远的海面上,四艘双桅横帆船在岛原城的侧面海面上挂满了风帆,正在海上急如奔马的往来驰骋,耀武扬威。

    除了正式的军队以外,家光更是发了狠心。从府库里拿出钱粮来,以每天五斤白米,二百钱的代价,雇佣了两万余人的浪人,组成了义兵队。讲好了战事结束归南中军调遣使用。若是在战争期间阵亡、伤残。一次性给付二百石白米的抚恤。

    手上有了这些炮灰,松平老中自然不怕死人了!

    “只要殿下的大筒能够轰开城垣,令城头有一盏茶的时间,下国兵马便可以登城肉搏!”

    在黑田骚动中险些被人诬陷致死的赴港藩主黑田忠之,作为拥有五十万石石高的外样切支丹大名,被岛津家赶出了自己的封地,为了报仇夺回自己的封地,同时也为了报答将军对于自己家老去检举他要谋反的罪名不予理会的恩德,颇为奋勇。

    “城内不过三万七千余人,其中有战斗力的为一万三千余人。大多是些浪人之辈,懂得什么兵法?!”

    “就是!这群野地里的切支丹!除了会听那个天草四郎蛊惑什么,天地本同根,万物是一体,其间并无尊卑之别的歪理之外,那里懂得什么兵法?”

    黑田、细川、水野家的几个大名也是纷纷嘲笑起来岛原的这群教匪。

    指着远处城头上的竖立起的十字架,画有十字架和圣像的旗帜不停的讥笑着。

    “嗤!要是这群家伙这么没用,你们怎么不在九州把他们消灭掉?让他们占据了整个九州,你们跑到这里来了?”

    梁宽按着宝剑剑柄同身旁的亲兵小声嘀咕了一句。

    在这几天歇兵养马的空挡里,梁宽领着几个参谋仔细的研究了一番九州风潮的情形,对于岛津家和天草时贞四郎的作为表示嗤之以鼻。

    明明自己兵少力弱,却在占据了九州之后不大举渡海,将战火烧到本州、四国等处,反倒是急着在九州检点胜利果实,将抢到手的肥肉吃到肚子里才肯出兵。殊不知,他们在消化胜利果实,也给了德川家喘息的时间。

    “若是此辈不惜一切的渡海,本州、四国一定是烽烟四起,德川家的仇敌肯定会起兵作乱,若我是岛津,便可以因势利导,于中取利。可惜啊!这群矮子!”

    你放弃了主动进攻,那么德川家便有了喘息之机。岛津家阵前反噬给岛原一揆军带来的大好时机稍纵即逝。

    在松平信纲的献计之下,幕府以守为攻,将岛原城所需要的粮食、盐等生活物资和武器列为禁运品,同时派遣船只在海面上往来巡逻,切断岛原从海上获得物资补给的通道。中间更有松平前往广州哭求救兵,令南中军不可能公开对九州的岛津和天草两家进行补给,间或有五岛家和宗家走私高价出售些粮食火药等物与天草,也是缓不济急杯水车薪。

    “城内有数万人,然松仓家不过四万石石高。粮食储备不多,近日又有大军兵临城下,此辈势必粮尽,今日正可破敌!”

    作为将军家光亲自委派的统帅,松平信纲将代表着将军权力的剑与军配双手呈上,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李华宇。

    “我家将军严令,开战之时,务必听从殿下军令,违令不尊者,斩首!临阵退缩者。撤藩!”

    一旁的御三家大名手下的家老们。早就在事前得到了知会。立刻起身从马扎上站起身来,穿着装饰的五颜六色的大铠跪倒在地,口中齐声念诵,“谨遵军令!”

    他们的这一番作为。令谱代大名、外样大名们不得不依样画葫芦。也有人脑子多转了几个圈,将思路转到了如何巴结眼前这位大殿下上,只要巴结好了他,自己就是下一个五岛家、宗家!

    据说对面的岛津家,也是和南中军贸易以后才有了今天的实力和胆量的!

    华宇客套了几句后,接过剑和军配,勉励了几句眼前的大名和家、旗本们。

    “各部以炮声为号。听得我军海上炮船发炮后,便向岛原城下急进。以义兵队为先导,黑田队督战。黑田队登城后,扩大战果,细川、水野家随后跟进!御三家兵马压阵!我军骑兵于城外往来交通联络警戒!各部入城后,多捕捉俘虏,俘获人员除首恶天草四郎等人外。皆交由我部处置!其余城内各物,由松平先生主持分配!”

    说完这一番话,华宇微微有些声音颤抖,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否完整将梁宽等人教他的一套话说全了。

    “嗨依!”

    华宇身边的司号长命人挥动令旗,信号兵们摆动着手中的小旗,将一道道命令传递出去。

    很快,山丘下,二百名骑兵便催动胯下战马,往岛原城外四周奔驰,在城上枪炮射不到的位置上往来驰突,呼喝叫嚣。

    而那些炮手们,则是在日本民夫的奋力拖曳下,将大佛郎机和八磅炮们往岛原城下移动。

    炮队的两侧和身后,是德川家的直属旗本护卫。整个阵线便如一块打磨的雪亮的九转钢一般。

    在德川家直属旗本的两侧,则是如同乌云般乱糟糟的义兵队,这些由浪人组成的义兵队们,手中挥动着太刀、肋差、竹枪等各式各样的传统武器,期盼着能够在战斗中光荣的死去,为家里赚让大一笔财富。

    义兵队后面,则是五百南中军火枪手担任督战队,铳口上已经上好了雪亮锋利的刺刀,刀尖上的寒光和初升的朝阳交相辉映。

    黑田队、细川队、水野队、御三家的两万兵马在岛原城下列阵完毕,只待海上炮船的信号。

    岛原城上的一揆军也知道今日便是最要紧的时刻了,只怕今天早上的太阳就是很多人见到的最后一次太阳了。

    城头上不知道是谁,开始大声的吟诵起了赞美诗。

    “这群该死的切支丹!”

    被岛津和天草合力赶出九州的黑田忠之咬牙咒骂着,催促部下们驱赶那些义兵队迅速前进。

    “命人上前喊话,告诉他们天朝大军到此征讨叛逆,上天有好生之德,命令他们投降!”

    御三家兵马的统帅,德川家光的九叔尾张藩的藩主德川义直吩咐手下的一名奉行,试图以天朝大军的名号来制造一揆军中的恐慌与混乱。

    “你们快投降吧,不然等下大炮一响就玉石俱焚了!南蛮邪神可救不了你们!”

    远远的有喊声传到了被护卫紧紧簇拥的黑田忠之耳中,听得他有些皱起眉头。

    “同这些教匪啰嗦什么?直接大炮招呼,待会大炮响了看看有没有他们口中的上帝来救他们!”

    “大明的炮船抵达了何处?”

    “禀主公,已经过了九十九岛海面,在有明海上正在向岛原城靠拢!”

    回应德川义直招降举动的,是岛原城头的呼喊声。

    “我们不会做有马直纯那样的叛教贼!”

    “我们宁愿做角藏、三吉那样的殉教圣徒!”

    “看来,这群人是铁定了心要做南蛮邪神的祭品了。我们只好成全他们了!”德川义直听到了城头的呼喊声,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主公,咱们可是有约与南中军,要用俘虏换东西的!”一个家老小声提醒藩主。

    “这个自然,传令下去。。。。。。”

    “嗵!”

    从有明海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大沉闷的炮声,众人循声望去,隐约可见一枚巨大的炮弹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飞向岛原城!

    紧接着,又是四枚巨大的炮弹在人们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巨大的炮弹落在了城头上,顿时在城头炸起来一片血雨肉浪。悠扬动听的唱赞美诗曲调顿时被惨绝人寰的哭号声取代。

    第一枚炮弹落到了城墙上,迅速的在人群中制造出了一条血肉胡同,之后几个弹跳落到了城下,在城下的军营中点起一路惨叫和火星。用草席和竹木搭建而成的军营在巨大的外力作用下登时变得一片狼藉,竹子制成的梁柱到处乱飞,尖利的断口处上鲜血淋漓。

    第二波炮弹很是精准的砸在了几座橹上、城墙上。虽说城墙是用粘土夯筑而成的。但是这些被称为橹的城墙上的堡垒是用石块砌筑起来的。四枚炮弹将这些坚固的防御工事打得碎砖乱石四下里乱飞。石块和粘土块对城上的守卫者造成了霰弹般的杀伤效果。

    “天童有令!撤下城头!撤下城头!”

    在炮火的间歇中。从城上传来了数十人声嘶力竭的吼声,传达着天草四郎的命令。试图将部队从城头上撤下,以躲避炮火的锋芒。

    “殿下n种火炮,竟然威力如斯?只一轮炮火便令贼人如此胆寒?”

    伴随着城头上腾起的烟尘。原本在四周城墙的外侧画着的红色十字,还有在城头上所竖起的那许多有着耶稣受难圣像的旗帜和木制的大小十字架变得东倒西歪,那些旗帜甚至被纷乱逃命的人群踩踏在脚下。

    而遥远海面上的那些炮船上,只是喷射出大股的浓烟与烈火,未曾见到大炮发射时的巨大震动,便见到数枚硕大的炮弹飞出。

    “这是我南中军的臼炮。最是用于攻打城头的利器。只是炮弹过于重了些,一枚炮弹便有200斤上下。”对着德川义直等人的惊愕,华宇虽然说年轻些,但也知道此时不吹嘘一下。在他们心头留下阴影,更待何时?

    “炮火固然犀利,只可惜装填速度慢些,若是能够像那些大佛郎机一样装填速度之快,某家敢担保。这世上没有一座城池能够抵抗的住!”

    梁宽也是鼓角应和的吹嘘了一句,不过他的技巧就高明了不少,告诉这群矮子我们这火炮有不足之处。

    “梁指挥。”

    “标下在!”

    “命人调二百民夫去四艘炮船上担任搬运任务,今日务必要轰开岛原城。”

    仿佛是与华宇的话向呼应。往岛原城下开进的炮队也开始了炮击。

    “开花弹!开花弹!”

    炮手们大声重复着炮长的口令,快速的将药包塞进八磅炮炮膛内,用铁签子刺破棉布药包,将信管沿着点火口插进药包之中。用推杆狠狠的搠了两下确认药包已经着实,一个装填手用竹筐将一枚八磅炮用的开花弹背到了炮口前。

    “装填!”

    。。。。。。

    此时间被称为二之丸的岛原城外围阵地,土墙石垒倒塌成一片。趁南中军来自海上的炮火暂时停歇,那些一揆军的教徒们,在各自头目的带领下,呐喊这从城下扑上城来,挑土搬石,加紧修复各地坍塌防线,或是忙着从坍塌的工事中搬开石块与木头,将里面的伤员抢救出来。

    如蚁般的人群,开始忙碌不停,他们一边忙活,一边还提心吊胆,担心明军再次开火。

    但是,刚刚开始工作,便听到城下的隆隆炮声。炮弹从另外一个方向袭来。

    除了一些炮弹在空中提前爆炸,多颗巨大圆滚的开花炮弹,轰隆隆中。落在了二之丸的城头前后,狠狠砸在左近的几座橹的地面上,有的甚至正巧落在城墙正中,更有几枚炮弹飞到了连接二之丸与本丸的木桥上。

    二之丸城头上不论那些之前属于有马家武士的浪人,还是那些信奉教义的农民面对着炮弹都是一阵尖叫。不过随后众人发现,这次的炮弹,并没有先前炮子的威势,虽从空中高高落下,却难得砸坏什么,更不怎么滚动。因为重量不够。

    几个人见状甚至有些好奇的围拢过来。试图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炮弹上的引信燃烧到头了。

    “轰!”

    一声不大的爆炸声响起,一股浓烟在城头升腾起来。

    跟着,更多的烟柱在二之丸、本丸、护城河左右前后升腾起来。

    城上立刻被呛得咳嗽声不止,很多人吸入这烟雾后。更觉自己双目晕眩。头痛欲裂。随后又惊恐地感觉自己呼吸急促,直有窒息之感。

    他们拼命伸出手,想求助旁人帮助。然后想开口,却发觉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口中呵呵有声,全身剧烈抽搐起来。

    又有人吸入毒烟后,发觉自己视力困难起来,他们恐惧嚎叫地乱窜,一边窜一边大口呕吐不停。吐得全身上下都是污垢。更有人奔跑的同时,鼻中口中。不时流下漆黑的血液,更增他们恐惧。

    这便是开花弹中巴豆、砒霜等物的作用。

    见城头上一片混乱,担任督战任务的五百南中军近卫营的火铳手立刻扑倒城下,选了一处方才被臼炮炮弹砸掉了两处录的所在。不分青红皂白,朝着城头便是一顿火铳齐射。

    密集的弹丸打得城头砖石乱飞火星直冒。二三百枚弹丸过后,便是有人在这一段城头上,也未必能够活了。

    “义兵队!上!”

    “杀!”

    由本州、四国等处浪人、町人护卫和大坂十人众编组而成的义兵队,手中挥动着太刀竹枪,个别的还有铁炮疯狂的朝着被炮火急袭后打得千疮百孔的护城河、二之丸等处扑去。

    冲在最前面的,两千名义兵队手中并无武器,只是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草袋子。只要他们将草袋子丢去在护城河中,回来便有这么一袋子的米等着他们。

    而那些手执刀枪的也同样是为了高额的赏格而战!

    在义兵队疯狂的冲击下,很快,城头上便出现了代表着德川家的三叶葵旗。

    城头上的一揆军面对着义兵队疯狂的攻击,如同秋天里的稻草一般成片倒下,鲜血沿着城垣台阶流下,将城墙、护城河都染红了。

    面对着义兵队疯狂杀戮,一揆军的百姓、浪人愤怒如狂。六、七百名高声呐喊:“今日便是我等殉教之日!”

    随着喊声,这些人虽然身上甲胄不全,手中只有竹枪,却仍然丝毫不惧义兵队手中的利刃猛扑过来,“主啊,请你宽恕这些罪恶,荡涤这些异教徒邪恶的灵魂,指引他们到达天堂的途径吧!”一面呐喊,一面试图用长长的竹枪将义兵队赶下城去。虽然城头狭窄,不利于长枪施展,面对着义兵队手中锋利的刀剑,不时有人倒下去,但是这些走投无路,丝毫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百姓,几乎是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前进,逐渐拉开了与义兵队的距离,手中的竹枪开始发挥威力。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义兵队们被这种不惧死亡的行为骇的面如土色,纷纷向后溃逃。

    “不许后退!不许后退!哪个后退我杀了他全家!”

    福冈藩的藩主黑田忠之带着本队踩着尸体冲到了二之丸城头。

    “你们忘记了战死者的抚恤了吗?!”

    如果您觉得网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

    〖

第三百一十八章 岛原城,陷落!

    “你们忘了战死者的抚恤了吗?!”

    黑田忠之身旁的武士和侍大将们纷纷呐喊。

    随着这一阵呐喊,黑田家的旗帜被黑田忠之狠狠的插在了用夯土制成的二之丸城头上。

    “这就是我的葬身之地!铁炮队!上!”

    在黑田藤巴纹的旗帜下,他的两个弟弟同样身为藩主的黑田高政、黑田长兴亚赛两条凶猛的恶狼一般领着藩下亲兵猛扑上前。

    很快一顿砍杀之后,便在黑田家的本队与义兵队之间制造出了一道屏障,义兵队面对着一揆军的长枪和黑田家的督战,再想想那些死后可以获得的抚恤,顿时爆发了冲天战意,有人在队伍中高声喝道,“今日便让我战死在这里吧!杀!”

    一心为了那二百石白米抚恤金而求死的义兵队,爆发出的战斗力是远非这些靠着一时勇气而冲上来的宗教狂热者们所能够比拟的。

    双方都不怕死,都认为死亡是一种归宿。但是,与一揆军不同的是,义兵队的浪人和破产武士们甚至就想死去!

    面对着如林刺来的长枪,几个浪人甚至丢下了手中的长刀,袒露出胸膛,猛地扑上去,让锋利的竹枪刺进自己的身体,同时死死的抱住那几柄竹枪,不让那些教徒们扯出去,鲜血便顺着竹枪向外喷射而出。那几个教徒被这疯狂的举动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握着竹枪正在诧异之际,义兵队中有人跳跃而出挥刀将这几个教徒的手臂斩断,转眼间,方才还在杀戮的教徒顿时成了抱着一个断手嚎哭呻吟的人。

    “让我们战死在这里吧!”

    浪人们的攻势还在继续。

    不断有人高呼着口号冲进一揆军的队伍中,凶猛的砍杀,或是让对方的竹枪刺入自己的身体。

    借着义兵队疯狂的攻势,黑田家的本队全数冲上了二之丸,并且将死尸丢掉城下,与那些草袋子一起铺成了一道上城的坡道。

    “铁炮队!列阵!开火!”

    “长兴君!你下城去,向松平老中大人禀报一声。就说我黑田家已经冲上了二之丸,请他将天朝的大筒调到城头上来!对本丸进行轰击!”

    黑田忠之要自己的弟弟去向松平老中报捷,同时请求援兵。

    “让一成君去吧!”黑田长兴头也不回的指挥着本藩武士猛烈的向前突击,要哥哥安排身为黑田二十四骑之一的老将黑田一成前去报捷。

    “主公可是嫌弃我老了?一成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却依旧可以闯阵破敌!”

    头发已经花白了的老将黑田一成,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一手擎着黑田家徽号的旗子,一手举着长刀,呼喊着带着几个御家人朝着一揆军人数最多,队形最为厚实的一处橹冲了过去。转眼之间便被人群淹没。

    “开火!”

    黑田忠之挥动手中的军佩。花费重金打造而成的三百名铁炮队。对着不远处的人群扣动了扳机。

    这个距离不到十步,就是瞎子来也可以击中目标。不过,死伤的人可就不一定是谁了。

    首先挨了铁炮的是义兵队,之后才是那些一揆军。

    被突如其来的弹雨进行了一番洗礼。一揆军立刻有些慌乱,前进的势头为之一滞!

    “好!继续开火!”

    见每支花了四十贯钱从南中购买的铁炮有如此威力,黑田忠之立刻觉得这银子花得值!他命令第二波铁炮手向前开火!

    听到藩主的命令后,第二波铁炮手立刻向前,将已经打空火铳的铁炮手替换下来,对那些拥挤混乱慌张的一揆军们扣动板机。爆豆般的火铳声再度响起。在方才铁炮轰击后,黑田家战阵前面,升腾起一片浓密而狭长的白色烟雾地带。

    “主啊!你是否释放出了地狱的恶魔?!”

    几个一揆军面对着身旁死伤的同伴意志立刻崩溃了,丢下手中的竹枪。转身企图逃走。当即被队伍中的浪人拦住,一刀斩为两段!

    “叛贼!”

    在铁炮队的攻击下,一揆军开始出现了颓势,缓缓的,无奈的朝着本丸方向退去。

    不过。在城下列阵的南中军炮队,却是很好的把握住了战机,见黑田家朝着连接本丸与二之丸的木桥发起攻势,便迅速的拖曳着大佛郎机沿着用尸体和血肉堆积而成的上城坡道费力的攀爬上来。

    一揆军见有大筒企图登城,越发的拼死搏杀,他们清楚,一旦这些大家伙上了城,那就再也没有大家生存的空间了!从本丸处也有大批的教徒手中举着各色武器,有人甚至空着手冲了过来。

    不断的从侧面朝着上城的坡道释放弓箭,不时有南中军炮手被那些竹弓射中。

    “保护大筒!保护大筒!”

    幕府的旗本们一面努力的随着炮队向上攀爬,一面狂呼大吼。

    不时有旗本用自己的身体为那些炮手们遮挡从两侧射下来的箭矢,虽然这些旗本大多有甲胄护身,但是不时有利箭刺入身体发出的闷响声。

    “火铳手!对城上开火!”

    队伍中,一个冷峻的声音发出号令,立刻有百余名火铳手跃身而出,在炮队攀爬的道路两侧列队,对着两侧的城头猛烈射击。

    几十个一揆军被密集的弹雨击中,哼也不曾哼一声便去见了上帝。

    更多的是被打得飞了出去,变成了一堆烂肉血污。

    此时二之丸城头上的一揆军己然所剩无几,特别那些顽强敢战的浪人更是被几轮火铳射击扫荡一空。不过那些浪人的战斗力确实凶悍顽强,除了最开始被火铳打翻的数十个浪人以外,嚎叫着又沿着木桥从本丸中冲出了数百个一揆军。

    他们大声呐喊,直奔黑田队和义兵队猛扑过来。于是,城头上又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火铳声,间中夹着金铁交击声,兵器刺进**的闷响,双方兵士濒死前凄厉的哀嚎惨叫声。

    因为双方在一线死拼的主力都是浪人,义兵队的浪人一心求死好换抚恤,而一揆军的浪人又是当年跟着有马家的武士。都是最早一批在日本的天主教徒。属于最核心的“鬼厉贪狠”,(五代德川将军给予这些天主教徒的称呼。)信仰极为坚定。

    对于这些浪人,幕府和各家大名都是抱着一个念头,那就是消耗!

    短短的几分钟过去了,最先突上城头的义兵队已经不到三千人能够继续站立在那里。个个狼狈不堪,多人身上挂彩。手中扶着刀柄不住的张着嘴在那里喘着粗气。

    这些浪人,在一揆军中浪人与农民悍不畏死的攻击下,被太刀和竹枪的联合攻击杀得伤痕累累,眼见周围的同伴一群群倒下,他们却是悲哀的发现。眼下向木桥方向前进一步都很困难。双方都在拼命的坚持着、丝毫没有任何的花俏。

    黑田队后面一阵轻微的骚动。八门大佛朗机在付出了砸死压死砸伤十余个民夫的代价后,终于被拖上二之丸城头!

    一声号令,义兵队的浪人们个个暗自叫了一声侥幸!如大海退潮一般闪到两侧,将通往本丸方向木桥让了出来。

    “开火!”

    一个冷酷的声音压过了一揆军咆哮的吼声。

    大佛郎机炮。全部子铳都换上了霰弹。每一个子铳中都有十几个几十个大小不等的霰弹。四门大佛朗机炮口喷射出浓烟火焰后,密集的霰弹呼啸着从义兵队的耳边身边掠过,炙热的气流令他们尽量紧紧的贴住了城头,免得被那些弹丸击中。弹雨劈头盖脸砸进了一揆军乱砸砸冲了来的队伍当中,前后左右。人们立刻听到了弹丸穿透身体时发出的噗噗声,击中城头时土石不堪忍受的呻吟声,还有队伍中无数倍击中击穿了身体的一揆军嚎叫与惨呼。

    噗的一声闷响,一个手中擎着十字架旗帜的一揆军头目,直接被几发霰弹击中。一团团血雾腾起,上半身连同手中十字架旗子都不知飞到了何处。

    而在海上,那些臼炮已经完成了第二轮装填,巨大的炮弹掠过人们的头顶,向本丸飞去。

    本丸同样是采取夯土构成。加了糯米汁等物的城墙号称坚固异常,又有天守阁,天守阁上可以观察敌军情形,也可以派驻部分兵力在各层守御,居高临下对下面进攻的敌人进行打击。但是,筑城名人松仓所铸造的这座城,防御铁炮大筒与弓箭没问题,但在将近二百斤重的臼炮炮弹轰击下,昔日所称坚固的城垣也变得脆弱不堪。几处城墙竟然在瞬间坍塌出了缺口。

    城头上面的一揆军,与下面城下军营中正在整队,准备扑上城头与官军展开争斗的一揆军,发出阵阵惊呼尖叫,被坍塌下来的砖石木料砸得血肉横飞,被从半空中落下的土堆石堆掩埋,大量的土石方从头顶落下,这些在城下的一揆军成员被活活埋在砖石木料中,其中只怕难有几人可以活命。

    轰!又一颗大炮弹砸在城墙上,巨大的冲击力砸开城头垛口,炮弹弹跳而落如城中,夹杂着无数砖石。在尘土飞扬中,一团团大股的血雾染红了尘土,迎面一个一揆军被臼炮炮弹击中,当场被打成碎肉,泥土夹着一些支离破碎的肢体乱飞。

    还有几个人被掠过的炮弹带倒在地,一个个满身尘土灰头土脸,身上沾满了泥土血肉。一个少年正欲迈步逃走,惊愕的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在不远处的几块砖石下面,却一时无法死去。痛苦地在地面爬行着,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声。

    轰!轰!……

    臼炮的炮弹接二连三的落在了本丸城头上。

    “幕府不是有的是忠勇果敢之士吗?为什么要让明国人来?难道你们忘记了朝鲜战死的前辈了吗?!”

    炮火硝烟尘土中,一揆军半是绝望、半是嘲讽的发出吼声。

    对于这样的吼声,黑田忠之只当没听到。眼睛不错的盯着身旁的南中军战术。

    南中军的战术看上去也是平淡无奇,无非就是先用大筒用霰弹对着一揆军队形轰击,之后指挥黑田家和南中军炮队的护卫火铳兵、幕府御家人的铁炮手进行铁炮攒射。

    大筒将一揆军队形轰散之后,铁炮手的不间断射击将余下的一揆军打死打伤的七七八八的,之后那些足轻紧握着长枪在足轻大将的带领下冲上来,将余下的一揆军杀死。如此循环往复,一波一波的攻击浪潮,屡试不爽。渐渐地。二之丸通往本丸的木桥被黑田队控制,后面的水野队、细川队也冲上了二之丸城头。丸之内二之引的细川家旗帜,泽泻纹的水野家旗帜在城头上满眼皆是。

    一时间见城头上的幕府军越来越多越逼越近,无数黑压压的铳口又是对准抬起,一个一揆军中的浪人绝望地高声大叫:“主的信徒们,今天就让我们在这里为天主战死吧!”

    山丘之上,通过千里眼的帮助,松平信纲、德川义直等人将战况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战下来,双方至少要有几千人的死亡。

    那些浪人组成的义兵队还不在幕府军队的建制内,属于临时工。但是死去和受伤都要给予高额抚恤。

    “如此悍不畏死以武犯禁之人。还是早些死了干净!”

    “老中大人。可以传令下去了。凡是俘虏一人交予我南中军者,奖励钱一贯,布二丈!”

    华宇已经从初次观看这血淋淋的战阵带来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开始为南中军的利益谋划了。

    如今南中军正在大举进行基本建设,缺少的就是这些劳动力。

    这岛原城里就有数万人口。不论男女老少,即便是死伤一万,还有两万人可以用于为南中军的建设添砖加瓦,用血肉润滑这部庞大的机器。

    “唉!比起阿爹来,还是差了许多啊!”

    细滑的绸子内裤滑过皮肤令人感到舒爽细腻,想想刚才悄悄借着更衣时换下的那条被汗水沁湿了的内裤,李华宇有些郝颜了。“当年父帅开创家业时也不过我这个年纪,就能亲冒矢石上阵。如今我距离战阵如此遥远,却如此胆怯。唉!还是要好生学习一二才是!”

    “传令!殿下有好生之德,不忍多加杀戮。各军将士有俘虏者,可以送到南中军处,殿下自有重赏!”

    德川家的家老、旗本们一起高声呼喝,喊声被由近而远的传播出去。不停的被越来越多的人重复高喊。令在最前面拼杀的义兵队、黑田队、水野队、细川队的足轻、铁炮手、大将们兴奋异常。这些该死的切支丹还可以换取钱和布啊!

    于是,本来要刺向胸腹头颅等要害部位的长矛也变成了四肢。

    “传令!活捉或是杀死天草时贞四郎等逆首者,活捉或杀死切支丹中修道士以上者,皆有重赏!”

    “获天草者赏钱千贯、米五百石。封六百石奉行一人!获修道士者,赏钱百贯、米五十石!”

    丰厚的赏格被又一次的传递到了岛原城上,各部兵马愈发的疯狂了,见到每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便是劈头一刀,之后再向别人询问,此人是不是天草?

    “大少帅,可以让我们的人撤出来了。这座岛原城守不住了。”

    在李华宇身边的梁宽久经战阵,对于这种城池攻坚战看得太多了。眼前城头上遍布幕府军各部的旗号,不停的有人从城墙缺口处跃上城头,沿着上城道路冲进城内与城内的一揆军展开搏杀。

    各家大名徽号家纹的旗帜在岛原城各处飘扬,几面三叶葵旗号迅速的朝着天守阁方向移动。只要德川家的旗号插在了天守阁上,这座岛原城便是宣告陷落的时候到了。

    “梁指挥,发信号,令水师停止炮击。你带人上前。把我们的炮队撤出城来休整。令马队在岛原城四周巡哨,切勿使一人走脱!让随同的兄弟们到城中历练一番!”

    随着南中军步兵冲进岛原城,压在一揆军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了下来。

    飘扬在天守阁上的红色十字架旗号被人用力的从五层上丢了起来,有人挥动着长刀在天守阁上高声大喝:“我!山田右卫门作,已经讨取了逆贼首级!”

    见有人投降,幕府军和南中军个攻势变得越发凌厉强劲。

    “战斗不问胜败,一切为了上帝的光荣,为了献身于上帝。”

    “成千成万的天主教徒和传教士们,过去曾经无辜遭受酷刑,今天已到了我们最后的时刻了!让我们决心为自己的信仰殉身吧!”

    一些教徒们开始绝望的狂吼起来,挥刀向自己的妻子女儿砍去,免得他们被幕府军俘虏之后遭到惨无人道的待遇。

    “杀!”

    “跪地弃械投降我南中军者,免死!”

    “跪地弃械投降我南中军者,免死!”

    冲进城中的五百名火铳手,四处高呼着招降口号,随手将俘获的财物丢弃给幕府士兵,命令他们将那些被俘的一揆军教徒捆绑起来,押出城外交给南中军的马队看押。

    “抓住天草了!”

    “抓住天草了!”

    一阵欢呼声从城内角落中传出,几十个满身血污的人被幕府军押解出来,递解到华宇、松平、德川义直等人面前。

    “殿下,请您裁决!”

    “此乃贵国内部之事,皆由幕府裁决才是。我军不干预。”华宇笑语茵茵的将球踢回了松平信纲脚下。

    “你就是南中军的李华宇?”

    与华宇岁数相仿的天草时贞四郎抬起消瘦的脸看了一眼李华宇。

    “我今天败了,不是败给了这群异教徒,而是败给了你的大炮!若不是你的大炮,这里将会被尸首填平!我若是有你得支持,日本将会是一个天主光辉照耀下的国家!”

    “说完了?”李华宇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

    “老中大人,送他去见他的上帝吧!”

    一名幕府军挥动手中长刀,将天草时贞四郎的人头砍下,用长枪高高的挑起。

    随同一并被斩首的还有数十个有着修道士头衔的头目。

    “天童大人!”“天童大人!”

    见天草时贞四郎被斩首,顿时俘虏群中哭号声响彻云霄。

    “来来来!到这边来,手中有教匪俘虏的,到我军这边来换取钱和布!”

    几名南中军大声的在各家大名阵列前策马驰过,高声宣读着大少帅的恩德。

    一名俘虏,可以换钱一贯,布二丈。这个价格早就在各家大名军中传播开来。

    岛原城,随着天草时贞四郎的人头落地,数万教徒变成了南中军的俘虏。

    岛原半岛落入了幕府军之手。

    〖

第三百一十九章 燃烧的鹿儿岛(上)

    ps:

    不好意思,笔误,之前提到的锅岛直茂,早在猪脚穿越之初就挂了。现在应该是锅岛胜茂。对不起大家了。

    请大家用月票砸死我吧!

    在松平信纲、德川义直等人的指挥之下,数万幕府大军一日之内攻克岛原城,将为祸数月,引起九州变乱的天草之乱平息。

    大军还有数万人未曾下船便有如此之捷报,这在历代征伐中也是少见的。

    不由得老中松平信纲写成文书,与藩主德川义直联名向将军德川家光报捷。

    报捷归报捷,如何处置善后,却是一件难事。

    松仓家已经败落,幕府正好可以将岛原地区列入幕府直属地域,但是,不远处的福冈藩黑田家等人该如何处置?

    命人将岛原城内草草收拾一番,将遍布于城头上下的尸首检点一番,那些作乱的教徒尸体丢进大海。幕府阵亡将士照着条例抚恤。松平安顿好了这一切,这才到华宇的大帐中毕恭毕敬的邀请殿下入城。

    “老中大人,今岛原教匪已平,我们是不是该进攻犯上作乱的岛津等西军余孽了?”

    甫一落座,李华宇的问题便来了。

    “殿下,外臣今日前来便正是为了此事。一俟大军调齐,我军便南下鹿儿岛,平息岛津家的叛乱!”

    为了这次平乱,德川家光将军也是下了血本,征调了十五万人的军队前来,准备将这意图谋逆作乱的岛津家彻底从日本铲除!

    这几天,不断的有关东诸侯的军队源源不断的开到下关,准备渡海进入九州讨伐岛津叛军。

    这些大名们都清楚的很,一旦岛津叛贼被打垮,那么,少不得大家要坐在一处重新分一下骨头。岛津家把九州搞得天翻地覆,他倒下了,大家势必要在他的尸体上开一下宴席。就像当年秀赖死后,家康将军对诸侯进行转封一样,大家的石高是不是也要多一些呢?

    基于乘火打劫扩充实力和地盘的想法,遍布于四国、本州各处的百余家外样大名表现出了比亲藩和谱带大名还要积极,几乎是自带干粮前来下关地区集结。

    对于这些,水师往来于海上的南中军自然是一清二楚。

    “老中大人,不知有没有想过俟大兵将岛津逆贼铲除后,如何收拾残局?”

    遥遥举杯同德川义直示意了一下,二位殿下将杯中的黄酒一饮而尽。

    “来日大难。”

    面对着李华宇的问话,松平信纲想了许久才从牙缝里迸出这四个字。

    照着以往的做法。岛津家被灭掉以后。势必要将土地、百姓转封给在此次战役中有功之人。当然。将军和他的近臣们是分得最大份额的那部分人,但是其余各家诸侯也要分上几根骨头才是。

    但是,家光将军已经决定此番战事结束后,接受南中军的美意。不再进行转封活动,九州之地全数归属于幕府,作为幕府的直辖土地。这样一来,幕府便在日本具有了绝对压倒性优势地位。任何一家大名都不敢挑战幕府的权力。

    但是,若是各家大名没有分到骨头,这势必会对幕府心怀怨念。为了平息怨怼,焉知家光将军会不会学曹操一样,借人头来平息怨气?而自己的这颗人头,似乎长短宽窄轻重正合适啊!

    幕府的几位老中中酒井忠胜、阿部忠秋、堀田正盛、稲叶正胜这几年见自己在将军面前呼风唤雨。在背后做的那些小手脚小动作,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一旦那些大名们鼓噪起来,这些人不在将军面前乘机给自己上烂药那才叫见了鬼了!

    被酒精和美食熏得两眼通红的德川义直见松平老中紧锁的眉头,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老中大人!您放着眼前的菩萨不拜。却在那里胡思乱想什么?”

    “大人的意思是?”

    德川义直端着酒杯用油乎乎的嘴示意一旁举着筷子正在研究鱼生的李华宇。

    “还请殿下教我!”

    “这是家父帅的意思。”

    华宇命人取过一封书信,翻检出几页递给了松平信纲。

    “家父命人用快船送来。内中谈到了九州平定后贵国重新恢复秩序的事情,更提到了不能进行转封所面对的问题和解决之道。一家之言,算是我父子的美芹之献吧!”

    “贤乔梓的主意定然是为我德川家谋划万年之计!”

    德川义直和松平信纲从座位里离开先恭恭敬敬的向华宇行了礼表示感谢,这才开始阅读这份家书。

    守汉的信里先是夸奖了儿子几句,诸如阖家大小平安勿念之类的话之后,便是进入了正题,首先表示已经责令有司组织船只往日本,运去粮食布匹肉类咸鱼等物以供军需,这批船只抵达日本后可以用来转运军队用于征讨叛逆。战事稍缓时可将俘虏运回。

    在信中,最关键的便是提到了在战后重建的问题。

    守汉很有见地的提出了将眼下的石高制恢复成石高与贯高并行的制度!

    战国时代的大名们计算年贡额度,有两种基本方式,即“石高制”和“贯高制”。前者以粮食为标准,石读作“担”,本是重量单位,一石为一百二十斤,后来转作容积单位,一石也即一斛,合十斗或一百升或一千合;后者以货币为标准(当时日本国内不铸钱,用的都是中国外流过去的铜钱),一贯即一千文钱,后来“贯”这个概念在日本也转化为重量单位,一贯仍等于一千文,而所谓重量单位的一文,就是指的一枚永乐通宝的份量。

    在咱们粗略想来,理当是商品经济较发达的近畿地区采取贯高制(因为流通的钱多),而主要的粮食产地则采取石高制(方便征收米粮),然而事实上的情况正好相反。大名们才没有那样温良谦恭,他们既需要米粮来养活家臣,也需要钱币去购买领地内不出产的各种物资,诸如铁砲、马匹等等,所以农民越是缺什么,他们反而越要收什么。

    然而征收钱币作为年贡,甚至强制规定农民必须上缴永乐通宝这种质量好的钱币为年贡。使得农民们不堪重负,纷纷逃亡,因此贯高制发展了一段时间之后,战国大名们又被迫逐渐转向石高制。等到丰臣、德川两家崛起先后统一日本,则石高制也就在全国范围内固定下来。后世对于战国大名的领地大小、财政来源,往往用年贡额来推测和计算,一般也都采用石高制。

    但是石高制还分表高和实高两种,所谓表高,是指在所谓太阁检地后所确定的年贡额,而实高是指封建大名所实际能够征收的年贡额。在德川幕府建立后。战火逐渐熄灭。大名们将主要精力从对外扩张转向内政开发。领内年贡数日益增加,中央政权却不可能每年都检地核准,所以实高和表高往往差着十万八千里。

    越是边远地区,越可开垦新田。增加石高,发展速度很快,畿内地区则没多少发展空间了。

    打个比方来说,伊达政宗受封大片南部陆奥的土地,主城定在仙台,再加上常陆国一万石和近江国一万石,宽永十一年(1634年)计算的表高为六十二万石。然而事实上到了宽永十三年(1636年)政宗死去,经过不懈的努力,大力开垦荒田。仙台幡的实高已经接近一百万石了,时人俗称为“仙台百万石”。

    若是将九州这些看上去贫瘠的偏僻之地分配出去,免不了又有大名经过数年的卧薪尝胆,变成又一个仙台百万石。

    “家父帅的意思,是将此次战后的转封。与幕府开放通商口岸之事结合起来。将口岸额定的税收拿出一部分作为年金来赏赐给这些有功大名。”

    石高制度与贯高制度并行,这个法子似乎不错。既丢给了大名们骨头,又不会让这些白眼狼们吃得过于肥胖了。而且,这丢骨头的手和骨头,都在幕府手中,一旦哪个大名有异心,立刻便可以致他于死地!

    松平老中的脑子飞快的转了几个圈,同德川义直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觉得此法可行,只是要再精细一些。

    当下,众人都不再提议此事,只管饮酒谈些风花雪月喜闻乐见之事。

    不数日间,大批军队渡海而来,数十家大名见一日之间素称坚固的岛原城便被攻破,天草时贞四郎的数万乱党连同城内百姓俱都成了南中军的战利品,不由得一阵咂舌。这岛原城可是由以筑城出名的松仓家建造数年而成,想不到一日便完蛋了,自己的那城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

    对这些远道而来征讨叛军之人,少不得幕府方面要出来安慰一番,褒奖几句,之后便是重申军令。

    抢劫可以,不得乱杀人。

    人是要送到南中军那里换取粮食钱布的。

    这话说的众位藩主们心头犹如火炭一般热,本来嘛!大家大老远的跑来这九州,为的不就是财货嘛!既然人也可以换东西,那咱们就先抢东西再抢人就是了。

    安排了行军建制序列,以松平信纲为总指挥,黑田家为第一军,德川义直为第二军,李华宇与松平信纲居于中军,浩浩荡荡的十五万人水陆并进沿着北九州向南一路攻城夺地而来。

    福冈、丰前、丰后、佐贺跟长崎等处都是一鼓而下,岛津家军队都是稍稍接触后便立刻撤退,留下一座空城给征讨军。

    不过,便是这一座座空城,也是令征讨军中争吵不断。

    黑田家面对着第一军各部冲进福冈城中大肆抢夺极为不满,几乎与几家大名发生火并,好歹这也是老子的地盘,好不容易才抢回来,正要重新收拾一下家业,结果先是被岛津家抢了一遍,之后再被你们抢一把,还有什么能够给我留下来?

    就连那些种地的农民你们都不放过?!以后还有谁给我缴纳年贡?!

    大军便是这般吵吵闹闹的一路向南,奔着熊本而来。

    熊本,北九州与南九州的接壤处。由于地理上的原因,熊本自古以来就是九州地区的政治中心。岛津家的四万兵马在这里依托阿苏山山形地势据险而守。试图在这里阻击南下的征讨军,之后再玩弄老办法,吐出在九州风潮中所获得的土地,回到萨摩继续养精蓄锐以待时机。

    “熊本地方贫困,岛津家又以吃饱饭为诱饵,大肆招收农民入伍充当足轻,这一仗。只怕死伤比岛原城还有严重些!”

    中军行军队伍中,松平信纲忧心忡忡的对李华宇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熊本的东北部有阿苏火山,西南部有不知火海。因为有这两座陆地火山和海上火山,古时就有“火国”的说法。正如我中华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火国的恶劣自然环境,使得当地人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特别凶狠蛮野。战国时期,日本便流传着“天下九州兵第一九州熊本兵第一”的口号。刚刚被平定的天草之乱中那些坚守不退拼死力战的一揆军中便有不少熊本人。而在我们熟悉的历史上,冲进南京进行大屠杀的野兽组成的第六师团就是熊本师团。

    但是这一仗还是必须要打,否则,熊本城这个钉子拔不下来。这十五万人的军队便不可能放手南下攻打岛津家的鹿儿岛城!

    原因很简单。这座原本是堵住岛津家北上通道的熊本城。如今却成了岛津家的北大门,牢牢的钉在了北九州与南九州之间的通道上。

    想法子绕过去?不可能的!

    熊本城的建设地,就选在了位于隈本东南的茶臼山丘陵地带,横跨坪井川。而肥后的白川和井芹川则成为了天然要害,是日本筑城史上并不多见的占据天险的平山城。

    就算是少数部队能够偷偷的迂回过去,大队人马如何能够过去?即便是从山岳间逢山开路、攀藤附葛的越过去,这十五万人的粮食辎重该如何保障?

    粮道在后面,随时可能被岛津家在熊本城的守将锅岛直茂那厮切断,到时候,这十五万人不饿死就得跳海!

    不得不佩服这座城池的建造者,日本历史上更加有名的筑城大师加藤清正地点选得实在是太刁钻了!

    “倭人清正,强悍、严厉。实乃酋中名将也。”在随同丰臣秀吉入侵朝鲜之时,加藤清正便以强悍耐战而被明军牢记,但是,更加应该让明军记忆犹新的,是他在朝鲜主持修建的那些倭城。特别是蔚山倭城,更是让明军流尽了血。再加上又碰到杨镐这么个窝囊废统帅,唉!不提也罢!只可惜了那些明军将士。在这之后,加藤虎之助清正之名,传遍整个日本。

    回到国内后,一心修建自己的主城,加藤清正更是将全部心血都投入到了这座熊本城上。

    熊本城是一座平山城,城池采用蔚山倭城时的技术。整个城池全长5.3公里,西南及东北一带是古城千叶城,被称为出丸。清正特别擅于建造石垣,因为上半部称作“武者反”而闻名。将主要防守设施都集中在南方,以应付假想敌萨摩藩的入侵。

    熊本城的天守阁更是为日本所独有的一正一副形式。天守是连结式望楼型,大天守是5重6层及一层地库,称为“第一天守”。小天守是3重4层及一层地库,称为“第二天守”或“御上”,是城主夫人的居所。城东北是清正建立的丰国庙迹(立田山中腹),而城西南妙解寺迹(花冈山麓)与细川家两个灵庙连结。

    除了天守阁以外,那些在日语中被称为“橹”的城楼,更是星罗棋布。之丸五阶橹、饭田丸三阶橹、宇土橹、监物橹(长冈图书预橹)、平橹、五间橹、北十八间橹、东十八间橹、源之进橹、四间橹、十四间橹、七间橹、田子橹各橹环顾于城垣四周,上面的箭眼射孔,不但可以供弓箭手铁炮手对城下进攻队伍射击,还很人性化的考虑到了射击死角问题,上面提到的“武者反”就是具有反斜面,为射手们提供最佳射击角度的设施!

    听完了松平信纲介绍的关于熊本城的情况,看着有那手脚麻利的军官们用杯盘茶碗之类的摆设出的熊本城周围地理和防御设施,不由得让南中军诸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尽管李华宇是初临战阵,但是梁宽等人可都是在战场上滚打了十多年的老油子,端详着地图,再看看那几乎处处陷阱道道机关埋伏的熊本城,众人心中无不大骂这个筑城的加藤清正十八代祖宗。

    “既然此城如此坚固,易守难攻,为何岛津家却轻易取得?”

    李华宇突然想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搞清楚了岛津家的做法若是能够照方抓药,重新来上一回不是更好?

    “殿下,那岛津家早已有了预谋,当日板昌君在岛原平乱时,他们就派遣间谍混进熊本城。板昌君阵亡后,他们便派遣一部冒充回鹿儿岛催要补充的使者突袭熊本,里应外合,夺取了熊本城!”

    “如今,守城的是锅岛胜茂那厮,早已将熊本城守得铁桶相仿,这些取巧的招数皆不可用!”

    看来,奇袭、骗城这些招数都不能用了。只能是全军往熊本城方向开进,在城下与素有勇将之名的锅岛胜茂硬碰硬的干上一场了!

    〖

第三百二十章 糖衣留下,炮弹打回去!(又名燃烧的鹿儿岛中)

    沿着从北向南的大道极目远眺,大道距离大海并不算远,冬日里的旷野又逢战事越发显得荒凉、空旷,远处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小小的村庄,早已人人走避一空,唯恐遭受到双方兵马的往来洗劫。在多年的战争环境教育之下,这里的百姓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那些分不清是兵还是贼的眼睛里,安分守己的良民,往往是他们劫掠的对象,除非加入他们,一道去劫掠别人。为了躲避战事,距离大道比较近的这些庄子,大多数村民早已躲到山里去了。

    虽说冬天的山野之地比起家来更加艰苦,不过只要能活下去,苦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海风卷着水汽不断袭来,天空不时落下的一些小雪花,吹到人们的脸上一阵阵的湿润。站在路旁的小丘之上,树立起了总大将的旗帜,松平信纲向山下行军的队伍望去。

    临近熊本城,为了指挥便利,松平信纲同李华宇请示过后,将中军与黑田忠之的第一军一道行军。

    道路上,随着大队人马的行军,卷起了大片的烟尘。

    无数双穿着草鞋的脚踩在大地上,一阵颇有节奏的声音响起。沿着远处大道望去,同样的烟尘铺天盖地而来,伴随着腾起的烟尘,一大片各式各样的旗号出现在了山丘上众人的眼帘之中。

    那些都是各家大名的家纹旗号。

    山上的人在看着大道上的队伍,大道上的队伍里也在观察着山丘上的中军队。

    沿着山脚,散落着数百骑兵,这些骑兵队伍肃整森严,骑手们以五骑为一列,各自肃立在马前。看似随意的散落在山丘上,但是却颇有规矩尺度。前后相距十步,左右间隔两步,队间相隔二十五步。骑手们个个戴着八瓣帽儿铁尖盔,铁盔之下另有棉布帽子。身上俱都是外罩钢制胸甲,内中披着棉甲(也就是为了御寒发下的制式棉衣),背后斜背着火铳,马鞍上挂着长刀。有些人更是用长枪刺入地面,作为临时的拴马桩使用。

    一阵阵海风的吹拂,将骑手们身上的铁盔红缨,鲜红的披风大氅不断的起伏舞蹈,一片耀眼的火红颜色在众人眼中燃烧,望之犹如火海一般。

    “好雄壮的队伍!”

    “人人都有铁炮!”

    一名奉行不由得由衷的赞叹。

    “那是自然!那可是天朝大将军殿下的亲兵队伍!自然是威武雄壮!”

    旁边的同僚一边羡慕的望着小丘上的旗号与兵马,一面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腰间的长刀。那是南中军当年特为出口日本制造的太刀。用九转钢制成。

    “主公说了。幕府传下军令来,这一仗哪家打得好,功勋卓著,便可以获得一个开放通商口岸的权利!到那时。家里的孩子们,我都要给他们配上这样的盔甲刀枪!”

    “是啊!那个时候,咱们的俸禄应该比现在多些吧?南中来的上好商品,也会便宜一些吧?”

    两个武士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第一军的队伍过后,便是大队的民夫队伍。

    此番出战,说是动员了十五万人的军队,其实其中有将近六万人是从各处征调来的民夫,负责为军队转运粮食。

    德川幕府这次为了显示实力,很是大方的宣布。所有出征大名军队的给养供应,一天三顿饭都由幕府负担。便是民夫也享受着每天两顿饭一斤大米得伙食标准。

    “各部的士气很高昂啊!”

    身为总大将的松平信纲,很是满意的看着脚下大队大队的人马如潮水般向南行进。

    “这是自然。兵法上说,上下同欲者胜。如今我幕府上至将军大人,下至一个普通足轻。都欲将岛津逆贼一战而除之!自然士气高涨!”

    熊本城中。

    望着院子里那落尽了树叶只有光秃秃枝干的银杏,两个岛津军中的统帅对坐饮茶。

    “你决定了?”

    “不错!”

    从鹿儿岛方向赶来增援的桦山家家督桦山久守轻轻的啜饮了一口由锅岛胜茂泡的茶。

    “果然是好茶。胜茂君的茶道技艺越发的精湛了。”

    “不算什么,这是不久前南中商人通过五岛家的船只送来的。是今年杭州府的茶叶。”

    按照锅岛胜茂的想法,由桦山久守引军马在熊本城中守御,同时也可以进行休整,他领着五千人马携带二千支南中铁炮、二十门大筒往菊池去,以岛津家传统的钓野伏战术,在那里进行伏击战。

    “菊池西南便是熊本平原,东部为阿苏山的外轮山西麓,最是险要。幕府军远道而来,地理不熟悉,人马又疲惫。我在这里依托山形地势设伏,以一部军马前出诱敌,待双方接触后,我诱敌队后撤,待敌追击进入伏击圈之后以大量铁炮大筒杀伤敌军,东面是阿苏山的火海,南面是我军的铁炮队,西面是大海,幕府军若是不想死或是跳海,便只能向北逃窜。势必前锋会冲散他的本队。”

    “妙!之后胜茂君便可以挥师掩杀过去!重新上演一幕淝水之战!”

    “不错!幕府军虽然号称十五万之众,但是部伍甚多,彼此之间指挥呼应不便,我军正可以以整击散!”

    “那,若是乱兵中遭遇到了南中军大殿下的队伍,胜茂君又该如何?”

    “南中军虽然与德川家结盟,断了跟我岛津家、锅岛家、桦山家的贸易,但是却没有断除五岛家跟宗家的贸易,相反,他们反而增加了与这两家的军火贸易数量。说明南中军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只不过我们的钱财没有德川家多罢了!我已经下令,不论何时在何处遇到了南中军的队伍,只要对方不开火,便不得冒犯!即便是俘获了南中军兵士军官,也必须以礼相待。特别是十多岁的少年,无论做何事,都不得打骂侮辱。”

    五十人一队的铁炮队趁着夜色的掩护,与桦山家的兵马交接了防务,沿着熊本城北面的大道,一队一队的开出了熊本城。人衔枚马带嚼环悄悄的往菊池设伏去了。

    阿苏山是熊本藩与丰后藩的交界处,与菊池毗邻的外轮山,更是以山高林密著称。山上多悬崖峭壁,熔岩裸露;外侧地势较缓。外轮山北侧的大观峰是整座山的制高点,可眺望阿苏山全景。山内多温泉、瀑布。

    锅岛胜茂早已选择好了一处所在,将这五千人马安顿好,急匆匆的命人不得擅自休息,马上为大筒安排炮位。

    一道命令下去,以吃苦耐劳著称的熊本兵们毫无怨言的开始挖壕沟,修工事。

    诸事草就。远远的有哨骑来报。十余里外出现了幕府军的旗号!

    “终于来了!各部准备!”

    锅岛胜茂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向着远处遥遥望去。

    “诱兵队,准备!”

    “停止前进!”

    菊池川前,浩浩荡荡前进的幕府军前锋突然传出了号令,一阵旗帜散动之后。大队人马停在了河边。

    “前方哨骑有报,菊池有锅岛家军马拦路!”

    “去禀报我第一军的司令官黑田藩主!请他定夺!”

    前锋传给藩主,藩主报到军司令官面前,黑田忠之也是一阵忐忑,有心打算越过菊池川攻击,又怕被岛津家算计了。

    多年来,在九州地域,岛津家的战术可是众人皆知,让人防不胜防。自己的部队在攻克岛原城时就折损不少了。眼下是万万不可再折损了。

    很快的,菊池川前的敌情便被传递到了总大将松平信纲面前。

    “这些叛贼好大的胆子,又来这招,打算用这钓野伏的手段伏击我军兵马!”

    总大将松平信纲高声怒骂,但是内心还有一句没有骂出来。

    “前锋的这群家伙。抢功劳、抢财物、要地盘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凶猛,到了打仗的时候却一个个畏缩不前!”

    松平手下的一个家臣取出一个精制的棕红色牛皮图筒,从内中抽出一张地图,铺在用灯芯草织就的草席之上。随后请松平信纲和李华宇等人依照这地图商议起眼前的军情来。

    “第一军司令官黑田忠之禀报,岛津叛贼首领锅岛胜茂所部在菊池地域出现,大约有两千人马。菊池离我大军不到二十里,是通往熊本城的必由之路,需得早做决断。”

    “决断什么?打就是了!”

    南中军众人皆不以为然。

    “殿下却有所不知,这是岛津家惯用伎俩!称之为钓野伏的便是,先以小股诱饵,再以大部军马埋伏,待对方军马追击入毂,立刻伏兵四起大肆围攻,诱饵亦反身杀回,数面围攻,甚是歹毒。如今我军东有高山火海,西有大海,此辈在此设伏使用此伎俩,最为狠毒不过!”

    “就是!乃是岛津家兵法不传之奥义!”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夸赞了一阵岛津家的传统战术,听得南中军云里雾里。好容易才逐渐的从那些第一军和中军的幕府官员带有浓重日本口音大明官话中听了个七八成。

    原来如此!

    不过就是“诱敌深入,伏兵四起”八个字就可以概括了的!

    在南中,小孩玩打仗都会的招数!

    对于被德川幕府众人推崇备至的这种战术,不仅梁宽这些在战场上混了十多年的老油子表示嗤之以鼻,便是李华宇也是哑然失笑。“这不就是阿爹小时候讲给我和弟妹们听的狼诱子战术吗?”

    穿越前的李守汉可是有一个爷爷、叔爷爷都是老革命的家庭环境的,对于这种游击战术,弱势兵力装备的军队面对强大军队采取的战术,可谓熟的不能再熟。被无数人推崇备至的钓野伏,漫说是在传统的兵法里,就是在中国民间的诸多文艺作品里也都是频频出现,经常有某位大将穷追敌军不舍,追到某处,一声炮响伏兵四起的情节。那个时候岛津家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这样的战术,被守汉的爷爷称为狼诱子战术,将强大的敌人比喻为狼,要打狼,先诱狼,拿啥做狼诱子?

    就是一些能跑而且坚定的小股武装,装备不能够太好,最好服装武器都是五花八门,目的就是钓鱼。把敌军钓进预先选择好的伏击地点让主力部队收拾,人称狼诱子。

    这种战术也只好在日本战国时代用来对付那些没有多少士气的足轻农民兵。对付军中纪律森严,士兵久经战阵,训练得法,被围之后不慌不乱,为将者调配自如,自身便会像围成铁桶一样的防御;这种战术也就不攻自破,失去了他的意义。

    “应该让大少帅出来露一手了。要不然这群矮子总是对大少帅表面尊敬,内心不以为然。”南中军的指挥梁宽一双小眼睛逐个看了一遍眼前的这些幕府官员。

    “老中大人,这兵法说起来吓人。但是要是击破敌人打开往熊本城的通路也不算难。”

    梁宽在李华宇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后。华宇脸上露出笑容。朝着松平信纲说道。

    “殿下有何妙计?”

    “妙计不敢说,我南中军前进打开通道,你将中军和第一军中的火铳和火炮统一调出,交给我指挥便是!”

    背着总大将令旗的传令兵在各队兵马之中往来奔跑。随着传令兵的到来,一队队的铁炮手从各自本队中分出,在道路旁列队等候。

    李华宇乘马而来,身后数百骑兵紧紧跟随,如云的马队,朝霞般的旗号,卷起的烟尘,如雷的蹄声,都提醒着道路两旁的大名们。这是谁,你又是谁!

    菊池川对岸,华宇勒住了缰绳。

    “梁指挥,我们便在这里等候各部火铳手和大炮到齐!?”

    “正是!大少帅,以属下估计。至少我们可以调遣二千以上的火铳手,再加上我军本部人马,少说应有将近三千火铳手。另有大约四十余门火炮,以这样的火力,硬碰硬的突破对方的伏击圈,不成问题!”

    “好!”

    “开战之后,我留下一百骑兵在少帅身边护卫,其余人马自有调度。”

    对于梁宽,华宇早已有了想法。按照母亲的意思,这次放他出来办事,父亲除了要让他历练一番之外,未尝没有让他熟悉南中军各部军马将士,建立自己班底的意思。

    这些随同自己来日本的军官,必然是自己的最初人马!

    很快,陆陆续续铁炮队便照着各自所属大名成建制到来,大多数是背着南中出品的火绳枪,身上子药盒子、弹丸、通条等等一应附件俱全。

    数百名民夫推着二十几门大佛郎机和八磅、六磅炮来到了菊池川河边待命。

    “来了!”

    担任诱兵队主将的锅岛直茂的次子、锅岛胜茂的弟弟锅岛忠茂看着远处正在大举渡河的那数千人马,人喊马嘶之声传来,令他感到临战前的兴奋。

    “大人!似乎有些不对!”

    一名铁炮大将远远的奔跑过来。

    “幕府军中竖起的旗号是南中军的!而且为首的是南中军的大殿下!”

    这个消息令锅岛忠茂又惊又喜。

    这要是一战俘获了南中军的大殿下,这九州当真就要易主了!

    不过,如何能够在弹丸如雨落下时,确保不伤到大殿下一根毫毛,却是一个恼人的问题!

    “去向藩主禀报!南中军大殿下亲临,请他示下该如何处置!我军本队先行往菊池川迎敌!”

    双方的队伍便在菊池川河畔相遇。

    李华宇向对面望去,虽然说是充当诱饵的部队,但是锅岛忠茂的部队也是相当可观。将近两千人的部队中有至少一成半的火铳手,充当着突击力量和他的护卫,其余的部队中大约一千余人手中高举着数米长的长枪,正是当年南中军卖给岛津家的制式装备。余者皆是腰悬长刀之人,想来是各级军官。

    一阵马蹄声响起,在南中军本阵两侧,数十骑呼啸而出,远远的绕着锅岛忠茂的阵型奔驰而去。看得在左右两翼列阵的各部铁炮队们捏着一把冷汗,“这要是被锅岛家的铁炮来上一个齐射。。。。。。”

    很快,两队充当斥候的骑兵便越过了锅岛忠茂的阵型,如同两条黄龙一般的烟尘在锅岛忠茂队形后方交叉而过,画了一个圆圈骑手们驰突而回。

    “大人!”

    骑兵队官回来禀告,在锅岛家兵马两侧数百步内,后方数里之内未曾发现有伏兵。

    “今日就在此处,大破贼寇!让这群矮子看看,咱们南中军不但炮火犀利,野战、攻坚更是样样皆能!”

    梁宽在华宇身边嘀咕了几句。“大少帅,该您出场给兄弟们鼓鼓劲了!”

    说完,轻轻在华宇的战马后胯上击了一掌,华宇的坐骑带着他在阵前奔跑起来。

    一个头戴金冠,身着锦袍,肋下佩剑,背后一领披风迎风飞舞的少年策马在军阵前疾驰,这幅情景是如此的动人心魄。

    “我们是谁?”

    “南中军!”

    “我们面前有敌人,怎么办?!”

    “有我无敌!”

    一浪高过一浪的吼声令在南中军本队两侧的铁炮手们也被感染的热血沸腾。跟着举起手中的火铳口中不甚清楚的高声呼喊着。

    一声号声响起,南中军变得安静无比。

    “出击!”

    “火铳上肩!”

    “火铳上肩!”口令声此起彼伏在队伍中响起。

    整齐的步伐声中。南中军的本队如山如岳般向锅岛忠茂的阵型大步逼去。天地之间仿佛骤然静止了下来。在倭人眼中耳中只有南中军前进的步伐声。浑然忘却了这里是生死搏杀的战场。

    “开火!”

    哗哗声响不断。前排火铳兵,黑压压的将自己火铳翻下,对准了前方锅岛家的兵马。

    爆豆般的火铳声响起,对面锅岛家的兵士突然看见前面迸发出一排火光。紧接着便是腾起一片烟雾,耳中听到一阵巨响。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和身旁战友们身上便崩出一道道血雾,之后更是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传来,然后更是惨叫着在地上倒卧一片。

    所有的锅岛家铁炮手们不由都呆住了,这是什么铁炮,未曾点燃火绳便可以开火?

    在南中军队列中响起金属的哗哗声,第一排火铳手放完,并未后退而是迅速将打空了的火铳经右手向后递出去。同时接过后排兄弟递过来装填好弹丸的火铳,在队官的口令声中继续向前开火。火铳被传递到最后一排,那里的火铳兵们麻利地抽出自己的搠杖,清理铳管,再次装填弹药。他们动作在倭人看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令人眼花缭乱。对他们言却是熟极而流,根本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有些人甚至不需要看着手中的铳管,可以做到盲装。

    连绵不绝的火铳声持续了大约一分钟时间,但是对于在场的倭人而言却如同自开天辟地以来那么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杂合众的不传之秘铁炮组击?

    随着火铳手的不断射击,在南中军近在三十步范围内开火的连绵不绝打击之下,对面锅岛家的火铳兵几乎被扫荡一空。虽然手中的火铳同样开火,但是对南中军造成的伤亡却不足己方的二成。锅岛家阵中的中弹伤者,个个不成人声的滚在地上哀嚎,很多人被打得内脏外流,捧着那些大肠小肠哭叫着,只想将这些内脏塞入体内去。

    血腥气被海风凑热闹般吹到各处,看着对面阵地上的那些长枪足轻、铁炮手,看他们不知所措、鲜血淋漓的惨样,幕府和各大名的铁炮手们终于在各自铁炮大将的叫骂声中如梦初醒。

    “点燃火绳!”

    “检查子药!”

    “开火!”

    两翼的一千余只铁炮乱糟糟的朝着对面锅岛忠茂的队形开火,将残余的数百人又打翻一片。

    “大人!我们撤退吧!再不撤,只怕都要在这里玉碎了!”

    一声呐喊,担任诱敌任务的诱兵队反身便逃。

    但是,往哪里逃?

    在铁炮队打出一轮齐射后,华宇便派遣数十名骑兵往各处铁炮大将处传令,不要再开火射击!

    “我军骑兵即将出击!”

    梁宽领着两支骑兵队伍,从南中军本队两侧预留通道冲出,如同两柄铁钳的钳口冲过锅岛忠茂的大队人马,将其拦腰截断。

    “降者免死!”

    “跪地弃械者免死!”

    随后冲上来的火铳手们,铳口明晃晃的铳刺给锅岛家的残兵败将们指出了一条明路,

    “大人!我的兄长在天朝打工,已经去了四年,很快就是天朝人了,咱们是一家人啊!”

    “我的表姐嫁给了贵军军爷做了第七个小妾,咱们是亲戚啊!”

    跪倒在地的锅岛家兵士们口中不住的找出自己与眼前南中军的渊源,唯恐这些杀神将自己变成地上的死尸。

    如何收容俘虏打扫战场这些与梁宽等人无关,他们只管催动胯下战马不远不近的的追逐着锅岛胜茂的败兵。策马几里后,就看到前方那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溃兵们,冲过一道浅浅的小河,逃过小河的河套,顺着起伏的丘陵,钻进了密密麻麻的茅草之中。

    “看来这里就是伏兵的所在了!”

    梁宽打量了一下地形,这里确实可以藏下不少的兵马,而且这里的地势狭窄,便于伏击一方发扬火力,小河虽然不宽,却可以起到阻挡分割部队前进的作用。更加要命的是,隐约可以听到大海的浪涛之声,距离海如此之近,如果在这里中了埋伏,不死就得跳海!

    这个季节,海水冰冷刺骨,到了海里还不如被火铳打死!

    “向大少帅禀告一声,我们找到了敌军伏兵所在!请他速速将大炮调上来!”

    〖

第三百二十一章 燃烧的鹿儿岛(下)

    桦山久守站在天守阁上努力向北方竹迫城方向看去,由阿苏山之火山灰所形成的火山灰性腐植土,覆盖成为肥沃的土地。往日代表着生命和财富的农田上,如今却要变成杀戮战场。只见从那边平川上,正有一队一队的兵马正在急速向熊本城奔来,从旗帜和队形上看他们士气高涨,军容严整。粗粗的看过去,出现在视野里的人马怕是有一万五千人之上。代表着大名的旗帜便要有十余面之多。

    在幕府大军队列前面的,是百余骑的骑兵哨探,他们背上高高竖起的认旗说明着他们的身份,往返穿梭于队伍行军行列之间,呼啸而来,奔腾而去。转瞬之间便冲到了熊本城下,不断的绕着城池奔跑,窥探着城头上的动静。不过,在桦山久守的严令之下,熊本城的守军只是冷眼观察半点动静也无。

    这些背上背着幕府和南中军两面认旗的骑兵围着熊本城转了几圈,将城上城下的情形看清之后,略微停顿了议和,便有一些人策马奔回本队去,余者则是分散开来,在熊本城的四周相度地势,寻找水源,准备扎营的所在。

    “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军队!胜茂君败得不算冤!”

    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桦山久守长叹一声。

    锅岛胜茂的钓野伏战术,在先被吃掉了两千诱兵队之后,又被李华宇集中了数十门大筒对伏击阵地进行猛烈炮火急袭,那些预先在茅草丛中埋伏的铁炮手们,可没有那么强的组织纪律性,见炮弹雨点般飞来,立刻惊呼不断,从藏身处奔跑四散,结果被幕府军中铁炮队追杀,以铁炮攒射。

    五千人马,携带二千只南中铁炮二十门大筒出城野战,结果。回来的不到八百人,铁炮只带回了不到四百只,大筒全部丢弃。

    这一仗,岛津军可谓损失惨重。

    “久守君,请你代我传令下去,城内所有军民连夜赶制守城器械,编制壮丁队伍,统计粮食储备,出城砍伐树木、填塞水井!我们必须要在幕府军到来之前,城内有足够的防御器械和守城兵力。另外。这熊本城原本是为了防御我岛津家从南九州进攻而建造。大多防御设施都在城南。请您组织城内百姓青壮出城去北面、西面和东面,除南门外,大量的挖掘陷阱壕沟土坑,把城内的大筒运到北面和西面。要让官军在到处是壕沟的地面上前进,再多的兵力也无法一次冲到城下,最终成为我城内铁炮大筒的靶子!让他们在这熊本城下把血流干!”

    身上被铁炮的炮子擦伤多处,侥幸没有直接击中的锅岛胜茂,浑身缠满了白色细棉布,叮嘱桦山久守做出防务调整。

    “这是我用丢下的那些铁炮大筒换来的宝贵时间!拜托了!”

    果然,一千多只铁炮和二十门大筒换来了将近两天的宝贵时间,令桦山久守有勉强够用的时间在熊本城下挖沟浚壕坚壁清野。

    但是,紧张忙碌的时间过去的很快。幕府的官军在经过了一番争吵之后,完成了那些缴获物资枪炮的分配后,大队人马铺天盖地而来,旌旗整天蔽日。

    人马慢慢的在熊本城北与竹迫城城南的地域内停住了脚步,开始扎营。

    很快。一座大营便依托山形地势出现在了熊本城北东西三面。大片的营帐上空,各色的家纹徽号旗帜飘扬不休,营中号角刁斗森严。一队队的巡哨士兵在营内营外往来巡视不绝,那些手臂上缠着印制着花纹图案棉布袖标的农民往返于山地、河边与大营之间,挑水砍柴,将战马牵到河边饮水。

    入夜,城上城下都是灯火通明,唯恐遭到对方的偷袭。

    在幕府军的大营中军,李华宇高踞而坐,与总大将松平信纲一道接受诸军将领的参拜。

    菊池川一战击破擅长钓野伏的岛津军五千人,缴获俘虏甚多,这战果登时让诸家大名心中为之惴惴。

    原本以为南中军只是炮火厉害,不想野战之时也是如此凶悍,哪一家的铁炮队自问能够到敌军三十步的距离时再开火?

    检点战果时,更是让诸位大名眼珠子都快掉到了脚面上。

    火铳击毙击伤岛津军一千七百余人,大筒击毙一千余人(有些被击碎了身体的实在不好统计),俘获俘虏一千余人。缴获铁炮一千二百余支,大筒可用者十二门,有八门或是被火药炸毁,或是零件损失暂时无法使用。

    对于这些缴获,大名们一个个都是垂涎三尺。

    但是,面对着总大将“集中保管使用”的大招牌,众人也只能是暗自垂涎罢了。

    毕恭毕敬的朝着李华宇行了跪拜叩首之礼后,众人开始议事。

    “明日之战,便是要攻克熊本城!本将经上书将军大人,得到允准。此番攻取熊本,各家军马务必奋勇杀敌!无论哪一家,先登者,将军有重赏!准许开设通商口岸一处!”

    松平信纲的话抑扬顿挫,煞是好听。登时在大帐内引起了一片哗然。

    果然是空前重赏!

    之前作战再勇猛,幕府将军不过是转封,赏赐些钱,增加些石高罢了,如今赏赐一处通商口岸,那可是要比赏钱给地还要来的好得多!

    “明日起,中军发炮为号,各部开始攻击!”

    “现在我们选择一下各部的攻击方向!”

    这话一出,顿时让本来热烈的气氛立刻冷了场。

    谁都知道,攻城战斗谁先上谁先死,何况是这座以坚固著称的熊本城?不要说城南那些防御工事,单单看看城北西东三面的壕沟陷阱土坑,就够众人喝一壶的了!

    “哪一位大人愿意攻取城南?”

    没有人出头。

    “哪几位大人愿意第一波攻城?”

    还是没有人出声。

    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微妙尴尬起来。

    松平信纲的眼睛开始瞪了起来。

    “老中大人,这样吧!抽签决定,哪一家去城南,哪一家担任头敌。”德川义直出了这个和稀泥的主意。

    “也好!凡是去城南攻城者,若是先登者可以获得双倍奖赏!”

    两个通商口岸的巨大诱惑令这些大名们暂时放下了对于熊本城的恐惧心理。

    “各军便按照各自抽到的位置前往,进入攻击前准备。明日便以中军炮声为号,四面抢攻!”

    抽签已毕,各家大名将各自的位置大声念出,交由军政司记录在案。

    “大筒分为南北两个炮群。北炮群便是殿下所携带之火炮及此次缴获的十五门大筒为主组成,南部炮群由幕府炮队及各家大名火炮所组成!”

    “嗨依!”

    因为毗邻海边,又逢隆冬时节,天气阴冷潮湿,夜深之后天空又飘落了些雪花,伴着一夜寒风,将这些雪花冻成了冰渣,双脚踩上去颇为湿滑,踩得人多了,越发变得泥泞了。太阳懒洋洋的从东海深处探出头来。却也没有什么太多热量撒播给这即将大肆杀戮的战场。

    熊本城北面。李华宇带来的炮队在此放列。除了大佛郎机和八磅炮之外。为了加强攻城火力,更是从炮船上卸下来十余门十二磅炮。一时间北城之下人喊马嘶热闹番茄。

    明军装备的大佛朗机炮的材质通常是青铜,而由于它是一种后装炮,所以射速非常快。每门重约300斤。母铳长2.85尺,一门弗朗机通常配备五门子铳,在作战之前先把五门子铳装好弹,作战中打完一发后立即更换下一发子铳,熟练的炮手大概可以在一到两分钟的时间内把五发子铳全部打完。而南中军自从有了球墨铸铁这个逆天杀器之后,大佛郎机全部使用所谓的九转钢制成,利用球墨铸铁良好的延展性和堪抗性,将大佛郎机的的重量进一步降低,提高了机动能力并且增加了子铳的数量。使其可以发射相当于十磅的炮弹。

    而同样的十二磅炮,此时流行的仍然为铜质,口径大约相当于122毫米标准,长2.29米,重量在1600斤左右。这个数据就是到了后来以火炮集中使用而横扫欧洲的拿破仑那里也没有太多的变化。而南中军则是用普通钢、球墨铸铁或者高锰钢铸造,大大的降低了炮身重量不说,并且在炮车上使用了生橡胶作为轮胎,替换下了铁制车轮,虽然说要经常换轮胎,但是也比起之前的铁轱辘轻便了许多。同时把炮架后面装上弹簧,不仅将火炮自身重量减轻到500kg以下,还提高了火炮复位速度时间。而且由于火炮材质的各项性能都高于青铜,所以南中军的火炮还加大装药计量,即使使用南中军标准生产的火药,也增加了不少药量。这样一来,威力变得更大射程变得更远。当然,这样一来也产生火药消耗量过大和发射后烟雾过大的副作用。这就要求炮手的射击技术必须做到首发命中,同时,也考验军工生产能力。

    炮阵地上,几门十二磅炮的炮手们正在紧张的进行放列活动,驭手将负责拖曳炮车的六匹马牵到安全地带拴好,五名炮手在炮长的指挥下督促那些随军民夫紧张的搬运弹药、整理火炮。

    一旁第二军司令官德川义直的本阵上传来一阵阵的呼喊之声。

    “主公有令!此战先登上城头者,不论是武士、浪人、还是农夫,一律可以担任通商口岸管事,世袭!”

    “哗!”

    全军哗然!

    担任通商口岸管事,那是一个可以肥吃肥喝的好差事啊!多少钱财会从自己手中经过?无数人已经开始憧憬自己担任这个管事之后的美好时光了。

    同样的赏格,在各个大名军阵中此起彼伏的被宣讲着,围绕着熊本城的四周,日本各地口音都能听到重复着先登者为通商口岸管事、世袭罔替的声音。

    这十几万人的队伍陷入了一片狂热之中。

    激昂的战鼓和号角声传到了天守阁上,在这里指挥全城作战的桦山久守和锅岛胜茂二人神色一凛,“终于来了!”

    在二人的千里镜中,幕府军人马南北从熊本城北一直延伸到了竹迫城,东起立田山西至本妙寺,广大的区域内放眼望去尽是旗号的海洋,也不知道多少军士身处其间,只看到密密层层的长矛随着人潮的涌动变得起伏不定。

    “今天不知有多少武士要在这熊本城流尽最后一滴血。”

    “轰!”

    未等桦山久守发完感慨,一发大佛郎机试射的炮弹越过人群飞到了石垣之上,强劲的力量将石垣击得碎石乱飞。

    随着这一发炮弹的出膛。大佛郎机的炮手们迅速的开始发炮轰击城头,将城头打得飞沙走石。

    这一轮炮火射击,揭开了“流血的熊本城”战役序幕。

    “开炮!打掉幕府军的火炮!”

    城头的炮火开始了还击。

    同样产自南中的大佛郎机,只不过为了将有限的南中火药用在最关键的时候,这第一轮炮火用的是岛津家自产的火药。虽然加大了药量,但是同南中出产的火药相比,仍旧显得有气无力。

    不过,居高临下的优势弥补了这个缺陷,一时间,密集而激烈的炮声一阵接一阵在城头响起。大片腾起的硝烟在半空中凝聚。在熊本城北城头放列的二十门大炮相继开炮。对准城下的炮群轰去。

    大佛郎机的瞄准手们早已得到了严令,不得将炮弹轰到南中军头上,防止彻底激怒这群祖宗,断了与南中的贸易往来。于是。瞄准手们不约而同的将主要打击目标都放在了那些幕府炮兵身上。左右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打了便打了!

    与城下用来轰击城垣的实心弹不同,城上的大炮大多用霰弹,为的是杀伤炮手。火炮好找,合格的炮手可是要用无数的时间和金钱堆积起来的!打掉了炮手,这火炮便成了废物!

    密集的炮声中,无数霰弹激射进幕府军炮阵地中,或从放列的炮群中穿过。所过之处,一片残肢肉雾飞起。一阵惨叫呻吟不断。转眼之间便有五门大佛郎机炮炮手当场被打得血肉模糊。

    来而不往非礼也,城下的南中军被这密集的弹雨打得有些上火,方才的密集射击,也有几名炮手被打死。

    “对准城头的炮,给老子轰!”

    十二磅炮开始投入战斗。

    一颗十二磅炮弹准确的飞到了炮位之上。砸中一门装填完毕的大筒,“轰”的一声巨响,打得那大筒炮架碎裂,炮轮乱飞,沉重的炮体更是被掀起滚落。周边的炮手无不被波及被激起的各类碎片打得全身血肉模糊,个个滚倒在地嚎叫起来。更加要命的是,炮筒装填的弹药发生了殉爆,将不远处堆放的几枚炮弹和火药桶一并引燃。

    一时间城头大乱。

    “不要和我抢!”

    各个大名手下的义兵队浪人们挥动着手中长刀举着各自雇主的旗帜,开始向城垣发起了冲锋。

    城上的火炮开始调整炮身角度,对着冲击过来的义兵队轰击,之前的霰弹也变成了实心弹。

    在人们狂奔的烟尘中,越发的不好辨识炮弹的来路。

    “轰”的一声响,一颗十磅炮弹砸在冲锋的浪人队伍中。血肉碎块中,那炮弹生生的砸断两个浪人的身躯,又将身后一个手执竹枪的农民头颅平的击飞了出去,地上转眼间便是一滩红白之物,农夫的尸身被手中的竹枪支撑着兀自在那里站立着,只是从脖腔之中不停的向外喷射出一股股的血箭,将旁边几个人的衣服头脸染得血红。

    一颗接一颗的炮弹从城头飞下,激射跳跃入义兵队阵中,或是从高处掠过,将人的头颅手臂击飞,或是在冰冻湿滑的地面上跳跃,将无数人的小腿滚断。令义兵队原本就杂乱无章的队形打得越发的混乱。

    攻城与守城的区别就在这里,熊本城上的火炮有城垣保护,他们只是需要将炮弹不断的倾斜到城下幕府军冲锋的队伍当中即可。有这种寒冷天气帮忙,将地面冻得坚硬无比,炮弹的杀伤力大大增强。而幕府军炮手,他们在野外,却是无遮无拦,火炮的实际操作射水平也与南中军炮队相距甚远。

    一正一反之间,双方的差距便体现在了义兵队身上。就在这一轮炮火急袭中,义兵队的死伤便达到了千余人。

    惨叫声中,那些方才还在叫嚣着不要与他争抢管事职位的浪人们,狂吼着调转头便向来路奔去。

    “逃!”

    但是,在来路上,横列着两排铁炮手作为督战之用。

    “哪个敢逃!?开火!”

    担任督战队的铁炮大将是幕府家的亲信旗本,对这些西军余孽组成的浪人早就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砰砰砰!”

    密集的齐射过后,数十名冲在头里的浪人被打翻在地,溃退的人潮顿时为之一滞。

    “开火!”

    第二轮铁炮对着人们的头顶射去。

    “回去,再有未有军令擅自退回者,这便是榜样!”

    说话间,百余名武士从铁炮队身后冲出,手起刀落,将那些被铁炮击中的浪人头颅砍下,用长枪挑起。

    〖

第三百二十二章 燃烧的鹿儿岛(四)

    “义兵队败下来了?!伤亡千余人?”

    华宇的大帐之中,这个坏消息惊得他将手中的南海仙露洒在了木板铺成的地面上。

    前来报信的步兵营官冯千里,乃是冯默峰的本家族侄,平日里最是沉稳不过。

    “大少帅,本来,城头的炮火只是击伤击毙了百余人,但是炮火造成的巨大恐慌,令这群浪人们自相践踏,推挤冲撞。熊本守军又在城北地上挖掘了大量的土坑壕沟之类的障碍,进攻时还可以绕行,可这退却时人心浮动慌乱,自然就是慌不择路。一人落入坑中,百余人踩踏而过。自然伤亡惨重!”

    “这群倭奴着实的废柴!要是我南中军攻打此城,如此众多的兵马,便是十座熊本城也已经攻下了!”

    一旁的梁宽撇撇嘴,对于幕府军的这次失利表示不屑。

    “唉!只可惜了那些浪人,要是运到南中的矿山林场,修桥筑路开荒炼铁,都是好劳动力啊!”

    “梁指挥,休要管它的死伤了,传令下去,将咱们的炮队兄弟先行撤下,留下几个值更的火炮,时不时的朝着城头轰击几炮就是了!”

    李华宇意味深长的看了梁宽一眼,“莫要忘了你的差使!”

    义兵队的队列前面,有人用板车运来了数千个草袋子,另外第一军司令官黑田忠之和第二军司令官德川义直二人押运着数千袋大米来到阵前。

    二人互相谦让了几句,身为御三家大名的德川义直当仁不让,挥动手中军扇,“将那些土坑壕沟填平!凡是在城头炮火范围内丢一袋子土者,回来领一袋米!不多!十斤!”

    “全力进攻正面与两翼,不得胆怯退缩!铁炮队与城头铁炮对射掩护,义兵队负责上前填平壕沟土坑,本司令官领将军幕府旗本押阵,敢有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德川义直的安排。听得浪人们胆战心惊,但士气却又都被鼓舞起来,眼中现出狂热的光芒,是啊,只要冲上去,在城下丢一袋子土回来便有十斤白米可以领,城上的大筒也施放了几轮了,这会想必也不敢再行施放了,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冲上去赚这十斤米?!

    转眼之间,又是一轮数千人的冲锋开始。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浪人们将长刀插在腰间。背上背起了沉重的泥土袋子。小碎步的在一个个土坑之间投掷下草袋子,填平进攻道路。

    沿着熊本城垣四周的各家大名,对之丸五阶橹、饭田丸三阶橹、宇土橹、监物橹(长冈图书预橹)、平橹、五间橹、北十八间橹、东十八间橹、源之进橹、四间橹、十四间橹、七间橹、田子橹等各橹进行了分段包干,各自负责一段。驱赶那些浪人和农民前去冲阵,填平地上的土坑和壕沟陷阱。消耗城头的弹药。

    而黑田、德川二位司令官,则是将主要精力投到了如何拔掉城东北角位于立田山中腹的丰国庙迹,这座由当年加藤清正建造起来的庙宇,如今成为了熊本守军在城外的重要据点,从侧面不断的用火力和兵力对攻城部队进行侧击和小突击,牵制着进攻部队的节奏。同位于城西南花冈山麓妙解寺迹与细川家两个灵庙一道,成为拱卫熊本城的外围据点。

    六门幕府炮队的大佛郎机被调到了立田山脚下,对着位于山腰上的丰国庙迹开始缓缓向上移动。准备炮击。

    从橹上的那些箭眼射孔中,桦山久守向城下望去,如大海潮水般冲过来的幕府军队伍中,最前面最狂热的便是那些浪人,个个肩背扛着着草袋。声嘶力竭地喊叫着。这些人遍布日本各地,只要有钱有粮便是军中最廉价的炮灰,“该死的!当日为何不渡过海峡去!只要随便撒出些钱粮,这样的浪人大多是西军一脉,要多少便有多少!”

    一拳砸在箭眼的青石台上,一股鲜血从指缝中冒了出来。

    顾不得疼痛,桦山久守吩咐身旁的家臣:“打信号给各橹,填壕之人进入铁炮射程后开火!”

    “铁炮手准备!”

    铁炮大将们此起彼落的喝令声响起。

    “准备”

    铿锵的金属声响中,铁炮手们将黑黝黝的铁炮从肩头取下,架在了石灰墙和天守阁以及各个橹的射孔上。

    前文提到过,熊本城除了天守阁以外,石灰墙和各个被称为橹的城楼不但可以供弓箭手铁炮手对城下进攻队伍射击,还很人性化的考虑到了射击死角问题,上面提到的“武者反”就是具有反斜面,为射手们提供最佳射击角度的设施!

    “只可惜菊池一战,铁炮损失过大,否则城中有三千余支铁炮,又何惧怕城下幕府十万之众?”

    目测着幕府军的阵线距离自己挖掘的那些土坑壕沟不足百步,桦山久守心中不无遗憾。若是城中铁炮不在菊池川战役中损失巨大的话,单是三千余支铁炮就会令幕府军在城下损失惨重铩羽而归!

    一路狂呼乱喊的浪人一下子便冲进了遍布土坑壕沟的城垣边上,似乎整个北都被人潮覆盖了。一群又一群抗着土袋的浪人从奋力将土袋子丢进土坑之中,然后迅速转身回撤,又往来路上奔去。与后面不断冲上来的人群推挤冲撞,一时间道路上密密麻麻满是人头。

    “开火吧!”

    “放!”

    一声声沉闷的火铳射击声响起,城下前方立刻惨叫声不断。城上的火铳手虽然不多,只有数百人,但是胜在对于城下地形熟悉,各处土坑壕沟距离城池多远更是了如指掌。当日挖掘这些障碍时便有用它来充当目标参照物的意思。那些背着沉沉的草袋子冲到城下的的浪人,本身就体力消耗大躲闪不及,被这有备而来从城头交叉构成火网的炮子笼罩,登时便倒下一大片。

    “再放!”

    又是一阵阵的巨雷炸响,刚刚开始变得慌乱的浪人们又是一群群被射倒,很些人甚至被射飞出去。

    眼见得又是一次自相践踏的惨败。

    “开火!”

    幕府的铁炮们趁着城头的铁炮手退后装填子药的空当,对着城上的天守阁、石灰墙等守御设施上的箭眼射击口开始进行火力封锁,以掩护浪人们的填壕活动。

    有如爆豆一般密集的铳声在城下响起,城垣下升腾起一股一股白色的硝烟,弹丸在火药的推动下飞出铳管。或是直飞,或是斜飞,一下子便将各个铁炮橹的射击口封锁的密不透风。

    第一列火铳声刚停,义兵队后方又是一阵军扇挥动,紧接着,第二列幕府的火铳手上前对着城头开火。只听得义兵队那边一声呐喊,黑压压的又是一次填壕活动开始了。

    转眼间城下的壕沟便被填平了数个地段,那些义兵队的浪人们一声欢呼将肩头的土袋子朝着附近的壕沟土坑中丢去。

    “放!”

    又是一阵排铳的声音从城头响起,石灰墙墙后一大片白色的烟雾迅速升起。

    与方才打击填壕的排铳不同,这一次是瞄准了城下的幕府军铁炮队。双方便利用手中的南中铁炮展开了彼此残酷的对射。

    城上岛津军长处在于有掩体。有外小内大的射击口;城下的幕府军胜在弹药充足。可以随时向南中军处赊购。不必担心弹药不足,且铁炮数量众多,往往三五只铁炮封锁一个射击口。

    双方一时间倒也打得是旗鼓相当,俱都是死伤惨重。不时有铁炮手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弹丸击中,哼也不哼一声便倒地身亡。

    炮声雷动,六门大佛郎机相继开炮轰击立田山山腰上的丰国庙迹,三百步的距离,正是大佛郎机炮的最佳射程。

    六枚重约十磅的炮弹呼啸向丰国庙迹扑去,轰隆隆一连串的巨响中,一颗颗沉重的铁球砸的庙墙出现了几个缺口,打得据守在庙墙上岛津家军兵们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伴随着碎砖乱石到处乱飞。冻得坚硬湿滑无比的地面那些大铁球得到了最好的发挥条件。落到院内后四下里有力的弹跳翻滚,增加了数倍的杀伤力。

    “啊!”

    “一嘚!”

    一枚炮弹射入庙内,立时滚开了一条血肉胡同,杀伤力显著。

    几个被炮弹击中身体,被巨大冲击力带走了手臂、小腿或者是脚的岛津军兵士。痛苦的在地上抱着肢体翻滚惨叫着。

    “杀!”

    随着幕府中总大将松平信纲挥舞军扇,万余名幕府军又一次向熊本城发起了冲击。

    “冯兄弟。你说他们这次能够冲上城头吗?”

    “回禀梁指挥,我看,他们能够摸到城墙就不错了。据我观察,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的土坑和陷阱壕沟尚未被填埋,此时冲上去,无疑是要用人命去填!”

    “赌不赌?二十块银元。我赌他们冲不上城头。”

    “那好!我赌三十块,赌他们未必能够冲到城下!”

    听得身后两个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将眼前这场血肉搏杀的景象当成了赌局,不由得李华宇有些心痒难熬。

    “你们说,为什么这般催促?让那些人将土坑壕沟彻底填埋完毕再行攻城不可以吗?”

    梁宽和冯千里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莞尔一笑。

    “大少帅,这,就是这些矮子的鬼蜮伎俩人心险恶之处了!”

    “那些浪人,便是我中华典籍上所谓的游侠儿,自古便是侠以武犯禁,平日里此辈身佩刀剑流窜于乡间市井,一旦有事立刻拔刀相向,为祸一方。此其一。”

    浪人们影响地方治安,破坏社会秩序,这是华宇自从登陆日本之后便不绝于耳的,听了这话,不由得点头称是。

    “其二,自从关原之战后,原倭国之关白平秀吉的旧部大多被转封,更有多人战败身死。西军诸大名实力大大的削弱,养不起那么多的部曲,此辈便成为了浪人。”

    “所以,今日松平老中所作所为,不过是借着岛津军的手,将这些浪人屠戮一番,也好为日后德川将军减轻一份压力。”

    “估计,今日之后,浪人组成的义兵队受挫。无力进攻,接着就该轮到那些大名的部队上前攻城了!”

    听了自己的两个军官对于战场形势的分析,不由得令李华宇登时咂舌不已,颇有三观尽毁之感。原来战场拼杀,不仅是要面对敌人,也要算计自己营垒中的友军和炮灰。尽可能的为自己谋取利益最大化!

    现在,李华宇才算清楚为何父亲要让几个兄弟读史记、读资治通鉴、新旧唐书,还有读竹书纪年。

    但是,读书破万卷,也不如行万里路来的见识深刻。自己若不是到这倭国走了一遭。又如何知道眼前身后的刀剑都要提防?

    仿佛是为了证明梁宽与冯千里的话。刚刚冲过几道壕沟的义兵队浪人们,又一次遭到了城头炮火的轰击。

    这一次,在城头指挥的桦山久守更加阴狠。将义兵队放进了大佛郎机的最佳射程之后,看看前锋正在铁炮的有效射程之内才下令开火。

    大佛朗机具有极大的发炮速度优势。经过冷却降温,将五个子铳装填完毕的炮手们,体力也得到了恢复,将大佛郎机操作的行云流水一般。不过短短的一分钟时间内,几轮炮弹出膛。

    一颗颗炮弹呼啸而过,不断落入义兵队阵型之中,数十颗炮弹所到之处,劈啪声响,打得肢体飞扬。血肉残肢,伴随着炮弹落点,惨叫声惊呼声不断,无数方才还高呼酣战的浪人,转眼间断手断脚。变成一滩血肉,城下又是到处狼藉一片。

    若是只有大佛郎机倒也罢了,借着大佛郎机发威,城下的铁炮队有些慌乱之际,城上的铁炮手们更是拼命向城下倾泻弹雨。

    “这仗不能打了,快撤……”

    一个义兵队头目被死伤如此惨烈的景象吓破了胆,挥动着手中的旗帜和长刀大呼小叫。

    眼前到处是死人,到处是被炮弹砸开的人体器官四肢,到处是中弹之后再地上辗转哭号的前武士,而在不远处,城头上的一座座铁炮橹仍旧不停的向城下喷射着弹丸,不时有火光在射击口隐约跳动。身后,那些大佛郎机的炮弹,不停的往来跳跃,将义兵队的队形生生砸断,看到那堵由炮弹筑成的无形之墙,更是吓得他面无人色,不顾一切对周围的人大声吼叫。

    借着城头上大佛郎机子铳打完重新装填间歇,义兵队的浪人们一股脑的退回了出发前阵地。

    这一次冲锋,丢下了将近两千条人命,大多数没有回来的人还在城下辗转呼号,祈求着有人能够去救他。

    一个有些乜呆呆的家伙,满身泥土烟尘的从一道壕沟中爬了出来,用一支断了半截的长枪支撑着身体费尽了全身的力气站立了起来,踉跄着向这边连跑带爬的过来。

    冯千里有些得意的将梁宽打得签条收好,遥遥的望着这弥漫着烟火与尸体味道的战场,“大少帅,是不是让他们过去收拾一下伤号,送到咱们营中来?能够治好的日后便送到南中当个苦力也是好的。这群人估计以后打死也不敢上战场了!”

    这边是义兵队死伤累累,那边却攻下了丰国庙迹。将城北的岛津军据点拔掉了。

    正在得意洋洋的松平、德川义直、黑田忠之等人闻听李华宇的建议,立刻命人到城下通报,收拾伤兵送到南中军营中医治。

    随着太阳落入海面,这一天的战事便告结束。

    城上城下都抓紧时间修整工事,医治伤兵,统计损失。

    “送过来多少人?”

    看着满身被血污弄的脏兮兮的梁宽,李华宇有些关切,这是完成父帅交给的任务关键。

    “娘的!这群矮子可是真狠!今天两次攻城一下子就丢进去了四千多人!这还不算那些大名家里的武士!”

    “送到咱们营中,让军医草草检点了一下,能够治好,不会留下残疾的,大约有一千余人,虽然有残疾,但是还有劳动能力的,大约六七百人。余下的就看他们的天照大神保佑不保佑他们了!”

    “很好!送一批弹药和布匹给松平老中!告诉他,这是我军支援他用于平叛的弹药,和给下面有功将士的犒赏!告诉他,以后每天我们都会提供炮火支援,伤兵的救治也可以出一份力。”

    “还有,命人去各处的义兵队中,送些吃食肉类酒水,告诉他们,要是打完仗不打算在他们家乡生活了,可以到南中去。”

    城下死伤惨重,城上的日子也不好过。

    “二门大筒因为炮膛过热炸膛了,几个炮手都升天为神了。铁炮损失了四十七只,两座铁炮橹损毁严重,怕是不能使用了。火药和炮弹、弹丸消耗甚多,兵士伤亡了九百余人。”

    城中天守阁中,锅岛胜茂、桦山久守听着呈报上来的伤亡数字背上冷汗直冒。

    这只是开战的第一天,如此巨大的损失,如何能够支撑下去?谈何给幕府军巨大杀伤后,同幕府进行投降谈判?

    “命人潜出城去,到鹿儿岛城,向主公求援!要他准备援兵,准备弹药!”

    第二天,攻城继续!

    〖

第三百二十三章 燃烧的鹿儿岛(五)

    “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具尸体被岛津军从城头丢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又一次付出了千余人的代价之后,幕府军终于将城下全部障碍物平整掉,把城外的几个岛津军据点一一拔除。

    在城下炮火的掩护之下,幕府军各个大名开始了对城头的围攻。

    这一次,南中军的炮火不再是出工不出力,而是让城上城下的双方都领略了一番什么叫做炮战,什么叫做精度,什么是速度与激情!

    两门臼炮也姗姗来迟的加入到了战团,对城头的各个铁炮橹和石灰墙进行了逐一定点清除。

    在南中军炮队军官的统一指挥之下,幕府和大名的大佛朗机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精度,在炮队测距手的报数下,大佛朗机调整诸元,开炮,再装填子铳,再开炮,较之之前的射击效果而言可谓又准又狠。近乎完美的火炮技术,看得幕府军上下无不大开眼界,原来火炮是这样子的用法!

    这样一来,之前据守在各处工事内的岛津军便倒足了大霉。炮弹落在了他们头顶的工事上,沉重的炮弹劈头盖脸地将土木结构的城楼击穿,那些铁炮橹的衡量坍塌下来,砸在了据守在其中的兵士身上,这些兵士或是被房梁砸中,或是躯体被炮弹打成两断,粉红色的血雾四下里喷溅,腥红的血肉到处乱飞,或是身体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内中盘居的内肠断裂。或是整条大腿,整条胳膊被打断,血液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断肢血肉,血雾弥漫,在这寒冷的天气中更显得冷酷。

    炮火过后,城头上出现了数个巨大的缺口。在整齐雄伟的熊本城上显得十分的不协调,犹如美人露出了豁牙齿一样。

    “破城便在今日!”

    黑田忠之在城北,德川义直在城南,不约而同的高声嗥叫,鼓励部下奋勇进攻。

    黑压压的人群转眼间便扑到了城下,昔日能够令无数人望而却步的武者反,在云梯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一些悍勇的武士,在城头坍塌下来的砖石铺就的斜坡上呼喝舞蹈,挥动着手指的长刀长矛试图做第一个冲上城头之人。

    在先登者重赏的巨大诱惑之下,人们迅速地将一架架云梯。立起倒向城头。一架云梯被城头守军奋力推下。很快便又竖起另一架云梯。

    终于,一架架的云梯竖起,幕府军的兵士们蜂拥而上。

    城下的幕府军阵中响起潮水般的欢呼声,大名们个个弹冠相庆。开始憧憬着城破之后的美好日子了。

    “长枪手列阵!”

    锅岛胜茂将自己的另一张王牌打了出来。

    数千长矛手在密集着攻城云梯的地段列阵完成,眼睛里满是嗜血的烈火和杀戮的**,有人用猩红的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让嘴唇在寒冷的风中不那么干燥。

    一个幕府军士兵出现在了城头,他口中欢呼着,挥动着手中的长刀和旗帜,“我黑田家的足轻头十二郎,成为了第一个。。。。。。”

    话音未落,三四根长矛的矛头已经抵到了他的胸前。

    他的身体被四个长矛手合力挑起。狠狠的沿着城头云梯丢了下去,滚落的尸体充当了滚木礌石的作用。

    这架云梯上的人们惨叫着从半空中跌落。

    如出一辙,附近的几个云梯,武士和足轻们还如蚂蚁般攀附而上,便被城头守军掀翻了云梯。一连串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开火!”

    趁着城下一时陷入混乱,无法向城头发起攻势之际,城头的铁炮们又一次组织起了对城下密集的人群进行攒射。

    拥挤的人群,乱糟糟的场面,铁炮手们根本不用瞄准,只管朝着人多认旗多的地方打去便是。

    “放箭!”

    铁炮队退下装填弹药之际,一群弓箭手蜂拥上前,拉开长弓对着城下人群开弓放箭。

    虽然日本的竹弓弓力不足,但是城下触目所见密密麻麻都是攻城的幕府军,根本不需要强劲的弓力。无数箭矢雨点般落下,城下顿时平地生出有如刺猬般的箭矢。

    不过越来越多的云梯靠上来,许多云梯头上还有飞勾,一勾住城墙便怎么撞都撞不倒。勾头以铁制,便是守军挥动着刀斧猛砍,也不是那么容易砍断的。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城墙上的诸多铁炮橹和天守阁后面的隐蔽处,用大锅不断的烧煮着开水,沸滚的开水冒着腾腾热气。众多的守军用棉布小心的缠裹了手脸,用长长的大木瓢满满的舀了一瓢开水,劈头盖脸就冲正在云梯上的幕府军们倒下去。

    不似人声的嚎叫声响起,随着开水不断泼洒下来,一个个幕府军士兵暴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变成了大红色,之后立刻起了大片大片的水泡,有那倒霉的被开水直接淋中,登时烫掉了整片皮肤,露出了皮肤下面鲜红的嫩肉。

    自古水火最是无情。

    “先请他们喝茶,再请他们烤火!”

    随着桦山久守一声令下,城下顿时火光冲天,城上的岛津军不断将一捆一捆的稻草抛落下来。

    那些稻草里都撒上了火药,被水淋湿,点燃后火光伴着浓烟在城脚下翻滚,一架架云梯烧起来。无数的幕府军士兵被稻草引着身上衣服,或是一个个全身冒火在地上翻滚,或是带着一身火光尖叫着冲进人群之中。浓烟之中,更有许多人咳得喘不过气来,一双眼睛更是被熏得红肿几乎睁不开眼睛。

    趁着混乱,一架架云梯被推翻,紧接着头顶铁炮再度打下,密集的箭矢更是从空中落下,城下一阵阵渗人的嚎叫声不断响起。

    如雨点般的铁炮与箭矢交替落下,攻城的幕府军越发显得混乱,猬集城下的人不是被铁炮击中,就是身上被几只箭矢射中,这些兵士普遍没有铁质甲胄,顶多是一件竹甲在身上充数。面对着从城头落下的箭矢铁炮,显得苍白无力。到这个时候,众人先前的勇气已经是被消磨殆尽。

    不论是义兵队的浪人,还是隶属于各个大名的足轻武士,无不是扔下手中的云梯或是兵器认旗,乱轰轰如无头苍蝇一般往回逃去。

    之后在经过短暂的整顿之后,有人被斩首,有人被责令切腹。在南中军的炮火支援之下,各个大名和幕府直属旗本们又一次组织起对城头的攻势。

    长矛攒刺、铁炮轰击、弓箭抛射,甚至开水淋烫。燃烧的稻草捆都成了守御利器。这些招数被城头的岛津军反复使用。令攻城的幕府军一筹莫展。

    送往南中军大营的伤兵数量一次多过一次。

    熊本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绞肉机。无论是进攻方还是守城方都对巨大的伤亡头疼不已。但是又不得不咬牙坚持下去,一旦支撑不住,便是给对方以可乘之机,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城墙下到处是一堆堆的肉泥零件。各种状态的残肢断臂,散乱的大肠小肠更是应有尽有。尸体层层叠叠。而令熊本城骄傲的特色城垣——武者反上,更是被鲜血覆盖,许多位置上鲜血还未干涸,便又是一层鲜血覆盖上来,从石垣上向下沉默的流淌。城下连绵不绝的尸体一层连着一层,很多尸体已经变形不可辨认,显然是逃命时被活活踩死的。

    城头上同样满地是鲜血,一滩滩的暗红色血迹、各种颜色的体液在寒风中闪着冰冷的光芒。南中军的炮火和城下为攻城部队提供掩护的铁炮很好的发挥了效果。鲜血从各个被炮弹和炮子击中的伤者和尸体上流出的,在这酷寒的天气中很快便在地面上凝结,踩上去湿滑无比。

    被风吹到四处的除了这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便是一阵阵绝望的呻吟及哭泣声。很多人开始吐起来,特别那些刚刚放下农具拿起长枪竹弓的足轻。许多人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血腥的场面,哪里忍得住,一些人一直吐到连胆汁都吐不出来。

    城下还好些,幕府军各部派出民夫,将各部那些被铁炮击中被箭矢射中被开水烫伤被长矛刺伤的兵士收拢起来,互相搀扶着送到南中军大营去接受治疗。

    城头的守军也懒得在这些手无寸铁的农民身上浪费精力,任由他们将伤者和死者收走。

    而城头上,那些被炮弹砸断手脚,砸伤身体,或是被炮子击中的士兵们,他们可没有地方去医治,有限的医疗力量还要用于武士们的身体。他们只能在痛苦的哭号中等死。

    很快,令双方都叫苦不迭的攻防战事便在太阳落山前进入了尾声。

    总大将的军帐之中,德川义直朝着松平信纲叫苦不断。

    自从开战以来,不算那些浪人在内,他的第二军已经阵亡了将近五千人,便是他的本部,也伤亡千余人。至于说归他指挥的各大名军队伤亡还要大。

    “是不是请殿下增加火炮数量?当日攻破岛原城,南中军可以一日破城,为何我幕府军在这熊本城下就要耽搁许久?兵法上说,顿兵于坚城之下,可不是好事!几个外样大名营中,可是有些流言出现。”

    “什么流言?!”

    “这些人说,调大名前来九州就是借岛津家的刀来杀他们的。因为他们和岛津一样,都是当年关原之战时的西军!”

    “混账!”

    总大将将手中的清酒杯子丢到了地板上,那杯子瞬间粉碎。

    “岛原城是一群乱民、浪人,能够与岛津家的精兵相比吗?岛原城能够与这天下三大坚城之一的熊本城相比吗?我军能够与南中军相比吗?!至于说死伤嘛!”

    总大将大人不说话了。

    利用九州风潮战争,削弱外样大名甚至是一些谱代大名的实力,这是幕府家族中心照不宣的秘密。若不是南中军出手收治伤员,又逢冬日,传染病不容易爆发,只怕熊本城下早就是爆发瘟疫了!

    “就是!攻城如何不死人!当年攻克大坂城,我军也是伤亡惨重!经过数月的苦战,才拿下了大坂城!”

    参加过大坂冬之阵和夏之阵的德川义直,对于逼得德川家康几乎自尽的那场战事至今记忆犹新。

    “但是,无论怎样,都要去拜见殿下一番。请他明日务必加大对城头的诸多铁炮橹的炮火,减少我军的伤亡!”

    “对!老中大人,还要请殿下再行援助我军至少三万发子药才好!”

    “总大将大人,主公,殿下派他身边的侍大将前来邀请二位过去饮酒,说有要事相商。”

    帐门外,德川义直的手下家臣传来了李华宇的邀请。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颇为诧异,有要事相商?希望不要打主意想撤退才好!想到这种最坏的可能,二人立刻投袂而起。领着家臣从人往华宇的大营中而来。

    南中军的大营占地极广。几乎将原来的竹迫城旧址全数纳入范围内。

    整个大营分为内外两个部分。

    外营中。上百个军中郎中往来穿梭,为那些伤号检查伤口、清洗创口、上药包扎。营地内充斥着刺鼻的药味和伤口被清洗时伤兵的惨痛叫声。

    那些早早因伤被收容到此的伤兵,按照不同的伤情被分门别类的收容,打乱了原先所处的地域藩属框框。彼此之间互相交流着受伤的经过,讲述着养伤的经验和心得,许多人已经打定了主意,伤好之后便随南中军的船只到南中去谋生。

    被烫伤的伤兵同被箭矢射伤的浪人彼此之间很友好的分享着南中军的伙食。他们作为已经签订了劳工契约的人,凭借着手臂上的袖标,可以享受南中军民夫的伙食标准,饭菜在他们看来颇为丰盛,是许多平民百姓过年不一定有得吃的完全上好粳米蒸成的米饭,大块的咸鱼和牛肉经过炖制后热气腾腾的浇在米饭上。让在外营的伤兵们更加吃得兴高采烈,浑然忘记了自己身上伤口的疼痛。

    “攻城受挫,几位觉得下一步应该如何?”

    在自己的大帐之内,华宇很是随意的问着眼前几位幕府军中的统帅。

    几天的攻坚下来,外面营中已经收容了近万名伤兵。经过遴选,那些不影响劳动的轻伤员,都被作为劳工对象进行收容,攻坚的一方伤亡如此惨重,守城的一方也未见得好到那里去。

    熊本城上第二天守阁和十几座铁炮橹已经在炮火之下变成了一片废墟,残余的建筑材料成为了烧制开水和丢往城下的滚木。虽然不知道城头守军的伤亡程度,但是,从铁炮越来越少的发射次数,和攻城者在城头越来越长的滞留时间上看,城内的守军也是伤亡惨重。

    更加要命的是,他们未必有幕府军这样的后勤保障。南中军船队不停的将粮食给养弹药运来,然后将各部的俘虏作为战利品运走。

    “破城便是在这几日了!外臣还希望殿下能够将营内的火炮运到城下,加强对城头的炮火压制!”

    内营中,在寨墙的几处要冲,梁宽等人设置了炮台,将十几门大炮对准了进出大营的必由之路。这些大炮,如今成了松平信纲眼巴巴的念想,希望成为打开熊本城的钥匙。

    “攻城是一定要攻下来的,不过,我有一个法子,可以令熊本城不攻自破。”

    华宇的语气拿捏的很是到位。

    “不过,我需要幕府提供两千虎贲精锐敢死之士,和一员指挥这些人的大将。此计一出,不但熊本城旦夕之间可以攻克,便是那岛津家的老巢鹿儿岛,也是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这话听得松平信纲、德川义直、黑田忠之三人精神为之一振,一举攻克熊本、鹿儿岛两个城池,这是何等战功?这两处城池一下,九州风潮便可宣告平息。天下偃武以来最大的一场战事便在自己手中平定。

    第二天,天色刚刚露出鱼肚白,又是一轮新的攻势展开。

    德川家的精锐旗本几乎全数出动,南中军的大炮也悉数拉到了城下对准城头。数十辆大车往来不断的运输着火药和炮弹,这些迹象,让城头守军们无不胆战心惊。

    城北,总大将松平信纲的旗号出现在了人们视野内。

    城南,第二军司令官德川义直更是在锅岛胜茂的视线范围内呼喝叫骂,督促各军各部往城下运动,

    “胜茂君,看来,今日之战,幕府军是倾巢而出了。你我二人,今日日落之前若是还能站立在这里,当真是祖宗神灵庇佑了!”

    “久守君,何必出此言?幕府军虽然人多势众,火器犀利,但是却是添油战术,大炮不肯一次使用,兵马这些日子损耗也是颇多。这座熊本城,便是你我二人扬名于天下的所在!”

    “但愿如此!”

    “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命人再次前往鹿儿岛城求救兵去了!”

    。。。。。。。

    又是一日苦战,自不赘述。

    当一轮惨淡的月光投放到了战场上时,城头守军发现在城下的死人堆中有人悄悄的向城头移动。

    当下便将此人擒了送到二位家督面前。

    不料,此人却是第一波前往鹿儿岛的使者之一。

    灰头土脸满身烟熏火燎的使者见到二位家督登时跪地痛哭失声。

    “鹿儿岛完了!”

    “幕府军以一艘炮舰为前锋,四艘炮船两翼压制,又有四艘火船不断向鹿儿岛城施放天火,城头的天守阁转眼变成了火海!接着,幕府军的四艘运兵船更是有数千精兵蜂拥而出,冲进鹿儿岛城!”

    “城中除了火海便是幕府军旗号!”

    “岛津家,完了!”

    〖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以火箭始,以火箭终

    让我们把镜头拉回到华宇同德川幕府军几位头面人物计议的当晚。

    当华宇拿出了以舰队奇袭鹿儿岛城的计划之后,松平信纲等人惊得几乎连下巴都要掉到了脚面上。

    这样的计划,若是被幕府军中将领提出来,势必会狠狠的遭到同僚和长官的嘲笑,可是,这是李家的大殿下提出来的,自然效果不同。

    “日来家父帅派运输粮草的船队送来一份书信,提出我军不妨以舰队运兵前往鹿儿岛。我南中军负责打开城墙,贵军负责攻入城池。”

    于是,第一军司令官黑田忠之便作为奇兵队的指挥官,领着德川家的两千精锐旗本和自家的五百母衣众登上了南中军的船队出发前往鹿儿岛。

    靠着多年来对日贸易的积累,船队对日本沿海的水文海流礁石风向也算得上是了如指掌。沿着天草、下甑岛等岛屿的海岸线,远远的绕了过去。

    乘着一夜北风,天明时分舰队到达鹿儿岛湾,于鹿儿岛城下町以南七公里的谷山乡近海锚泊。稍事休息整理,让那些晕船吐得稀里哗啦的幕府军官兵们缓缓神之后继续推进,至距离鹿儿岛城下町附近“前之滨”约一公里处锚泊。

    鹿儿岛城市一座贴近海岸线的城堡。1601年由岛津忠恒(家久)开始进行筑城计划。在此之前岛津家在关原之战中败阵,父亲岛津义弘负上全责。由忠恒成为新的当主。开始建造取代内城的鹤丸城,1604年筑城完毕。

    忠恒的父亲义弘认为海岸附近筑城是有问题,在建成前一直反对筑城计划。在原本的历史上鹿儿岛城曾经两度被烈火吞噬,一次是在1693年被烧毁,而另一次则是在1874年再被烧毁。由此可见,这座城池似乎与火神爷的关系不是很好。

    在这个时代,因为最早与南中开展贸易的缘故,鹿儿岛城的规模较之岛津忠恒所筑的城池大了一倍不止。城外的町市规模庞大,街道店铺鳞次栉比。成为了南九州乃至整个关西地区繁华的商业中心和贸易口岸,每天有着上百艘的船只往来出入,为岛津家带来了数不尽的财富。

    “敌袭!”

    原本以为来的这十余艘船只是来鹿儿岛进行贸易的船只,但是,当城上的人们看到了桅杆上悬挂的三叶葵德川家的徽号时,顿时慌乱了起来。

    “别慌!现在慌了。待会你们怎么办?!”

    透过望远镜的帮助,四艘火箭船的指挥官莫大,看到了町市上商人、市民、农民、足轻武士们的慌乱,人们大呼小叫的往来奔跑,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他冷笑着打了个哈哈。

    “各舰注意!下锚!稳住尾舵!检测风向风力!”

    “莫指挥,这个距离上有把握吗?”

    李华宇特意从自己的座舰跑到莫大的火箭船上前来询问。

    “大少帅。放心!咱的火箭,几里之内打船、打寨子都没问题,何况这么大的一座城摆在那里,不会动又不会跑!”

    作为第一批将火箭用于海战的人,当年的炮长莫大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火箭发射经验。抬起头看看桅杆上用于测风向风力的黄红两色旗幡,对着身旁的信号兵大声吼道:“东北风大约四级,距离一千三百步!各船装填!上油箭!”

    在指挥船的旗语兵的调动下。四艘火箭船在炮船的掩护下排列成一列,船与船之间间隔二十余米,在海风与波涛的抚弄之下微微的起伏着。

    船上的水手们快手快脚的将船头木架上的苫布掀下,露出了被遮盖的木架,然后,迅速的从船舱里搬出了一个个木箱,从箱子里将一根一丈余长竿子,竿子的一头呈现圆锥状,看上去有些像过年过节时燃放的烟花,只不过。个头大了一些而已。

    “南中军不是想要用这些烟花来对付我们吧?”鹿儿岛城上的守军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突然,一个年老的旗本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火箭!南中军的火箭!”

    “开火!!”华宇座舰桅杆上的旗语兵向各船发出了命令。

    五艘大小炮船的火炮纷纷开火,压制城头及附近炮位上的火力为火箭船上的兄弟们争取时间。但是。也大不必惊慌,岛津家的火炮在这个距离上基本上没有精度和威力了。

    随着各船上的一声声口令,如同烟花般的火箭如同火龙般呼啸着扑向一千三百步以外的鹿儿岛城,湛蓝色天空中立刻出现了一道道灰白色的弧线。还未等到弧线在莫大的视线内,一个火头已经出现在了鹿儿岛城天守阁上。

    总重量四十余斤的纵火火箭,因为其内部装填了十几斤的鱼油和猛火油混合物,被士兵们称为油箭。经过多年的实践摸索,火箭船上倾斜的火箭发射槽,火箭箭身从圆柱体变成了圆台,火箭头部保留了圆锥形整流罩,导向杆不再被固定在箭身的一侧,而是出现在了火箭的中轴线上,由3或4爪叉形物固定在火箭底部。这种“中心线导向杆”的设计改善了火箭的稳定性,提高了命中率。另外在火箭尾部安装了3块倾斜的稳定螺旋板,火箭尾部喷射出来的火药气体使火箭在飞行中自旋从而达到稳定,这个新设计大大提高了火箭的准确性。

    被火箭击中了的天守阁很快便成了众多火箭趋之若鹜的所在,被几枚火箭先后击中的它,转眼间便成了数十里外海面一眼便可以看到的燃烧的标志物!接着,数十枚火箭落入了城内,每一个火箭都严格按照设计要求,在弹着点附近形成一个十步范围的火海。很快,城内冒起了数十处火头,借着风势,迅速连成一片。

    “调整射击角度,调整密位。对准城外町市,放!”

    第二轮的火箭发射将主要目标对准了城外的町市。

    中国的建筑师以土木砖石为主,而日本的建筑则更是以木材为主,这就给纵火犯莫大们有了最大的机会:住房密集且多为木板结构,极易起火;而且水源少。灭火能力差。加之又是毗邻海面,大火加热了空气,引得海上的冷空气迅速过来补充,一时间,风借火势,火助风势。烈火很快便席卷了整个町市,火箭甚至还为未来得及落地,便被高温引燃,在空中爆发出巨大的火球,将左近的建筑物和树木点燃。

    一切全都被点燃了。树木、房屋以及人全都在燃烧,连金属都被熔化了。地面上。大火像洪水般蔓延开来,四处逃窜的人群来回狂奔。但火焰很快就将他们舔倒,并迅速化为燃烧的焦炭。

    一些为了求生的人跳进池塘和河流中,但池水和河水在高温下也已沸腾,将他们活活煮死。无数烧焦的尸体遍布干涸的河床,尸体呈各种姿势蜷缩着,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臭味。

    一些町人试图去扑灭大火。他们在町人头的带领下,用木桶盛满清水、用扫把和挠钩、竹枪冲向火焰去扑救。然而在强大的烈火面前这些措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扑救根本不见效果,清水泼向火头,不但没有扑灭火势,瞬息间火势反而猛增,高涨的火舌立刻将救火的市民吞噬,变成了一个燃烧的物体。就这样很多市民被火焰包围,再也没有出来。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逃跑是唯一的选择。町人们呼妻唤子。扶老携幼,一路向着海滩狂奔,那里没有可燃物,将会是一个安全的所在。路上到处是烈火浓烟,上空还不时落下带火的木炭碎片。乘着呼啸的大风飞向各处点燃着一切可燃之物。

    大火越烧越旺,大风源源不断的冲进火场,为火势的推波助澜。在烈火和冷空气的联合作用下形成了一股股的旋转气流。不但四处播撒着火种,连商店的招牌、房屋的门窗都被吹了下来,卷入火场之中。

    “天神!佛祖啊!”

    无数的町人奔跑着哭嚎着口中念着佛号,试图得到天神的保佑。

    在烈火浓烟中努力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到处一片火海。真不知逃向那方才是生路。人们跳进了往日的排水沟中,顾不得污秽肮脏,准备在水沟中避难。就在许多人庆幸即将躲过一劫之时,又几枚火箭好死不死的落在了水沟附近,几个男人的衣服被飞来的火种点燃,灼热的火焰烤到了他们的身体,痛得他们跳了起来直直的向前冲去。这时一股突然刮来的大风卷起一股火舌,将这几个男人舔舐的一干二净,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人们吓得不敢哭泣,只得将身躯紧紧的贴近水沟以躲避火焰的烧烤。

    “这难道就是阿鼻地狱重现吗?”

    在运兵船上,无数信仰佛教的幕府军兵士们已经被这一幕吓得忘记了晕船的痛苦,远远传来撕裂心肺的哭喊声,濒临死亡时的哀嚎声,让这些原本以为要面临一场苦战的幕府精锐们不约而同做了同样的一个生理反应。

    尿湿了裤子。

    四艘火箭船,四架火箭发射槽,一次发射十六枚火箭,七个齐射发射了一百一十二枚纵火火箭,不到百枚落入鹿儿岛城,便成功的将鹿儿岛城变成了一座火海。

    城内和町市上逃难的市民们走投无路,城内的百姓拥挤在城门内,被浓烟熏倒活活呛死者堵塞了城门,无数人被空中飞落的带火碎片点着衣服,活活烧死;也有人被燃烧的木材砸中身体,变成了一段黑乎乎的焦炭。……即使跳到水沟中的市民也并非人人都是幸运儿,有人虽然身体浸在河沟的水中而成功躲避了火焰,但却因为被水中的烟尘等物进入食道和呼吸道而被活活憋死。

    “黑田大人,我军已经成功的摧毁了鹿儿岛城,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贵军了!”

    船舱之中,梁宽代替李华宇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心中什么滋味的黑田忠之发布命令。

    原本以为这次的突袭自己是充当了一个送死者的角色,但是,当登船时发现了李家大殿下的身影后,黑田忠之的心思便起了变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李家的大殿下想来是不会轻身犯险的。不想,这次攻取鹿儿岛竟然如此的容易!

    “请转告殿下,我军定当不负所托!”

    黑田忠之很是恭敬的向梁宽躬身行了礼。

    “贵军的任务可还记得了?”

    “记得!杀人、抓人、抢东西!”

    一名幕府旗本大声吼道。

    话说的如此粗俗直接,令黑田藩主恨恨的挖了他一眼。

    “不错,就是如此!”

    按照李华宇与松平、黑田等人当日达成协议。岛津、桦山、锅岛三家的成年男丁一律处死,未成年男丁没死于乱军之中的交由幕府处决,三家的女性要尽可能多的俘虏,交给南中军,以赏于未婚和有功将士。三家的留守非一门众旗本、足轻、农兵则要抓活的,作为酬谢南中军此番出征相助平乱的报酬。

    “已元服的三家一门众男丁全部处决。”

    站在登陆小船船头。黑田忠之挥动着军扇,顾不得微微有些发热的海水扑打到漂亮的阵羽织上,水珠从擦拭的一尘不染的钢甲上缕缕行行的流下。大声的对附近几条船上的幕府军兵士武士们高声吆喝着。

    “大人!怎么区分是否已经元服了?”

    远处一条船上的旗本喊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管那些了!只要是这三家一门众成员,比太刀高的男丁一律处决!”

    “三家一门众,高过太刀之男丁,杀!”

    口中狂啸不止的幕府军。大声的重复着这道命令,登上了鹿儿岛,冲进了被浓烟烈火包围之中。

    。。。。。。

    “人间五十年,去世恍如梦幻。下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看世事,梦幻如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鹿儿岛城内,被浓烟烈火包围着的藩主宅邸之中,昔日的若殿样、今日的岛津军统帅岛津光久,缓缓的擦拭着雪亮的佩刀,口中吟诵着昔日织田信长最喜欢的一首和歌。刀身上的铭文和隐约可见的花纹。都无声的说明了这柄刀的血统和材质。

    “也好,今日便用南中出产的宝刀,送我最后一程。”

    恍如梦幻。这正是此刻岛津光久的心情写照。

    当年随同美浓守大人南征,恰好遇到当时的李守汉同阮家海战,南中军以火箭之威力将阮家水师化为灰烬。当即美浓守大人便转换了风向。将本来是相助阮家变成了送阮家的终,之后便是与南中通商,用九州的各种物产,女人,换来了数不尽的大米和棉布刀枪,也让岛津家有了前所未有的荣耀和辉煌。

    不想,今日南中军的火箭便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将数代人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鹿儿岛城变成了火海炼狱。

    “以火箭始,以火箭终。世事如梦幻一场。”

    吟诵完这几句和歌,岛津光久将手中宝刀猛地向"chi luo"的腹部刺去,在柔软的腹部画开了一个十字。

    鹿儿岛火海之中,幕府军往来冲杀、劫掠、屠戮,城外,南中军封锁了各条可以逃走的道路,将无数哭声震天的居民变成了自己的俘虏。

    黑田忠之不断的派人将一颗颗血淋漓的人头送到李华宇的坐船上,按照岛津、桦山、锅岛三家的家谱登记,说明此人是此三家必杀之人中的某某某,并有身边下人的指认和供词。

    “不知道岛津家到底如何得罪了李大帅,竟然遭此灭门惨祸。”一边挥动锋利的战刀斩下一颗颗头颅,幕府的军人们心中无不纳罕。只是从此心中有了一条警示,“无论如何,天朝人是不能得罪的!一旦得罪了,就是灭门惨祸!”

    。。。。。。

    鹿儿岛对面的樱岛上,成为了临时的驻泊地。不时有南中军和幕府军用船只将一船一船的俘虏和缴获运了过来。

    枪杆、皮鞭刀鞘,都成为了很好的刑具,在不断的抽打中,大队的俘虏被捆绑成一串跪在地上,无论男女老幼,皆是神情呆滞木讷,眼中有掩饰不去的恐惧与忧虑。真是祸从天降!原本以为战场还在遥远的熊本城,幕府军正在与桦山家、锅岛家两位家督拼死作战,不想一夜之间便兵临城下,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炮台上几乎来不及将炮弹搬运出仓库。

    在俘虏们难以掩饰的畏惧和隐约的抽泣声中,幕府军兵士们则是得意洋洋,舞动皮鞭,在人群中走来走去。

    俘虏中不时的有人站起身来,向身旁的幕府军或是南中军大声疾呼,将躲藏在人群中的各级官吏或是岛津桦山锅岛家一门众指认出来,换取自己的待遇改善。

    对于这些人,往往就是一刀杀了,不过,也有些幸运儿因为本身官职卑微,又不是一门众而得到了宽恕,成为了协助幕府军处理日常事务的差役。

    “大人!我是南中居民亲眷!”

    “大人!我的女儿嫁到了南中!”

    不时有人举着从南中寄来的书信,证明自己的身份。

    岛上到处是堆积的金银元、通宝,抢出来的各类值钱之物。

    岛津家数百年来的积累,被人逐渐的搬运过来,堆积在华宇和黑田忠之的面前。

    “乖乖!这厮当真好富裕!”

    看着成筐成车被搬运过来的银元金币通宝,还有落满了黑色烟尘的棉布瓷器等物,令黑田忠之不住的吞咽口水。

    “这些,大半不过是这些贼厮们十余年来与我们贸易积累下来的财富!”

    一旁的梁宽有些不以为然。

    他拍拍黑田藩主的肩背,“老黑田,你放心,这次你的功劳,估计德川将军会赏赐你两个口岸的,好好经营,未必比他岛津家穷!”

    “多谢大将军关照!多谢大殿下关照!”

    黑田忠之心里已经决定此生,乃至子孙万代都要抱死了南中军的粗腿了。

    “此次出征,不但一举捣毁了岛津家老巢,而且我军收获巨大!”

    一名幕府旗本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不断增加的银钱财货堆积处移开。

    “想来犒赏士卒之丰厚也是可以想见的。”

    “然。不过,诸君,还是莫要忘记了在熊本城下血战的同袍将士,将此间情形财货清单速速报与松平老中大人与各军将领才是。”

    “嗨依!大殿下提醒的是!”

    〖

第三百二十五章 收场

    熊本城下,攻城的枪炮声已经暂时停止。

    不过,枪炮声虽然听了下来,对熊本城的攻击却并未停止。

    从各个大名手下挑选出来的大嗓门士兵,每百人为一队,在熊本城下往来游动,在城头枪炮不及之处大声呼喊,将幕府军攻克鹿儿岛城的消息传播到城内。

    城外的大声呼喊,不亚于臼炮的炮弹轰击。

    岛津家数百年来苦心经营的家业被付之一炬,这消息比风还快,比炮火还有杀伤力。让在熊本城面对着十万幕府军的守军士气越发的低落。

    此消彼长。

    城外幕府军大营中却是歌声不断,求战声不断,

    无数的武士纷纷到了总大将松平信纲大帐前要求迅速攻克熊本城将困守在此的锅岛、桦山两家余孽一鼓荡平!

    对于手下这群人前后截然不同的表现,松平信纲心中了然,这不过是见到对面的守城军马已然成了一支孤军,没有了后援的丧家之犬,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来了,谁又能够放过?

    总大将松平缓缓扫视诸位大名,目光前所未有的严厉:“此番我幕府南征九州逆党,赖友邦之仗义援手,兵马十余万,粮草辎重不缺,士饱马腾。今日便要在熊本城将岛津军最后一股叛逆剿灭干净!正面对决,暴虎冯河,尔等务必死战到底,有临战退缩者,本官奉大将军将令在此,定斩不饶!”

    德川义直更是首先振臂高呼:“荡平叛逆!”

    幕府家的众多旗本、奉行们也是吼道:“杀光逆贼!”

    众大名一起跪倒在松平信纲面前五体投地,个个高呼:“杀光逆贼!杀光逆贼!杀光逆贼!杀光逆贼!……”

    齐声高呼中,松平信纲高居而坐:“诸君!切勿乱杀人!依照我军与南中军之协定,除了逆贼家眷亲族中男丁元服者之外。其余军民百姓不得枉杀一人!附逆有据之人,皆可送交李殿下处,换取些应用之物!”

    。。。。。。

    “胜茂君,此乃天亡我也!非是我军作战不英勇!”

    “是的!兵法上何曾有过这样无耻的战术?以船队偷袭对方根本之地,以火箭焚毁对方城市?”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我们强盛实力是从南中军而来,如今败落也是从南中军而来。”

    “且饮尽这杯酒,路上荒凉,不知前景如何。”

    沐浴更衣、对坐饮酒之后,锅岛胜茂、桦山久守二人切腹自尽。

    所部残兵无心恋战,打开城门向幕府军投降。

    九州风潮遂平。

    “殿下。这是桦山久守、锅岛胜茂二人的诀别信,信中颇为不服气,声称我们的战术没有依照兵法之奥义,乃是胜之不武之举,违背了武士的准则。”

    有人将缴获的书信文件送到松平信纲面前,供他阅览。

    “笑话!亏他还是武家出身!还好意思号称自己熟知兵法之奥义。连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的,如何带兵打仗?此辈焉得不败?!”

    话虽如此说,然松平信纲依旧心有惴惴,此战若不是南中军舰队相助,以奇兵突出鹿儿岛,以火箭焚城,这熊本城下不知道要倒下多少武士。有多少热血要流在这九州之地?

    “回去之后一定要禀明将军,天下禁止擅自造大船!只有幕府家可以造些大船,否则,若是我幕府主力在外,有人兵临江户川,又该如何?”

    话是如此说,当松平信纲领着德川义直等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入这号称天下坚城的熊本城之后,却为城内的惨状惊呆了。

    到处是被炮弹击中的残垣断壁,被烈火焚烧过的梁柱兀自在散发着阵阵青烟,街道上到处躺着一动不动的士兵。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被枪炮击中的伤兵在几处神社庙宇中集中,透过围墙,因为伤痛而发出的阵阵惨叫声令众人毛骨悚然。

    依照事先划定的防区,各家大名们的足轻母衣众们纷纷大肆劫掠,城中不时传来砸门声。物品被打碎的声音,女人的哭泣声"shen yin"声,刀剑砍在**上的声音。

    “混蛋!”

    松平大人暴怒了。

    这群家伙,抢劫也就算了,不知道搞的有组织些吗?

    就不知道将全部人口、各处街道全数控制之后,再行抢劫?想要几个女人不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全城的女人都被集中到了一处,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还有,这城池,是幕府军攻克的,城内的玉帛子女当然便是幕府所有,即便是要枪,也应该是由幕府抢完之后统一分配才是!便是当年的元寇也有兀鲁思制度用来分配战利品!

    “大人,攻城苦战数日,将士们伤亡惨重,需要好生的舒展一下才是。大人还是要体恤一下军心才是。”

    说到伤亡,松平信纲立刻不说话了。

    从登陆九州开始,最大、最激烈的战斗便是在熊本城下。

    “平定九州之乱,我幕府军虽然大胜,然伤亡也不少,此战之后务必要休养生息才是!”

    众人都是神情一黯,确实,这场胜利的代价太高了。在鹿儿岛城被幕府军奇袭攻破消息传来后,各部在嫉妒黑田忠之的好运气,哀叹自己时运不济的同时,也开始悄悄的检点此战的损失情况。数日的攻城战斗,不算那些浪人组成的义兵队,不算那些临时拉来凑数的农民百姓,各家军队中送到南中军大营的伤兵就有近万人之多。

    若是统计伤亡的话,只能统计出在册的武士足轻,单单各路外样大名的军队中,便是阵亡六千余人,因伤残废四千余人。

    而黑田忠之之所以被派遣了奇袭鹿儿岛这个差使,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在攻击熊本城北的战斗中,损失了四千多兵力。

    而德川义直负责攻击的熊本城南。更是熊本城坚固设防地域,损失的兵力伤亡共达一万余人。

    而那些被各家大名拉来充做炮灰的义兵队浪人,死者人数更是一个迷。

    只是在城北的几座寺庙中立起了招魂塔和万忠墓,将这些浪人的尸骨统一收敛到了这里。数十年后,仍旧有孩童路人能够在这战场旧址偶然捡到残缺不全锈迹斑斑的太刀和竹枪枪头。

    自从大坂之战后。日本国内未曾有过如此之惨烈战斗。

    不过,投入与产出是成正比的。

    伤亡大,缴获更多。

    看着从岛津家老巢鹿儿岛城抄出来的如山一般的财物,看着长长的缴获清单,从松平信纲以下,众人都是眼睛发红。

    巨大的战果如何分配。令众人无不将眼睛盯死了松平信纲。私下里行贿者有之,摆功劳苦劳者有之,甚至在议事时拔出长刀威胁者亦有之。

    利益摆在眼前,大家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彼此之间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为了战利品的分配,几乎引起了火并。

    无奈之下,总大将松平只得央了华宇出面镇住场子。“那个胆敢乱动,我南中军立刻发兵剿灭之!”一面命人搭了南中军快船前往江户将将军德川家光搬请出来主持这次分赃会议。

    凡事先易后难,既然将李华宇搬请出来了,众人便先将如何分赃的事情放下,自己手中的一些缴获之物拿出来要与南中军进行交易。

    “我抓了七千俘虏!”

    “外臣手中有五千六百女人。”

    “你们那点算什么,我手中有三万人!”

    各位藩主们早就交代了部下,不得乱杀人。人是什么?是财富啊!可以拿来换东西的财富啊!

    一番统计下来。十五万人的幕府军队,竟然抓了七十余万的俘虏!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岛津军的俘虏及其家属,李华宇懒得过问。只知道,算是那些签订了劳工契约的浪人和农民,自己这次来扶桑,至少会弄回去上百万人口。

    “阿爹要修路,这次应该不愁手头劳工不足了!”

    不过,当德川家光将军赶到九州时,却又双手奉送上一份大礼。

    “鹿儿岛城中的缴获,我幕府送三成给殿下。以为犒赏诸军之用!”

    德川家光很清楚,这纯属是慷他人之慨。用岛津家数百年的积累来答谢南中军,拉拢这位南中军的大少爷。进而让他帮助自己镇住这群骄兵悍将们。

    而且理由很充分,如果不是南中军不停的输送粮饷,这十余万大军只怕有断粮之虞。如果不是南中军以炮火兵船相助。焉能一战而克鹿儿岛?

    于是,李华宇便就地做起了人口买卖,将自己分得的缴获财货用来交换各位大人手中的俘虏不提。

    “将军大人,德川藩主,松平老中大人,各位藩主眼中觊觎的其实并不是岛津家的财货。”

    倒是梁宽一语点醒梦中人。

    “岛津家数百年积累的财物,未必有这二十年来积累的一半多,他岛津家地下又不会生长出金银来,何以能够积累如此多的财富?无非是与我南中贸易所得。日前将军大人又悬下重赏,凡是立功者可以获得与我南中军通商口岸资格一处。各位藩主所争所得,概皆为此。”

    当着德川幕府几位头面人物面前,李华宇顺着梁宽的话头为德川将军分析眼前的形势。

    “大可以将缴获的财物按照幕府四成,各家大名分六成的比例分配下去。之后再行详细评功论奖。首要一条,便是要将各自军队遣回原防地,藩主们随将军回江户去。”

    “这样一来,听招呼的便有一个口岸,不听的便没有。”

    “那,然后呢?”

    “作战奋勇者、伤亡大的可以有,临战退缩者,伤亡小的便没有。”

    “但是,无论如何,原九州几个藩主,特别是黑田忠之,此人虽为外样大名,但是对将军大人忠心不二每战必奋勇先登,更是攻克鹿儿岛之人。请大人看着臣下等人的面子上,赏赐他一处口岸才是,也好完成对九州诸藩的削藩大计!”

    借着九州风潮之际将西南各藩彻底削弱,甚至是消灭,这是幕府高层的秘密。但是。一番征战下来,似乎除了岛津、锅岛、桦山、松仓、龙造寺、加藤等家之外,像黑田家虽然损失惨重,颇为伤损元气,但是却不好动他。

    也罢!此次一战而将南九州纳入幕府直辖也算是收入颇丰。对于各藩,只要通商口岸权力牢牢把握在幕府手中。更鼓励他们向南中输出人口,想来也不会再有九州风潮之事了!

    于是,在幕府的鼓励和纵容下,日后几年各个大名兴致勃勃的投入到了输出人口的活动中。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接下来的几天里,德川将军幕府的老中、奉行们展开了与大名们的讨价还价与无穷无尽的争吵。

    按照李守汉父子为幕府设计的方案中。幕府将一道选择题丢到了各位平叛有功的外样和谱带大名面前。

    选择石高还是贯高?

    选择石高的话,在九州的地盘上可以调整出一些土地来,供幕府进行一番眼花缭乱的转封,给大家多些田地。但是,选择了石高,便不能享受开放通商口岸的利益,只能是苦哈哈的将自己领地内的出产送到别人的港口去销售。让邻居家的大名从中扒一层皮,抽一次税。

    同样,选择了贯高,便可以根据幕府的统一安排享有一处或两处通商口岸,并且可以从通商口岸的税赋中获取一部分作为藩主的年金。当然,这份年金是有幕府府库统一在参觐交代时发放的。

    彼此之间大名们为了自己的功劳大小、死伤多少而争吵,同幕府的老中奉行们为了是否应该享受开放口岸而争吵。有那聪明些的甚至跑到了李华宇的大营之中,送上了本地的各类出产物品明细和数量、各个海湾的深浅、洋流、礁石、风向、地理等等诸多详细情形。

    而对于这些人的表现,李华宇就是一个态度,“礼照收。事不办。”那些关乎国计民生的资料、情报。他自然是笑纳了,但是要他去为了这些大名向德川家光讲情,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的主要注意力,是将他的那些战利品,为数众多的青壮年劳动力运回南中各地。

    “请父帅派船只运输一万人的给养和基本工具来。我这里有万人上下的青壮打算运往十州开垦。”

    “运粮船来了之后,不可以放空回去,能够运多少粮食,就给我塞多少人进船舱去!”

    “什么?船舱里太挤了?和鱼罐头差不多了?容易死人?你们不会中途停泊几次,在琉球等处补给一二?然后在台湾卸下些人,再往两广去?”

    “和吕宋的贺知府说,如今这一次我给他补充了五万人口,让他明年记得给将军府至少多上缴十万石的粗糖和五千吨铜矿石!”

    一群一群的难民被驱赶进船舱,在潮湿闷热的船舱中,他们将会被运到吕宋、十州、台湾、满剌加、甚至是更加遥远的地方。

    这次人口迁移,持续了五六年之久,九州的百姓们被以九州风潮余党的罪名抓捕,之后被送到南中商社之中换取各类物品。直到数年之后,幕府才发文禁止大名们在九州捕捉九州风潮余党。

    但是这个时候,九州已经是人口锐减。黑田家的藩地内还好些,其余各地已经是十室九空,很难看到三十以下、十二岁以上的青壮年人口了。

    而更多的收获还在后头。

    “大少帅,这些是我们在扶桑招募的新附营兵士名单,都是之前各个战败藩镇的家臣武士,武艺精熟,体力合格。”

    梁宽将厚厚的一摞浪人的统计资料清单摆放在了李华宇面前桌案上。眼睛里看着伏案工作,不停的书写着给各处政务官书信的李华宇,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欣喜。

    几个月下来,李华宇已经从那个略带着一丝青涩的少年开始了迅速的蜕变,这种速度是人们用肉眼可以观察到的。

    “还是大人厉害,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大少帅这一趟走下来,回去之后只怕大夫人他们都要高兴坏了。”

    招募浪人做新附营,其主要目的一来是向幕府示好,将幕府治下的不稳定因素尽可能的清理掉。二来,也是为了补充自己的炮灰不足。

    眼下,南中军水师已经越走越远,在天竺、在忽鲁谟斯等处都有据点,最远的据点便是新近从那个葡萄牙复**手中接受过来的绿岛。这些地方,都需要兵力去驻守!

    面对着每年二百石上好粳米的俸禄,体检合格签订契约后立刻发给六百石粳米安家费的巨大诱惑,那些浪人们趋之若鹜。何况,大战之后,这些除了舞刀弄枪之外便别无一技之长的家伙们立刻没有了谋生来源。有这样的好去处,傻子才不去!

    这边是南中军热火朝天的在码头上转运人口,那边是幕府和大名们双方进行亲切友好坦诚直接的交流,整个三月,就这样的过去了。

    就在最后一朵樱花黯然飘落之际,李守汉的亲笔书信被运输战利品的船队送到了。

    除了狠狠的夸奖了一番儿子的长进之外,守汉明确的告诉儿子,不要再在日本待下去了,除了留下必要的办事人员之外,其余人等迅速回到广州来。

    “我有别的事情安排你去办!”

    〖

第三百二十六章 南下与北上

    四月的广州,正是花团锦簇草长莺飞的季节。珠江两岸从去年的战火中恢复了过来,几处村子里农夫牵着耕牛扛着犁杖准备下地耕田。

    沿着珠江抵达广州城内,天字码头上,一群广东省内各地的官员聚集于此。

    从官员各自袍服上的禽兽图案上可以看出,这些广东本省的文武官员品级从七品知县到三品参将都有,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站在码头上,身后的亲兵家人仆人也都是蔫头耷脑丝毫没有生气,与这大好春光生机勃勃的景象大相径庭。

    一阵鼓乐传来,一队仪仗旗牌气势如虹而来。

    “都精神着点!李大帅和姜大人来了!”

    官员们互相提醒着,努力做出一副笑脸来迎接顶头上司李守汉和两广布政使姜一泓。自从英夷窜扰虎门之乱后不久,朝廷便有旨意到来,调两广总督张镜心北上入京,听候弹劾。这虽然比令锦衣旗校拿问进京下狱好些,却也是极大的惩处了。倒是守汉上下打点,内阁几位大佬,宫中几位有体面的大太监处都塞了无数的好处,最后,免去了张总督的议处,令其致仕还乡荣养。

    不过,两广总督之位倒也没有再派人前来,只是一直由姜一泓大人署理。

    这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李守汉对于两广的控制。

    而守汉控制广东后的第一步措施,就是安排两广官员分期分批往南中去参观。这些官员就是担心去了那传说中的烟瘴瘟疫之地,有去无回。故而才在这里哭哭啼啼垂头丧气。可是不去的话。广西可还在镇压各处土司和教匪的叛乱,要是得罪了李大人,一道军令下来,命自己去剿匪,死在匪徒刀下还好说,若是被匪徒掠了去,只怕连朝廷抚恤都没有了。

    “各位同僚,请了。”

    两广布政使姜一泓倒是红光满面的。双手作揖向给他行礼参见的广东官员们示意。

    “姜某不才,日前应督臣之邀请,往南中游历一番。有几句不成文的诗句在此。请各位同僚品评指点一二。”

    姜一泓开始口中吟诵起自己二月里去顺化等处采购粮食军器时所作之诗句。

    “一入南中眼界开,此身疑似入蓬莱。若携刘阮亲到此,错认桃源不肯回。”

    对仗、比喻、词句、典故一样不缺,姜大人的这首诗做的不错。稍稍的将众人的心安顿了下来。

    “列位同僚。李某既然邀请各位往南中游历一番。自然要尽地主之意。本应亲自陪同各位前往。奈何军务缠身,圣命不可违。只好令犬子华宇陪同各位往南中一游了。列位此行的一切事务,本督已命人安排妥当。各位的饮食起居衣食住行,大可放心。南中虽然偏僻蛮荒,但也有些赏玩的景色的。”

    “道路坦荡如砥,车马奔驰如飞,房屋楼宇有高至六七层者。各个工场作坊烟突如林,入夜之后城镇火树银花。各位,大有可观啊!”

    姜一泓又在那里很是煽情的渲染了一下自己的南中见闻,众位官员这才勉强打消了生死离别的情绪,同作为南中军代表的李华宇等人含笑一一见礼。当得知眼前这个金冠锦袍如玉树临风般的少年,不久前刚刚在扶桑做得好大一番事业,杀的扶桑尸山血海,数十万人沦为劳工、奴隶之时,不由得众人一个个顿生敬意,后背一阵发冷。

    区区一个少年人便如此狠辣,若是李大人本身出手,又会是何等景象?几个官员心中不由得暗自揣测。

    江面上一阵骚动,十几艘运粮卸货的船只急急忙忙的的跟着码头上人的呼喊指挥调整风帆移动位置,两艘刚刚卸完粮米的粮船未等脚夫在码头上站稳,就急匆匆的收起了跳板,起锚为远处从珠江口逆流而上的几艘水师军舰让出泊位。

    为首的战舰,正是守汉的座舰伏波号。

    这条头尾长约二十丈的艨艟巨舰,一直在广东军政官员心目中,就是南中军武力和威慑力的象征,不仅仅是因为它是李守汉本人的座舰,南中军水师的旗舰,便是船本身数千料的吃水、那众多的风帆,大大小小数十门各种口径,一次齐射可以将一座城镇变成一片火海废墟的威力,都让官员们对这条舰船又敬又怕。

    “请列位往南中一游,自然是乘船前往比较合适,船只穿过琼州海域,便是进入了我南中军辖区,自河静登岸,在河静看一看那里的工场矿山船厂,之后沿途南下直抵顺化、柴棍地域,各位大人可以体察一下南中民情风俗。然后便从金兰湾上船折返,经琼州稍事休息一二之后,再回到广州。列位以为如何?”

    李华宇作为陪同团团长,慢条斯理条理清楚的将行程安排讲说了一遍,听得众人如醉如痴。

    “因为要运粮到广东广西,一来赈济灾民,渡过春荒,二来是要确保剿匪部队的军粮。还要将在扶桑的俘虏押运回来修建广东与广西之间的大道,这船只便短缺了不少,家父帅又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没奈何,只得委屈各位,乘坐家父帅和我南中军水师的炮舰了。”

    有那善于揣摩上意的官员立刻转动起聪明的大脑,从李华宇的意思中读出了若干层意思:一,我们是有经济实力的!在这三四月份的春荒季节,我们有余粮可以供给两广的军需民食,确保两广社会秩序物价稳定。第二,我们是有军事实力的,不信,你们去看看那些从扶桑一船一船运来的俘虏!第三,我们是有经济实力的,可以在两广的高山大河之中修建道路桥梁的!第四,我们是把你们当成自己人了。否则,像统帅的座舰这种国之利器,怎么可能让你们随随便便的上去乘坐?

    李华宇的这一番话,说得在一群官员家眷中安抚那些或徐娘半老或花枝招展的官员女眷的盐梅儿和黎慕华眼睛里不由得泛出了泪花,儿子出去这一番历练,果然是长进了!

    有那官员已经开始在打腹稿,准备写南中游记的开篇,如何用最华丽的辞藻,最唯美的篇章来渲染一下主公的这一份恩德。

    从船上发出干脆利落的口令声,被装饰一新的伏波号。在水兵们齐心协力的动作下。几个技术动作便稳稳地停泊在了天字码头的栈桥旁。

    鼓乐声中,官员们鱼贯登上伏波号战舰,开始用好奇的眼睛四下里大量这条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战舰,人们开始从忐忑恐慌中解脱出来。取代的是好奇。看着炮位上那巨大的火炮。官员们不由得豪气顿生。“有如此坚船利炮,主公何愁不能杨威于异域?挽狂澜于即倒?”

    几声号炮响起,以伏波号为首的六条舰船缓缓的离开了天字码头。在珠江上画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向珠江口驶去。

    望着远去的点点帆影,码头上又是抽泣声响起一片。盐梅儿和黎慕华等人少不得又要安慰一下这些女眷,“莫要难过,一两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捎回几块天竺和大食的珠宝来不是好事?”

    “就是,莫要悲伤,城里的隆盛行新开了两家店面,专门售卖些上好的宝石首饰,我方才命人告诉掌柜,今日暂时不对外营业,专门等候我等。”

    珠宝对于女人的诱惑是巨大的,听到有这样的好消息,女眷们缓缓止住了哭泣,纷纷上轿随着盐梅儿的仪仗道队逶迤而去。

    “嚣张什么?!”

    坐在自家轿车内的黎慕华,看着远处盐梅儿的仪仗警卫,心中不由得一阵泛酸旋即又是一阵得意,“我的儿子是长子,如今又开始办事了,这份家业日后谁说了算,还不一定!”

    “姜大人,你我也要回去办事了。”看着码头上渐渐恢复了原状,守汉含笑对着姜一泓打着招呼。

    “正该如此,督臣请!”

    码头上转眼之间又是一片繁忙杂乱的景象,无数的脚夫冲向刚刚抵埠的几条粮船,准备将这半天失去的损失夺回来,将休息过来的体力变成一根根竹签子,下工时可以换取通宝的那种。

    码头上的繁忙景象自不待言,只说船队出了广州水域,乘着一帆南风,缓缓的升起了风帆,那帆吃饱了风便开始加速,登时令乘船的官员们大呼小叫起来。

    什么叫风驰电掣,什么叫几若奔马,都不足以形容这船只的速度。

    “慢些!慢些!”

    有官员吃不住,口中不住的哀告着船上的水手,祈求能够将速度降下来。

    “已经慢了。这伏波号最快可以到每个时辰行驶九十余里,眼下还不到四十里,如不是为了等候那几艘小船,咱们此刻本来应该出了珠江口了!”

    看着船只的城镇村庄牧童耕牛农夫渔舟飞也似的向后退去,这本来可以令官员们诗兴大发,吟哦出些佳句来的风景,却成为了令这群饱学之士心惊肉跳的景象。

    “一个时辰能够行驶九十余里水路,三天,至多三天便可以抵达河静。装上粮食,之后向北贩运,从珠江口到闽江口便算上五天,半月便可以走上一个来回。”

    精于财赋计算的管粮郎中一边抓住了船上的栏杆,一面不住的在心中算计,如何能够将此次往南中之行同自家生意结合起来。

    在确定了要去南中之后,许多人家族中便有亲眷上门,要求一同前往,生死不论,只要可以同行即可。为的就是能够获得将南中出产的粮食、食盐、精细白糖、布匹、各类铁器、熟铁运到福建、江西湖南等处贩卖。

    “姐夫,不瞒你说,我这边接头的人同郑家有往来,只要咱们能够从南中采购到粮食,不用咱们操一份心,直接在南中的几处港口上,便可以将契约转手给他郑家的商号,一律加价三成。这是无本万利的好买卖啊!”

    “加价三成?兄弟,你莫要欺负你姐夫是读书人。不懂得经营之道。”一旁的夫人对娘家兄弟的贪心不足有些看不下去了。

    “一石粳米连运费到广东最多也就三分银子而已,江南七月粜米的价格最低都是五钱银子一石!这米价翻十倍也不过三钱银子一石,你却说加价三成?当真将你姐夫和我当成羊牯宰吗?!”

    “再说了,他郑家不是和李家关系走得很近吗?为啥不自己出头去买粮食?反而要在底下做这种鸡鸣狗盗的勾当?定是有条见不得光的发财路子,不能让李家知晓。这若不是能够有几十倍的利钱,他郑家的银子是海水漂来的?大风刮来的?!”

    被自家姐姐夹枪带棒的一通排揎,当小舅子的败下阵来。只得拱手认输。

    “好我那亲姐姐!的确如您所说,郑家是加几倍的利钱收这些契约,可是,兄弟我也要有些银钱过手才是啊!”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姐姐姐夫和小舅子达成了协议。小舅子会在利润中分得一成作为车马费,再有一成是分润给给小舅子跑腿儿的一群闲人。

    抱着此去南中便是生死阴阳看法的,和到南中来带着搂钱的耙子来的人各占了一半。不过,其中也有异类。

    这个异类此时正站在舰首。迎着略带着些咸湿味道的暖风。同船上的军官和水手们用一口南直隶官话东拉西扯。

    这位。就是我们在以前看到过的曾经在广东旅游时为广东物价之低廉而慨叹的江阴徐弘祖。这次,恰好他应同乡之邀请到广州游历,听说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到南中一游。立刻钻山打洞死皮赖脸的要求一同前往南中,享受这样一个公费旅游的机会。

    船只在经过内伶仃岛与大铲岛洋面,即将进入珠江口时,远远的额,两艘船只飞也似的劈波斩浪而来。

    “噫!好快!莫要被它撞上了!”

    徐弘祖大声疾呼着,试图提醒水手们注意。

    “谁的船?”

    “看旗号是李二掌柜的船,这么猛的南风,还挂满了帆,这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嗨!南风起了。又逢春荒季节,正是往北方往内地贩运粮食的好季节。李二掌柜的不着急才怪呢!”

    几个水手一面议论着,一面将手中的火绳朝着舰首的两门大佛郎机的引火口触去,向远远驶来的船只鸣炮致敬。而同样的,对面的船上也冒起了两股细小的白烟之后隐约有炮声传来。

    “二舅也不知道又有什么大生意,竟至如此?”在自己的船舱之中,同几个知府参将游击说话品茶的李华宇,从舷窗之中看着李沛霆的船只如两条飞鱼一样从身边掠过,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不由得心中有些纳罕。

    但是,纳罕也只是转瞬即逝,华宇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眼前这些广东的文武官员。

    出了珠江口船队沿着广东沿海继续南下,所有的风帆都升到了桅杆顶上,借助着风势,越发的行动快捷起来。徐弘祖在船舷观赏着舰船飞驰而过的景色不由得高声吟诵起来,“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诗句。身后的船舱中传出一阵阵呕吐晕船时稀里哗啦的声音。

    借助从信号兵那里花言巧语借来的望远镜,徐弘祖仔细的眺望着海岸线上那无数沿着海岸如同蚂蚁一般正在登岸的人头。

    “这位长官,那是什么?”

    对于徐弘祖的尊称,被问的甲板炮长很是高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海岸线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

    “那应该是大少帅此次从扶桑弄来的劳工俘虏之类的。这些人应该是分到高州、钦州、廉州这一带修筑道路的。”

    对于两广要大肆修建道路的事情,徐弘祖倒也知道一二,但是动员民夫可是一件大事情,各地官吏都打算在这个事情上好好的大捞一把。不想李家父子奇兵突出,居然用扶桑国那些只要管饭吃,就可以每天干六个时辰两头不见日头的苦力弄来修路了?!

    从那一团一簇的人头上可以看得出,这些人至少在万人以上,单单高州钦州一带便有这许多人手在此修路,那么,素称是广东精华的珠江两岸、从省城到宝安、从省城到潮州等处的道路,想必筑路的人手更多。

    “那是自然!主公要求通往宝安的道路要在端午节前通车,自然要加派人手日夜赶工了。”

    那炮长很是得意的回答了徐弘祖一句,“这路一通,省城里的米价布价油盐价钱就不要打算有什么变动了。”

    天色很快便在这风驰电掣的行进中暗了下来,天边如同一架黑色的纱幕缓缓落下,很快天地间便昏暗了下来。船队本来打算夜间穿过琼州海峡,但是看船上这些老爷们一个个吐得有气无力死去活来的样子,若是持续航行下去,只怕有的人连胆汁都没的吐了。华宇只得下令船只在徐闻县停泊下来,让这群老爷们能够稍事休息,养精蓄锐一番。

    〖

第三百二十七章 南下与北上(二)

    数百里之外,广州城中的总督府内,灯火通明,从府门到后堂数百盏琉璃铜丝灯将府邸的各个角落照如白昼。

    门前的旗杆下,近卫营的亲兵们依旧是如同钢浇铁铸一般站立在那里,手中紧握着武器眼睛警惕的四下里巡视着,偶尔同巡逻过来的战友们用目光交流一下,微微的点头示意。

    府内的后宅之中,从花厅到书房,几进院子里都响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是令无数读书人、文人雅士极为厌恶的声音,却是守汉听得颇为悦耳动听之声。

    他将隆盛行在广州的各家商号账房先生集中起来,为他们的大掌柜的李沛霆计算一下收益情形。

    花厅内,李沛霖看着眼前数十个账房先生紧张的对着账本手指灵活的拨弄着算盘子,嘴角含着笑意,手中端着一杯热热的可可。

    响彻几进院子的声音就是数十位先生拨弄算盘珠子的声音。

    看着厚厚的一摞账本逐渐变成一个个数字,被一旁桌案上的书记们记录誊抄,守汉也是很得意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李沛霆从京城匆匆南下,为的便是向守汉禀告这一个冬天的在大明各处和北方的贸易情况。

    而且,有些账目是只有他才清楚内中详情,不能令第三个人知晓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有很大一部分是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生意。

    红头簿子是记录在大明辖区内与官府、军民百姓的生意往来,账本数目最多也最为琐碎。

    其次是黑头簿子。用来记载与各路反贼的生意往来:辽东的一群叛贼,流窜于江淮河汉之间的陕西反贼,数目巨大、品种之多利润之多远远超过与明朝官方的贸易。

    而利润率最高的则是绿头簿子上反映的生意往来。

    这种簿子记录的是与黑龙江索伦各部的生意往来。精盐、白砂糖、棉布、粮食、香料、烈酒、刀枪盔甲弓箭铁锅斧头等,换来的却是虎骨、毛皮、东珠、熊掌、生金等物。

    利润率之高令人发指。

    这种事情带来的戒备之严密,是显而易见的。

    在外守卫的近卫营士兵,都是挑选的那些识字不是很多的苗族士兵,大多是归附的红苗子弟,一直很是羡慕当年最早一批同王宝一道归附的那些苗族同胞的待遇。所以,忠诚度是绝对没有问题,甚至是到了执行命令一根筋的地步。

    方才。盐梅儿见丈夫和李沛霆带着一群先生们在那里拼命算账。连晚饭都顾不得吃,心中有些心疼,便命小厨房做了些夜宵送了来,被几个在二门外执勤的亲兵拦在了门口。

    一个小丫鬟自恃在二夫人面前受宠。竟然口出不逊骂了那值哨的士兵几句。尖酸刻薄的语言惹翻了那几个苗家汉子。用包着铜皮的刀鞘好生的教训了那丫鬟一顿。守汉闻听此事,只是一句话的评语,“打得好。赏。”

    听到外面那被强自压制住的哭泣和呻吟声。李沛霆眼睛犹自看着遥远的星空,似乎要从那浩瀚的宇宙当中寻觅些什么。对于这样的事情,他是很乐于见到的。自从小妹死了之后,他就和兄长一样,对黎慕华深恶痛绝。一直固执的认为,若不是她,小妹定然不会香消玉殒。

    过了好久一会,噼里啪啦的算盘声终于渐渐沉寂下来,变成了一阵阵的窃窃私语和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二更时分,人们终于将一份详细收益清单和明细递到了守汉面前。

    “主公请看。”

    将几十名账房先生打发去用晚饭加夜宵。守汉与沛霆二人来到后园的水榭之中,这里三面环水,一道长廊连接陆地与水中。几名亲兵把住了长廊,守汉和沛霆二人便可以畅所欲言。

    “二哥,这一冬天收获不少啊!”

    翻阅着手中那十余张纸,守汉借着灯火看得很是清楚。

    单是在留都南京卖出去的玻璃梳妆镜等奢侈品,就多达四十三万六千七百两之多。若是算上那些吊带袜等闺阁清玩(南京的贵族士大夫为南中出产的情趣用品起的一个很雅致的名号),则要在这个数目上翻上一番。

    这只是合法贸易的一部分,可以说只是整个南中对北方贸易的冰山一角罢了。

    “主公请看,这个是陕西米脂李记与我军的贸易,陕西曹记的,这一份是陕西张玉记的。”

    对于与横行流窜于各地的流寇贸易,李沛霆并没有什么心理上的不适应,都能够和辽东反贼贸易,与内地的流寇又算什么?只不过,在诸多的流寇匪股中,主公为什么只看以米脂李记为代号的闯营李自成所部,以曹记为代号的曹营罗汝才所部,以及用养子、人称张玉儿的张定国外号作为代号的西营八大王张献忠所部这三家的往来明细?

    “计开盔甲二千七百副、长矛矛头五千支,铁胎弓二千张,箭矢十五万支,长刀三千柄。大佛郎机六门,炮子二百个,火药一千桶。棉布七千匹,精盐六万斤,烧酒一千坛,肉瓷罐一万个、鱼瓷罐一万个。各式咸肉二十万斤。”

    这些是入冬之前从各处汇总而来的三家购买各式物资军器的明细。但是,自从进入崇祯十一年以来,农民军便是流年不利。

    先是正月初四,李自成等部闻洪承畴率军入川,齐聚川北。洪承畴檄川中诸道兵严守要害。农民军据险守川北,久粮乏,承畴以川师诱之,亲率陕兵设伏于梓潼。十三日,自成在梓潼被困,与承畴战不利,率余部走还陕西。

    张献忠部农民军在郧襄一带被左良玉、陈洪范等部击败。左良玉部将罗岱箭射献忠面额,良玉追及。刀拂献忠面。献忠军大败,损失颇重,辗转至谷城。时熊文灿为总理统明军,决计主抚,刊檄招降。

    三月,李自成率部从川入陕后,自洮州出番地,总督洪承畴令曹变蛟与贺人龙追歼。自成率军与曹军连日苦战,转战千里。番地人稀粮乏,农民军无以得食。力不支。战死饿死者众。自成洮州败后,率军复入塞,赴岷州及西和、礼县山中。曹变蛟追剿之,李自成等潜伏于山中不出。

    “我从京城南下时。往薛相国府中辞行。据他府中下人言讲。有谷城客人挚重金珍宝来拜会。当时京中已有传言。张献忠那厮以重宝贿赂熊文灿及总兵陈洪范,谋求招安。”

    “那个曹操呢?”

    “他?此人不愧外号是曹操!花了点银子,贿赂了武当山的提督太监。稳稳当当的领着他的房均九营在房县、均县一带驻扎,歇兵养马。”

    “你回头知会下去,这些人虽然表面上或是接受招安,或是要求投降,躲避深山,然而皆非能够安分守己之人。我这里安排船只将各色军器物资往长江口运输,你派遣得力人员与此辈联络,将他们手中劫掠来的金银财货,古玩字画等等统统换到咱们这里来!”

    “好!这些人手中有的是金银,缺的便是上好的军器盔甲。”

    “除了卖给流寇之外,各处官军的武器也要卖。不能让流寇一下子便压倒了官军。”

    对于守汉的这点做法,李沛霆已经深得其中三味。仗,打得越久、打得越狠,对于南中所出产的军器食物棉布火药等产品来说,便越有买主。

    对于流寇和官军来说,除了金银之外,那些擦屁股都嫌硬的书籍字画也能够换取铠甲刀枪,这无疑是个天大的便宜,往常这些经常是被拿来烧火取暖的。

    说起了善本书籍和古董字画,李沛霆恍然想起一件事。

    “二月里,陈子龙等人组织编纂的《皇明经世文编》完成,此部书五百零四卷,补遗四卷,共分政治、文教、武备、皇室四大类,子目六十一项、集国朝之初至到现今四百二十七人之文集奏稿,内中大有可观。要不要弄一套来送到学堂里供学生们阅读?”

    对于这本书,守汉恍惚间有些印象,书中保存了大量明代政治经济资料,是研究明代历史的重要文献。特别要紧的是该书还收集了相当多的清朝统治者祖先和明朝的关系,记录了建奴们最不愿意让人们知道的史实,因而该书也是研究清朝前期历史的重要文献。

    “不是弄一套回来。我打算这样,回头我以总督两广剿抚事宜、总督南中军马钱粮的名义给朝廷上一道题本,说我要在南中及两广等地推广圣人教化,请朝廷将这部书的雕版给我。我要在广东和南中等处大量刊印此书,让军民百姓都知道朝廷的政务艰难所在。”

    “也可以让百姓对比一下,在主公治下和在朝廷治下的不同之处!”

    李沛霆听了守汉打算大量印刷此书时,不由得抚掌大笑。

    说笑了几句,二人继续翻阅那些清单。

    “宣大军的卢大人很是守信。当初你赊购给他那些铁制农具和盔甲兵器,二月间将价款已经全数付清了。这几年他在宣大三镇大量开垦荒地抚集流民,如今直属本部兵马天雄军到了五千余人的规模,府库之中储粮四十万石。他派遣人来要我多多向主公致谢。”

    对于给卢象升、洪承畴等人的援助,一半是出于公心,一半是出于私利。但是给这两位明代末期最能打的两位朝廷大员,守汉心中颇为欣慰。

    “洪亨九此番大败李闯,老实说一半也是靠的咱们的坚甲利兵。那些军头们,听说可以缴获的军器归自己,便是老弱妇孺也可以换些东西,都不再以斩首人数计算功劳,而是开始以俘获多少计算。”

    “二哥,你觉得洪亨九所部嫡系人马,若是与辽东建奴对上,胜负在几何?”

    说到了这个问题,李沛霆将手中的账本放下,手扶着下巴仔细思量起来。

    “如果是洪亨九的直属部队遇到了八旗蒙古,可以说十拿九稳。但是若是遇到了八旗满洲,或是那些重甲死兵,八旗满洲中的白甲兵,只怕胜负只在五五之数。而且官军对上八旗,气势上便先自怯懦了几分。”

    空有坚甲利兵,没有生死相搏之心,再好的兵器铠甲也只是给别人准备的战利品。守汉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是大同镇、山西镇、蓟镇、玉田镇、山海镇、宁远、锦州等处官军购买各色军器的数目,请主公过目。”

    “大佛郎机四十尊,长矛三万支,钢刀一万柄。盔二万顶。火药五千桶,甲一万领。稻米二十万石,盐五千石,油十万斤。肉瓷罐五万个。鱼瓷罐三万个。各色棉布十万匹。各色香料二千石,烧酒一万坛。”

    这个数字不可谓不巨大,大的令守汉都有些惊讶了。

    这些物资若是全数用在上述军镇之中。怕是各军镇中将领军官们的家丁全数都变成了南中装备到牙齿了。但是,根据官军的一贯做法,盗卖军器军粮马料,毫不新鲜。何况这些素称精良的军器?

    “那些大炮、盔甲、刀枪,是不是被官军盗卖了?”

    “粮食、盔甲、刀枪这些,十有**是被倒卖了。而且,流向无非是两处,一是建奴,二是流寇。但是,那些大炮,各处官军将领们为了自保身家,深沟高垒尚且嫌不够,又有哪个愿意将此利器转手卖出?让别人用来攻破自己的城池?”

    “这次我南下,一共带了二百门各式火炮的契约,都是各处军镇采购的。那些军器铠甲尚在其外。”

    “二百门火炮?那可是至少要一百六十万银子啊!?”

    “不错,已经缴纳入库了。”

    “为何有如此多的火炮契约?京城不是有炮局吗?难道不能自己铸造?”

    “主公,您是说那汤若望那个红毛夷?”

    李沛霆提起汤若望,一脸的鄙夷不屑。

    崇祯三年,在徐光启的推荐下,汤若望供职钦天监,崇祯七年编成崇祯历书,又受明廷之命以西法督造战炮,并口述有关大炮冶铸、制造、保管、运输、演放以及火药配制、炮弹制造等原理和技术,由焦勗整理成《火攻挈要》二卷和《火攻秘要》一卷,为当时介绍西洋火枪技术的权威著作。

    崇祯九年清妖退走后,朱由检下旨让汤若望在京设立铸炮厂,到崇祯十一年一共铸造大炮20门。

    但是,受洪承畴、卢象升等人所托,对于守汉赠送给他们的大佛郎机进行仿制,却是屡次不得其解。好不容易制造出来,自重太大,移动不便不说,单是成本就令各处军头们大失所望。

    汤若望铸造一门大弗朗机成本要九千多两银子,而向南中买一门只要八千银元就足够了,还附送五发子铳跟20桶火药外带20枚炮子。经手人员还有九五折的回扣可以拿。

    “看来得让几处工场加班加点了?”

    二人相视一笑。

    “主公,另有一事。”

    沛霆忽然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我南下路途之上,见到不少郑家水师的船只,正在络绎不绝北上。从船只吃水上看,极有可能运输的是粮食。此次福建开了海禁,我担心这厮海贼之性不改,贪图钱财做出些事情来,会坏了主公的大事!”

    由于连年用兵,财源匮乏,崇祯十一年(1638)正月十四日,明廷从工科给事中傅元初所请,开福建海禁,通商佐饷。这就给了郑芝龙一个合法的理由将海船南下北上,大肆进行海上贸易。若不是守汉下手早,利用岛原之乱、九州风潮的机会将对日贸易变成了自己手里拴在日本脖子上的狗链子,只怕这条商路会成为郑芝龙的聚宝盆。

    “担心什么?”

    守汉要了解自己这个外戚对郑芝龙集团的看法。

    “主公,郑家旗下的船只,大小多达数万,踪迹西至天竺,南至渤泥国、吕宋、东至日本,且郑芝龙与日本大名又有郎舅至亲,而今,上述各个方向均以落入主公掌控之中。属下以为,以己度人,属下若是郑芝龙,为了所部数万人数万船的生计,要么与主公大干一场,夺回上述几条商路,要么便只能是北上。可是,北上的话,又有什么商路可以寻觅?”

    黑暗的背景下,李沛霆的两只眼睛熠熠放光。

    “除了将自我们南中处采购的诸般物资,粮食、军器、火炮出售与内地、与辽东反贼之外,又有何商机可以寻觅?”

    “且他若是将军器、物资出售与内地官军,价钱自然要比我高出不少,只能接受真金白银,诸如古董字画书籍等物便是无用之物,更不要说那些老弱妇孺之辈。那些官军将领又不是傻子,凭什么与他交易?”

    “如此一来,他便只有一条路可以去,那就是北上旅顺口,将粮食、火炮、军器出售与建奴!”

    听到这里,守汉不由得有些吃惊。郑芝龙便是再如何贪婪,也不会冒此天下之大不为,去与辽东建奴贸易粮食?

    “主公,您却是心底良善了!”

    李沛霆冷笑一声。

    “我说这话是有根据的!”

    〖

第三百二十八章 南下与北上(三)

    杨嗣昌于崇祯十年八月提出了“四正六隅”十面之网的策略作为剿贼方略,并于当年十月正式提出,得到了崇祯的批准。在军令中,杨嗣昌要求各部下三月苦死功夫,把数年未竟之功完成。

    “臣之愚计,要使陕抚断商、洛,郧抚断郧、襄,楚抚断德、黄,皖抚断英、六,凤抚断颍、亳,而应抚之兵仍堵潜、太,江抚之兵急堵梅、济,东抚之兵直堵徐、宿,晋抚之兵横截陕、灵,保抚之兵飞渡延、津一带。然后总理提边兵,监臣提禁旅,豫抚提左(良玉)、陈(永福)等兵,同心并力,合剿中原,为不尽不休之势。倘闯、过大贼透出关东,则秦督提左(光先)、曹(变蛟)、祖(大弼)诸帅之兵与之俱出。下三个月苦死功夫,了十年不结之局。是在我皇上赫然一震怒间耳。……断断乎可三月而平贼也。”

    杨嗣昌的这个战略得到了崇祯的大力支持,命令颁布之后,各地的官军们不再敢玩弄保存实力、养贼自重这些花样,而且军粮军饷也得到了较为充足的保障。这便令官军士气得到了提升,很是打了几个狠仗。

    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和陕西巡抚孙传庭,在明朝官员中都是既有工作能力又敢于任事之人,统率的陕西(包括三边)的官军比较骠悍,号称“敢战”。就时间而言,又正赶上了“三月平贼”的最后期限。洪承畴和孙传庭同朝内掌兵权的杨嗣昌有矛盾,唯恐追剿不力,会受到朝廷的处治。而当得知李自成所部出川返回陕西,携带大批辎重的军情之后,在可以剿杀闯贼夺取辎重缓解自己压力扩大军队实力的巨大诱惑之下,陕西官军各部以百倍的疯狂分头扑向农民军李自成部。在洪承畴所统总兵曹变蛟、左光先、祖大弼、副将贺人龙等部官军的追击下,出川不久就连遭失利,人员和马匹损失很大。李自成“仅领三百丧败之众抱头鼠窜”。

    而在中原各地剿贼的熊文灿左良玉等人也是捷报频传,先后逼得各大股流寇宣布愿意接受招安,闯塌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等人干脆就是投降官军。

    为了能够让在前线带兵的洪承畴、孙传庭、左良玉、猛如虎等人作战无粮饷后路之虞。崇祯皇帝除了继续祭起“加派”这个利器之外别无他法,户部尚书程国祥更是迎合朱由检和杨嗣昌的意图,别出心裁地引唐代为例,建议税房间架,向城市居民征收门面税。朝廷据此发布诏令说:“暂借民间房租一年”。规定不论大、小户,一律按门面征收税银一钱。有的地方官趁火打劫,自行规定“每门面之内有房一间即税银一钱。”

    为了能够确保税收征收到手,杨嗣昌建议在户部内添设总督省直剿饷侍郎一人,推荐傅淑训担任,“得自用吏分部郡县。不及额者以乏军兴论。”给自己挣得了一个可以媲美皇祖嘉靖皇帝“家净”的外号“重征”之外。更是将目光投向了答应给岁贡内库五十万银元、二十万石粮米的李守汉。

    除了下旨意到守汉在京中的公馆内温言督促外。崇祯更令手下心腹大太监王承恩派遣太监到京城的隆盛行中找寻门路。

    好言好语将前来传达崇祯本人意思的太监吴良辅安顿好,李沛霆顺带着同吴良辅做成了一笔小生意。

    “在下虽然是商人,学得是陶朱公之术,却也喜欢读些书。久闻宫中藏着当年永乐爷编著的一部旷世巨著《永乐大典》,一直想拜读一番,可惜没有机会啊!”

    “李大掌柜打算读这部书?”

    吴良辅眨着眼睛似乎很有兴趣的看着李沛霆。

    “不但在下想读,便是在下的东家也一直以为恨事。当日离京之时只说不能向陛下求个恩典,去拜谒一下这部巨著的庐山真面目。”

    李沛霆说的声色俱佳声泪俱下。

    “大将军和大掌柜要是有意打算读这部书,奴婢倒是能够效一些犬马之劳。”吴良辅不动声色的望着李沛霆的脸。

    “只是奴婢们在宫里办事,这个,有些人情常例是少不了的。”

    只要你开口要钱就好办!

    “这样,只要能够让我家主公逞心如愿。公公只管吩咐。”

    “永乐爷留下来的这部书,光是目录就有六十卷之多,全部书籍更是有两万两千多卷,不知道大掌柜和大将军打算读那部分?”

    “烦请公公将这六十卷目录取来,容我向我家主公禀明。看看主公是。。。。。”

    “咱家虽然是个没卵子的。但是也喜欢个痛快。这样,李大掌柜,咱家若是将这部书给你从宫中弄出来,你能够给咱家什么好处?”

    如此直截了当的要钱要好处,真真让李沛霆有些意外。不过也好,这样单刀直入,省的双方盘马弯弓的彼此绕来绕去了。

    一万石米的米票,轻轻的推了过去。

    但是,又被吴良辅轻轻的推了回来。

    “宫里各处管事的公公太多,这个,不够分的。”

    时下京城里一石上好的南中粳米大约是三四两银子,这一万石便是三四万银子。可吴良辅竟然说不够分!

    “这是给公公的。至于其他公公处,另有一份,烦请公公代为转达。”又是一张一万石米的米票推到了吴良辅面前。

    “每一卷书送到小号时,另有五石米交给送书来的公公带回。”

    一个黑心太监,一个无良奸商,在达成了一笔盗窃国宝牟取私利的交易后各自离去。

    趁着河流解冻之际,李沛霆以督运粮米为借口出京直奔天津。沿着几条河流旁竣工不久的大道,只消两日便抵达了泥沽,乘船出海。

    只不过,船只方向并不是直接向南,而是向北。

    他要在庙岛群岛附近同北方南下的伙计们会合。

    “伙计们除了要将各自的生意、收支等情形一并交接之外,各处的山川、河流、兵马、户口、矿藏、出产等也要报告与我。我才能够向主公您禀报。”

    驻守沈阳的商号伙计讲说了这样一个情况,开春以来,原本每年都要闹的春荒,粮价飞涨银价暴跌等情形出奇的没有出现。这令本来打算利用这个时机大捞一把的隆盛行很是恼火。

    一番打听之后才得知,原来有山西商人用海船从关内运来了大批粮米。前后有数十船之多,虽然对整个辽东仍旧是杯水车薪,但是对缓解压力,安定人心却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没有利用这个粮价飞涨银价暴跌的机会捞到好处,但是大批的银子不用去买粮食了,便如潮水一般涌入了隆盛行在中街的店铺之中。八旗贵族各级将领军官大臣们纷纷为自己和家里人、手下得力的奴才们购买各色棉布、绸缎、珠宝首饰、肉食罐头、砂糖等各类奢侈品。

    “唉!这钱花出去当真是快!比关内的尼堪官军逃得还快!”

    “没事!大不了今年再进关去抢一次就是了!”

    “怎么?又要进关围猎了?”

    “不错!我的本家兄弟在皇上的葛布什贤超哈营当差,他说,皇上把关宁军那边送来的议和使者算卦的周瞎子送回去了。告诉他,今年我八旗大军要进关。而且走那条路都告诉了他!”

    “这。这。皇上也特意的英雄了!”

    “咿!一看你就没有好好的读三国演义,这就是诸葛亮用的空城计!”

    两个建奴军官肆无忌惮的闲谈被伙计们记下来逐级向上汇报,直到李沛霆这里。

    对于入关劫掠,建奴上下已经把它当作一场赏心悦目的事情来做了。进关抢劫。抢钱抢粮抢人口,回来之后还有军功,大家的官职还可以往上升一升。可以照着军功分配赃物,然后便可以用抢来的财帛女子好生的享受一番。

    如此一来,建奴内部已经将进关劫掠作为一项促进实力发展良性循环的工作来做。

    “在洪太给我的书信里,也是隐约透露出了这番意思,他让我今年秋季之后送货色过去的时候要在沈阳多住几日,‘俟府库宽裕,便支付价款与吾弟!’他们可没有秋粮赋税。不进关抢,他上哪里给我找那近百万两的银子?就算拿皮毛人参抵价,最好的货色也不在他手里!”

    李沛霆嘴角上翘,露出了一阵得意笑容。

    “是啊!这人参貂皮鹿茸角,东珠琥珀红玛瑙、虎骨熊掌猛虎鞭。还有什么生金元狐;最好的货色都在李大掌柜的手里控制着!”

    守汉端起茶杯向李沛霆举起,“来,为李大掌柜贺!”

    “为主公贺!”

    从对黑龙江流域蛮族开展贸易一来,这一地区大量的上好土产皮毛通过林文丙、阿七、奥尔迪等人之手,被海船运到了京城运到了留都,变成了白花花黄澄澄的东西,变成了粮食棉花。

    换取这些皮毛的物品,则是些索伦人喜闻乐见的尖兵利器,可以一箭射死黑熊的硬弓,可以将熊掌一刀斩断的快刀,可以刺死老虎的长矛,可以烧煮食物的铁锅,可以烹制出美味兽肉的精盐和香料,还有勇士们喜欢的烈酒,女人们喜欢的漂亮花布。

    为了方便这些顾客的贸易,隆盛行很是体贴的增开了两处商贸点。一处在奥尔迪头人的城寨中,一处则是设在了原奴儿干都司所在地永宁寺。大批的虎骨熊掌皮毛人参东珠珊瑚玛瑙之类的土产通过这里源源不断被海船溯江而上,之后转运到南北二京苏杭镇江扬州等地,换回来数万倍于交换货品的银钱。

    “这是阿七、奥尔迪送来的要货数量。”

    在一堆清单中,李沛霆找出了被誊写了一遍的永宁寺分号的报表。

    长刀一千五百口,长矛一千支,铁胎弓五百支,长箭三千只,棉布六千匹,大米一万石,大小铁锅三千个烈酒、精盐若干。

    草草的看了一下,守汉不由得撇撇嘴。

    “你手下这些人忒不长进!如此小家子气!”

    “当日若不是你们那个林文丙赊购给博穆博果尔那家伙那些刀矛弓箭,你们如何能够在去年一下子收了上万张上好皮毛?如何能够将一件玄狐皮子卖到了上万银子?!”

    隆盛行将这些皮毛拿到手,立刻在原来加工的基础上进行精加工。守汉戏称为装修。最上等的精品毛皮,除了毛皮本身的质地以外,更是将南中“特产”的宝石与毛皮进行捆绑式销售。将红蓝绿各色宝石雕琢后镶嵌入动物的眼眶之中,远远望去,仿佛那些小精灵的眼睛正在与人对视,一下子便为毛皮增色不少。这样的一张玄狐皮围脖,在南京被人用一万银元买走,还大叫便宜。立刻便在南京城里成为了炫耀身份的象征。没有买到这种标识着自己身份奢侈品的人们,纷纷丢下全价货款,要求在来年入冬之前必须要有这样。甚至比这还要豪奢的皮货。

    而这些。全部来源于当初林文丙赊购给博穆博果尔的二十张铁弓和五百支箭、五十支长矛、二十柄钢刀。靠着这些凭空而来的精利武器,博穆博果尔很是迅速的将附近几个数百人规模的小部落吞并,一下子手中的人口和猎场都扩大了数倍不止。

    整个夏天,黑龙江流域的蛮族中都在战火中度过。

    奥尔迪、博穆博果尔同忠于建奴的巴尔达齐们打得死去活来。部落里的勇士们将头上有金钱鼠尾辫子的索伦人同胞视为最好的猎物。一个夏天的猎杀,那些归顺了建奴,接受建奴册封并与建奴通婚的索伦部落,损失了数百名可以入选白甲兵或是充当死兵重甲的勇士。虽然归顺了建奴,可是他们手中依旧是狼牙做的箭头,木头做的弓,如何与全副金属兵器的博穆博果尔等人抗衡?

    “所以我说,你们在庙街、在苦夷岛等处准备的货色实在是小家子气。要在今年过年之前,帮助博穆博果尔装备起来至少五百个全甲战士!给奥尔迪装备起三百个人来!”

    “另外。我再拨给你们二百只火铳,十门大小佛郎机。除了在各处守卫之外,要给博穆博果尔训练出五十个火铳手,给奥尔迪训练出三十个来,要配备齐至少够打一百五十发子药的火药。”

    “这么优厚的条件?主公。火铳可是连官军和辽东反贼都没有卖过啊!”

    李沛霆有些惊讶了。这群冰天雪地里的蛮子,如何能够让自家主公如此看重?难道就是为了那些皮货和人参东珠等物?

    “主公,这火炮用于防卫,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若是要用火炮为商站防御,那就要在黑龙江择地筑城啊!”

    “不错,我就有此意!”

    在永宁寺等处筑城,并且在黑龙江流域择地建造内河港口码头仓库等设施,是守汉自从与辽东开展贸易以来一直念念不忘的想法。有了码头,大船便可以将无数的物资卸下来在仓库中储备,供给人员消耗贸易之用。

    而将大炮安放在这些城寨,为的就是加强防御力量。

    “主公,大可不必这样吧?那些索伦人连铁制盔甲、兵器都不全,如何与我军抗衡?这两年下来,他们与辽东建奴已经翻脸成仇,只能将各色山货卖给我们,否则便无法生活下去,又如何能够与我等翻脸?”

    这便是李沛霆作为商人的局限性了。守汉也不好发作。就算是索伦人要依赖于隆盛行的交易才能保证各类生活必需品的输入,但是他随着武力的增强,势必也会起了弱肉强食之心。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这样,否则一旦有事,在万里之外的冰天雪地之中,如何求生?

    更何况,除了索伦这种尚未完全开化的民族之外,一支更加贪婪的民族也在失必儿(明代史料称呼西伯利亚的名词)的荒原上出现了。

    在我们的历史上,俄罗斯的探险家、民族英雄阿维尔基耶夫、哈巴罗夫等人,先后于崇祯后期出现在了黑龙江流域,并且为俄罗斯族在这片土地上打下了永远的烙印。但是,眼下这里成为了守汉继满剌加之后又一个现金来源地,他会容许别人觊觎自己的钱袋子?显然是不能!

    在守汉不是很深刻的印象里,阿维尔基耶夫这个家伙应该是崇祯十二年初抵达石勒喀河与额尔古纳河的汇合处,并且发现了黑龙江,然后命名为阿穆尔河。最扯淡的事这孙子竟然在这一块发现了金矿跟银矿,然后回去大肆宣扬。四年后,该死的哈巴罗夫就来了。

    在抵抗罗刹人的入侵过程中,用着最原始武器的索伦人进行了最勇敢的抵抗。只可惜,狼牙制成的箭头无法将罗刹人的熊掌射穿。

    这也就是为什么守汉要大力武装起博穆博果尔、奥尔迪两个部落的原因。

    想象一下,能够在以战力强悍而著称的八旗满洲中充当重甲死兵的索伦人,一直到鸦片战争时期都是清军的王牌部队,这样的兵员素质,若是用南中军备武装起来,以对付那些流氓、小偷、强盗、流放犯人组成的探险队,岂不是手到擒来?

    李沛霆虽然不明白守汉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多年来的经验证明,对于这位爷的一些看似天马行空荒诞不经的做法,最好还是先去执行,说不定在执行过程中便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

    “好!我马上安排阿七、文丙他们在黑龙江各处择地筑城,雇佣当地土人,采伐树木,搬运土石。”

    “唉!二哥,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个人,要么不做,要么就是照着修京城那样做,有必要吗?”

    守汉明着批驳暗着很是亲热的挤兑了李沛霆一句。

    “我看之前在黑龙江口修的寨子就不错,用两层木材中间充填上泥土,版筑成墙。多用些木材,将城寨搞得大一些就是了。城外再修筑几座炮台,互相之间可以彼此呼应掩护就是上佳之选!”

    这样算了下来,筑造一座城寨,雇佣土人、采伐树木,所花费的不过就是几十口铁锅的价钱罢了,在黑龙江地域,巨大的树木是不值钱的。只可惜太过于遥远,天气寒冷,动辄便是半年的风雪天,道路运输不便,否则,在黑龙江将树木砍伐了,运到海口好生风干了便是造船的上好原料。

    “二哥,等城寨筑成,便可以好生的询问一下那些土人,他们手中的那些生金是从何处来的,说不定,这里会有金矿呢!”

    守汉又给李沛霆丢出了一个巨大的诱饵。

    ps:

    马上到月底了,还得麻烦大家,把月票有富裕的投出来。求!

    〖

第三百二十九章 南北风云(上)

    ps:

    求月票了!

    崇祯十一年五月,正值端阳节,谷城外的石花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大多数居民是为了过节出来采办些应用之物,菖蒲艾叶雄黄五彩线等物。

    一队骑马的士兵小跑着从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驰过,銮铃声在热闹的街市上传得很远。

    在一间茶铺前,为首的骑者跳下马来。推开拥挤在门口的饥民便朝里面迈步走去。

    “大帅,大少帅回来了!”

    站在茶铺门前的几名亲兵朝着坐在茅棚下端着大粗瓷碗喝茶的大汉禀告着来人的情形。

    大汉戴着红缨毡帽,打着披风,身材很高,略有此干瘦,一张黄脸,弓人注意的是他的长须,从嘴边两腮一直垂下来,怕有两尺之长。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不时闪过狡黠机敏的光芒,对着远处街道上成群结队的饥民流民,不时的从身旁的桌案上抓起一把一把的通宝朝着人群中撒去。

    “老少爷们儿,咱老张也是穷苦人出身,知道这挨饿的滋味不好受!大家拿着这钱去买点东西垫点肚子,等咱老张有了粮饷,便在各处开粥棚!”神情中尽是悲天悯人之色。

    此人正是西营统帅八大王张献忠!

    “八大王!八大王!”

    纷纷捡拾起地上通宝的饥民,不住的朝着张献忠叩头拜谢。一个妇人摸着手中厚实沉重的铜钱,昏黄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眼泪。

    “还是八大王仁义,这铜钱,多厚实,颜色多正!比官家打发穷人的跑马崇祯强多了!”

    “老少爷们,叔伯婶子姐妹们,咱老张今天出来,身上带的钱不多,大家要是想吃饭,就到城外咱老张的大营去。”

    不动声色间。张献忠用十几吊铜钱为自己在谷城一带的饥民中做了一个大广告。也为下一步在饥民中选拔精壮打下了基础。

    “小旺,回来了?!那头老狗熊怎么样?”

    献忠口中的老狗熊,便是如今担任剿贼总理的熊文灿。

    “娘的!这条老狗,吃起黑食比谁都狠!办起事情来却是磨磨蹭蹭!”

    献忠为了官职、防区、粮饷等事,让养子张可旺,也就是后来的孙可望,携带着重礼往襄阳去向熊文灿行贿,同时派遣手下得力将领白文选往京城去挖薛国观的门子。

    但是,大把的钱财珠宝塞进了熊文灿等人的腰包,张献忠想要的东西却一样也没有落实。

    “父帅!这次咱们给熊老狗送的两块一尺长的碧玉、六块祖母绿。都他娘的打了水漂!”

    一面骂。张可旺一面从亲兵手中接过了一份公函。

    “咱们要的十万人的粮饷。一个大子儿也没有给!只是给了父帅您一个副总兵的官衔,至于说防区、甲仗、兵器也是半点也无!反倒让咱们挑选出四千精锐马兵来交给官军调遣!”

    “娘的!前后从老子手里刮走了十多万银子的珠宝钱财,却一点干货不曾有!一张破纸头顶什么用!”

    张献忠挥起皮鞭将那委札告身文书击落在地,眼睛里满是火光。

    “不给老子官职关防。粮饷更是一个大子都没有,却要调老子的兵马!”

    “父帅!请暂息雷霆之怒!如今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站在旁边一直不曾说话的张定国,出言劝慰张献忠。

    张定国年在二十许,长身玉立,身姿端正,裁剪合体的蜀锦战袍下,一套擦拭的光可鉴人的南中铠甲更是衬托的他整个人周身上下充满了英武昂扬之气。

    张定国十岁便被张献忠收为养子,跟随他转战南北,为人勇猛。喜读兵法,颇有谋略,军中人称“小柴王”,又因为他模样俊秀皮肤白皙如同一个玉娃娃相仿,每每作战白马银甲出阵。便有一个“张玉儿”的外号。他与同为张献忠养子的张可望、张文秀、张能奇等三人,并称为“四将军”。这四个养子中,又因为张可旺最早为张献忠收养,有着超然地位。

    “怎么?他们收了老子的钱财,却不与老子办事,还不能让老子骂他们?”献忠作为一军统帅,对于自己情绪的把握要远远超过张可旺。

    “父帅,骂自然可以,但是,莫要忘了,左良玉的人马还在老河口卡住了我们的脖子。闯营打败了,李闯王不知下落。曹营和其他几家大帅也都投降了,左良玉自然将目光都投向了我们西营。此时我们还是以歇兵养马为要,莫要与官军直接冲突才是!”

    “宁宇,”张可旺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张定国,叫着他的字,“那你说怎么办?”

    “父帅这不是有了副总兵的告身文书和官衔了?再加上咱们前些日子在汉水两边种的麦子盖得房子,这就可以唱一出好戏出来!”

    张献忠在进驻谷城后便命人在城外盖了几百间房子,同时将附近很多地主的田地强行变成了军粮田,租给百姓耕种。这件事便是在北京的崇祯都有所耳闻。

    “有了官衔,父帅便可以命各哨的兄弟四乡里把住各个路口、河道码头,收税以扩充军饷。有了官衔,我们便可以大摇大摆的派人去襄阳、去武昌、去沙市采办物品。”

    “对!甚至可以大船直放南京!将这左近山林中的山珍药材一股脑的运到南京,换成咱们想要的东西!”

    张可旺虽然心中对这个弟弟这几年来逐渐显现出的势头有所警惕,但是对张定国的这个主意还是大为赞赏。

    “不错!小旺,玉儿,你们不是一直撺掇咱老子要把老营人马的刀枪盔甲都换一茬吗?咱老子定了!这些钱财珠宝,都是娘的身外之物,与其说便宜了那群狗官,倒不如变成咱们安身立命的本钱!咱们要是老营的兄弟全都是南蛮货色的盔甲刀枪,咱老子怕个鸟的左良玉?!”

    “父帅,不光是要有刀枪盔甲,火铳火炮也要有,有了那些大炮,咱们以后再拔个城池寨子就不用弟兄们拿命去填了!”

    “小旺!这你就不懂了!咱们打仗,讲究的是以走致敌。晃花了官军的眼睛才好下家伙!要是带着那么狼亢的大炮,几千斤重的大家伙,怎么走山路?怎么钻山沟?此事休要再提!”

    “父帅,大哥说的不错。我听杏花春酒楼的掌柜秦老先儿说,如今在南京的南中商人那里,据说有大佛朗机、小佛郎机卖,一门不过几百斤,几匹马就可以轻松驮走。要不,咱们弄两门来试试?”

    “哈哈!你们两个鬼灵精的!是不是在底下串通好了,来糊弄咱老子?”

    张献忠欢快的眨着眼睛。朝着两个儿子做着鬼脸。

    “不敢欺瞒父帅。”

    “不敢欺瞒父帅!”

    “要是当真这么轻便。买来用用也是好事。只不过,这几千里路程,你们如何能够保证运到咱们手中?”

    “父帅,这不用咱们操心!秦老先儿说了。人家可以收了两成定金之后自行运货,只要咱们付水脚工费银子就可以!”

    “这秦老先儿,咱老子也去他的饭馆吃饭喝酒,他怎么就不和咱老子说这等事?!”

    “父帅虎威,一般人见了胆怯尚且不及,又有何胆子和父帅谈论这些?”

    “那,秦老先儿如此张罗,又有什么好处?不要中了别人的诡计,授人以柄才好!”

    “父帅放心。”张定国很是笃定的回答张献忠的疑问。

    “此人乃是咱们的山西大同乡。在谷城开买卖多年。做这件事情,不过是为了钱财。这几年办这些事情他也赚了不少。附近几百里内的几个杆子手中的上好兵器大多是经他手流出去的。价钱倒也公道,不过是加价一成半罢了。我上个月从他手中买了五十张铁胎硬弓,一百柄上好钢刀,二十把呲铁钢宝剑。两天前已经到货。儿子从中选了一半送到父帅的亲兵队去了。”

    对于张献忠这种每天都在刀口上打滚的人来说,上好的兵器就是生命的保障,听得张定国如此作为,不由得张献忠心中大为欢喜。

    “好!玉儿,你去安排一下,告诉秦老先儿,晚上给咱老子包场,咱老子要在他的酒楼大排酒宴,请附近的官员乡绅财东喝酒,庆贺咱老子当了副总兵!顺便,和他谈谈生意!”

    献忠的一双铜铃大小眼睛向外放着亮光,他的西营虽然作战勇猛,但是装备并不好,除了老营的部分精锐外,大多数士兵包着头巾,穿着齐腰甲,都是布甲。或是包着头巾,穿着雨裆,脚着麻鞋,打着行縢。很多人不但衣衫破烂,便是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破烂不堪。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安排因为与他人诉讼争夺田产失败而加入西营的读书人潘独鳌帮助他打造狼牙棒等兵器。若是能够从黑市上买到上好的南中军器,在短时间内便可实力大增,那样一来襄阳的熊文灿便更加不能打他的主意,只能是好言安抚,双方便继续的虚与委蛇下去。而时间,正是献忠眼下最缺的。

    父子三人的陕西口音唧唧呱呱的在街道上传播的很远,不过好在三人说的都是陕北土话,在这湖北地面上能够听懂陕北土话的人并不多,大可以肆意言语。

    谈论的话题很快便转移到了如今正在热火朝天的制造兵器训练队伍的潘独鳌身上。

    这位潘秀才照说也是个人物。在湖北应城老家编练团练,修筑水寨以防备世道乱象。与应城籍朝中侍郎王瑊因湖田纠纷结下族怨,于是,王瑊之子王权串通族人向知县告状:别人遭遇流寇都受了损失,潘独鳌却发了横财,建议对他进行“劝募”,捐出一万两纹银换取一个潘独鳌朝思暮想的“前程”。知县当即拿出一个“教官”的头衔与潘独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开始,潘独鳌抗拒“劝募”,后慑于乘危勒索的罪责答应捐出五千两纹银。正在讨价还价中,沿湖百姓又联名上书控告潘独鳌强占他人族产,图谋不轨。知县一怒之下,将潘独鳌收入监牢,必欲治罪。多亏他的妻子变卖地产,上下打点,将他赎回。出狱后。潘独鳌将湖田让给别人一半,仍蛰居寨中,继续操练水军,守时待日,伺机而动。

    张献忠大军于崇祯九年冬月从罗汉滩渡过汉江,守在萧家畈湖水寨中的潘独鳌随即归顺。他对张献忠说,应城“官多财厚、可供军饷”,于是引领大军于十二月初六即旧历丙子年腊月初六直逼应城城下。在有潘独鳌这个熟悉情况的带路党领路之下,自然是一战破城。张献忠获得了足够的军饷,而潘独鳌也报了私仇。

    接下来就是很戏剧性的一幕了。八大王向潘独鳌讨教下一步该当如何动作。潘独鳌于是拉开当年诸葛亮与刘备隆中对策的架势。侃侃言道。现中原大地经十年兵燹,已成焦土,争之无益;巴蜀乐土,尚未重创。可据而有之,以待天下有变,成就大业;江南数十州府,民殷物富,乃未经兵祸之区,仅有小股流军,若派人连结,则传檄可定。为今之计,取江南为上策。据巴蜀为中策,再图北上去扰乱中原就是下策了。张献忠说,江南虽好,然取到手上又怎么守住呢,还是依你的中策吧。咱们先中策而后图上策。

    据说,早年潘独鳌曾向蕲水空隐和尚学过经国济时之术。他的一番高论对于草莽英雄张献忠简直就是诸葛亮再现,他拉着潘独鳌说,有你助我,这是天赐啊。从此,张献忠即以军师待潘独鳌。

    到了谷城之后,形势虽然依旧凶险,但是却稍稍稳定下来,潘独鳌便悉心研制三眼枪、盾牌钩连、连弩箭法和方阵战术,亲自传授给西营各部将士。

    “父帅,儿子在老营司务那里查过潘先生的账目,若是造一支三眼枪所花费的金钱精力比买一支南中火铳还要来得多,父帅愿意用哪个?”

    说了一阵,张定国突然话锋一转,将问题指了出来。

    “这些糟心的事情晚上和秦老先儿喝酒的时候再说!小旺、玉儿,带上你们的亲兵,拿上那些新买的铁胎弓,跟着咱老子打猎去!”

    见父帅来了兴趣,张可旺只得和张定国对视苦笑一下,领着自己的亲兵跟在张献忠的身后出外围猎。

    谷城地处襄阳西部,汉江中游西岸,南依荆山,西偎武当,东临汉水,南北二河夹县城东流汇入汉江,三面群山环抱,两面河流纵横。这样的地理环境,自然猎物众多,河滩上亲兵们轰起一群水鸟,几十张硬弓弯弓如满月,一阵箭雨过去,本来已经凌空飞起,正欲展翅高飞的水鸟纷纷坠地。

    “好东西啊!老秦!你卖给咱老子都是好东西啊!”

    入夜,在送走了一群贺客之后,张献忠拍着杏花春酒楼掌柜老秦的肩膀不住的夸赞。

    “就是贵了些!”

    一旁的潘独鳌板着脸冷冷的冒出了一句。

    “是啊!如今大军在此驻扎,花费巨大,大帅的储蓄又不甚丰厚。如此花销,如何承受的起?”

    张献忠的另一位军师徐以显也来帮腔。

    “大帅,可知道这谷城的别名是什么?”胖胖的秦掌柜向张献忠递过一杯茶,脸上满是诚恳憨厚的笑容。

    “谷城因物产丰盛,又处于水陆码头之便利,素有银谷城之称。”

    “既然如此,为何大帅不派人在码头上收些常例额?如今天下大乱,各处都道路不靖,若是大帅肯出面保境安民,便是商旅有些花销,也比血本无归生命不保强盛许多吧?”

    “还有,左近山林之中的貉、狐、獾、獐、松鼠、狸子、野猪、飞狐、香菇狼、虎、豹、黑麂、水獭、麝、黑熊、岩羊等野兽,大帅可以安排将士入山捕杀,一来为民除害,二来可以交给小号换取各类军需,三来将士们也有了用武之地。除了野兽之外,山上的水杉、珙桐、楠木、银杏、杜仲、黄杨木、青檀、桐油、黑木耳、桑蚕、生漆、香菌、天麻、茶叶、花生等数十种山货出产一样可以为大帅的西营奉献些绵薄之力。”

    听了貌似憨厚的秦掌柜一口气如同平日里报菜名一样说出了谷城及左近各处的山货特产,以及如何拦河设卡,保护往来商旅通行收取买路钱,听得张家父子和白文选马元利等大将们如痴如醉。

    很快,谷城县的各个城门处都出现了西营的士兵在门口执勤巡逻,便是知县阮之钿出城也要查问一番。

    河道上,西营的船只往来巡逻,船头插着大旗,上书“保境安民护佑商旅”字样,照着值百抽五的标准收取费用,然后保护商队出谷城、西营防区。

    至于说五龙山、白水峪、大薤山、马沸峡、神女峡、五龙峡等处,甚至更加遥远的神农架大山中的野兽们,可就倒足了大霉。被一群一群入山打猎加练兵的西营将士扒下皮毛,成船的各色山货特产被沿着有“粉水”之称的南河东下,换取各种张献忠等人需要的东西。

    到了次年五月初九日,接受招安的张献忠在谷城重新举起西营八大王的军旗,杀谷城知县阮之钿,书写自接受招安以来,各级官员向其索取贿赂的时间、次数、金额、物品于县衙照壁之上,之后火焚官署。同时罗汝才率四营起于房县,二人合兵攻克该县,杀知县郝景春,连下郧西、保康等地。不久,屯于均州的惠登相五营也反。只有当日一道接受招安的小秦王王光恩担心被张献忠、罗汝才二人吞并,便裹挟着其余几家农民军队伍歃血盟誓,宣布自己不和张献忠、罗汝才二人一道反叛。

    “为略陈衷曲,通告父老周知事:献忠出自草野,粗明大义,十载征战,不遑宁处,盖为吊民伐罪,诛除贪横,冀朱朝有悔祸之心,而苛政有所更张也。去岁春正,屯兵兹邦,悯父老苦干兵革,不惜委曲求全,归命朱朝,纵不能卖刀买牛,与父老共耕于汉水之上,亦期保境安民,使地方得免官兵之荼毒。不意耿耿此心,上不见信于朝廷,下不见谅于官绅。粮饷不发,关防不颁,坐视献忠十万之众,将成饿乡之鬼。而总理熊文灿及大小官吏,在野巨绅,以郑芝龙待献忠,日日索贿,永无餍足。献忠私囊告罄,不得不括及将弁。彼辈之欲壑难填,而将弁之积蓄有尽。忍气吞声,终有止境。……”

    八大王张献忠在布告里痛斥了一番熊文灿、林铭球等各级官吏大肆索要贿赂欲壑难填的丑恶嘴脸之后,对于几次三番打算和左良玉一道将他解决掉的襄阳道王瑞大加赞扬一句,“官员中未受献忠贿赂者,唯襄阳道王瑞一人尔!”

    此事后话,暂且不表。

    〖

第三百三十章 南北风云(中)

    崇祯十一年五月二十五日,沈阳城。

    黄太吉的皇宫内,葛布什贤超哈营的兵士们沿着宫门一直排列到十王厅前。十王亭上,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们照着各自所属各旗分列,倒也显得济济一堂,热闹番茄。几十个清军中贵族、高级将领、官吏聚集在一起,贵族们大声谈笑,将领们议论着今年的收成,军马是否可以养肥些,奴才们是不是会好好的耕作。内三院的汉人官员们努力矜持些,言谈举止都颇为文雅。

    看着窗外的骄阳,进入五月,天气越来越热了,时间过得好快。

    眼见就要夏收了,辽东终于可以熬过今年的春荒了。今年收获的粮米加上从各处运来的粮食,可以让八旗军民在冬天的时候过得宽裕些。不过,黄太吉有着自己的想法。他不打算用这些粮食来养活自己的军队和百姓、奴才。可以用别人的粮食来养活自己的兵马百姓,这叫做因粮于敌,是黄太吉今天召集会议的目的。

    辽东建奴建立的政权,不管是当初的天命汗努尔哈赤、还是后来的天聪汗、崇德帝黄太吉,首先是一个军事色彩很浓厚的集团。为了保证这个集团的生存,必须要不断的向外征战,通过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获得足够的钱财和物资来维持集团的运转。

    而为了维持这样强大的军事力量,清国组建了大量的重甲步兵与骑兵,这是别的游牧民族与渔猎民族所没有的。相对于明军、朝鲜军、蒙古兵来说,清军的军事优势是明显的,主力精锐之多,士气之旺盛,战斗力之强悍,都是令他们望而却步。

    但是。要装备维持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则是要有相当的工业基础。

    哪怕是手工业。

    早在努尔哈赤时期,盛京城外就铁匠铺绵延十数里。烟火昼夜不休,城西聚集了大量的作坊匠铺。专门为军队打造兵器。由于清国对兵器打造管理严格,动辄杀头,所以他们生产出来的兵器盔甲颇为精良。

    此时盛京城外烟火尘雾遮天蔽日,丁当声响不断,无数工匠在清兵监视下仿佛一群群工蚁般往来忙碌,搬运物料,打造兵器。这里聚集了大大小小无数的作坊。似乎连绵看不到边,多以铁匠铺为主。成千上万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工匠在炉火前紧张地忙碌着。打制刀枪,打制鸟铳。铸炮等,没有一个人敢不认真。

    比起明军上下克扣、朋比贪污的军工制造业,清军的兵器生产质量监督管理显得十分严格,所谓的“弓箭射甲不入立斩工人”。每炮,每刀枪上。都有相关的人员名衔,一便表功,二便究责。这种招数不新鲜,从秦国开始就用了,任何一个野蛮而具有旺盛生命力的政权都会采用。如果因为兵器火器精良。因此得胜,清国方面倒是不吝赏赐,优秀的工匠,可给于官位,特别对铸炮铜工而言。

    不愿作官者,每月赏给粮银二两,每季领米五石三斗,还会恩赐房屋、地亩,更赏给世代金火拜唐阿。

    天聪四年时,由于后金凯旋而归,就特诏铁官范巨炮加以优赏。天聪五年,铸炮匠人王天相便从奴隶擢为拜他喇布勒哈番,天聪七年三月,再以创铸之功升授备御。

    正因为这些工匠的用心打制,所以清国出产的兵器才能精良。

    清国的军工业发展到了一个什么地步?

    在大明就有“善铸红夷炮”名声的前京营戎政副协理、兵部右侍郎刘之纶之标将、副将丁启明,被俘归降后,作为监造官负责清国一干红夷大炮及鸟铳的打制,在天聪年时,他负责监造一系列的‘天佑助威大将军’红夷大炮,指挥匠人金世祥、王天相等,成功铸炮一批,受到了皇太极的赞赏。

    庞大的工人队伍,坚强的技术力量,严格的质量检查监督体系,充足不计工本的原料投入,为清军的军事装备超过左近的几支武装力量,成为当时亚洲乃至全世界数一数二装备精良的军队。

    但是,同任何一个不顾经济规律,将工业在农业基础不足以为众多的工业人员提供足够的粮食和肉食油料的时候强行发展工业特别是重工业的政权一样,黄太吉也面临着同样的危机。

    尽管他没有读过马老爷子的书,也看不懂政治经济学,是否读过《管子》一书也尚在猜测之间,但是,对于经济运行的道理却是了解的。

    虽然在他即位之后采取了一系列的手段来提高汉人地位,缓解满洲人与辽东汉人之间的矛盾,将原先努尔哈赤提出的汉人反抗者屠杀,降顺者为奴的制度作了调整,规定各级官员贵族所应享有的奴隶数量,其余的人编为民户,在辽东进行耕种。

    为了削弱打击各大贝勒、贵族的权力、声望,黄太吉还退出了离人制度,规定,凡是犯了谋逆、忤逆等大罪的贵族,允许奴隶告发之后恢复自由之身。

    这些措施虽然起到了恢复农业生产、缓解矛盾的积极作用,但是,试想一下,一个拥有着数十万不从事农业生产的军队、手工业者、官吏、贵族等人员的政权,又处于寒冷地区,农民缺少金属工具和肥料,如何能够为这些人提供足够的粮食?否则也就不会有一石掺了沙子的小米在辽东可以卖到八两银子的价格记录了。

    于是,在自己不能保障为自己的军队、工匠、官员、眷属提供足够粮食的情况下,便只能将目光投到外面。

    外面的来源一个是贸易,通过山西的八家商人在大明的领域内进行采购,而另外一个来源,就是进关自己动手抢!

    要知道,就算是贸易,所支付的金银等硬通货,也是通过进关劫掠而来的!

    开春以来,有山西商人从遥远的南中通过福建水师的关系采购到了大批的粮食,为数有数十船之多。虽然对于摆脱春荒困境来说仍旧是杯水车薪。但是对于缓解人心却是至关重要。不过,山西商人可以赊账,这些打着福建水师旗号的家伙们却是要真金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要想库房里有粮食、布匹甚至是火炮刀枪盔甲和上好的好铁。便要用黄澄澄白花花的东西去换,可是。那些东西也都是从关内抢劫而来。

    要想拥有这些东西,拥有那些粮食布匹绸缎,便只有一条路,进关去抢!

    今天,召集这次朝会,便是要议入关伐明之事。

    当然,这是说的冠冕堂皇的旗号。翻译过来就是进关去抢!抢钱抢粮抢人口抢物资!否则,清国这个盘踞在关外的政权就会因为财政运转不灵物资匮乏而出现更大的危机,必须要在危机出现之前将其缓解一下!

    而参加此次朝会的诸位王公大臣们却未必能够完全理解黄太吉的这番心思,只是在各自旗下的亭子旁彼此聊着天。攀着交情,互相打听各自庄子里的出产,炫耀着身上的挂件,火镰、火石、吃肉的银把小钢刀,镶着碎宝石的纯钢小酒壶。都成了各自身份的象征。

    而这些,大多都是从中街上的隆盛行商铺中以极为低廉的价格购买而来,至少在各位大人王爷眼里是物美价廉之物。

    “皇上驾到!”

    “奴才们参见皇上!”

    在众位亲王郡王旗主贝勒大臣山的参见声中,黄龙伞盖之下,黄太吉身着龙袍。在几个亲信大臣的护卫下,鼓吹升殿。

    看着在自己脚下跪倒的亲王、郡王、旗主、贝勒,黄太吉的黑脸上露出了笑容。

    “众位请起。”

    随着黄太吉的恩典,众人在和硕礼亲王代善的带领下从地上爬起来,按照班次站好,跟随着各自旗主入座。

    今天的朝会,黄太吉不打算将气氛搞得过于正式,早早的传下话去,要请各位亲王大臣吃肉。

    几个巨大的木盘子被侍从们从殿后搭了出来,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用白水煮过的大块猪肉,闻起来还有些腥膻味道。

    这味道不由得令内三院的学士范文程、鲍成先、宁完我等人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些人虽然在清国内为官已久,但是对于满洲人的这种粗鄙的饮食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每次这种赏赐吃肉的宴席,对于他们而言都是一种折磨。特别是这五月底的天气,如此酷热难熬,却要吃这样油腻的白肉。怎么能不让他们觉得难以下咽?

    不过,今天的情形似乎要好了许多。

    侍卫们身后,数十个宫女捧着一个个小木盘鱼贯而出,将木盘分别摆放在各位大人的木制小桌上。木盘里几个精致的小壶,从味道上,范文程等人一闻便知,“盐、酱油、蒜汁、辣椒,还有南海来的各色香料。”这味道让众人精神为之一振,想来这顿饭不是那么难吃了。

    几瓶烧酒一喝下去,几块肉下肚,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几个正黄旗的章京领头,不断有大臣出班向黄太吉谢恩,说些君恩深厚的话。黄太吉倒也一一点头含笑受了。

    “诸臣工,今日宴饮,朕有事宣布。”

    见火候差不多了,黄太吉抛出了自己的动议。

    “待夏粮收割完毕,秋高马肥之际,我八旗大军,正可以往关内一游。”

    此言一出,年轻些的阿济格、多铎、豪格等人无不欢声怪叫,敲击着桌案,纷纷跳出来要求为前部入关伐明。

    在他们看来,入关不过是一场最为惬意悠闲的围猎,猎物就是那些城池城堡中的子女玉帛粮食财物。

    而礼部尚书睿亲王多尔衮更是言道:“皇上天威所致,明人己是丧胆,数万之兵不敢一战。不若我军挥师西进,攻占明人京师,皇上当可成就一代霸业,创下高皇帝所没有的不世之功。”

    多尔衮的话让在场的八旗各旗的王公大臣们都是不住的砰然心动,特别正蓝旗旗主肃亲王豪格更是蠢蠢欲动,眼睛看着这位十四叔也不是那么讨厌了。明军势弱如此,虽然他们现在还不能攻占整个明国,不过取彼京师,尽掳其百姓子女,却会给明国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以后便是来掳获人口财帛,也更加轻而易举。

    坐在宝座上的黄太吉含笑看了这班请缨主战的年轻子弟,特别是在多尔衮脸上神情更是好生嘉勉了一番。他缓缓摇头:“明国气数未尽,还不到时候。”

    他说道:“以明国论之。彼有若一株大树,根深叶茂,取北京便若伐大树,先从两旁砍,则树自仆。”

    他眼中现出深思的神情:“朕曾反复思维,将来我国既定之后,大兵一举。彼明之若弃燕京而起,其追之乎?抑不追而竟攻京城,或攻之不克,即围而守之乎?”

    “彼明主若欲请和。其许之乎?抑拒之乎?若我不许,而彼逼迫求和,更当何以处之?倘蒙天佑,克取燕京,其民人应作何安辑?我国贝勒等皆以贪得为心。应作何禁止?”

    “种种法法,朕还未深思计定,取明之京师,尚不可为!”

    黄太吉一番话,说得身旁众臣更是赞叹不己。连称圣上高瞻远瞩,实是雄才大略。多尔衮更是不花钱的马屁拍得震天价响,口中不住的称道,这种高层次的攻明战略,是自己所万万设想不到的,皇上不愧是聪明睿智之主,想法不是奴才们能够揣测的。

    弘文院大学士宁完我更是高声与黄太吉应和道:“皇上圣明,臣观今日之势,彼之明国树大根深,若是直取京师,时日未至,恐有重演辽皇耶律德光之祸。古有云,一代君臣必有一代制作。为今之计,圣上唯以历代先贤为楷模,习圣人典籍,改革典章,渐就中国之制。庶日得了蛮子地方,也不至手忙脚乱。”

    这宁完我是黄太吉夹袋里的智囊团核心人物,不止一次出言献策,极得皇太极依重。此番力主出兵伐明以缓解府库压力,此人建树颇多。

    听了宁完我的话,皇太极肃容道:“宁学士所言甚是,朕自登位以来,定官制,辨服色。严诏六部、二院以‘明会典’为典章依据,处理我国政务。朕曾思伐明之策,东征朝鲜,西联蒙古、西藏,以对明国半月圈围之势,然此大大不足。朕意卿为弘文院总裁,会同高鸿中,鲍承先、范文程诸卿,译纂明国‘洪武宝训’诸册典籍,完善我国伐明之策。”

    宁完我感激涕零,深深施礼:“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陛下,奴才有些愚见,恐犯了众怒,但却不敢不说。”

    已经和儿子岳拓、硕托势成水火的礼亲王代善,缓缓的放下手中的小刀,用一块锦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腻,出班跪倒向黄太吉进言。

    “陛下,前年入关,虽有颇多斩获,然我八旗将士也是折损颇多。单是奴才的正红旗满洲旗下便折损了一个甲喇的勇士,正红旗蒙古旗下也是折损了一个甲喇,若是连同那些包衣家奴计算在内,上次入关之损耗,乃是我高皇帝起兵以来战没兵马最多一战。如此损耗,奴才担心八旗将士元气未复,冒然进兵恐怕遭到更大的损失。”

    “有细作从南朝来,言道自崇德元年战后,明军各部无不整军经武,训练将士打造刀枪,奴才担心,河西务之战惨祸重演。且南朝各处流寇大多受了招抚,明军官兵兵力充沛,此时入关,唯恐遭遇明军重兵。不若拖延至明年,待明国内部有变,官军兵力彼此难顾时,我八旗铁骑一举破墙而入,或是劫掠宣大,或是蹂躏畿辅,兵马驰突往来之势皆由我心。”

    代善不愧是辽东反贼中资格最老的家伙,一番话说的极为妥当。一方面摆出来了当初的损失,一方面又是指出了如今明军的情况,最后给黄太吉搭了一个台阶,咱们今年不去,明年去。反正库房里的粮食够吃一阵子,马上辽东的麦子也要收割了。

    “礼亲王之言,虽为老成谋国,但是未免持重过分。”

    没等到黄太吉发言,多尔衮从黄太吉的黑脸上微微变化的肌肉揣测到了他内心的想法,立刻出班反驳。

    “明军虽号称整军经武,然不过是借着这个理由大肆上下从中贪污,盗卖军器粮草罢了。礼亲王若是不信,不妨找人来问问,我八旗各部近期配备的各种兵器,是山西商人从何处弄来的?不外乎关宁军、宣大军各镇!这样的军队,便是身披数层铁甲,手中最锋利的刀枪又能如何?”

    “况且,若是让明国皇帝平定了流寇之乱,腾出手来全力对付我大清,以明国之兵马钱粮,我八旗将士便是再英勇奋战,亦有力有不逮之时!”

    这边多尔衮出言反驳礼亲王代善,一旁的阿济格、多铎、豪格三人,虽然平日里彼此看对方不顺眼,但是在这个时候却出奇一致的站在了一起,为多尔衮帮腔。

    而代善的两个儿子岳拓、硕托却在一旁只管用小刀割肉吃肉,仿佛这场争论与自己毫无关系。

    ps:

    收藏接近了八千,但是订阅却很惨淡啊!求订阅,求月票!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198/ 第一时间欣赏夺鼎1617最新章节! 作者:夺鼎1617所写的《夺鼎1617》为转载作品,夺鼎1617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夺鼎1617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夺鼎1617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夺鼎1617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夺鼎1617介绍:
</p>
<div id="box4">
已写<small>281574</small>字...
此书连载<a href="#" target="_blank">(阅读全本小说)</a>
夺鼎1617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夺鼎1617,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夺鼎1617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