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牛痘种植现场大会(下)
在席棚中,新任营官廖冬至有些好奇的四下望着这些人。
作为一个新近才正式融入南中军体系的军官,自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他也乐得落一个清闲,站在一旁看着这些人往来交际应酬,拉拢着各种各样的关系。
拉同乡的,拉同宗的,拉同学的(政事堂和讲武堂),还有聚集在一起互相炫耀资格的。什么我是主公当年招募训练的第一批兵士之类的话不时的在这些人群中响起。
廖冬至的部队在陈天华正式进入广州城以李守汉的名义设立行辕之后不久,便以义勇的身份被陈天华行文两广总督熊文灿,宣布这支部队归于南中军建制之内,请两广友军不要误会。
对于这样的公文,咱们熊总督自然照准不误。也是无可奈何,珠江水上除了花船之外,更有南中军的水师炮艇,而几处山头上,也被南中军架设了大炮阵地。冠冕堂皇的说法是为了加强广州城的防务,防止乱匪贼寇扑城,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些措施,只怕更多的是用来对两广官场施压的。
于是,自然有那聪明的脑子转得快的,跑到行辕衙门递手本、汇报工作,请求南中军迅速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去剿灭贼匪,以还黎民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对于这些,熊总督不想管,也懒得管,他要做的实际上就一件事,在离任之前多捞钱,捞更多的钱。只要你们把钱给够了我,你们慢说是去到奉旨在两广剿匪的李守汉行辕去,便是你们到厦门的郑芝龙大营甚至是到沈阳黄太吉的大政殿去,他都不会管。
于是乎,廖冬至在接到一张盖着巨大关防大印的文书之后,便成为了南中军在广东剿匪部队的一份子。
所部全军除了更换整套的南中军制式盔甲刀枪之外,更是公开的打出了南中军的旗号,令周围的几十支乱七八糟的武装力量顿时胆寒。
不过。也有人很是羡慕,纷纷前来打听,如何才能够成为南中军的一员。
这些人当中,盘踞在闽粤边境,控制了十几个县的吴六奇便是最为热衷的一个。
不过。当吴六奇的心腹带着吴六奇的亲笔书信和礼物寻找到廖冬至部队营地的时候。却很懊恼的从留守人员口中得知,廖冬至廖大人已经领着三分之二的兄弟上船出海到南中接受点验整编,部队也要重新装备上火铳火炮等武器。要在南中整训一段时间。
“又要配火炮,又要给火铳,这南中军当真是把廖冬至当成自己的嫡系了!?”在自己的老巢中,吴六奇听得心腹回报之后,不由得跌坐在虎皮交椅上一阵阵沉思。
有火炮有火铳者必是正宗南中军,这已经是两广各个武装势力共同的认识了,如今廖冬至全军开拔到了南中,接受这些装备和与之匹配的训练,也是理所应当情理之中之事。
所以。身后背着招牌式四尺砍柴大刀的廖冬至,便成为了牛痘种植大会上的一个异类。
“嗵!”一声沉闷的号炮响起,将席棚内外的气氛为之一变。
“主公出来了!”
所有的人心中都是这样的一个印象。
果然,一阵鼓乐声响起,数十名亲兵手中举着各式各样的官衔旗牌,“龙虎将军”、“奉旨督办两广剿抚事宜”、“总督南中各路军马钱粮事”。“御赐袍服仪仗”,擎着崇祯赏赐给守汉的各色仪仗旗枪等物,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参见主公!”
见守汉身着四爪蟒袍,头上戴着金冠出现在了高台之上,在场的数万军民百姓口中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见礼之声。将毫无心理准备的黄大掌柜的吓了一跳。这数万人整齐的呐喊,毫无疑问是发自内心,如同波涛起伏一样跪拜下去的人群,是他行走经商多年所未见到过的场景。大明内地不曾见过。在辽东,所见到的规模与今日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而且,人们大多是因为对武力威权暴力杀戮的恐惧,向那个代表着无上暴力威权的人行礼叩拜,不过是完成自己心目中的暴力崇拜罢了。
守汉手中各领着一个孩子,正是他儿女中的一对小小的兄妹抑或是姐弟,两个孩子各自身着锦袍,被母亲盐梅儿打扮的粉妆玉琢的一对玉娃娃相仿。
在守汉身后,几个稍稍大些的儿女依次出现在了高台之上。最后是华宇和华梅两个年龄最长的子女。
当一身水师学堂士官生制服,显得整个人英姿飒爽的李华梅出现在了高台之上时,人群中不由得爆发出了一阵暴雷也似的欢呼声、喝彩声。
那是从讲武堂学生队列里发出的,紧挨着讲武堂学生的,水师练习舰队队列中也是一阵阵喝彩声和欢呼声。
他们都在为李华梅欢呼。
在他们心目中,这个身穿讲武堂水师学堂制服的女子,不仅仅是主公的掌上明珠,更是他们的同伴、同袍。
“不知羞耻!有辱斯文!让自己的女儿出来抛头露面,与粗俗武夫为伍,当真不知礼节大义节操何在!”
欢呼声中,也有不和谐的音符存在。
几个精壮汉子锐利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换了一下,彼此会意,几步上前,来到了那几个不断指点品评南中军各种各样陋政的有德之士面前。
因为厌恶,或者是怕招惹是非,周围围观的人们都有意识的与这些人保持着一定距离,无形中在这些人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地。
几个汉子来到了这几位读书人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几位先生,这边有礼了。”
见有人向自己行礼,那群平日里自视甚高之人,立刻寻找到了期盼多时的感觉,虽然心中狂喜不已,但是却努力摆出一副眼高于顶、不胜其烦的势头,“何事?”
“我们东家久慕几位先生大才,打算请先生们过去叙谈叙谈,说不定会聘请先生为之出谋划策。”
见几位同伴已经悄悄的围拢在了眼前这些腐儒周围。说话的汉子口气中也有些不那么恭敬了。
“嘟!你那狗屁东家何许人也!竟敢如此放肆!如此对待读书之人?!”
几个腐儒还在那里摆出一副读书人的架势,意图用大义凌然的气势来压倒对方,迫使对方产生心理上的自卑进而崩溃。然而,失策了。
“要是读书人都可以这样放肆,那我是读书人。也认识字。也能写信记账。也未见得有人对我如何特意的客套了!”
“就是!谁没有读过书?!老子还是最早一批进学堂的学生呢!也算是主公的门生了!不还是得该干什么营生干什么营生?!”
人群中早就对这些穷酸腐儒不满的人发出一阵冷嘲热讽。
几个汉子上前将脸上被气得一阵阵发抖,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这群读书人一一伺候,“几位。还是跟我们走吧!有你们的好处!”
人群中的这个小插曲,根本在几万人的人海之中没有泛起浪花来,绝大多数人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高台上李守汉的一家人。
与黎慕华的出身金枝玉叶不同,盐梅儿虽然出身不高,但却是众人心中理所当然无可取代的主母角色。她虽不管具体政事,多年来只以太太的身份组织率领一众高官的女眷救死扶伤、求医送药,参与赈济流民灾民,抚恤妇孺,慰问鲸寡孤独笃疾。经常深入田间地头,工厂车间,在众百姓,特别女性孩童中声名极重,素有慈母之称。
因不管具体政事,只管慈善卫生事业。更是令盐梅儿令众人感到亲切的原因。话说为官为政,素来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没错。
便是方才那些腐儒,听到盐梅儿事迹名声之时。也不得不高声赞声“好”,言道此女体恤百姓,怜爱孤弱,虽然不能劝夫君尽行圣人之道,然一举一动,却与古来贤明妇人暗合,慈母之称,实是名副其实,最多私下骂道,此妇真会为夫君邀买人心,狼狈为奸等等。
但是在明面上,他们却是万万不敢公然说出对盐梅儿和她主管的医疗卫生慈善事业不敬的话语,否则,当真便是成为了众矢之的。
在南中各处城池村镇屯堡之中,在无数百姓家中,天地君亲师、祖先牌位旁边,便是李守汉与盐梅儿的画像,作为衣食父母、再生恩人与祖先一道享受香火供奉。
在军民百姓心中,大将军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在南中境内威望素著,有如擎天大柱,一言九鼎。不过威望高了却令往往人不敢亲近。而盐梅儿温和宽厚,便如同众人心目中长嫂大姐一般的形象,众人都希望能够与她说说话,拉拉家常。
而她所谓卑微的出身更是激起很多人心中的共鸣,这样的出身,能够辅助丈夫做到如此的事业,当真是一个贤惠的女人。而温柔贤惠亲切和蔼的女性自然要比高高在上凛然不可冒犯的女人更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感。
二品诰命夫人命妇正装,头上的金冠,让她透着一股淡淡的雍容之气,虽然只是跟随着夫君引领着一群孩子来到台口上,却已经令台下的军民百姓欢呼声不断。
见台下一片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守汉也是颇为受用,二十年的生聚教训,成果已经显现了出来。
他双手略略向下一压,立刻有在台口两侧执勤的亲兵旗手摇动手中的号旗,登时,随着号旗的摇动,方才还在如同雷鸣般发出欢呼的人群立刻变得安静下来。
“大将军以军法部勒民众,数万人齐听号令,这其中更有老弱妇孺,单单这份纪律,便是内地官军所不如也!”黄大掌柜在人群中算是冷眼旁观,也不由得一阵赞叹。
“众位乡亲父老,列位同僚同袍,各位师傅,请了!”
守汉站在台口上向四外团团的行了一个罗圈揖,身后的一干家属子女也纷纷向台下百姓军民行礼问候。顿时又引发了一阵欢呼声和回应之声,一些年纪长些的人兀自手忙脚乱的向台上的李守汉还礼叩首。
“今日众位到此,乃是守汉邀请前来,观看这牛痘种植之事。大家都知晓,天花肆虐。夺去生灵无数!守汉不才,却也要同这疫病斗上一斗!为南中数百万军民求一条生路!今日众位便做一个见证,若是本官子女种植了牛痘数日之内无事,列位的上官、主事等人家中眷属子女种植之后无事,便可以到左近的卫生所去。拿着你的户口簿子去申请种植牛痘!”
“不过。本官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家子女种了牛痘之后,家中子女太多。吃不饱饭了,可莫要埋怨本官噢!”
带着些玩笑味道的话,立刻将场内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众人一阵阵哄笑,“便是家里的讨债鬼多了,也不过就是多些柴米油盐衣服被褥的消耗罢了!大不了,老子在工场里加几个班,多出几件活计,挣些加班钱就是!”
“就是!我家的那个婆娘,早就嚷嚷着要去纺织厂里做那纺织娘。大不了,几个小子丫头送到学堂里去,我让婆娘去纺织厂干活就是了!”
窃窃私语中,台上已经开始为李华梅、李华宇、李华梧、李华宝等人开始种植牛痘。
郎中们用一柄精光闪烁的银柄小刀在几位少爷小姐的左臂上划了一个浅浅的口子,将痘浆用棉签沾了一点,敷在伤口上。华宇还特意的走到了台前令在场的亲兵看了一眼之后。命他大声向台下众人宣布。
“大公子已经种了牛痘!”
转眼之间,守汉的一群儿女都已经种痘完毕,接着便是府内的一群女眷和丫鬟之类的人物,不少都是从天竺、暹罗等处而来。
“你们几个年轻,目光锐利。给我仔细看好了。务必要将这种痘的过程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看清楚记牢靠。”
黄大掌柜用孝义家乡话吩咐身边的几个年轻的伙计。
“然后选几个种了痘的人家,仔细看好了,看看是不是象李大将军说的那样。慢说是种了之后便不会染上天花,便是百人之中有八成人染不上,这也是活人无数的功德之事!”
话虽如此说,但是黄大掌柜的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这样的手段若是能够令那些未出过痘的生身之人一样可以避免天花夺去生命,自家商号要是有了这个技艺,那么日后在辽东、在蒙古草原上,岂不是处处被待为上宾?那些从来没有出过痘的蒙古王爷,满洲贝勒,在身家性命面前,又岂会吝啬银两好处?
同任何一个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一样,最令满清头疼的一件事就是人口基数太少,可供战争消耗的人力资源过于单薄。所以,以黄太吉为首的满清高层一直都在执行着一项政策,那就是不断的扩大人口数量。向北,掠取黑龙江等处的索伦人充当死兵,用于消耗。向西,同蒙古人展开程度不同的联盟,或是编入蒙古八旗,或是成为外藩蒙古,以扩大自己军队的外延。向南,在不断的入关劫掠中,除了要掠夺大量的粮食金银布匹食盐铁器等各种物资以外,大量的青壮年人口、妇女也是在被掠取的目标之中。
若是能够将每年都夺去大批蒙古人、满洲人性命的天花遏制住,种痘这项技艺能够在黄太吉和满蒙贵族面前换来多少好处,黄大掌柜的都不敢去想。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台上李守汉的一家人已经不知何时下去了,从席棚之中又上来了一批官员将领的家眷子女。照着方才的规矩,每一家都是自报家长的官衔职务,所在营伍或是部门,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台下都会发出一阵喝彩声和欢呼声,那声音往往都是这些官员将领们该管部门或者是部属发出来的声音。
见到长官和上级带着家眷子女出现在了牛痘种植的台上为主公捧场,这些手下人,自然也不会吝惜自己的掌声和喝彩声。
便在这部下和手下们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喝彩声中,各营的营官,各司各处的承政、承宣,各个公司、商号的总办、副总办、坐办们得意洋洋的带着家眷子女完成了这一标志着身份地位的伟大行为。
“不是什么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在这个场合和主公一起种痘的!”很多人心里都不无得意的冒出了这一个念头。
而台下的人们,也是想法颇多,“等着,要是果然如宣传册子上说的那样,大多数人十天之内有点不舒服的反应,十天之后便告无事的话,咱们就到左近的卫生所去给老婆孩子们把痘种上!”
整个种痘现场大会,便是在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中,被从一个**推向了另一个**。之前被谣传说种了牛痘会变成牛妖,长出牛角,发出牛叫声的说法,便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欢呼声中不攻自破。
“变牛妖?主公子女的命可是比谁都金贵,咱们的长官(上司)他们的老婆孩子的命也比咱们孩子的值钱,他们都不怕,咱们怕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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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清明节,陪老人、陪孩子,耽误了更新。那位说本书太监了的朋友,您的结论有点太早了。
还有,关于猪脚实力的讨论,似乎有点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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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晋商的惊讶
一场大会便在最后一个**中落下了帷幕。
所有种植了牛痘的孩童,都集体站在了台上。
几百双略带着些紧张、好奇、兴奋的眼睛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有的孩子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也有的孩子虽然没有哭出来,但是却紧张的尿了裤子,成为了以后几十年被同伴、发小们调侃嘲笑的话柄。
而这样的局面,很快便得到了转变。
守汉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台上,将一包包的糕点糖果分别送给每一个小孩子,身后十几个亲兵抱着硕大的竹筐跟在他的身后。竹筐上、糕点糖果的纸包上都清晰的印制着“稻香村奉令恭制”字样,在纸包的另一面,还分门别类的印制着稻香村的各类产品,糕饼点心糖果一应俱全。
嗅着点心包里发出的阵阵甜香,孩子们的情绪变得稳定了下来,守汉又从亲兵手中托盘中取过一枚较市面上流通的银元大上两圈的银币,递给站在队首的一个孩子。
这是铸币厂连夜赶工制造出来的种植牛痘纪念币。用银一两二钱,混合以其他金属,上面用工整的小楷篆刻着“南中牛痘种植纪念”字样,背面则是“崇祯十年六月,牛痘首次种植”等字样,一朵盛开的莲花被雕刻的栩栩如生。
抱着点心,手里高举着银币,孩子们兴高采烈的走下了高台,举着纪念币向父母炫耀去了。他们不知道,这样的纪念币在几十年后被炒作到了一枚纪念币可以换一千银元的价位,但是还是有价无市,原因很简单,有这样的纪念币就是一个身份的象征。
“老子可是当年第一拨种牛痘的哦,还从主公手里接过了了点心和纪念币!”
“你们怎么看?”
人们陆陆续续散去,留在校场上的只剩下了黄大掌柜一行人。陪同他们前来的几个江西商人告个罪之后也是自行离去。
看着一队队一行行的军民百姓整齐有序的离去,在方才就坐的场地上干干净净的,未曾见到一点垃圾果皮食物残渣等物。南中军民百姓的礼仪纪律到了令人赞叹的地步。而从另一个方面,守汉对于部下军民的节制控制能力,也是远非内地那些军镇将领们所能比拟的。
这样的军纪,换成内地任何一个军镇的队伍,都做不到。
“是不是应该回去和大东家商量一下。也要和南中军建立一下关系?不能把宝漏压了。”黄大掌柜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晋商作为一个庞大的商业集团。同内地的各处藩王、官吏、将领、太监、读书士子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是明面上的。私下里,利用张家口这个被称为东口的通商边市。与蒙古人、辽东反贼也是保持着密切的贸易关系。不仅如此,因为大同乡的关系,晋商同眼下在江淮河汉之间往来驰突的陕西农民军张献忠部、罗汝才部,还有正在大别山区养兵歇马的老回回、革里眼等人,正准备入川的李自成部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但是,对于南中军这支十几年间迅速崛起的军政力量,晋商们却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可以说得上台面的关系。
这该如何说得过去?!
要是日后南中军得了势,这大好的商业机会,大把的银子。不对,是山一样高的银子,岂不都是便宜了福建商人、江西商人和广东蛮子?!
看着众人一副若有所思的面孔,黄大掌柜的突然觉得这里不是应该说这些事情的地方。
“好了好了!别人有点心可以吃,咱们可是什么都没有,还是寻一个所在。填饱肚子再说话。今天咱们也是打牙祭的日子,孟请客,咱们去找个馆子好生吃上一顿!”
(孟是山西晋中五台一带地区的口音,意思是我,俺等。当年五台人有一句话。督军姓甚孟姓甚,孟和督军门对门。翻译成普通话就是,督军姓什么我就姓什么,我和督军是门对门的老街坊。督军,是山西老人对阎锡山的称呼。)
众人信步随着人流在街道上行走,难得今天没有买卖、生意、账目、往来、相与这些事情,人们便有了心情去观察街道和城内的景象。
因为大会的缘故,城内的人似乎全都出现在了各条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沿着宽阔平整的烧灰道路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行走。
出于商人的本能,黄大掌柜的和他的伙计、助手们,用商人的眼光近距离的观察着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各色人等。城郊的种田人,左近工场里的工匠,几大商号里的伙计、职员,更加令他们感兴趣的就是那些身着用竹布制成的夏季军服,外面罩着竹甲的兵士们。
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军队与百姓并肩而行,只要不是百姓混杂进军人的队伍,便是相安无事,百姓们不会因为一旁是披甲执戈的军人而惊恐,而军人们见到一旁的百姓也会含笑而过,偶尔有相熟的人,还会点头打个招呼,鉴于军规,在队伍中也只能是点个头罢了。
整齐有序的步伐,那种千百人如一人的气势,配上干净整洁的红色窄袖排扣军服,行止中虎虎生风。那种顾盼自雄的勃发英姿,与别处明军的萎靡不振形成鲜明对比。
而这些人,也只是城中的巡防营,负责城内的巡逻、治安、救火、警戒等事务,还算不得是南中军中的野战精锐之师。他们大多数是编练不久的新兵,是按照一甲一兵的标准从各处抽调上来到各个城池中服役的兵马。
黄大掌柜的的曾经在城外见过从广东回防的部队,那种百战之师的气势已经让他惊讶不小,比起家乡的山西镇、大同镇兵马来,从观感和气势上已经强盛过不少了,但是,当别人告诉他,这是刚刚从广东调防回来到南中接受整训的廖冬至部队,里面只是从各处抽调了些军官、甲长之类的照着南中军的制度进行了一个月的操练罢了。
“真正的精锐,那得说是四大营的兵!”南中的人们在提起自己的军队时。往往都是如此说法。那种语气和表情,让人觉得仿佛是在夸奖自己的子弟。这就更加令黄大掌柜的惊讶了。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衙役如同刀刀剃。”这是从南到北无比正确的真理,人们对手中握有刀枪的人们。不管他身上穿的什么样的甲胄号衣。都是敬鬼神而远之。哪里还会夸奖一番?
所谓的四大营,便是近卫、麒麟、凤凰、玄武四个大营,分别驻防在各个要冲所在。充当着镇海神针的作用。
这担任着治安巡逻任务的兵马,和新附军马都是如此精锐,那号称主力之师的四大营兵马会是精锐能战到了什么地步,黄大掌柜的想象不出来。
算了,想不出来便不去想他,左右现在人在南中,总是有机会目睹一下这四大营的兵马究竟精锐到何等程度,较之内地家丁差距多少,比起辽东的巴牙喇兵孰强孰弱。到时候一看便知分晓。
主意打定,便仔细观看起路旁的景致来。
由于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每到一座城市,黄大掌柜总是最先观察当地的物价,米价、布价、油价、盐价、肉价,之后才是各种其他商品的价格。
当年晋商发家便是因为开中法。将九边需要的粮草承包给晋商,晋商运来粮食后可向官府换取一小引(二百斤)盐引,不仅是用粮食换取,同样可以换取盐引的还有布绢﹑银钱﹑马匹等,总之。便是因为朝廷大局需要,才有了晋商这个商业团体。
“南北口味,丰俭由人!包办酒席,大锅小炒,米面皆有!”
一阵热闹的吆喝,将黄大掌柜的从思绪中惊醒,身边的人都用请示的眼神看着他,“大掌柜的,咱们就在这家用晚饭如何?”
看着馆子门口高高悬挂的牌匾幌子,“泰丰楼,好口彩!”里面吃晚饭的人熙熙攘攘,杯盘交错,猜拳行令不绝于耳。一阵面食的香气从用玻璃隔出来的厨房之中飘出来,令这些自小便吃面食长大的汉子们有些拔不动腿。
这样用玻璃隔出一间厨房,让外面的人可以看到厨房里是怎样一个卫生环境,也是近年来兴起的一个模式,大凡是上档次的酒楼饭庄都有这样的格局,也快成了区分酒楼档次的重要硬件了。
玻璃隔间里,几个白案师傅正在娴熟的揉着手中的面团,那面团在人们手里不断的变化着形状,随即被揪成一个个剂子,间隔着再撒上油水在面剂子中,擀平之后混上芝麻,撒上盐和其他一些香料,放到炉子里烤,不多时,一个香喷喷油光光的烧饼便出了炉。
“走!今天不吃那劳什子的白米饭了!吃的老子脑仁都疼!”
“原来大掌柜的也吃不下去了?咱们看大掌柜的吃得还是满开心的嘛!”几个管事的凑个趣同黄大掌柜的开起了小玩笑。
一行人进了酒楼,寻了个阁子坐下,早已有机灵的伙计小跑着拿着水牌子过来招呼。
“几位先生,是从内地来的吧?打算用些甚么酒食?”
“捡你这泰丰楼里有名的菜说几样出来?”
一个管事的先生很是不屑的看了一眼这堂倌,虽然一身青色细布裤褂显得他干净利落,腰间扎着一条围裙也是浆洗的干净挺括,肩膀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毛巾,但是,自恃走南闯北多年,见过无数世面的管事,依旧不太瞧得起这泰丰楼的伙计。
“咱们这里啊?不知道您是不是清真,若是清真的话,咱们做不了。咱们这里是汉民馆子,拿手的菜除了一般的菜以外,便是松鼠桂鱼,鱼香肉丝,宫保鸡丁,辣子鸡、水煮肉片,这道菜还分牛肉片和猪肉片,回锅肉、水煮鱼,麻婆豆腐,等等,这些菜,都是从将军府里出来的厨子亲自教授的。您若是一时不清楚,不妨先看这水牌上的菜名。”
堂倌不卑不亢的回敬了一句。
居然能够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的卖牛肉菜,这里当真是好样的。须知大明各地饭馆,虽然都有牛肉卖,但是敢于写在水牌上公然吆喝的,黄大掌柜的的却是在内地不曾见过。大明律中明文规定禁止宰杀耕牛。违者杖责。
“酒有什么?”
“咱们这里只有烧酒卖,您若是打算喝黄酒,咱们得出去给您单买,不过,小的给您一个建议。咱们这里的菜极辣。配上烧酒,那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喝的酒!”
“面食有什么?”
“面食啊?!”听得几位客人询问面食,堂倌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几位客人。“咱们南中不产麦子。白面都是从天竺运来的小麦磨制而成,那可不是便宜东西,您若是要吃玉米面的,或者是两样面的,便划算的多。”
“好了。这位小哥,这钱交给你,麻烦你帮我们提调一下,牛肉要吃,鸡鸭鱼要吃。面要吃,你说的那些将军府里流出来的菜式、两样面也是要吃,烧酒来一坛子。”
黄大掌柜的和颜悦色的将几块银元递到了堂倌手中。
“仁字号客人存柜上银元六块!”
用手巾垫在手上,接过了黄大掌柜的钱,那堂倌亮起嗓子高声吆喝了一句,接着满楼的堂倌跟着吆喝了一句。
这一声吆喝之后。堂倌转身离去将银元存在门口的管账先生处。
不多一会,一样一样的菜肴便被堂倌流水价送了上来,“虽说不是年节,不能喝酒,但是今天我破个例。大家这几日都辛苦了,可以喝一点。不要吃醉酒误事就是!”
看着堂倌搬来的一小坛子烧酒,闻着泥封里隐约透出来的酒香,黄大掌柜的温言同伙计们打着招呼。
“多谢大掌柜的体恤!”
晋商的日常管理制度中,有不得酗酒赌博**等要求。但是那只是对于底层的伙计而言,高层的人们一样是狂嫖滥赌。
“慢回身,您的菜!土豆烧牛腩!”
“水煮肉片!”
“宫保鸡丁!”
“松鼠桂鱼!”
一道道的菜被堂倌报着菜名送了上来。
土豆烧牛肉倒也罢了,虽然说土豆以前没有见过,但是,牛肉还是吃过不少的。令众人发愣的是,那一盆水煮肉片,名为水煮,可是硕大的瓷盆中全是油!
“小哥,菜是不是上错了?我们要的是水煮肉片,为何这盆中全数是菜油?”
黄大掌柜示意管事的去询问那上菜的堂倌。
那堂倌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有些鄙夷,但是出于职业性的习惯,还是很客气的向黄大掌柜一干人等解释道:“列位有所不知,这所谓的水煮类的菜,名为水煮,实际上都是用油制成。不信您请看隔壁那桌,水煮鱼,更是一盆菜油制成!”
翘首向隔壁的阁子里望了一眼,果然是一个百合瓷烧制成的硕大菜盆中从薄薄的盆壁上向外透着油光。从盆口向下望去,正是多半盆黄澄澄的菜油向外发散着油香。
看了这一幕,不由得那管事心中暗自腹诽,“当真是奢靡到了极致!这许多的菜油!放在俺们山西老家,怕是够普通人家吃上半年的了!”
但是羡归羡慕,管事却丝毫没有对那油盆里的嫩滑雪白的鱼片有食欲,在山西菜谱中,最高的席面档次是所谓的八碟八碗。
讲究八个凉菜八个热菜,八个凉碟有四荤四素,而八碗则多以肉食为主,清中后期祁县乃至晋中地区,八碟是:海带、大洋米、其干、洋粉、片肉、鸡丝肉、肘花、水晶蹄子,八碗是:烧肉、大肉、蹄子、炒肉、酥肉、层肉、烧红薯、丸子。....
发现什么问题没有?
没错!这山西菜的最高级别标准里没有鱼,这里面可是有故事的。据说古代流经山西的这一段黄河里的鱼品质不佳,因此当时的山西人是不吃鱼的,这可能是事实,也可能是一个古老的谣传。但是地处内陆地区,又相对干旱的山西自然对水产品,特别是鱼类不是那么感兴趣。因为不感兴趣,所以就不会吃鱼。有一句调侃山西人的俗语,“老西儿吃鱼用手掰”,说的就是山西人吃鱼不会吐刺,必须要先用手将鱼肉中的刺摘干净。
“想当年刚刚出来学生意的时候,发了月钱,到平遥人开的牛肉铺子里切上五文钱的酱牛肉,咬一小口在嘴里什么叫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这一口全在嘴里了!”
吃了一口土豆烧牛肉,品尝着牛肉的软烂香糯,黄大掌柜的不由得给年轻的伙计们讲起了往事。
“后来升了职位,月钱多了,可以吃牛肉的时候配上一口长升源的黄酒,那黄酒纯是用糜子酿成,喝到嘴里,极为温和适口。”
“大掌柜的,这土豆,当年上海徐相国也曾经在北方推广过,但是产量太低,农人不愿意种植。不想在这南中却是如此的美味。”
几个人饮酒吃菜,不住的品评一番菜肴酒品,倒也颇为惬意。
正在说话间,门口一阵说笑声,进来一群人。
看着这群人进来,黄大掌柜的的不由得“唔”了一声,脸上颜色更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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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晋商的惊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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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求一下月票啊!
被门口的知客迎请进来的是一群身着蓝布裤褂,一身短打扮的人。
黄大掌柜的等人知道,凡是穿这种所谓工作服的,大多都是左近各个工坊之中的工人、匠师之类的角色。
虽然所谓的士农工商四色人等,商人排位最靠后,但是大明朝对于工匠、匠户的歧视、压榨更甚于军户。而商人,因为经济地位的不同,政治地位也实际上远远高于这些工人。
见到这些工人也进了饭馆,而且同样被知客热情招呼,黄大掌柜未免有些心境微妙。
但是人家酒楼打开门做生意,只要有钱的进来都是客人,只要人家给足了银钱,在哪里不能吃饭?
所以,黄大掌柜也只能笑笑不做声,只管饮酒吃菜便是。
“小哥,这些人是什么人?”
倒是管事,是个眉眼通挑的人物,见大掌柜的有些不高兴,便上前询问那伺候酒席的堂倌。
“他们啊?!可都是了不起的人,都是河静制造的匠师,什么火炮、火铳、上好的刀剑盔甲,都是他们造的!不瞒您说,我那副胸甲,一直有些别扭,上次和那位匠师提了一句,他帮我稍加调整,便立刻穿着十分舒适了!原来是甲的弯曲弧度和我的身形不符,自然别扭了!”
“原来这跑堂的小伙儿家中还藏有甲胄?!南中军当真大胆!亏得他们还自夸关防严密,看来也是外紧内松!”
几个人心中不由得冒出了这一种想法。
“失敬!失敬!原来小哥也是一条好汉,爱武成癖。”
“不敢当!我的名字在军册上有,当初有些闲钱在手上,便置了这一套甲胄,免得一旦征召入伍之时慌乱。”
今天已经是让商人们惊讶连连了,不想在这一个堂倌家里居然还藏有甲胄,更令人吃惊的是,他还是在兵册上的人!
看来。这南中,只要是壮丁,只怕都在那兵册上!
“几位客人,莫要只顾着说话,先尝尝这鱼。这松鼠鳜鱼可是要趁热吃才好!”
堂倌恰到好处的提示了一下众人莫要只顾得说话。忘记了用饭。顺手收走了几个满是食物残渣的盘子。
黄大掌柜有些魂不守舍的夹起来一块堂倌所说的松鼠鳜鱼,色泽金黄的鱼肉在口中咀嚼着,一阵外脆内松的感觉。从舌尖的味蕾上传过一阵甜酸鲜香的感觉。方才被几道菜辣的口中几乎没有了味觉的他立刻觉得清甜无比,更加绝妙的是,这鱼肉中居然没有刺!他举起筷子示意众人都来尝尝!
转眼间箸落如雨,一条松鼠鳜鱼很快便被吃得精光。
“小哥,这鱼如此美味,不知如何制成?还有,为何没有见到鱼骨?”
“这鱼在下锅之前,便去鳞去鳃,剖腹去内脏。斩去脊骨,片去胸刺,故而您是吃不到鱼骨和鱼刺的。”
“之后番茄酱放入碗内,加高汤、白砂糖、醋、酒、精盐、湿淀粉,搅拌成调味汁。待鱼从油锅中捞起后将调味汁洒上,便是这道美味了。”
堂倌的话说的简单。但是,方才还一门心思打算偷这道菜回去向大东家讨好的黄大掌柜,立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精盐、白砂糖这些东西虽然贵,但是在京师、在天津都有的卖,唯独这番茄酱、淀粉等物在京师等处寻觅不到。
“小哥。淀粉和番茄酱是何物?”
“这两样东西都在街上有得卖。番茄酱便是番茄经过加工之后制成的,那淀粉是从何而来,小人不知。不过,但凡是肉食,不管是鸡鸭猪牛,用淀粉裹上再用酱汁、盐、香油拌匀了下锅,出来的肉品便极为爽滑细嫩。”
“今年的新米和新油就要下来了,要想抢这波行市,就得早些下手,到船行先去订舱位,要不然到时候大家的货色都来了,你的货没有舱位出不了海,行市便抢不到!”
“就是!眼看的福建这几年茶叶收成好,用粮油肉布去换正是好买卖!”
“不错,换了茶叶,到满剌加卖给那些西番人,换他们的银子!”
“也不一定去满剌加,现在吕宋每年都有从东边来的西班牙大帆船,满载着金银到吕宋换各类物品,你有货物就不用往满剌加去,直接到吕宋卖给这群西班牙人就是了!”
众人用了一阵酒饭,耳畔听到从一旁的雅间里,传来有人在议论生意经的话语。
“大掌柜,咱们要不要也采购些粮食油类肉食之类的往福建、江西等处贩卖一下?这钱不能都让别人挣去了。”
“不!粮食的行市虽然一直都不错,但是,你们莫要忘了,粮食可是最吃分量、占地方的东西。与其说千里贩运粮食,不如运些别的东西到他们说的那吕宋去同西班牙人换金银。或是先去福建换茶叶,再同西番人换金银!”
黄大掌柜的到底是老谋深算,一眼便找到了症结所在。
对于像南中军这样以生产为主的工业体系,商品货物的流通自然不是强项,但是晋商恰巧相反,他们做得便是流通性的生意。长途贩运是最基础的工作。
微合着双目,黄大掌柜的打着浓重的山西孝义口音,“要是我们来做,便只运些棉布、罐头、玻璃、镜子、白糖、精盐类占地方少,又是南中不加限制出口的东西到内地去贩卖,最多加一些肉食!”
“肉食?”
几个人有些诧异,粮食尚且不打算运,肉类岂不是更加运输困难?保存期短?
“平日里让你们多留心,你们就是一门心思的钻到铜钱眼里翻跟斗!要知道,做生意也是要看天下大势的!你的眼睛能够看到什么,你的生意就能够做得多大!否则,你们也就是一个店铺的掌柜的!”
教训了几句手下人之后,黄大掌柜的从衣袖中取出几张折叠好的纸张,放在饭桌上,“喏,自己去看!”
几个人有些惶惑的接过那几张纸。正是一份不久前的南中商报。上面用朱砂细细的勾勒出了一些段落,上面还有些批注的字句。
“天福号肉食加工场收购各类禽畜,价格从优,数量不限!”
“口口香肉食场与胡记养殖场签署长期合作协议,每年至少供应三千头生猪。五万只鸡鸭。一千头肉牛,二百万斤鱼类!”
。。。。。。。。
“都看了?”
黄大掌柜在座位上把玩了一阵手中精致的酒杯,淡淡的问了手下人一句。
“大掌柜。这?”
“这些场子,做得都是诸如风鸡、腌肉、熏肉、罐头之类的东西,将鸡鸭宰杀之后,内脏清理干净,不拔去羽毛。将炒过的花椒盐放进腹腔内,,把调料抹在鸡内膛周围,从鸡颈刀口处填入少许椒盐;之后用绳子捆扎好,放在通风处吹干。一个月后便可以食用,这东西可以长期保存。还有那些腌肉类的盐货,更是可以长期大量的保存!”
“这东西运到北方军镇,能不能换了银子来?”
“大掌柜的,罐头等物属下们也曾经见过,并且还试着吃用过。这东西是好东西,方便食用,方便携带。但是,就是不知道这价钱,运到北方之后。会不会无利可图?”
众人踌躇了一会,还是一时陷入了沉默,“今日天色已晚,大家暂时回去安歇,明日往各处铺子去探探行情也好做得心中有数!”
点手唤过那堂倌示意要结账,堂倌点算了一下桌上的菜肴,“几位先生吃好了?”
“不错!这馒头面粉不错,吃的很是筋道,和在家乡吃的差不多!”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便让老西儿又一次惊讶了。
“多谢惠顾,一块银元,再加六百铜子。”
“多少钱?”
“一块六。”
众人走的地方很多了,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价钱。
“小哥,麻烦您去柜上查一下,账目是不是有误?免得到时候你不好交代。”
黄大掌柜本能的认为,铁定是这位堂倌把帐算错了。这么一桌酒饭,一块六?不可能的嘛!
“这小伙不错,不能让他晚上算账的时候背黑锅、扣工钱。”几个商人都是一个想法。
片刻之后,那堂倌从柜上回来,面对着羞怯和不好意思,双手不住的在白色的围裙上摩挲着,“几位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和柜上核对过,您几位的酒饭钱就是一块六百钱。”
这回,彻底的是黄大掌柜们惊呆了。
十几个人,酒肉具备,吃得醉饱,居然只是一块银元另加六百铜钱?这在南北二京,换上内地任何一座城市,都是无法想象的。
那堂倌去柜上给几位客人结算账目,留下黄大掌柜的们在座位上面面相觑。
“怎么会?”
一个年轻的伙计喃喃自语。
一坛子用上好粮食酿制而成的烧酒,在内地至少八钱到一两以上的银子,要是有牌子有字号的老酒,价钱还要翻番。一份牛肉菜,也得数百文铜钱以上,更不要说那些一开始就标明了外路来的麦子制成的馒头,想必应该更加的贵。
这里却为何如此便宜?
难道是因为米价便宜,导致饮食之物连带的都如此低廉?也不对啊!若是有谷贱伤农的事情,那么为何咱们这一路前来见到的农人俱都是红光满面,气色颇佳?要是有谷价低廉之事,这些农人早就不种粮食,改种些别的东西了,就像江南的农夫,为了完粮纳税,都改行经营丝茶蚕桑一样。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那堂倌端着一个木盘里面满是黄澄澄的铜钱疾步向他们走来。
“几位先生,找您的钱,四块银元,一千四百通宝。您点一点。”
灯火映照之下,木盘里的铜钱发出了青黄色的光芒,晃得这些自幼儿便在铜钱眼里翻跟头的商人们有些眼晕。
一千四百文通宝,每枚重大约五克,七八斤重的钱很是随意的码放在木盘之中,若不是钱与钱之间用细绳连接,只怕会洒落一地。
“多谢小哥。”
示意伙计接过木盘。黄大掌柜顺手抓起一串通宝,在手中一过,若是内地的跑马崇祯的话,大概有个千余文,换成通宝的话。应该也是有个四五百文。
“小哥今晚辛苦了。一点烧煤小费。”
“多谢先生赏钱。”那堂倌接过赏钱。亮起嗓子又一次吆喝,“仁字号客人赏钱五百文!”
“谢!---”楼上楼下的堂倌伙计们一起拉长了声音高声答谢。
听了这声谢,让黄大掌柜们找到了同内地一样的感觉。
他瘦长的脸上露出笑容。和气的向那堂倌发问。
“小哥,实不相瞒,在下等也是生意人,到南中来做生意。不过,有一事不明,想向小哥讨教一二。还望小哥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说,一定是知无不言就是了。”
“我等一路而来,见新稻子已经开始上市,米价与内地相比自然是低廉了很多。但是。这用饭时,为何物价如此之低廉?就不怕谷贱伤农之事吗?”
“可是黄某一路观看,各处农人的日子过得都还不错,城外村镇中有不少人家在起新屋。这其中的奥秘何在?”
“这就是我家将军的仁厚爱民之处了!”
旁边一张桌子上有人搭话。说话的正是方才进来用饭的那群工人匠师。
为首的一人站起身来,向黄大掌柜的拱了拱手。“这位先生既然是外路客人,自然对我南中的典章制度不熟悉。如若不嫌在下冒昧,在下便向先生解释一二如何?”
晒黑的脸膛、筋骨关节粗大,满是老茧的双手,都说明了此人的身份。但是相貌虽然粗鲁,说出话来却是文绉绉的。显然是读过书的人物。
“愿听先生教诲。”
几个人各自落座,听那匠师讲述南中关于粮食价格之间的问题奥秘所在。
堂倌也是颇为识趣,立刻去沏了一壶新茶送来。声明是酒楼送给各位先生闲话之用。
“先生有所不知,这南中地方万里,最是适合种植水稻等物,而且极易生长,最甚者有两年七熟之说。不过,这种稻子口感极差,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种了。将军德政,每亩田照着二十税一的税率收缴田赋,征收稻谷。一年下来,单单是征收的稻谷和菜籽,便够各处工匠军兵船夫水手吃上几年了。这些人,照着将军的说法是所谓的非农业人口。区区不才也是其中之一,便是不以种田养殖捕捞等手段为生之人。”
地方万里?都是可以种植水稻等作物的地方,这话,倒也不算是吹牛。黄大掌柜一路南下,也是看到了那绵延千里不绝的碧绿稻田。农人驱赶着水牛,扛着上好的铁制犁铧出没其间,给人的感觉颇为悠闲自得。
但是,问题又出来了。
这许多的良田,便是按照二十税一、甚至是十五税一的税率缴纳了田赋之后,剩下的大批粮食,便是农人们每日里吃四顿饭,每顿都是吃到脖子,也未必吃得完。刨除家中饲养猪牛所消耗的粮食,大批的余粮如何处理,这才是黄大掌柜的关心的事情。
“先生是担心余粮?无妨!将军说过,要是农人手里没有钱,我们这些工匠们,如何讨生活?所以,必须要收购农人手中的粮食!而且还得高价收购!”
黄大掌柜将那匠师面前的茶杯斟上黄澄澄的茶水,请他润润喉咙。
“高价收购?如何高价?”他关切的问道。
“您比如说,市面上,外路客商给的价钱是一钱银子一石米,而我们这些非,非农业人口到粮米店去买粮食,也是一钱银子一石米的话,那么,粮食的官家收购价格便是三钱银子一石米!这米可是米,收的是稻谷。因为稻谷容易保存,米可不一定!”
那人喝了一口茶,继续口沫横飞的为外路客人讲述南中李将军的种种做法,如何广施仁政,泽被万民。
但是他却没有注意到,黄大掌柜两道眉毛几乎交织到了一处。
“三钱银子一石收进,一钱银子一石卖出,这单从账面上看就亏了两钱银子,还不算加工时稻谷的损耗,储存运输过程中的损坏,若是一时为之还可以,若是长期以往的这样贴补,哪里受得了?!”
他是百思不得其解,见身边的人亦都是眉头紧锁一副不得要领的样子。
“原来南中地域米价如此低廉,农人的日子却过得丰足康乐,却是将军每石稻谷贴补二钱银子的缘故?”
黄大掌柜有意识的引诱那匠师说话。
“您这话,也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那匠师想来平日里便有这好为人师的爱好,此时间遇到了这样的好机会,又岂能放过?不由得点着两根手指,为黄大掌柜讲述了一番。
“将军府下属的各处粮号收粮时,三分之一给现金,银元、通宝都可以。余下的三分之二,便是用工业劵充抵。农人拿着这工业劵,可以在南中各处店铺出具自己的户口簿子之后,购买任何一种南中出产的物品。油盐酱醋,布匹铁器,盖房子的烧灰、砖头,都可以用工业劵八折的价钱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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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晋商的惊讶(续)
三星已经向南,夜色如水。
喧嚣了一整天的顺化城变得沉寂了下来,只有街道上的灯火,和巡逻走过的士兵、巡警们依旧忠于职守的为这座城市担负着守卫者的角色。
院落里,墙角的几株芭蕉树巨大的树叶在微风之下沙沙作响,充当着最好的催眠曲。
在几个房间里,传来了或是高亢,或是低沉,或是细微的鼾声和梦呓声。
但是,黄大掌柜却是睡不着,几番辗转反侧之后,又觉得屋子里有些气闷,索性披衣起身,到院落里乘凉。
“大掌柜的!?”
那芭蕉树树影里,黄大掌柜的一个伙计一样是夜不能寐。
见大掌柜的走了过来,急忙站起身来行礼。
“小乔?你怎么也没有睡?”
被称为小乔的那伙计面露苦笑,“睡不着啊!大掌柜!今天听到的事情,比之前听这些江西老表们说的要震惊多了!”
在泰丰楼,听那些匠师讲述了对于农民手中的余粮收购制度,南中军采取三倍市价收购的制度来保证农民的利益,虽然用工业劵来支付很大一部分,但是,这工业劵在黄大掌柜的这些晋商眼中,便是如同老前辈们通过粮食换取的盐引一样。属于有价证券!
普通百姓可以用这些工业劵到各处商号去购买自家需要的各类物资。这无形之中便在市面上有着数百万流通的资金,给南中军手中的各个工厂提供了强大的购买力。通过对农业进行补贴的政策手段。为工业产品制造了市场。
而不是像开中法那样,用食盐这种国计民生的必需品来换取边防需要的粮食布匹马匹的各类物资,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被南中目前采取的这种方式甩下了不知多少条街!
不过,守汉的这个办法,也是经过了数百年无数政府经验教训换来的。
政府通过高价收购农民手中的粮食,低价卖到市场上,进而达到稳定市场、稳定社会、稳定农业与农村、提供和制造工业产品市场的目的。
而在天朝建国之后数十年一直都是执行的这种高价进、平价出的政策,国家担负着稳定粮价、稳定农村的角色。而到了某位经常发出豪言壮语,让普通百姓忍受阵痛的大佬当政时,悍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取消了粮食收购补贴政策。将粮食价格全面推向市场,可怜普通农民,一方面要面对高价的农药化肥种子,一方面要含泪面对低廉的粮食收购价。还要遭受西方以石油为基础的农业大公司的围剿。他们的农产品成本、价格。都不是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所能够比拟的。
一时间,这才有了农民真惨、农村真危险这样的话。
而这样的做法,是三百多年前的晋商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缘由的。他们本能的觉得。这绝不是往街上撒钱式的白痴做法,但也绝对不是所谓的德政,这其中的奥妙,只怕是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小乔,你觉得这钱品相、成色如何?”
黄大掌柜将手中握得温热的一枚南中通宝递了过去。
不料,小乔一阵苦笑,张开手掌,掌中赫然是同样的一枚通宝。
“咦!小乔!居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这通宝不论是铜料、品相、质地、甚至重量,都不亚于永乐通宝和崇祯元年发行的通宝。比起时下内地流通的各种跑马铜钱、私自铸造的沙壳子私钱要强盛百倍。
“咱们出来之前,几处铺子的大掌柜都写信给我,说这个钱已经在各处有流通,很多百姓已经不大愿意用跑马崇祯,很多相与们也要求使用这个钱。小乔,你觉得这个钱里,钱息如何?”
“大掌柜的意思是?打算运一批钱回去用?”
两枚铜钱并排摆在石凳上,借着墙外的灯火、头顶的月光,二人细细的观察这两枚铜钱。
一枚是泰丰楼找回来的零钱,除了用于打赏伙计们之外,黄大掌柜悄悄的将同他们谈天的那桌匠师们的酒饭钱也一并结算,并且在柜上存了十块银元,“以后这几位先生来贵店用饭,便是小号请客了。”
另外一枚,则是小乔在街上买报纸和南中流行的各种话本、书籍换回来的零钱。
从不同渠道来的两枚铜钱,上面的铭文、图案、同样的清晰,在二人手中各自掂量了一下,重量别无二致。
“咱们大东家也曾经自己开炉铸钱,我也曾经到过官家的钱局去看过,方才想了半天,死活也想不出这么整齐精美的铜钱,是如何大量铸造出来的?”
黄大掌柜的脸上,透过树叶的疏影,小乔可以清楚的看到满脸的落寞。
“不光是铜钱,还有银元。在出发的时候大东家特意写信来,说在辽东,不管是官军还满洲兵,都要银元才可以。要咱们想法子弄银元回去,也好开炉仿造。”
也难怪各处都要收银元,同晋商见识过的西洋银币相比,南中银元明显做工比西洋银币精致的多,真不知道是怎么铸造出来的。正面是汉字大写的壹圆,背面是一朵菊花,然后菊花上面写着大明南中铸币厂,下面写着崇祯某年铸的字样。菊花花瓣丝丝分明。这么精致美观统一的银元,到底是怎么铸造出来的,黄大掌柜的百思不得其解。
南中银元不但品相美观,更加要命的是成色极佳,远胜户部的足色纹银,即便是内帑的细纹银的成色跟这银币比起来都颇有不足。难怪京城中官员太监们收礼行贿都是以南中银元为标准。
“大东家说得极其有道理。不过,今日我同这客栈的伙计聊天。无意中窥得了一桩事!”
小乔的话虽然不大,却如一个炸雷在黄大掌柜的头上响起!
他警觉的四下里望望,院子里除了夜风吹来抚弄树叶的沙沙声,并无别人。
他一把抓住了小乔的手,“快说!你知道了什么?!”
“回来之后,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甚咱们吃得牛肉、猪肉、鱼、鸡等物如此便宜,便与客栈的伙计们攀谈,他们告诉我说的,这其中的关窍。”
据伙计们说,鱼虾类的水产品。除了因为南中濒临海洋。有无数渔船日夜捕捞之外,更有稻田养鱼、养鸭的法子为广大农户所用。
“除了养鱼养鸭之外,更利用天时,实行间作。先种菜籽。菜籽收成之后。菜籽用来榨油。余者用来肥田。差不多每亩田每年可以收获至少百余斤菜油!这也就是为何各处可以看到如此多的油篓、用油如用水的菜肴缘故!”
“这个?”
黄大掌柜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小乔通过客栈伙计们的嘴,从中套取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原来只是南中如何种田养鱼榨油的法子!这法子不能说没有用,只是在烽烟遍地到处是灾荒流民的内地是无法实现的。
且不说北方,便是号称是湖广熟天下足的湖广地区,如今也是有各式各样的流民、流寇往来出没。各地的乡绅宗族,纷纷结寨自保。每日里想得便是如何在这乱世中活下去,那里还有心思搞什么稻田养鱼?
那小乔也是浑身消息埋伏的机灵人物,否则也不会带他到南中来。见黄大掌柜面有不愉,便抛出了另外一个消息。
“除了农户家自己养鱼养牛养猪之外,南中更有所谓的专业养殖户之称,此辈不种田,只管养殖鸡鸭鹅猪牛鱼等物,多者有养殖数百头猪牛,甚至上千头之人。此辈之上,更有各大官营或者是商人开办的养殖场,养殖规模更在专业养殖户之上数倍不止!大掌柜的可知,这些养殖猪牛鱼鸡之人,手中的一件法宝是什么?”
“是什么?难道他们能够撒豆成兵不成?”黄大掌柜打了个哈哈,不觉有些困倦,但是出于习惯,他还是强忍着困倦之意,打算听这小乔把话说完。
“虽然不能撒豆成兵,却也能让牲畜鱼类鸡鸭长得快些、长得壮些、肥些!”
小乔起身离开,少时从自己房间中取回一物递给黄大掌柜。
“大掌柜您请看,我说的便是此物。”
黄大掌柜满腹狐疑,不过倒是丝毫不觉得困倦了。
他仔细打量着手中这棵有将近一人高的植物。
“这是何物?”
看着这一人多高的植物,茎叶繁茂、质地松脆。几个断口处还微微有些甜味散发出来。
“这东西在这里被唤作玉米草。和咱们今日吃得两样面的面条中所用的玉米是同样的字。不过却与那玉米不是一回事。这东西是牲口的好粮草!”
卖弄了一下见闻之后,小乔顿了顿,继续为大掌柜的讲解自己得来的情报。
“这东西马、牛、羊、猪、鱼、鸡、鸭、鹅都喜食。且再生能力强,每年可以刈割七八次之多!每亩草田可以出产茎叶数万斤!而且不挑田地,房前屋后,盐碱地都可以种植!略略剁碎些便可以投到水塘之中喂鱼!”
“每亩田可以出产数万斤?”
这个数字着实是吓了黄大掌柜的一跳!
往蒙古和辽东,这条路他是跑熟了的。对于草原上大概青草的出产数量也多少有所耳闻,好的草场一亩不过数百斤或是上千斤。这样的草场已经足以引起部落之间的战火了。
“这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黄大掌柜的紧紧的握着那颗玉米草,声音有些变形,低声向小乔喝道。
“据那伙计说,是十多年前,这里的将军李守汉用一斗种子一斗黄金的价钱,从西洋人手中换来的。据说是从据此地数万里之外的海外出产。端的是好东西啊!撒下去种子,愿意照看一下就管管,不愿意的话,就任其自己生长。出芽之后四十五天长到二尺左右时便可以收割,每年每株可以收割个七八次。大约一年四季都可以。十余年来。这玉米草被李守汉推广到了南中各地,所以,这南中才有如此便宜的肉食!”
一斗黄金一斗种子?!
这个价钱已经令黄大掌柜的疯狂了。但是此物的价钱同它的意义比较起来,便宜的实在太多了!
“客栈的伙计说,在城外,客栈老板也种了些玉米草,养了些牛羊、鸡鸭鹅之类的。差不多每亩鲜草可饲喂羊五十只上下,或者鸡鸭鹅五百只。若是换成牛马的话。。。。。。”
“砰”的一声,黄大掌柜一把握住了小乔的手腕子,“小乔。莫要再讲了!”
他站起身来。困倦之意早就被他丢到了爪哇国去了!嗯?似乎爪哇国离这顺化并不算远。兴奋的黄大掌柜不住的往来在院子里踱步。
原本打算看看在南中能够采购些精铁、盔甲刀枪之物往蒙古、往辽东、往九边各镇和京营之中贩卖,以牟取暴利。但是来了之后才发现,若是大量采购的话,麻烦会很多。一张进出口许可文书就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退而求其次。只能将主意打在那些南中鼓励出口的棉布、食用油、精盐、上好的白砂糖等物上。若是将这些物资往西蒙古等处发卖。也能获得不小的利润。可是这些东西的利润再高,同贩卖军器比起来,还是低得多。
但是方才小乔拿出来的这玉米草。令黄大掌柜的看到了发财、发大财的希望所在。
一亩田能够养活五十只羊,那养活几匹马是没有问题的!辽东有的是空闲土地,满洲兵又是以骑兵、马队为主要作战力量。若是将这玉米草的种子和种植方法弄到手,卖到辽东、蒙古各处,哈哈!我的天爷!这草便不是草了,每一根草叶都是金条啊!
“牛痘!通宝!玉米草!”
他一遍又一遍在口中不住的重复着这三个词汇。这是这一天来给他带来无数惊喜的三个东西。
牛痘可以确保人口只多不少,让黄太吉和他手下的旗主王爷、蒙古王公们从此不必因为出痘而损失大批的人口丁壮,从而让满蒙兵马确保足以维持战争我得水平之上。
玉米草,则是为了支持这些人口而来。有了足够的兵丁,那些巴牙喇兵、披甲兵、未披甲的余丁,只要是要打仗,就少不了要有马,不说是一人二马或者三马,只要是日子稍微过得去的满洲八旗蒙古八旗,都至少要有一匹马吧?
这数十万匹马要是依靠各处草场提供的饲草来养,那可就难为死粮秣官了。如果有了这玉米草的种子,只要安排人到时浇水、按时收割便是了。
他已经开始盘算,是不是请大东家在辽东向黄太吉申请购买些土地,之后在辽东种植这些草料?
“就算是把带来的银钱都花了,也要把这三样点东西都弄到手!至少也要弄到两样!”
慢慢的停下了快速奔走的脚步,黄大掌柜打定了主意,转身望去,小乔依旧站立在一旁。
“小乔,你现在的身股是多少?”
“大掌柜的真是贵人忘事多,我是去年那个账期才调的身股,从进号子学生意到现在顶上生意,我的身股如今是五厘。”
“我马上给大东家写信!把你在南中的表现好好的向大东家说说,给你涨身股!”
“多谢大掌柜的提拔!”
小乔不由得喜形于色。
这也不奇怪。在山西祁县太谷平遥一带有谚语流行说:“坐官的入了阁,不如在茶票庄当了客。”可见当时顶身股有多大的诱惑力!
“我向大东家力保你!给你涨两厘身股,提拔你做三掌柜,以后这南中的事情,便有你做坐庄!”
当金鸡唱晓,东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的时候,昨晚睡得一夜甜香的伙计们很惊讶的得知,就在自己美美的同晋国的大恩人周公就人生真谛进行探讨的时候,小乔已经快步完成了从一个伙计到三掌柜的大步跨越。不但职位提升了,身股银子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而这提拔的原因,竟然是那城里城外、房前屋后到处可见的一株最高可以达到近丈的玉米草,这东西众人最初见到它时还以为是甘蔗呢!
就因为这样一株玉米草,小乔不声不响的变成了大家的上司,众人不由得有些气愤、羡慕、嫉妒、恨。
“为什么得到升职的不是我?!”
“不要不服气!”
黄大掌柜端着一大碗牛肉米线,上面红艳艳的满是辣椒,他美滋滋的往米线上浇了一勺醋,西里呼噜的吃了起来。
几口米线下肚,这才转过头来面对着站在院子里的一众手下。
“你们昨天吃酒回来泡热水澡的时候,小乔在琢磨生意;你们睡得鼾声如雷的时候,小乔在琢磨生意;你们睡醒一觉出来起夜的时候,小乔还在琢磨生意!这样的人,这样的伙计不提拔,不加身股,那才真叫老天爷瞎了眼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受到了巨大刺激的商号伙计们,纷纷如同猎狗一样,在顺化城中的各个角落里四处钻营,试图找到能够让自己升职加俸的生意。
不过,黄大掌柜也给了这些人一个新的差事。
“出去之后无论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制度也好、故事也罢!只要你觉得这事情有点意思,回来之后把它写成文书,把你的看法都写在上面,每一篇,我出二百南中通宝的润笔!”
黄大掌柜收集整理的这些东西,起初被他用书信的形式写给了远在北京的大东家。之后被大东家转抄给了其他的七位相与。
很快,这本被称为《南中商情摘录》的小册子,便成为了内地商人、官家了解南中各种制度、社会风情的最原始资料。
“此间有二物,窃以为可以向辽东买家询价。一为牛痘,可防止天花蔓延,活人无数。此间已经开始普遍种植。二为玉米草,专利牛马。为当年李某从海外寻觅而来。每亩可得数万斤草料,牛马猪羊皆可食用。东家可向辽东相与透露一二,探其口风如何。”
黄大掌柜的在书信中用与大东家约定的密语讲述了此番南中之行最大的收获。请大东家向此刻正在辽东同明军派去试探口风的算命先生周瞎子周旋,同时准备再一次入关劫掠的黄太吉接洽一下,看看黄太极是不是对这两件虽然不是武器,但是同样具有战略意义的商品有兴趣?能够出多少价钱?
“须知,当年李守汉自海外采购此物种子之时,一斗种子一斗黄金!”
绝对是利润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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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南中版末日审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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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码头上,看着几艘帆船扬帆远去,黄大掌柜的和小乔,乔三掌柜,不由得一块石头落了地。
几条船上装载着用来试水的价值二十万两白银的货物,从棉布到食用油、精盐、白糖,粮食,还有用五千两银子换来的数目巨大的南中通宝。准备往内地使用一二。
除了这些狼亢的东西以外,诸如镜子、玻璃、宝石、香料等体积小、价值高的小物件,更是在伙计们视线范围之内丝毫不敢大意。为了防止意外,黄大掌柜特意拿着税单到船行附设的保险号里为自己此行的货物进行了投保,虽然花费了近千两银子,但是想想可以保证二十万银子的货物价款,立刻又觉得这钱花得值!
“小乔,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明日也要同那几个江西相与一道乘船回南京。东家的书信到了南京总号,我会马上转给你,你务必要好好的落实好东家的意思。”
“大掌柜,您到了南京总号以后,想法子同隆盛行的人接洽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东家的几家茶票庄、当铺同隆盛行做一个联号,这样,咱们往来南中做生意就不用携带大笔的银钱了。只要彼此之间划一笔账就是了。”
黄大掌柜的的歪着头,略微的思忖了一番。“你这个主意不错!咱们东家,同七位相与,每年往来的生意怕不是有数千万两之多?若是将往南中这条商路的银钱使用全数归到东家的生意上来,这数目也是惊人的!怕不是有千余万两之多?”
“大掌柜,属下听说,南中与日本、与天竺等处已经开始了汇兑业务,一张文书便是数十万银钱的支付凭证,若是我们先入为主,控制了这生意渠道,不但东家手中可以调动的头寸多了不少。江南各家往日本、往天竺、与佛郎机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英吉利人的生意我们都可以充当从中汇兑的角色。等于是江南的银子。东家也掌握了一部分!”
“还有一点,属下觉得,不久以后南中往江南和江西等处输入的粮食可能会减少一些。江南的粮价一动,势必会影响京师、九边、辽东各处。请大掌柜和大东家早做些准备。收储些粮食在库房里才好。”
听小乔说了这话。黄大掌柜停住了脚步。一双眼睛盯住了小乔的脸,看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
“小乔。你莫是又听到了什么?”
“前日我去船行定船时,听船行的人议论,最近来南中采购各类商品特别是粮食、火药、军器的福建商人多了不少,较之去年这个时候多了数倍不止。也有人说,对于通过金厦海面的南中军船只,总是有郑芝龙水师的船只在左右出没。”
“诶!小乔,这也许是因为那郑总兵与李将军关系好,这才派水师护卫他们通过自己的防区。”
“那那些盔甲火药刀枪器械,也是因为关系好,要多多的储存一些?”
小乔的语调急得都有些变了。
“也许是郑大人转手卖了出去?就如同大同镇和山西镇、京营的那些兵马一样?他福建水陆总兵邻近的江西、广东两省都有贼匪作乱,出售些军器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时下各处军马盗卖军械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故而黄大掌柜有此说法。
“大掌柜的,我看未必!回来我同江西老表们谈过,他们与福建毗邻,两省也是常有生意往来。但是也没有听说过有福建官军向邻近省份出售军械之事!”
既然没有向外界出售的事情发生,但是又大量的采购军器,储存火药炮弹,这就只有一个答案。
“你的意思是?”
“大掌柜的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我?”
黄大掌柜的和小乔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各自内心对于此事的判断。
“你说得对,一定要多多储备些粮食,到时候,一旦福建这条水路有变,我们便可以在南京的粮食生意上做一回霸盘!”
“大掌柜的圣明!其实,不一定是有变,有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制造些风吹草动出来!”
“小乔,你呀你呀!莫要着急接我的位子,你这后浪也有些待我这前浪太着急了。”
“属下不敢,只是一点愚见而已。大掌柜的不笑话就是我的造化了。”
二人口中说说笑笑,安步当车回到了正在筹备中的商馆之中。
满目正在加工的木料和随处可见的刨花,空气中一阵木头破开之后的清香味道。几个身穿官衣的人正在院子里的荫凉之处等候。
“请问,你们哪位是这里的主事?”
为首的官人见有人回来,工匠的头目纷纷向他们打招呼,知道定然是这三晋商馆的主事人回来了。
“不才便是,请问老爷有何事差遣?”
乔三掌柜正是在这顺化登记在册的三晋商馆的主事人。见来者询问,便上前一步搭话。
“请把您的户口登记簿子、牙帖、纳税凭证这些东西拿出来,我们是来做调查的。”
“调查?”
又是一桩新鲜事出现在了山西人的面前。
“对。主公布置下来的新政。要查清楚咱们南中有多少人,多少田地,多少道路、山川、河流、林地,多少牲畜。其中人里面有多少常驻的,多少临时过境的,男人有多少、女人有多少,成丁的多少,未成年的多少,超过六十岁的有多少。以何种营生为业。做工、种田、经商、教书还是别的,经商的资本银钱多少,主要经营业务是什么,务工的靠什么手艺为生等等。”
那查水表的,调查员,从身后的皮质圆筒中取出一张表格,从户书里取出纸笔便要在此对三晋商馆之人进行调查。
为什么要调查这个,心里有些不太见得光的黄大掌柜立刻用眼色示意,乔三掌柜马上会意,上前与调查员东拉西扯。试图从他们口中问到些东西。
“奇怪。要搞经济普查的事情。早就在报纸上连续登了好几期了。各处城池的布告栏上也都贴了布告。便是茶楼说书的额,也奉命在开场之前要讲说一番这经济普查的道理和目的所在,你们怎会不知道?”
那调查员用奇特的眼神看着黄大掌柜和乔三掌柜。
“哦,我们初来乍到。一直忙着做生意。每日里只是关心各类货色的价格。品质、种类,对于别的事情自然有些顾不上。”
“以后别光是钻到钱眼里去,别的事情也得多关心!你的眼光能够看多远。你的生意才能做多大!”
乔三掌柜在黄大掌柜身后听到调查员教训他,忍不住一阵想笑,这分明就是当日大掌柜的教训手下伙计们的话语嘛!
那调查员手中擎着一支蘸水笔,将乔三掌柜和黄大掌柜的各自户籍册子分别登记,不同的是,黄大掌柜是代表这临时居住的蓝色,而乔三掌柜则是长期居住的绿色。
姓名、年龄、籍贯、从事职业,担任职务,生意铺子的注册资金、纳税金额,主要经营内容、范围、雇佣人员,其中内地来人多少,南中本地人多少,(所谓的本地人是指的拥有华夏户籍的本地人,包括汉人苗人傣族佤族等等,在安南地域人数颇多的京族,也声称自己是祖上来自于福建的汉人,自然被列入到了汉人的行列之中。)南中土人多少,数目之详细繁琐,令人感到有些被剥光了衣服丢到了众目睽睽之下,让无数人用尺子和笔墨进行测量、记录一样。
这比内地记载田赋所用的鱼鳞册页还要详细的多。那鱼鳞册页上顶多是各处户房的书吏们记载着辖区内的土地坐落、等级、四至,应该缴纳的田赋是多少,是否是可以免除赋税的有功名之人名下产业。若不是的话,其中飞洒到这块田地上的赋税钱粮又是多少等等。是书吏们历代父子相传的独家秘笈。
但是,南中这里搞这个算是要做什么?
“上帝啊!这分明就是又一份末日审判书!”
在教堂的耶稣受难塑像下,阿方索神父手里挥舞着十字架大声的咆哮着,但是,也只能大声咆哮,对于那些调查员,他还没有胆子去将他们殴打一顿或者赶出教堂。那样的话,会引来拆迁队,把这间经营了十年的教堂夷为平地的。
所谓的末日审判,是著名的征服者威廉一世,下令进行的全国土地调查情况的汇编。目的在于了解王田及国王的直接封臣的地产情况,以便收取租税,加强财政管理,并确定封臣的封建义务。他将当时的英格兰分为若干个大区,每个大区包括若干郡。按郡、百户区、村的系统了解情况。调查内容包括当地地产归属情况,每个庄园的面积、工具和牲畜数量,各类农民人数,以及草地、牧场、森林、鱼塘的面积,该地产的价值等。调查结果汇总整理,编定成册,以作为征收税赋的第一手资料。
阿方索神父自然知晓这个故事,他认为这些调查员们也是为了日后更好的更多的征收赋税而做准备。
调查员不知道这个洋和尚口中说的末日审判书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都知道主公和将军府交代下来的差事要不折不扣的去完成。
“姓名?年龄?职业?宗教信仰?”
见这群调查员油盐不进的样子,阿方索神父也只得收起了手中那纯金镶嵌着红宝石的十字架。
“阿方索,五十二岁,我是上帝的牧羊人。”
“放羊的?你的羊呢?”
一个明显是归化的少数民族调查员,有些懵懂,这金碧辉煌的教堂。如何和满是腥膻遍地粪便的羊圈相提并论?
“蠢货!”
阿方索神父在心中骂了一句,但是还是要为这明显有些犯二的调查员解释一下,好让他那不太灵光的脑筋转过弯来。
“阿虎,这么写,他的职业是神父,就和前面玄妙观的道士是一样的,所谓的上帝的牧羊人,是在他们的教义里自己的说法,就和出家人是一个意思!”
一个年长些的调查员为阿虎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所谓的上帝牧羊人和放羊的区别。
“年收入多少。以何种职业为生。产业多少,手下是否雇佣工人。”
一系列的调查科目令阿方索眼含热泪,抬起头向着穹顶上那怀抱着耶稣的圣母画像祈祷。
“圣母玛利亚!请您用您那大慈大悲的胸怀宽恕这群人的贪婪和罪恶吧!原来所有的欧洲人都认为征服者威廉的末日审判是最过分、最残暴的。现在我才知道,一旦同李守汉相比。威廉一世陛下是多么的仁慈悲悯啊!”
“阿神父。您在想什么?”
年长些的调查员话语中带着暗藏的机锋。“这调查是主公下令进行的,为的就是要摸清楚这南中的家底!到底有多少人,多少田地。多少牲畜、多少船只,这块土地上的人都靠什么生活。这些人从事的职业,是不是认识字,是靠种田还是做工,这些,主公都要知晓!您出了顺化城往各处去看看,从河静到清化,从南掌到吕宋,从九龙江到湄南河,从凌家卫到满喇加,就连往十州去的船上,都带着调查员和印刷好了调查表!怕不够用,船上还带着印版和油墨,预备着到了十州之后印刷!”
调查员软中带硬的话,如同当头棒喝,令阿方索清醒了过来,只得如实的按照调查员的提问,一一回答。当这群人走了之后,阿方索神父如同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倒在了跪凳上。
“主啊!”
他口中喃喃自语。手中紧紧的捏着那张他签字确认后的调查表存根。
这份调查表,将他和他的教堂,拥有的房屋、土地、信教的教众数量,教堂的神父、执事、嬷嬷、工友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此刻在李守汉的桌案上,想必这教堂的情形便如同耶稣一样吧?
抬起头,看看被**着钉在十字架上的这位李守汉口中的苏哥。阿方索神父不由得眼中两行泪流了下来。
“教堂以后也要交税了吗?”
同样的调查不仅是在教堂,从雕梁画栋的南中军高层住宅院落,到用竹木搭建而成的土人村寨。从驱赶着水牛,扶着犁铧在田地里耕耘的农夫,到在炼铁炉前灰尘混合着汗水染成了一张花脸的炼钢工人,到在自己的工位上加工好一道工序的制造工人,到那些刚刚从果下马机器上收起一匹织就的棉布,准备到工长那里计数的纺织娘,都被调查员进行了光顾。
这样的调查,从北面与云南只有一河之隔的老街,到南面的万丹群岛、加里曼群岛,到东面的吕宋、台湾,甚至是到了更加遥远的十州和苦夷岛。
令守汉意想不到是,这样的调查,居然起到了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效果。强有力的动员和组织能力,大量的调查员走村入户去调查,令一些偏僻地域的土人村寨和一些岛屿上的土王们纷纷到左近的南中军各级政权要求归附。
自己不能成为强者,那就要紧紧的跟随强者。这样可以分享到强者的光芒。这是这些民族一贯的做法和生存准则。
“我也没有想到,原来只是打算弄清楚,咱们南中军到底有多少田地,有多少产业,每年可以收成多少粮食油料,工场里可以每年出产多少钢铁、木材、瓷器、玻璃、棉布、镜子,种植园里每年有多少香料,可以换多少钱。船厂每年可以修造多少船只下水。免得咱们进京的时候,别人问起咱们,咱们一问三不知,被那些朝中大佬们笑话咱们是不知道有多少钱,不知道有多少兵,不知道有多少田的糊涂将军!”
守汉这话,听上去像是在打哈哈,但是,从一个有效统治管理的政府角度而言,却是十分必要的。
了解自己的实际情况,对于制定各项政策,甚至是做出战略性决策都是十分必要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当诸将进了咸阳都大肆抢掠财宝而萧何却第一时间将秦朝的档案文件收集整理搬运走的缘故。
正是依靠这些文件材料和关中未遭受到破坏的水利基础设施,萧何才能够帮助自己的同乡刘三生生的用物质基础和人力资源耗死了百战百胜的项羽。
而这些又来自于秦朝的有效管理和统治。
史书记载,秦应该是最早实行数字化管理的政权。
每一块田地都被官府仔细评定了该地块的等级,之后根据这块田地的等级,会计算出应播种的数量,之后出芽率、收成多少都有一个详细的评定成果。到了秋收之时,若是这块土地的收成低于预先的评估,那么,耕种的农民和该管的官吏会受到惩处。
所以,与其说秦是靠着强大的武力消灭了关东六国,不如说是依靠着有效的管理发掘出来国内最大的战争潜力,依靠这种战争潜力才消灭了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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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第二次摸清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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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着将近二十年来的各类文书档案的积累作为基础,以各处税务机关的存档作为辅助,但是,对于一个掌握着百万平方公里土地面积的政权而言,也是一件庞大的工程。
为了完成这件查清家底的任务,守汉动员了上万人,从军队、巡检也就是警察系统、各村镇接受过训练的壮丁之中,选拔了数千个读过书的人,来从事这项工作。
“主公,这场清查田亩、人口、职业、收入等项事务下来,想必日后施政更是如臂使指了。”
在将军府内,守汉同李沛霖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各自捧着一个雕花玻璃杯,小口啜饮着杯子里的明前龙井,透过玻璃杯看着那嫩绿的茶叶在热水中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做着种种诱人的姿势。
“不过,虽然日后效果颇佳,眼下的花费也是惊人的!”李沛霖有意识的故意叫苦不迭。
为了这次经济大普查,守汉特意从将军府内库中,也就是他的私人财物中拨出了五十万银元先行为此次经济普查垫支,当日声明,“我这可是垫付的!明年的财政年度预算里可是要把这笔花费拨还给我!”
五十万银元看起来数目庞大,但是,一旦用起来,就发现钱如同流水一样花了出去。给调查员配置统一的制服号坎要钱,印刷调查表格要钱,在报纸上刊登调查通知要钱,购置笔墨纸要钱,印制在城市村镇码头集市上张贴的布告同样要钱。更不用说那些调查员的伙食和津贴了。
几个月的调查下来,钱粮自然花费了不少。但是,调查出来的结果经过综合比对分析,得出来的结果也是巨大而惊人的。
崇祯十年九月,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经过了将近半年的调查统计。一份调查统计报告。被装订成厚厚的十余个册子送到了守汉面前。
这就是如今整个南中军从军事到经济,涵盖了人口数量、耕地数量、种类,人员职业构成、工业制造能力。港口码头吞吐量等等诸多方面的分析数据。
就算是当年的萧何重生,也会喟叹一声,秦的管理虽然细化,但是也只是针对农业社会,而南中这样的已经进入到了前工业时代的社会结构,能够做出如此详实涵盖如此广泛的调查统计,着实令人惊叹。
人口,这个无论是处于何种形态,生产力发展到什么程度都是至关重要的战略性资源。也是守汉多年来一直为之努力解决的难题。飞速发展的经济、技术,各种铁质农具、肥料的使用,农业新技术的推广,令人口的短缺似乎永远是困扰南中军高层的一个难题。
特别是采矿、伐木等劳动力密集行业,往往一座矿山就是需要聚集数千乃至上万的劳工、奴隶在那里工作,如同无数工蚁一样出没于黑黝黝的矿洞井下。为采掘那些煤炭和矿石等物而挥洒汗水。
为了能够拥有足够的人口来支撑南中军的工业体系、农业生产活动,从而保证南中军的军事优势,确保守汉提出的“仗剑经商、持戈耕田”做法,南中军几乎绞尽了脑汁:吸引内地流民到南中来屯垦,将土人变成官奴。为了获得足够人口,从守汉掌权以来,几乎没有一天停止过为了获得人口而进行的军事行动。大量的俘虏被投入到了高消耗的采矿、冶金、伐木、筑路、建港口、从事码头搬运等低级、劳动力密集行业当中。
但是,今天看到了这个人口的相关数据,令李守汉和李沛霖这两个南中军中数一数二的首脑级别人物还是大为惊讶。
“截止到崇祯十年七月十二日,我南中军辖区内,领取了华夏户籍之人、做了长期居住户籍登记之人、手中持有务工证之人,合计为一千零三万又六百三十二人?!”
对于这个数字,又有点令守汉大出意料之外。
“你们确定没有搞错?当真有这么多人手?”
守汉有些惊讶。
“那些土人奴隶、官奴你们是不是也列进去了?”
按照南中军的规制法律,土人奴隶和官奴的地位很低,基本上属于被消耗的物品。虽然有着守汉养牛不希望牛死的主张在,但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时,养牛的人也顾不得牛的死活了。大量的官奴和土人奴隶就被恶劣的劳动环境、高强度的劳动吞噬掉了。
矿山、林场、码头的官奴驻地,几乎每天都有死尸被抬出来,为附近的乱葬岗子添上几座新坟。
所以,有鉴于这些人的高消耗、高死亡率,守汉这才介意是不是将现在的官奴和土人奴隶也统计到人口当中去了。
“回主公的话,咱们统计的是有户口、有登记和务工证的,那些土人奴隶和各地的官奴单独统计了。”
户司负责这次经济普查的官员有些诚惶诚恐的回答,示意守汉翻到另外几页上去看。
果然,通过标签的口区纸,守汉很容易的翻阅到了土人官奴这部分人口的数量。
“各地矿山、工场、林场、码头、船厂,截止到七月十二日,有各类官奴、土人奴隶一百一十七万又八千零五十九人。”
东到耽罗岛、苦夷岛,南到十州,西面到了泰卢固,北面与云南和两广接壤,如此庞大的地域之内,拥有千余万人口也是正常的。
但是,这千余万人的吃饭问题如何解决?
而且,南中军的伙食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品种、热量都是远非内地官军所能够比拟的。一个普通士兵的饮食就是一个拥有数百亩土地的地主也要为之眼红。
另一个田地的数字就更加令人吃惊了。
经过了二十年的开垦、耕耘,以及大量的铁质农具因为守汉的不断推广使用,农民垦荒能力大大加强,各种肥料、农业技术的使用令垦荒和丰收都变得不那么困难。而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郑家、阮家、莫家、寮国、暹罗以及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的苏丹、土王们被南中军打落马下,他们所拥有的土地变成了南中军的战利品。在新主人的辛勤耕耘汗水之下,这些土地也发挥出来了应用的作用。
“眼下我们的土地控制在五千万亩的水平上,可以保证军需民食和粮食储备。各地的思无仓、常平仓的粮食都储备了可以供应三年食用的稻谷。”
五千万亩?!
按照一年两熟的标准,就算是每年每亩打五百斤粮食。也足以供应这千余万人的日常吃饭问题和工业用粮。
“主公,不仅是如此。”
那户司的承宣见守汉的情绪不错,也放开了胆子。
“这五千万亩田地,只是我们统计的每年为全军上下提供粮食、油料作物的基准数字,另外还有些田地是刚刚开垦出来。尚未进行田赋统计。也有些事处于休耕状态,不能进行统计。主公若是想要了解这部分情况,后面我们都进行了统计。这部分田地数目在半数上下。”
半数上下。也即是二千万亩左右!
这个数字令守汉和李沛霖都大为兴奋。勤王走了北京这一趟,让守汉对时下大明内地的情形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粮食,已经成为了比刀枪火炮还要重要的战略物资。有多少粮食,就可以控制多少人!
“台湾的耕田数量你们统计了吗?”
李沛霖突然问了一句那承宣郎。
“回长史大人,各处的经济普查都是一样进行的。台湾、吕宋、满喇加、爪哇等处,虽然隔着海,但是却是一点不敢马虎大意,属下等唯恐有差错,派遣的都是老成持重、精明强干之人前往!”
“台湾眼下有七万多福建移民在那里屯垦。同原来的五万多人混合编制成了二千多个围,每个围以铁犁为单位,现在有着八千多张铁犁用于垦荒,已经开发了二百余万亩田地。另有三万多番人归化我大明南中军。在台湾的几位大人商议将这些人同样编成保甲,一样执行我大明南中军军法。”
守汉同李沛霖对视了一眼,这台湾的粮食也是至关重要。时下陈天华在广东剿贼。大量的流民因为战事而背井离乡,有了粮食,这些流民便可以迅速的纳入南中军的战争和经济体系,成为这架巨大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台湾因为与福建、广东毗邻的地理位置,在这场战争中的地位便越发的凸显出来。
“传令给台湾。以后他们的粮食只保存一年存粮。余粮由将军府统一调配,往广东、往福建,给陈天华陈大人充当军粮。另外,也可以往浙江出售一部分!”
那承宣郎立刻在记事本上草草的记下了守汉的吩咐。
查阅完了人口、农业生产的几个数据,守汉心下大为舒畅,示意那承宣也坐下说话。
除了五千万可以保证每年每季都为南中提供粮食和其他作物的农田之外,南中还拥有庞大的山林、山区草场、种植园,这些所在为南中军提供了大量的木材、肉食、皮张、马牛羊和金鸡纳、橡胶等经济作物。
“宗兄,只可惜啊!咱们喝的这茶,只能从内地进口,否则,在这南中种些茶树,也是件好事!一来可以不再向内地进口,二来也可以向外面出口些茶叶!”
守汉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子,欣赏着茶叶的形态和茶汤的颜色,不时的嗅嗅茶水的香气,口中不无遗憾的同李沛霖闲聊。
说起这茶树移植之事,二人便只能是相视苦笑一声。
多年以来,守汉一直打算利用南中的气候和土壤等自然条件在这里进行茶树的大面积种植,从而将英国人在大吉岭进行的事业提前盗版过来,把茶叶这个吸金利器永远的控制在中国人的手里。可惜,虽然多方设法,但是各地要么是对茶树树苗和种子控制严格,要么就是费尽心机搞到手的茶树不适应南中的气候和土壤,引种不得不以失败而告终。
“算了!茶叶的事情还是留给江西、福建和南直隶的财主们吧!丝茶桐油瓷器出口,我已经拥有了大半了。”
既然茶叶这种对于自然条件和茶树品种都要求比较高的经济作物暂时无法完成引种,那就在别的方面多加精力罢了。
对于工业制品的生产和销售。这绝对是事关南中军生死存亡的大事。守汉曾经说过,无粮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无军不安。众人仔细揣测了一番之后觉得颇为有道理。
既然以茶叶为主要代表的经济作物一时无法完成引种。那么众人的注意力自然便投入到了工业制品上。这些可是南中军的强项,而且不受天气时间的影响,只要有原料。便可以源源不绝的生产出来。
“我南中军当下又有炼铁炼钢高炉五座,每日每炉可出产钢铁数百吨。品种则涵盖了生铁、熟铁、九转钢、钢、呲铁钢等诸多品种。”
涉及到了南中军的机密,那户司承宣说的也是语焉不详,想必当日调查之时,调查员们也被告诫了一番。
五座高炉,平均下来每天出产从生铁到呲铁钢数百吨的数量,这个数字在守汉看来存在着计算上的错误。
他们是从各个高炉进行调查后将各自的数据相加而得出的生产总量,殊不知,每一个高炉担负的任务不同。大量的生铁被冶炼出来之后,分别被加工成熟铁、九转钢、普通钢和呲铁钢等各类产品。这就等于是将生铁这种最低端的产品和几种成品重复计算。
实际上,作为河静几家大型企业的东家,对于钢铁的实际产量,守汉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的签押房文件柜里边便放着河静冶金和河静制造等企业的报表,上面清楚的报告着钢铁的年产量和加工钢铁的数量。
眼下南中的钢铁年产量不过三十万吨。除了足够为各处新建设的村镇城市提供足够的钢铁来保证家中的锅碗瓢盆菜刀锄头犁铧锹镐等日常使用的生产、生活工具以外。就是各个新建地所需要的刀枪和小型火炮。以及那些被一甲一兵制度选拔上来的动员兵提供盔甲之需要。
但是,除此之外,南中军已经开始对造船业实行球墨铸铁做龙骨,以保证大船的建造需要。
即便是如此,在没有开发出铁甲舰、铁路这几个消耗钢铁的巨兽之前。守汉和他的助手们,一直都在为钢铁的去处而发愁,不得不为这钢铁巨兽去寻找新的领地。
所以,北上佛山、西去天竺,东向九州、本州,都是成为了倾销钢铁的主要途径。
“只有三十万吨钢铁便已经令我有些手足无措,当真如你等所言,五座高炉每日每座炉子出产数百吨钢铁,只怕我就要去跳海了。”
守汉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下这种统计方式和实际上的生产数量之间的差距,不由得内心苦笑一声。只有当家人才知道马老爷子所说的那种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市场之间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又切实存在的微妙而又危险的关系。
“每日每炉数百吨?便是三百吨,一日便是一千五百吨,一年便是只按照三百天计算要多少吨了?四十五万吨!足足比眼下的钢铁产量多出来了一半,你们是打算让我去死吗?”
一边苦笑着,一面用朱笔在钢铁产量一栏中打上了一个记号。标识着这个数字存在问题,只能用于宣传,不能用于实际上的推演和估算使用。
“十二座船坞,可以对自常胜号以下吨位船只进行检修、制造。另有民间船厂船坞四十座,可以用于修造各类船只。我南中若是船厂敞开运行,木材供应充足,每月可以制造出四十条各类船只下水!”
这数字是包括了民间的那些二百料以上的渔船和小型货船,不完全都是军舰。若是都是如同常胜号那样的艨艟巨舰,动辄便是数百水兵在上面操作帆索舵桅火炮的话,就算是如今的海上马车夫荷兰人也出不起这么多的水手。
但是,接下来的两组数字则是令守汉和李沛霖越发的几分欢喜几分愁。
“我们的瓷器工坊和玻璃烧制行业,如今拥有工人一万七八千人。瓷器窑口十二座,玻璃工坊九处。每年可以烧制瓷器九十万套,其中骨质瓷六十万套,百合瓷二十万套,其他粗瓷十万套。玻璃工坊数目不详。因为与制造千里眼、制造镜子等行业紧密相连,属下等也不好过于逼问。”
对于瓷器和玻璃行业给自己带来的暴利,守汉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瓷器,特别是那些中高端的骨质瓷和百合瓷,大多是北上卖给内地。或是西进。被那些欧洲来的客商、天竺和阿拉伯的商人买走。换回大量的金银和物资。而玻璃,除了安装在房屋之上,制造出水晶宫和镜殿。更多的是用来制造各种大小不一的镜子、望远镜和炮队镜。
而另外一组数字,是关于纺织行业的。
“我南中现有果下马纺织机一千二百三十九台,纺织行业从业人员二万八千余人。涵盖了从棉花分拣,梳理、清洗、纺织、机器养护,制衣等诸多环节行业。”
合上手中的记事本,那承宣郎向守汉看了看,仔细的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话要说。
“郭大人,有什么话要说便说就是了。”一旁的李沛霖给他打气壮胆。
“是!多谢长史大人!”郭承宣便大着胆子向守汉和李沛霖说出了自己的一番看法。
“这纺织业的调查是属下自己带人去做的。各处的工场场主。无论是官营的还是民营的额,都有着开工不足的问题。场主们说,眼下纺织娘人手充足,只要在家中会纺纱织布的,稍加培训,便可以上机织出较松江细布更加细密结实的棉布来。纺织机器也可以三班倒。除了日常维护保养检修之外,人歇机器不歇,这样的话,产出还可以多出至少一倍以上。只可惜,只可惜。。。。。”
“只可惜棉花来源不足。”
守汉回敬了他一句。
“是也不是?”
“主公圣明烛照。果然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郭大人,你这差事办的不错。但是你也应该发现了一个问题,我南中如今缺少的依旧是人!不是耕田种地的人,而是可以操作大船的人!”
只有有了足够的水手,打造出来的大船才能够往天竺等地,为南中的钢铁行业、棉布、瓷器行业开拓新的市场。同时为纺织行业换回大量的棉花等原料。
否则,这运力不足的问题,将是困扰南中军下一步发展的瓶颈。甚至会将南中军扼杀。
“那,主公,我们北上将广东水师和广东沿海的船只收编了便是!如果运力依旧不足,便将福建省的郑芝龙水师一并收编便是!这样一来,各处大小船舶皆在我手,何愁运力不足?!”
“宗兄,你怎么看?”
打发走了郭承宣,守汉端详着这次查清家底的成果,在硕大的一张长条桌案上摆的满满当当的数百本账册,这些数据基本上如实反应了南中军的国民经济和战争潜力。
但是,守汉还一直拿不定主意。
“主公,若是打算做一个中兴大明的擎天保驾之臣,则两广福建必须拿下来、若是只打算做一个盘踞南中的藩镇,安享富贵尊荣,则两广福建亦是必在我掌握之中,主公方可以高枕无忧。”
“不仅是两广,云南这几年流入南中之人也是日渐增多,去年主公前往京师勤王之时,云南府的黔国公沐家居然派人前来索要钱粮,要我们交回人口。被我一顿乱棍打了出去。据说后来沐家还为此大发雷霆,征召土司兵准备南下与我作战。幸好他家祖宗有灵,主公在北京被封官进爵的消息传来,他只得偃旗息鼓。”
说起来北方的这位邻居,李沛霖满是不屑。
“主公!我们现在人丁有四五百万之多,其中有户籍之人在半数以上,大多经过数月的军训操练。属下查过,南中家中备有盔甲刀枪之人不下数十万户,只要主公一声号令,何愁百万虎贲之师带甲之士不能旦夕齐备?”
“到那时,主公是要做郭子仪还是开辟新天地,皆有您自己决定!”
李沛霖的话颇有诱惑力,说得李守汉也是血脉喷张,热血沸腾。
“你说的不错。但是,如你所说,不管是做什么,闽粤桂三省,是必须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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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军制改革
在南中各地被调查员们折腾的鸡飞狗跳的进行家底调查的时候,另外一项大事件在悄悄的进行。
事情虽然隐秘,但是在军中已经悄悄的有消息流传。
“听说了吗?主公要把军队营制改造一下,不再以营为单位,大家有可能升官呐!”
“升官还不好?!升一级,你的军饷月俸和分红都多出一笔来!”
“不过,都说是要打乱现有建制,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
“我的讲武堂同学在兵司,他悄悄告诉我,这次要分出战兵和守兵的区别!不过,是叫什么野战部队和地方部队!虽然说军饷一样,可是要是去了地方部队,升官的机会就少了!只是打几个小毛贼和作乱的土人,有什么出息?!”
就在这流言满天飞的时间里,守汉和他的军事助手们,紧锣密鼓的操持着营制改造问题。
时下南中军不缺乏经过军训的壮丁,很多壮丁的训练水平和实战经验不比内地官军家丁差,在平日里便是各自村镇中的护卫队、自卫队主力队员,随着大军剿灭过作乱的土人。
但是,如今人马多了,地盘广了,火炮器械种类繁杂。以前的以营为基本单位,下设哨队甲的编制明显不适合战事需要。特别是勤王归来之后,对于内地官军、辽东反贼和流寇都有了了解,守汉觉得,自己的军制也是必须要改了。
“主公,照您的军令。我们已经制造了一万柄铳刺,对六千支火铳进行了改造。时下每月可以出新式火铳铳管二千根。改造三千根,大约到年底,能够完成全部火铳兵的改装任务,为所有的火铳都配上这铳刺。”
在军制改革之前,守汉还是要考虑一下物质基础。他打算将现有的长枪兵和刀盾兵的比例再行削减一部分,让火铳兵的比例提高到七成或者八成。为此,便是要提高火铳兵的战场生存能力,为他们增加白刃战的利器。枪刺!
为此,河静冶金和河静制造的几位总办很是忙活了几天,将套筒枪刺的规模化生产的事情解决之后,押运着四千柄刺刀前来顺化供守汉点验。
为了在工业生产中最大限度的减少误差,南中实行了一套严格的度量衡制度,各级官吏上任、离任、调动之时,交接的一项主要内容便是由将军府统一下发的青铜制成的度量衡量具。斗、尺。大的方面,从丈、尺、寸,小的方面,从分、厘、毫、秒,甚至到忽,将原有的营造尺、裁衣尺统统裁撤掉。只有一种尺寸。对于不按照下发的度量衡进行生产经营活动的商家,什么也不要说,关门,抓人!用这样严格的度量衡标准,用来制造武器。便没有丝毫问题,零件标准化更没有问题。这也就是南中军武器精良补给容易的原因。几乎每一个同兵种、同专业的士兵使用的武器都是一样的!
当然。打造火铳和铳刺的执行标准被定为毫米。眼前的标准,已经足够用了。
铳刺不但要按照统一的标准,用上好的钢铁打造,打造出来后,还要经过严格的质量检验和规格测试。
质量检查人员的检测方式很简单,除了检查钢铁品质、铳刺尺寸之外,便是要检查铳刺的通用性。每人手中两根铳管,将铳刺分别套在两根铳管上,用卡榫卡住。感受铳刺与铳管完全合拢,使用起来力度恰好,这样的铳刺方能入库。
而且每一根铳刺上都有编码,各个环节的人们都不敢马虎大意,一旦在实战中出事,轻则失去饭碗,重则本人下狱,家眷被赶出南中,这里的一切都将失去,由不得人们不小心谨慎。
守汉从木箱中取过一柄铳刺拿在手上仔细端详,手上感觉这铳刺还是有些分量的,看来工场没有在用料上克扣计较。除了套筒与前方弧起圆滚滚部分,其余部分都是扁平的宝剑式样。
若是全部火铳手都配备上铳刺,火铳便拥有了肉搏能力,那么现有的长枪兵和刀盾兵便至少可以削减一半。而多出来的这部分兵员,便可以同样配备上火铳作战。
“现有的火铳便不要改造了。你们只管生产新的火铳便是。以替换这些无法安装铳刺的火铳。”
现在的火铳回收之后改造,远不如新造一支铳管便宜。
这对于凡事都喜欢仔细计算一下成本的守汉而言,可是一个极为不好的消息。至于说那些替换下来的旧式火铳,他已经寻觅好了去处。
“火铳重新上油、翻新之后,大约成本是多少?”
“回主公,工料和人工加在一起,不超过一块五百文。”
仔细计算了一下工价,冯默峰作为代表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这样的成本,若是将燧发枪改造成火绳枪,按照新枪的价钱,大量的外销给东瀛的大名和将军们,或是北上卖给内地的各地官军,换回一些南中军需要的物资,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痛斥黑心呢?
除了外卖之外,守汉更打算将这些旧式火铳全数配发给各处新区村寨,增加他们的自卫武力。一个屯堡村寨有五六只火铳,再有壮丁们手中的长矛、腰刀,便可以将那些手中拿着原始的木质梭镖的土人视为无物了。
便是在各种小道消息沿着驿路,通过快船和书信在南北东西迅速传播,引起人们的热切议论和猜测的时候,崇祯十年七月初八,将军府下了给各地带兵将领,务必于八月十五中秋放假之前,赶到顺化议事。顺便大家一起过一个中秋节。
于是,众人便将手中的各项事务交给副手,或是快马。或是乘船前往顺化。大家都清楚,这次大会。想必便是要将军制的事情有一个传达了。众人的官职和编制,就要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说法了。
八月初十,已经是金风乍起,到处都是新稻子和甘蔗的味道了。
顺化的王府里,热闹番茄。
兵司、营务处的大员们同一干带兵将领们聚在一起,各人或高谈阔论,或轻声细语,讲述着各自防区内的见闻。各自的战功战绩。只有随同守汉前往勤王的人和不久前收复了耽罗岛的几个家伙是各个圈子里毫无疑问的核心人物,他们的声音一个大过一个,不停的在那里高谈阔论,炫耀着自己的战功。便是在府门外仿佛都可以听闻见他们的声音。
军人们从表情语言行为气质,一望便是明显的两批人,兵司和营务处组成的幕府一批,水陆两军的将领们一批。其中又有些细微区别,不过各人议论的,皆离不开今日主题,相互打探着大将军召他们所议何等话题。
“主公出来了!”
后堂中一阵鼓乐之声响起,众人立刻停止了议论,按照各自的建制站立整齐。幕府成员,按照兵司的各科站立,营务处在兵司的右侧。在营务处和兵司的后面,按照水陆两军的界限各个带兵官分别依照近卫、凤凰、麒麟、玄武、炮队、马队各营的编制站立成整齐的行列。
鼓乐声中,守汉蟒袍玉带金冠从那面巨大的绘制着南中水陆地形图的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身后是李沛霖、近卫统领莫钰以及两个子女李华梅和李华宇。
“见过主公!”
众人一起施礼唱喏。
守汉看来心情极佳,笑容可掬的摆摆手:“都起来吧!都是自家人。把你们找回来就是因为你们在防地辛苦了,回来调剂一下,这礼数是给外人看的,咱们关起门来就不要多讲了”
话虽如此,却依旧等众人行礼完毕之后才命人搬来椅子,挥手让众人落座,守汉自己虎皮帅位上就坐,随后李沛霖、李华梅、李华宇等人纷纷入座,一干人等也是纷纷落坐,只有莫钰站在守汉的身后右侧。
“看样子,各位的气色都不错,咱们早些办正事,办好了正事,大家可以回家与老婆孩子过一个八月中秋节。免得到时候老婆孩子埋怨我这个做主公的。”
“多谢主公!”
几句客套话说完,营务处的会办,当初被陈天华推荐上来的黄五启取出一份文书开始大声宣讲。与方才屋子里的大声喧嚣不同,眼下屋子里只有黄五启的诵读之声,别的便是一干声息也无。
今天要讨论的主题,便是南中军整编和新的军制问题。
南中军采取的兵役制度有些像卫所制度,便是辖区内所有的壮丁,也就是十六岁以上男子,只要身体健康没有疾病和残疾的,都有接受军事训练和服兵役的义务。与卫所制度不同的是,南中军的壮丁在服役期间是享受军饷和一系列福利待遇的。
大量的壮丁在农闲时节接受训练,不仅接受训练,南中军将他们的铠甲刀枪下发给个人保管使用,作为平日里的自卫武器。到了有事时,按照一甲一兵的标准进行动员,也就是在拥有户籍的人中间实行十丁抽一的政策。
这也就是为何李沛霖说一旦有事,百万雄师旦夕可备的原因。
而原有的军制中,四大营(近卫、麒麟、凤凰、玄武)最初都是编制了八个营,分为前后左右中、突击、选锋、炮营,之后随着人马的增加,各营分别又有了新前营、新后营等诸多新营和前副营、中副营等编制。
每个营按照甲、队、哨、营设立营伍,一甲十二人,甲长和从甲长。十名士兵。一队四甲,六十人,含队官,护卫、旗鼓、伙夫之类。然后一哨五队,三百六十人。一个营五哨,另有营部直属炮队,大约全营两千四百人上下。
营制中除炮队以外,火铳兵占据六成,每一哨中,火铳兵有三队之多,其余为刀盾兵、长枪兵。
照着这个标准计算下来,四大营中每一营少则十几个营,多则二十多个营。总数计算下来应该在二十余万人上下。
“眼下我们养兵、练兵、用兵都不成问题。但是,这样的编制同主公的身份、我南中军日后的发展不相衬。所以。主公要将军制改革一下!”
整编的方案被人逐一的下发到各个带兵将领手中,这些年不断的扫盲,为了晋升职务,带兵官们也是捏着鼻子不断地在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这份整编方案写得又极为浅显,众人一看便一目了然。
讲武堂依旧归于将军府直属,负责培训水陆各军的基层军官,以及军官晋升职务之前的岗前培训任务。
讲武堂系统除了陆军学堂依旧配有训练团负责同管理、训练学兵之外。原有的练习舰队归于将军府直属,改名为水师中军,以守汉的旗舰常胜号为旗舰。
水师之左翼舰队、右翼舰队大体不做调整,只是增加三艘二十二门炮标准的炮船。
之前与水师关系密切的玄武营依旧扮演着水师陆战部队的角色。但是从玄武营中抽出前、右、后、突击、先锋、新左、新中、又后、又左九个营将近两万人出来,其余的十五个营依旧是原任务不变。
其余的三个大营,近卫、凤凰、麒麟三部,加上由玄武营中抽出的九营部队整编为左军、右军两部。另有将军府直属之近卫部队。
近卫部队由之前的近卫营中抽出五个营,同凤凰、麒麟、玄武三营中抽出的前营、右营、后营九个营合并之后选拔精锐组成。近卫部队编成近卫左中右三个旅,另有炮司编成近卫炮兵旅。马队营编制成为近卫骑兵旅,全部近卫部队将近二万余人。
其余部队便是由凤凰营为主,以凤凰营十个营混合以近卫营六个营的部队,麒麟营五营部队编制成为左军。左军人数亦在五万人上下。
右军便是以麒麟营为主。以麒麟营十个营的部队,混合以近卫营六个营的部队,凤凰营五个营的部队,编制成为右军。与左军人数基本一致。
其余部队,统一编制为旅。每一个旅大抵在七千至八千人上下,大约便是三营到四营之间的人马。
旅以下的部队统一编制为每旅下辖两个步兵团(每团1500人)、两个旅属骑兵连(每连150人)、一个旅属炮兵营(450人)跟辎重部队和旅部人员若干(400人)。
步兵团编制:每团下辖两个步兵营(每营500人)、一个团属骑兵连(100人)、一个团属炮兵连(100人)跟辎重部队和团部人员若干(200人)
步兵营编制:每营下辖四个步兵连(每连100人)、一个散兵连(50人)跟营部军官和后勤人员若干(50人)
步兵连编制:每连下辖两个排(每排40人)、一个散兵班(10人)跟连部军官和后勤人员若干。
而左军与右军中各自下辖两镇人马。两个骑兵旅(每个旅3000人)、一个炮兵队(1500人)跟辎重部队和军部人员若干(3500人)。每镇编制之内含两旅人马之外,每镇下辖两个步兵旅(每旅4000人)、两个骑兵营(每个骑兵营600人)、两个镇属炮兵营(每团900人)以及辎重部队和镇所属人员若干(1000人)。
另外,为了加强各级建制单位的突击力量,从近卫营中抽调出的部队,分别改编成为连营团建制,充实到各团、各旅、各镇之中,由主官直接掌握,作为总预备队和最后的突击力量。
如此一来,原有的编制体系和指挥系统都被重新调整了一次,涉及到人员之多,范围之广可谓是前所未有。对于各部编制内应该有的骑兵、炮兵、辎重、通信等直属部队的情形,特别是骑兵缺少的马匹、炮兵应该配置的火炮,以及通信人员,各部将领回去之后务必在十五日之内完成整编之事,之后兵司和营务处会派人前往点验、查清人员、兵器、马匹、器械的缺损情形,之后统一进行调配。
众人急速的翻阅了一下自己部队的去向,被编制进了近卫部队的面有得色,编制进了左右军的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只有那些编成了地方部队。负责一道或者几府之内治安剿匪平乱等项任务的部队将领面带不愉,但是有不敢发作。
“主公!这是为什么?我们这些老人都被编成了地方部队。当一个旅长也就罢了!为啥廖冬至的部队也编成了一个旅,他也是旅长?”
一个旅长如同发现了金矿一般,指着文册上的一行字朝着守汉喊叫起来。
刚刚就任左军第二镇统制的陈天华,正想要恭喜一下得力的干将廖冬至,不想被这个家伙坏了气氛。
“你想说什么?不想干警备旅?好!我调你去广东,你能够在那里打出一片天地吗?!是觉得自己这个旅长官小了,还是觉得心里气不顺了?!”
守汉的脸色瞬间变得愠怒了。
“你说,让你去警备旅做旅长。是屈了你的材料,还是军饷、薪俸待遇少了你的?”
守汉的话,丝毫不带着感**彩,但却令室内的旅长、统制们呼啦一下全数跪倒。
“父帅,想来之前我南中军都是一样的建制等级,没有战兵守兵之分。贺旅长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也是在情理之中!请父帅绕过他这一次。”
李华梅姐弟也是跪在众人面前开口为这贺姓旅长求情。希望能够免去他的无妄之灾。
“主公,冬至初来乍到,能够为大军收容已经是天高地厚了,至于说这野战旅长之职位,却是万万不敢领的。标下愿意同贺旅长对换一下,请他来第二镇担任此旅长重任!”
为了不让自己的爱将成为众矢之的。陈天华悄悄的在廖冬至脚上踩了一脚,示意他开口为贺旅长求情。
“都起来吧!”
守汉见众人皆跪,一时倒也不好发作,只得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你们以为当了警备旅就舒服了?就没有前途了?”
守汉用手敲打着帅案后面那幅巨大的屏风,上面的山川平原河流村落海岸线。随着他的手掌不住的颤抖,如同发生了地震一般。
“且不说我们内部。郑家的残余、莫家的旧部,依旧流窜乡野,时不时的出来打家劫舍煽动叛乱,便是南方,也有一心怀念真腊之人。若是各地没有强有力部队弹压,一旦有了事,军队调动不及,形成燎原之势,这该如何收场?!”
“就是!”
跪在一旁的几个前营官面色虽然与各位旅长一样,心中想法却是截然不同。他们的部队在这场军制改革中与其他部队合编成为旅,可是他们却没有当上旅长,成为了编余之人。对于旅长职位,他们却是欲求而不得。
“妈的!有肉吃还嫌肥!?你不想干这旅长就让出来,有的是人想干!”
“我军西面有缅甸莽应家一直狼子野心,虽然对我南中军眼下恭恭敬敬,天晓得会不会在我们睡着了的时候猛扑过来把我们掐死?!西南面的暹罗,虽然已是我南中军藩属,但是其国中依旧有权臣意图作乱。这两大强邻在侧,你们这些做警备旅长的,便是对敌第一线!”
“而且!所谓的近卫部队也好,左军右军也罢!哪个打得好,哪个就是野战之师,可以征战四方!哪个打得不好,就给老子降级当警备旅去!警备旅也有机会随我出征,打得好的一样可以升为主力!”
“愿为主公效命!”
“愿为主公效命!”
“愿为主公效命!”
“愿为主公效命!”
一时间二十几个旅长纷纷振臂高呼,那贺旅长更是声震屋瓦。
“愿为主公前驱,马踏缅甸!兵进大城!”
南中军一直以战功做为考核军队的标准,你平日里牛皮吹得山响,到了战阵之上就拉稀,这样的部队不但同僚看不起你,等候你的命运也只能是裁撤。所以各级将领军官一听守汉说起西面的邻居时,都本能的意识到,这是要对西面动手了!
“冬至,你也不要过于谦虚,让你当这个旅长,也不是白捡的!日前接到军报,英吉利人在虎门、在广州等处滋扰,官军抵挡不住,抽调各处军马回援。引起各处乱贼死灰复燃,我军马上就要大举入粤剿贼平乱。你,身为粤省土著,正是建功立业造福桑梓,也算是衣锦还乡的事了!”
“这旅长职务,较之内地官军的副将,基本是平级的。但无论是职权、麾下兵马战斗力,火炮数量,都不亚于一个总兵!”一旁半晌没有说话的李沛霖笑吟吟的为众人解释着旅长这个新官衔的职权。
“不错!一旅之众,完全可以独立在一个战场上作战了。对付数万内地贼匪不成问题!”
对着那群因为部队被并入其他各营成立旅级单位的前营官郁郁寡欢的脸,守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早就让你们多读书,多练兵!你们就是不听!看看后面,关于你们的安排!”
对于这些因为部队与其他部队合并,而编余出来的军官,守汉决定成立编练处,归属于兵司。负责各地的壮丁训练、补充,必要时可以随时拉起成立新的部队。
也算是动员体制的一种实验吧?!
他在心里暗自得意。
“辽东建奴、内地的官军、农民军,都是靠着战场的淘汰和自然选择来培养精兵。我,训练出来的部队耗也耗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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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对阵英夷
在设在越秀山上镇海楼的大将军行辕向南望去,整个广州便尽收眼底。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这座越秀山便是最好的佐证。
海拔不过七十余米,山顶建造观音阁、在山腰另建道观,镇海楼则修建在越秀山的山顶,俗称“五层楼”。建于明朝初年,地方官员为了加强守备防御倭寇,取“雄镇海疆”之意,在山顶建成镇海楼。镇海楼高28米,宽约30米,分5层。楼顶及各层挑檐均为琉璃瓦盖,下面两层的围墙用红石砌建,镇海楼两旁有长约数百米的包砖城墙,是扼守广州的重要战略支撑点。。
在现在的历史上,这里是广州博物馆所在地。
不过,眼下,这里是奉旨督办两广剿抚事宜、龙虎将军李守汉的行辕所在地。
一队队手持长矛,腰间悬着佩刀的近卫士兵,从镇海楼内一直排到了越秀山脚下。
在山脚下,广州官员的轿马车辆仪仗挤得乱糟糟的,百余位各级文武官员手中捧着手本各自具束衣冠,武将们佩刀背弓盔明甲亮等候着召见。
众人心中无不忐忑,不住的掂量着手本中礼单的轻重,不知道这份礼物能否保住自己的官位和身家性命。
守汉于崇祯十年十月引军万余进驻广州,之后左军第二镇统制陈天华便令廖冬至等人立即接管了广州水陆防务,各处城门、衙门皆有南中军把守。
也不怪官员们忐忑不安,广州承平日久,武备废弛,多年来成为对外通商口岸,官员们弄钱的热情要远远的大于整顿军备、训练士卒。若不是武备废弛,也不会让区区的乱贼席卷两广,让威德尔的几艘武装商船打到了广州湾,炮击虎门。
英夷东印度公司威德尔的武装商船船队自从进入了广东水域之后立刻发现这里与南中的明朝官军几乎是两个世界。
水师的船只窄小破旧。船板单薄,火炮口径大小不一。船破炮近药力差,装备如此简陋低劣,训练水平更差,较之西来时遇到的南中军水师。便是海军同小渔船的差距。这是威德尔等人对广东水师的评价。
见这里的官军实力太差。各处又是风起云涌的乱贼遍地,小股的打家劫舍,大股的劫掠州县。甚至是割据一方。这些英吉利人表面上被他们鼓吹的绅士风度便随着海风吹回了阿尔比昂老家,骨子里那点海盗血统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威德尔船队1637年6月27日抵达澳门以南的十字门外停泊。英国商船的到来使葡萄牙人感到为难,因为这时候的澳门已经归属于葡萄牙复**建制,实际上属于南中军的藩属一类的角色。之前所从事的果阿、里斯本的贸易航线已被荷兰和葡萄牙复**舰队所分享。而往长崎和吕宋的贸易航线,也被郑家和南中军分享。而且同长崎的贸易也因为郑家的缘故,而变得十分的不稳定。这样就只剩下吕宋一处仍然保持密切的贸易关系,但贸易额每年仍达150万元以上。如果任由英国人开辟中国市场,打破其对中国外贸的垄断,则葡人仅存的一点贸易利益也将丧失。出于为自己的饭碗考虑。澳门葡人对于葡萄牙复**总督冈萨雷斯将军的指示,采取了阳奉阴违的态度,不允许英国人分享澳门的贸易特权。
但是,葡萄牙人又自忖没有能力能够将远道而来志在必得的英吉利人赶走,于是,便祭起了一个法宝。“为了打鬼,借助钟馗。”
葡人在明朝香山县官员面前搬弄是非,将停泊在外洋洋面的英国人说成是荷兰人,为了报料罗湾战败之仇前来骚扰,应于驱逐。葡人又从澳门派出巡逻艇在英船附近巡弋。阻止英国人进行贸易活动。
威德尔见到澳门贸易已无希望,便于7月底启碇前往广州。8月8日,英船到达虎门亚娘鞋(anunghai)停泊,虎门炮台守军鸣炮示警。威德尔蓄意挑起事端,下令扯下圣佐治贸易旗,升起英国国王的军旗,摆出一副准备战斗的架势,随即指挥船队炮轰虎门炮台。攻上炮台后,英军扯下中**旗,挂上英王旗帜,并拆下35门大炮,作为战利品搬到船上。
这样一来,局面便无法收拾。
熊总督就算是脾气再好,再主张安抚,别人都打到了你家门口了,如何不还手?
但是,考虑到自己马上就要离任,这个烂摊子,还是交给别人去收拾吧!
于是,两广总督衙门派葡人诺雷蒂(i)作为代表出面交涉,威德尔才把大炮归还,同时派出两名商人随同诺雷蒂前往广州城。他们登岸之后雇请民夫将船队所携带之南中国货物卸下,运往广州,随着车队进城的商人还携带西班牙银币22000里尔,一万南中银元以及2小箱日本银币,作为购货之用。
本来事情似乎有了向好的一面发展的态势,但是,不知道威德尔这厮是不是窥探到了什么虚实,或者是有人向他通报了广州城附近明军空虚的军情,率领船队沿着珠江逆流而上直驱广州。
广州作为省城重地,自然不能容忍逆夷猖獗。广东水师虽然比不上福建水师那么军容强盛,但是因为有南中军在省城附近剿贼,胆气也是颇为雄壮,出动了大小船只驱赶英吉利人的船队,并且用火炮轰击英吉利东印度公司船队。
水师出动了陆地上,两广总督衙门也调集了省城附近万余人,在珠江两岸布防,意图令英吉利人无处登岸,逼其退走。
迫于形势,威德尔船队一行只得退出广州水域,在珠江口、虎门、澳门一带往来徘徊。并且趁南中军廖冬至部南调之际,攻占虎门地区,纵兵大肆劫掠烧杀,变本加厉的烧毁船只房屋,甚至是在攻克了虎门炮台之后,将炮台摧毁。
这一下,双方便再无转圜余地。
威德尔的船队在虎门地区进入战备状态。而两广总督衙门和广东巡抚衙门更是调集了数万官军围拢上来,将虎门地区围的水泄不通。
但是,谁也不敢开第一炮。
威德尔一方万里远来,每一桶火药、每一枚炮弹都极为珍贵,更何况人手也是不那么充足。若是在战斗中损失过大。那么此行贸易便告泡汤。只得是逐步的将船队驶向澳门,试图请葡萄牙人出来调解一番,让自己能够完成在东方的贸易活动。将船上所运输的南中货物销售掉。
双方便在葡萄牙人的信使往还中紧张的对峙着。
直到守汉引军马前来。
看着那入城的数千军马,不由得令布政使以下官员们心惊胆战。观其军容,观其队伍,都远非大家见惯了的营兵、家丁、土司兵可以比拟。
但是,根据官场定律,能打的部队普遍纪律都不好,战斗力往往都和部队士兵的野蛮程度成正比的。
但是,这支部队入城之后,除了接管城防。在营盘中安歇、训练之外,便再无动静。每日里只有少数采买人员拿着白花花的银元和黄澄澄的通宝出来采购各种新鲜蔬菜鱼类肉食等,倒叫广州的小商小贩们很是发了一笔小财。
但是,不扰民不等于战斗力不行。
在广州街头上,十几个巡抚衙门的家丁因为指摘南中军的盔甲军容等事,双方爆发冲突。最后变成了巡抚的抚标营亲兵与南中军的辎重兵群殴事件。
数百个平日里武力过人横行街市的亲兵家丁,被七十多个南中军各部的辎重兵伙夫之类的在广州城内追逐殴打,=一时间令广州城内百姓很是开了一次眼界。
堂堂的抚标亲兵,被区区的几十个腰间扎着围裙挑着扁担的伙夫举着扁担在花城街头沿着珠江追打,这一幕成为了当天无数广州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大话题。
于是。当得知这样的兵马在城外还有万余人的时候,广东官场真的震动了。
一大清早,各个衙门的官员们便齐齐的聚在巡抚衙门前,随着巡抚一道前往越秀山大将军行辕叩拜。
令广东官员们胆战心惊的是,只有近距离接触、观察到了这南中军的兵士,才知道这支人马有多么的精锐强悍。
虽然因为地理环境的问题,两广、南中的人普遍个子都不高,而且骨骼偏小。总体给人感觉较为瘦小。但是,眼前那些南中军的兵士却是红光满面,肌肉结实,感觉那盔甲下面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与精神。
这与不久前驻扎广州的陈天华部队相比,差距又是很大的。虽然陈天华的部队比起广东当地的官军来又是强悍了不知多少。
“家丁!一定是家丁!”
在心中衡量了一下眼前这些士兵同不久前陈天华的士兵之间的区别,众位官员很快做出了一个合理的判断。
但是随着这个判断结果,又一个令人惊掉下巴的问题摆在了官员们的面前。
“国朝自有家丁之制度以来,据闻豢养家丁人数最多、战力最强的,莫过于昔日辽东的广宁伯李成梁李大人。但是据说也只有八千人之众,如今这镇海楼便驻扎了三千余人,城内各处亦有数千人,城外尚有数千人。这李大将军该有多少家丁啊!”
有那细心的官员偷眼打量兵士们身上的胸甲,虽然经过擦拭上油,在秋日的阳光照射下,闪耀着金属的光芒,但是仔细看来,胸甲上依旧可以看得出来一些细微的痕迹和凹陷,很明显,这些胸甲和穿着它们的人,都是经过战阵,见过血腥的老兵。
这些老兵身上除了一套胸甲之外,大多数人都是斜斜的披着一条水牛皮制成的袋子。从左肩到右胯,将胸甲分为两半,赭红色的皮带上面大大小小的又有几个小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些甚么。
这些带着皮带的兵士俱都是手持一杆火铳,火铳的铳口用细棉布制成的布套仔细的套好,防止灰尘和水汽进入。
火铳手们腰间皮带上悬挂着一柄长长的匕首,没有刀鞘,只是用皮套套着刀柄,系在腰间。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广东很早就已经接触到了西洋火枪,很多铁厂也都在加工制造各种火铳甚至火炮。广东兵更是以善于用火铳而著称。这些官员们家丁之中便有不少使用火铳的,对于火铳的好坏,他们也是有自己的评判能力。
但是,这三千多家丁之中,怕是有二千人都是使用火铳。而且火铳俱都是打制精细坚固厚重。绝对没有炸膛之虞。这样的火铳在佛山采购的话,怕也是所费不赀,若是给二千家丁都装备上。只怕花费更大。
有那官员已经决定;一定要投靠到李将军门下做一个走狗。
原因无他,兵强马壮,人数众多,钱粮广有。这样的主子,便是内阁的阁老们也是要巴结的。
但是,从镇海楼中出来的一名近卫部队的军官很是客气的收了众人的手本和名帖,然后告知他们,“大将军清晨便出城带人往虎门去了。怕是此时已经抵达虎门,督率水陆二军同英夷开战了。”
刚刚在崇祯十年闰四月以从南京光禄寺卿的职务上接替了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官职的张镜心,是个典型的文人书生,平生的建树就是写了《易经增注》、《云隐堂集》、《驭交纪》等书,反应出了他在易经、诗文、以及如何选官吏上的造诣。但是。对于用兵打仗这种事情,却是十分欠缺。
听闻钦命督办两广剿抚事宜的李大将军已经出城与犯境逆夷作战,不由得心中大为感动。
“席不暇暖,剑及履及,正是我辈人臣者应尽的职责操守。”
但是,他手下的一众文武大员对于这位刚刚上任不到半年的书呆子总督大人却是不太感冒。
李大将军出城去与逆夷作战。若是我们这些广东本省官员不到现场的话,日后该如何向朝廷奏报?
李大将军胜了,战功没有我们一丝一毫。报捷文书上没有我广东官员的尺寸之功,朝廷大佬见了,岂不是要大力申饬我广东官场畏敌如虎。不思如何上报君恩,下安黎庶?
若是李大将军败了,那他推卸责任之时,也可以将黑锅全数扣到广东官场上,什么粮草不及时,后援不给力,等等。反正如今朝廷是不敢对带兵将领如何,但是杀起我们这些文官来,可是毫不手软。
况且,凭借李将军手中的这些虎贲,焉有不胜之理?
这到手的军功,如何能够错过?
“督臣,李将军忧心国事,已经出城与逆夷作战,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属下建议,我广东官军立刻倾巢而出,为李将军平灭逆夷助上一阵!”
“属下立即在省城之内收集猪羊牛酒,准备犒赏得胜之师!”
“标下愿率所部前往虎门,听候李将军调遣!”
“请督臣早作决断!迟了,李大人所部便要与逆夷开战了!”
这话说的已经很是**裸了。
开战之前到了,你是合力作战,哪怕是别人打老虎时,你帮助武松把哨棒捡起来,到时候写告捷文书的时候,也可以好生的铺排一下。
作战之时赶到了,算是增援,成色就差了一些,但也是战功。
等别人打完了、打胜了你赶到了,顶多算是保障有力那部分。军功?不好意思,有你什么事?
张镜心虽是书生,但是却对官场上这些门道也是有所了解,(废话,要是不了解的人,能够混到总督的位置上吗?)这个时候再不出动,只怕朝廷和属下都要得罪了。
“也好!便依尔等所说,各部、各衙门依照职责努力办差便是!”
吩咐完属下文武官员,他转过身朝着那近卫部队的军官很是和气的拱了拱手。“这位将军。”
“不敢当,在下近卫旅营官林克辛。”林克辛看着张镜心身上的绯色官服和上面的仙鹤补子,知道这位应该就是两广总督大人了。
“大人有事请讲。”
见林克辛不卑不亢的样子,并没有跪下行礼报名,张镜心张总督心中老大的不痛快,但是此时此地,也只能忍了。
“不知将军大人何时前往虎门,走的哪条道路?”
“一早便往珠江码头上去了,预备登船往虎门与在珠江口左近的水陆各军汇合。此时,怕是已经过了东莞,快到狮子洋水面了吧?!”
于是,广东官场的文武官员们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
张镜心大人亲率督标营、水陆兵马万余前往虎门驰援李守汉大将军所部。广州知府在搜罗猪羊牛酒,准备犒赏三军。街道上开始操持张罗着扎起彩牌楼,预备迎接凯旋将士。
没有了气势恢宏的出征仪式,没有了斟酒壮行,张总督急匆匆的乘船沿着珠江便追了下来。
总督大人的船队刚刚过了黄埔岛,迎面便遇到了前来报信的东莞县令坐船。
“总督大人!李大人的兵马在各处散发文书,张贴告示。这是他们张贴在鄙县县城的告逆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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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情节结束,猪脚开始了征服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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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对战英夷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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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明天朝自太祖立鼎几二百七十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天朝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迨万历、天启年间,俯准彼等互市,并允在天朝传教;天朝以其劝人为善,勉允所请,初亦就我范围,遵我约束。
天朝柔服远人,至矣尽矣。然彼等不知感激,反肆要挟。崇祯十年六月十八,尔夷逆商威德尔无故炮击虎门。八月初二趁虚袭我市镇,掠豕三十口。八月初四毁我炮台,焚我大帆船一艘。天朝仁德为先,不肯开衅,盖因恐伤吾人民耳。然尔等逆夷乃无礼横行,专肆兵监器利趁虚袭吾,自取决裂如此乎?
尔等逆夷今不尚仁义,专恃武力。吾便以武力应之!令尔逆夷知吾剑之锋利否!“
在顺流东下的船上,张镜心大人读着李守汉写成的告逆夷文书,虽然词句在他看来有些粗糙,但是文字中那份豪气却仿佛便要在字里行间跳跃而出。
船队很快便通过了狮子洋水面,过了淡水河、永泰围,珠江两岸,开始出现大队人马夹江而行。
从旗号、衣甲兵器和行军队列上看,这些队伍应该便是接到两广总督军令前往虎门同逆夷作战的广东本省军马。
果然,派遣督标中军前往联络,正是广东本地军兵,得知总督大人亲自前往虎门会同那素有能战之名的李守汉南中军同逆夷作战,各处各营军马士气高涨。纷纷间道而来。
为了争夺道路,几只军兵还发生了殴斗,颇有几个人被打得鼻青脸肿。
不过,过了永泰围,船队和陆路上的行军速度便告缓慢下来。
“大人!前面不远就是虎门水面了!是否派遣官将前去同李大人联络,免得发生误会?!”
听得远处隐约传来的炮声,督标营中军参将有些忧心忡忡的向张镜心大人进言。
“不妨请大人到金沙寺水面登岸,便在金沙寺驻节,督率各路军马,饬令李守汉前来拜见。同时协调调动各路军马一同进剿便是!”
幕府中执掌奏稿文书的师爷捻动着几根胡须也是做诸葛亮一副羽扇纶巾的姿态。
老实话。张镜心没有那种亲冒矢石的勇气和胆量,从内心而言,他认为那种行为都是匹夫所为,绝非他这种正途出身的官员所应该办的事。
但是。这样的做法。容易给人以话柄。畏敌如虎、避而不战等等罪名就会如雨点一般落下来。朝廷如今正是依赖李守汉的时候,只怕他的题本上去立刻照准。
正在脑子里翻江倒海的权衡利弊得失,一条沙船逆流而上直趋总督船队而来。
“何人如此大胆!不看看督臣的旗号在船上!”
来人却是广东大鹏营的一名军官。
“李大帅有军令至此!现征剿逆夷之事已经发动。诸军便在原地停留!不得擅自行动!以免为逆夷所乘!”
来的军官不过是一名千总,但却是趾高气扬,一副意得志满的德xing。
“混账!本督前来征讨逆夷,尔等却来横加阻拦,算是什么东西?!”
张大人一肚子的怒火便要发在这千总身上。
督标中军参将更是拔出了腰间佩剑,准备将这千总便在船头斩了。
“本官是奉了李大帅军令而来,若是有何疑问,待战事结束后去问李大帅便是!不过,还请大人暂时歇歇,免得被炮火所伤。”
那千总虽然被这阵势吓得脸sè发白,但是却兀自镇静的说出了一番言语,想来也是有备而来。
仿佛为他这番话做注解,东面的洋面上一阵巨大的炮声传来,震的总督桌案上的茶杯微微发抖。
“也好!便听你这狗才的!若是战事有误,贻误军机,本督少不得请天子剑王命旗牌斩了你的首级以jing三军!”
“大人怕是斩不了在下的人头了。我大鹏营已经被李大帅收编,算是南中军水师的一部分了,眼下我们归属廖冬至廖大人辖制!”
“实不相瞒,大人,您看到这珠江两岸的兵马,大多已经归属于李大帅节制,粮饷军务皆听调遣。所以,还是请大人您先去金沙寺休息休息,等李大帅打完了红毛逆夷,您再去拜见也不迟。”
张镜心听得那千总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语被气得浑身发抖,但是又无法应对,口中只是一个劲的喃喃自语,“混账!混账!”
督标中军的参将游击们上来将那千总轰到一旁,命令船队往金沙寺驻泊。
虎门的炮声逐渐的停息了下来。
“真没有用!还以为能够万里跨海而来的人能够很能打,可以好好的练上一场,不想却是如此的窝囊!”
李华梅在自己的七海号炮船上很是无聊的把玩着手中的单筒望远镜。
方才,当守汉领着南中军水师自珠江口和广州城两个方向压向虎门水域时,威德尔的东印度公司船队便发现了势头不妙。
自己的五条船最大不过五六百吨,船上还载有从左近市镇抢来、买来的各类货物,整个船队只有不到三十门各类火炮,连广东水师都不敢去硬碰硬的做一场,如何是打败了荷兰人舰队的南中军水师对手?!
“爵士!你看!咆哮的荷兰人号打算向南岸突围!我们是不是也沿着南岸逃出珠江口?”
一条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试图在南中军水师还未完成合围之前,从虎门水域冲到珠江南岸,利用自己排水量小,吃水浅的特点当一回溜边的黄花鱼,从南中军的网眼当中逃出去。冲出珠江口,至于说珠江口外有什么,那到时候再说了!
“好了!咱们就拿这条英吉利人的船开张!”站在自己心爱的炮船上,李华梅看着这条吃水很深,明显船舷下沉的厉害的英吉利商船,船上一群水手紧张的cāo弄着帆索,也有十几个炮手在船舷的火炮紧张的准备发shè弹药。
“好嘞!大小姐!您就瞧好!”
李华梅这条舰船是她的生ri礼物,由李沛霆从自己辽东归来的分红中拨出款项向船厂定制,本来打算搞一条不亚于守汉现在旗舰的大舰船出来,不想被守汉在船厂的契约文书中发现了这条舰船的订单。
“小孩子家。哪有一上来就玩这么大船的?先把我的那条船玩熟练了再说!”于是李华梅只得很不甘心的接受了父帅淘汰给她的旧船。不过。也不算是完全旧船,至少火炮、帆索锚具等物都是新的。而且船体本身也修葺粉刷一新。
看得上船开眼界的施郎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指挥这样的炮船!”
今天,便是李华梅与施郎等人在珠江口上的初战。
但是,没有等到李华梅的七海号调整炮口。斜刺里一条双桅横帆船仗着自己船体小。速度快、吃水同样浅的优势猛冲出去。
那是一艘装备了两门克龙炮作为主要火力的炮船。虽然只有两门主炮,但是强盛在炮弹的重量。六十八磅的炮弹,装填的时候需要四五个炮手齐心合力才能将其装填完成。因为其装填费力,所以,炮手们要么不装填,要么装填之后就一定要把这炮膛里的炮弹打出去才是!
因为要是将巨大的炮弹再取出来,实在是件苦差事。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揭谛揭谛,波罗蜜揭谛。”
克龙炮的炮长一面眯缝着眼睛,用手中的六分仪和旁边的观测手核对着“咆哮的荷兰人”号距离本船的距离、方位等shè击诸元,一面口中默念着佛号。
这个在暹罗入伍的华人炮长,受当地小乘佛教昌隆的影响也是一个半吊子的佛家弟子。虽然信佛,但是不妨碍他每顿饭大鱼大肉,没事的时候喝上几口,家中有三个女人给他养了六七个孩子。
为了军功,为了养活这些女人和孩子,必须要好好的杀敌才是!
“便是如我佛般慈悲,遇到邪魔外道时,也要以无上法力,无上神通,以金刚之力来降魔卫道。”
他很好的给自己的杀戮行为找到了理论依据。
“红毛逆夷船只距我舰约一千步!”
测距手很是审慎的报出了咆哮的荷兰人号距离这艘双桅横帆船的距离。
“船首主炮口仰角五度!”
“装填!”
“送入药包!”
几名上身**的弹药手齐声大吼,麻利地抄起弹药车中按药量用油纸包裹好根据距离设定的相应发shè药包,快速的打开将内中的丝绸药包塞入炮膛。
“药包好!”
推弹手在他闪出后,敏捷地抄着手中的推弹杆,只是一下,就将药包深深地送入炮膛底部。
嗤!
尖利的铁锥,从火门口刺入,瞬间刺破了内中的丝绸药包。一个引药手上前,麻利地将手中的鹅毛信管,深深地插入火门口子内。用手指捻动一下,确认已经插入药包之中。
这几个人在炮尾部紧锣密鼓张罗的同时,几个弹药手从炮位旁的弹药箱中,将一个巨大沉重的实心铁球合力搬起塞进了炮膛之内。
炮手们各自站位明确,职责分明,动作优美娴熟,如行云流水相仿,如果不是在这杀戮战场,单就他们的样子而言,给人的感觉不是在准备杀人破坏的火炮,而是在搞一门优雅的艺术。
只不过这艺术有些残酷。
“动作再快点!别像个娘们一样!快,快快!”
炮长还在督促炮手们快速完成装填过程。
同其他部队不同,水师和陆营的炮队无法用斩首数字来衡量战功,考核全在火炮的准备与shè击上。哪一尊火炮打得快、打得准、打得好,不仅关系到炮手们的荣誉。也有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在里面,南中军的炮兵手册上规定,对阵敌舰首发命中者,全炮奖励五十银元,炮长另奖励十元,观测手奖励四元。
“再往前近一点!红毛夷人打算顺着珠江水流沿着江岸逃走,咱们贴上去,瞄着它的吃水线来一发!给它来个大开膛!”
炮船的舰长从望远镜里揣测出“咆哮的荷兰人”的意图,脸上露出了一阵阵的狞笑。要是一炮能够击沉一艘逆夷的船只,这个功劳可就大了!
这个时候的人们虽然不知道火炮弹道的知识。但是也知道在一定距离上炮弹出去是直线。
“好!靠近了打!贴到五百步以内!一炮便搞定它!”
珠江江水滔滔。江面上出现了一幅很奇特的景象:四艘英国商船在虎门附近集结,面对着围拢上来的七海号为首的七八艘南中军水师舰船有些不知所措,而靠近珠江南岸,咆哮的荷兰人号正在拼了老命往江岸附近水道移动。在他的侧后方。双桅横帆船上的前主炮已经用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他。在波涛起伏中不断的拉近与他的距离。
但是,就在这两条船展开一场追逐赛的时候,一股白烟升起。一声巨响传来。
就在双桅横帆船的侧后方,沿着珠江中心主航道担任巡逻jing戒任务的一艘同样的双卫横帆船,船头安放的巨大臼炮炮口喷出浓密白烟的同时,炮口间隐约还有炮焰闪烁,二百磅重的炮弹,被火药巨大的推动力推出炮膛,呼啸而出的巨大弹丸,在空中高速旋转着不断的撕扯着周围的空气,发出阵阵尖锐刺耳的怪响。
“嗵!“
巨大的炮弹在“咆哮的荷兰人”号武装商船的船首附近入水,溅起了水缸那么粗大的水柱,水柱散去,将站立在船首指挥着逃走的船长很是热情的来了一个东方的洗礼。
“该死的!这么大的炮弹!这群异教徒简直是疯子!”
船长擦着脸上的江水,试图尽快恢复对眼前情况的观测。
“天哪!”
“丢雷个老母!”
在珠江南岸跑得乱七八糟的广东官军们,被这一发巨大炮弹的威力惊吓的咂舌不已。
看来咱们听从李将军节制调遣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了。这样的火炮别说对付几个红毛逆夷了,就是对付深沟高垒碉楼林立的乱贼、宗族,也是手到擒来!
“雷老四!你他娘的和我争功是不是!”
这边正在奋力追赶的双桅横帆船船长在船首跳着脚朝着臼炮炮船大骂。
“我们距离那该死的逆夷还有多远?!”
“大人!大约五百步上下!”
“要不要再靠近一点?!”
“靠近?!靠近他老母!再他娘的靠近,雷老四就把功劳全抢走了!开炮!”
“轰!”
随着船长手中红sè小旗的落下,六十八磅重的克龙炮炮弹从炮膛中飞出。在白烟和烈焰的欢送之下,迅速的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炙热的弹痕,用似乎肉眼可以观测到的速度朝着五百步以外“咆哮的荷兰人”号的吃水线飞奔而去。
看着半空中巨大的炮弹紧贴着江面狰狞而来,“咆哮的荷兰人”号船长心中一阵惶恐、恐惧,这感觉便是面对大西洋上的巨浪、奥斯曼的海盗、荷兰人的炮火之时,也不曾有过,一时间他不知是该cāo作船只向前还是后退,如何避开这气势汹汹的炮火打击才好。
炮弹呼啸而来,随着船上水手们一阵尖声怪叫,就落在船体旁边不远,激shè入水中后,激起一股巨大的水柱。
紧接着,一阵巨大的震动从船舷下方传来,克龙炮的炮弹虽然入水,但是去势未遏,正正的击穿了“咆哮的荷兰人”号的吃水线下船体,珠江江水席卷着泥沙喷涌而入,将破口不断的扩大。
“我们也来送你们一程!”
被咒骂了半天的臼炮炮船船长雷老四,从望远镜里看到了“咆哮的荷兰人”号船上水手们那惊慌失措的情景,往来救助,试图封堵住破口,清掏干净进水的船舱。
“炮弹装填好了吗?!”
“马上就好!”
臼炮的炮长喘着粗气回答着船长的催促。
臼炮的四个炮手抬着炮弹挂杆,用杆子中部的挂钩将炮弹挂起,四个人在炮长的协助下齐心协力将炮弹塞入炮膛中。之后用力将臼炮调整到炮长测量的仰角上,然后迅速用铁质的杠杆将铁垫垫在臼炮底部,以固定臼炮的仰角,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后,几个炮手已经只剩下喘气的功夫了。
“开炮!”
“这一炮要是再打不中,我可是没有力气再装填第三发了。”一个炮手口中喃喃自语。
“没事!打不中的话,老子帮你装填!全船上的人都是装填手!”雷老四恶狠狠的站在船头死盯着那枚在半空中画了一道优美弧线的大炮弹。
“轰!”
炮弹落在了“咆哮的荷兰人”号的船首。
登时将站在船首指挥水手们进行损管的船长劈的不知去向,只留下了一滩血迹在木板上。
重达二百磅的炮弹以极其野蛮的力量直接命中船首之后一连砸穿了数层船板,直接落到底舱之中,从黑乎乎的破洞中,木板的塌落断裂声、船舱中船员发出的惨叫声不断传来。
甲板上,方才还在紧张的调整着风帆与索具的船员们纷纷被炮弹砸穿木板后四下里乱shè的众多碎木块击中,噗噗噗噗噗!随着肌肉被木片刺穿的声音在甲板上骤然响起,一时间惨叫与血肉在“咆哮的荷兰人”号上交织着。
鲜血形成一道道血箭在船员们身上喷出!
二百磅臼炮炮弹砸下来时带来的动能是十分强大的,船体本身的木板,被巨大炮弹一砸,顿时便被砸碎成无数碎木块。
它们不规则的形状,有若锋利的刀刃,横七竖八的到处横飞,莫说是这些船员身上只有一件棉布衬衣,便是身披重甲的战兵,对于这样密集而又毫无规则四下乱飞的杀手们也是毫无办法。
一时间,咆哮的荷兰人号上死伤累累。
“靠上去!”
克龙炮的炮膛里重新装填好了炮弹,准备上去再补一刀。(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对战英夷 下
“咆哮的荷兰人完了!”在自己的坐船上,威德尔爵士脸sè苍白的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做出来了这样的判断。
两条不大的炮船、几发炮弹便要了“咆哮的荷兰人”号的xing命,这不管是从火炮的shè击jing度还是炮弹的重量都是令人惊叹的。
“可惜啊!那船上还有不少我们收购来的好东西!就这样全完了!”
威德尔乘坐的这条“征服者威廉”号上的船长不无惋惜的慨叹着友船的覆灭命运。
威德尔爵士哼了一声,算是对他的不屑一顾。
江面上,以七海号为首的南中军水师将英吉利东印度公司剩下的四条商船用一个弧形包围圈包围起来。
江面上,广东水师的小船纷纷出动,往来各处,或是传递消息,或是打捞落水的俘虏,总之忙的不亦说乎。
也有些水师军官脑子转的灵光,“抓几个俘虏、捞些东西算什么?!要想赚大的,便靠上去,同李大帅的嫡系一同对战英夷,这才是最好的进身之阶!”
于是,在威德尔爵士眼中,一幕奇特的景象在珠江上出现了。
七海号如同一头母狮子一样,雄踞在包围圈的中心,(赞美上帝!我真的不知道它的指挥官就是一个女xing!威德尔爵士赌咒发誓。)在七海号的上下游,四五条双桅横帆船如同几头矫健的豹子一样,跃跃yu试。
而在包围圈的最内侧。几十条广东水师的小船,便如同鬣狗一般,瞪着发出绿光的眼睛,等待着上前撕扯东印度公司这具死定了的躯体上肥美的肉食。
“大班!我们该怎么办?!”随同船队到东方进行贸易的公司会计师,有些惊慌失措的朝着威德尔爵士惊呼,他被眼前在江面上密布的大小战船吓坏了。
“这群该死的葡萄牙人!一面告诉我们到东方贸易很容易,明国的军队很弱,虽然规模很大,但是比奥斯曼的战斗力差了许多!现在看来,这群家伙引着我们走到了深井里。然后点着了绳梯!”
威德尔爵士心中无数遍的咒骂着澳门的那些葡萄牙人。
当初在澳门。威德尔爵士将自己船队所携带的南中货物在壕镜澳与左近的商人交易时,葡萄牙人便告诉他,这里的明军实在是孱弱至极,随便一只商船就可以击败一支明军部队。随后的劫掠、冲突也证明了这一点。但是。方才克龙炮和臼炮的炮声。将威德尔的美梦彻底惊醒。
江面上。越来越多的明军船只涌到了包围圈左近,一来向南中军讨好,二来也准备在这未来的新上司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让他们滚远点!别碍了咱们的事!打起来。还得提防着炮弹会不会落到他们头上!”
李华梅站在舰首,看着密布江面上的明军广东水师船只,有些厌恶。
七海号上的信号兵急忙登上桅杆,朝着左右两翼的双桅横帆船打起了旗语,很快,两翼的船只便有信号回来。
“军令收到!马上将他们驱离开,清理出shè界来!”
“大小姐!你看!”
从珠江口方向,如飞一般一条双桅横帆船逆流而上。
“常胜号引左翼舰队十二艘舰船已封锁珠江口!”
作为守汉的旗舰、南中军水师的旗舰,常胜号经过几次更换,已经成为了一艘拥有双层炮甲板,大小火炮近六十门的大型军舰,28门24磅和10门12磅火炮作为主要火力,将近二十门的大小佛郎机,足以横扫整个东亚以及印度洋海面。
“舰长!我们怎么办?!左右两翼的家伙们打来旗语,请示是否开炮?!”
七海号上的枪炮长紧张的询问李华梅,希望能够从她的檀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七海号作为拥有将近三百名船员,大小火炮近四十门的大船,也是此刻在珠江水面上南中军水师的主心骨和旗舰。各船皆以七海号的行为马首是瞻。
“打信号,命人上前告诉红毛逆夷,十分钟之内,投降!不投降的,击沉!”
稍一思忖,李华梅便做出了决定。
有人立刻手脚并用的爬上桅杆,朝着在桅杆上的信号兵大声传达舰长的指示,信号兵摆动着手中的小旗,旗语忠实的将李华梅的指示向分处左右两翼的双桅横帆船发出。
“大小姐,接下来呢?我们就等英夷投降?”
“不!施郎!你到左舷炮位上去,充当一下枪炮官,十分钟之内完成装填、测距、shè击准备,若是在这段时间内英夷不投降,或是有异动,立刻击沉之!”
江面上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被江风送到了威德尔的船上。
“他们要我们投降?投降的话,是否可以保障我们的生命财产安全?是不是可以让我们安全离开?”
会计师还在那里计算着利弊得失。
而在珠江两岸,围观这场官军大战红毛番鬼佬的广东民众,却也将南中军命令番鬼佬投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方才被几发炮弹便击沉一条番鬼佬船只的壮举激励的热血沸腾的情绪,随着这命令番鬼佬投降的呼喊声而被又一次推到了高cháo。
“丢那妈的番鬼佬!你们也有今天!”
“让你抢我们的猪只!烧我们的船!今天你们也去见龙王!”
一边喝着茶,一边从在人群中往来穿梭的小贩那里购买些闲食,人们呼朋引伴兴高采烈的观看着这扬眉吐气的一幕。
“八分钟了。”回头瞥了一眼安装在舰首指挥室内巨大的航海钟,李华梅声音清灵,但是在水兵们耳中却是如同天外飞来的喜讯一般。到这个时候还不投降。那就等着去见龙王!
“轰轰轰!轰!”
从左舷炮甲板上传来一阵密集的排炮shè击声。
见东印度公司公司船队迟迟没有投降的意图和举动,相反,倒是有一条船缓缓的移动,这还了得?打算趁我们给你们考虑是否投降的时间借机逃走?那施郎是什么人?从十多岁起就和父亲一道在郑芝龙的海商团伙里混,这海商其实和海盗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各种各样的海上yin谋伎俩也是见得多了!
见这条英夷船只有向珠江下游移动的意图,施郎便当机立断。
“各炮准备!开炮!”
七海号左舷的炮窗被吊绳迅速的打开,炮手们将火炮炮口伸出炮窗。
“各炮注意!十二磅炮先行瞄准英夷齐shè!之后是十磅炮!各级火炮不得混乱,违令者,军法处置!”
七海号的左右两舷甲板上布置了五门十二磅炮、十门十磅炮。和四门相当于十磅炮的大佛郎机。为了防止一次齐shè后坐力过大,咱们的施郎施大枪炮官下达了这样分批shè击的命令。
“大人!这样打,炮火似乎稍嫌弱小,不如将十二磅炮与大佛郎机齐shè。以加强火力。防止船体受不了炮身后震!”
一个老炮长就施郎的命令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军事min zhu这个概念。但是,在守汉多年来有意无意的灌输栽培之下,军中的人们在长官下达命令后。可以就技术、战术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见解,并且这样的意见和看法会被如实记录下来,成为事后评功受赏的依据。
“好!您说得对!”施郎也发现了自己命令之中的漏洞,立刻重新分配了火力。
一声尖锐的铜哨声在炮位中响起,炮甲板上炮手们将手中的火绳向信管触去,信管引发了一连串炮响,九枚炮弹从炮窗中飞出,在白sè烟雾和赤sè火焰的衬托下,向数百步外的那条英吉利商船飞去。
“我的上帝啊!”
看着对面那条大船上炮窗迅速打开,英吉利东印度公司船队的人们便本能的意识到不对。转瞬间一阵火光,一阵白烟,一阵巨响,一枚枚炮弹呼啸而来,直奔自己的船队而来,在方才调整了一下风帆,移动了一下船体的“九尾猫号”商船的周围,激起了一根根粗大的水柱,为“九尾猫”号提供了免费洗船服务。
几枚掠过九尾猫号船体落入水中的炮弹,从船首呼啸而过,将桅杆和风帆打得千穿百孔,让甲板上的水手,个个牙齿不住的互相叩击着,口中默念着祈祷文,浑身冷汗直冒。
一枚十二磅炮的炮弹从九尾猫号上掠过,远远的落入水中,溅起了高高的水柱,令在岸上观战的百姓们惊呼不已,口中高叫着可惜,未能将红毛番鬼佬的船只击中。
但是,这发炮弹却也并不是毫无建树,它的飞行弹道恰好扫中了九尾猫号的主桅杆,将桅杆打得木屑乱飞不说,几根帆索也被扫中,巨大的风帆颓然落地。眼见得是无法逃走了。
“去告诉施郎,先别进行第二轮shè击了,调转船头,用右舷的火炮进行攻击。还有,右舷的火炮将炮口调高五度,修改一下诸元!不要再打到红毛夷人的船后去了!”从望远镜里看到了第二波次的十枚炮弹在九尾猫号的船体周围掀起一阵阵巨浪,李华梅漂亮的眉毛向上挑动了两下。但是仍旧端着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炮弹的运行轨迹。
“大小姐,右翼的两条炮船打来旗语,想要加入战斗!”
“可以!”
略微思考一下,李华梅立刻同意了这个请求。
“左翼右翼各炮船都一起加入战斗!那三条船就由广东水师的家伙们去看着!”
“传令各炮船!这次是最好的靶子!都给我好好的打!把ri常训练cāo演时的东西都拿出来!”
一时间,旗语在各条炮船的桅杆上欢快的传递着,接到命令的炮船上爆发出阵阵欢呼之声。
很快,一场类似于猫戏弄老鼠的战斗,或者是火炮shè击活动便在珠江水面上演。
“这!?这样!?这样也行?!”
威德尔爵士手中的望远镜几乎掉到江水之中。他颤抖的双手几乎难以握住望远镜的黄铜镜筒。
随着第一轮shè击的结束,七海号调整着方向,将右舷的火炮对准九尾猫号,而在这个空当中,位于左右两翼的四艘炮船围拢过来,将九尾猫号当成了最好的靶子。一发臼炮炮弹落在了九尾猫号的船尾,将将近半个船尾齐齐的砸断,破碎的木板,残碎的肢体,船舱中存储的物资、货物登时铺满了附近的水面。
只停顿了一瞬。两艘克龙炮炮船冲了上来用各自的六十八磅克龙炮。瞄准了九尾猫号的吃水线进行轰击。
随着震耳yu聋的炮声大作,一**的大铁球,在空中画出一道道完美的弹道,似乎铺天盖地的往九尾猫号商船砸去。
“上帝啊!饶恕这可怜的人!”
会计师已经不再计算利润、损失。亏损等事项。他现在满脑子思考的就是如何保住本钱!
可怜的九尾猫号就因为不合时宜的调整了一下帆索。然后移动了一下位置,跟着便成了水桶里的一只肥鸭子,被人用巨大的炮弹不住的轰击、殴打。不知道能否躲过下一轮炮弹的洗礼。
四艘炮船各自打过一轮之后,九尾猫号已经被虐的奄奄一息,船上大大小小的破洞三四处,珠江的江水欢快的涌进船内。
“好了!该轮到我们了!”
施郎将七海号调整过方向来,眼睛里满是热切。
他们将炮口略微调高,这样一来,十二磅炮和十磅炮的shè击效果便告jing准了不少,不再像刚才第一轮发shè时那样,掠过商船落入水中。三十余门大小火炮先是十二磅炮同大佛朗机齐轰一炮,随后是那十门十磅炮轰击。分成两拨一轮一轮的开炮,让各炮的炮手都有练手的机会。
只可惜,这样的机会转瞬即逝。
“好了,发信号,让两艘臼炮炮船退出战斗,去监视那三艘红毛逆夷的船只。其余各舰,重新装填!准备集火shè击!”
炮弹带着尖利的哨音呼啸在空中,白sè的烟雾夹杂着闪烁的火焰在炮窗口升腾,迅速包裹着炮船的船体。
一次齐shè的近五十门火炮,随着李华梅的号令,依次向前方喷出炽热的火焰,数十枚十磅以上的炮弹,如同雨点般的砸向九尾猫号武装商船,这些沉重的实心大铁球给在一旁围观的英吉利人和广东军民官吏带来的震动,每一枚炮弹在空中掠过时,仿佛都在撕扯着他们的神经。
“哦!我的上帝啊!”
“这难道就是末ri的情景吗?!”
征服者威廉号上,以威德尔爵士以下英吉利东印度公司的人们两股战战,心中不住的祷告,希望在天上的上帝能够垂怜,看到他的子民和信徒这悲惨的一幕。
“好啊!打得好!”
“再来一发!红毛番鬼佬的船就要沉了!”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如同后世看足球的观众那样,不住的呐喊助威。
“看!我说的不错?如此炮火之犀利,再看看陆营的人马,咱们不投靠这样的主公,投靠哪个去?!”
珠江岸边上,一个副将面带得sè的朝着手下的几个参将、守备、游击之类的军官吹嘘着自己的先见之明。
施郎很得意的充当着这支小舰队的临时枪炮指挥官,同时指挥协调着数十门火炮的shè击。但是这场炮战,倒不如说是一次单方面的打靶更为恰当。
炮弹的弹道在空中划过,转瞬即逝的弹道痕迹在人们的视网膜上残存下一张依稀可见的大网,炮弹的尖利呼啸声不断的冲击着人们的耳膜,一颗颗沉重的炮弹,不断的落在九尾猫号的船上、附近的水中,炮弹落水后激起的巨大水柱,不断的冲洗着船上的血迹,将一股股的血水流淌到珠江之中。
这些沉重的铁球结合了火药赋予的动能,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它们带来了强大的破坏力,任凭前进道路上是坚固的木板,还是三磅炮、小佛郎机,甚至是人的身体,只要被炮弹击中或是扫中,都是瞬间被分解、到处乱飞的结果。
在被几十门口径、弹重令人发指的重炮轰击了一轮之后,可怜的九尾猫号同咆哮的荷兰人一样,变成了一堆破烂的木头,在珠江的江面上飘荡着。
“图像!我们图像!”
仿佛是黑死病在东印度公司船队上蔓延一样,剩下的三条船上,水手们不住的用蹩脚的汉语叫喊着。
有那水手挥动着大斧子,将风帆的帆索砍断,巨大的风帆落在了甲板上罩着甲板上的人们。
“该死的!猪猡!腌肉桶里的蛆虫!赶快!赶快升起白旗!”
有人手忙脚乱的将桅杆顶上代表着大不列颠的国旗,刚刚制定了三十年,由英格兰的圣乔治十字旗和苏格兰的圣安德鲁旗交叉合并而成,由红白蓝三sè构成的联合杰克旗拆下来,将白底红sè十字,代表着英格兰海军的圣乔治十字旗丢到江中。
“快!快去找床单!白sè的!”
会计师声sè俱厉的大声叫嚣着,浑然不顾脚下践踏着红sè十字与红sè、白sè横条组成的英吉利东印度公司公司旗帜。
由床单和撕扯的水手白sè衬衣制成的白旗在三艘英吉利商船上升起,船上的水手们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这个东方大国的礼仪:全数跪倒在甲板上,乞求着战胜者的宽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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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书评区里的朋友,一万人的部队需要多大的运力麻烦您算一下。而且不仅仅是人,还要有马匹、车辆、给养、弹药,这么计算下来,猪脚必须要在短时间内集中至少十几万吨的运力。你觉得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吗?
就算有这么多的船只,这么多的船,十年之内能够造出来吗?水手能够培训出来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军容差距
ps: 孩子生病,心里很乱。原本构思的很多东西都写不出来。大家见谅。另外,厚颜求一下月票。
“这一次,英国佬应该长点记xing了!”
在虎门对岸的南沙,守汉临时竖起的帅旗下,通过望远镜,他将整个战场看得清清楚楚。江面上残破的木板,燃烧的风帆、缓缓下沉的船只,在波涛中载沉载浮的落水者,被广东水师从江中捞起的俘虏,都无声的说明了这场战事的结局。
“华梅这丫头水上的本事算是练出来了。”
一旁督率水师在蕉门水道候命出击的张小虎,没口子的称赞着世侄女的长进。
“小六子,你也莫要谬赞了,免得让孩子听到了傲气。”
话虽如此说,但是那个做父母不愿意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
“主公,广东总兵官、领着惠州参将、督理广州海防参将等各军将领,广东布政使姜一洪引军兵前来会战,现在在外递手本求见。请主公的示下,见是不见?”
“见什么?!告诉他们,战事未定,营垒未成,让他们学学于禁!把各自的军兵安顿好了再说!”
。。。。。。。
虎门、南沙等处,珠江两岸成了一座大军营。
“为子当尽孝,为臣当尽忠。朝廷百姓皆辛苦,寄于厚望养兵伍。每ri袖手不需劳,舒舒服服吃月粮。如再不为国出力,天地鬼神必不容。自古将相多行伍。休把当兵自看轻。”
“一要用心学cāo练,学了本事好立功。军器是尔护身物,时常擦洗要干净。二要打仗真奋勇,命该不死自然生。如果退缩干军令,一刀两断落劣名。三要好心待百姓,粮饷全靠他们耕。只要兵民成一家,百姓相助功自成。四莫jiānyin人妇女,哪个不是父母生。尔家也有妻与女,受人羞辱怎能行。五莫见财生歹念,强盗终久有报应。纵得多少金银宝。拿住杀了一场空。六要敬重军中官。越份违令罪不轻。要紧不要说谎话,老实做事必然成。七戒赌博piáo与娼,官长查出当重刑。安分守己把钱剩,养活家口多光荣。你若常记此等语。必然就把头目升。如果全然不经意。轻打重杀不容情。”
被囚禁于木栅围成的临时监牢之中的威德尔等人。倒是没有受到想象中的虐待和鞭打,只是被搜查了一番,将随身的武器、尖锐物品。甚至是绳索腰带等物一并搜去,至于说随身的财物,倒是看也没有人看一眼。
“这倒是奇怪了。我们若是落到那些奥斯曼海盗手里,只怕身上一根草棍都剩不下!”会计师一面奇怪一面感慨,“这难道就是文明的力量和自信?”
对于会计师的言论,威德尔爵士顾不上评论,只是在自己的航海ri记本上记录下这时的见闻和想法。
“在cāo演和学习之余,李大帅的直属军队
shuyaya.com唱歌,这些歌曲中,似乎有关于军事技术和军人道德的劝导。”
对于南中军歌声好奇的,不仅仅是俘虏威德尔。
被战火摧毁的虎门镇外,竖起了守汉的帅旗和南中军的军旗,帅旗后面,一座以钢筋做骨架,多层棉布夹着棉花板制成的大帐,便矗立在这里。
以帅帐为中心,百十步内,近卫旅的士兵们,或是持着火铳,或是肩扛长矛,或是手按刀柄,jing惕的望着周围的景物人员。
在帅帐的左右,用布袋、竹筐盛满了沙土,垒砌起来两座炮蕾,每座炮垒中安放着两尊十磅炮和一尊大佛郎机。
黑洞洞的炮口将不远处的军阵完全封锁。
同广东本地官军相比,南中军的军容极其严整。
在虎门列阵的廖冬至旅,虽然名义上是以广东籍贯的义军组成,但是内中有着大量的南中军老兵充当甲长,又经过数月训练,军容自是严整。
同一旁乱糟糟喧嚣吵闹叫骂声不断的广东本地官军,令广东本省官吏们觉得,这默不作声,只是站立的笔直双眼平视前方,整个军阵如同刀裁斧剁一般整齐的南中军,倒是更配的上国家百战jing锐的称呼。
相比而言,广东本省的军队倒更像是一群民夫。
惠cháo副将马如锦,cháo州参将夏之木、肇庆守备邹维勋、香山守备王猷、南韶守备施逢源等人,督率着自己的部队,颇为有些尴尬的站立在廖冬至旅和近卫旅的左侧,等候着大帅的召见。
整个空地上的部队大约有一万七八千人上下,分属六个部队,除了隶属于南中军的廖冬至旅和近卫旅之外,其余的将近一万人,则是被上述五个将军分管。但是,没有一队人马超过两千五百以上的。就是这些人中,一半还是老弱,个个身上军服破烂,大多数人脸上根本看不出经受过正式训练的气质,完全是拉来凑数的市井之人,身上破烂的军装号坎,在江上吹来的秋风一打,不时的有破烂的布条在风中飞舞。各人手上的兵器也是极为低劣,很多人便是一根木棍,上面绑着一根矛头,不知道是生铁还是熟铁打制成的矛头上锈迹斑斑,一看就没有经过很好的磨制、上油等保养。
相对来说军容、装备比较好些的,就是各位副将、参将、守备身边站立的家丁们,每位军官根据职位、分管防区的不同而导致的经济条件,所豢养的家丁数目也是不尽相同,多的有数百人,少的只有二三百人,最少的只有百余人。大多是青壮年汉子,衣甲兵器颇为jing良,看得出来,都是些敢打敢拼的亡命之徒,不过他们的阵列也是站的松松垮垮稀稀拉拉,典型的乌合之众。
这些家丁们。以南中军的军纪看来,都是些刺头,不遵守军纪,甚至是带头破坏军纪的兵油子、兵痞之类人物,都是些不合格的兵,但是,放在如今大明各地军镇之中,已经是最主要、最核心的作战力量了。
这也就是难怪,为什么号称数万人马,居然对英吉利东印度公司商船队的区区五条武装商船、几百名公司保安而束手无策的原因。
cháo州参将夏之木披了一身的铁甲。系着一件大红锦缎制成的披风。在自己的认旗之下倒也显高大魁梧,威风凛凛。不过此时他也是脸带艳羡,目光不时扫视站立在自己旁边的廖冬至旅的士兵们,仔细的用目光打量着站在铁血十八星军旗之下的那些士兵。
那些才是好兵。俱都是挑选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年。身材结实。严守纪律。在江风卷着从珠江上袭来的阵阵水珠掠过各个军阵时,水气浸湿了他们身上的盔甲衣袍,但是在这种天气情形之下他们依旧只是持枪肃立。
从当年的广东总兵官戚继光、到后来的俞大猷之子福建总兵俞咨皋都曾经对广东军队有过影响。都试图将这扼守南海的广东军队好生整顿一番,奈何,一件事,钱粮!
从万历后期,随着所谓南倭的逐步被平息,加之辽东反贼的兴起,明军的战略重点逐渐北移,这被数代人经营的南海防御体系便逐渐荒废。
以之前我们提到过的南澳为例,最初南澳游兵原有兵员1835人,各种船只40艘,至天启二年(1622年)减至874名官兵和34艘战船,到崇祯十年(1637年),只剩下8艘战船和721名官兵。在嘉靖年间设立的海防六座水寨之中,只有在琼州的白沙水寨,因为守汉的手早就以协防的名义伸进了白沙水师,这才保持了原有的规模,不过,是水师左翼的实力罢了!
随着战略中心的北移,加上国家财政的ri益困难,便无法供给庞大军队的粮饷需求,必然削减钱粮,只满足一小部分所谓jing锐士兵的物资待遇。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反应到军中,将领也必然将这部分粮饷,用来优先供应自己身旁最忠心,最有战斗力的亲兵护卫。如此,必然出现许多兵为将用的情况,这就导致了明末的家丁制出现。家丁的作用是矛盾的。一方面,各边将召用家丁, 厚其养赡,用备前锋,每遇征战,家丁当先,弱兵随之 ,可以鼓勇取胜。所以当辽东一度革去大部分家丁,并且存留下来的家丁也只支给单粮时, 一时亦觉省饷,以后辽兵遂不能战 (《明经世文编》卷四二二李化龙《摘陈辽左紧要事宜疏》)。
另一方面,家丁盛则将领专倚之,忽视一般士兵, 厚养家丁,而以营兵充其役,驰其马,且听其sāo扰,朘军食而供之,家丁盛而军心离矣 (《明经世文编》卷三四六戚继光《练兵条陈疏》)
为了豢养这些家丁,带兵将领们则是大力克扣其余兵马的粮饷来供养这些人,常常有兵册上兵额数量万人,而实际能战之兵不过千人的事情发生。
而且随着带兵将领的升迁调动甚至是离职,这些家丁私兵也随之而去,这就形成了用国家的军费而为带兵官豢养私兵的怪现象。
此类军队怨气十足,战力极差,胜时一拥而入,败时溃逃千里,就算将领身旁有部分英勇善战的亲兵家丁,也扭转不了这种恶xing的局面。
将领手握jing锐重兵,也必然有军阀化的危险,只注定自己小团体的利益,忽视了国家的利益。朝廷花重金养出来的军队,反而在关键时刻。有投敌叛变的危险,明末这种例子太多了。
明亡时的宣府军,关宁军,南明的数镇军队,都是如此。
当然,大明家丁制度的产生原因是复杂的,没有私兵,便容易为他人左右,特别是朝廷。
家丁,兵为将有。军将侵军饷厚家丁而薄軍士。厚此薄彼,那些被放弃的军士不是没有思想的机器人,被人视为废物,岂会没有怨恨?这些人在战场上往往是最先崩溃的对象,他们造成了很坏的局面。就算家丁们再能战,也无济于事。
而且家丁都是军官们的私产,很多人还是将官们的家奴,军官们除了侵吞军饷外,就是大量占有田地来养活自己的家丁。要裁撤军官们的家丁,谈何容易?这都是他们的命根,要断人命根,他们就会跟你拼命!
最明显的一个例子便是辽西的祖氏家族,祖大寿多次降而复叛,辽东军队也是多次哗变。但是朝廷压根不敢处置他们。就是因为祖家和后起的吴家有着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在辽东各地官将之中一呼百应,而且两家都有为数众多的家丁私兵。这也就是他们能够勒索朝廷,在朝廷与辽东反贼、ri后的李自成大顺军之间首鼠两端的本钱。
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只是见势不妙。给自己找一块遮羞布。作为叛变投敌的借口罢了。
同九边军镇、北方各地官军相比。广东的明军之中,将领豢养家丁的习惯也是根深蒂固。不过,稍微好些的是。因为灾害不像北方那么严重,所以,普通营兵的伙食和营养状况比起内地根本吃不饱的情形要好很多。
而南中军同内地官军相比,外人看来差距在军容、在士气、在装备、在饮食。实际上,最大的差距则是隐藏的更深。一支是处于上升期的近代化军队,一支是处于没落阶段的封建军队。
南中军是因为大量的粮食、肉食奠定了工业化与贸易的发展,积累了足够的钱粮物资来维持军队的装备与训练。而军队战斗力的提高和规模的扩大,又为这些工农业产品提供了更大的市场。
正如南中军中流传的一句话,“咱们打仗,是为了家里的爹娘兄弟姐妹,老婆仔女!抢来土地给爹娘兄弟种,抢来地方好卖爹娘婆娘织的布、烧的瓷!”
。。。。。。。
数十匹高头大马从守汉的大营辕门内飞出,马背上的骑士背上的认旗被急速奔驰的骏马和江风撕扯成为一个平面,人们可以清楚的看到认旗上的字。
“传令通信。”
这支小小的马队后面,是七八辆四**车紧紧跟随。
“大将军有令!各处官军来援,皆有功劳!发恩饷!”
负责传令的骑兵们在五位广东本地军将的阵列中往来穿梭,高声将李大将军的这个恩典传达到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
时下大明各地欠饷已经成了常例,不欠饷反倒是奇怪的事情。不但九边欠饷,内地官军欠饷,便是地处商贸发达民间富庶的泉州、漳州等处一样欠饷。其中漳州卫欠饷三月,泉州高浦等处欠饷十个月,铜山所更是欠饷二十个月。为了谋生,官兵们只得各显神通,给人帮工者有之,自己做小生意的有之,但是更多的还是四下里勒索,甚至是打劫。
战兵营家丁每月需要银饷二两三钱五分,再加本sè米五斗,南兵每月有饷一两五钱,本sè米五斗,这个数字,对于马如锦、夏之木等人而言,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若是全额给饷,便是自己倾家荡产来供奉也怕不够。
但是,阵列之中的士兵们却是大为兴奋。
很多人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很多人半年来没有领到一文钱的军饷。想不到这次跟着参将大人到虎门跑这一次,便领到了军饷,虽然脚上磨出了几个血,身上挨了家丁几鞭子,但是想想那即将领到手的军饷,这点事又算得来什么?只求各位大人们能够少克扣些!半年了,天可怜见,上面的大人们终于发粮发饷了。
而各位军官们,则是眼睛发出绿光,死死的盯住了那骑士们身后的四**车,从那沉重的车身,深深的车辙都可以看得出来,车上装载的都是银子!只要银子发下来,今晚老子就去珠江上的花船!
“李大将军就算所部兵马再能战,也是一条过江龙,要想在这广东剿灭匪患,还得靠老子们这些地头蛇!”
香山守备王猷心中不无得意。他已经打算好,这笔恩饷发到手,要先去广州城中的几家铺子里,为家丁们配齐南中的盔甲刀枪,免得在南中军面前落了下风。
不过,奔跑到各位将军阵列前的骑士们又一轮呼喊,登时将军官们心头一团热炭火浇的冰冷。
“照大明军制,卫所军马军月支给米二石,步军总旗月支给米一石五斗,小旗月支给米一石两斗,军士月支给米一石,守城者如数发给,屯田者半数发给。军士月盐,有家口者两斤,无者一斤。战兵营家丁每月二两三钱,给米五斗,普通营兵饷一两五钱,本sè米五斗。我家主公恩典,不分家丁营兵,每人发给银元三块!甲长加一块!把总十块!千总十五块!”
这他娘的!将这军饷之事如此公开,还让我们如何上下起手,从中侵蚀克扣?!有人便要发作,但是看看周围近卫旅和廖旅的兵士,又不得不将这口怨气压了下去。
“还是老子有先见之明,把乡下的家奴佃户都临时召集起来充当营兵来应付,这一下好了,几千块银元到手了!”
cháo州副将马如锦坐在马上不无得意的看着一口口银箱被南中军兵士从车上抬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反客为主
ps:对不起大家,孩子生病,耽误了许多事情。看在在下在病房里抓紧时间码字的份上,是不是给个月票呢?!谢谢!
来到各位将军阵列前的军需官抬起脚将装着银元的银箱箱盖踢开,将内中用红sè桑皮纸包裹的银元卷暴露在光天化ri之下。
一名护卫随手取出一个红sè银元卷,用力掰断,一阵清脆悦耳的轻响,几十枚银元跌落到银箱之中。
顿时,营伍中一阵惊叹之声响起。
“按照建制上前领饷。大将军的恩典,务必要发到每个人手里!”
按当时的营兵编制。十一人一甲,两个伍长,各管火铳兵、长枪兵一伍,外加甲长一人。五甲为一队,设队长一人。四队为一哨,设哨长一人。两哨为一总,设把总一人。
将南中军发给广东官军的恩饷发到每个人手中,这无疑是将广东官军的真正实力通过这种形式不动声sè的进行了一番调查。
那些军需官都是多年的老手,对于营中士兵,是老兵油子,还是临时拉来凑数的壮丁,可谓一目了然。
“家丁上前领饷!”
马如锦可是想不到这一层,只是兴奋的挥手令手下的数百名家丁上前领取每人三块银元的恩饷。
那些平ri里骄横惯了的家丁早已摩拳擦掌,听得主帅这般吩咐,立刻一阵怪叫便冲了上来。
“砰!砰砰!”
军需官身旁的护卫抬起手中的火铳对着他们冲来的地面便是三铳。
“当兵吃粮这么久了,不知道站队吗?!”
“滚回去!按照建制站好队再过来!”
“敢于冲突者。视为哗变,就地处决!”
几个手中擎着火铳的护卫高声吆喝,有那手快的,将悬在腰间的套筒刺刀从牛皮刀带上抽出,套在火铳铳口,稍稍旋转,听得咔哒一声轻响,知道刺刀已经同火铳紧密结合在了一处,火铳此时已然是一根短矛。
“都给老子站住!丢人现眼的东西!站队!站好队再去领大人的赏钱!”
马如锦也觉得手下的这群家丁很给自己丢人。
他命手下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兵册递到了那军需官手中,历年来的经验和习惯让他对这不知道品级的军需官毕恭毕敬。谁让人家手中握有粮饷大权?
军需命人抬过一张桌子。搬张椅子坐在旗脚下,他按照兵册和编制点名,每点到一个人,便要抬头看看此人的相貌气质。和身上的衣甲情形。之后旁边有人会听从他的吩咐在一份簿子上奋笔疾书记录下他对这个领饷之人的判断。之后有人填写好粮牌,上面有这个士兵的xing命、级别、应该领饷的金额。军需亲手将粮牌发放到每个士兵手上。每个领到粮牌的士兵在旁边护卫的指引之下到一旁领取自己的那份恩饷。每个领到白花花银元的士兵都是眉开眼笑千恩万谢,整个阵列之中一片欢乐祥和喜气洋洋的气氛。
不过。就在这领取军饷的过程中,军需和他的同事们已经在这个流程中逐渐梳理了马副将的营伍情况。
一个很小的手段,便将那些被临时拉来凑数的家奴佃户清理了出来。
“叫什么名字?”
领取粮牌时照例问一遍。
“叫什么名字?”
拿着粮牌领钱的时候再问一遍。
一千多营兵便是如此被梳理了一遍。
对于那些不能说出自己姓名,或是必须要经过别人提醒才能说出自己在兵册上名字的士兵,很不幸的,兵册上被做了记号。
特别是那些肤sè黧黑,手脚粗大,神sè略带些慌张,身上衣甲不全之人,在他们所说的名字后面,更是标注了一个在军需官眼中一清二楚的特定符号。
除此之外,人们便毫无异动,和任何一个长官新任,给部下发些赏赐一样,只是冷眼看着那些家丁手中拿着银元在那里或是兴高采烈,或是粗野的议论、狂笑,讨论着是拿着银子去大吃大喝一场,还是去piáo赌一番。
一旁与这些广东本地官军并列廖旅一个营官的队伍,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这样的举动。人群中突然暴雷也似的一声大吼。
“咱们吃谁的饭?”
接着,是更加强烈的一阵吼声,仿佛本能一般。
“咱们吃主公的饭!”
“咱们拿谁的饷?”
“咱们拿主公的饷!”
“咱们扛谁的枪?”
“咱们扛主公的枪!”
“咱们该给谁卖命?!”
“咱们该给主公卖命!”
“咱们打仗为的是什么?”
“咱们打仗是为的自己!”
“为了家人能够过上好ri子!”
整齐有序的一问一答结束后,便是这一营人齐声的朗诵。
广东官兵先是被这雄壮整齐的吼声吓了一跳,跟着便是集体的嗤之以鼻,“嗤!拿谁的饷就给谁打仗卖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过,军官们的想法就要复杂得多了!
督标营、道标营、正兵营的闻讯赶来令整个场地更加的人喊马嘶,越发的热闹或是混乱起来。
按照他们的话讲,咱们也是广东官军,一样是来战红毛逆夷,这赏号自然是一文不能少。
不过嘛!
“什么?马老兄,你说什么?要一个一个的兵去领钱?开天辟地以来,这军饷可都是发到咱们这些带兵官手里,然后再往下逐级发放,什么时候变成发到每个吃粮的粮子手里了?!”
“就是!要是都点名发饷,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题中之意。要是都一个个的点名发放,不但无法克扣了,各自营中的真实实力也是暴露的一清二楚。
不过,能够混到游击、参将、副将、总兵的人都不是傻子,很快便找到了应对之法。
“马老兄,把你的兵借给我先用一下,点名发饷之后,我分你人头军饷的一成!”
“就是!老夏!把你的兵借我用用!我也分你一成!”
“老王!借兵马一用,分你一成!”
“老邹!”
“老施?!”
“一成?想都别想!”
面对着同袍们的要求,以马如锦为首的一群官将们异口同声的拒绝!
“少了四成提也休提!”
“二成!”
“四成!”
“三成!”
“成交!”
一场士兵租借协议就这样短暂而又迅速的达成了。
很奇葩是不是?但是这却是在中国的军队里。特别是到了历代封建王朝末期经常出现的一景。如果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清末谴责小说。里面对军队如何吃空饷、如何对付上峰的点验等招数有着淋漓尽致的描写。
孙中山在广东组织所谓的护法军zhèng fu时,便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某些失意或者是下野丧失实力的军阀,对咱们的先行者吹牛说自己拥有若干若干实力,之后便是要军饷、要给养、要补充。若是广州派来了点验大员。便从左近的军阀部队里租借些部队来。
先行者得知这部队有如此的实力。自然要想方设法的供养起来。然后便是分派作战任务。这些军阀们便躺在姨太太的床上抽大烟,等着前线的战报。
别的部队打胜了,他们也报捷。然后要犒赏,要军饷、要补给、要丧葬费,打败了,就更好办了。要补给,要恢复建制、要武器弹药。
于是,先行者少不得为了护法和革命大业,对广州市内和郊区的百姓大肆的搜刮一番,以供应这些yu壑难填的统兵大员们。
前面乌龟爬开路,后面王八跟着爬。有了这样的先例,各省在内战中失败的军阀纷纷南下广州投奔革命大业,在中山先生的领导下进行护法大业。
一时间,在广东,云集了几乎各省的军队,什么豫军、陕军、赣军、滇军、桂军、黔军等等。这些部队普遍有一个特点,将军比校官多,校官比尉官多,官比兵多、兵比抢多,枪比子弹多。
这种怪现象一直到了他在黄埔有了自己的军队以后。
不过,眼下在明军中,这种事情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主公,咱们花了十多万银元的代价,也算是值得了。”
守汉的中军帐中,木牙狗依旧保持着他那万年不变的表情,用着怪异的音调朝着守汉禀告军情。
“实力如何?”
“正如我们之前向您禀告的那样,广州省城附近、珠江两岸直到入海口这一区域内的官军,编制上有数万人,实际上的可战之兵不过二千有余,都是各位官员、将领的亲兵、家丁之类角sè!”
“也好!火候到了!”
有的时候混官场要靠手段,但是更多的时候是要靠实力。守汉如今就可以骄傲的说,在整个长江以南的明军中,没有一支部队能够与守汉如今在广州左近的部队相匹敌。
将手中的账本丢到一旁,守汉美美的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
“老木,替我传一个令,让广东的各级官员明ri一早到营中参见!”
“主公,内地这群官吏从骨子里未必能够看得起咱们,这……他们回来参见您吗?”。
守汉冷笑一声,双脚一跃,从床上跳了下来,踩着用来防cháo铺就的木板,上面柔软的羊毛毯子脚感很是不错。
“不来?那就更好!皇帝给我颁发的那枚奉旨督办两广剿抚事宜的关防是什么?就是个铜疙瘩?咱们在广州布置的几千兵马是泥捏的?面塑的?!”
“若是敢不来参见上司,本帅便以这总督的名义,将胆敢肆意妄为之辈锁拿,然后指名参勘。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
守汉这话不是白说的。在他的幕府中,专门给皇帝和朝廷写题本的人已经起草好了草稿,大概意思就是某某官员不听节制,桀骜不驯,以至于逆夷犯界,生灵涂炭,天朝威仪受损等等。
可以肯定,这样的一份题本上去,被李守汉的银子粮食喂饱了的皇帝和朝廷大佬太监们,肯定会把屁股坐到守汉这边。更何况。守汉手中那支军队的战斗力。可是朝野上下有目共睹的。
所以,哪个官员榜上有名,一定会被京城中派出的缇骑逮捕进京下狱的。
而在这里的所有官员都不是傻子。在接到了南中军派人送来的公文后,虽然也有人在同僚面前跳脚大骂。义正词严的斥责李守汉的跋扈妄为。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却没有人缺席。
今ri要行庭参之礼。
以兵部侍郎、总督两广军务兼理粮饷事务兼广东巡抚张镜心、布政使姜一洪、参政陈之美、陈以诚,按察使黄承昊、按察副使邵名世、按察佥事商周初、广州知府余自怡等文官。同马如锦、夏之木等武将,按照各自衙门、品级的不同各自手执手本在营门前衣冠肃立,准备参见总督两广剿抚事宜、龙虎将军李守汉。
不过,什么时候都有些奇特的人和事情发生的。
就在官员们在营门口好奇而又兴奋、忐忑的观察着在眼前的那些执勤jing戒勤务的兵士,并且在揣测眼前这些虎贲之师是不是李总督、李大将军的家丁,这些若是都是李大人的家丁,那么,此时在广州城中的那些人马算是什么?若是都是家丁,李大人该有多少家丁和钱粮?!正在努力展开联想能力的时候,巡按御史葛征奇很是不屑的来到了众人面前。
“区区一个二品衔的龙虎将军,一介武夫尔!诸公何以如此隆重?竟以全副衣冠、下官礼节在此等候?”
“葛御史,不得胡言!李大人乃是皇上钦点之人!与国朝社稷有大功之人!”
作为两广官场的首脑,虽然对李守汉的跋扈作风十分不满,但是,守汉很有先见之明的将崇祯御赐的仪仗罗列在营门前。好,你们不服我可以,皇帝所赐之物你们也不服吗?那么,你们将皇帝,这位你们每ri里无时无刻不念上数十遍的君父置于何地?
葛征奇眼睛扫了一眼张镜心,“督臣,此辈武夫,正是仗着有些微末功劳于国家,便在这里擅作威福、予取予求。我等所读圣贤之书,正要弹劾此辈武夫!为天地之间还一片清明!”
“你!……”
张镜心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督标中军参将和马如锦等一群武官已经有些蠢蠢yu动,愤愤不平之sè溢于言表。很明显,李守汉发放恩饷的举动和ri前展示出的实力,已经令这些人起来了投靠之心,而葛征奇的话,无疑是将广东整个武将集团都推到了李守汉那边,正所谓为渊驱鱼、为丛驱雀。
这要是土木之变之后,武官和勋贵集团遭到了毁灭打击,导致文官集团一家独大。文官集团通过执掌粮饷等事,将武将们视若佣仆厮养,可以随意凌辱虐待,呼来喝去的时候,慢说是专业就是参堪官员的巡按御史,便是一个管粮郎中,都能够昂首接受总兵的跪拜。
可是今时不同往ri。
这位李大人,手中握有强兵数万,皆虎贲jing锐之师,又有艨艟巨舰在水上扬威,每艘舰船罗列大小火炮数十门,一炮之威当可开山裂石。更令这些官员们不得不服气的是,这位大人不用广东的军饷,这就更加无法遏制了。
若是要用广东的钱粮军饷的客兵,这些大人们少不得要挑剔一下,便是有皇帝的圣旨和任命,可是县官不如现管。你莫说你是李守汉,便是当年的飞将军李广,也要受霸陵尉的气。
但是现在,张镜心觉得,自己的命运似乎就在营中那位李大人的手中。
看着那些目不斜视的士兵,张镜心心中恍然有一种感觉,似乎他们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而又强大无比的力量。这股力量,是他不能理解的。在这股力量面前,自己便如一只蚂蚁那样渺小,他们要碾死自己,似乎也如碾死蚂蚁一般轻而易举。
在阵阵秋风之中,他们昂首挺胸而立,手中紧握着兵器,那股百战之师的傲气,看得张镜心心中震动不己。
有些凉意的秋风掠过,吹得众人头上的火红sè盔缨上下飞舞,火苗一般,远远的望过去,一片翻腾火红的颜sè。
一边的巡按御史葛征奇犹自在喋喋不休。
他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广州知府余自怡,这位出身南直隶婺源的知府,为南中军和广东本地官军筹措了数百口肥猪和几万斤腊肉之类的肉食,准备做劳军之用。
虽然葛征奇的品级只有正七品,比起余自怡的五品首府知府来要差得多,但是,自从明朝开国以来设立巡按御史开始,便奉命巡按地方,虽然品级低,但是职权和责任却非常重大。“所按籓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
职权范围包括了巡视仓库,查算钱粮,勉励学校,表扬善类,翦除豪蠹,“以正风俗,振纲纪。凡朝会纠仪,祭祀监礼。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避。”
基本上所巡按之地的各种事务,军政、民政、司法、财政、教育等方面都能伸进手去。
眼下,葛御史便对余自怡所筹备的劳军物资产生了兴趣。
他准备上前去质问一番余自怡知府,这些猪羊肉食,从何而来,是否出自府库,此笔经费该出自何笔款项,是否有从中中饱贪墨之事。
看到葛征奇满面乌云的朝着自己过来,身为首府的余自怡心知不妙,这个该死的乌鸦怕是盯上了自己。当下打起了十二万分的jing神准备来应对此人的sāo扰。
正在此时,守汉营中一声炮响。(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善后
一声炮响,守汉大营的辕门开放。
近卫旅旅长莫钰衣甲鲜明,领着五十名骑兵策马沿着营中甬路一路小碎步而来。
马上的骑士俱都是头上顶盔身上披甲腰间悬挂着呲铁钢打造而成的马刀,背上还背着短火铳。手中各擎着一杆马槊,胯下的战马,更是一sè火红,由天竺来的阿拉伯马同果下马、滇马等马种多年选育杂交而成,无论是登山涉水负重长短途奔跑,亦或是对饲料的要求,都不像阿拉伯马那样挑剔。
远远的见这一小队骑兵过来,文官们倒还罢了,马如锦等武将却都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
广东天气炎热,加之水路纵横,军中对于战马便不像北方军队中那样重视,相比之下,广东官军对于火器的重视程度不亚于内地官军对于战马的重视。但是,像马如锦这个级别的军官将领自然也是有马匹代步的。
对于战马,这些人并不算是外行。
但是,这些马匹,有着大宛马的外形骨架皮毛,又有着类似于滇马、蒙古马的粗犷,更难得是,马上的骑手们,能够使用马槊、马刀和火铳三样武器,绝对是jing锐之中的jing锐!
“某!龙虎将军、御赐章服仪仗、总督南中各路军马钱粮事、总督两广剿抚事宜李大将军麾下近卫旅旅长莫钰,奉大将军之命,前来引领各位大人入营参见!”
这一小马队到了众人面前,众官只被这马队闪耀着寒光的南中甲,和那喂养的膘肥体壮强劲异常的战马晃花了眼睛,马背上的南中军军士们个个锐气十足,也只是在马上将手中马槊举起,算是行了军礼。并未下马扣头行参见之礼。众官却顾不得这些,只管自己打量这些骑手。只见他们身上都披着昂贵的南中甲。个个脸上都带着一股傲气。但却不是那种兵油子的傲慢,而是百战jing锐所特有的那种傲气。
“水师船炮威猛,陆上步兵jing锐。又有如此的马队,这李守汉。若是一心为国,则是国朝之福气,若是居心不良,轻则是杨应龙、奢崇明,重则便是安禄山!”
“怪不得人家能够一战而定红毛夷!这样的军队别说打败红毛夷了,便是要。。。,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文武官员们各怀心事。在莫钰马队的引领之下缓缓的向前行走。
“让开!让开!”
葛征奇御史却很不客气的从后面赶了过来,挥起手,很不耐烦的在空中虚挥,喝骂那些骑手们让开道路。
“你们是何等身份。竟敢阻拦朝廷大员的去路?!”
马队,以莫钰为首,各持马槊横在马前,形成一道移动的栏杆,各位官员将领便在这栏杆之后缓缓行走。这也是古礼之一。
但是这却恼了葛征奇。
方才莫钰出来迎接他们时,那一番耀武扬威,已经很令张镜心、姜一洪等人不爽了,而且莫钰只是马上随便地抱了抱拳,令骑手们举起手中马槊致意。并未下马行叩拜之礼,就是单膝下跪的半礼也没有,这已经令葛征奇很是不满,如今莫钰等人更是如此一番作为,这如何能够受得了?
“此乃军礼军纪,断不可废!这位官员,你是何职位,胆敢如此放肆?!”
那莫钰也是随着守汉南北厮杀过来的,手下人命无数,更兼身为近卫部队的一个旅长,这番荣宠恩遇,正是一颗心如火炭一般的时候。如今有人跳出来指摘他,岂不是正撞到刀口上?!
“我家主公召见尔等,又以全副军礼迎接尔等,此乃何等的荣宠,你这厮,倒敢出来指责军士?莫非欺我腰间宝刀不利?!!”
而葛征奇不愧是御史,面对着莫钰的咆哮,面不改sè,“你这厮!身为粗鲁武夫,见了上官,你怎的下马不行全礼?”
莫钰看也不看他,只顾昂首向天:“试问这位官员,你身为几品官?大明律条、典章之中,又有哪条规定,本将和这些骑士见了你要下马叩拜?这些勇士,便是当ri见了皇帝陛下,见了我家主公,也是马上一拱手,说一声请恕末将甲冑在身,不能下马行全礼!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擅作威福?!”
随着莫钰的吼声,两旁执勤的士兵和马队的骑手们,各自横眉立目,将手中刀枪对住了眼前的葛征奇葛御史。
“放肆!尔等胆敢对朝廷御史言官如此无礼?!”
“你这厮!咱们跟着我家将军为大明朝廷平乱,四下里讨逆,手上杀的僭越帝号称王称候之人不在少数!你区区的一个御史,芝麻豆粒大的官,算个球囊的?!”
见状不妙,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张镜心便上来打圆场,“莫将军,李大将军还在等候我等,还是先行前往参见大人才是正事。”
“参见我家主公自然是正事,但是,此獠,”莫钰在马上用马刀的刀柄朝着葛征奇一指,“不尊军法,冲撞行伍,以军令当斩首示众!”
未等张镜心等人反应过来,莫钰暴雷也似的大吼一声,“来人!将这辱骂军人,冲撞队列之人给咱老子绑起来!听候主公发落!”
“是!”
四周围一迭连声的应喏之声,十几名军士冲上来如皂雕拿紫燕,似狮子搏野兔,将葛征奇打落乌纱,绳捆索绑。
这一举动让紧跟在文官后面的武将们,一个个惊得几乎将舌头都吐了出来。惊是惊了,但是内心里也是对李守汉越发的佩服得五体投地!娘的!当将军的,就要这样才好!好样的李大人!连一个平ri里鼻孔向天的巡按御史都敢捆起来,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做的?!
这一举动,震慑住了张镜心以下的所有文官,让他们想起了李守汉是如何发迹个的人物?!这位爷可是杀起建奴来以千数计算,给皇帝的钱粮以十万数计算!皇帝对他的恩遇荣宠已经到了通家之好的地步!据闻他的女儿进京押运钱粮,便是住在皇后宫中,与坤兴公主姐妹相称!自己的文官身份。在这些厮杀汉子眼中可是不值一提。
什么师门出身,同年同科之类的,往ri无往而不利的关系网。都不如他手中的刀把子和钱袋子好用!
有数万雄师猛将在手,钱粮器械一概不缺。又有皇帝、内阁大佬、太监明里暗里的偏袒撑腰,这位李大人,嚣张跋扈一些也是正常的。
一众文武便是各怀鬼胎来到了守汉的中军大帐之前。
几百名亲兵家丁之类的角sè沿着甬路在大帐帐门前列开,在大帐周围又有数百名jing锐亲兵各持刀枪器械围成数层。
几十名军校各自顶盔掼甲衣袍鲜明的站在大帐门口,手中举着崇祯皇帝赏赐给李守汉的仪仗,腆胸叠肚在那里站班。帐内,帅案后守汉端然稳坐。身后有人捧着总督南中各路兵马钱粮印信,总督两广剿抚事宜印信。一左一右两名军官站在他的身后。廖冬至、莫钰等旅长和麾下各营、水师各炮船船长一律甲胄整齐带剑侍立在旁。
更令众人惊奇、不忿、甚至有些诧异的是,在守汉的座位侧后方,摆放着一把椅子。上面一个娇怯怯的小姑娘同样是一身水师盔甲,手中同样是持着一口宝剑。
“这想必就是李某的女儿了!唉!让自己的女儿出没风波战阵,与炮火硝烟为伍,当真是蛮夷做派!”
心中所想归所想,张总督还是要尽一下礼节的。他正正衣冠。拱手向守汉说道:“总督大人劳师远征,鞍马劳顿。一抵埠便勤劳王事,实在是我等楷模。更兼将士勇猛,一战而讨平红毛逆夷。正可谓劳苦功高,下官己命广州余知府背下了犒赏三军的猪羊酒肉。以为三军祝捷,以为大人贺功!”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了这话,守汉立刻满脸涌出笑容。起身离座与两广总督大人见礼,二人依照大明典制各自平磕了头,守汉命人为总督大人设了座位。
“眼下逆夷束手就擒,却也是诸军将士奋勇杀敌所致。便是总督大人,也就不畏炮火硝烟,亲冒矢石,往来前线督战。各位同僚,或是亲临前敌,或是押运粮草器械,不令前线有饥寒之虞,皆是有大功之人!”
守汉的这一大块带着肥肉的骨头丢出来,顿时令广东的文武大员们眉开眼笑!
这是典型的花花轿子人抬人的做法,有了军功,大家都有份。而且,方才话里也说了,押运粮草,督运器械,这些都是压根没有的事情。可是题奏上只要这么写了,广东官场便可以从府库中名正言顺的拿出一大笔钱粮来报销,大家可以照着品级、职务来分润一下。
这位李总督,果然是好人啊!有功大家领,有财大家发!
“轰!轰轰!”
三声炮响,整个大营之中顿时鸦雀无声,一片威严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帐中所有广东文武大员,都感觉到了这股气氛的压力。由广东布政使姜一洪带头,众人向端坐帅案后的守汉行报名参拜大礼,递上手本履历之后,方才躬身落座,恭候训示。
“各位同僚。”
守汉不动声sè的扫视了一下佥坐在帐中,按照文东武西的方式对面而坐的广东官员。
“请大人示下!”
一面临之以威,一面诱之以利,这两手已经将广东官员揉搓的yu仙yu死,更何况,帐外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反面典型。无形之中,众人已经将守汉当成了广东官场的主心骨和上司。
“广东如今地方不靖,内有乱贼造反,外有逆夷犯境。几ri下来,本官命人在这虎门左近清点了一番,被逆夷蹂躏、sāo扰之民竟有数千户之多。”
“今ri之议题,除了商议如何向皇上、向朝廷报功、报捷之外,便是商议一下,如何赈济这些被兵火摧残之天朝子民?”
众人听了这话,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怔,说的好好的额,如何又说起赈济灾民之事?
但是无奈,这一仗是南中军打的。俘虏又在南中军手中,自然要以南中军为主报捷,至于说赈济灾民之事。经过官员们那聪明的脑袋一过滤,立刻听出了里面的真实内容。
“这分明就是再发一笔救灾财嘛!这李大人果然非同凡响。难怪能够年纪轻轻的便建立如此一番事业!”
坐在李守汉左侧的张镜心咳嗽一声,用目光向下首文武众人扫视一遍,方才缓缓道:“李大人忧心国事,勤于王事,今我粤省各地贼匪猖獗,百姓受难,我粤省文武官员每每思之。无不忧心忡忡,皆宵衣旰食克勤克俭,唯愿早ri荡平寇氛,上报君恩、下安黎庶。以报朝廷以靖地方,诸君以为该当如何,皆可一一道来。”
一番计议下来,大多数官员还是建议先行向朝廷报捷,毕竟这种驱逐逆夷的战事。军功赏赐非同一般,比较起来,那些赈济灾民的事情还是要往后放放,或者是在给朝廷的题奏之中提上一笔,赈济灾民所用钱粮从广东府库之中开支便是。
但是。捷报如何书写,轻重尺度如何 ,这里面的学问大得很。但是,不管如何起草,都要先经过总督两广剿抚事宜的李守汉同意、用印之后才能发出。
主要还是各官各部功劳该怎么分润,这需要反复商议,甚至争议,关系到大家的军功封赏,自然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的拼抢。
看着争夺激烈的广东文武大员们,不仅是守汉心中鄙夷,便是在他侧后坐着观看这一幕的也是扁嘴鄙视。
“作战时畏敌如虎,争功时悍勇绝伦,这样的官军,不要也罢!”
“诸位同僚,暂时且住。”
守汉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众人的争夺要先暂时告一段落。
“据俘获逆夷供称,此番入寇,虽是之前却抱着贸易之目的前来,然壕镜澳之葡萄牙人,不思我天朝恩遇多年之德,从中挑拨撺掇,勾引暗示,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事若不予以严加惩办,ri后若是再有法兰西人前来、西班牙人前来,俄罗斯人前来,此辈势必屡屡招引!我广东官军势必疲于奔命!”
“啪!”
守汉手中的虎胆猛地在帅案上一拍,立刻震惊四座。
“香山守备何在?!”
香山守备王猷心中一惊,急忙出了行列跪倒行礼。
“属下香山守备王猷,参见大将军!”
“尔既为香山守备,壕镜澳便在尔的辖区之内,”守汉将一张文书从帅案上掷下来,那纸张飘飘荡荡的落到了王猷面前。“这些人是逆夷供称与之有联系、有往来之人!尔可速速带兵前往壕镜澳,会同香山知县将上述人犯捕获!人犯解到之ri,本官定有重赏!”
说完,一支令箭从帅案上丢了下来。
“这个?!”
王猷自家事情自家知,且莫说那壕镜澳中的红毛夷人自自己修筑房屋,起造炮台,其中各个商号店铺中更是刀枪火器林立,这些夷人能够跨海数万里而来,手上那个是好相与的?
更不要说自己的营中空额甚多,便是兵册上有的人,也大多数是老弱之人,只有百余名家丁堪堪能够一战,但是若是进入壕镜澳内抓捕人犯,只怕这点兵力不足啊!
更何况,多年来,壕镜澳的葡萄牙人对自己也算是恭敬有加,逢年过节,府里大事小情,这些红毛夷人都有孝敬。
如今便要去抓捕,若是他们当面翻出旧账来,面子上须不好看。
而且一旦争执起来,那红毛夷素来便是以火器jing利著称,自己的这些人马,在壕镜澳中,只怕难以与葡人相匹敌。
有心不接这差事,但是又心有不甘。一来,这差事却是很诱人。通商多年,香山百姓都知道,壕镜澳中的葡萄牙人个个都是富豪,宅院中金银如山,只要捕捉上几个,自己的银库便又可以充实几分。二来,这李总督初来乍到,正是虎视眈眈之时,他又站在了大义之上,若是公然违抗军令,只怕自己的脑袋就要登高瞭望了。
想了一想,用极快的速度分析了一下利弊得失,王猷横下一条心,决定接了这差事,大不了回去会同香山知县,将县内的衙役、民壮、各处村镇中的乡勇召集起来,攻破壕镜澳的便是!
只要让老子进去了,那些财货金银,便是归自己予取予求了!
“末将领命!”
王猷上前将令箭捡起,脸上一副坚毅果敢的神sè。这副表情,便是莫钰、张小虎等人都自愧不如。
“王守备,你部长期在香山守御,熟悉地理道路,此番前往,只需做好一件事即可!”
“廖冬至!莫钰!”
“末将在!”
“末将在!”
“从你二人部队中,各抽调一营人,由王守备引路,直驱壕镜澳,捕捉葡萄牙人犯!”
守汉一连串的发号施令,令王猷心中乐开了花,原来这趟差事如此的简单!只需要当个向导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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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投名状
一阵甲叶子铿锵作响,王猷雄赳赳气昂昂的领命而去,自有帐外的军务人员安排他与廖旅和近卫旅的营官们见面、安排任务不提。
大帐之内,气氛已经开始变得融洽起来。
在张镜心大人的主持下,广东官员们已经将军功如何分赃商量完毕。
在文案先生们的丫丫电子书,自然是妙笔生花,将广东各军各营将士如何在李守汉的指挥之下,与前来犯境冒犯天朝之威严的红毛逆夷浴血奋战之种种情形,描写的栩栩如生。如何南中军水师在珠江上击破东印度公司舰队,英吉利逆夷如何被迫弃舟登岸,南中军将士如何奋勇杀贼,广东官兵如何与贼血肉相搏,最终如何大获全胜,击沉逆夷之夹板船两艘,斩首数百级,俘虏缴获甚多。
在这几位先生的丫丫电子书,大大的吹捧了一下李大将军。当然也不能太过于贬低自己。于是,最好的办法就是渲染红毛逆夷的战斗力是如何强悍,火器如何jing良,“战船皆包以铁叶,我军以佛郎机击之,炮子触之即被弹开!”而南中军到了之后,便以战船对战船,以火器对火器,众军奋勇杀敌,乃有虎门大捷。
这些人久在幕府,又都是举人、秀才的出身功名,虽然说读书不成去而学幕,但是对于这样的官样文章却是丝毫不含糊的。要将一场自己压根就没有看到、没有参与到的战斗写出一份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题奏自然是简单得很。
如此一篇锦绣文章,自然要在其中穿插着立功将士的名字、职务、功绩、以及如何在战场上奋不顾身的杀敌英姿。
题奏奏稿被文案先生们快手快脚的用工整的小楷抄好了两份,递到了守汉和张镜心二位大人面前,请他们审阅。
帐中又选了一位官话极为流畅的文案先生,站在大帐当中高声诵读,在场诸位大人听得无不是如醉如痴,若不是当着二位上官在场,只怕大声叫好也是有的。
张镜心仔细审阅了一番这题奏奏稿,将自己的从旁协助、调拨粮草之功写得很足,着墨很多,遣词造句分寸拿捏的也是颇为得当,不由得捻须微笑。但是,在他旁边的一名心腹官员却一个劲的朝他打眼sè,示意他看看帅案正中的李守汉。
张总督这才恍然大悟,这份题奏就是写的再好,也是要李守汉点头用印之后才能发出去,否则也就是一篇荒唐文字罢了!
“李大人,您看?”
张镜心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多少年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这样的事情无异于乞丐伸手向有钱人乞讨一口剩饭,自然要看人家的脸sè行事。
“这稿子,”守汉的话说的很慢,语调很柔和,声音也不大。但是在众位官员将领耳中却不亚于克龙炮的轰鸣之声。一群人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这要是这位稍微有些不愿意,大家的这一番做作可就全完了。当真是属于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不过还好。
“这稿子,我看写得很好!”
这一句话,顿时令众人如蒙皇恩大赦,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
但是,守汉后面的话,便是令众人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是,这冒犯军威,目无长上,妄作威福的巡按御史葛某,该当如何处置?”
众人这才想起,外面还有一个被莫钰下令绑起来的巡按御史葛征奇!
巡按御史的一项职责就是查考功绩,其中便包括军功。这也就是为什么葛征奇以一个区区七品官身,便能够视广东全省官员如无物的原因。他的一份题奏上去,至少要给官员添上些麻烦和恶心。花费上不少银钱和jing力,搭上不少人情去挖门路找人疏通才能逢凶化吉。
这个人若是处置不好,他一道奏疏上去,朝廷不敢也不能把手中握有重兵,又把着朝廷和皇帝的钱袋子米袋子的李守汉如何,可是这假冒军功,甚至是杀良冒功的罪名,也是众人要好生打起十二万分jing神来应付的。
已经有官员在心里悄悄的后悔,不该贪图这军功赏赐了!
“有道是蜂儿入怀,自去解衣。大家只管想想,应该将这冒犯军威、贻误军机、欺凌众军之人如何处置便是!”
守汉略略带有些寒气的语调令众人大为释怀,着哇!此人冒犯的是南中军的统帅李守汉,各人只管在一旁看这热闹,敲敲边鼓便是。若是这葛御史本事大,身后的座师、后台硬,就只管将这李守汉扳倒便是!
可是,可能吗?
万历年的杨应龙,天启年的奢崇明,又有哪个是被御史弹劾下台的?!
便是万历年间的李成梁,弹劾他的题奏能够堆满一间粮仓了,他不也是一样好好的?!
于是,一群人义愤填膺的开始在帐中讨论,如何将这目无尊长、冒犯上司、贻误军机之人好生的处置一番。
布政使司参政陈以诚大概是茶水多喝了几口,一时内急,见一时这议事不会结束,便起身告罪离开大帐,打算寻觅个去处去更衣。
不料,这大营之中,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便是密密层层的营帐。
坚固整齐的营帐,以建制序列整齐排列,按照所属的旅团营哨队甲一行行一路路的延续下去。将大地切割成一个个方格,最小的单位便是甲,一甲一个帐篷。不时有辅兵长夫之类的人物在营帐之间出没,或是将垃圾清运走,或是在营帐之间的排水沟内撒上些石灰、雄黄之物,以防止蛇虫。
身边的从人好言同路过的一个南中军甲长央告,这甲长倒也爽快,直接引领陈参政到了那营区内挖掘的临时五谷轮回之所。
“我们有军规,凡是营区内随地便溺者要挨上五军棍。所以大军到了宿营之所,第一件事便是在下风处挖掘厕所。”
“细微之处见jing神呐!”
虽然不如家中的红漆马桶来的舒服,但是解决了生理压力的陈参政仍旧感觉到浑身轻松自在。
“站好!站好!”
从大营的一个角落里,传出一阵阵吆喝声。
从人向声音的来路望了一眼。
“老爷,似乎都是各营和各位大人的家丁!”
“嗯?”陈以诚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些家丁为何被集中到了这大营的一个角落里?
乱糟糟的大约一千余家丁,互相推搡叫骂着,分成了十几个团伙在空地上东一堆西一队的站立着,多者三四百人,少的只有几十人。每个家丁的脸上都是一副骄傲不逊的神sè,那满不在乎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情正是陈以诚所熟悉的。
其中有十几个家丁正是他熟悉的,他所养的家丁。
不知道南中军将这些分属于各位大人的家丁都集中到此处有何用意。难道是李大帅又要给家丁发一次恩饷?陈以诚第一时间摇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
场地周围,大约一营南中军的士兵各执刀枪站在四周,隐隐然对这些家丁形成了包围之势。四角还有几尊大佛郎机在那里虎视眈眈。一名营官将手中的指挥旗插到腰间的牛皮武装带上,很是威严的朝着这群乱哄哄的家伙扫了一眼。
“奉大将军军令,你们把武器盔甲都交出来!听候调遣!”
原来如此!
众家丁起初还以为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是要给大家单独发点什么好处,却原来是要缴械!立刻便有人鼓噪起来。
一个家丁头目跳了出来。
“某家是总督大人的家丁,不是你南中军的兵马,你们管不着老子!给老子滚开!”
“就是!老子们不要你们的盔甲兵器就是好的了,你们还敢令老子们交出盔甲兵器?!不去打听一下,老子们是谁的心腹人!”
“完了!”
听得这阵阵鼓噪,不由得陈以诚参政双眼一闭。若是不说这些话,南中军只怕还会客气些,如今这群平ri里骄纵惯了的蠢货说了这话,只怕南中军会痛下辣手来解除这些人的武装。
“方才是谁一口一个老子、老子的,麻烦是好汉的站出来让某家看看。”
那营官也不多说话,只管将指挥旗从腰间拔了出来。
依旧是刚才那个总督的家丁头目,领着七八个家丁大摇大摆的从家丁队伍中走了出来。
“正是咱老子说的,你能够咬着咱老子的球?!慢说是你们几个没有品级的家伙,便是你们那主子李守汉,也不能够把老子们怎么样,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开火!”
那营官被气得脸sè铁青。在南中军中,李守汉的名字无疑是神一般的存在,在南中各处,守汉便是被天神选中来救苦救难的说法更是传播广泛。
在营官身旁的两甲火铳手立刻扣动扳机,密集的弹丸从铳口出砰然而出,白sè的硝烟在人们的头顶上升腾而起。
如此近距离的shè击,几乎没有不命中的道理。弹丸穿透了家丁们薄薄的盔甲衣袍,透体而出,血液形成几道血箭如喷泉般四下喷shè,肠子、内脏直接从他们体内流出来。
一旁还没有来得及迈步从队列中走出来,脸上犹自带着讪笑的家丁们,顿时被这血溅当场的景象惊得呆住了!想不到这营官将指挥旗一挥,便是数个被总督大人视如骄子的家丁被打翻在地,眼见得是活不成了。
不过,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
那两甲火铳手打了一轮齐shè,也不停歇,直接挺着火铳便冲了上来,陈参政在远处借着营帐的遮掩看得清楚,铳口分明还有长长的铳刺!
几个兀自在血泊里扭动着身躯挣扎着的家丁,被火铳手们冲上前去,此起彼伏,铳刺在那些方才还在叫骂的家丁身上狠狠刺去。利器刺入**的声音传播的很远,让刚刚排泄完的陈以诚不由得又有了便意。
“敢辱骂主公,敢对我南中军不敬,你们这就是在找死!”
“敢反抗者,死路一条!”
看着铳刺在家丁身体里刺进刺出,带的血肉向四下里乱飞,旁边所有的家丁们,一个个都是看得心惊胆战。不过没有人敢为他们的惨死而鸣不平,只能是老实的丢下手中的武器,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甚至家丁人群中的督标中军参将,也是一样跪得和祭祖时的乖宝宝似的。
十几个大竹筐一字排开,摆在众家丁的面前。竹筐的另一头,是几张桌子,桌子上的红漆木盘里,用红纸包裹的银元卷如同小山一般。
“把你们的刀枪、盔甲、器械都丢到这竹筐里,然后排队到那边登记领取我家主公给你们的赏钱!普通家丁每人两块!把总、千总每人五块,游击参将每人十块!”
在死亡的恐怖和银元的诱惑之下,家丁们很聪明的做出了选择。鱼贯依次将盔甲解下,同刀剑长枪一道照着南中军的指点分门别类的丢到竹筐之中。
之后,在领取银元的桌子前排起了长队,这次领取赏钱不像前ri领恩饷一样放肆,家丁们还对方才那血淋淋的一幕心有余悸。
“登记!按上斗箕!拿着这个领条,到那边去领取你们的衣物,然后去洗澡,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总督两广剿抚事宜李大人麾下的新编营了!以后一切军饷待遇都参照我南中军!”
原来如此!这李大人好辣的手段!
躲在远处的陈以诚参政恍然大悟。
急匆匆回到了中军大帐,不觉已经是浑身湿冷,想来内衣已经湿透了。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听同僚们对于如何处置葛征奇这件事的讨论。无意间朝着帐外的从人看了一眼,他那从人正在低声同总督大人、总兵、副将、布政使等人的从人说着什么。不一会,几位大人的从人急匆匆的走到自家主人身旁,小声在耳边嘀咕了几句。
总督大人的脸sè立刻为之一变,将目光投向了布政使姜一洪身旁的陈以诚,陈参政从目光里读懂了总督大人的意思,用眼睛回了一个肯定的神情。
总督大人不再有表示,只是捻着胡须缓缓的站起身来。朝着在帅案上端坐的守汉高高一拱手,俨然以下属之礼。
“大人,请命人将葛征奇押进帐来,老夫有些话要当面向他质问一二!”
“属下也有面斥此獠之意!望大人成全!”
“请大帅成全我等!”
帐中的广东文武,有知道各部家丁已经被强行解除武装之后编入南中军内情的,也有随大流的。但是,此时帐中一片嘈杂之声,都是要当面斥责葛征奇的呼声。
被几个近卫士兵推进大帐的葛征奇,头发散乱面容憔悴,虽然只是几个时辰,但是同那个意气风发的巡按御史相比,已经是判若两人。
见着发髻蓬乱,面如死灰之人,便是当ri在自己面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那位巡按御史,张镜心大人益发觉得,今ri要在这李总督面前拿此人做一个投名状了!
“葛大人,你既是巡按御史,便应分尊卑、明是非,如何能够冲撞军纪,冒犯军威?以至于贻误军机?尔可知罪?!”
张大人的话里很明显的给葛征奇留下了一条很宽的活路,若是葛征奇御史服个软,认个错,他便会领着广东的文武官员向李守汉求情,免去弹劾葛征奇的想法。
不料,被解开绑绳的葛征奇只是用眼睛翻了翻张镜心,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昔年,高皇帝设御史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曰,凡大臣jiān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
“汝那李守汉,便是jiān邪大臣,构党小人,作威作福乱政者也!汝本是偏僻小官,一时间蒙蔽圣听,以兵马财货凌驾贿赂百官,令百官不敢言、不愿言!吾自束发就教以来,便知大丈夫所为何事?便是扫平jiān邪,还宇内于清平盛世,汝兵马虽众,钱粮虽多,然只能威吓怯懦之辈,贿买贪婪之人,吾又岂畏而惧之?誓以满腔碧血,与汝周旋到底!”
他慷慨陈词:“吾自读书以来,便知大义所在!读书所谓何事?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虽千万人,吾往矣!”
“好一个大义所在!”
守汉待他说的有些疲累了,猛地一拍桌案,高声断喝!
手中虎胆猛拍桌案声如霹雳一般,惊得帐中文武官员无不颜sè更变,便是莫钰张小虎等南中军老人亦都有些心惊胆战。守汉用双指指向葛征奇:“天理昭昭,今朝廷中原有流民遍地,烽火处处,辽东有建奴作乱,数犯阙下,如此僵局困境,都是汝等腐儒清流清谈误国之罪!”
“高迎祥、罗汝才、张献忠等辈流寇,裹挟数十万流民百姓四下里流窜,冲州撞府,洗劫州郡,你不思如何安民剿贼,却在这里如野狗狺狺,当真是枉读了圣贤书!你的大义在何处?!”
“老奴、洪太等建奴父子自万历年间谋逆以来,数十年来屠戮辽东,圣上登基以来更是数度冒犯阙下,京师百姓惨被劫掠,苦不堪言,生灵涂炭,你不思如何平定辽东叛乱,上安圣上之心,下安黎庶百姓!却在这里同我血战将士这里摆你的谱,你的大义在何处?!”(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打御史
ps:三百章了。居然也能写这么多。大家都看看,马上月底了,月票不用就作废了。还有,那位要求看文官被收拾的书友,你喜欢的情节来了。你不表示一下?嘿嘿!
“你既身为广东巡按御史,一粥一饭,皆是广东父老之民脂民膏!你自当与这珠江两岸父老百姓同生共死,当ri红毛逆夷炮击广州省城、洗劫虎门等处,屠戮良民之时,你身在何处?”
“大帅,别的事情本将不知,不过,当ri红毛逆夷袭扰广州之时,咱们这位葛大人似乎是在花船上piáoji宿娼!”一旁的马如锦,抓住时机放了葛征奇一支冷箭,也算是报了当ri葛征奇弹劾他的一箭之仇!
轰的一声,帐内一片轰然。原来这位平ri里总是在鸡蛋里挑骨头的葛大人,居然也是个私德有亏之人!
葛征奇倒也是个人物,听得自己的隐私被人拆穿,平ri里那副蔚然正气的面具打落在地居然神情不变,对于守汉的斥责依旧淡淡道:“下官仍是不明白总督大人所言,下官自认并无错误!若是总督大人打算借下官这颗头颅为广东诸同僚树立一个榜样,下官倒也毫无怨言!”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道:“百年来,从未有文人向武人跪拜者,朝廷皆是以文驭武。总督大人却在军中如此擅作威福,已是坏了祖制!恕下官不能从命!”
帐内众人听得葛征奇这一番话,神情各异。恼怒者有之,羞愧者有之,愤愤然者有之。张镜心总督咳嗽了一声,依旧打算为葛御史争取一下,道:“葛御史,你不可放肆,依我大明的尊卑仪节,属官向上司官禀事时需跪白,不论文武。何况在军中,自有礼仪。你冲撞大人的军规。已是有违仪节。快快向总督大人认错!总督大人宽厚仁怀,定会免了你的过错。”
话虽如此说,但是自张镜心以下、姜一洪、陈以诚、陈一美等诸多文官内心都对这葛征奇大为。这厮今ri来这一套,搞得他象是不畏强权人物。敢于面斥不法武臣。便是被守汉处置了。少不得也会有人撰文为他吹嘘一番,就像抗拒税收之事也能说成是反抗暴政一样。他成了正面人物,那我们呢?难道我们就是谄媚之徒?没有气节的小人?
帐内的文武都恨不得立刻让守汉掐死这厮!
不料却听得守汉朗声长笑。
“哈哈哈!”
笑声令广东文武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本能的觉得总督大人有些不大对头。只有坐在守汉身后的李华梅微微摇了摇头,她知道,阿爹要发脾气了。
“大胆,你区区一个巡按御史,在本总督面前,却胆敢如此放肆?妄自污蔑我为国血战之诸军将士!究竟是何人给你的指使?!”
“回去告诉你那背后的主子,本官是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人,这些yin谋鬼蜮伎俩老子不屑的玩弄!莫要以为本督不敢学那李光弼!”
张大总督捻动胡须的手猛地停了一下,那李光弼是什么人,此人很多地方恰好与李大总督有相合之处!
出身营州列柳城的契丹人李光弼,便是在安史之乱爆发时,继承家业出来带兵打仗,屡屡击破叛军。为唐肃宗仰仗的大臣、大将。
而眼前这位李大人,同样是出身于边镇的世家军职,继承家业之后打下了一片好大的基业,不但能够打仗,而且jing善理财,更是为当今皇帝所倚重。
若是要皇帝和内阁诸大佬在一个手中握有数万劲旅,能够以三千之中斩首数千辽东反贼的将领和一个区区七品巡按御史之间选择的话,皇帝和内阁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将御史交给李大帅处置!
何况这位大将军不但不要朝廷的一文钱一粒米,相反倒有粮饷资助朝廷?
唐肃宗至德年间,李光弼任河东节度使。与侍御史(从六品下,但能弹劾百官、纠举不法)崔众发生冲突,那崔众在军中向来目空一切,甚至不把镇帅放在眼里。李光弼到任后,崔众依旧我行我素,在宣布了任命后也不把工作移交,同李光弼会面也不尽下级之礼,请示工作时常常穿着甲胄,手持利刃,路上遇到了不仅不让路,竟骑在马上,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李光弼为在军中树立威信,便下令把崔众拿下,关押起来。
不料人刚一被关,朝廷就派人前来宣布任命崔众为御史中丞(当时是正五品上,会昌二年升正四品下,相当于今天的监察部副部长),宣旨天使要崔众出来接旨,李光弼告知中使崔众有罪被关起来了,这时中使吃惊了,赶忙拿出诏书给李光弼,李光弼瞟都不瞟一眼。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现在要杀的是侍御史崔众,如果你宣诏他为御史中丞,我就杀御史中丞崔众,如果你宣诏他为宰相,我就杀宰相崔众。(原话是“众有罪,系之矣!今只斩侍御史,若宣制命,则斩中丞;若拜宰相,亦斩宰相!”)这几句话吓得中使赶紧灰头土脸的跑路了。崔众终于成为了李光弼树立军威的刀下鬼。
同李光弼相比,眼前的李大人若是要杀葛征奇,条件可是大大优越了许多!
“你这无耻武夫!依仗手中兵马强权,竟敢做这为天下之大不韪之事!杀朝廷御史?!就不怕斑斑青史、悠悠众人之口吗!”
葛征奇也有有些惊讶了,李光弼杀崔御史这件事情,读书人出身的他自然很清楚。所谓存在决定意识,屁股指挥脑袋,身为同行后辈的他,当年也曾经为这位前辈愤愤不平。觉得李光弼这个武夫有些太过于强横霸道,居然将朝廷御史、圣旨都不放在眼里。活该他令名不保。
“李守汉!你仗着兵马威权,将朝廷体制肆意践踏,你杀我一个也没有关系,天下读书人的秉笔直书,你杀得完吗?!”
葛征奇已经有些进入了癫狂状态,无论如何,他一个七品官员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直呼上司的名讳,这是极度失礼的行为。他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听得张镜心不住的皱起眉头。
有人偷眼看看守汉的脸sè,不由得心底一突!守汉脸上已经yin郁的能够拧出水来!
脸上虽然yin沉,守汉心中却是如同吃了蜂蜜一样的甜!初到广东就任上任。为了一系列政策法规、计划的推广。正想找个重量级的人物来杀鸡儆猴,竖立自己的威信,这个巡按御史就跳出来,将脑袋往自己刀口里送。真是大好人啊!
“朝廷体制?莫说本官奉有圣旨。督办两广剿抚事宜。尔等算是本官的下属。你如此冒犯本官的军威,违反军纪,在营中驰突。即便是本官杀了你。顶多便是斩了一个庄贾罢了!说不定还有人赞同本官军纪严明!”
“你擅杀朝廷大臣!”
“嘟!你个该死的东西!七品巡按御史,算个哪家的朝廷大臣?便是当年的东江镇总镇毛大帅,不也是被尔等罗织罪名给就地正法了?以至于辽东反贼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南下!今ri本官便是军前正法了你,也是尔依律当斩!”
“杀毛文龙,乃是效仿当年孔子诛杀少正卯,不能算是罗织罪名!”葛征明明显已经进入了狂躁状态了,同守汉进入到了理论探讨的境界。他的话,听得张镜心、姜一洪等人皱起来眉头。
“己巳之变后,皇上将袁崇焕明正典刑,昭告天下。这泼才居然还在说杀毛文龙是该杀。岂不是一步步自寻死路?!”
“如今这李大人兵jing器利,钱粮丰足,对于朝廷几无所求,反过来,朝廷倒是颇有借助之处。这葛某要是还想在官场上厮混,便不该得罪了这李大人!唉!无见识的匹夫!的成了李大人立威的榜样!”
“不会看风sè火候的腐儒!平ri里仰仗着朝廷体制欺凌我等,今ri却撞到了李大人的炮口上了?国朝自开国以来,你几时听说过有一人身上有两个总督的头衔的?又那个人有着自己的十余万私兵的?便是当年的杨应龙,也未必有如此之兵威!”
帐中的文武,对葛征奇的命运也是看法不一,慨叹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大快人心者有之,但是,对于他的遭遇表示同情的,却是几乎没有。出来为他求情说话的,更是没有。
道理很简单。
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可是没有人愿意同铁面无私的包公交朋友、
这葛征奇身为巡按御史,干得活本来就是在官员们的ri常工作中鸡蛋里挑骨头的事情,更何况此人一贯是飞扬跋扈的作风。广东官场更是对他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今天,只怕是这位往ri里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葛御史,便是要人头往那辕门外的高杆上一行了!
守汉猛地历声喝道:“来人,给我将这个藐视上官,不尊礼法、辱我将士、藐我军规的狂妄之徒重责四十军棍!插箭游营!”
插箭游营,这是当时军中对违反军纪者一种比较通常的刑罚:把犯罪的人五花大绑,耳朵上穿一支箭,押送各营去示众。
这种刑罚用在普通士兵身上,都是属于要置人于死地的严重羞辱,何况是用于一个平ri里眼高于顶,自恃清高的御史身上?立时间,几个近卫从帐门外扑了进来,将葛御史连拖带拽的往帐外拉。
葛御史口中发出一阵阵嗥叫,“李守汉!李守汉!你这乱国逆臣!你如此折辱大臣,你不得好死!”
话只出了一半,便被一阵拳掌与**相接的闷声给压了下去。
那是守汉的近卫们愤怒的用拳头和巴掌制止着这个狂妄之徒的满口狂吠。
帐内一片寂静。
稍稍过了一会,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张镜心打破了沉寂。
“大人。这葛御史藐视上官、不尊仪节、冲撞军纪,确实是有罪。然此人毕竟是朝廷御史。监督风纪之人,若是将他责打四十军棍,再插箭游营,此人xing命休矣!传扬出去,外界不知道此人罪有应得,反而风评物议会说大人不能容人。”
这是求情的来了!
守汉心中清楚的很。
他抬眼看了看从自己座位上站起身来的张总督。
“孝仲兄有何见教?”
“为了朝廷体面,也为了大人的令名,下官斗胆,恳请大人法外施恩,将这葛御史的刑罚改判一些!”
“如何改判?”面对着前来配合自己演戏的张总督。守汉的语调和缓了许多。
“为了保全朝廷体面。可否将插箭游营之刑罚去除?另外,据下官所知,这葛御史身体虚弱,肝火过旺。若是挨不过这四十军棍。外界传开。也是对大人名声有碍。不如改为二十军棍如何?这样既惩戒了葛某,也显现出大人的仁厚。”
“我等恳请大人法外施仁!”
在姜一洪的带头下,一众广东文武官员起来为葛征奇求情。
“尔等皆为葛某求情?”
守汉冷冰冰的声音在帐内回荡。
“请大人法外开恩!”
“也好!看着广东诸位同僚的面子上。这插箭游营之刑罚便可以免去!四十军棍便如张总督所说,权且寄下二十军棍!”
“不过,这军棍可以折半,此人在英夷犯境之时,不思为国出力,反而piáoji宿娼,真真的无耻之尤!不加惩处,何以正人心?何以扬士气?!”
“来人!将这葛某拖到辕门外,责打二十军棍,请附近父老监刑!命人将此獠之无耻行径公之于众!请这广东父老做个评判!”
要是这样一来,就算是葛御史的皮肉之苦少受了,但是当众被责打军棍,这份羞辱却丝毫不亚于插箭游营。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张镜心有意再为葛征奇求情,却一时找不到了理由。
不过,这次他便是找到了求情的理由,也是没有了开口的机会。守汉一摆手道:“张大人,各位同僚请不必多言,如此藐视上官的狂妄之徒,若不加以惩罚,本官威信何在?以后如何处理两广军务政事?如何上报天子隆恩,下按父老之期盼?”
于是,今天在大营附近的乡民们便看到了一幕足以令他们在今后的几十年间津津乐道的大戏。
几个粗壮的兵丁脸上带着狞笑,将平ri里道貌岸然、凛然不可一世的葛御史掀翻在地,粗鲁的扒下了他的中衣,露出了保养的十分良好的皮肤,围观的百姓轰然叫好。
有人高声宣布着这位葛大人的罪状,对于那些冲撞营门,藐视军威、破坏军纪之类的事情,当地百姓们倒是不太关心,不过,当宣布到这位大人平ri里作威作福,英夷打来时,却在珠江的花船上piáoji宿娼,虎门等处百姓被英夷劫掠烧杀之时,此人正在胡天胡地的风流快活。这一下,让百姓们的情绪迅速燃烧起来。
“各位父老契弟,大家岗,这样的狗官,该不该打?!”负责执行的南中军军官同样是个广东人,用着广东人熟悉的口音同围观的百姓做着沟通。
“打!”
“打死他!”
“行刑!”
负责行刑的士兵抡起手中粗大的军棍毫不犹豫地打了下去,军棍夹杂着风声落在葛御史的屁股上,葛征奇的惨声立刻在辕门外响起。
“打!打得好!”
看着这位危急关头还在自己风流的大老爷被扒了裤子打屁股,围观的乡民们兴高采烈喝彩声不断。
足金足两的二十军棍打完,葛征奇的屁股和两条大腿己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只剩下一口气,眼神有如历鬼般凄历与怨毒。
不过这只是开始,看看二十军棍打完,监刑的军官命在一旁的郎中过来,检查了葛征奇的伤口,又在大庭广众光天化ri之下将葛御史的身躯翻过来调过去的展览了一番,这才给他上了棒伤药。之后便是有几名兵士过来,将葛征奇套上锁链收押,“你现在不是巡按御史了!我家将军将你停职待参,他将上书朝廷弹奏你。”
不等他说话。几个兵士将他架起来便往营中走去,故意将他**着的下半身对着围观的百姓,顿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哄笑之声。
围观的妇人们见葛大人胯下那如同蚕豆大小萎靡不振之物,登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从指缝中评估着大人和自家男人的区别。
而那些男人们则是肆无忌惮的哄笑着,人群中几个闲汉还大声嘲笑着:“这样的尺寸,还要去花船上piáo?那不是细虾游水缸吗?!”
“就是!自己不看看自己什么本钱,也好意思去花船上找靓女?!”
哄笑嘲樊声不绝于耳,葛征奇几乎想触地自杀,但是。心底一个声音高叫着。“我不能死!我要留得有用之身,来参劾李守汉这jiān贼!今ri之事,便是蒙受了胯下之辱,我要学那淮yin侯。忍得一时之辱!”
第二天。在广州、佛山、南海、香山、惠州等处。便纷纷出现了南中商报的号外,除了介绍南中军一战而平定了英夷、虎门大捷这个好消息之外,更在报上刊登了不少商业信息。比如说某某店铺新近同隆盛行签了契约。全权代理香皂和茉莉水、南海仙露的消息。
不过,更令市井百姓喜闻乐见、在茶楼酒肆一时间洛阳纸贵的,便是刊登在第三、第四两版上的新闻。
这两个版面被称之为生活版和娱乐版,除了介绍某个酒楼、饭庄的菜肴之外,新近流行的服装样式之外,更多的是花界的新闻。
而葛御史在英夷炮火连天之中,尚且不忘在珠江的花船之中眠花宿柳,这样的风流事迹,更是被大书特书。
无数讲荤书的说书先生,纷纷将这件事情改编之后,加上适当的艺术处理,作为自己的新鲜节目隆重推出。
说书先生说这段书的时候绘声绘sè,听书的如醉如痴。
随着这段书为广大市井百姓喜闻乐见,几道奏疏也被快船送到了崇祯皇帝面前。
奉旨督办两广剿抚事宜的李守汉同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张镜心联名报捷,奏报大军一战而击破犯境滋扰之英吉利红毛逆夷。俘虏缴获甚多。
而另一道则是李守汉上书弹劾广东巡按御史葛征奇,罪名便是藐视上官、擅作威福、冲撞军威、违反军纪,且于英夷犯境之时,不思如何抵御英夷,反而于炮火连天之时公然piáoji宿娼。除了说明自己对于此人的处置之外,守汉更提出了自己对朝廷的要求,“此獠不除,广东诸军健儿皆心有不平。恐难以节制!”
而两广总督张镜心在以广东全省文武官员名义上奏的题奏之中,除了讲述了南中军作战英勇之外,也将葛御史事件做了说明。虽然文字表面看上去很平实,不偏不倚。但是字里行间对于守汉的跋扈作风也流露出了不满。“文武官员家丁尽在谈笑之间为李督收编为新编营。”
看到李守汉要求严办御史葛征奇的题奏、广东文武对于李守汉的不满和告状,“责打葛御史时以李武穆公光弼自认,武臣之心可见一斑。”还有都察院的御史们疯狂弹劾李守汉的文字,崇祯皇帝不由得笑出声来。
“好!好啊!这个李守汉,居然自比李光弼!这是好事情啊!”
御马监太监李名臣提督京城巡捕,同提督京营的太监曹化淳、提督五军营李明哲(擦!这名字!),提督神枢营的杜勋,提督神机营的阎思印等人在王德化的带领下鱼贯而入。
同侍立在崇祯身旁的王承恩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王德化便令众位提督太监们跪下行礼。
“皇爷,几个要去外头办差的奴婢们都到了。您看?”
“从内库中提出来的银元、粮食可曾点收过?”
“回皇爷,都一一点收。”
“这银元和粮食,是李守汉李大人不远万里从南中、从广东报效而来,尔等去练兵,掌管京营,务必要jing心尽力!”
“奴婢们愿为皇爷粉身碎骨!”
“好了,朕也不要你们粉身碎骨,朕只要你们努力办好差事,便是如李大人这般,便是有再多的人弹劾你们,朕也会护着你们的!”
“多谢皇爷恩典!”
“大伴!”
打发走了这几个要为朱由检掌握京营军队的太监,他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
“皇爷,要不要奴婢让人给您倒一杯南海仙露来解解乏?”王承恩关切的看着崇祯,眼里充满了感情。
“你去知会一下镇抚司的骆思恭,让他派缇骑南下,将这葛征奇拿京问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