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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夺鼎1617     夺鼎1617txt下载     夺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 演武、收获(下)

    二十几门大佛郎机用密集的弹丸将一百五十余步外的几百个草人打翻在地,弹丸炙热的高温穿过草把子时引起了燃烧,一个个小火头在场地上这里那里的燃烧着。

    “我军马队战力不足,骑术不精,只得与炮队配合。以炮火击其集中,待其奔散之后。”

    守汉手中很是装比的摇动了一下令旗,几声号角响起,在秋风中显得极为高亢尖锐。

    在炮队附近担任护卫和备战的长枪兵们听得号角声,立刻将阵型紧缩,在中间闪出五六条通道来。

    百余匹战马急如闪电一般从人群中冲去,在炮队前迅速列阵完成。

    “马队如墙而进,以整击散!”

    一百二十匹战马排成三列,几乎是骑手的膝盖碰着膝盖,马头挨着马头,起初用小碎步,慢慢变成快步,转眼变成了快跑,短短的数十步距离,便在这步伐变化中完成了。

    “拔刀!”

    马队中传来一声号令。

    沧浪沧浪声不绝,骑兵们从背后拔出了长刀刀刃向外放在手边。

    数十匹战马组成的一堵墙疾驰而过,马队过后,纷纷扬扬漫天都是草屑。

    三列马队冲过,整个场地上已经没有一个依旧完整矗立在那里的草人了。

    刚才一直大嘴巴喋喋不休的贺人龙和众位带兵将领一样,闭起了嘴巴。只有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京营老爷兵们依旧是低声说笑着。

    这些有过实战经验,在战场上同建奴和流寇交手多年的老油条们。都在心中对比自己的骑兵们在这样的战术面前,能够走上几个回合,是胜是败。

    远处的刘体纯也在紧张的思忖着,要是自家老营的那些番汉降丁、边兵驿卒出身的精骑,要是面对这样的炮火和骑兵对手,伤亡输赢如何?

    “叔父!我有话说!”

    贺人龙的侄子贺国勇从亲兵之中排众而出。

    “历来两军作战,靠的是白刃相加,靠的是勇气!侄儿不相信如果将士用命的话,南中军的这战法不可破!”

    日前被南中军扣留的人中便有贺国勇的亲弟弟和一个表弟,人虽然放回来了。却也是被暴打一顿。对于南中军的做派和表现。他早就不满了。正好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以给南中军来一个下马威,也好在众人面前出出这口恶气,让自己露露脸!

    “嘟!没有规矩的东西!诸位大人在此。那里轮到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贺人龙口中训斥着自己的侄子。眼睛却促狭的眨了一下。

    “列位大人。我们都知道南中军河西一战杀了数千东奴,可惜未曾目睹,不知道南中军到底用何种手段杀了这许多的鞑子?”

    御马监来的几个太监里有同高起潜交好的。对于守汉那句没卵子的话可谓是恨的深入骨髓,有这样的机会能够给南中军和陕西兵中下蛆,怎么能够轻易放过?

    “陕西的兄弟们有兴趣,我南中军自然乐于奉陪。可是刀枪无眼,真要是动起手来,自家兄弟免不了有死伤。这个?”守汉将球踢回了贺疯子脚下。我的兵反正都是几个月练出来的,大不了多给些抚恤就是,你的兵,可都是你多年搜罗来的,大多数都是你的亲族乡党,死伤了看谁心疼!

    “这个啊!?”贺疯子摘下头盔,搔了搔头发,“没事!咱这几天在听说书先生讲水浒,杨志大名府校场演武,用的枪便是去了枪头的!咱们便用这个!”

    “也好!今日众军云集,我们便不妨以此赛事设上一局如何?”自己擒获高迎祥的功劳却被南中军河西大捷的风头压得一点不剩,孙传庭一直心有不甘,见到部下有人跳了出来,焉有不煽风点火之理?

    “对!设些彩头便是!”

    “咱家押五百两,赌贺大人!”

    “我也下五百两,赌南中军!”

    “我下八百两!”

    。。。。。。

    一旁侍立在卢象升身后的亲将陈安,看着这兴高采烈下注的一幕,脸上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我下一百副盔甲,外加二百个枪头!”守汉满面带笑,“不论输赢,都送给贺大人便是!”

    “小子们!都给咱老子拿出点真本事来!李将军可是悬了重赏!”贺人龙朝着自己的亲兵家丁们高声叫嚷,得到了一片狂吼算是回应。

    坐在帅位之上的洪承畴皱了皱眉,同卢象升低声商议了一番,派自己的中军带着督标亲军充当裁判。

    “此番演练骑兵对冲,落马者便算是阵亡!”

    这话一出,立刻让贺人龙变得愁眉苦脸。他虽然外号疯子,但是人却不傻。骑兵对冲落马者,被随后冲上来的马匹践踏不死也得残废!李家的兵马如何他可以不管,但是自己的这些家丁却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平日里折损了一个都是令他心疼不已,怎么能够这样毫无意义的损失掉?

    “二位督臣,对冲马队,将士容易折损,不如这样如何?”

    守汉很是为贺人龙考虑,向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

    “也好!”

    洪督师率先表示赞同,命中军照此办理便是。

    一头雾水的贺人龙则是命令自己的家丁们下马步战。

    “都给咱老子卖点力气!就是用木棍,也得狠狠的敲这群南蛮!”

    贺国勇在队伍里一面分发着用白色石灰水染就的木棍,一面在队列里低声叮嘱着。

    “放心吧!”

    “咱们就等着打完南蛮之后,再披上南蛮的盔甲呢!”

    “贺将军。”守汉看了看贺人龙的家丁队伍,“你我便各出五百人如何,多了的话,怕施展不开。”

    五百对五百,贺人龙对这样的兵力对比很是感到满意。

    “请贺总兵到我军阵中挑选兵士对抗。”

    这句话令贺疯子几乎当场发飙!

    妈的欺负人没有这么欺负的!我拿出来的是我营中最能打的兵马,你却让我当你的阵中挑选与我对抗的兵?!想要彰显你兵强马壮,也不必如此吧?!

    “李将军,贺某这可是全部都是某家的家丁!莫非将军营伍之中这二千余人,尽数都是家丁不成?”

    “李某从来不置家丁,因为李某军中人人皆是精锐敢战之士。这次演武。就有贺总兵在李某军中任意挑选五百人应战即可。战兵辅兵任选。但是要成建制挑选。”

    在众人的围观之下,被认为陕西军中最能打的贺人龙家丁同南中军各自列开了阵势。

    临时搭起的将台上,守汉稳稳当当的品着茶,同身旁的卢象升谈笑风生。看着台下贺人龙部乱糟糟的阵型。他就知道。这场演练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

    从外表上,贺家军摆的算是一个明军传统阵型的变化,全军应该是按照前队、左右翼、中军、预备队这么几个部分构成。但是,贺国勇却将这五百人分成了四块。以二百人为中军前锋,自己亲自率领充当突击的主力,左右翼各是一百人,只留下一百人在后面压阵。

    这在明军当中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一般的将领都是带着家丁一窝蜂一般向前冲去。

    而南中军这边,则是老一套的战法,火铳兵在前,刀盾兵在两翼护卫,长枪兵取下枪头,包上沾了石灰的破布。

    战鼓声中,贺国勇带队先行冲来。

    “杀!”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停!”

    一道绳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督标中军板着脸,手中举着令箭制止了他们的冲击。

    “撤到两边待命!”

    “大人!我们距离他们只有二十多步了,这个时候你让我们停下来?!”贺国勇虽然蛮勇,但也不敢同督师大人的将令作对,只是在中军面前发着牢骚。

    “照着人家提出的战术,在这个距离上就要开火放火铳了!你说你是想留在这里当靶子呢,还是先躲到一旁去?”

    二百多个草人替代了贺国勇的位置,在二十几步的距离上被两番弹雨洗礼了一下。作为裁判的中军很是尽责的数清了被弹丸击中的草人数目,从贺国勇队伍里如数的拨出。

    这一下,五百人的队伍一下子变成了三百多人。

    带着愤怒,贺国勇将手中的木棍挥舞的密不透风,直奔对面的南中军队列。

    不过,迎接他的,是长枪兵手中的长枪。每次当他想向前冲开南中军的阵型时,就发现前面正对着的一条枪、左右各一条枪,枪手们正在不怀好意的朝他发出热情的笑容!

    战鼓声中,南中军开始缓慢的向前压了过去。贺国勇率领着贺家的家丁们左右格架,但是不断有人被长枪刺中,被一旁的裁判宣布阵亡。

    随着南中军两翼的展开,整个阵型变成了长枪兵在前,刀盾兵居中,火铳兵押后的局面,而贺人龙的家丁们则是被南中军逐步压缩,从一开始的横排面,变成了钝角,之后便是只剩下了以贺国勇为首的一小部分人还在那里被数十根长矛狼狈围攻着。

    “怎么样,贺总兵,是不是鸣锣收兵?”在高台上观看了整个过程的洪承畴凛声问道。

    “输了!咱老贺愿赌服输!”

    贺家的家丁红色的军服上,斑斑点点都是白色的痕迹,正如水浒传中所说,犹如打翻了豆腐。

    众将见了,无不心中惴惴,这得亏是不动刀枪的演练,若是真刀真枪,南中军的火炮火铳一起上,只怕贺人龙的这五百家丁,尸首完好的也无几个!

    “卫儒兄果然厉害,练得一手好兵!”

    半晌不曾开口的卢象升为守汉的这一番作为竖起大指。

    “二位督臣、孙大人,时候不早了。某家为诸位将领的部下准备了些饭食,是不是请大家下令用饭?”

    几十辆炊事车瞬间被数千名兵丁围的水泄不通。幸好是按照各自部队旗号建制分配的炊事车数量,否则,怕是又一次群殴就要发生。

    在将台后面临时搭起的大帐中,各位大人们享受着南中军的军官伙食。

    老实说,这饭菜无论是从色香味形上都远不如长官们的小厨房做出来的,但是胜在数量上,能够在转眼之间提供上百位副将以上军官的饭食,而且鸡鸭鱼肉俱全,洪督师和卢督师、孙抚台自忖没有这个能力。

    狼吞虎咽将一只风鸡啃得只剩下了些骨头。贺疯子嘴里还含糊不清的朝着坐在主位上的李守汉打着手势。

    “李兄弟。咱们刚才的彩头可莫要忘了!”

    “放心,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李兄弟,你的南中刀枪盔甲。能不能多卖些给我?我好把部下的这些娃子们都换成你的装备?”

    贺疯子的话也是代表了在场各个军镇将领的心声。在他们看来。部下披坚执锐,便是精锐之师。这样的兵马越多,手中的本钱就越是厚实。

    “不瞒列位将军。守汉此番前来,原本是为了勤王而来,军中甲胄刀枪携带的不多,列位如果想买的话,可以到在下的商号之中签订契约,货到之后,商号的人会将货色送到各位在京师中的公馆当中。”

    “那好!我要两千套胸甲,一千套骑兵的甲胄,三千人的刀枪!”

    “我要一千五百人的盔甲刀枪,五百人的骑兵甲胄!”

    “我要。。。。”

    转眼之间,大帐内变成了一个大市场,各军镇的总兵、副将、参将游击们纷纷的要求购买南中军的装备。

    “列位,”守汉端起手中的酒杯,团团的向四周围行了一圈,“列位可以将各自要的数目上报到几位大人处。这样一来积少成多,照我南中军的风俗,购买货色,到了一定数目可以给一定的折扣。”

    闻听此言,宣大军、陕西军的将领们纷纷将目光投到三位主官身上,希望他们能够牵线出面组织这次军火团购活动。对于守汉施放出来的这个手段,久历官场的洪承畴嗅出了商业贸易以外的信息。对于部下的这群骄兵悍将们,如何操纵控制他们,便是他在对付流寇之外的头等大事,甚至比对付流寇还要重要。

    如今守汉将各镇各部购买南中军所产之盔甲刀枪器械之事交到了督师手中,美其名曰团购打折扣,但是,在自己手中便可以好好的做一番翻云覆雨的文章。

    既然是李守汉投之以桃李,那么洪亨九自然要报之以琼瑶了。

    “卫儒兄,不知贵军方才施放之大佛郎机炮身重几何?下官看似乎只有两匹马牵引拖曳便可疾驰如飞?”

    “九老,那大佛郎机自重不过五百斤。算上炮子火药等物,亦不过八百斤,两匹马拉了,自然奔走如飞!”

    “下官见南中火炮之利甲于红毛夷人,不知炮价几何?”

    “一门大佛郎机,自重五百斤,奉送炮子二十枚,奉送子铳五发及相关火药。计开八千银元!”

    这个价钱比起兵仗局的火炮价格要合适的多。

    而且刚才洪大人也看到了大佛郎机的威力,为了核准威力,他还特意将神机营一名副将唤到跟前,向他询问此炮的威力如何。副将告诉他,只是稍逊于西洋的十二磅大炮。

    “下官于西北剿贼,平日只恨贼之奔走如飞,我军火器马匹不足,追之不及,今日看了此炮,便可以无此忧心咦!我三边总督衙门,买十二门炮!编成一个督标亲军炮队营!”

    十二门大佛郎机炮,便是九万六千银元,做成了这笔小生意,守汉很是高兴,“九老,不如这样,十万银元,我再奉送火铳二百支,火药十桶!如何?”

    “嗯,这火铳亦是一件利器,不知造价几何?”

    “五十元一支,守汉敢用官职担保,若是开铳一百发之内炸膛,我愿意十倍赔付!”

    这话一出,令在一旁的蓟辽军各镇再也坐不住了。

    蓟辽督师此番未曾进京。他们无法享受到那种向督师统一呈报数目之后团购价格优惠,但是,凭坚城用大炮,可是关宁军、蓟辽军各镇的传统,有这样好的火铳,为什么不买些回去给家丁用?!

    同蓟镇、玉田镇总兵坐在一处的王宝,立刻成了这些人献殷勤巴结的对象。

    “列位大人,不妨这样,眼下虽然贵上官未曾到此,各镇不妨将所需数目凑凑。一并报与我家将军知晓。回防之后再向贵上官禀明即可!”

    去!回去之后老子们才懒得理那个家伙!

    “好!这上好的火绳枪,咱们蓟镇要上二千支!”

    “盔甲刀枪也是要三千人的!马兵的甲胄要一千套!”

    “大佛郎机要上五门!”

    “咱们玉田镇,不敢和蓟镇相比,便只要一千五百支火铳。盔甲照样!大佛郎机要四门!”

    。。。。。。

    见各镇都在疯狂的订购军械。只有宣大军在卢象升面前不敢妄动。不久前才从大同赶来迎接新总督的王朴。有些按捺不住了。

    “督臣,我宣大军外有建奴鞑虏,内有流寇袭扰。这兵甲不可不精啊!”

    卢象升心中苦笑一声,“我又何尝不知!奈何宣大贫瘠,又多次被建奴蹂躏,府库空虚。到何处去寻觅这许多的银子?”

    “督臣,不劳您费心!只要您同李总督打个招呼即可!便是天雄军的甲杖刀枪,亦有属下报效便是!”

    “吾知你家中世代经商,颇为豪富,却不想竟至于此!唉!诸将只知用其器,却不想其如何练就一支精兵,便是坚甲利刃再多,又有何用?”

    话虽如此,卢象升碍于部下跃跃欲试的情面,少不得向守汉拱一拱手,报以一抹笑意。

    其实,照着卢象升的本心,他倒宁愿购买一些熟铁打制的锄头、犁铧等物,用于耕种塞上的田地。

    山西镇、大同镇果然出手不凡,一下子便订购了上万套铠甲兵器,又有三千支火绳枪和二十门大佛郎机。几乎与蓟辽军、陕西兵购买的总数相当。

    “王总兵。咱老贺得问你一句,”贺疯子笑嘻嘻的靠了过来,王朴有些厌恶的闪了闪,试图离这个满是油污的家伙远一点,免得脏了自己的新战袍。

    “你买这么许多的盔甲刀枪火铳火炮,有那么多的银元吗?别让李大人空欢喜一场?”

    “这个不妨!王某回城之后,便可将货物价款的四成作为定金送到李总督行辕!”面对着贺人龙的调侃质疑,王朴面有得色。打仗,老子可能不如你疯狂,要是论银子,一个脚趾头你都比不上!

    见自己的部下已经订购完毕,卢象升朝着守汉拱手致谢。

    “卫儒兄,象升惭愧,只能够向老兄求购一些农具,锄头、犁铧等物,若是用熟铁打制的最好。以备宣大屯田之用。不过,象升却是要厚颜一次,向老兄乞求暂时赊欠一下,待宣大收了秋粮再行奉上货款。”

    “你我并肩杀敌,这算甚么!要用多少农具,只管用你的宣大总督关防印了条文,到商号中去取便是!”

    “既然说到了并肩杀奴之事,象升倒有一事请教。”

    卢象升缓缓的说出了在场众人都急于了解答案的一个问题。

    “象升自诩颇善练兵,标下天雄军与流寇作战,亦是无往而不利,但相比较贵军而言,似乎又差之甚远。若是卫儒兄家丁亲兵倒也罢了,方才老兄说不蓄家丁,那如此精悍之士卒营伍,应该如何操练?”

    这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九老的天雄军,以宗族、血亲、亲友为纽带组建,彼此间血脉相连,自然作战勇猛。”

    “家兄问得是您的军马是如何练出来,您又何必夸奖天雄军?”一旁的卢象泰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在下的兵士来源,是建立在类似卫所保甲制度之上,这,列位想必已经了然。关心的只是兵马如何练成的。”

    “就是!如此精锐,怕是我们蓟镇当年戚少保的戚家军,亦不过如此了!”

    “王宝!”

    “属下在!”

    “王宝是守汉执掌家事之初所操演的第一批兵马成员,各位不妨问问他是如何操练的。”

    “戚家军不过是三八会操,我军是无日不练!每日的科目不同罢了!每旬日以哨为单位,休整汤沐二日,其余的日子皆为操课之日!”

    能够五日一练已经是精锐无匹的戚家军了,何况是每日皆练?!

    但是,又一个问题涌上众人心头。

    “如此操练,将士们恐怕体力不支!”

    守汉笑了下,很是得意的用右手食指摇动了两下,示意一名亲兵到帐外去拿点东西进来。

    “这是外面兵士们吃的饭食,也是我军中的标准伙食,要是每日三顿饭管饱,油水充足,有鱼有肉,各位大人想想,这样体力是否会不支?”

    木盘内,一个硕大的海碗,满满冒尖的米饭,旁边一个中号饭碗,肉汤里面的肉块向帐内的人们传递着无声的信息。

    “养不起!用不起!”

    帐中只有贺人龙粗豪的声音回荡。

    这样的伙食或者确实可以练出精兵来,但是眼下大明各地灾荒不断,无数人为求一饱而铤而走险,何况三顿饱饭有肉吃?这样的待遇,贺人龙扪心自问,都不一定每天都能有!

    “还有,每个士兵至少要认识三百字,以能够书写简单家书、记录自己的开销账目为准。各级军官、炮手、斥候、司号人员,则是至少要认识五百字,能够看懂作战文书。军官要想升级,必须要经过相应的文化考试,才能正式获得职务。”

    这一下令众人更加惊讶了。挥刀舞枪的士兵居然还要读书识字?

    “娘的!这是考秀才不成?!”

    算了!这样的兵自家是练不出来的!还是先把家丁装备齐全吧!

    众人皆是如此之想。(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归去

    崇祯九年十月,龙虎将军李守汉上表辞行。以北地寒冷,南人不耐风雪乞归。

    十月初五,朝阳门外南中军大营冠盖云集,仪仗遍地。

    “瞧瞧!两位总督的仪仗旗牌!”

    “司礼监、御马监各位公公的大轿子!”

    “这算什么?!你们没看到营门口矗立的那本应该是亲王才有的仪仗?!”

    几个漕帮帮众在码头上维持着秩序,口中还在议论着为守汉送行的官员仪仗道队的威仪。

    眼下漕帮同南中军的关系好的基本上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从南到北的私盐贩卖自不必说,各种南货通过漕船在运河流域大肆销售。运输漕粮反倒成了漕船的副业,从操江衙门到普通的漕帮帮众无不是心中雪亮。但是,谁又会和银子铜钱为难?特别是成色极好的南中银元和通宝?

    守汉已经通过隆盛行的渠道知会过漕帮,日后海河河工,少不了漕帮的一杯羹,就算是南漕海运,到了天津接驳转运,从泥沽到朝阳门这一段也是要交给漕帮的兄弟们的。

    为了表示出诚意,隆盛行的几位掌柜还领着漕帮的堂主们到提督南漕事宜太监刘太监府上拜会。在送上了隆盛行旗下粮米店的米票和珠宝行的珠宝维修凭证之后,刘太监拍着胸脯表示,“河海一家,咱家也是受过老祖宗交代的!南漕事关皇上的用度,自然要交给妥帖的人去办!除了漕帮的熟手。京畿地面还有谁家可行、可信?”

    如今米饭班主要走,漕帮的兄弟们自然要尽一份心。

    “洪九老、卢九老。白谷兄,某家这座营盘,便送给二位仁兄,营中的这些器械帐篷之物,宣大军和三边的兄弟们看得上的,便只管拿去就是。”

    在营帐内,守汉对着前来送行的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三人很是豪情的用手画了一个圈,指点着营盘之内的这些固定资产。

    “这许多东西。老兄便说丢下就丢下了?”孙传庭有些不太相信,是不是耳朵又听错了?

    “唉!也是没办法,有数千百姓要跟随在下回南中去,船上实在是没有空间再运这些东西了。好在京师距离天津不过数百里,忍一忍便过去了。”

    看着那辎重营中堆积如山的粮食、肉食,还有个把时辰便可以为数百人做出热饭的炊事车,七、八成新的帐篷。各镇前来送行将领们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南中军前脚走,马上就调亲兵来搬运!

    “二位督臣,孙抚台,下官在给皇上上表辞行之时,也提到了内地流寇作乱之事。一点管见与三位共勉,算是抛砖引玉。”

    “愿听高论。”

    “眼下流寇遍地,官军到处清剿,不过是扬汤止沸而已。稍稍懈怠,立刻又是民乱沸腾。”

    “扬汤止沸?”

    三人都是饱学之士。稍稍咀嚼了守汉的这一提法便觉得颇为形象。这锅汤确实是沸腾之极,自己到处疲于奔命。不就是将锅中的汤舀出去?!

    “下官斗胆,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何为薪?将薪抽往何处?”

    “各方饥民便为釜底之薪!”守汉一字一顿的,唯恐帐内诸人听不懂。

    “眼下守汉蒙皇上厚恩,总督南中军马钱粮诸事,总理两广剿抚事宜。那南中正是沃野千里之地,又有大小岛屿无数,正可以将内地饥民运往敝处,一来移民实边,二来,温饱之后,何人愿意四下里流窜?不知性命完结于何时何处?”

    众人半晌无语。

    此法确实颇为妥当。但是,眼下却不具备条件!

    且不说流民成千上万,动辄以十万计。莫说是如何令他们前往南中开垦,将这许多的流民控制住,不令他们沿途劫掠骚扰州县便已经是一件大工程了。

    何况还需要大量的口粮。

    如若是海运前往南中的话,西北和中原的流民如何抵达海边?在何处港口出海?皆是问题!

    一旁的王宝将不准备带走的物资清册递给守汉,“主公,这是要移交的物资,请主公查阅。”

    “三位,这些,算是守汉送与三位的。希望日后我们还有机会并肩作战。不过,为了大明江山社稷,我是宁愿永远没有那一天!”

    “五千石粮食,四百顶帐篷,辎重车二十辆。其余零散物资器械若干。”

    洪承畴三人掂量着这份清册,却不知说点什么好。

    “众位将军,咱这就走了!有机会再见!”

    “黄将军一路顺风!”

    马队营的营官黄一山,从总兵们的包围中脱身出来,拱手告别。

    “众位将军,记住一山说的话!”

    “当然要记住!以后再有被胁迫的良民,你们又在海边的时候,咱老子就把他们送给你们,找你们换盔甲刀枪火器!”

    贺人龙晃动着大脑袋肆无忌惮的吼道。

    “诸位!就此别过!”

    守汉带着亲兵马队扬鞭而去。

    “督臣!督臣!”

    卢象升的亲将陈安小声在望着远去烟尘的卢象升耳边呼唤。

    “洪大人和孙大人都在帐中等您,商议如何分派那些粮草军帐。另外,李大人走的时候,他的护卫交给我一封信,请大人过目。”

    信中守汉将二十门大佛郎机和配套弹药送给了洪承畴和卢象各十门,请他二人派得力人员往天津接受便是。

    “唉!李将军!”

    “大人还是快些入帐中议事吧!晚了两位大人怕也是弹压不住各镇军将了!”

    一个时辰后,南中军大营人声鼎沸。车马叫骂声不断。

    三个时辰后,原本整齐威武的大营变得亚赛水洗过一般的干净。

    两天后。泥沽码头。

    “主公,为何要如此急匆匆的返回南中?难道当真是因为北地寒冷?”

    王宝在安排部队和随行的难民、义勇登船后,悄声来到守汉身边。

    “京城之中留下了多少人马?”

    “回禀主公,五百人。火铳二百、刀盾、长枪各一百五十。没有马队。另有一千义勇,统归隆盛行调遣,算是他们商号的保镖护卫。”

    “你一会不要随大队行走了,我给你一条快船,不带难民。只管扯满了帆快速南下!到顺化之后,去给我办这几件事!”

    “主公,这是为何?”

    守汉坐在舱中,从一具护书中取出几份密奏,“看看吧!”

    密奏是公事房用快船送来的,守汉率军北上勤王这几个月,南中各地颇有些人蠢蠢欲动。起初只是在暗地里捏造些谣言,比如说“李守汉的船在路上沉了!眼下将军府秘不发丧,各个将军正在大打出手!”、“李守汉在北京被皇帝下了天牢,要绑缚午门斩首!”

    随着谣言的传播,在满剌加等地的甲必丹、苏丹们也开始有些想法,甲必丹们将应收税款故意在手中耽搁。往日不得过夜的税款,也是要迟个三两天才能送到海关处。

    而那几个苏丹,则是晃动着肥硕的肚子,到满剌加要求获得关税的分成!

    一张口便是要求三七分账,而且是倒三七。苏丹们躺在王宫里看着美女跳肚皮舞就要拿到七成。理由很简单,“这是木圣和我们的祖先赐给我们的土地。让你们拿三成是因为你们辛苦收税,给你们的辛苦钱罢了!”

    这些算是治下的藩王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有来自友军的威胁!

    在厦门、金门的郑芝龙,多次派人到顺化索取台湾的开荒收入所得,更要求一次给付三年的粮食。“你们没有船没关系!我们自己来取就是!”

    话里话外,颇有些意味深长。

    除了粮食要求之外,郑家更是提出要增加前往日本贸易、同荷兰人贸易的份额、次数。

    有钱要大家一起赚嘛!

    在福建海面,通过这里的南中军船只,遭到了不明武装船只的袭扰,虽然暂时没有造成什么人员损失,却也是不胜其烦。

    “你立刻快船到金门见郑芝龙,告诉他,我的船队马上就要路过,请他为我们准备三万人的清水和菜蔬,我照价给他银子就是。”

    “三万人?!属下明白了!”

    “之后你回顺化,召集各部各府主官到顺化,将我被皇帝封为龙武将军、总督南中、总理两广剿匪事宜、赏赐亲王仪仗、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这些事,要大肆的炫耀一番。”

    说到这里,守汉浑然没有了在京城中那副谦谦君子散财童子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之色,“那群家伙要是还不老实,我就给他们找寻一个去处,让他们永久的老实下来!”

    “然后令左翼舰队向东移动,到台湾的荷安平城附近等候我们的船队过境!”

    “各府各镇的驻军,对于各处山林之中不服王化、不守规矩的土人部落,展开清剿活动,村镇屯堡的壮丁和自卫队,一同前往!务必要犁庭扫穴,不留后患!多多的捕捉俘虏,将这些俘虏送到各处山林矿场工场之中,充当官奴!老子这次收了那么多的订单,有的是活给他们干!”

    守汉有些得意的晃动着隆盛行同宣大总督、三边总督、蓟镇、玉田镇等各处签订的契约和已收定金的账目,光是收到的三成定金,便已经令守汉赚得不少了,再加上那未付的七成货款,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咱们回去要起造三座以上的高炉,以后的订货只怕会更多!”

    “主公,不会吧?!”王宝到底有些对人心之黑暗认识不足,不知道官场和人心的贪婪与黑暗。

    守汉也不点破,只是在心中狂笑,区区的一个大同镇,便要如此多的铠甲兵器,便是王朴的正兵营全都装备的和魔鬼终结者一般也用不了这么多!多出来的那些,王朴可不会去雪中送炭帮助别人扩充实力。那么去处只有一个,那就是卖给他的族人。晋商八家之一的王家!

    之后便是王家将这些上等的盔甲刀枪转手卖给辽东反贼!

    “不过,隆盛行的伙计们倒是和我说,近日一直有外路口音的人在他们号子里打听各类军器的情形。”

    从那日演武之后,隆盛行在朝阳门外的几间铺子便是人满为患,进进出出的都是口音杂乱,举止间一望便知绝非善类之人。要不是都知道这铺子是南中军李将军的买卖,牌匾是三边总督洪大人所题写,门口又有数十个漕帮帮众义务在那里站脚助威。只怕早就被抢了多少次。

    “有辽东军镇的人,有陕西口音的,山西口音的。也有几位大商人同隆盛行接洽,打算大量购买军器,往九边各处贩卖。但是照主公的意思,管事们都说事关大明律,请他们拿出各镇军将们的关防文书来。证明这些军资器械是卖给九边军镇的。”说到此处,王宝突然发现,自从自己随着守汉进京以来,似乎没有看到隆盛行的掌柜林文丙,商号里只有几个管事在那里料理日常生意。这林大掌柜去了哪里?王宝不敢多想。

    守汉桌上另有一份关于军器销售的文书,也是公事房用快船送来的。

    “呦呵!他们的胃口不小嘛!要这么多?!品种还如此的丰富!”

    订单是岛津家派人送来的,岛津家本家和几个附属,联合起来送上了一份庞大的军火订购合同。

    “粮食十万石,盔甲三千副,但是要求要小号的。猪肉罐头五千箱、鸡肉、鸭肉各两千箱。刀要五千柄,火铳要三千支。配套二十发子药。长矛要一万,大佛郎机要五十门,配属子铳十个,炮子五十枚。上等染色棉布一万匹。”

    “主公,这群倭人的胃口好大!属下只想问,这群矮子有这么多钱吗?”

    这正是公事房不敢做主的原因之一,担心岛津家的支付能力问题。

    二来,东瀛列岛上是个什么形势,公事房也是清楚的很,各个外样大名在实力得到扩充后对德川家把持征夷大将军一职又有了些想法,只怕这些军器卖给了岛津家,会引起倭国内的动荡,进而影响南中军的利益。

    守汉提起笔来在那份公事房送来的文书上批了几行字。

    “不要怕倭国乱。南九州的岛津家买了,北九州和本州各处难道就甘心在岛津家的炮口下生活?只会买我们的东西人更多!可以将这份契约执行后,通过各种途径令倭国内大名、将军一体周知。”

    公事便这样一件一件的交代着。

    作为先行启程的王宝,将厚厚的一摞文书小心翼翼的收好。转而抬起头来问守汉。

    “主公,若是这群矮子没有钱支付怎么办?!”

    “阿宝!你仔细看看那份文书后头,这群矮子本来就没钱!顶多可以用金银铜币支付四成!”

    岛津家求购军器的文书后面,注明了下邦小国国小民贫,一时难以筹措如此众多之金银,愿意以国内之青壮、适龄女子到上邦充任劳力(和提供暖被窝服务)、国内之物产充抵货价。

    “这群矮子!当真无耻之尢!”王宝脸上微微发烫,自己居然没有看到这一条。

    “行了阿宝!你府里的扶桑小妾、天竺胡姬还少了?要不是这群人将这些女人运到南中,咱们手下阳盛阴衰,兄弟们没有女人,怕是要出大乱子!”

    “回去告诉公事房,可以让他们用劳动力和年轻女人抵账,另外,物产眼下只限于硫磺、紫根、木材、各种海产干货、铜、蓝草、铅、锌这些,至于他们的那些屏风、折扇、漆器之类的,不能作为主要充抵品种!”

    九州的硫磺,历来是南中军火生产的一个重要原料来源,至于说那些铅锌之类的,除了铅可以制造弹丸之外,锌更是充当了水师的一个重要消耗品。

    黄铜包底后,为了防止铜底损耗,必须要用“牺牲阳极的阴极保护法”在船只的吃水线放锌块,这样的话海水只会腐蚀锌块而不会腐蚀铜底。不过这么一来,对锌的需求量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这也是南中军水师众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一项。每次出海,水兵们都要将一个个锌块用绳索拴好沉入吃水线,但是到底是因为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从船舱向外望去,码头上一队队的士兵组织着同样用营、哨、队编制起来的难民和义勇登船,炮队的士兵们在滑轮组的帮助下,将一门门大炮吊到船上,分解后装箱放到底舱之中充当压舱物。马队的士兵们在远处充当着忠实的哨兵,不时地从兜里摸出一把用淡盐水拌过的炒黄豆来喂给那些无言战友。

    尽管已经有几批船只先后运输难民和马匹南下,但是运输运力压力依旧很大。就是为了腾出有限的运力,多一些空间,守汉才不得不将那些粮食帐篷等物资拱手送给洪承畴卢象升等人。

    “希望能够一次运走吧!”

    眺望着王宝乘坐的快船上鸣炮时升起的白烟,守汉知道,这次北上,到此就算结束了。

    往正北方向望去,那里正是彤云密布,想来从西伯利亚来的寒流,很快就会在那片黑土地上肆虐。

    “不知道林文丙和李沛霆到了没有。希望他们能够顺利平安的归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辽东风雪(一)

    沈阳原本是明军在辽东的中枢,自从杨镐那厮丧师萨尔浒之后,辽事崩坏。浑河一战后被后金攻占,成为他们对辽东发号施令的政治、军事中心、努尔哈赤在城中修建了皇宫和大政殿等一系列建筑物。崇祯七年,皇太极即位后将沈阳改称为“盛京”,到崇祯十七年,清国迁都北京后,沈阳定为陪都,数十年后,盛京易名为“奉天”。

    这块土地上几十年风云变幻,见证了一幕幕波澜壮阔的历史活剧。

    盛京城外丁当声响不断火星乱蹦,无数工匠在清兵监视下忙忙碌碌,打造兵器。

    作为一个以攻战起家的政权,从努尔哈赤当政时期起,盛京城外就铁匠铺绵延十数里,烟火冲天,铁锤起落声昼夜不休,由于清国对兵器打造管理严格,执行所谓的射甲不进立斩工人。在动辄就要杀头的威胁和不计工本的投入,清军生产出来的兵器盔甲其精良程度要强胜过明军数筹。

    匠作坊外,这里聚集了大大小小无数的作坊,似乎连绵看不到边,多以铁匠铺为主。成千上万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工匠在专注地忙碌着。打制刀枪,打制火铳,铸炮等,没有一个人敢不认真。

    努尔哈赤时,通过与大明的互市贸易,积蓄了大量的铁器,其境内也多铁矿,冶炼所需的木炭煤炭亦不匮乏。加之皇太极多次组织进关劫掠,从关内抢回了大量的人口财帛。内中工匠铁器不少。

    有着这样的物质基础,清军才敢于在军中配备大量的重甲步兵与骑兵。这是别的游牧民族与渔猎民族所没有的。

    在原本四通八达的沈阳官道基础上,为了加强军队的机动力,在改名为盛京后,八旗高层将大明在辽东的几百年修筑的这些官道驿路,加以精心整理维护,官道宽约数丈,厚厚的黄土夯路坚实无比。

    沿着官道进城,便是与城外的景色两重天地。

    按照中国历史上流传的“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即王宫之左是祖庙。王宫之右是社稷坛,王官正面朝南,王官后设市场)之说,修建的内城将原来的“十”字型两条街改筑为“井”字型四条街,街道上店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凡。

    在中街的中央,便是努尔哈赤、黄太吉父子修建的清国皇宫。

    在有着浓郁游牧渔猎民族风格的大政殿前。八字形东西排列着十座方亭,便是左右翼王和八旗大臣办事的地方,俗称“十王亭”。自北而南,东路依次为:左翼王亭、正黄旗亭、正红旗亭、镶蓝旗亭、镶白旗亭;西路依次为:右翼王亭、镶黄旗亭、镶红旗亭、正蓝旗亭、正白旗亭。由北向南亭子越来越小,代表着所在旗的地位高低。

    一队队铁盔黑缨的甲士在大政殿两侧十王厅沿着甬道排列。

    据说原本老奴在世的时候编制、建立建奴军队,是本着建立一旗强盛一旗后。再建另一旗,其内心打算建立五个正旗和五个镶边旗,也就是按红黄蓝白黑的五色。朝鲜国申忠和使臣李民寏均看过五色旗,并且记录在了《建州见闻录》中。在他的晚年曾明确表示,阿济格是镶黄旗旗主。多铎是正黄旗旗主,将来自己死后,自己统帅的亲军全给多铎。但将另赐一旗给多尔衮。可惜,老奴在疑似中炮之后将近一年死去,他的建立十个旗军队的构想也就随之灰飞烟灭了。这十王亭自然就名不副实了。

    不过,眼下八旗满洲中有所谓的旗主、管主,加起来倒也正好是十个。

    八旗满洲的各位旗主、管主们在各自旗下的亭中安坐,分属各旗的王爷、贝勒、贝子们分列两旁依照本身爵位就坐。

    今天是就此次入关劫掠进行分赃,不对,照蒙古人的说法是实行大兀鲁斯制度,分配胜利果实。

    大政殿下,黑脸肥胖的黄太吉犹自怒气未消。

    刚刚处置了几个用截然不同的态度献上战利品给他这个清国皇帝的大臣,雷霆之怒震慑的在场诸位亲王郡王大臣无不如芒刺在背,胆颤心惊。

    “我一再申饬你们,并非我想自己取用。如今,凡钱财牲畜诸物无所不备,不可胜用,为什么还不知足?你们并不是不害怕我的禁令,但黩货心切,往往藐视禁令而不顾,实在可恨!其不知财货乃身外之物,多藏无益。即便不义而富,能有不死之术而使自己永久享用吗?太祖时代的大臣,活到现在的有几人?这就是说,人的一生如寄身于天地间这个大旅馆里,何必为自己过多营谋?子孙如果贤能,则自会显达;子孙愚昧无知,你们即使留下很多的产业又有什么用?根本的问题,是要奋力立功,树立好名誉,使你们的勋绩遗留给后世,这才是最为可贵的。古语云:天有四时,地生万物。天下有民,‘圣人’统治。所以春季是管生的,万物繁荣;夏季是管长的,万物长成;秋季是管杀的,万物充足;冬季是管收藏的,万物肃静。‘盈则藏,藏则复起,莫知所终,莫知所始,莫进而争,莫退而逊。’照此道理治国,则与天地之道相合。

    从今以后,你们勿得贪图财物,各宜竭尽忠诚,勤于国事,朝廷上下和熙,那么,你们的勋名长保,使子孙永远保持而不改变,这岂不是桩美事吗?!”

    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让众人听了有些不明就里,但是又不敢不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痛心疾首的样子!

    他登基之后,用尽各种各样的手段,将最初四大贝勒南面并坐的局面,变成了他一家独尊,并且将八旗的制度进行了改造,进而将一个类似于强盗合伙的军事团体变成了有着国家军队性质的。

    原来的牛录额真、甲喇额真。在女真话里,额真是主人的意思。制度改革之后。变成了章京,章京则是管理者、带头人等意思。一个词汇的变化,便将原来的牛录主人、甲喇主人变成了牛录管理者、甲喇管理者。私有化味道很浓的军事制度,被在很大程度上稀释了。

    八旗满洲各旗在旗主之外,各设一名总管大臣,称为总管旗务八大臣,参与国政,与诸贝勒并坐共议。出猎、行军各领本旗兵士行动。本旗的一切事物皆听调遣、指挥。

    以前,只有兼任议政大臣的固山额真才能参与国事,现在则扩大了范围,凡八旗旗主(即固山额真)都有权参加。又每旗仍设二名佐管大臣,共**臣,协助管理本旗事务,并负责刑法。他们可以不出兵驻防。除此。每旗还设二名调遣大臣,共**臣。他们的职责是,出兵驻防,随时听从调遣,还对其所属的刑律负有审理之责。

    这样一来,原本各旗旗主对本旗之内拥有的行政司法军事财务各项大权无形中被分割、被剥夺。一个个小型的独立王国被打破。

    原本敢于不听从命令甚至敢在他面前拔刀的旗主们,在这样严酷高压的态势面前纷纷变得俯首帖耳。

    一通长篇大论说完,黄太吉稍微的休息一下,也让他痴肥的身体得到缓解,摆手示意各旗旗主们各归本座。献上俘获财物的礼节继续进行。

    轮到了镶红旗献上俘获的财物。

    在众多的金珠宝贝,绸缎古玩中。黄太吉一眼便看到了在几名阿哈手中捧着的奇特的甲胄刀枪。

    “镶红旗满洲献上俘获之礼!”

    赞礼官高声唱词。

    随着赞礼声,包衣阿哈们将财物送到大政殿前台阶下。

    “陛下!这是奴才们在明国京畿所得,献于陛下!另有战马四匹,现在殿外,请陛下恩准,奴才即刻命人牵来供陛下御览!”

    四匹战马被马夫牵来,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

    在场众人无不是家中良马成群之人,但是,骨架如此之高大、毛皮如此之光亮的战马,却是平生所未见。别的不说,单说这四匹马的卖相,就不是日常的蒙古马能够比拟的。

    “此马乃是奴才们在明国京畿从南蛮手中缴获而来,非奴才们这点福气敢于受用的,献给陛下!”

    “这四匹马,这些甲胄,都是尔等镶红旗在明国京畿同南蛮勤王兵交战所得?”

    “正是!”

    镶红旗满洲的人说完这个,不由得恨恨的朝着不远处两白旗的亭子看了一眼。

    “希尔根!”黄太吉的一名侍卫应声而出。

    “奴才在!”

    “去披上那甲胄给朕和诸位王爷贝勒大臣们看看!”

    “嗻!”

    正黄旗牛录章京希尔根,此番也是随同入关劫掠,因为护卫缴获的人口财货为大军殿后有功,被黄太吉刚刚拔擢为一等甲喇章京世职。他手脚麻利的在镶红旗满洲送上的战利品中选了一套自己合适的盔甲穿在身上。登时,整个人都仿佛挂上了一层锡一样,显得光亮照人。

    众人见了无不是喝一声彩。

    “这甲胄倒也漂亮,不知道比起我们的铁甲来效果如何?!”

    一试之下,黄太吉兴奋的高血压差点发作,鼻血狂流不止,足足接了一小盘子才缓缓的止住。

    “这南蛮甲果然精良!比起我们重甲兵所披之甲胄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四肢未有防护,然胜在灵活轻捷,身上负重不大!”

    “陛下,奴才在出关之时曾与前来追击的卢象升所部搏战,其军中精锐,皆披此甲,我八旗满洲中白甲兵与之战亦不能胜,所在多有伤亡。看来此甲应为明军中精锐家丁所有!”希尔根将自己的亲身经历讲述给主子们听。

    黄太吉一时兴起,起身离座,来到那镶红旗进献的礼物旁,从中捡起一柄随甲胄一同进献的马刀。

    他挥动了两下,觉得这又细又长且带着些弯曲弧度的马刀有些轻飘飘的,不甚趁手。“尔等也来看看。”

    十王亭中的各位亲王旗主郡王之类的角色纷纷围了过来观看,一看之下。便是哄堂大笑。

    “这明狗老毛病一点不知道改!就知道偷工减料,自己捞好处!这些南蛮也像个娘们,只能做得出、抡得动这种又窄又轻的刀了,刀做得这么窄也不怕断?”

    “就是!这刀给奴才的福晋用,也嫌轻些!”

    倒是一旁的希尔根和几个见识过的将领有些不服,“各位王爷,这刀虽然轻些,但是钢口极佳。若是不信,不妨一试!”

    结果一试之后就发现这刀实在是太厉害了。

    一口刚刚宰杀洗剥干净的肥猪,披上一层棉甲、一层锁子甲后,被镶黄旗满洲的鳌拜挥动南蛮马刀一刀斩开!

    “这还只是步下在用,要是在烈马上,便不用挥动马刀,只管用马力疾驰过去。便是身上披了三层甲,也未必能够防得住!”

    听了希尔根等人的话,有几个将领未免不服,便要开始辩驳。

    见气氛变得热烈起来,黄太吉急忙出言制止,命人将几个肉瓷罐打开。诸王大臣各自分了几口。

    “这也是从南蛮勤王兵手中缴获而来,尔等品尝一下,是否比我们的肉食要强些?”

    此时满洲菜还没有所谓的八大碗,日常所谓的盛宴经常就是白水煮肉,口感和味道当然不如南中出产香料调味、口感不错的罐头味道好。

    很快。献礼之事便进行完毕,接下来便是要八分了!

    所谓的八分。是天命年间由老奴制定的规定,“凡朝会、燕飨,皆异其礼,赐赉必均及,是为八分。”便是将抢掠来的赃物或者是战利品,进行分配。但是入八分与不入八分,待遇差别很大,有点像是否是常委一样。

    不过,这次分配,可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甚至是有人愤怒、仇恨了。

    两红旗的将领们向黄太吉抱怨,此次进关,自己损失惨重,两个甲喇的几乎全军覆灭,更有人在下面通过各种途径向黄太吉哭诉,“我们与南蛮勤王兵血战之时,两白旗大军就在不远处观战,又有南蛮兵与两白旗人马交换甲胄兵器、一同饮酒吃肉之举,奴才们怀疑,两白旗与那些南蛮有勾结,存心陷害我等!”

    而饶余贝勒阿巴泰也到黄太吉面前叫苦。

    “先皇在世之日,赏赐了我六个牛录,此次进关,折损颇多,更是在河西务一战中一次便折损了一个牛录!皇上,您要想办法为奴才补充上这些牛录人口才是!”

    对于两白旗同两红旗之间的矛盾和阿巴泰的怨言,黄太吉内心都是乐见其成的。只有各旗之间彼此有矛盾有怨言,他这个当皇帝的才好从中平衡牟利。否则,要是其余六旗都是团结一心,那他这个皇帝当着也就没有什么味道了。

    “从两白旗中各抽调三个牛录拨给镶红旗和饶余贝勒,以补充损失的人口兵丁。另外,镶红旗可以先行从俘获人口中挑选一部分补充损失。”

    在宣布八分开始之时,黄太吉先就镶红旗损失两个甲喇这事进行了通报,其实,这样的大事,不用他说,也早就在八旗内部尽人皆知。但是,要从两白旗中补充镶红旗的损失,这就令多尔衮兄弟三人很是不满了。

    但是一旦发作,等于是与黄太吉和两红旗彻底翻脸,这个风险他们三兄弟还不敢冒。只得是强忍着内心的愤怒与不满,在小账本上给黄太吉和代善老不死的又记上一笔。

    看着阿巴泰、杜度等人喜笑颜开,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人脸上阴云密布,黄太吉故作不知。只是命人督促为各旗分配虏获的财物人口。

    不过,此次虏获的工匠不在分配之列,统一由匠作坊掌管,用来仿制缴获的南蛮盔甲刀枪。

    “诸臣工,此时闲暇无事,有件极有趣的事情与各位同乐。”

    内三院的范文程手中拿着一摞文书信件在黄太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黄太吉的胖脸上露出了一阵笑容。

    “这是我们在明国京城的细作送来的文书。”

    “饶余贝勒、英亲王,这次您二位在明国的邸报中,又被明军击毙了一次。”满洲各亲王旗主们,认识汉字的不多,所以,范大学士便拣要紧的念了几句。

    邸报上说,河西务一战,明军阵斩奴酋阿巴泰,炮毙伪英亲王阿济格,杀伤入关之清军计十万人。斩获首级六千,缴获辎重马匹无数。

    “哈哈!我又被斩杀了一次?!那现在坐在皇上面前喝酒吃肉的人是谁?我阿巴泰的鬼魂吗?!”

    “另有明国刑部、大理寺等衙门发下的海捕文书,称皇上是率先倡乱的叛贼首领,在座诸王都是逆贼贼首,悬下赏格,四处缉拿。”

    “噗!”

    多铎登时一口酒便喷了出来。“发下海捕文书?还通缉缉拿我等?好啊!我们便在这盛京中安坐,看哪个人敢来拿?他若是不来,老子明年便去明国京城寻他的晦气!”

    “对!咱们明年再走一趟!”

    一众头目们刚刚分了赃物,正在兴头上,纷纷附和多铎的建议。

    “十五弟,寻晦气自然是要寻的,却不是明国皇帝。而是那朝鲜的李倧。”

    黄太吉缓缓的饮下一杯酒,为众人指出来了下一个打击目标。

    “那朝鲜使者不但不将朕的书信送交李倧,相反的将朕的书信放在竹筐之中,与鱼虾等物同列,此其一。此獠一直在我大清与明国之间首鼠两端,左右摇摆不定,为我大清左翼之大患。此其二。为了杜绝此患,朕决定自崇德元年十二月起,征讨朝鲜!”

    “此番出征,朕率领大军亲赴朝鲜,擒获那李倧问罪于驾前!礼亲王代善、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贝勒岳托、豪格、杜度各领本部随朕出征。征调蒙古各部集大军十万,务期一战而克此獠!”

    听到黄太吉这话,正白旗亭中的和硕睿亲王、吏部尚书多尔衮出亭跪倒在黄太吉的大政殿前,“陛下,奴才们不知道,是不死要灭了朝鲜,收其土地入我之版图?”

    “睿亲王,朕心中早有计较,不为灭其国,只要他彻底成为我大清的忠臣藩属,便保留其国其王号。”

    “范大学士,将朕之方略告知诸王大臣。”

    “皇上已定方略,此番征讨朝鲜,务必令他去明国年号,献出明国发给的所有诰命册印。奉大清国正朔,每年三大节及喜丧等事,均行贡献礼,所有往来礼节,均照明朝旧例实行。每年向清朝进贡一次,向我大清进献金银、牛角、皮货、茶叶、布匹、米粮等项;李倧长子和另一子及诸大臣子弟为人质,常驻盛京。将立意与我大清为敌之臣子交给陛下惩办!”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阵阵叫嚣在大政殿上空飘荡。(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辽东风雪(二)

    夜色降临,分领了掳掠财货人口的各旗开始了庆祝活动,酒楼饭铺都是些梳着金钱鼠尾发式在那里狂喝滥饮的八旗兵丁,刚刚被黄台鸡改族名为满洲的建奴们传统习惯就是出兵之时,无不欢跃,其妻子亦皆喜乐,惟以多得财物为愿。冰@火!中文得到了这些劫掠分配的赃物,自然要好好的享用一番。而那些被分配到各旗的掠获人口,从此开始了他们的奴隶或是奴才生活。

    在通天街西面,中街北面,老奴修建的罕王宫北侧。一座长方形坐北向南的两进院落,正门后一座用本溪出产的红小豆石雕刻而成的照壁。照壁上满是“封(蜂)侯(猴)挂印”、“福(蝠)禄(鹿)寿(仙人)喜(喜鹊)”的图案。

    照壁后面一阵阵的惨叫声和皮鞭抽打声传了过来。

    “打!狠狠的打!”

    一个巴雅喇兵头目恶狠狠的招呼着手下,挥动着手中粗大的牛皮鞭子抽打着被绑缚在地上的两个牛录章京和分得拨什库。

    “这两个该死的奴才!在街上和镶红旗的那群狗贼碰上了,那群狗贼辱骂咱们王爷,这两个奴才上去和他们辩驳,结果动起手来,被人给打了,折了咱们王爷的威风,主子命我们抽他们四十鞭子,让他们记住,临阵退缩是个什么滋味!”

    在照壁前下马的多尔衮听了三弟多铎府中管家的介绍,皱起了眉头,“自己旗下的奴才。和别人打架打输了,怎么还能这样打?!放了!每人给一石米。让他们好好养养,算是为主子出力的赏赐!”

    “二哥,你来晚了!好看的蛮子女人都被大哥挑走了!”尽管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人在兄弟们中的大排行是十二子、十四子、十五子,但是,每当他们兄弟三个凑到一起的时候,还是喜欢用同母弟兄之间的排行称呼。

    屋子里,多铎和阿济格两个人正在围坐在矮几上翻烤着铁架上的羊肉,没有经过加工的羊肉。腥膻扑鼻,搞得在一旁刚刚换上旗人装束的几个女子微蹙着娥眉却又不敢有什么反感之色。

    多尔衮也不多话,解下身上的斗篷,丢给一旁的巴雅喇兵,坐在两个兄弟对面,从腰间取出小刀开始割铁架上的肉吃。

    带着血丝的羊肉刚刚割下来,还未曾放到嘴里。管家来报,有商人求见。

    “这群狗蛮子!鼻子倒是真灵,知道老子今天分了钱,兜里有银子!告诉他们,去找那个胖子!别来烦老子!”

    “就是!老子今天刚刚被那个胖子从身上割走了三个牛录,正是一肚子气没地方发!准备晚上拿这几个蛮子女人出出火呢!”

    多铎和阿济格两个人肆无忌惮的大声谩骂。

    “算了。既然上门来,想必是有些好东西。叫进来看看!”多尔衮虽说也丢了三个牛录,不过好歹还有一个牛录是在本旗之内,虽然归属了阿巴泰,但是从实际上这个牛录还是他的实力。

    那管家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响,领着两个商人打扮的人来到了兄弟三人面前。

    “山西来的?见了本王。怎么不下跪请安行礼?”

    多铎端起银碗,喝了一口酒,借着酒劲斜了一眼这两个人。

    一个年长些的很是识相的单腿跪下打千行礼,用多铎等人听得习惯了的山西介休一带的口音向三位旗主王爷请安。(这不是地域攻击,因为八大皇商之首的范永斗就是山西介休人。)

    “你这蛮子,为何不跪?!”阿济格看了看那个约莫有四十岁上下年纪的人,虽然是白面公子哥儿样子,但是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知不知道按照我大清的规矩,见了本王不跪下请安的,本王可以立刻斩了你!不管你是哪个商号的!就算是范永斗来,也得给本王磕头行礼!”

    “是吗?”来人用多尔衮兄弟听得惯了的辽东军镇口音冷冰冰的反问了一句。

    “我倒想问问,照着大清的规矩,奴才见了老主子,不行礼问安,反倒出言威胁,是个什么罪名?!”

    话语中明显带着刺。

    “你这狗蛮子!你是谁的老主子?!”

    多铎丢下酒碗便要发作。

    “我倒要问问,汝父见了李公讳成梁,应该如何称呼?!”

    来人的一句话,令多尔衮不由得有些意外。他的老爹发迹之前在辽东总兵、广宁伯李成梁府里的那段日子,早就成为了他们家族中最为隐秘、最不能见光的一段历史。但是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想要遮盖,便越是会引起别人的窥视**。他多尔衮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老爹本名到底是应该叫佟努尔哈赤,还是应该叫李如某?

    “李公对皇考有养育栽培之德,故而李永芳在我大清身为额驸,安享富贵尊荣。”

    “嗤!这个小子,原来当了驸马爷!”来人轻笑了一声,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派人给李永芳那厮送去,就说他长房兄弟到了,让这个狗日的来这里行家礼叩头行礼问安!”

    原来是铁岭李家的子孙到了!怪不得如此豪气!

    在家中一直隐秘流传着的关于李家和野猪皮家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李永芳不过是李家的旁支子弟,还未曾有李家的血统,便已经被令努尔哈赤将孙女嫁给了他。虽然对外说有抚顺献城之功,但是这其中的隐秘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兄弟三人不由得收起了方才的那份傲慢,用看待自己人的态度打量着来人。

    来人正是李沛霆!

    “李永芳已经于两年前去世,眼下其子李率泰等在城中。”

    李沛霆听了多尔衮的话。眉头挑动了两下,“这厮他死了?老子千里万里的来寻他。他去了西天极乐世界?”说着,不知道是真是假,鼻子还抽动了两下。

    不过,旋即对屋子里的气味很是不满。

    “你们吃的这是什么啊?!”沛霆对三人正在享用的美食很是不屑。

    “你这蛮子!咱们敬你是李公成梁的后人,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却在这里胡言乱语!”

    对着多铎的咆哮,沛霆也不答话,只管自顾自的挨着多尔衮坐下。点手唤过那随他一道前来的商人,在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人领命而去。

    不一会,管家领着几个丫鬟侍女随着那商人归来,手中大小瓶子罐子拿了一堆。

    沛霆从几个瓶子罐子里取出一些物事,将自己眼前的碗碟中撒上,之后轻轻拌匀。伸手从多尔衮面前取过小刀。从铁架上割下一片羊肉,在碗碟中沾了沾,放在口中嚼了嚼,很是满意的咽了下去。随后,将那碗碟与小刀递给多尔衮。

    “睿王爷,请!”

    见兄长吃得眉开眼笑。多铎也抢夺过那碗碟,沾了沾烤好的羊肉,果然,滋味大不相同。

    一旁的侍女将一口坛子打开,一阵浓郁的酒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一入口便如一股烈火一般。

    比三兄弟以前喝过的任何一次酒都要来的浓烈的多。

    “这都是什么?!”

    喝了几碗酒。将一只羊四人吃得只剩一副骨架,十王爷多铎已经把李沛霆当成了自己人。

    “酒。是唤作烧刀子的。碗里面的不过是些精盐、香料之类的东西罢了,是不是吃起来比羊肉来得香?”

    “盐?”多尔衮脸上的肌肉微微的抽搐了一下,“你有盐?”

    “是!在下此番前来,便是要与几位王爷做些生意便是!”

    虽然方才已经通过姓名,但是多尔衮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生意?什么生意?”

    “比如说这个。”沛霆用小刀敲了敲盛放着精盐的小罐子,“还有这个。”指指已经空了的白酒坛子。

    “还有一些香料、棉布之类的东西。”

    “说!”多尔衮抽出马刀,刀尖直直的对着沛霆的鼻尖,“你到底是什么人?!到我大清来做什么?!”

    “刀不错,比龙泉锻造的一点不差。老王,把我给三位王爷准备的礼物拿来!”

    沛霆满不在乎的看了一眼几乎触及到自己的那柄雪亮的马刀。

    “你说你是生意人,又说你是李家的后人,还对我们兄弟如此了解,你到底是什么人?”

    “辽东李家已经败落,子弟四处星散,我等被发配远恶军州,不做点陶朱公之事,何以谋生糊口?再说,方才老王给你三兄弟行礼的时候已经称呼过你们了。我又不笨,当然便知道你们谁是睿王爷,谁是豫亲王。”

    沛霆的话说的令多尔衮兄弟无言以对。

    十几个包衣阿哈搬着几十匹精细棉布走了进来。另有两个丫鬟捧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这是我送给三位王爷的。各色精细棉布四十匹。每一位王爷有一面穿衣镜。另外,”沛霆变戏法一样从布捆中摸索了一阵,抽出三柄长刀,“三口上等呲铁钢打造马刀。睿王爷,你那口刀虽说不错,但是与这口刀比吗,便是孙子辈的了!”

    “那就试试再说!”

    生就一副残暴粗鲁性格的阿济格、多铎兄弟,挥刀互砍,果然,方才多尔衮的那柄马刀,火星乱迸之下一个指甲大小的缺口出现在刀身上,显然这口刀已经是废了。(那是当然的,一把调制过的共析高锰钢的硬度和韧度,是普通的刀剑能够比拟的吗?)

    “好刀!果然是宝刀!”

    “我便与三位王爷做这棉布、盐、酒、香料、丝绸、镜子等物的生意如何?”

    “这刀呢?这刀有多少我兄弟便要多少?!”

    多铎抱着一口呲铁钢打造的马刀兴奋的叫喊着,如同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

    “这可就难了,这刀是宝刀。既然是宝刀自然不是随便便可以得到的。在下只能说是留心些就是了。”李沛霆很是为难的摊开了双手。

    “先生这些年都在何处?”多尔衮命人将残席撤下,有多铎府中的包衣阿哈送上来奶茶。

    “广东!”

    “好地方啊!据说一年四季温暖如春。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多尔衮兄弟们眼睛里很是默契的闪过了一丝异样。他们都想起了崇祯二年到京畿时两白旗遭遇的那件事,数百名勇士被押运广东送到北京的枪炮火器精铁的明军用火器杀的死伤惨重。

    “先生,前些年咱们两白旗下的勇士和奴才们就听说过广东的冶铁很是发达,造出来的铁极为精良。不知道先生有没有这方面的门路?”

    “要铁?!”李沛霖眼角全是狡黠的笑意,“这个,不比别的东西,要是被沿途的官府知道我卖这些东西给你们兄弟,我这流配三千里的罪犯之子。可就是要千刀万剐的!”

    一听这话,三兄弟就眼睛一亮,“有门!”这狗蛮子就是在要高价!

    “先生想想办法,我们兄弟久闻广铁之精良,一心想要弄一些来打造些器物。”

    “只要先生能够为我们寻了广铁来,您只管说,是要皮张、金银、生金、人参。我们兄弟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只管由您开价!”

    傍晚的时候,范永斗商号和王登库商号的人到皇宫中受领任务,打探那些甲胄刀枪火炮的情形,顺便要了解一下南中军的事,何以在邸报上被吹嘘的如同天兵一般。进宫的时候。两家商号的人带来了从北京传来的最新消息,明军各镇都在传说着南中军的练兵方略,并且带来了各位旗主们都十分关心的南蛮甲消息。

    “大同镇、山西镇购买的盔甲刀枪可以转卖些给奴才们,奴才们自然会立刻送到皇上手上。”

    但是,价钱也是惊人的哦。王朴在南中军的售价基础上加了很有良心的三成,而范永斗和王登库也是纯朴善良之人。自然不会多加,同样的加了三成的跑腿钱。

    如今天上掉下来了一个从广东来的李沛霆,这如何不令兄弟们惊喜?

    “三位王爷,咱们是不是先说说之前的那些生意?我的货船就在狮子口(今天的大连旅顺口)外海面上停泊,要是三位有意的话,便可以命人前往验货、卸货?”

    很快,四人便将李沛霆此次携带到辽东的五条货船,总计一千五百石精盐、五万匹细棉布、一千匹丝绸,五万斤烈酒、上万斤各类香料完成了交易。

    “咱们大清有的是银子,就算没有银子也有皮张和生金、东珠、人参、蜜蜡等好东西,先生有这些货物就只管送来,我们兄弟麾下数十个牛录,几十万人口,这些东西消耗起来也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多尔衮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盐、布这些东西在辽东一直都是紧缺之物。历史记载,到了沙俄的熊掌伸进东北时,东北的食盐供应都是很紧缺的。市面上常见的都是那种大粒盐,口感苦涩不说,还极为粗糙,杂质极多。

    银贱而物贵是自从老奴尔哈赤起兵在辽东作乱以来一直困扰他的一个问题,到他死,也没有解决这个经济问题,为了缓解这个问题,他只能不停的向外发动战事,以获得物资补充。

    不得不说,老奴和他的家族运气一直不错遇到的明军将领不久胆小如鼠就牛皮吹破天,如果他们遇到了一次失败,就会进入一个经济和物资上的恶性循环。

    到了黄台鸡登基的时候,这种危机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辽东建奴辖区内,斗米价银八两,一匹好马值银三百两,一头牛值银一百两,一匹蟒缎要银一百五十两,一疋布要银九两。面对着这样的暴利,也就难怪会产生晋商八大家了。

    但是这五船物资却掏空了兄弟三人的口袋,按照晋商的出货价格,兄弟三人的私财加在一起,也只够勉强支付一半的货色价款。

    看着那么多的好东西不能入手,兄弟三人未免有些惆怅。

    “睿王爷,你们买这许多的物品所谓何来?”李沛霆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左不过是有人见我兄弟薄有家产,气不过。一直打算谋夺我们的这点养家活口安身立命的产业人口罢了!今日便被人夺走了六个牛录的人口!购买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赏赐部下。以恩义笼络住人心就是了。”

    黄台鸡将两白旗多尔衮三兄弟手中各自划出三个牛录拨给镶红旗满洲和隶属于正白旗下的饶余贝勒阿巴泰的事情,早就在沈阳城中尽人皆知,李沛霆自然也是清楚。他冷笑一声,“人可以被划走,心却是要务必留下!”

    被划走了三个牛录的多铎一把抓住了李沛霆的胳膊,“心怎么留下?!先生教教我!”

    “比如说,这六个牛录的一千多户人家,以三位的名义公开赏。或者是命人私下里送去,给予一匹布、二坛酒、几斤盐的赠礼,说是三位主子给奴才们走时贴补一点家用的,以后遇到了难处,还可以来找老主子。”

    这话三个人听了不由得两眼放光,大凡这样被划到别人麾下的牛录,都会被当做后娘养的。打仗冲头阵,分赏赐财物是最少的,这个时候老主子们的好处就会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了。

    “杜度、阿巴泰,你们两个给老子记住,你十二爷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吃的,就怕你吃得下去。拉不出来!”阿济格恶狠狠的低声叫骂着。

    三个人低声用女真话商议了几句,依旧是以多尔衮为首向李沛霆拱手:“先生,这五船货物,我们兄弟三人都要了。不过,还望先生体谅则个。如今我三兄弟囊中羞涩,又逢即将出征朝鲜。这货款银子,还要先生体谅一下,待我与十五弟自朝鲜归来,取了朝鲜的财货金银来支付了。”

    “我几时说我只收银子了?你们手中的东珠、人参,什么黑狐、元狐、赤狐、貂、虎、豹、海獭、青鼠、黄鼠各类皮张,都可以用来冲抵货色价款。方才睿王爷说了,朝鲜的财货,这样,你们在朝鲜获得的人参、黄铜等物,可以一并交给我,我用香料、好酒、盐和布来和你们换!”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兄弟便要多谢先生的恩德了。”

    “千里前来只为财,王爷出征时可以告诉部下,获得的财物,可以一并到在下这里换他们想要的东西!”

    啪!沛霆的两只手被阿济格、多铎重重的拍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

    “就这么说定了!”

    崇祯九年、崇德元年十二月初一,黄台鸡率领八旗满洲、八旗蒙古、汉军以及应征前来的蒙古各部计十万人马往征朝鲜。

    前脚大队人马刚一离开沈阳,后脚阿济格就开始命人一个牛录一个牛录的悄悄走访慰问。盐、布、酒这些生活必需品被送到了那六个牛录的家眷手中,让他们如同没娘的孩儿看到了失散多年的母亲一样。

    而两白旗的家眷们,特别是多尔衮三兄弟所属的牛录人口,都扬眉吐气的朝另外六旗的亲眷族人们炫耀着身上的新衣服,“看看,这是主子们赏给我们的哦!上好的细布!”

    老北风卷着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了沈阳城外浑河边上的大片榆树林中,沛霆一行人遥望着沈阳城的城墙,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掌柜的,咱们的货已经装完车了,是不是可以出发了?再不走,属下怕大雪下起来路上不好走了。”

    从沈阳到旅顺还要数百里的路要走,还要避开征讨朝鲜的清军队伍,就算是身上带着留守沈阳的阿济格开出的通行公文,也是要小心谨慎为上!

    “城里的商号都安顿好了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沛霆又回头看了一眼雄壮的沈阳城头,“再来就是春天了,多尔衮,到时候我会给你带来更多的好东西的!”

    坐在马车里抱着白铜手炉,人随着马车有规律的摇动着,不时有一阵寒风从车厢的缝隙中钻了进来。

    “南京的叶琪卖甲胄刀枪火药佛郎机给流寇,我把棉布盐丝绸烈酒香料卖给建奴,主公又给了皇帝小儿那许多的钱粮。你们都得到了补充了,可千万莫要让我们失望,一定要好好的打!”

    撩开车厢的棉帘,向遥远的北方望去,那里更是彤云万里,酝酿着大雪的降临。

    “黄台鸡,我来辽东,没有见到你,不过,我的旧日副手可是替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厚礼的!你就慢慢的受用吧!”

    沛霆白净面庞上慢慢的浮现出一阵狰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n阅读。)9

第二百六十章 辽东风雪(三)

    连续持续了几天的暴风雪终于停息了下来。<冰火#中文

    从西伯利亚深处吹来的北风,又一次用风雪交加的形式对这一片土地宣告了主权。

    天地之间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河流、山川、树林都被白雪覆盖着。

    那些高大的树木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偶尔有几只松鼠从栖身的树洞中跳出来,在树林中寻找自己储备下的松子作为充饥的食物。

    许多树枝无法承受积雪带来的重量,不时的生断裂的脆响,这响声在树林中回荡,被暴风刮断的树枝和被积雪压断的在白雪表面上覆盖了一层。

    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太阳却依旧在天空中懒洋洋的射着灰暗的光芒,天还没有彻底放晴。

    几头雪原上的野狼在雪地上寻找着猎物,希望能够可以用来充饥。

    突然,担任着放哨任务的野狼突然出一阵狼嗥,十几头野狼迅的集结在一点上,转而迅的向雪原深处逃去。

    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队形制各异的雪橇被猎犬和驯鹿牵引着,快向这个方向奔驰而来,雪橇的前后,数十匹快马紧紧跟随。

    为的一架用六头驯鹿拉着的雪橇上,黑龙江大头目博穆博果尔身上披着厚厚的皮裘,脸上用动物油脂涂抹了,脸色犹如这天气一样的阴郁。

    “那里,当真像奥尔迪头人说的那样,有汉人的商队在苦夷岛上同那些乌塔里人在一起展开贸易?”

    “大头目,我的人追捕一群野羊,走了六天六夜,遇到了奥尔迪头人的部落。据他说,这群汉人在第一场雪落下之前就到了苦夷岛上,收购乌塔利人的猎物。之后本来想着沿着黑龙江到永宁寺去继续收购皮毛,但是他们的船无法通过被冰冻的江面,只得退回到海口附近。在那里搭起来了巨大的歇人柱,同附近的部族展开贸易活动。”

    一个小部落的头人恭恭敬敬的向博穆博果尔汇报着这个已经被他问了数次的事情。

    “但愿吧!要不然咱们行走了这十几天,又被这场大风雪阻隔了四天,别白白跑一趟就好!”

    沿着冰封的黑龙江乘着天气好,一行二百余人又向前行走了三天。终于来到了黑龙江入海口。见到奥尔迪头人的部落说的那个汉人的商队。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商队?!和我们交换猎物的?!”

    虽然身为黑龙江地面上索伦部的大头目,也算是视野开阔,但是当着前来迎接他的奥尔迪头人。博穆博果尔也是露出来了一副惊讶的神色。

    远处,一个“巨大”的城郭出现在了江海之间的冰原上。

    那是用砍倒的树木在空地上堆积起来,用巨大的绳索连接捆扎结实,中间再填充上冰雪和泥土,寒流袭来之后自然便冻得比钢铁还要结实。巨大的木垛上有人往来巡逻,几面旗子在寒风中冻得硬邦邦的。

    奥尔迪头人的手下朝着木墙上的哨兵用生硬的汉话喊了几句,哨兵见是熟人,令通事前来对答了几句。

    “这是黑龙江的大头目,博穆博果然大人。领着几个部落的头人前来贸易!请大人行个方便!”

    厚厚的寨门在满是泥水的土地上慢慢打开,几匹快马从寨门处飞驰出来,“奥尔迪头人,你又带着朋友前来交换了?”

    “是的!林大先生!”

    林文丙跳下马来,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前来贸易的队伍。雪橇上堆得大大小小的都是皮毛之类的东西,几十个猎手兼战士模样的人背后也背着大小不一的兽皮包裹。这支队伍确实是前来贸易的。

    林文丙在泥沽接应李守汉登6之后便受命前来这极北苦寒之地,先到了苦夷岛上,同那里的乌塔利人(这是他们的自称,大家熟悉的一个名字是阿依努人)交换他们手中的皮毛等物。

    乘着还没有下雪封冻,林文丙带着人沿着黑龙江逆流而上。准备到昔日的奴儿干都司所在地永宁寺去探访一下,不想,沿着海口向内行驶了百余里,便开始下雪。向导告诉他,如果不马上撤回的话,只怕大家都会被冻死在江面上。

    于是,一行人只得调转船头顺流而下,在海口附近搭建房屋,准备过冬。

    好死不死的,奥尔迪这个家伙此时此地出现了。

    起初,他见这里有从遥远的南方来的汉人,便打算到近前看看,要是人手少的话,那么,他不介意将这些人和货物都变成自己的财富。

    结果,当他走近了才现,这支商队不但人多势众,而且都备有精制的武器,自己那几十户人丁的小部落是绝对惹不起的。

    于是便从收保护费的,变成了来做生意的。

    “皮毛可以换什么?”

    “多少皮毛可以换一口铁锅?”

    走进了林文丙商队的围寨,众位头人便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嗯?似乎这个时候作者的老祖宗还是在黄太吉等人手下当奴才。)看着那足以容纳整个部族全部人口的歇人柱。

    “生意的事情,不着急,请各位头人和勇士们先行安顿下来,我们汉人有一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到了我这里,自然要请大家喝酒吃肉的。”

    院子里支起来几口巨大的铁锅,火舌欢快的舔食着锅底,锅里的肉汤不住的翻滚着,将扑鼻的香味和巨大的肉块从锅底带出来。

    从博穆博果尔以下所有的人都被这诱人的香味吸引,有人听通事翻译了林文丙这话,立刻从怀里掏出巨大的木碗来,准备开始享用这味道很不错的热食。

    在长长的木屋里,林文丙命人将炖好的兽肉抬进来,又搬来了几坛子烧刀子供这二百余人享用。

    “奥尔迪头人大概说了我这里的规矩,凡是来同我交换猎物的,都是我的兄弟,我有礼物送给各位!”

    林文丙话一说完,后面有人抬着几口竹筐前来,里面是一摞摞的大铜碗。“这是我送给每一位兄弟的礼物!”

    端着林文丙送给大家的铜碗。碗里满是热的烫嘴的兽肉,那肉都是用盐和香料烹调而出,吃得众人几乎连舌头都吞了下去,吃着肉喝着酒,众人已经将林文丙当成了自己部族里的好兄弟。

    吃饱喝足。酒酣耳热。有人在屋子的空地上醉醺醺的唱起部族的歌谣来。一边唱一边舞动身躯。

    几位头人见部下的儿郎们如此兴奋。借着这个空,聚集到大头目博穆博果尔身边低声的商量起贸易的事情来。

    “林大先生,不知道我们的猎物能够在你这里交换到什么东西?”

    作为大头目。自然这个事情要由博穆博果尔来问。

    林文丙笑了笑,领着头目们来到了另外一间巨大的木屋内。

    众人立刻被这屋子里琳琅满目的货物惊呆了!双眼被晃得眼花缭乱。

    屋子的板壁上挂的是弓和刀,架子上立的是长矛,地上堆得是粮食口袋,柜台上摆着的是女人喜欢的布匹。一个个巨大的罐子里是白的像雪一样的盐,和盐一样白的,是比蜂蜜还要甜的糖。屋子的角落里高高的堆起几摞子大铁锅。

    刀枪、弓箭、盐、粮食、布匹,这几样东西对于这些渔猎采摘民族的杀伤力和诱惑力是巨大的,这些物品既是生产工具又是生活资料。

    一个头人从墙壁上抢下一张弓。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那弓居然是铁胎铜背,用手指拉了拉,弓力远远的强胜过自己用的弓。

    “这位头人要是有兴趣,不妨到外面试用一下。”

    一箭飞去,寸许厚的木板在八十步外被射穿。那箭去势稍减,飞到了数十步外,射进来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箭上的尾羽还在不停的颤动。

    那头人见了,立刻将弓背到了自己身上。用手拍拍林文丙的肩膀,指了指身后的这张弓,屋里哇啦的说了一通,一旁的奥尔迪头人和通事几乎同时声翻译。

    “这张弓他要了。他问你这张弓要多少皮毛?是不是要和弓那么高的皮毛才可以换?”

    “或者,要和他的手指头脚趾头那么多的熊掌、熊胆?”

    和黑龙江地区、苦夷岛上的索伦部人、乌塔利人、虾夷人做交易,林文丙也是很有经验了,他知道什么东西对于生活在这苦寒之地的人是不可或缺的,最有杀伤力的。

    “我用五副虎骨,买这样的一张弓!”

    另外几个头人也纷纷的喊着价钱。

    皮毛、熊胆、熊掌、虎骨,这些都是黑龙江地区的特产,也是用来交换生活物资的主要品种。

    但是,就是在解放前,汉人到这一带同鄂伦春、鄂温克等民族进行贸易,双方的交易也是极为奇特的,这样的交易是从几百年间流传下来的。下面列位就将看到这样的一幕。

    回到陈列着各类商品的木屋内,一个脸上满是酒意的索伦汉子搬着一口带着链条可以悬挂在木架上的铁锅同商号的伙计正在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口中各自自说自话、

    “阿七,怎么回事,怎能对客人如此无礼?”

    被唤作阿七的伙计满脸无奈,“大掌柜的,这蛮子,不,这人,吃多了酒,闯进来看见咱们的货色,立刻就要搬这口锅,嘴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通事也不在,我当然不能让他搬走了。”

    通事和奥尔迪挤上前来,同那满脸酒意,却死死的抱着那口铁锅不撒手的汉子连说带比划的沟通起来。

    虽然各个部族之间可能相隔数百里,但是语言的差距可能还没有内地的一个省之间差距大,大概其的意思都是相同的。

    “大先生,是这样。这位勇士,看好了这口铁锅,又怕被人先换了去,就准备拿着这口锅,到外面自己的雪橇上去取皮毛来交换,不想两下里误会了。”

    “给他讲,我们这些人都在这里,包括他的头人,替他看着这口铁锅,让他去取那些皮毛就是。”

    听了通事转述的林文丙的话,那汉子立刻将怀里的铁锅放在地上。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外面人声鼎沸,几个粗壮的汉子面带喜色,口中不知道吆喝着什么,从雪橇上抱着成捆的皮毛冲了进来。

    那汉子将怀中的皮毛丢进铁锅之中。将铁锅摆放平稳。见皮毛还将将盖住铁锅的表面,便招呼同伴将怀抱中的皮毛丢进铁锅之中。

    很快,铁锅中便满是皮毛。

    眼看着锅中的皮毛就要到了锅沿。几个汉子手中的皮毛也已经告罄。见没有将铁锅装满,那汉子不由得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一面哭,一面用手抽打着自己的脸颊,不住的厉声叫骂着。

    “他怎么回事?”

    通事凑到林文丙耳边,小声向他解释。

    以往汉人或是别的民族的商人带着铁制品、盐和布匹等到这里贸易,都是采取一个极为奇特的计算方式来进行交易。

    比如这个汉子看好的铁锅,那么,就要用皮毛装满这口铁锅,之后压实。皮毛依旧在锅沿上方,那么才能将这口铁锅取走。

    这就是上面我们说过的很奇特的贸易方式,或者是高文明国度对处于原始氏族时期的民族进行掠夺的一种方式。大家是不是想起了几亿件衬衣换一架飞机?基本上就是这个道理。

    这汉子是博穆博果尔手下的一名战士,此次护卫领出来贸易之前便同族里相好的姑娘约好,从汉人那里贸易回来便将她迎娶进门。但是女人提出一条,家里必须要有一口铁锅。这就类似于现在要求有婚房一样。

    这汉子出时将自己一个秋天努力射猎的猎物都带上了。沿途又不停的射杀猎物,满心欢喜的打算换回铁锅之后抱得心上人成家,却不想是功亏一篑。

    可能对于这样的景象,通事见得多了,自然说起来娓娓道来不动声色。

    那汉子身边的一个同伴。一边大声训斥着他,一边从腰间取下一物,放在地上用手中的箭头不住的在那物事上刺着,口中还在不停的叫骂着。

    “停住!”林文丙定睛观看那被狼牙磨制成的箭头刺得几乎辨别不出本来面目的物事,不由得出声制止。

    “这是怎么回事?”

    他捧起手中的那颗金碧眼的人头,高声向周围的头人询问。

    “这是今年夏天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个合力杀死的一个食尸恶魔,因为杀他,所以他们兄弟俩都受了伤耽误了射猎,所以猎获的猎物不足!”

    博穆博果尔对于自己手下勇士的战绩还是颇为得意。

    林文丙命人取过水来洗了洗手,扬声大笑,“有了这个东西,你还怕娶不了新娘?!”

    听了林文丙这话,那兄弟俩立刻安静了下来,睁大细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了林文丙。

    在场所有的黑龙江索伦部的头人包括博穆博果尔和奥尔迪两个人,都将目光投射到林文丙身上。期待着他的回答。

    “我的主人在我出时告诉我,在这里,除了皮毛、人参、熊掌、虎骨、鹿胎、鹿茸之外,还有两样东西可以进行贸易。而且,是最值钱的。”

    他上前拍了拍那刚刚止住悲声的汉子,“一会我们称一称,看看你斩下的这颗人头多重,之后你便可以挑选同样重量的东西,也可以抵价。”

    重量、抵价?这些词汇令越聚越多的索伦部众不解。

    林文丙命伙计取出一杆大秤,将那颗罗刹人的人头放在秤上称了称,“二斤三两!”

    为了让众人信得过,又取出一个称银子用的天平,将人头放置在一端秤盘上,另一端则是一斤一袋的食盐,这一举动,顿时令在场众人大哗。

    原来罗刹人的人头,一斤重便可以换一斤盐!

    “汉子,我敬重你是一个勇士,敢于杀死这样的恶罗刹鬼,这口锅,我照着半价卖给你。”林文丙命人将锅中的皮毛略微的分了分,分成两堆,商号的伙计取走了一队,另外一堆则是塞给了那惊喜万分的汉子。

    那汉子兄弟两个抱着那口铁锅,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

    不过,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你是不是还要换些别的东西?”林文丙的笑容很像是引诱亚当和夏娃吃下禁果的那条蛇。

    “如果要换别的东西的话,我照着六折的价钱换给你!”

    这个可是令通事犯了难,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想不出这话应该怎么翻译过去。

    见通事在那里愁眉苦脸的不知道怎么翻译,众位索伦部的大小头人也不知道林文丙要说些甚么,整个木屋里的气氛极其微妙。

    一转头,林文丙看到了方才试射弓箭的那位头人,打着手势示意请他将弓箭取下来,那头人犹豫了片刻,在博穆博果尔大头目的威严之下,期期艾艾的将铁胎铜背的弓递到了林文丙手里。

    一张弓、十支箭,在秤上称过之后,林文丙命人将兄弟两个的皮毛等物一概照称,两下里重量相等后,再一次将皮毛分为两堆,大的留给自己,小的退还给兄弟二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辽东风雪(四)

    这一下,众人都明白了,开始用羡慕嫉妒恨恨的眼神看着这瞬间成为了暴户的兄弟两个。冰@火!中文

    刚才还在痛哭不已的弟弟,立刻抱着那张宝弓不放,尖利的箭头在他粗糙的皮肤上轻轻滑过时,带给他的感觉胜过了情人间的爱抚。

    当兄长的已经有几分明白了,他抱着怀中的皮毛开始在屋子里四下里搜索着,打量着墙上、架子上的各类物品。

    很是痛苦的在琳琅满目的物品中选择了半天,(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家可以自行想象一下改革开放初期的供销合作社,或者是五金日杂商店。但是在这个时代的黑龙江流域,就是很了不得的存在了。)这样是好东西,那样也是必需的,但是手中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有限得很。

    咬咬牙,哥哥指着架子上的一杆长矛,示意伙计取来自己看看。

    同索伦人见过的建奴熟铁打造的长矛相比,这杆“钢”制长矛无论从锋利、长度,重量、韧度都要强过不少。

    那索伦汉子跳到屋子外面的空地上,左右舞动起长矛来,虽然没有什么章法,招式,但是因为天生的力量,又是每日都在严酷的环境里挣扎,每一招每一个动作都是生死之间搏杀得来的经验,看得令商号的伙计们十分的赞佩。

    舞动了一番,感觉十分的合手,索伦汉子很是自觉的抱着一堆皮毛兴冲冲的跑到了掌管着那杆大秤的伙计面前,比比划划的要求为长矛称重。

    这对兄弟的行动给众位头目做了一个最简单明了的解释。

    汉人商队的主人可以用罗刹人的人头交换任何的好东西,可以用人头的重量来充抵货物的重量,如果有人头而不愿意抵扣货物的重量,可以用所谓的“六折”价钱来购买你喜欢的,你想要的一切物品。

    几个头人都哭丧着脸,后悔为什么去年夏天的时候,那些罗刹人没有去召集的村寨?要是被自己村寨中的勇士砍下了脑袋,那么。眼下自己不也可以享受勇士的待遇了?

    倒是博穆博果尔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命人到自己的雪橇上,取来一个用桦树皮编成的筐,里面乱七八糟的放着四五颗罗刹人的人头。

    “这是大头目部落在去年夏天同罗刹人交战时斩下的人头,为了杀几个罗刹人。大头目部落里折损了十几个勇士。不知道这些人头可以换取些什么?”

    听完了通事的话。林文丙又一次露出了那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笑容。

    “大头目麾下果然是勇士如同呼玛尔窝集山(地名是不是很眼熟?)上的树木一样多。能够砍下来如此多的罗刹人人头。这样,一二三四五,算上方才那位兄弟手中的一颗。就是六颗罗刹人的人头,因为方才那位兄弟已经换了东西,所以,您就不能再用他手中的罗刹人头了。不过,五颗罗刹人头,您可以自己在这里选,同刚才这位兄弟的规矩一样。”

    低头盘算了一下,博穆博果尔大头目指着墙壁上的弓箭和刀枪要求伙计为他称量重量。

    接着,在索伦部各部头人羡慕的眼光当中。大头目又用极其低廉的价格用皮毛、熊掌、虎骨、鹿胎鹿茸等物品,换取了数百支箭、几百斤盐、几十坛子烈酒和数十袋子粮食。

    至于说可以用来向部落里的女人讨好的那些漂亮的布匹,大头目很是慷慨的将剩余的全部物资都换取了布匹,准备用来给部落里的女人和孩子做些新衣服。

    一时间,大头目本部的勇士们为之高声欢呼不已。

    但是,那些个大小头人们可就高兴不起来了。自己的猎物本来就不如大头目博穆博果尔的多。眼下他又有这些罗刹人的人头交换了如此便宜的刀枪弓箭食盐烈酒,他有这些好东西做帮手,这个冬天下来,不晓得会多猎杀多少猎物,会不会将别人部落的猎场占据?

    长此以往下去。部落里的勇士们会不会投奔到他的部落当中去?

    想到那样的额景象,头人们不由得头皮有些凉,后背一阵阵的冷汗冒出。

    还是奥尔迪的脑子快些,仗着最早同林文丙打交道有些交情在,他大着胆子向林文丙询问。

    “你的主人说有两件东西可以比东珠虎骨皮毛熊掌人参鹿茸鹿胎还要值钱,刚才我们知道了一样,那么,另外一样是什么?”

    对啊!众人眼睛里重新冒出了希望的小火苗,这罗刹人的人头咱们没有赶上,可是万一汉人商队的主人说的另外一件东西咱们手里有,不也是一件好事?

    整个前来贸易的索伦部商队的人们都是鸦雀无声,静静地等待着林文丙的答复。

    林文丙却是唤了一名伙计到近前来,低声的吩咐了几声,那伙计领命去了。

    不一会,两个伙计用长长的木棍挑着一幅白布回来了,在人们面前缓缓的的白布展开,几幅图画出现在了索伦部众人的面前。

    第一幅图画上,一个身穿皮毛的汉子,很明显是黑龙江流域土著的打扮,从背上背着的弓和手中的木矛,都可以很明显的辨别出他的身份。那汉子正在同一个头上梳着金钱鼠尾鞭子的建奴搏斗,手中的长矛刺进了那建奴的胸腹之间,鲜血顺着矛杆流出。不得不说,这画画得很一般,从艺术的角度来讲,一钱不值,但是,如果从解释说明的角度来说,那就令人一目了然了,特别是这些没有文字,连数数都不太清楚的索伦部众。

    第二幅图画上就令人赏心悦目了。画面的正面一具无头尸体还在向外流着血,那杀了建奴的索伦人,砍下了建奴的头颅,转身向站在身后的一名汉人商人用这头颅交换着各式各样的商品。

    而不远处,有一队索伦各部的战士拎着各式各样的人头兴高采烈的向这个方向走来,人头大多数都是梳着金钱鼠尾式的建奴男人,也有一些女人的头颅。

    “诸位头人,都看明白了吗?!”

    众人恍惚的点了点头。

    林文丙又给大家加了一把劲。

    “我家主人说了,建奴的人头。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送来!两个女人和孩子的人头可以顶一个男人的人头,两个老头的人头也可以顶一个男人的头颅!明白了吗?!”

    这一下,众人都懂了!原来,从南方来的那些梳着金钱鼠尾辫子的女真人。和假女真人。可以拿来换这么多的好东西!

    不过,博穆博果尔立刻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大人,比如说我索伦部中。也有同建奴联姻之人,往来密切之人,这该算是我索伦部中人,还是算建奴?”

    “建奴!当然算建奴!”

    在老奴控制了辽东之后,除了向南向西攻战之外,便将目光投向了北方,采用军事打击和政治招抚的手段对这一地区的土地和人口进行有效控制。先后有东海部的呼尔哈部领納哈达、屯长喀拜、郭尔敦等人率部投顺,献上了名犬、红狐皮、白猞猁孙、黑狐、元狐、青鼠皮、水獭皮、黑貂等物产。

    到了黄太吉即位之后,更有居住于黑龙江中游。出产黑貂皮的萨哈尔察部、黑龙江上游的呼尔哈部的伊扎纳、萨克提、俄力喀、康柱、伽期那等五个酋长、托恩科、姜图里、恰克莫、插球等四个酋长以及松花江流域的呼尔哈部酋长萨达兰等人前来朝贡、接受封赏官职。

    在黄太吉即位后的第八个年头,也就是所谓的天聪八年,更有索伦部的领巴尔达奇到沈阳朝贡,献上了一千八百一十八张貂皮,换来了黄太吉将女儿下嫁给他。成为了建奴的额驸。在他的带领之下,索伦部更有孔恰太、哈拜、吴都汉、京古济等部落领前往沈阳朝贡接受官职。

    并且在天聪八年出兵黑龙江流域。征讨所谓的不服之众,在呼尔哈部夏姓武因屯屯长喀拜、库尔穆图屯长郭尔敦等人充当向导,指点河流、山川、道路、城寨之下,自然军事行动顺利无比。第二年春天便告奏凯回巢。掠获编入旗户壮丁二千四百八十三人,算上老弱妇孺更是达到了七千三百余人。缴获马匹八百五十六匹。牛五百四十三头,各类珍贵皮毛三千一百四十余张。

    一时间,巴尔达奇们的气焰在黑龙江流域上升到了极点。

    这些事情自然是博穆博果尔们不愿意看到的。

    “大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哪怕是砍下了归附了大清的索伦部叛徒的头颅,一样可以像建奴那样拿来换这些好东西?”

    博穆博果尔眨巴着眼睛,用狼一样的眼神看着林文丙。

    “那建奴本身为我大明官吏,不思报效国家,反而起兵作乱。那索伦部、呼尔哈部众头目,原本也是我大明属官,却为虎作伥,依附于建奴作恶,不杀不足以正人心!杀了他们,依照我大明军功奖励,可以获取奖赏。其妻子财产牛马衣服武器等,具归有功勇士所有。”

    关于呼尔哈部和索伦部接受大明官职册封之事,这一点从明英宗一次讲话中就可以知晓。“尔女直野人皆自开国之初,设卫授官,颁给印信,管治人民。”而且就在几十年前的万历皇帝当政时期,这一带部落中也是时常进京朝贡,接受册封,即位等事情。所以,将一顶叛徒的帽子扣在这些人身上也是合适的。

    接着,林文丙又一次抛出了一个肥美的诱饵。

    他双掌一拍,十几个伙计和护卫从库房中搬出了十几个用稻草包扎严实的草捆。

    伙计们手脚麻利的将草捆上的稻草去掉,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赫然是二十张铁弓和五百支箭,另有五十支长矛,二十柄钢刀。

    “这些算是我借给大头目手下勇士的,你率领他们斩杀了那些罗刹人、索伦部、呼尔哈部的叛贼,诛杀了那些建奴之后,可以拿着他们的人头来向我充抵这些货价。”

    先把武器给你,然后你可以拿着人头来向我报账。

    众人无不为林文丙的慷慨大方露出了满口的黄牙,表示出无比的欣喜之色。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太和谐的事情出现了。

    不知道是哪位头人的部下,见众人交换货物的时候不再用体积这个概念,而是用重量这个“崭新”的概念。便开始活动心眼。不得不说,贪婪和**是贯穿于整个人类展史上的,不管是处于哪个展阶段的人类。

    这个还处于原始氏族阶段的猎手便是这样的人。

    他兴冲冲的从兽皮背囊中取出了四对巨大的熊掌,排在一群等待着用皮毛交换物品的猎手后面。

    他的这个举动立刻被各个部族的猎手们群起而攻之。

    “这里是收皮毛的,你的熊掌拿到一边等着去!”

    “快走!”

    负责称量皮毛重量的伙计见有人用熊掌前来称重。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才好。这里之前可是只说皮毛的重量可以换取同样重量的铁器。这熊掌如何交换,却是他这个做伙计的不敢擅自做主的。

    那猎手却有些不服气,用本族的话语同索伦部的猎手们争吵着。大概意思就是说,汉人老爷又没有说不可以拿熊掌在这里称重,你们为什么跳出来和我作对?我难道就没有皮毛吗?我的皮毛要比你们的好得多也多得多!

    能够用原始的武器和工具猎杀黑熊的,都是各个部族中的好猎手,那猎手更是个中翘楚,从他肩头用藤条树枝绑缚的四对雄州众人就可以看得出来。所以众人虽然口中对他的强词夺理兀自嘟嘟囔囔的表示不满,但却没有人敢上前去制止他。

    “大先生,这个不行啊!得快点把各类货色的交易规矩定出来,要不然一会有人拿着虎骨。有人拿着鹿胎鹿茸,有人用东珠,这里怕是会,”最先同林文丙打交道的头人奥尔迪,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描述秩序混乱的情景,不过。他的意思林文丙却听明白了。

    这就是需要制定一个各类收购土产品种的计量和收购标准的问题了。

    “几位头人,手上都有些什么货物要来交换?”

    “东珠。皮毛。虎骨、熊掌、鹿胎鹿茸,人参。”

    各部的头人领基本上也就是这些,差别大抵就是你手里的皮毛是红狐,我手里的是黑貂。他手里的是玄狐,主要种类因为上述这些动物的栖息地分布问题而略有差别。

    “好!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拿来和我交换。不过,东西种类繁多,品种杂乱,我们必须要做一个约定,免得日后起了纠纷。”

    于是,博穆博果尔、奥尔迪、林文丙,以及十个部落头人、屯长之类的角色,开始在木屋中就交换的标准和价值进行讨论,木屋外面,各部的猎手们冒着严寒矗立在雪地中,唯恐自己换的早了,吃了亏,又怕换的晚了,喜欢的东西没有了。

    不过,没有令这些人在雪地里等候太久,不多一会,木屋的们打开,博穆博果尔大头目、奥尔迪头人以及十个头人屯长兴奋的跑了出来,脸上因为激动涨得通红,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们在屋子里又喝了多少汉人的烧刀子烈酒。

    博穆博果尔大头目激动的跳到了收皮货的木架上,大声的朝手下的部众高喊:“索伦部的勇士们!我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作为索伦部的大头目,同汉人林大先生、各部的头人一起议定了交换我们猎物的规则!”

    “汉人老爷敬重勇士,所以,一对熊掌可以换取一件兵器,不管是刀枪还是铁弓,一张弓另外奉送二十支箭!就是和你们双手双脚的指头一样多!一个熊胆,可以换十支箭!”

    “皮毛之中,虎皮和熊皮可以换一件兵器,也可以换二十支箭!”

    “如果你们不想换兵器,那么,一只熊掌的重量称好之后,可以换取五倍于它的粮食或者是盐!”

    五倍是什么,在场的猎手们一时转不过弯来,几个头人上前用手连说带比划,终于让这些粗豪的汉子们大概的明白了。原来,一个手指头重的熊掌,可以换五个手指头重的粮食和盐!

    一个伙计从屋子里取出了方才林文丙和头人们议论价格时用的小布袋,打开让众人看清,里面全是雪白的精制细盐,“这一袋恰好是一斤。”那伙计摆弄着手中的几个小布袋,“一只熊掌,一斤可以换五斤盐!”

    方才要交换熊掌的猎手,立刻如同一只小熊一样猛扑过来,一把抢过伙计手中的盐袋,将手中的四对熊掌丢给他,连说带比划的,要那伙计带他去挑选兵器。

    不一会,那汉子幸福的嗷嗷大叫着,从库房里奔跑出来。

    他的打扮在索伦人看来颇有些土豪暴户的味道,令众位猎手眼睛瞪得通红。背上背着一张巨大的铁弓,箭壶里二十支羽箭摆放的整整齐齐。腰间挎着一口长刀,手中擎着一根长矛。背后的兽皮背囊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多少的好东西。腰间缠着一圈一圈的棉布,想来是要回去讨好自己的女人的。在布匹中还插着几个铜碗和扁平的铜壶。

    一阵嗥叫声在人群中响起,猎手们既为同伴感到高兴,又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新的奋斗目标。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比较起来,手里有虎骨、鹿茸、东珠这一类物品的,大多都是围在林文丙身旁的各个头人。

    一个矮胖子从腰间的鹿皮口袋中掏出十几颗东珠,要求换同样多的弓。林文丙拿起一颗对着阳光照了照,这样的东珠如果运到京城,每颗至少在三千两以上。

    “每颗珠子我用一张弓二十支箭交换,我再送你五把刀,五杆长矛,以后你有了这样的珠子,都送了给我!”

    而另一个头人命人用桦树皮筐抬出了几副完整的虎骨,打着手势要求换酒、换粮食和盐、布匹。

    交易了三天之后,索伦部用各自带来的皮货土产换得了各类铁器兵器食盐布匹粮食烈酒等生活必需品。一路兴高采烈的南下回家。

    走之前博穆博果尔代表索伦部同林文丙宰杀野兽盟誓,待到黑龙江开化时,要用至少五百颗建奴的头颅来交换各类物资。

    “大头目放心!就算我不在,我也会把东西从苦夷岛运来,寄放在奥尔迪头人这里,请他为我完成交易。”

    被黄太吉恨之入骨咬碎牙齿的索伦人猎头行动,就此展开。

    而奥尔迪头人,在送走了博穆博果尔等人之后,也获得了一个新的身份,汉元商号在黑龙江流域的商务代理,每一笔交易中他可以获得百分之一的中介费。

第二百六十二章 南中阴霾(上)

    有道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下一支破笔难以描写两个方向的事。按下林文丙在奥尔迪头人的带领下,砍伐树木修建城寨,测绘山川河流道路,勘察记录林木特产等项不表。我们将目光从还是冰天雪地的黑龙江和外兴安岭地区拉回到万里以外繁花似锦的南中。

    所谓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正神退位百邪丛生,恰好是守汉回程途中的见闻。

    在船队经过南直隶进入福建海域时,守汉就隐约感觉有些不对。

    直到舰队经台湾海峡抵达金门厦门海面,在郑芝龙控制的几个港口进行补给之时,守汉这才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在厦门岛上,郑芝龙花费了不知多少银子用花岗岩打造了一组巨大的炮台群,一门门大炮将东西南三个方向的海面都封锁的严严实实的。

    当守汉的舰队经过时,炮台上带着几分耀武扬威的味道,向舰队鸣炮致敬。从炮声中,守汉听得出,这些大炮至少都是在十二磅以上的口径。这些炮如果要是对外销售的话,必须要经过他签字认可才可以。他可以肯定,哪怕是在喝得酩酊大醉的情况下,也没有丧失最后一丝理智将国之利刃卖掉。

    那么,这些大炮是如何从南中军手中到了郑芝龙的炮台上?

    这答案只能是回到南中之后才能揭晓。

    谢绝了郑芝龙邀请守汉到厦门稍事休息的“盛情邀请”,只是补充了些清水蔬菜水果新鲜的肉食等补给品后,一路便又是扬帆南下。

    船队抵达珠江口。停泊于港岛。守汉命人持军令召陈天华前来,询问两广军情。

    “主公,这里的情势发展超过了我们的预计。”

    这半年多来,广东的“匪患”超过了守汉预先估计的形势发展。

    各个武装团伙之间迅速的吞并火并组合,逐渐的形成了几个大的势力派别。

    一派是带有半合法性质的各处村寨乡绅们组建起来的联庄会。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在自己的地盘上派捐派粮,然后到别人的地盘上去打家劫舍,美其名曰剿匪。

    另一派则是纯粹的流氓无产者趁乱而起的队伍,为首的代表人物就是被查某吹嘘的义气无双的铁丐吴六奇。

    而第三派则就是陈天华的部队,和亲近南中军的廖氏家族这一类的民变武装。这还是用政治态度来区别的,要是换另外一种划分方式,山头派系就更多了。

    什么以宗族为纽带的,以客家人为号召的,以土著籍贯作为联系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些乱七八糟的武装力量,差不多有将近二十万人,控制了几乎整个广东。有个别的,已经在州城府县中胁迫官员发号施令了。”

    “这些人已经到了利令智昏丧心病狂的地步,曾经有两次我们的商队和组织的外迁流民在路途中被袭击。就是他们的手笔。之前同各个联庄、围寨、山头谈好的。我们的商队、人员过境他们不得拦劫,我们用刀枪盔甲火药来作为交换,现在有人不满足于这样的条件,打算谋取更多的好处了。”

    “要更多的好处?老子倒是有好处给他们!那便是炮子和钢刀!”

    守汉冷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天华,眼睛里露出了几分赞赏。

    “不错嘛!天华,历练出来了,身上没有那么多的书生气了,颇有点杀伐决断的大将军味道了。”

    夸奖了几句之后,守汉将话锋一转。

    “你明日便以我的办差官、督标中军的身份率领本部人马往广州去。见见咱们那位熊总督,告诉他,奉旨办理两广剿抚事宜李守汉命你前来打前站,让他看着办!”

    “需要的旗号、官凭、印信,我一会会让人交给你。你只管通报出去,以后就大大方方在两广地面上走,顺我者昌,听老子的,老子有官有钱给你。逆我者,你就是匪,老子就要剿灭你!”

    “主公,眼下从广州城里传来的消息,熊总督最近每天都在陪着京城里来的一个大太监喝酒听戏,只怕未必会理咱们啊!”陈天华苦笑着摇了摇头。

    “天华,你大概不知道主公如今的头衔和身份了。”一旁的黄一山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主公现在是龙虎将军、上护军、赏赐亲王仪仗、赐蟒袍章服,总督南中各处军马粮饷事务,奉旨办理两广剿抚事宜!你打着主公的旗号去广州,那头老熊要是对你客客气气的还罢了,要是胆敢对你不敬,只怕他用心拉拢的那个大太监都得回去告他的状!”

    “不错,熊文灿要是不让你进城,我就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挥师入城,在城里建立行辕。”

    但是,出乎守汉做出的预计,咱们的熊总督熊文灿大人,不但没有一点为难陈天华的意思,相反,在接到陈天华要进广州为李大人设立剿抚总督行辕的公文后,立刻出城迎接,并且大肆的犒赏了一下陈天华的部队。

    “本督早就接到了朝廷旨意,得知李大人要来两广地面上对各处乱民进行剿抚,粤东粤西地方,望李大人之旌旗如大旱之望云霓,幼儿之望保姆!今日终于得见王师旗号!”

    听着熊大人极其肉麻的吹捧,不由得令陈天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厮要是知道我是粤东最大的一个乱匪头子,不会把他吓死吧?!”陈天华不无恶意的联想着。

    一番客套之后,熊大人悄悄的塞给了陈天华一张厚厚的礼单,“请将军赏收。本官打算去拜见一下李大人,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熊大人,我家主公因为家中有些事务要赶回去料理一二。便命我向广东诸位同僚致意,待城内行辕设置好,本官也会出城去与各处乱匪作战,还粤东粤西一个清平世界!”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本官自当精心竭力为大人设立行辕。广东各处官员业已接到朝廷公文,三品一下官员俱听节制。五品以下可以先行罢黜!”

    崇祯对守汉的权力和信任不可谓不厚,从内阁争取来的权力之大前所未有,当然,这也和广东僻处南疆有关。

    不过,就在陈天华被两广官吏如同珠江、东江的洪水一般的马屁搞得不胜其烦的时候,守汉的舰队已经回到了顺化!

    “终于回来了!”

    在自己书房的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子上伸直了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同老婆孩子亲热,守汉便朝着站在门口如同护法韦陀一般的莫钰吆喝了一声。

    “让李大先生、牛千刀、包中辰、木牙狗这几个马上过来,老子要见他们!”

    “阿爹偏心!回来之后不说去看阿娘和我们,先把舅舅和叔叔们找了议事!”

    从门口传来了李华梅半是娇嗔的声音。

    一身水师学堂入伍生制服的李华梅。在家里依旧是扮演着大姐头的角色,身后华宝、华宇等守汉的子女们犹如一串小尾巴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好了,阿爹这里有事情,你去找黄一山叔叔,阿爹从北京带回了不少好东西。你让他带去后宅。交给你阿娘处置。”

    在几个子女的欢呼雀跃声中,李沛霖、牛千刀、包中辰、木牙狗等人纷纷奉召来到。

    “见过主公!”

    “见过大将军!”

    一时间,四个人不知道用什么称呼来称呼守汉最为妥当。

    守汉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什么狗屁的大将军,不过是皇帝给咱们一面旗子罢了!以前叫什么,现在还叫什么!”

    客套了几句之后,五个人开始书房中议事。

    莫钰领着守汉的亲兵和近卫营的士兵在宅院内外布下了几重明暗岗哨。

    “王宝把我的意思都说清楚了?”

    执掌着公事房,身为将军府长史的李沛霖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的答复:“回禀主公,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去办理。王宝将军领着凤凰、麒麟、近卫、玄武四营中抽调的十五个营往满剌加、暹罗等处去了。”

    “楚天雷、许还山二人的水师舰队也加强了对满剌加水面的稽查。”

    “命令张小虎的左翼水师抽出一半的舰船往安平镇驻扎。防止郑芝龙偷袭台湾。”

    “特别是王将军将主公被皇帝大加封赏的消息带回后,各处的小丑跳梁。立刻便销声匿迹,更有那风色看得快的,立刻遣人前来送礼祝贺,询问何时主公庆典,他们定然要前来贺喜。王宝将军率领这一万多人画了一个极宽极大的面沿着南中各条道路南下,沿途顺带着收拾几个不开眼的倒霉土司土官,拔掉几处阻碍我们修路开垦的寨子,也是极好的。”

    简单的听了一下关于各处不稳的情势镇压措施,守汉算是比较满意,“不稳的,企图作乱的,该杀的便杀!这次北上归来,收获很大,日后咱们的工场又要加班了,只怕高炉还要多竖起几个来,人手不够怎么办?!就要从这些企图造法作乱的人身上想办法!”

    说到了对内地的贸易扩大问题,这是与几乎所有人的利益切实相关的,立刻令在场的几个人脸色为之一振,虽然有王宝带来的消息和书信文书,但是毕竟不如主公亲自讲述来得更加令人信服。

    不过,守汉却没有讲如何大卖军器铠甲给大明各镇,通过叶琪和李沛霆、林文丙等人的民间贸易,在大明、辽东反贼、内地农民军之间搞战略平衡;而是将问题直指自己身边。

    “你们告诉我,郑芝龙舰队和炮台的十二磅炮,是从哪里来的?!”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为守汉这个问题感到有些为难。

    按照守汉制定的军火外销政策,只要不是直接对阵的敌人,比如说建奴。都可以大量出售冷兵器、盔甲给他们,但是。火药和火铳、火炮就要受到限制。特别是各类火炮。

    “我在军火外销目录上批注的很清楚,六磅炮以下可以审核后出售,八磅炮和大佛郎机之类的,便要报到我这里审定后才可以出售,十二磅炮是严禁止出口的。你们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还是觉得我去了北京,这段时间没有人管理了,你们便可以随意妄为了?!”

    这话如同雷霆暴风一样,将四个人惊吓的立刻跪倒在地,身体不住的微微颤抖。虽然说守汉讲究不无罪杀人,但是,这三个特务头子都清楚,所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而李沛霖更是在官场上打滚多年,深知君心难测。

    “自己去看!”

    守汉从桌上掷下几份文书,上面的字体拙劣不堪。很明显是刚刚开蒙或是扫盲不久的人照着抄下来的。

    文书的内容是密报汉元商号下属的太平洞兵工厂每月铸造火炮数量,入库数字,出库数字,消耗铁料多少等等,另有一份兵司和营务处的密奏。上面清楚的注明了这几个月来。兵司接受了多少火炮,口径如何,发往何处,配备弹药多少。营务处的那份是分驻南中各处各营各舰接收火炮多少,淘汰替换下的火炮往何处去的文书,三份一相对比,中间居然出现了近百尊大口径火炮的缺口!

    “不要告诉我,这些火炮凭空消失了!”

    守汉的声音比黑龙江的江水还要冰冷些。

    “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人吗?!”

    “老子还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

    在院子里带着部下们腆胸迭肚正在执勤的莫钰,被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守汉的怒吼声吓得浑身一阵阵战栗!跟随守汉多年,从未见他如此狂暴过。看来今日主公是动了雷霆之怒了!

    “近百尊重炮,十几万斤火药,三千多发炮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你们是不是想等到别人把这些炮弹丢到我们头上时,才知道疼?!”

    “啪!”

    又是一份隐去了姓名重新抄写过的密奏丢在了地上。

    “崇祯九年七月十二日夜,某处海面上有郑芝龙水师船队停泊,入港理由为购买粮食、铁制农具,交流人口。然出港时其吃水深度与上船时粮食数量明显不符。疑问有他物。”

    “还有!那些满剌加的狗屁苏丹、土王,要是没有人里应外合,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敢来和老子坐地分赃?!当年佛郎机人在的时候,他们敢放一个屁?!”

    听得守汉不停地叫骂,李沛霖心中大定。

    主公并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这几个月他不在南中期间,发生的一些事情。另外,因为离开了一段时间,相反对一些事情看得反而更加透彻。

    “这个,你们去看看!”

    一份来自于凌家卫岛的密奏又如同一枚重炮炮弹丢在四人的面前。

    “这次我回来是从北向南归来,要是我自西向东归来,是不是可以看到我们的缉私船大肆的将火器火药运到榜葛拉湾,交给那些佛郎机人?!”

    来自凌家卫岛的这份密奏,反应的恰好就是守汉口中说的这个情况。

    大量的火器、火药、铠甲、刀枪、布匹、香料通过负责缉私的双桅横帆船运出满剌加海峡,在凌家卫岛附近同荷兰人、西班牙的船队完成交易。

    “我们的银元很多吗?能够经得起这么偷漏走私吗?!”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阵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屋子里开始传出了一阵低低的说话声,但是声音很小,即便是站在院子当中的莫钰和亲兵们都听不清。

    当晚,整个顺化城中灯火通明,到处都是欢庆的人群。

    将军大人受到了皇帝的封赏,自然是要大肆的庆祝一番。将军府给各处的工场、矿山、船厂、木场发下了文书,各级工人匠师头目,包括官奴,都有分赏的酒肉。

    一道道文书通过烧灰道路、快船送往各处,“政务官知府以上、武职官员营官以上,各处工场、矿山、船厂、林场、木场、海关主事以上官员于崇祯九年十一月初十前,赶到顺化,参加将军的封赏大典。”

    而商情调查室、执法处、巡察总署等衙门的探子们,则是仿佛屁股底下着了火一般的四下里乱窜。

    敏感的人们似乎嗅到了一丝味道,感觉即将有大事发生。但是又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惶惑不知所措。

    在风暴孕育过程中,顺化将军府中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在内宅一群女人的羡慕眼神关注之下,盐梅儿、美珊诗琳、黎慕华四人从守汉手中接过了由大明工部所属的神帛制敕局,后称南京织染局织造制成的诰命敕命,这小小的丝织品制成的卷轴,说明了她们的身份、品级,承认了她们四个人是南中总督、龙虎将军李守汉的妻子和平妻。

    按照大明诰命夫人的品级制度,身为二品夫人的盐梅儿,可以享受紵丝绫罗随用、衣服上用施蹙金绣云霞翟文图案花纹的待遇。

    穿上二品命妇冠服,头上戴上用金事件、珠翟四个、珠牡丹开头二个、珠半开四个、翠云二十四片、翠牡丹叶一十八片、翠口圈一副、上带金宝钿花八个、金翟二个、口衔珠结二个的金冠,穿好大袖衫真红色的袍服,盐梅儿不由得眼中热泪扑簌簌的落下。

    当年的那个小丫鬟,谁能想到有穿上二品命妇冠服的这一天?

第二百六十三章 南中阴霾(下)

    一灯如豆,张小虎和他的三哥张小麒相对无言。

    这座宅院是当年一个阮家小朝廷大臣的房子,后来被守汉赏给了身为水师左翼统领的张小虎居住。他的驻地又是在琼州的榆林港,这房子一年也未必能够住上三个月,倒是他的两个哥哥平常居住、打理的比较多。

    当张小虎刚刚奉令回到顺化,便接到了兵司下的命令,鉴于将军的大典即将举行,各部将士凡不参加值哨巡逻者,一律给假五日,可以自行安排。船上的弹药一律交由兵司、巡检总署封存。

    起初还不以为然,认为是正常不过的安全措施。但是当张小虎回到家中见到三哥张小麒的时候,这才感觉不对。张小麒脸色蜡黄,平日里梳理的一丝不苟几乎能够滑到苍蝇的头乱蓬蓬的,不知道几日未曾梳理清洗过,身上散出一阵阵的汗臭味道。

    张小麒的这副尊容登时吓了张小虎一跳,他想不出身为满剌加税务司监督的三哥,何以会变成这个样子?自从三哥去满剌加就任以来,每次书信往来或是见面之时,三哥都是意气风,神完气足的。

    难道说,巡检总署和商情调查室、执法处的那些人见到自己有些怪异的神情,是从哥哥这里而来?张小虎不敢往下想了。

    在院子里四处打量了一番,突然间现,这间院子,在三哥的精心打理之下,变得很是奢华。

    几乎令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家。

    似乎走不完的亭台楼阁,庭道院落,用楠木新建的一座船厅,五开间的房子全部用整块的玻璃做窗户,秋日的阳光照射下,显得光亮异常。院落当中,庭柱之下,满眼都是花草。几只巨大的五彩鹦鹉站在用金丝拧成的架子上高声叫着,“来客人啦!倒茶!”

    院子里穿梭不停的是高丽婢女,东瀛妇人,皮肤黑的象炭一样的昆仑奴,高鼻深目腰肢如蛇一般柔软的天竺胡姬。

    一进院门,正面的照壁后面,沿着甬道在正厅前矗立着八座屏风。上面用珍珠玛瑙巨大的贝壳镶嵌着指日高升挂印封侯的图案。

    便是在门口的罩房和倒座门房之中,也是摆放着硬杂木的桌椅,至于说各个房间中花梨紫檀等木器更是比比皆是。

    这情景,看得张小虎有些心惊肉跳。

    水师中的同僚们私下里传说,主公此番归来时沿途之上情绪很是不对头,恐怕要出大事情。三哥如此招摇。怕是会被人惦记上。

    “三哥,你告诉我,这宅子,这房子,还有这些木器婢女胡姬等等,你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可曾有文书到将军府备案?”

    听到这里,张小麒更是颓然而倒在椅子上。

    “六弟。愚兄糊涂啊!”

    张小虎的三哥和四哥别的本事没有,但是对于如何财却是天生好手。不过,四哥张小彪去当了知府,却也是有模有样,这位张小麒,自从到满剌加海关税务司担任监督以来,仿佛掉进了金山银海之中。

    每日里有十几艘船在他手下办税报关通过,少不得要与往来的货主、代办税务的甲必丹们酒肉征逐。人情往还,这样的日子也是让张小麒乐不思蜀。

    有人情往来便免不了收些礼物,从开始的土产到伺候日常起居的丫鬟奴仆,跟着便是些家具木器,到后来,几个大胆的苏丹和甲必丹,干脆就是用量米的升盛了宝石送给他。

    至于说金银等物。更是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了进来。

    不过,这些东西,用一句说俗了的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苏丹也好,土王也罢,那些甲必丹也好,并不是白白送给张小麒礼物的,跟着要求就来了。

    “船只过境,请张大人高抬贵手!”

    “船上有些小小的违禁品,还望张大人多包涵!”

    到了后来更是明目张胆的大肆走私,有几位甲必丹干脆告诉张小麒,“我们听到的消息,李大人在京城被皇帝老子打入天牢之中,只怕是回不来了。大人还不趁着这段时间,为自己添置些家当?”

    张小麒想想也是,万一李守汉回不来了,朝廷又派了一个新的官员来接管南中,这万里江山不就改了主人?不趁着这个时候给自己腰包里多添点金银财物,更待何时?

    就在张小麒同缉私船队和代办税务的甲必丹们搂的兴高采烈沟满壕平的时候,一个噩耗从北方传来。李守汉非但没有被打入天牢,相反的额,还升了官,封了王!(这是谣传,普通百姓搞不清赏赐亲王仪仗和封了王爵之间的区别。)

    “三哥!你到底弄了多少钱?!”

    张小虎面对荷兰人的炮火时都没有这么恐惧,但是,现在,一阵巨大的恐惧感令他感到无助和胆怯,似乎浑身的气力都随着张小麒两片嘴唇的一张一合被抽的一干二净。

    “不清楚。”张小麒摇了摇头,“起初是每一条船过境时从代办税务的甲必丹手中收规费一百元,后来每放一条船过境,便是有两千元的好处进账。到主公北上的这几个月,更是不知道每天有多少钱进账了。”

    “多少?!”

    张小虎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了这两个字,从这几个数字当中,他本能的感到,自己的三哥怕是黄泉路近了。

    “不过,这些人我也怕他们算计我,少给我钱,我便记了一本帐,准备同他们对账时做个凭证。”

    张小麒从内衣口袋里取出一个被汗水浸湿了小本子,上面用各种符号和标记记了多半本子。

    “这个是荷兰人的船,这个是葡萄牙人的船,这个是苏丹的船,这个是甲必丹的船。”张小麒一一的为六弟指点破解着账本上的标识和代表的人物,“这个是棉花,这个是铠甲,这个是火药,这个是香料。”

    一个个货物的符号也是跃然纸上。

    粗粗的将船只数量和货物种类估算了一下,张小虎悲哀的现。自己的三哥死定了。

    这些货物涉及的关税金额为数高达数千万之多!是什么概念?就是南中军水师的全部舰船都换成他的三头虎号标准大船,也是稍有盈余的!

    “三哥,你打算怎么办?”

    “六子!你是主公水师中第一大将,几次对外征战都是你给主公打先锋!这样,你去找主公求求情,就说我愿意退赃,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只要主公能够放过我,我这辈子给他当牛做马都愿意!”

    “晚了!三哥!你觉得,我在主公面前的面子,比起李长史兄弟两个来,哪个更有面子?”

    “那当然是李长史了,他们之间可是有秦晋之好的!要不是李家的姑娘为主公而死。这次的诰命少不得也有她一件!而且李长史就是这南中军的大管家,萧何丞相一般的人物!”

    “可是你知不知道,当年在河静的时候,李家二爷贩运了些货物没有及时报税,被长史大人好一顿训斥!逼得李家二爷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办理税收手续。为此,主公还写了最乐斋的书房匾额给李家二爷。三哥,你觉得我去向主公求情。会比李长史有用么?”

    听了张小虎这番述说,张小麒面如死灰一般。

    过了片刻,他突然一跃而起,脸色涨得通红,眼睛里满是血丝。“六子,既然在这里是要死的,不如我们兄弟带着船出海去,老子本来就是海上的好汉。大不了继续寻一个岛屿安身,继续做着海上生涯!也好似被人当成砧板上的鱼肉!”

    “我算了一下,那些苏丹、土王、甲必丹至少手中有三四千万元的财产,咱们乘着你的三头虎号出海,到琼州召集舰队就说是去满剌加剿匪,抢了他娘的这些狗东西的财产,然后天高地阔。海角天涯,哪里不是我们兄弟施展手段的所在?!”

    “三哥,我劝你就不要打这个主意了!只怕人家早就张好了大网等着呢!”

    张小虎苦笑一声。

    “我的船一到顺化,兵司和营务处的人就告诉我。为了庆祝将军的荣升之喜,不担任值班巡逻任务的部队和舰船都放假,眼下我的三头虎号,就是一条空船。水手们都各自回家,或者是去找相好的。船上的弹药由巡检总署、兵司、执法处三家共同封存了。你想带着舰队逃跑?更是痴心妄想!主公还在北方的时候,王宝就传了军令下来,我的左翼舰队分出一半来驻守台湾,防范郑芝龙。楚天雷的练习舰队和许还山的右翼舰队,也有舰船以补充防务缺口的名义到榆林港驻扎。天晓得他们手里有没有什么密令?!”

    “而且现在的水手不像我们当年,都是一色的海上兄弟,如今,是招募来的渔民、还有那些阿拉干人,水师学堂的学生,几股人马凑在一处!怕是还没有上船就被通报给了执法处!”

    刚刚还兴奋不已的张小麒,被张小虎的这一番话彻底的打断了脊梁骨,瘫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口中呼呼的喘着粗气。

    “不管是从船到火炮数,我们都拼不过人家!主公在建军之时,怕是就防备了有人叛逃、哗变这种事情!”

    “六子,那,你说该怎么办?”

    逃是逃不掉,可是又不愿意束手待毙,张小麒只得继续求助于六弟。

    站起身来在室内来回踱步,过了半晌,张小虎突然一个箭步窜到张小麒面前。一把将那个记录着走私、偷漏关税最原始资料的账本塞到张小麒手中,“走!三哥,跟我走!”

    “去那里?”

    张小麒见张小虎如此作为,不由得有几分惊喜也有几分纳罕,说话的语调都不住的颤抖。

    “你不是说跑不掉吗?!”

    “胡说什么,我几时说要跑了!我带你去出!去告!这样,就算是主公要处分你,也要考虑一下你的自,我再好好的哀告一番,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保全你这条烂命!”

    崇祯九年十一月初七,水师左翼统领张小虎劝其兄张小麒告,将满剌加海关、缉私船队贪贿卖放之黑幕掀开。

    守汉翻看着张小麒上交的账本和口供,以及三个情报部门收集整理的材料。脸上非但没有出现暴怒的情形,反倒是浮现了一抹笑容。

    不过,久在他身边的人却都清楚,这恰好是他即将爆的前兆。

    这是一张巨大的网络,涉及到了海关、缉私、汉元商号、满剌加的土王、苏丹、甲必丹等诸多人物。

    “请主公示下!我们该如何办理?!”

    “怎么办?我不是已经把人都调到顺化城里了?该抓的抓,该审的审,该抄家的抄家。该派兵剿灭的就剿灭!正好把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国一网打尽!”

    守汉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三个杀人不眨眼的特务头子,见到这比夏日阳光还要灿烂几分的笑容,竟然冷汗湿透了内衣。

    一夜之间,顺化城中,掀起了一场大狱。

    无数之前还是人前趾高气扬,炫耀着自己财富的人们。顷刻之间变成了被执法处如同捏家兔一样丢进监狱,成为了阶下囚。

    海关的税务司人员,本来还想着抵赖一番,但是税务司张小麒的一句话,“我都告了,你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立刻摧毁了他们的心理防线,立刻将知道的事情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招供出来。

    负责缉私的双桅横帆船的船长、汉元商号的主事。则被重点照顾,审问那些重炮和其他武器是如何被悄悄的运出库房,通过海关和兵司、营务处、执法处等层层监管,被卖给郑芝龙和西班牙人、荷兰人。

    苏门答腊苏丹的通事官、代办税务甲必丹许美珍,站在自己豪奢的不像话的院子里,胆战心惊的听着外面的打门声。这座几进几出的府邸富丽堂皇,就算是比起苏丹的王宫来也是毫不逊色,往日这里以座上客常满壶中酒不空而自豪。每天都是歌舞升平,热闹无比。但是此时府中众人无不是心惊肉跳。个个神情惴惴不安,人人都有大难临头的感觉。

    管家正要上前请示是否开门时,大门轰隆一声被从门外撞倒。

    几百个如狼似虎的军士各执刀枪一拥而进。

    对于拿人、宣布罪名、抄家这样的事情,带队的封一夏已经是熟极而流了。

    “你是许美珍?苏丹的通事?我大明南中军代办税务的甲必丹?”

    在得到确认后,他从随身的护书中取出一张文书。

    “尔涉嫌偷漏关税,盗窃国家财物。走私军火等项罪名,我奉命拿你!来人,拿下!抄家!”

    早有几名如狼似虎的军士上前将许美珍按到在地,如同捆猪一样将他牢牢的绑缚起来。到了这个时候。许美珍反倒不再害怕了,他大声的叫喊着:“走私?又不是我一个人!那苏丹、土王,还有你们的税务司,哪个不在这条水道上大肆的捞取好处?为何单单抓我?!欺我无拳无勇,无兵无势吗?!为何不敢去碰那苏丹?!”

    封一夏弯下腰,对着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的许美珍如同老猫戏弄爪下的老鼠一样,“实话告诉你,抄完了你的家,咱就去抄那苏丹的王宫。我还不怕他反抗。王宝将军的大军就在城外,只要他稍有差池,哪怕是朝咱们挥一下拳头,那也是对抗天朝大军!立刻诛灭九族!”

    听了这话,许美珍立刻如同泄了气的猪尿泡一般,被几个士兵连拉带扯的扔到了墙角,让他去看着自己费尽心机聚敛来的财富是如何被抄没的,他的妻女姬妾是怎么变成军妓的。

    “兄弟们,好好的搜!不要漏过一块银元,一尺棉布,这些财物本来就是咱们的!只要交到大将军手中,就有咱们的好处,大将军就会给咱们军饷,开工场,开矿山,造大船,这就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造福百姓!”

    “大人!这墙有古怪!”

    随着士兵们的叫声,一个队官抄起一柄鹤嘴锄,在院子里隔断前院与后宅的一堵花墙下奋力的挖掘了几下,很快,随着表层的方砖被凿开,众人眼前出现了一副奇特的景象,一张张牛皮将银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被整齐的码放在了墙角的地基之下,原来这整整一堵墙,俱都是用银元铺就,甚至还有些金条,端的是用银子打墙!

    而这只是开始,在查抄苏丹王宫时,众人更是眼界大开。

    几乎所有的室内庭柱都是用金箔包裹,在进门后的鱼池之中,一名士兵随手捞了一块石头上来,擦去表面的污泥之后,竟然是一块成色不错的红宝石!

    砸开一间暗室的密门,沿着通道下行不久,一间巨大的宝库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为了防盗,这里似乎流行用宰杀后的鲜牛皮包裹银元,牛皮风干后便会将银元紧紧的包裹起来,数百枚乃至上千枚银元是少数人无法悄无声息的运走的。这里,便不知道堆放着多少张牛皮包裹的银元。

    在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牛皮旁边,更是密密排列的大小箱笼。

    砸开之后,更是珍珠玛瑙、宝石玳瑁,奇珍异宝比比皆是。一时间众人被这珠光宝气晃的双眼有些迷离。

    “登记!造册!”

    封一夏咽了一口吐沫,润了润干裂的喉咙,钱财谁都喜欢,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抓人、抄家的活动一直持续到了崇祯九年的腊月,才逐渐的平息了下去。

    对于南中军内部的这场清洗,结果是令人惊讶的。

    从收缴的财物来看,单单是满剌加税务司张小麒处抄检数目便是高达近五百万银元!而从各个苏丹、甲必丹、土王等处抄没到的财物,更是多达数倍。这其中不乏这些苏丹、土王数代人、十数代人的积累。

    “主公,这些财物如何处置?还有,那些人员如何处置?”

    除了缴获的财物之外,便是各处抓捕的涉案人员,以及与其有关的苏丹和土王之流。

    更加重大的收获则是将满剌加地区那些乱七八糟的国中之国,什么狗屁苏丹之流打扫的一干二净,守汉命将军府选拔人员组成对这一地区的行政班子。

    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够有土司在?而且还是与我们信仰不同的土司?守汉和他的一干文武大员们心中早就达成了默契。

    随着财物的清缴入库,往各处接替空缺职务的官吏不断的派出,又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守汉的心头。

    “被抓的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第二百六十四章 善后

    “各级官员涉案被捕、被扣押的,总数为一千零七十八人,涉及的层面级别从普通的税务员、商号的伙计到缉私船的船长、税务司,和满剌加的知府、商号的主事。<冰火#中文这是我们系统之内的人。”

    “与此案有关的各处土司、土官、土王、苏丹,共计大小四十八家,涉及到的人口大约将近二十万人,老弱妇孺不在其中。”

    “请主公示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是杀是留?”木牙狗牛千刀包中辰三人手中捧着从各处监狱、临时设立的拘禁所统计上来的数字清册,紧张的站在守汉面前听候命令。

    “二十多万人?!还有不计算在内的老弱妇孺?”

    听了这个数字,着实令守汉吓了一跳。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这庞大的数字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错,主要是满剌加地域的苏门答腊苏丹和万丹人比较多,其余的大多是些小土官,手下不过数百人罢了。照您的意思,属下命令前往满剌加办差的封一夏,调动人马把这个地域之内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清理,非我族类之人,一律拘禁起来。”

    这个大难题摆在了守汉面前。手下不折不扣的落实他的指示,不能说有错,他也确实是表示过要利用这次清洗的机会为下一步的工业展和基本建设多提供劳动力,但是,也不能这样啊?!一家伙把一个苏丹手下的全部居民都给搞来了?!

    “我们在苏门答腊苏丹、马来亚苏丹的武库中现了将近二十门大炮,据他们交代。已经有二十多门炮卖给了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这是他们准备留着自己使用的。”

    二十万丁壮加上老弱妇孺,几乎近百万人了,这么大一笔劳动力财富,的确令守汉垂涎欲滴。

    他习惯性的咬咬牙,三个特务头子和李沛霖都对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很是了解,每次他要下决心的时候都会不经意的做出这个动作。

    “传令!将这些人口,以每百人为一队编组成行,运输到南中内地,从事修路、伐木、采矿、烧灰、造船等事,除伙食外。不享受正常官奴待遇!”

    不享受正常官奴待遇。也就是说,不但没有干满五年恢复平民身份的待遇,连每月那已经很少的工钱都没有。

    “从倭国劳工中选调人手,充当各队的头目!各队分配工作量。能够完成的。和提前完成的。头目有奖励!可以选择要物质奖励或是入籍!物质奖励数额你们去做,要让倭人觉得非常值得!”

    守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这二十万土著丁壮在实际上已经判了死刑!那倭人本来就秉性阴险贪婪。得知可以驱使这些土人官奴如牲畜,为自己去谋取物质利益和入籍机会,如何不下死力去折磨这些人?!

    “他们北上南中之后,空余出来的土地、山川、林木,便由从南中调去的人接受吧!”

    借着这次打击走私清洗内部的关系,守汉一举拔掉了随时可能威胁到满剌加这条日夜流淌着黄金白银宝石的黄金水道的苏丹们。

    罪名除了走私、盗窃国家财富之外,更多了一条,私藏火炮,准备谋反。

    “当年他们的祖先用火和剑传播宗教,那么好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今天就让我把火和剑落到他们头上吧!”

    “这,作为一条禁令留下来,日后但凡有信奉佛道以外宗教之人犯罪、作乱被我军拿获,妻女族人一律享受这个待遇!”

    “是不是可以考虑开始进行将从缅甸弄来的猛火油进行加工提炼了呢?如今有了这近百万人口可以用来消耗。。。。。”

    守汉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可怕的想法。

    旋即被他强行从脑海之中驱离出去,同公事房的几位大人开始讨论南中军内部涉案的这一千多人该当如何处理。

    自己的刀削不来自己的肉。处置起满剌加土人时大刀阔斧雷霆万钧,但是,轮到自己人头上,却是有些犹豫不决。除了有点香火之情外,更多是考虑到这些人上下左右盘根错节的亲属关系、同乡、同族等等。

    这还是建立在守汉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打击瓦解宗族势力的基础上的!

    “这些人犯了法,就应该收到相应的惩处!”

    这是守汉的底线,也是公事房众人凛然不可以触碰的火线。一旦逾越了这条线,那么,三个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特务头子,就会扑上来,仔细的检查一下你与这些犯官之间存在着什么关系,是否接受过贿赂等等。

    但是,整个官员和行政体系的力量却也是守汉一人之力无法对抗的。

    几番博弈下来,双方达成了一个默契。

    “只追究本人罪责,如果妻儿亲族未涉及案情,不得追究妻儿责任!保留本人薪俸合法收入所置产业。”

    在一人犯法,株连三族、九族甚至是十族的法律制度下,守汉如此的做法已经被认为是天高地厚之恩了。消息传到监狱中,无数被拘禁在此的官员如释重负,跪倒向着监狱外面叩不已。

    听到了这个消息,张小虎和张小彪兄弟两个,以及张家两个在水师和6营中服役的子侄辈大狗和二狗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家族中人的性命、财产地位是被保住了。

    接下来就是想法子如何争取保住张小麒的这条性命了。

    但是,几天的奔走之后,张小虎很悲哀的现,虽然张小麒有告、自、揭检举等情节,但是,因为他的罪名和事实实在是太重,想要保住这条命的希望不大。

    “光是五百万的贪污和贿赂,收取的规费。这就够死上几十次的了!”一个和李沛霖走得很近的公事房吏员向张小虎传递了这样的信息。

    这一下,如同分开八瓣顶阳骨,迎头浇下冰水来。

    听到了这样的结果,在监狱里的张小麒倒是颇为淡定,“也好,这也是一个结果,免得老子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话虽说的很豪横,但是张小虎很明显的看得出,三哥眼中有隐隐的光芒闪动。

    进了崇祯九年的腊月,在农户们开始准备杀年猪的时候。又是一连串的事情让本来就很热闹的年下里。变得更加令人眼花缭乱。

    守汉命人在北上的军队里挑选出几百个口齿伶俐的,又从两次救出的难民当中挑出了更多些的人来,令人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培训之后,每十几个人为一队。往各处村寨城镇中宣传此次北上的见闻。

    “老少爷们们。你们活在南中。在将军的治下衣食丰足,太平年景,不像是在内地。天灾**不断,兵灾匪祸蔓延。关外的鞑子造反不说,官员们还不停的加派!我们就是被鞑子掠走,然后老天爷和祖宗显灵,让我们被将军救下了!”

    面对着围拢在身旁的村民,被救出来的难民义勇口中侃侃而谈,将内地的景象同南中做出一番对比,自己的遭遇和村民的幸福生活做出比较。

    而那些北上的士兵和军官,则是在描述了一番所见所闻之后,侧重点落在了两广地区上。

    “大家很多人都是从两广来的,不瞒大家,在下也是从番禺过来的。那里现在正在闹匪患,到处是打家劫舍的匪徒。不过,眼下好了,将军体谅大家心系桑梓,惦记着家乡的祖宗庐墓,特为向皇帝老子讨了这个办理两广剿匪的差使。等到明年开春,将军大人就会带着咱们北上去剿匪!让家乡父老从此有一个安生日子过!”

    “只有将军管的地方大了,管的人口多了,大家的亲戚朋友才能过上好日子。大家种出来的粮食,织出来的布,榨出来的油,打造的铁器才有地方卖!”

    经过精心设计的言辞,很巧妙的将北上剿匪还两广一个清静太平世界和为南中生产的农工产品寻找销路联系在了一处,给众人勾勒出来了一个美好的前景。经过十多年的培养,南中的百姓也从源源不断的对外贸易当中得到了好处,别的不说,看看用工业券购买来的全套铁制、钢制农具,就是在老家时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更何况,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这个概念早就被印入了骨髓世代传承了下来。如今将军有了这个差使,以南中军的战斗力,扫平两广不过是三两年的事情,想到那个时候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回老家去炫耀一番,很多当年偷偷跑出来的人黧黑的脸上不住的憨笑。

    “不过,也有人要和大家伙过意不去!”

    宣传队的军官义愤填膺的将官员和苏丹勾结吃里扒外的事情讲说了一遍,顿时引起了公愤。

    “这就是把大家的钱偷偷的装到了自己的腰包里啊!诸位,请想一想,将军府收购粮食,给大家的是不是真金白银?还有那些随时可以买东西的工业券?这些钱也好,用工业券买来的东西也好,哪一样不是要钱的?这群蛀虫如此做法,府库里还有钱收购大家的粮油吗?还能够给大家便宜卖铁器吗?那些布匹精盐,大家还能够买到吗?!长此以往下去,这群家伙不是把大家的好日子变得同内地一样?!”

    什么事情一旦和每个人的利益结合起来,那么带来的力量将是无穷的,一个打土豪分田地就让几乎全中国的农民为之奋斗。各处村寨里,往往宣传队讲到这里的时候就会有人高声叫骂,“这群狗官!忘了本!忘了将军对他们的苦心教诲!”

    很好的将这次内部清理和动员群众结合起来的手法,让李沛霖为的公事房将军府的官员们为之惊叹不已,守汉却在心中偷笑,这算是什么,咱的爷爷们当年搞组织群众、动员群众那才叫本事呢!

    接着,便是按照村寨大小规模,动员了顺化、河静、会安等处近千个村寨。每个村寨出五名代表,到顺化前来观看行刑。

    行刑那日,整个顺化几乎全城出动,无数百姓站立在路旁,手中备着烂菜叶臭鸡蛋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准备好好的招呼一下这群丧了良心的官吏。

    “水师驻满剌加缉私船队,船长雷三七,犯徇私枉法,贪污受贿,斩!”

    “太平洞兵工厂主事何其。犯盗卖火炮。斩!”

    “海关满剌加税务员丁天怀,犯贪污受贿,徇私舞弊,斩!”

    。。。。。。。

    一连串的斩字随着被监斩官用朱砂勾了名字的招子丢了下来。每一个斩字都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和叫好声。

    三百多个在这起惊天大案中被揪出来的官吏涵盖了从水师到海关、汉元商号。几乎南中军的各个环节领域中都有涉猎。组成了一条从兵工厂到海上缉私到海关的黑色产业链条。

    “苏门答腊苏丹,马德扎利-达乌德。玉苏普,犯拉拢腐蚀官吏。走私贩卖火器,私藏火炮,扰乱金融,斩!”

    这个苏丹第一个享受到了被鸡蛋洗头洗澡的待遇,而最先投掷他的,却不是那些情绪激动的群众代表,而是那些被斩的官吏家属。

    “你个狗贼!要不是你这厮贪心,俺家孩子他爹又怎么会挨这一刀?!你还我丈夫!”

    “贼厮鸟!我和我兄弟老实本分的在将军手下做事,自有一份俸禄养家活口,要不是你要买火炮,我兄弟又怎么会盗卖火炮?!”

    一时间群情激愤,众多犯官家属将仇恨和怒火都泄在了苏丹和一众甲必丹的头上。

    “主公念你们都是华夏一脉。给了你们那么多的好处,你们不思报答,却挖主公的墙角,害死了这么多的人!”

    臭鸡蛋、烂菜叶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向苏丹、甲必丹们席卷而去,倒叫在他们身边执勤的南中军士兵和巡检们受了池鱼之殃,身上头上挨了不少的鸡蛋和菜叶。

    被剥得赤条条的苏丹,失去了王冠和金丝王袍的衬托,完全没有了所谓的王者之气,口中呜咽不止,不知道他在说些甚么。两个刽子手上前将他从囚车的木柱上连拖带拽的拉到行刑台上,用渔网覆盖在身上仔细的用细绳子绑好。用小刀一片一片的将露在网眼中的肉片下来。每割下一块,便用手一扬,将肉丢在半空中。

    而许美珍等甲必丹,便同样绑缚在苏丹的身旁,作为吃里扒外的代表,被人高喊着卖国贼,不住的用石子、鸡蛋、吃得半截的骨头砸打着。他们同样享受了鱼鳞剐的待遇。

    “我早就听说执法处的刑房是手艺高的,今天见了果然是无以伦比,应该让我手下那群不成材的好好的学习一下。”

    “哪里的话!木兄,你们商情调查室向来都是不动神色之间便让犯人心神崩溃的招供了。这一点,牛某一向佩服的紧!”

    “就是!”

    商情调查室、执法处改编过来的巡检总署、统计室三个执法情报部门的头子木牙狗、包中辰、牛千刀三个人在监斩官的席棚里选了一个视线最好的位置,看着刽子手们一片一片的将人变成一个血肉模糊的物体。

    三个家伙命令手下分管审讯和刑罚的人好生观察学习一下,免得以后需要的时候临时抓瞎!

    几十个刽子手将苏丹和甲必丹身上今天要割的刀数割完之后,双目通红的从行刑台上下来,声音嘶哑的朝着同僚们高喊,“水!给老子水!”

    这些人在后面如同长鲸吸百川一样抱着水桶狂饮着,那边,又有一队人押着犯人前来。见到这些人前来,人群中不由得爆出一阵嚎哭之声。

    没错,这些人都是南中军的犯官。

    “这些人资格最老的还是在守备府的时候就在我麾下效力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所犯之罪于法无赦免的余地,但是于情却有可以容忍之处。着加恩斩,不剥衣服,准许家属收尸。级不示众,”

    这样的处理结果,令包括被斩的官吏在内都感激不尽。

    斩、悬示众,这就是对人最大的羞辱了。

    而守汉念在这些人同甲必丹的不同,毕竟曾经同自己一道奋斗过,故而网开一面。

    人群中有家属不停地朝着自己的亲人挥手,做着最后的诀别。

    验明正身,扯去了招子,有带队的军官领着士兵为每个人端来了一碗酒。

    “主公说了,各位所做之事,法不容你等,然诸位都是他的手下,于情于理,都要送各位一程,这是酿造的烈酒,各位饮下之后,便送你们上路。主公已经命人在天龙寺内安排下来水6道场,为尔等度一番。”

    一碗烈酒在士兵们的服侍下被灌下去。

    刽子手们手中雪亮的钢刀挥起。

    几十颗头颅被斩下,鲜血从胸腔中向上喷涌。整个行刑台瞬间被染得通红。

    这一幕,被无数人铭记在心中,终身不敢忘记。

    “哇!”一声嚎哭从人群中响起。那是不知道哪家的犯官家属。

    被斩的人中,没有张小麒。

    张小麒因出检举有功,没有被判斩。他在前一天晚上,被赐了一杯孔雀胆,服毒而死。(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二百六十五章 拔钉子与楔钉子

    南中没有邸报,但是有公开发行的报纸。

    各类消息都是通过报纸在三日内通过道路上的驿站和海面上的快船被送到各处州府村镇屯堡,让百姓第一时间得知。

    将三百余名犯官和土司苏丹甲必丹之流明正典刑的事情,也是通过南中商报被传递到了各处。

    行刑的时候,守汉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并不是他不愿意去面对这血淋漓的场面,也不是他不愿意朝着内部的毒瘤开刀。而是他发现了一个更加巨大的隐患在南中军的地盘上逐步的发育膨胀。如果不是此次北上勤王归来发现了诸多的问题,只怕到了发现的时候,已经变得不可收拾。

    这个问题就是他一手打造,并且为他的扩张立下了赫赫功劳的汉元商号!

    起初,他有意将汉元商号打造成为自己的东印度公司,却忘记了,任何一个国家的东印度公司,它的主要经营范围和业务范围都不在本土上。

    而汉元商号则恰恰相反。

    这就在南中形成了两个体系的二元结构。

    一个是将军府为首的南中军系统,而另一个则是汉元商号系统。

    虽然说两个系统都是他李守汉的,但是,一旦他不在位的情况下,这两个巨大的身躯会不会发生冲突?他不敢去想。

    但是,离开南中的这段时间,资本天生具备的趋利性,已经在汉元商号身体内部不断的分裂扩张。

    万历三大征之一的征朝鲜之役时。倭寇手中的火药可都是依靠徽商运去的硝石制成的。这同汉元商号的人将火炮卖给郑芝龙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守汉可不想以后解决郑芝龙的时候被自己造的重炮轰击。

    除了具备了徽商、晋商贪利的特征之外,更加要命的一个特征有在此次大案中显现出来,那就是东林党的特点之一。只要自己能够发财,国家府库的税收是绝对不交一文钱的!

    眼下的汉元商号已经是一个具备了产供销一条龙的庞大财团,涉及到的领域包括了采矿、冶金、制造、金融、航运、商贸等诸多行业,触角从热带雨林到北极圈的冰天雪地。

    在这个体系中谋生的人为数多达数十万!

    为这个体系提供航运服务的各类船只也是涵盖了倭国、荷兰、葡萄牙、郑芝龙、南中军自己的数千条各类船只!

    这个体系掌握着涵盖面最大的宣传工具——南中商报,每期发行量多达数十万份!

    有人、有枪、有船、有炮,有喉舌,控制着舆论工具!

    守汉突然间打了一个冷战,这要是某一天。资本的趋利性在这个体系所有人。那么,汉元商号这个由他亲手打造出来的怪物,会不会将他一口吞噬掉?

    然后成为一个英年早逝的领袖?就像能够拎刀上阵砍人的明武宗就因为落水受寒而死一样?

    不行!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要把一切危险的苗头统统的扼杀在萌芽状态!

    “大哥。”守汉的声音仿佛砂纸一样粗糙沙哑,这个声音令在一旁为堆积如山的公文做着批示和处理意见的李沛霖下了一跳。

    “主公。有何事?”

    “此番之事。”守汉请沛霖落座。“也让我看到了汉元商号和南中军官制中的一些问题。眼下商号过于庞大了些,几位主事和掌柜的有些料理不过来,难免被别有用心之徒钻了空子。”

    “主公的意思是?”李沛霖多年养成的习惯。总是在守汉提出问题的时候反问一句,一面明确一下守汉的用意,同时也给自己争取一些缓冲的时间。

    “把汉元商号分割开来!然后改制!给伙计们像山西商人那样,按照劳动能力、工作成绩发给股份,只要表现好,分红就会增加!”

    山西商人怎么给伙计股份的事,李沛霖不知道,但是,作为汉元商号绝对的东家的李守汉既然这么说了,想必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除了给商号的伙计们、工人们发放身股之外,各处的官员也要按照岗位和之职务发给养廉银和养老金,这个,你让公事房下个文书,令吏司和礼司、户司拿出一个章程来议一议。”

    一次案子就有上千的官员、主事被捕,几百颗人头落地,这样的损失是守汉承受不起的,但是,不这样的话,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势必会要了守汉精心打造的这份基业的命!

    “可是,我又不能让每个人都成为海瑞,如果不能让这些人过上体面的日子,那么,手里掌握着大量公共资源和人脉关系的他们,就要自己来动手改善生活!那样一来,事情就更加难以料理了!”

    听完了守汉关于将汉元商号给分割改制,同时为官员发放养廉银、养老金的初衷之后,李沛霖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大开杀戒就好!”

    “要是主公有意将汉元分拆的话,便要寻觅几个人手好生的计议一下,既不能耽搁了军需民用,又不能误了主公的大事。”

    崇祯九年腊月十七日。

    守汉召集了关于分拆汉元商号的第一次秘密会议。

    一个叫做黄馨的户司承宣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自古货如轮转,银钱似潮水来。可见,这银钱之事是必须要放在最核心的位置上的。如今我南中军所铸造之货币,不论是银元还是通宝,都因为成色足,铸造精美而流通各地。北至辽东,西至天竺、佛郎机,东至倭国,皆愿意.收藏使用。所以,这银钱之事当列为核心。”

    “属下执掌户部账目,有权查点汉元商号各处账目。属下点验账目之时发现,汉元商号自总号到下属各家分号、关联企业,都有从数万到数十万的银钱在柜上存储。这些银钱在各家自行存储,白花花的银钱在那里堆着,难免有人起了觊觎之心,侵蚀偷漏之事难免。这些银钱加起来差不多有数千万元之多!如果有这样一家机构将这些银钱统一管理储存,各个商号之间往来贸易便只是划一笔账便是。这便是利国利民之举。将军府也不必为了修筑道路港口没有银钱而动用将军私帑。也不必每年铸造那许多的银元和通宝了。”

    “而且,当日主公令我等阅读管子一说,属下便有些心得,这银钱。便如兵马。用钱如用兵。须得让银钱动起来,成为兵法上说的所谓活兵,而不是滞守一处的呆兵!”

    这黄馨无意中竟然说出了保持资金的流动性的概念,看来也确实是一个人物。最起码能够提出自己的看法。守汉赞许的冲他点了点头。

    “准了!这掌管银钱之事的所在。便是银号或者是银行。名字你等下去再议。”

    守汉很清楚。货币对于一个国家的意义不仅仅是在于政治象征,更多的是在金融和经济!可以这么说,谁拥有货币发行权。谁就掌握了这个国家!可以参考一下美联储。历届美国总统被刺杀的不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美联储主席被刺杀的事情。

    难道说美联储主席的人品就高尚到了这样的地步?让那些杀手们都不忍心把狙击步枪对准他的脑袋?错了!因为他就是各大利益集团的代表,动了他,不就等于是砸了各个财团的聚宝盆?!

    这一来,就算以后自己的子孙不成器,货币发行权给了政府,那么这家银行里也必定有李家的大量股份,因为眼下南中乃至整个亚洲最有钱、最能够吸金的就算是他李守汉了,没有他的资金,这家银行也只是一个空壳而已。

    黄馨的思路给了众人很大的启发,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分割汉元商号的事情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德芳兄,我觉得,可以将汉元的其他买卖工场按照产供销运输等各个环节根据各自的职责任务进行分割,然后围绕在你这个银行的周围进行。”

    围绕银行进行的产业重组就此拉开了序幕。

    原先的煤铁联合企业,石溪铁矿,煤田、焦化厂、冶铁工场,被分成了三个矿业集团将采矿业、钢铁业、炼焦业作为主要的经营范围。形成了煤铁重工业集团,成为守汉工业体系的脊梁和骨架。

    而以太平洞兵工厂、纺织厂、船厂、瓷器工场、玻璃工场为代表的一系列制造业也被整合成为制造业集团,涵盖了包括车辆制造,造船,工具制造、武器制造等行业,成为手中最大的一个吸金利器。

    而糖厂、盐场、化工坊等家,因为掌握精盐、白糖、硫酸、硝酸、盐酸、烧碱、火碱、染料、化肥的制造,便被打造成为了最大的化工集团。

    而南中商报,则被改成南方时事,直接归属于将军府,成为守汉直接掌握的喉舌和舆论工具。

    枫树岭实验室和其他类似的研究机构,被划给了将军府,归守汉直接管理。这个巨大的科研机构从某种意义上讲,成为了李家的私人所有。

    经过这一番改造,汉元商号这个曾经让守汉夜不能寐的巨大怪兽,完成了从一个庞然大物到大型托斯拉集团的改变。

    以银行金融业为龙头,将原有的企业分为三个集团,互为表里,交叉控制,那种可以一根竹竿通到底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再发生了。同时也有利于成本的控制。

    而汉元商号原有的销售系统,被彻底的剥离出来,变成了隆盛行。由守汉亲自提名,李沛霆担任总办,常驻京师,作为这个巨大财团的神经。虽然它本身不生产任何东西,但是却协调整个集团的关系。

    隆盛行中以满剌加海峡为界,将对天竺、天方、佛郎机、鲁密、忽鲁姆斯等处的业务归时下在南京的叶琪管理,常驻凌家卫岛。而打通了对黑龙江蛮族贸易通道的林文丙,则当仁不让的成为了负责对黑龙江流域乃至整个北方地区一直向西涵盖了蒙古各部贸易的副总办。

    而老狐狸胡礼成则是变成了隆盛行的采购经理。发挥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的特点,为整个集团负责海外原材料的采购。李寒亭,变成了南中境内物流运输的龙头老大。

    而南中银行,因为守汉是最大的股东和储户,自然银行的总办也是由他提名的林进宝担任,成为了南中军整个财团的心脏,管理着巨大的资金和账目,为各旗下子公司输血。

    商情调查室作为一个特殊的机构,成为唯一一个银行之外同上述这些机构依旧保持着原有关系的部门。但是他的上级单位也变成了隆盛行,不过。总办和副总办们都只能是了解他的工作。调查室依旧直接对守汉本人负责。

    “河静制铁,总办苏老四,拆分之后制铁厂只管生产成品钢铁。河静冶金总办杨天石拆分后负责金属冶炼的加工以及钢铁分级,并根据将军府下派任务研究各种特殊钢材、精细零件。河静制造总办冯默峰。下辖河静重工。主要生产大型机件生产。 如大型风车配件、马车、水力锻锤、水力车床,火炮、 板甲 、船用配件、枪管等非民用制品,河静制造。主要生产缝纫机、织布机等民用产品。船舶制造总办王全。民用船只、军用船只都由他这里生产制造,并且在这里完成武装过程。联合化工总办凌正,涉及制盐,制糖,印染等行业具体包括火药生产、染料、化肥、食盐、精糖、盐酸等一系列化学产品。营造厂总办雷明生,主要负责各处道路桥梁港口军营工场的基础建设。”

    长长的一串名单念完,众人对新的职位和经营范围都感到颇为满意。

    “德芳,你这次做得不错,为将军解了一个大难题。有没有兴趣到公事房来做事?”

    宣布完汉元商号改造分割会后,李沛霖将黄馨叫到自己的签押房内,满面含笑的问他下一步的打算。

    能够进将军府的最高权力机构做事,向来都是黄馨的梦想,他想也不想的便答应了。

    “将军听闻你尚未婚配,家中无人料理家务,公事闲暇之余,也没有什么寄托,便命人为你挑选了几个女子,送到了你的下处。回去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据内宅的人说,夫人为你选的可都是一时翘楚,什么天竺胡姬、高丽婢女,另有一名扶桑大名的庶出公主,也是一时之上选!”

    忙完了一系列的事情,终于可以静心下来操持过年的事情了,看着内宅里几个受了封号的女人每日里喜上眉梢的样子,守汉也觉得心情颇为得意。

    俗话说一顺百顺。就在守汉看着女人们如同穿花蝴蝶一样在庞大的内宅里操持过年前的各类事务时,两封紧急军情文书从东西两个方向传来。

    一份文书是刚刚从辽东回到北京的李沛霆送来的请罪文书。

    “属下自离开沈阳之日时,恰逢黄狼引兵攻打朝鲜。自腊月初二出兵,兵分两路侵入朝鲜,不过十余日,已然兵抵朝鲜王城之下。”

    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盖苏文在天之灵不保佑,或者是神机箭失灵了,朝鲜面对着建奴的攻势,

    以朝鲜兵连毛文龙东江镇都对付不了的战斗力,见到如狼似虎的建奴,便更是成为雷公眼里的豆腐渣,从人口到粮食、布帛、金银、女子、人参,甚至连铜碗都没有放过,建奴所过之处,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清洁溜溜。

    烟尘遍地,哭声震天。京畿之内“上下惶惶,罔知所为,都城士大夫,扶老携幼,哭声载路”。朝鲜王李倧再次将王妃、王子和大臣妻子送往江华岛避难,自己则率领文武百官退守南汉山城等待各路勤王军的到来,同时派出崔鸣吉等人赴清营谈判。

    不过,这都不是李沛霆请罪的主要内容。

    他请罪的原因是因为他擅自在狮子口滞留半月,等候多尔衮兄弟,用盐、胡椒等香料、棉布、丝绸与其交易在朝鲜掠夺来的大量人参、铜等物资。

    这笔交换来的物资,连同他在沈阳同多尔衮兄弟换来的大批皮毛等物,为南中军在京师和南京赚取了近百万两银子。

    银子倒是小事。守汉突然间觉得,这份文书来的太及时了。

    他想起来了李珲、李倧兄弟之间的夺位之事。这还是当年为了看那些又臭又长的某长今电视剧,才恶补了一下朝鲜的历史缘故。

    光海君李珲,他是朝鲜宣祖大王李昖的次子。李昖在立世子的时候遇到了跟朱翊钧立太子时候一样的麻烦,那就是他喜欢这个儿子,但是大臣们都反对立次子。万历23年,李昖上表预立李珲为世子,然后被内阁驳回,正好这个时候朱翊钧也想立朱常洵为太子,于是老哥俩便同病相怜。

    然后万历24年、万历33年朝鲜两次上表要求立世子。都被明朝驳回。

    后来万历三十六年李昖去世后。李珲自己接位,然后上表说权署国事,请求册封。结果无论是朱翊钧还是内阁都不理睬他。

    内阁不理睬是因为李珲是次子,朱翊钧不理睬则是因为李珲竟然敢篡位。

    不过后来朱翊钧还是做通了内阁的工作(很有可能是朱翊钧想接着朝鲜这个事把朱常洵给扶上太子的位子)。于万历三十七年十月封李珲为朝鲜王。不过此时李珲已经对明朝心生怨言了。只可惜畏惧明朝的强大。敢怒不敢言而已。

    这股怨气便直接发泄在了萨尔浒之战中,朝鲜兵出工不出力,见势头不妙立刻转进回家吃泡菜思密达去了。

    萨尔浒之战后。朝鲜跟辽东反贼继续勾搭,野猪皮给李珲写信说:尔朝鲜以兵助明,吾知非尔意也,迫于其势有不得已。且明曾救尔倭难,故报其恩而来耳。李珲则称臣服大明是大义所在,固不得不然。而与大金则是邻好之情,亦岂无之?同时还希望能够跟反贼各守封疆,相修旧好。

    李珲想两头讨好,但是明朝对朝鲜的恩情实在是太大了,毕竟朱翊钧对朝鲜可是有再造之恩的。天启三年三月十二,李贵、李适、金自点等人在王大妃金氏(李昖的继妃,李昖死后被尊称为王大妃,后来被谥为仁穆王后)和新崛起的南人党的支持协助下发动政变,首先是金氏在庆云宫内举火为号,然后李倧率领李贵等人以救火为由打入庆云宫,活捉李珲后将其押到金氏面前申斥,然后宣布废黜李珲的王位,朝鲜史称“仁祖反正”。

    历来还乡团的反攻倒算都是残酷无比的,李倧即位后便开始清算,李珲的党羽李尔瞻、郑仁弘等被赐死,李珲本人则被李倧用石灰烧瞎了双目,然后流放于江华岛的乔桐。

    而面对着被朝鲜人自己的历史资料称为“丙子虏乱”的建奴强大攻势,这位朝鲜大王也只能徒步前往黄太吉大营伏地请罪,答应黄太吉的一系列条件。

    而在不久之后,李倧将已经变成盲目之人的李珲,送江华岛送到了耽罗岛,也就是现在的济州岛圈禁起来。

    而这个面积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岛屿可是从忽必烈时代开始就是养马场!

    更加要命的是,这里距离京师、建奴、朝鲜以及黑龙江的距离都差不多,可以用来建设成一个巨大的补给基地、商贸基地和养马牧场!

    这样一来,以后如果去北方征战,就不必考虑运输马匹的问题了!

    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在朝鲜、建奴、内地之间楔了一个大钉子!

    而从西面送来的文书同样是一枚大钉子。

    几年的发展下来,打着葡萄牙复**的冈萨雷斯们已经成为了一支拥有战斗人员近万人的武装力量,把手伸向了更加向西、向南的地方。

    这份文书就是冈萨雷斯送来的,他们已经占据了绿角,也就是现在塞内加尔共和国的首都达喀尔,不过这个时候只是一个小渔村而已,最初17世纪成为大西洋三角贸易的中转点。

    “将军大人,我们占据了伟大的葡萄牙航海前辈命名的好望角,让它成为了挣脱西班牙人统治的第一块葡萄牙人土地,谨代表葡萄牙王国,将上述两块土地以及马达加斯加岛赠送给您。以换取您对我们的进一步支持。”

    摆弄着随同文书送来的马达加斯加岛北部的地形图和塔马塔夫港简单水文资料,看着当地盛产的孔雀石,这种在中国被称为绿青、石绿或青琅玕的贵重石头,守汉突然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过年

    崇祯九年腊月二十八。

    按照大明的规制,从这一天起,要给假五天,准备过年。守汉自然不能破这个制度。

    今年,因为北上勤王的缘故,守汉从一个黑着的千户,一跃而成为二品官身的龙虎将军、南中总督,过完年之后还要到两广去总督剿抚事宜,这可谓是光宗耀祖、封妻荫子的好事。

    所以,这个年便过的更加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

    除了远在京师、苦夷岛的李沛霆、林文丙之外,在外面办事、办差的差不多都齐聚顺化,一来是为守汉贺喜,从此便跻身于大明官场。二来,也是因为汉元商号改制分割后,涉及到自己的新差使。

    彼此之间要有一个交接。各种账目要结清楚。(更何况,前来负责盘点账目,清点货物资产的人中还有一些特殊的人物,就是那些涉案被判刑的官吏,守汉特意给了他们一个发挥经验和特长的机会。让这些因为贪污和受贿而丢官罢职入狱的人们去清查别人的账目。一旦查出,可以作为立功表现。)

    一时间济济一堂,分散于各处的掌柜们高谈阔论的讲述着各处的风土人情,彼此之间炫耀着采办于各处的各色年礼。

    人群中,最为惹眼的,依旧是叶琪叶少宁。

    这位名动江南的追潮叶公子,此番归来,却是最兴师动众。一条广州级别的船上,除了从宝船厂、苏州织造、松江买来的破产机户以外,就是他和他的女人们。

    一妻五妾,各自占据了一间舱房。再加上各自身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以及家中的厨子院公门房等人。将一条大船挤得满满的。

    这六个女人都是叶琪在江南各处,为之赎身迎娶的名妓,虽然没有所谓的秦淮八艳,却也都是色艺双绝,名动一时之人。

    如果不是十里秦淮、二十四桥的瘦西湖上都传颂着追潮叶相公的名号。算得上一时之名士,单纯的一个有钱人,却也难得被美人青眼有加,更何况是一群美人?

    当然,身为南中军在长江流域和运河南段首席代表的叶琪,无论是从经济实力还是从背景势力。甚至是个人的外貌都是没得挑的。

    俗话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但是,其实要是遇到了一个有钱有势的高富帅诗人,姐儿更加满意。何况,这个能够吟诵诗歌的高富帅和控制着运河、秦淮和的漕帮交情匪浅?

    于是。叶琪这几年,差不多每隔几个月就要娶妻纳妾的热闹一番。

    当然,这其中也有是漕帮为了巴结这位手中有着无数财源货物的叶相公,往往是他在花船上、院子里同某个姑娘眉来眼去一番之后,便有漕帮的管事、舵主之类的人物留上了心,发现他有意梳笼这女子后,更是积极主动半是商量半是威胁的去同鸨母、姑娘去商量。

    一面是如山一样的银元。一面是漕帮管事软中带硬的威胁,这些女人又能如何?便是告到提督操江衙门都没有用!南京守备徐国公家的几位少爷,都是叶相公的好朋友。于是只能是口中说上几句,“姑娘本来是卖艺不卖身的,但是叶相公既然喜欢姑娘,也只好看在您的面子上了。”

    但是,这样的六个女人,得知叶琪要离开六朝金粉无边风月的江南,到主公所在的南中来,少不得一哭二闹一番。但是。在叶琪治家的家规面前,也只得十分委屈的从松江府上海县上了海船一路南下。

    不过,有各自身边贴心的丫鬟婆子到海船的水手舵工那里打听了一番之后,跑了喜滋滋的向主子报信,“听姑爷身边的人和船上的人说。南中不是像外面传说的荒蛮瘴疠酷热所在,也一样是海外繁华所在。姑娘请放宽心就是!”

    一群女人便在这种对未来毫无信心的情绪下来到了顺化。

    同船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江阴徐弘祖。

    这位在之前已经游历过广东,深感物价之低廉的徐霞客,在南京的一次文人雅集上意外的与叶琪相识。得知这位是来自于那块对他而言极为神奇的南中大地,于是便死缠烂打的要同船往南中一游。

    “这便是南中了?”

    透过舷窗,几乎从江南来的人们,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发出了一阵阵惊叹。

    原本以为和云南、贵州、广西差不多一样贫瘠的土地,到处是蛮荒瘴疠湿热,不想却是与江南同样繁华。从船上向码头眺望过去,人马车流往来如织,彰显出了一派繁华景象。

    “看来这顺化也不比扬州差嘛!”

    “就是!最起码要比扬州看上去干净整洁的多了!”

    叶琪的两个小妾在马车上透过薄纱车帘向外看着街道上的景物,对这座城市发出了最初的评价。

    正月初一。

    正是崇祯十年的第一天。

    守汉手下的文武大员和工商业体系的各位总办、副总办们纷纷来到顺化王宫前列队,准备向守汉朝贺新年。这里,已经被他们私下里称为王宫了,一些心急的官员将领们则是在底下各自串联,要求守汉建号称王。

    “连黎家一个区区的二品都统使都敢于僭越称帝,我们主公称王算是啥大不了的事情?皇帝不是赐了蟒袍仪仗了嘛!”

    队列当中,更是赫然站立着几拨奇装异服之人。

    在正中间站立的,是暹罗大城王派了来的朝贺使者,论起来,也是守汉的便宜大舅子之一。在暹罗使者旁,则是缅甸莽应家族的使者,一双眼睛不住的东张西望,紧张、兴奋、好奇等诸多感情因素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而在暹罗使者的另一侧,站立着三五拨同样剃发带刀脚踏木屐之辈。他们是岛津家、五岛家、宗家的代表。同样是打着朝贺新年、祝贺守汉加官进爵的旗号而来。

    王宫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从大门进去,便是令众多的土包子们为之眼花缭乱的青色白泽旗、班剑、立瓜、卧瓜、吾仗、仪刀、骨朵、斧等仪仗旗号,以及大小铜角、宝珠龙纹金伞等。

    “到底是天朝上邦啊!”五岛家和暹罗大城王的使者几乎同时在心中发出一声惊叹。”

    一面惊叹。一面随着队伍鱼贯而入,开始了朝贺正旦之礼。

    这几个大名的代表,来此朝拜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给守汉拜年,恭喜他升官那么简单。他们的目的很是单纯。

    “希望王爷能够扩大与小邦的贸易范围,增加品种和数量。”

    岛津家的使者在礼仪结束后面对守汉时跪拜在地低沉着声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小邦也是如此。”

    “鄙家主人也是如此的意思。”

    三个倭国大名的使者巧舌如簧的希望守汉能够将南中出产的各类军器能够敞开的销售给他们。

    “这个倒是好商量些。不过,贵主上可有计较,用什么来支付货价呢?”

    守汉笑吟吟的一句话,就将这群苍蝇嗡嗡叫个不停的嘴给封上了。

    而同样在眼下的这所王府内,美珊诗琳姐妹两个,一身三品淑人的装束。接待了从暹罗来的使者。

    这使者论起来是她们同族的兄长,此番前来,也是捎来了她们父亲的家书。

    “请父亲放心,我们这里一切都很好,蒙皇上恩典,将军立了大功。也为我们挣了一份封典。”美珊有意的炫耀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袍服。

    作为给娘家和藩属的双重身份暹罗王的回赐,守汉将伽利略不久前研制成功的钟表送了几件给暹罗王。

    “这是咱们南中最新的东西,比西洋佛郎机人的座钟不知道要强盛多少!”

    看着玻璃做外罩,表面上用金银盘成花纹,上面镶嵌着精巧的宝石作为点睛之笔的钟表,暹罗来使更是感激涕零,向着佛祖起誓发愿的要永远效忠将军。永远做大明最忠诚的藩属。

    而向北数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大明藩属,此刻却面临着灭顶之灾。

    崇祯十年正月初七,朝鲜的南汉山城外。

    汉江东岸扎营的黄太吉大营中,当值的镶黄旗巴牙喇牛录章京准塔走进了黄太吉的大帐。

    “皇上,正蓝旗旗主豪格在帐外求见。另外,镶黄旗的奴才,牛录章京鳌拜等人也在帐外求见。”

    听闻儿子和自己亲领的镶黄旗下悍将鳌拜等人在帐外侯见,黄太吉哼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洪武宝训》,随手折好。在他身旁案桌上,还摆着一大叠诸如《史记》、《汉书》之类的中原典册,更有一部《韩非子》摆在床头上。

    “叫他们进来!”

    满洲镶黄旗牛录章京鳌拜,他身披重甲,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一个男人精力最为旺盛的阶段,唇上两抺浓重的胡须。周边脸颊上,大块大块鼓起的油光横肉,目光炯炯顾盼自雄,身上散发出一阵阵的酒气。他的伯父费英东早年追随努尔哈赤起兵,同额亦都等人一样都是满清开国元勋之一,他瓜尔佳家族更是满洲所谓的八大贵族姓氏。鳌拜本人亦随皇太极征讨各地,战功赫赫,是其深为依重的心腹重将。

    而一旁的黄太吉长子豪格,同样是身披重甲,酒气熏人。

    被这酒气一熏,黄太吉眼前一阵晕眩,差点晕倒在地,他本来就有“风眩症”。具体表现为肝郁不舒,易于发怒,血流上涌,导致头脑昏眩,引发中风症,高血压等一系列症状。这个和他的体型、工作生活习惯等等应该都有关系。

    所以,他的突然死亡,应该是属于突发心脑血管疾病之类的,而不是某人在某个小说里说的那样,因为他撞破了多尔衮和庄妃的奸情而被多尔衮从壁橱里冲出来一刀刺死。

    尼玛的,好歹那个时候他也当了几年皇帝好不好?又不是卖炊饼的武大郎,身旁还能没有护卫?就算是武大郎,去捉奸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卖雪梨的郓哥做帮手。

    “十四叔和十五叔在营中设宴,宴请各旗旗主和甲喇章京以上之人,恰好营中无事。我便去了。”

    见黄太吉脸色不豫,豪格急忙开口向父亲解释。

    “此事我知道,鳌拜便是奉了我的旨意去的!”

    从腊月初二出兵,十二日便打到了朝鲜的王城之下,朝鲜王李倧逃到南汉山城。把老婆孩子和大臣们的家眷送到了江华岛上去躲避建奴兵锋。二十九日,黄太吉率大军由城外渡汉江,直抵南汉山城外驻营。朝鲜援兵几次赶来会战,都被清兵击溃。六十六岁的额驸扬古利在会战中被朝鲜兵击毙。三十日,首都汉城落入清军之手。

    爬上南汉山城的的城头,看着城下黑压压连成一片的建奴营盘。望月峰上升起的招降白旗,朝鲜王李倧也只能是哀叹一声,派人出城谈判,就如何投降的细节进行讨价还价。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讨价还价的筹码了,所议者,无非是颜。射还是内,射这个尺度问题了。

    这个时候可谓是大局已定,除了继续保持对朝鲜王室、大臣们的巨大军事压力之外,满清各旗便是分出兵马四处劫掠。

    旗主王爷们则是在各自的营帐之中大肆宴饮,彼此请客喝酒吃肉。

    在这种酒席上,少不得就是各旗旗主王爷们彼此间炫耀战功、抢掠来如何多的财富人口等荣耀的场合。

    不过,似乎此次出征朝鲜之役。这种场合的风头都被老十四和老十五抢了去。

    两黄旗、两蓝旗和两红旗的旗主岳托、杜度们都在吃着白水煮肉请客时,而多尔衮、多铎兄弟二人宴客之时竟然是调味品丰富齐全的令从江华岛上俘虏来的朝鲜王室御厨们都大为惊叹。

    酒,是再烈不过的,纯是用粮食酿成的烧酒,而不是满洲八旗常喝的**酒。

    如此一来,两白旗大营立刻便成了各旗军官们趋之若鹜的所在。

    “父皇,儿臣在十四叔的大营中发现有些不对头。”尽管豪格比多尔衮还大些,但是没办法,他是老八黄太吉的长子,而多尔衮是老奴的十四子。尽管在建奴和蒙古人中,女人可以彼此之间乱娶一气,搞得谁是谁的姻亲长辈都不清楚,但是要是从野猪皮家族谱系上论,还是必须要严谨。二人的辈分在那里摆着呢!

    “那里不对?!”

    黄太吉的语气里瞬间被从汉江上吹来的冷风降低了温度。

    “在十四叔大营中,将掠来的人口和财物分别登记入册。这本身无可厚非,但,似乎有些财物被挑拣出来,集中起来保管。似乎要违背我满洲八分的规矩!”

    大军出征,带兵将领和士兵、奴隶们借着混乱之际给自己腰包里装填些好东西,这种事情黄太吉也清楚的很,但是,管不了!

    “就这些?”

    黄太吉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他原本以为两个小兄弟背着自己搞些什么名堂呢!

    “不止!”

    跪在一旁的鳌拜粗声大气的向主子讲述他看到的情形。

    “奴才奉了皇上的旨意去睿王爷的大营中赴宴,酒席中两白旗的奴才们就一直在向奴才炫耀,什么吃肉的时候要用细盐和香料炖好,这样味道才好。另外,奴才发现,他们身上的棉衣都是用上等棉布制成,这样的棉布,奴才在盛京城中没有见过!”

    说着,鳌拜要求黄太吉允许他解甲,有东西要给黄太吉看。

    (清代的规矩要比任何一个朝代都要来的严苛,那种在朝堂上大臣打架的事情,在我大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黄太吉就是用御前露刃这个欲加之罪,把阿敏干掉的。)

    “不光是棉布,奴才借着解手的空,在两白旗大营中转了一圈,发现在几座营帐中堆积中数量不菲的棉布、丝绸、盐和香料、烈酒等物!”

    得到了黄太吉的允许,鳌拜解下了自己的甲胄,从衣服里取出了几样东西。

    “这些有的是两白旗的奴才们送给奴才的。有盐、有他们称之为十三香的吃肉调料,还有这个。”鳌拜举起手中一个扁扁的锡制酒壶。“全数是上好的烈酒!”

    盐,对于黄太吉来说既是很要命的战略物资,关系到国计民生,但是又不是什么特别稀罕之物。晋商八大家每年运到辽东的盐巴也是他们之间贸易的重要品种。

    要是那些同黄泥沙土一样的盐。他便觉得无所谓了。大不了是两个小兄弟好面子,把自己旗里的盐拿出来招待客人罢了!

    但是,鳌拜送上来的盐却是令他大为惊讶。

    “这是上好的精盐!难道说多尔衮请客,全数是这样的盐?!”

    “回主子的话,这是奴才从那几座堆着盐的大帐中取来的。如山的布袋里洒出来的都是这样的盐!几匹散养的马都在帐外舔舐着地上洒落的细盐粒子!”

    拔开酒壶上的塞子,一股诱人的酒香直冲黄太吉的鼻孔,他忍不住小小的啜饮了一口,果然如鳌拜所说,是上等好烈酒。

    “正白旗的一个奴才吃醉了酒跟奴才讲,他们攻入朝鲜后。缴获的人参、皮毛、铜器,都被主子们集中起来,运送到海边,同汉人商人交换了这些好东西了!他告诉奴才,要是手中有这些东西的话,也可以送到正白旗大营来找他。他负责给奴才换盐、换布、换成酒、香料和丝绸等物!”

    鳌拜的话,解开了黄太吉心中的诸多疑团。

    为何到了朝鲜之后,两个小兄弟,老十四和老十五如此积极主动的攻城略地,不计较伤亡。原来是为了缴获各种可以换取盐布等物品的财货!

    为何到了南汉山城,他们同样积极的要求由两白旗派遣兵丁将佐去江华岛俘虏那些朝鲜的世子王妃大臣家眷,原来也是为了此物!

    为何这些日子。他们两白旗的大营之中如此的热闹,除了自己的两黄旗和儿子豪格的正蓝旗之外,其余三旗的牛录章京、甲喇章京壮大分得拨什库们往来奔走络绎不绝!原来都是用抢掠来的物品去换这些东西!

    “多尔衮!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跟尼勘私相贸易!”

    听了鳌拜说的这些事,黄太吉脑海中完全是这句话。

    看着父亲瞬间涨得通红的脸膛,隐约可以看见额头的血管凸起,豪格知道,父亲动了真怒了。

    “父皇,儿子这就点起兵马,踏平了两白旗大营!活捉了那两个逆贼来见您!”

    “豪格!回来!”

    “主子,不可以!”

    见豪格一跃而起。打算与多尔衮兄弟兵戎相见,不由得帐中两个人一起发声拦阻。

    “鳌拜,你个奴才!你为何拦阻本王?!难道你与多尔衮兄弟有什么勾连吗?!”

    豪格不敢质疑父亲,但是他可以对鳌拜连打带骂。

    “给我住手!”黄太吉示意身边的巴牙喇章京准塔上前将豪格拉开。

    “鳌拜,你给你的豪格主子讲解一下。为什么你说不可以。”

    “皇上,奴才是这么想的。一来,不知道两白旗的二位主子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从何人手中以何物换取了这些东西,是否还有别的东西?一旦要是二位主子出于公心,用咱们手里富裕的东西换了盐布这些咱们急缺之物,岂不是令人寒心?二来,奴才在两白旗大营中,见两白旗的余丁都照着壮大、分得拨什库的规制编制起来,身上也是有棉甲,手中有刀枪,要是豪格主子冒冒失失的冲进去了,以正蓝旗一旗兵马,对付兵强马壮士气高涨的两白旗,又是在敌国坚城之下,与朝鲜正在议定投降细节之事时,我军内讧,岂不是给朝鲜可乘之机?!三来,据奴才知道,便是两黄旗、正蓝旗中也有不少人与两白旗交换物品,私下往来频繁,。这样一旦追究起来,这些人惶惶不可终日,势必会误了主子的大事!”

    鳌拜的话不紧不慢的,说的很含蓄,但是剖分利害,令豪格不由得坐了下来。人家说的很清楚,万一手里还有些未公开的物资,万一是盔甲刀枪火器,以两白旗雄厚的人力资源,人家又将余丁都编制了起来,凭你一旗兵马,贸然兴兵,到最后只怕是你老子都不好给您收拾残局!

    “鳌拜,你很不错。还有吗?”黄太吉赞许的看了一眼这个外表粗豪的汉子。

    “四一点正是奴才最担心的事情。如今我两黄旗精锐都跟随着皇上来了朝鲜,而十二王爷在盛京留守。一旦消息走漏,十二王爷在盛京作乱。那,老主子和皇上几十年的心血可就毁于一旦了!”

    听了鳌拜的分析,再看看只知道挥刀拼杀的儿子,黄太吉不由得内心哀叹一声,“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啊!”

    面对着多尔衮兄弟的这番做法,黄太吉也只得长叹一声。

    “准塔,你去两白旗大营一趟,请他睿亲王多尔衮到我这里来一下。”

    “父皇,可需要埋伏勇士?”豪格跳得老高,他以为父亲要在这里解决了多尔衮。

    “不!父皇要向你十四叔请教一下,是何许人有着如此道行,能够运来如此精美之物与我军贸易。他都换了些什么好东西,这个人还能够提供什么货物与我大清贸易?”

    “要是这个商人也能够和晋商一样,运来粮食和铁就好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这个商人纳入我的掌控之中。不用担心他老十四用这样的手段去扩充实力了!”

    咱们的八王爷搓着黑脸,努力使头不那么疼,心中如同倒海翻江一样的思忖着。

    〖

第二百六十七章 荣耀和新差使

    崇祯十年正月三十,朝鲜王李倧知江华岛陷,援兵皆败,更在满清辎重运到,架起大炮准备轰击南汉山城的武力威胁之下,更换青衣徒步出城往黄太吉大营行三跪九叩之礼,献上明朝敕印,降于清。冰@火!中文派遣世子赴盛京充当人质。清军所提之投降条款全部接受。

    正月,张献忠、罗汝才等出湖广与号称革左王营的左金王、革里眼合。初六日,连营百里逼安庆,“烽火达淮扬”,南京大震。崇祯诏左良玉、马爌、刘良佐合兵救援。双方战于安庆城下,皆损失惨重。献忠等退守潜山天王寨。不久,安庆巡抚张国维檄总兵左良玉搜山,良玉不应,放兵掠妇女,屯兵月余,竟北去。

    正月,在陕北米脂、延安、绥德等处衣锦昼游拜访父老乡亲很是扩充了一番实力的李自成率军从凤翔渡渭河,在宝鸡击败明军,进至泾阳、三原,与过天星、蝎子块等股会合在一处。不久,陕西巡抚孙传庭、总兵曹变蛟来攻,连战七日,李自成的部队无法抵御孙聋子和曹变蛟部队用人头换兵甲的**,大败。蝎子块拓养坤投降于明军;而过天星所部逃往河南。

    崇祯十年三月,兵部尚书杨嗣昌至京师,帝召对。嗣昌博涉文史,多识先朝掌故,且工笔札,有口才。帝与语,大信爱之,每对必移时,所奏请无不听,说:恨用卿晚。

    三月,当崇祯皇帝接到了提督南漕海运太监从天津送来的表章,得知已经有五十万元银元和二十万石粳米运到时。立刻觉得底气壮了不少。这也难怪,大明虽说每年的年收入在千万两,但是刨除各地官僚机构的运转和宗室的禄米等开支外,可以用于机动的资金少之又少。一下子多了五十万元,令崇祯多了几乎六分之一的国库纯收入。

    “传旨,嘉勉李守汉!令此番押运钱粮之人入京觐见。朕要好生的慰勉一番。”

    “陛下,怕是有些麻烦。李总督勤于王事。已率师往广东剿贼,令其长女李华梅率领船队前来。此女一为女子,二来身上没有功名,皇爷若是要召见她,这个。内阁的诸位先生认为颇有不妥。”

    “这群读书读傻了的先生!朕不便见,那就请皇后出面安抚一番便是!令内阁和你们司礼监拿出一个章程来,看看如何给李守汉和他的儿女加一些封典,不要让人家觉得朝廷刻薄寡恩!”

    崇祯如此作为,大半是给那些带兵将领看得。

    不过,李华梅的到来。倒是给深宫寂寞的后妃们提供了很好的打发时间的谈话素材。

    听太监们绘声绘色的讲说了这位李大小姐的故事,什么几岁起就跟随着父亲征战于各地,更是亲自领着炮船在海上与红毛夷、海盗、倭寇等人追奔逐北。炮火对轰。令这些常处于深宫之中的妇人们对这个李家的大小姐充满了好奇之心。

    不过,好在明代选后妃从成祖以后便有规定,必须出在民间。所以,这些女人们虽然对李华梅充满了好奇心。但也没有把她想象的太过于离谱。

    “姐姐,你说李家的这位大小姐,会不会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头上插着雉鸡尾的那样?”

    “妹妹,那是戏文里唱的啊!要我说啊,应该至少是膀大腰圆的,和官府里的稳婆差不多。要不然怎么上阵杀敌?”

    “可是当年秦总兵马夫人来的时候。我看得就差不多的样子。”

    就在周后、田妃和王妃子们的议论中,李华梅奉皇后的懿旨进京了。

    看到眼前这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小姑娘,竟然能够统带炮船在海洋波涛之中出没,不由得周后大为惊讶。(“这李将军也太狠了些吧?!如此的一个女孩家,怎么能够在海上同一群粗鲁汉子在船上炮火波涛之中生活?!”)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既不像石柱总兵秦良玉那样顶盔掼甲,也不像田妃说的那样头上戴着一顶戏文里常见的雉鸡尾头盔,更与王妃说的膀大腰圆一点关系都没有,倒是有点纤弱。

    若不是身边带着八个纹身天足窄袖排扣,且脚腕上手腕上带着数个银环的女护卫,显示出华梅的与众不同之处,只怕后妃们以为这是京城中哪个官宦家的女孩也未必。

    而小华梅此次进京的准备也是相当的充分,有隆盛行的触角遍及京城,对于宫内的人际关系各种喜好不说是了如指掌,也能对症下药。

    从天启皇帝的张皇后到崇祯皇帝的周后,几个妃子、公主,都有针对性的准备了礼物。送给张皇后的是一座通体碧玉制成的观音像,给周后的则是用巨大的象牙镂刻而成的山水风景。给田妃等人的,也都是以升斗计量的珍珠宝石之类。

    而在华梅进宫之前,隆盛行的坐办便到了国丈周奎府中,双方就进一步加深商贸合作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签署了一系列商业契约和文书。

    “该赏点什么给这孩子呢?”

    几个女人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赏些金珠宝贝?别逗了,宫里的东西能够看的过眼去的、合适给女孩家的,大多是上次李守汉进京时的贡品,总不能用人家的东西再赏给人家女儿吧?

    一面安顿华梅在宫中住下,一面周后、袁妃、田妃、王妃等几个女人齐聚在天启皇后、尊号为懿安皇后的张嫣所居之所在,请这位已经在这冷宫之中生活了十年的皇嫂来为自己们出面解决这个难题。

    这位皇嫂,可是连著名的权奸阉宦魏忠贤都斗不过她的人物!

    (说点题外话,这位懿安皇后可能在九泉之下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册立了她的这个小叔子朱由检当皇帝。本来是可以名正言顺的从宗室中选一个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即位,然后自己以太后的身份临朝。就像是万历的母亲李太后那样。可是偏偏选了小叔子当皇帝,这样一来,自己只能以一个寡嫂的身份很尴尬的生活在这深宫之中。)

    “要赏赐别人,一要赏赐他想要的、急需的,二来就要赏赐他喜欢的。李家不缺钱财金珠宝贝这些,又是刚刚被皇帝封了官职、赏了诸多荣耀。可是在各地官吏宗室眼中,李家依旧是个暴发户罢了!你们好生想一想。如今李家最想要的是什么?”

    看着几个弟媳妇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样子,昔日的五千美女海选冠军心中涌起一阵快意。

    “自然是面子和荣耀。品级官职乃是国家封典名器,且又不适合给李家的这个女孩。你们不妨想想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周皇后带着几个妃子向皇嫂行礼问安之后退出了张嫣的寝宫。而张嫣自己则是继续稳坐在蒲团上对着那尊碧玉雕刻而成的观音打开了佛经。

    “李家小妮子,不管怎么样。本宫已经将你送本宫这尊菩萨像的人情还了。”

    当晚,当朱由检兴致勃勃的进了一碗香粳米饭之后,周后见他兴致颇高,便试探他的心情。

    “这李爱卿果然是信人!刚刚开春,便命人将钱粮送来,他这二十余万石粳米一进京。锦衣卫等处送上来的京城米价便告下跌了不到一成!”

    “是啊!难得是满门忠良。李爱卿自己督率人马赴广东剿匪,唯恐路上有失,他儿子年龄又小。就将女儿一个娇怯怯的小女孩派出来押运钱粮进京。这份忠心,皇上,我们该如何表彰一下才是?”

    同内地和边镇上总兵副将们的骄横跋扈,不听调遣纵兵扰民奸淫烧杀相比。李守汉简直就是千古完人了。部队能打仗,敢于同建奴对阵不说,而且纪律严明。比之当年的白杆兵有过之而无不及,最要紧的是,不但不用朝廷出一文钱一粒米的军饷,反而能够将大把的钱粮送到内府之中供应开销。

    自从钱粮到了天津,崇祯就明显感觉到。从内阁诸位大人先生的表情上,和各地带兵将领的文书上,态度都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他知道,这些变化的原因只有一个,自己手里有钱了!

    对于这样的忠臣,必须要大加褒奖,给各处的带兵将领们树立一个标杆、一个榜样!

    可是,眼下朝廷还能够有什么东西拿出来犒赏李守汉?总不能马上就给他封王侯之位吧?!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容易让他产生骄纵之心?!

    正在崇祯皇帝踌躇之际,一旁被崇祯和周后赏了酒食的王承恩弯着腰开口了。

    “皇上,皇后,奴婢倒是有一点浅见,愿意说出来供皇后和娘娘一笑。”

    “大伴,你说。”

    得到了崇祯的允许,王承恩先是在屋内扫视了一番,今天算是家宴,朱由检一家基本上到齐了。因为朱由检难得的好心情,屋子里显得其乐融融。

    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的坤兴公主朱媺娖,年不过十一、二岁,却是长相端庄秀丽,她身子纤细,又给人以一种柔弱的感觉,她为我们大家熟知的名字、头衔,就是著名的长平公主、独臂神尼、九难之类的,韦爵爷的师傅等等。不过此时的封号是坤兴公主。她的生母在生下她之后不久便因血崩症病逝,一直养在周皇后宫中,由周皇后抚养长大。

    仔细端详了一下坤兴公主,王承恩心中有了计较。

    “皇爷,皇后,非是奴婢干预政务,只是眼下的一件差使怕是必须要由龙虎将军去办。皇爷要是想奖赏龙虎将军,倒不如多给他派几件差使,所谓能者多劳。”

    前几日在兵部尚书杨嗣昌向皇帝献上四正六隅十面之网时,君臣议定军费,实现四正六隅策,需要增兵十二万,增加剿饷二百八十万。为了筹措粮饷,除了原有的加派、裁撤以外,杨嗣昌私下里同皇帝商议,建议他开放福建、广东等处海禁,相仿隆庆开海。从海上筹措粮饷军费。

    这样的秘密,瞒得过满朝文武,却瞒不过王承恩。

    “皇上,奴婢有两个拙见。”

    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的算计了一下,王承恩觉得这个法子崇祯应该能够接受。

    “讲!”

    “日前杨相公提出来要在广东、福建等地开放海禁,筹措粮饷。奴婢愚见,这里恰好是龙虎将军剿抚两广匪患之地。而龙虎将军恰好又是以水师见长。倒不如便将这广东开海、海上缉拿盗匪奸细小人之事和广东水师一并交给他。命他在广东试办开海之事,议定好一年的上交税额。这样一来,龙虎将军又多了一条报效国家的途径,皇爷和朝廷也多了一笔粮饷,更免了一处粮饷开销。”

    “这倒是个主意。令李守汉在广东试办开海之事。议定税额,令他如数上缴。还有什么主意?继续讲来!”

    “皇爷和皇后娘娘不是在为如何赏赐李家大小姐一事而烦忧吗?以奴婢之愚见,坤兴公主与那李家大小姐应该是年纪相差不大,不如让公主殿下出面与那李华梅盘桓数日,让她见识一下天家气派,公主殿下再做出一副礼贤下士折节下交的样子来。那李大姑娘必定从此感激涕零。”

    听得王承恩这个主意,不由得朱由检、周皇后、袁贵妃、田贵妃等人都停箸不食,脑子里在分析这个做法是否有什么与礼制不和的所在。

    但是。似乎没有这个具体规定,看来祖宗在制定规矩的时候也没有想到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倒是周皇后,看着眼前的坤兴公主,这个金枝秀发。玉质含章的少女,听得父皇有意派给自己这么重要的一桩差使,不由得有些紧张、羞涩的低下头去。周皇后只看到了她低垂的脖颈。

    “皇上,让坤兴办这么要紧的事情,合适吗?是否有些不妥?”

    田贵妃忍不住开口打算阻止一下。

    倒是在周皇后一旁的慈宁宫管家婆子,早就得到了国丈周奎送来的礼物和口信,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皇爷、皇后娘娘。田妃娘娘袁妃娘娘,奴婢倒是觉得,以龙虎将军的家教尚且能够培养出一个能够为父亲出力分忧的女儿出了,何况我天家骄女?”

    一句话,便将朱由检一家人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是啊!李守汉不过是僻处南海荒芜之地的一个区区二品龙虎将军,他的女儿能够为父亲远赴万里波涛出力办事,我大明皇室的公主,怎么能够被她比下去?连在自己家中接待客人的能力都没有?!

    见朱由检和周皇后都不住的微微点头,管家婆子心中暗自得意,“周奎,你的三千块南中银元,老娘已经还了人情了!”

    周奎日前派人进宫给这婆子送了口信,要她务必想办法让周国丈府同龙虎将军府的关系热络一些。这婆子也清楚的很,如今在京城之中,风头最劲的那些铺子后面的东家是谁。

    等这件事情成了,老娘少不得要好好的敲你一笔!婆子看着坤兴公主略带着些紧张和兴奋的一张小脸,脑子里却想的是国丈周奎。

    “坤兴,父皇问你,你可愿意与那李大姑娘盘桓数日?算是替父皇分担一些?”

    虽然主意已定,但是,朱由检还是温言征求一下女儿的态度,免得出了岔子。

    听得父皇这么说,坤兴公主朱媺娖急忙起身避席,“女儿愿意为父皇分忧。与那李大姑娘一起盘桓数日,也是父皇嘉勉忠臣之意。何况,何况,”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何况,我大明皇室之公主殿下,怎么能够被一个臣下的女儿比下去?!”朱由检一语点破了女儿的一点小心思,举起手中的酒杯示意皇后妃嫔们满饮此杯。

    “皇爷,那奴婢就去安排?”

    “去吧!还有,告诉龙虎将军府的人呢,尽快将余下的二十余万石粳米运输到京城!”

    次日,由坤兴公主朱媺娖出面,在宫中与李华梅好生的游历盘桓了数日,宫中妃嫔,自懿安皇后张嫣以下,纷纷对这个小姑娘礼敬有加,十分客套。

    而执掌东厂锦衣卫等处的王承恩,在崇祯的默许之下,有意识的在宫中放出了一条流言,很快便在王公国戚大臣官员们的内宅之中流传开来。

    “坤兴公主与李守汉之女李华梅相处的甚是融洽,二人在皇后娘娘的主持见证之下,结为手帕之交。李华梅年长些为姐姐,坤兴公主年少些,是妹妹。”

    而与这条谣言一道送到广州两广剿抚事宜总督行辕的,还有司礼监和内宫监关于督促守汉尽快起运其余的二十余万石粳米的文书。

    以及内阁发给李守汉的文书。

    “督办广东试开海禁事宜?令我们每年上缴五十万的海关关税?以充当剿贼军费和辽东军饷?”

    守汉将这份文书丢到桌案上,很是不屑的撇撇嘴,“给内阁的老爷们回一个文书,告诉他们,五十万银元没有!顶多二十万!娘的眼下大明朝一年的盐税和茶税才多少钱?!”

第二百六十八章 套筒式枪刺

    在河静制铁总办苏老四、河静制造总办冯默峰、河静冶金总办杨天石等人的引领之下,守汉来到了新近建成的两座高炉前。<冰火#中文

    “主公,新近落成的这两座高炉,同以往的高炉一样,都是每三日可以出铁或者是钢七百吨,昼夜轮换不停歇。”

    负责管理制造冶炼钢铁事务的苏老四如数家珍一般的为守汉介绍这新增加的高炉产量。

    “如今我们接了很多内地的单子,签了文书收了人家的钱,做生意嘛,讲究一个信誉,既然收了人家的钱,自然就要把货色给人家。”

    如今守汉手中已经有了六座小高炉,无日无夜的向空中排放着粉尘和污染,但是在二十一世纪绝对要去坐牢的行为,在这个时代却是一种兴旺发达的象征。

    随着天气转暖,从北方陆续传来了大量的契约文书,隆盛行分布在各地的商号为河静制铁和河静制造争取来了重达数百万斤,为数多达几十万件的铁器订单。从锅铲菜刀,到犁杖锄头,举凡是居家生活的工具都是一应俱全,更有从遥远的黑龙江来的消息,要铠甲,要铁弓,要兵器!

    而远在东瀛的各位大名、德川幕府的将军,也是不甘心自己在参觐交代活动中被别人比下去,纷纷派人前来要求订购各式各样的武器盔甲,用来支付货价的方式和种类也是五花八门。

    从硫磺到赤铜,从劳工到女人。一切都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乘着手头官奴数量多。此时不大举冶炼钢铁占据市场,更待何时?

    按照守汉的旨意,大批的官奴被编成五十人一队的劳工队,由各处挑选出来的倭人劳工充当。这些倭人工头,在“完成工量可以积累工分,提前入籍”、“超额完成工量奖励工分,更快入籍”的刺激诱惑之下。每天拎着生牛皮编成的皮鞭,从启明星还在天边开始,便督促手下的劳工起床工作,一直到星星月亮在夜幕中闪烁,同炉火灯光争辉。

    在倭人工头的皮鞭之下。这些被抓捕来的土著官奴,从事着最为繁重的体力劳动,在矿井下采矿,将沉重的矿石一筐一筐的从深邃黑暗的井下运到地面上。

    “每一队每天的采矿数量以运到地面为准,至少十吨!”

    这是要求完成的额定每日的工作量。只有完成了这个数字,工头们才有工钱之外的工分奖励。可以在工分积累到一定数量的时候要求入籍。

    而为了完成这个梦寐以求的目标,这些来自东瀛三岛的矮子们,纷纷的给自己手下的土著官奴们增加工作量。

    你加一吨。我加两吨!最凶狠的加到了五吨。

    不过,相比较起另外一个角色来,倭人工头的心肠就如同观世音一样慈悲了。

    “我们矿场和冶炼场,在这些犯了罪的土人官奴中选拔了些人手。都是些愿意洗心革面为将军效力之人,充当工头的副手、翻译之类的角色。给他们的条件就是可以每月有一份工钱,不多,五钱银子,另外,参考主公提出的工分积累入籍制度,也相应的提出了一个工分奖励升级为正常官奴的法子。”

    这些人为了早日成为可以通过劳动获得自由身的正常官奴。纷纷对旧日的同胞挥起了大棒。比起倭人工头的皮鞭来,这些大棒子更是土著官奴的噩梦。

    虽然有着守汉“养牛当然不希望牛死”的信条,为这些官奴提供了能够充饥果腹的食物,但是,巨大的体力消耗却也是要命的。每天都从工棚里抬走至少几十具尸体,至于说死在矿井下、因为体力不支而被沉重的矿石筐砸死的,更是比比皆是。

    对于这样的死亡,倭人工头和土人副手们非但没有发愁,相反倒是心中暗喜。因为每一队五十人的编制一旦出现了亏损缺额,便会有新人来填补,这些新人的体力要比那些死去的人强得多了!

    更加令人发指的是,在不分种族、不分信仰的人类共同特点,贪婪的驱使下,来自东瀛的倭人工头、来自南中岛屿和山林中的土人官奴副手和南中军的伙夫、管事们,联合在了一处,打起了土人官奴伙食的主意。

    土著官奴每天规定的油盐被悄悄的减少,从每人每天三钱油一钱盐变成了一钱油三分盐。肉食数量被减少,品种也被更换,原本的三天吃一次炖猪肉,变成了五天吃一次鱼肉。连主食规定的米饭都被悄悄的换了。

    番薯芋头玉米棒子芯混合在了一起,被一个不知道哪位天才的读书人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共和面”!取其混合在一起,行周召共和之意。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矿场和工场外面一座座坟头不住的扩大着坟场面积。

    以人换矿!

    这个沉重的口号在倭人工头之中悄悄的流传着。

    每天近百人的死亡和伤残率,保证了冶炼场高炉的需要,一车车的铁矿石、煤被送到了冶炼场、焦化厂,变成了钢铁工业的原料。

    不过,这些事情当然不用守汉操心,他只管视察自己的钢铁工业和军工制造。

    北上勤王归来,各级军官和士兵都提出了这样的感受。

    “要是火铳兵也能够参加格斗,长矛兵一样可以用火铳杀敌,漫说是两个甲喇的建奴,便是两个旗的建奴,也不在话下!”

    一边要满足内地各镇的订货,另一面也要考虑一下为自己的部队增加一些新的玩具,守汉才有了这次河静之行。

    昔日的太平洞兵工厂里,人来人往的热闹无比。

    大批的工匠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的忙着属于自己的那道工序,顾不得打量从一旁走过的李守汉一行。

    这座巨大的工棚承担的任务是将打制好的胸甲进行打磨、穿好皮条等附属配件之后,上油封存。

    打制盔甲并不简单。宋时的步人甲,甲叶达一千八百多枚,还有穿孔,细磨多道工序,制造一副铠甲,需要近月时间。制造一副西方的板甲,同样要一个月时间。使用了水力对球墨铸铁进行一次锻压成型后。胸甲的效率提高了不知几倍,制造成本却下降了不少。而胸甲内衬的缝制与镶嵌,更是为苏三娘的崇拜者们提供了大量的工作机会。这座长达二百多米的工棚,里面便有千余名妇女在各自的岗位上流水价的为一副副的胸甲加工制作着。

    穿过这座工棚,来到了沿着河边修建起的一座堤坝旁。这里是另外的所在,负责打制刀剑的工棚。

    由堤坝上水流带来的巨大动力驱动着沉重的锻锤,河水带起了的水花和炽热通红的钢铁相互接触,大量的水汽在这种竹木搭制而成的工棚内弥漫着。

    多年来进行的观念改造和现实中的地位提高,这里的工匠们社会地位和经济收入都远非内地那些可怜巴巴的匠户可以比拟。人在实现并且认识到了自己的价值之后,所焕发出来的干劲是无法计量的。

    虽然不像满清那样执行所谓的射甲不入立斩工人的严苛法度。但是,如果出现了质量问题被追究回来,那么按照南中军多年来形成的制度。处罚起来也是很简单直接的,“开除!驱逐!”直至遭受牢狱之灾。

    自从宣传队口中得知内地天灾**不断的消息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无比珍惜眼前的生活,质量问题和生产成本纷纷下降。

    而这里的一位工匠。便是从一个宣传队员、参加了河西务之战的火铳兵口中,得知了军中的议论。便尝试着打造出了一根可以插入铳管之中的矛头。

    根据历来鼓励创新的做法,在经过试验认为此物可行的情形之下,这个消息被逐级上报到了守汉面前。

    守汉到这里来,便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

    如果将长矛兵全部换装变成火铳手,那么火力和一次弹丸齐射质量势必要提升一个台阶。进而会带来一系列的要求:火铳的增加,势必要提供更多的火药和弹丸。辎重兵的数量要增加,原有的战术和阵型也要进行修改。

    是不是需要改变军队的编制和各级编制中的数量,守汉也在举棋不定。

    但是,看了这柄刺刀的样品之后,守汉有些泄气,这完全就是一根短矛的变化,实际上它本身就是一支带短柄的矛头,只不过是三棱矛头长度做了一些调整,只有六十厘米左右。使用的时候将短矛自身带着的短柄塞进枪口并插紧,火铳就摇身一变成为一支两米多长的短矛。可以供火铳兵们用来拼杀。

    而且插进去费劲不说,拔出来时更麻烦。必须要左敲右拧的好生费上一份气力,才能将刺刀从铳管中取出,但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铳管上便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瘢痕,影响以后的射击效果。

    虽然没有奢望搞出来守汉熟悉的卡座式刺刀,但是面对着这样的坑爹货,守汉也是满腔的热情变成了一个词,无语!

    “这位兄弟,你这个短矛,装在铳管里,那铳管就被它堵塞了,如果我想在肉搏之前再开一次火铳,应该怎么办?!”

    眼下,南中军中的近卫营、凤凰营、麒麟营、玄武营中的精锐部队,已经可以做到火铳兵在距离敌人二十步到三十步之间再开火。如果如守汉所说,在距离即将进行肉搏的距离上再开一次火铳的话,基本上对阵的敌人已经是所剩无几了!

    但是,这样的插入式短矛,却无法完成这肉搏白刃战前的最后一次射击,而且,对于铳管也有很大的损害。

    一旁的冯默峰和苏老四杨天石等人见守汉脸色有些不豫,知道这个工匠研制的这根短矛未必能够入得了守汉的法眼,正欲想个法子把他打发掉,免得守汉一会发脾气。

    却不想,守汉这个时候开口了。

    “兄弟,你过来。”

    他点手将那打造出这个插入式短矛的工匠呼唤过来。

    “我得说你这个想法不错。把短矛同火铳合在了一处。这样,使用火铳的兄弟和用长矛的兄弟实际上就合二为一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短矛,和内地边镇上用的叫四子铳一铳剑的很是类似,不过他们的铳剑不如你的这个短矛,短了一截不说。而且那铳剑只是塞在铳管上,同样是不能进行射击。”

    虽然是温和的夸奖着那工匠,却亚赛抽了众位工匠、总办们一个响亮的耳光。众人一向是以技艺精湛、奇思妙想不断而自豪的。不想主公和军中将士提出的这点小想法却无法落实,这让众人如何能够过得去?!

    “列位也不要过于自责。”

    守汉目光挨个在自冯默峰、苏老四、杨天石和跟随自己前来的黄一山等军中将领脸上扫过一遍。

    “这个短矛插入铳管的做法,事实上已经完成了军中将士给火铳兵也配备短矛的要求。不过。是本将军今日又提出了一个新要求,这位兄弟一时无法做到罢了。”

    他在激动的眼眶里满是热泪的那工匠肩膀上拍了拍。

    “兄弟,行一百者半九十,你已经走了九十里了,剩下十里,咱们就一起走完就是了。”

    守汉的目的是要打造出来套筒式刺刀。

    这种刺刀可谓是刺刀界承上启下的划时代产品。

    套筒式刺刀的应用可以从17世纪一直延续到抗战时期的敌后战场。为了给各式各样的杂牌步枪都配备上刺刀,敌后根据地的军工工作者绞尽了脑汁最后还是将这现代卡座式刺刀的祖师爷请了出来,这才为五花八门的步枪统一配备上刺刀。

    与卡座式刺刀的严格要求不同的是。套筒式刺刀可谓是模糊理论的身体力行者。不论是采取三棱还是四棱刺刀,在刺刀末端一侧都带有空心握把,使用时握把套在枪口上,并旋转一定角度。让枪管外的卡笋卡入握把上的凹槽内,将两者固定在一起。这种结构中,刺刀刀身偏于枪管轴线的一侧,两者间隔一定距离,使射击与刺杀互不干涉。

    这样一来,刺刀作为辅助作战工具的地位便告基本确定。

    在守汉的招呼下,冯默峰等人各自在工作台上寻了一个位置围拢了过来。准备在守汉的带领下大家集思广益的把主公提出的这个既可以进行刺杀肉搏,又可以在肉搏前打出一发弹丸的火铳利器给军中搞出来!

    恍惚中,冯默峰仿佛又回到了将军府初创业的时候,那时候为了某个事情,将军也是这样同匠师们围拢在一起仔细的研习一番,最后找出最好的途径和技艺来。

    “但愿这次也是如此,能够为军中配上这个枪刺,我这河静重工的总办当得也可以心安些!”

    冯默峰不住的对天祷告。

    在守汉的提议下,有人取过一柄矛头来,同那工匠打造的插入式刺刀摆在一起,供众人在这里参详对比。

    “列位,你们看,矛头这里留着套管为的是什么?”

    “主公,您特意的说笑了,这矛头要是不留着套管,如何在矛杆上安装?!难道说用绳索绑在木棍上?!”

    “嗯?”冯默峰和那打造铳剑的工匠等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质疑之声。

    “难道我们都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不成?忘记了这铳管也可以当做一根矛杆来看待的?!如果说也是像安装矛头一样,在这三棱矛头上加上一个套管,不就可以很是顺利的将主公说的枪刺很是顺利的安装在铳管上?!”

    几个人都从别人兴奋的有些发红的脸上读懂了这层意思。

    这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众人的思路便豁然开朗起来。

    几个人找来了纸和炭笔,开始在纸上勾勒起草图来。

    守汉见大家已经有了思路,也不多说,只管到一旁观赏着这工业前时代的冶炼厂、制造企业的壮丽景象。

    很快,在众人的吵闹声中,冯默峰手中捧着一张被勾勒描画的有些纷乱的图纸来到了守汉面前。

    “主公,您请看,这是咱们讨论过的枪刺设计草图。”

    六十厘米长的三棱枪刺。枪刺末端带着一个大约八厘米长的圆柱形套筒,套筒与枪刺之间有一个大约一厘米左右的弧形过渡,充当了连接和变径的作用。

    “打造出来试验一下!”

    很快,几柄还带着烫手余温的枪刺便摆在了众人面前。

    拿起一柄枪刺仔细观看,从手上穿过来的感觉,这用熟铁打造而成的枪刺还是颇为有些沉重的,从套筒到前方弧起圆滚滚部位。都和守汉内心设计的套筒式刺刀相距不远。枪刺本身的设计,依旧是与丧门枪的矛头一样,采取三棱设计,枪刺整体给人的观感,便如同一根圆滚滚的铁棍。逐渐变窄,最后收于一点,形成锋芒。在整个枪刺三分之二的部分都开有血槽,一旦被这样的枪刺刺中,便会大量失血而死。

    “怎么安装、固定?”

    东西设计的再好,无法再铳管上固定。也是一件无用之物。

    有人拿过一根铳管,不知道工匠们用的什么法子,上面一个突起的铁疙瘩。充当了套管的卡笋。

    “今日主公要的有些急切了,我们打算在套管和铳管上设计两处卡笋,这样便是双层的固定,越发的牢固了。”

    “咔哒”一声。冯默峰手中的套管已经同铳管牢牢的结合在了一起。他随手递给在一旁的黄一山,示意他不妨试用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几头猪羊惨叫着被绑到了木柱上,身体上披上了两重甲胄,一层镶铁棉甲和一层铁甲,都是从辽东反贼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除了卖给友军之外,剩下的除了作为展览之用以外。便是用来试验各种武器的威力了。

    “杀!”

    黄一山领着几个亲兵各自举着铳管很是别扭的朝着猪羊冲杀过去,没办法,以前都是手执长矛,现在手里的铳管要比长矛短了不少,用起来自然不那么得心应手。

    “噗噗噗!噗!”

    几股血箭喷洒出来,溅得他们几个人身上脸上都是。

    “枪刺没有问题!就是用起来不像长矛那么顺手,力度和重心都要摸索一下。还有,刺出去时的方位也要估算一下,因为这个,”黄一山一边向众人讲述着自己的感受,一边用手指着套管上那弧形的过渡部分,“差着有半寸,所以,必须要考虑到这个差距,才能想刺那里就刺哪里!”

    一番热烈的讨论之后,众人一致同意将枪刺进行试生产,先用熟铁打造一千柄,供近卫营进行摸索实训使用。而那最早研制打造出插入式短矛的工匠被授予了套筒式刺刀的专利,并且提升为工棚管事。

    当办理完这一切,守汉一行人上马准备离开河静重工的时候,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被黄一山等人刺死的那些试验用猪羊,被当做了今天的加菜赏给了下班的官奴食用,官奴们围着几口盛满了肉食和汤水的大锅就着白米饭埋头苦吃,几个官奴甚至为了争抢一块大骨头发生了殴斗。

    这怎么也不像是三天可以吃一次肉的人干得出来的事情啊?!

    守汉决定要了解一下。

    当一个亲兵拽着一个官奴从人群中走过来,令那官奴跪在守汉马前回话时,河静制造的几位管事、坐办们脸色开始发生变化。

    “主公,这厮说他们好久没有这么吃过肉了,就算有肉也是些臭鱼烂虾之类的,这样的大块肉还是几个月来头一次吃到。”

    “我记得我当日定了这些土人官奴的伙食标准了吧?每人每天三钱油一钱盐,三天吃一次肉,平日里米饭管够吃,也曾经令有司每月月底将他们下个月的伙食费用如数按月下拨给你们了吧?!”

    守汉脸带寒霜语气有些阴冷的问着几位总办。

    几天之后,十几个倭人工头和二十几个土人副手,被执法队在土人官奴队列前斩首示众,罪名是“不按照主公旨意办事!”

    而不是贪污官奴伙食费,不过,伙食倒是按照标准落实了。

    “阿爹,为啥要杀他们?您不也讨厌那些肮脏懒散的土人官奴吗?”

    守汉的长子华宇有些不解。

    “华宇,你记住,他们的该死之处,便是不按照我的意思去办事,而不是贪污粮饷,导致大批土人死亡。”

    “那,他们要是贪污呢?”

    “一样得死!”

    小华宇有些听不懂阿爹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刺枪术

    一年之计在于春。

    随着春花吐艳,大地返青,又到了春季的播种之时。

    南中总督府,或者是被人私下里约定俗称的南中王府下辖的大片产粮区,已经到处都是驱赶着水牛,扛着犁铧到田地里劳作的农人。

    铁工场里到处都是打造各式各样的工具、刀枪、铠甲的叮当响声。纺织场里,纺纱织布的女工们将那些经过分拣、梳理过的棉花纺成细纱织成漂亮的棉布,送到印染场去染色印花。

    而近卫营士兵们则是从长矛手中选拔出数百人来,组成了一个集训队,换装成带有套筒式枪刺的火铳,摸索、练习着手中的新武器应该如何运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来。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无论是昔日的安南、吕宋、九龙江、湄南河、满剌加,苏门答腊,人们都或是积极主动,或是被皮鞭枪刺驱赶着到田地、到山林、到工场、到矿山、到码头去工作。

    “主公,我们今年预计新开垦一百二十万亩水田,旱田预计开垦八十万亩,种植水稻、小麦、番薯、花生、芝麻、玉米等各类作物,以确保军需民食。”

    “陈天华从广州发来文书,如无意外,春荒之时,大约会有数万户饥民从粤北、粤西等处到新安、香山等处登船,请我们预先做好安排,粮油柴炭,各类主副食要准备妥当。”

    公事房的人们将一份份文书分门别类的做出批示、存档,需要报请守汉批复的,会在每天的工作午餐会上。或是晚饭前的例会上做出请示。之后便是按照守汉或者工作会的商议结果进行落实。

    “数万户?就是照着三万户、每户三口人计算,也是有近十万人之多,我们哪里有那么多的船只?可以一次输送十万人家?告诉他,想办法分散一些!把时间延长一些,我不怕他们吃饭,只怕没有那么多的船运他们!”

    对于陈天华的请示,守汉做出了这样的批复。用粮食来争取人口运输的时间!

    至于安置问题。守汉也有自己的想法。

    “不按照籍贯、不按照姓氏安置。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东到十州,西到凌家卫,南到苏门答腊、满剌加诸岛。每处安置点一百户,让我们军中历次战役因伤退伍荣养的士兵,经过政事堂的培训去当村长。”

    简单的处理了几件公事,回到后宅守汉才发现,几个妻子居然都不在府中!

    以盐梅儿为首,美珊诗琳姐妹、黎慕华、修竹等人一道去了码头的流民安置隔离区。到那里去给流民发放食物、药品,以安抚人心。

    自从守汉为盐梅儿等人挣回来了一副诰命之后,这几个女人都十分的热衷于公益起来。盐梅儿自不必说,从河静时期就开始了,而美珊姐妹和黎慕华也有后来居上的意思,不论是慰问伤兵。给孤寡发放食物抚慰金,还是为流民舍粥,都是干得热火朝天。

    “唉!女人啊!”

    听了管家婆子的禀告,守汉只得苦笑着摇摇头,索性带了人到近卫营的大操场上,去看那些集训队的士兵们如何操练、摸索出一套切实而可行的刺杀动作来。

    操场上,数百个士兵以五十人为一队。手中擎着木枪,左右的比拟着,队前的教头口中吆喝着动作。随着教头的口令声,士兵们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完善着。

    在操场一侧的阅武台上,李华梅的师傅柳桂丹道长,依旧一副孤高冷傲的样子,看着眼前这副热火朝天的练兵场景,似乎与这景象格格不入。

    不过,柳道长嘴角露出的一抹嗤笑,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对于这个华梅的师傅,府中的人无不是敬鬼神而远之。孤高清冷,眼中除了华梅之外便是目无余子,见到守汉和盐梅儿等人也只是单打稽首行一个礼,之后便是依旧那副清冷的表情。

    也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让她对待别人是如此一个态度。守汉见她在此观看士兵演练摸索刺枪术,心中虽然有些纳罕,但是看在宝贝女儿的面子上,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个招呼。

    “柳道长,今日却是如此闲暇?来看将士们演武?”

    “这群蠢材,浑不知此中奥秘,却在这里卖弄着门户之见!”

    守汉听了柳桂丹这话,不由得心中暗自皱眉,难怪府中见了这柳道长,无不是一副人厌鬼憎的样子,这话说出来,端的伤人极深!

    “道长,我令他们在这里演练枪法,道长何以说他们卖弄门户之见?”

    “我在这里看了他们几天了。这群教头,倒也是手底下有些真章的,只可惜,你要练马家枪,他要练沙家竿子,再来一个要练杨家梨花枪!为此争吵不休,都说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这不是卖弄门户之见的蠢材是什么?!”

    听了这话,守汉不由得有些汗颜。自五代以来,军中便弃马槊而用枪,枪法的流传和种类更是名目繁多。

    明何良臣在《阵纪》中说:“马家枪,沙家竿子,李家短枪,各有其妙。长短能兼用,虚实尽其宜,锐不可当,速退不能及,而天下无敌者,惟杨家梨花枪法也。”

    戚继光的《纪效新书》里介绍的“沙家竿子马家枪”,即是当时回族武术的佼佼者。

    明代中后期,显赫一时的马家枪、沙家枪、“回回十八肘”就广为流传,明遗民吴殳在其《沧尘子手臂录》自序中亦指出:“余所得者,有石家枪敬岩也,峨嵋枪程真如也,杨家枪、沙家枪、马家枪,其人不可考。”

    而明代开国元勋的常遇春也是以善枪法著称。后常家衰败,后代流落江湖。有以枪法谋生者,因以“常家枪”自号,改称“开平枪”。其法与**枪相近似,但枪法硬朗,直出直进。

    所谓的沙家竿子其实就是沙家枪,似乎由马槊演变而来,其枪竿长丈八至二丈四。沙家枪之用在两足,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

    “你这火铳加上枪刺,全长不足一丈。如何用练沙家枪的法子来教导士卒?更为可笑的是,你这些士卒,那是要上阵拼杀的,如何练习这一整套枪法的套路?只要会几招演练纯熟就可以了!”

    听了柳桂丹不屑一顾的讲评,守汉有些汗流浃背了。原来自己和那些教头一样,都走进了一个误区。都以为要练习好一整套枪法才行。却忘记了,这些火铳兵配上刺刀不过是用于肉搏拼杀的,又不是像五代时期那样。还要斗将不成?说的残酷一些,就是用来与敌人消耗的!

    看那些建奴、流寇的精兵是不是耗得起!

    而且,各家的枪法,因为使用的枪长度不同而风格各异。马家枪为,沙家枪为576-,杨家枪一般为,最长的达左右。吴殳主张,超过的枪不好使;而左右,无论适用于战场,还是练武所用。都是最理想的长度。这个长度,火铳配上枪刺,勉强可以达到了。

    “那,以道长所见,又该如何?”

    “马家枪法本带棍法,其所作二十四式,惟上平、中平、下平,与立身处,不期而然,必合一势。献爪是扎法,摆尾是躲法,滴水降长御众,骑龙、认针以左右转换,转角以救急,摩旗以尝试。鸿门中有抛梭枪手法,此十一法,皆枪所常用。你要是想让你的这些蠢材教头教士卒练这些,只怕也要数年才可以在全军中推行开来!”

    “那以道长之见呢?”

    “简单的很!你只要告诉你的兵士,目的不过就是刺死对手,只要拨开你对手的武器并刺死他就够了!不过就是一拨一刺一跳就足够了!”

    听得如此专业的讲评,守汉真的很是佩服自己女儿的眼力,能够在当时岛上那么混乱的情形之下,就和这柳道长混得厮熟,更让她收了女儿做弟子。

    不过,柳桂丹的这番话,却令在场的教头们有些不高兴了。

    本来见主公前来观看刺枪术的摸索训练,这几个教头正要各自打点精神,也好在主公面前好生卖弄一番本事,日后才好飞黄腾达。却不想让一个出家的道姑将自己生平所学和这数日来的辛苦贬得一钱不值,这如何能够令人咽下这口恶气?!

    “主公,我等愿意向这位道长讨教一下,看看如何在一拨一刺一跳中置我等于死地!”

    几个教头很是不忿的舞动着手中的木枪,照着各自所学耍了一个枪花。

    “道长,您看?”

    守汉有点打算让几个教头充当试金石的意思,虽然女儿跟着这柳道长学了不少时侯,但也是以女孩家强身健体,疏通经络为主,这上阵拼杀的招数不知道如何?

    “贫道已经很久不摆弄这东西了,不过,今日一时技痒,倒也不妨与各位切磋一下。你们是打算一个一个的来,还是一起上?!”

    柳桂丹的话语调依旧清冷,用词依旧令人听了有些愤怒。俗话说就是很噎人。

    几个教头一阵冷笑,我们同你一个女人动手已经很丢人了,还要一起上?!以后在这南中军中我们还要不要混?赢了也不光彩!

    带着愤怒与怒气,几个人各自提着木枪下场。

    周围的人纷纷聚拢过来围观。火铳兵们各自发表着议论,分析着平日里牛气冲天的教头和这个身穿月白色道袍的道姑到底谁输谁赢。不过,舆论还是一边倒的认为教头会赢,他们只是希望教头能够多少吃些苦头。

    “规则是,被刺中胸腹,或是被刺倒在地便是输了。”

    一个临时充当裁判的教头递给柳桂丹一副胸甲,请她穿上并为她解说着刺杀的要领和规则。

    “不必了,只要他刺中我,便算是我输了。”柳桂丹谢绝了那教头递过来的胸甲。只是将道袍的衣襟掖进腰间的水火丝绦中。挥动了两下手中的木枪,适应它的重量和手感。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充当裁判的那教头,从她挥舞手中木枪的姿态便知道,这位道长在长兵器上的造诣绝对不浅。他开始为几位同袍担心。

    他想起了当年学艺之时,师傅的告诫,行走江湖,有几种人不能招惹。出家人、女人,身体有残疾之人,小孩子。大凡这些人出来行走,手上都有些硬功夫。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势必会吃亏。

    眼前这位。可是身兼出家人和女人两条啊!

    事实证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就在裁判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一名教头已经被柳桂丹将木枪拨到一旁,乘着他胸腹间门户大开之际,一枪刺去。

    在场众人都听到了木枪枪头与胸甲相撞击时的那一声闷响。接着便是那教头倒地不起。半晌才挣扎着起身。

    “还要不要继续比?”

    柳桂丹的声音依旧平缓丝毫没有获胜之后的欣喜之色。

    “道长,这不公平,您在这里看了几日。大家有什么本事您都看在眼里。方才又用话语激得我们心浮气躁,漫说是他输了,换任何一个都要输。”

    裁判忍不住开口为同僚辩白,当着主公的面。如此的被一个出家的女人打翻在地,这以后还怎么混?

    “是这样啊?!不如我们换个比法。”

    柳桂丹转过脸来寻找自己的学生家长。

    “柳某今日放肆,向你讨要一队人来教一教,十日之后我教的这队人如果不能赢了他们,柳某从此不再误人子弟就是。”

    听得这话,几位教头更是脸色涨得通红,这不但是打脸。而且是左右开弓的连续狂抽啊!

    “好!十天就十天!你选哪一队人?”

    “这样吧!十天未免太过于仓促,我们便以一个月为度,一月之后,便在此处比较一二便是。”

    守汉从人群中走出来,为众人打圆场。

    “道长,便从李某的亲兵之中由您随意抽取一队可否?”

    “无量天尊,就以将军所说便是。”

    柳桂丹便在守汉的亲兵之中随手点了一队人带下去训练便是。

    转眼便到了秧苗铺满了水田,一个月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南中军营官以上的军官、讲武堂的学生、教官齐聚顺化城外的大校场。有那好事者为这次比武甚至开了盘口。

    “买了买了。十块银元一注,柳道长全胜,一赔八,双方平手一赔二,教头胜三赔一。教头让两局。”

    不时有人在用芦席搭成的看台中往来穿梭,兜揽着生意。

    在水师学堂的学生看台上,施郎低声的问了李华梅一句,“你没有买一注?”

    李华梅很不服气的看了施郎一眼,“我当然不会!”

    “嘿!那不是你师傅么?你不捧捧场?”

    就在两个人的低声交谈中,一声铜号嘹亮,比武开始。

    双方都是手执木枪,一身南中军的窄袖排扣打扮,显得干净利落。

    五十人一队的刺枪队伍,各自列开。

    “开始!”

    柳桂丹很是悠闲自得的摇动着手中的拂尘,似乎与这场比试毫无关系,微微合着双目在那里养神。

    倒是她的这队学兵中,有人高喊一声:“预备!”

    随着这一声呐喊,五十人齐齐的将木枪提起,以虎口的压力和四指的顶力,将枪送出;同时,以右脚掌为轴,身体半面向右转,左脚向前迈出一步,脚尖与目光正对着对面的教头方队,手中的木枪枪尖恰好约与喉部同高。

    这一亮相,便令在场观看的人们顿时心中向下一坠。

    南中军作战,向来讲究队列,而这柳桂丹的战法,恰好是把南中军的战术运用到了极致。单单从这一份气势上来说,教头们便逊色了三分。有人已经开始心中敲打起了小算盘,后悔刚才买教头时下注下得有些多了。

    而当鼓声响起,双方开始用木枪刺杀之时,观战众人的心更是惴惴不安起来。

    柳桂丹所教授的这群人,果然是只有一个动作,浑然不像与之对阵的教头弟子们挥动木枪那样花样繁多招式好看。

    只有三个字的动作要领,“快、准、狠!”

    选好刺杀目标之后,两臂向目标用力推枪,同时以右脚掌的蹬力,腰部的推力,使身体向前,随即左小腿带动大腿向前踢出一大步,这一步踢出时,脚距离地面不超过二拳,在左脚着地的同时刺中敌人,右脚自然地向前滑动。在这样的动作之下,对准选择好的目标后迅速刺过去。两臂的推力、腰部的推力和右脚的蹬力合成一股力,狠狠地刺向敌人。

    “突刺——刺!”

    “突刺——刺!”

    “突刺——刺!”

    五十人的队伍,在带队队长的口令声中,向着对面教头们的学兵们不断的刺出,木枪与胸甲撞击声,人被刺中后发出的闷声哼叫、呻吟声,在校场上空不住的响起。

    突刺快准狠,防刺严密,刺中有防,防中有刺。

    骗左刺右、骗右刺下、骗下刺上、左打刺、打压刺、刺左、刺下一系列的招数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招招都是朝着头、喉、胸、腹、等位置招呼。

    第一个方队,以教头一方损失二十七人,柳桂丹这一方损失七人而告结束。

    第二个方队,以教头方四十三人出战,损失三十人,柳桂丹这一方损失六人而告结束。

    。。。。。。

    第八个方队,以教头一方二十四人出战,仅剩四人而彻底失败。而柳桂丹这一方虽然士卒们体力消耗过大,仅有十一人依然站立在场中,但已无人敢于与之对垒。

    “要不要继续?”

    坐在看台上的柳桂丹摆弄着手中的拂尘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如果要继续,让这些小子们休息一炷香的时间,你们没有上场的人可以一起上。”

    “不必休息!我们十一个人还可以再战一合!”

    柳桂丹调教的队伍中队长扬声吼道,虽然声音疲惫沙哑,但是却有着凛然之威,仿佛他和他身边的这十个兄弟便是千军万马一样!

    以区区五十人,对战八次,次次皆以较小的代价获得了击溃对手,消灭对手大量有生力量,令对手不敢再战,这份战绩已经可以令在场所有的人做出一个判断了。

    柳桂丹调教出来的队伍,赢了!

    人们或是懊恼,或是赞叹的为这个结果而惊叹的时候,看台上却已经看不到柳桂丹的影子。

    “今日便到此了!我南中军的刺枪术,便以今日获胜者之枪术为主,尔等可有意见?!”

    守汉在阅武台上通过铜皮话筒朝着四外观看的人们高呼。

    “走,去跟我找那个开盘口的拿钱去!”

    李华梅朝着施郎低声吆喝着。

    “你不是没有买你师傅赢吗?”施郎有些不解。

    “你刚才问的是我有没有买一注,我当然没有买啊!我买了五百注!这几年的压岁钱都在里面了!这回,我的船上可以添置几门大炮了!”

    李华梅促狭的朝着施郎咋呼着。

    “别走!给我钱!”

第二百七十章 街头即景

    “大明万历年,建奴造了反。先占抚顺关,后战萨尔浒,抢我财物夺我田,掠我妻女兄弟为奴婢,惨惨惨!”

    清晨,当从城镇到乡村,各条道路上背着样式不一的书包,甚至是小竹筐,肤色深浅不一,相貌各异的孩童们,口中唱着最近学会的歌谣,呼朋引类的往学堂去的时候,新的一天便在这歌声中开始了。

    这是南中老区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早晨。

    而像满剌加等新近纳入正式管理体系的地区,这样的景象也开始悄悄的出现了。

    让我们将视线拉回到柳桂丹扬威校场之前的半个月,那个时候这位李华梅的道家师傅还在命令士兵们练习突刺和步法。

    同样是歌声朗朗的早晨,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的商务代表威德尔,和他的几个船长在顺化街头的一间茶楼上看着店小二托着琳琅满目的各色食物在身边飞奔而过,有些瞠目结舌。

    那些几乎透明的虾饺,可以从薄薄的面皮隐约看见里面虾仁的粉红色身躯;那些咬一口便有着大量汤汁流出的包子,不知道是如何将那许多的汁水包进去的?

    这些,让这群几百年后依旧以黑暗料理而闻名于世的英格兰人不知所措。对比一下他们著名于黑暗料理界的巧克力茄子(大概做法就是蒸熟的茄子浇上巧克力酱汁。)、巧克力裹香蕉、羊奶酪加巧克力碎、布列塔尼式可丽饼等传世名菜而来,无论是色香味形。都无法与之比拟。

    唯一似乎可以与之匹敌的,便是那用豆豉汁蒸的的凤爪,可是从人们吃起来美滋滋的状态,看上去没有那么难吃啊!

    威德尔爵士看了半响,索性令通事唤过店小二,指着一旁桌子上林林总总数十样的茶点小吃,比划着,照样来一份!

    “又是一群暴发户的海客!”久历江湖,眼光毒辣的店小二对于这些西洋海客的作为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口中热情的招呼着。心中不免鄙夷一番。鄙夷归鄙夷。他也不会同白花花的银元过意不去,一般这群海客吃得美了,都会有银元打赏下来。

    他看得一点都不错。

    作为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的商务代表,威德尔爵士率领六条武装商船在印度从莫卧儿帝国的土王手中收购了大批的小麦、棉花、硝石和二十对种马。沿着海岸线向东一路驶来。经过凌家卫岛登记报关。入口。

    入口时驻守在这里掌管对西方贸易的叶琪就同他签订了贸易协定,这些货物在顺化会被李总督的工场、商号收购,而且价钱会很是令人满意。

    不过。入口时缴纳的关税也是很令人吃惊的。

    “我的上帝啊!这群家伙,简直比犹太佬还要贪婪啊!”他的会计师拿着税票看着一箱一箱的银元被海关税务司的人搬到海关税务船上,换来了一面悬挂在桅杆顶上的小旗帜,不住的用阿尔比昂土语咒骂着。

    “税票收好,你们这些货物照规章是我们鼓励进口的额,照着值百抽五的标准执行,先征后退。到了顺化完成交割之后,可以拿着收货方的文书到海关退税。这旗帜是证明你们已经缴纳了关税,属于我大明南中军的保护对象。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火炮可以先收起来了!在这段海面上,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挂着水师保护旗的船只!”

    众人半信半疑的一路东来,果然是风平浪静,平静的令人只想打瞌睡,要不是沿途遇到了几波南中军水师的巡逻船队对过往船只进行检查,这次商业之旅简直平淡乏味到了极点。

    不过,事实证明,那个税务司的官员没有说假话,在这段水面上,往常经常可以看到的收取买路钱或者是拦路打劫的海盗踪影不见。偶尔有几条神色诡异的土人小船在海面上游荡,见了桅杆顶上飘扬的水师保护旗帜,立刻扬帆远去。

    到了顺化,与隆盛行进行了货物交割,将二船棉花、一船硝石,二船小麦,和二十对种马交付给了货主后,众人兴高采烈的便要准备领取自己的那份货款,想到不一会便要有一箱一箱的银元和金币装进自己的口袋和船舱,这群身上带着海水咸腥味的绅士们不由得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你们是不是还要在南中进行采购,然后往广东、福建或者日本等处进行贸易?”

    负责他们这一单业务的隆盛行业务员抬起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口中骂了一句“洋盘。”

    “是的,我们打算在南中采购瓷器、布匹、糖、丝绸、铁器等,往广东、福建一带贩运,之后在广东和福建收购当地的茶叶等,再去日本贸易。”

    “那就这样。”业务员朝身后高高的柜台里坐着的出纳喊了一声,将手中的单据夹在铁丝上的夹子上,用手用力一挥,朝那出纳飞了过去。

    “七成票据,三成现金!”

    将上面印有南中银行字样和林进宝私章的票据和领款单子递到了威德尔手里,业务员向他解释了这票据如何在南中各家商号见票即付的好处,之后又将到海关办理退税的手续文书交到了他会计师的手里。

    “当真是可以退税的!”

    众人抱着退回来的银元,仿佛是与离散后历经波折而团聚的亲人久别重逢一般亲热、感动。这算是一笔意外的财富了,会计师已经将这笔支出列为这次东方贸易之旅的成本开支下账了,却没有想到这百分之五的关税还能够回到自己手中。

    “另外,你们运来的二十对种马,属于我南中军奖励进口的货物,不但没有关税。相反,还有货物价值百分之三的津贴,你们点一点,这是六百块银元。”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威德尔爵士做出了一个更加令人激动的决定。

    这六百块银元作为大家在顺化期间的伙食费分给每个水手,另外,会计师根据个人的薪水情况,从退税中取出一笔大约合每个人三个月薪水的奖金出来让大家可以在这富庶的东方城市好好的轻松一下。

    (用大家比较喜闻乐见的语言来说,就是可以好好的吃喝嫖赌一番!)

    水手们自然是可以拿着几十块银元到各处的赌场妓院酒馆中同西班牙的妓女,扶桑下女。天竺来的吠舍女人搞在一起。狂嫖滥赌的将这些钱花得一干二净。而威德尔爵士,则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商人,他摸着那呢绒袍子里柔软的皮夹,那里面除了两枚金币充当好运钱之外。便是几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单据。他准备把这些单据换成最为畅销的货物在广东销售掉。然后换取更多的货物往日本去。

    在日本换成黄金和白银。再回到这里换成盔甲刀枪火药火铳等,除了可以在天竺狠狠的赚一笔以外,大头还是要在欧洲获取。那里的战火。是急需这些军事物资来充当燃料的。

    他甚至为了这个商业计划起草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这几日便是在各处的商号中进行调查,看看哪种商品最适合往内地销售。

    他有些惊奇的发现,在这座城市里,几乎可以看到在欧洲大陆上打得热火朝天的任何一个国家的商人。西班牙人、法兰西人、荷兰人、丹麦人,瑞典人,互相友好的打着招呼,甚至会为敌国的商人提供一些信息或者是便利。

    他就曾经亲眼见过两个荷兰人将五船稻米和二千桶火药转手卖给他们的敌人,双方商议好在凌家卫海关验货放行之后便交割货物。

    而一个法兰西商人和有着哈布斯堡王朝特许资格的公司,竟然在隆盛行的贵宾商号里就转让火炮贸易提货排队次序达成了一致,哈布斯堡王朝的特许证持有者,用三船印度棉花换了法兰西商人手中可以在一个月后提取五十门六磅炮和一百门大佛郎机的排队资格。

    这些火炮将会在欧洲战场上为哈布斯堡王朝和他们的支持者们提供有力的火力支援,大肆的杀伤反哈布斯堡王朝的军队士兵。这些火炮的威力要远远大于眼下欧洲大量使用的三磅炮。

    而作为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高级管理层成员,威德尔自然知晓英格兰在这场战争中的态度,既反对哈布斯堡王朝在德意志西北部和北海地区加强势力,同时也不希望反哈布斯堡王朝同盟各国强大;因为英格兰在欧洲和近东的利益,其中包括同奥斯曼帝国的关系,与法兰西的利益发生了冲突。

    “我们也要准备从这里采购军事装备、粮食,运回欧洲去,卖给我们的国王,以及他的朋友和敌人。”这是他和几个船长在秘密会议上达成的共识。以赚取更多的钱!

    说话间,店小二将一样又一样的茶点和小吃端了上来,虾饺、干蒸烧卖、蒸排骨、鲜虾蔬菜饺、玛拉糕、及第粥、皮蛋瘦肉粥、生滚鱼片粥、牛肉肠、猪肉肠、鱼片肠和虾仁肠、艇仔粥、萝卜糕,荷叶糯米鸡等等林林总总的将一张八仙桌挤得满满当当,让这群从英格兰来的“乡下海客”看得大眼瞪小眼。

    “几位慢用,需要添什么别的,可以招呼我们。”店小二用一口半生不熟的西班牙语同这几个早就食指大动的家伙打了一声招呼,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了一阵杯盘的撞击和口舌被热汤汁烫了之后发出的唏嘘声。

    “先生们,你们能够确定和中间人约得是这间茶楼吗?”

    一碟虾饺进肚子,又狠狠的灌了两杯茶,威德尔先生美滋滋的在靠背椅上向后仰着头,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不妨把这些神奇的东方树叶运一些回英格兰去。说不定也可以卖一个好价钱出来。

    所谓的中间人,是南中最近兴起的一个行业,一般都是由在各个商号中有着各种各样关系的人充当,他们会提供各式各样的商业信息,比如说哪家商号有什么货色。船行有了几个货船的船期,又有哪个商人因为一时头寸不凑手,打算将交割货物合同出让,将这些信息出手,换取一份中人钱。

    这种社会角色在中国社会中被称为掮客。不太合法,但是绝对不违法。守汉得知了这种人物的出现之后,也只得苦笑一声,给了他们一个新的称谓,“黄牛。”

    威德尔爵士要见的这个黄牛,不只是私下里兑换套购工业券那么简单。他带来的消息是关于一笔江西商人的订货。因为那商人在广东的货款被乱匪抢劫了,一时无法交付,只得先行将合同延后。

    “这笔合同,你们要是把帽子抢到了。可以早出发至少一个月。想想看。一个月。你们都可以从满剌加到你们的欧罗巴了!”

    那黄牛眉飞色舞的推销着自己手上的信息。

    一阵锣鼓响声有节奏的从茶楼下传来,打断了那黄牛的说话,他探头向外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茶楼下的街口拐角处,一个卖艺的江湖汉子在那里卖弄着自己的一套江湖口。

    “五湖四海皆朋友,南边收了南边去,北边收了北边游,南北两边皆不收,黄河两岸度春秋,不是咱家夸海口,赛过乡间两条牛。”

    卖艺的汉子耍弄了两下手中的小刀,摆了几个架势,见围拢上来的人多了,便令一旁的一个女孩出来给众位看客唱个曲子,也好讨取几文钱去吃饭、买个花戴戴。

    “奇怪,这样的人在街头耍把式,怎么没有巡检过来轰人?这些从北面来的人,应该都送到各处安置了,怎么还有人在街头卖艺?”黄牛一时顾不得吹嘘自己的门路,脑子里只顾得奇怪这一幕街头景象。

    “各位,这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咱们是从京畿跟着主公一路南下到了这南中。虽说是从京畿投了主公的,可惜,咱们却是永平府人士,也是被鞑子一路掠到了京畿!幸好祖上积德,咱们被主公从鞑子手里救了下来。这才有福气到了这南中。”

    “唱不唱?不唱咱们可走了!”人群中有围观的发出了些不耐烦的声音。

    “好!光说不练假把式!咱们这就开始唱!有钱的帮钱场,没钱的帮人场,古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大家都得帮点忙呀!”

    丝弦声响起,那女孩子开始用稚嫩的嗓音唱起曲子来。

    “高粱叶子青又青,万历年间来了建州兵。先占抚顺堡,再占沈阳城,奸淫掳掠真是凶,奸淫掳掠真是凶。大明军队几十万,被人追着满山跑,被人追着满山跑。”

    唱了没有几句,那女孩突然高音上不去了,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人群往外收缩了一下,多年来,南中已经有了传染的意识,对于咳嗽、大小便等事情,在这里居住的人们都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

    “嗓子不行,唱了几句就没底气了。”人群中有人这样评价。

    “怕不是嗓子不行,是吃的不行。我记得我当年刚来的时候,也是走不了几步就出一身虚汗。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饱吹饿唱,吃得太饱了,反倒不行了。”另外一个声音反驳他。

    “算了算了,别看了,别耽误了上工。”

    “诶!诶!都别走,咱们有别的玩意儿送上来。”

    那江湖汉子朝着周围作势要走的人们紧急的招呼着。

    但是,似乎遏制不住人们要走的势头,陆陆续续的有三五个人离开了这小小的圈子。

    “唉!没有挨过饿的人,是任怎么样也不会懂得挨饿是怎样一回事的。你知道,饿得慌的当儿,那种疯也似的心情哪!”那小姑娘在一口破旧的箱笼上坐下,口中念叨了一句,似乎是说给周围的人们听的。

    “你说谁没有挨过饿?”方才那个说自己走不了几步就一身虚汗的汉子在人群中不满的回了一句。

    “这位大哥,我也不知道您是在工场里还是在铺子里做事,也许在这城外,就有您的几十亩水旱田。可是,您可知道我们的境遇?”那小姑娘柔弱稚嫩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同那汉子对答着。

    “辽东的鞑子打来之前,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饿,虽然说家里不是很富裕,但是一家人吃饱穿暖还是可以的。可是自打辽东鞑子打来,破了永平,我家里便是连一双筷子都没有剩下!父母兄弟姐妹都被鞑子掳到营中,跟着他们一路到了京畿。”

    “在鞑子营里,我吃过薄的和水一样的稀粥,啃过树上的嫩芽,为了这几口嫩芽,还害得爹被一个二鞑子抽了几鞭子,说那是给建州主子们的马吃的。”

    在这女孩眼中有些含着泪花的语气中,众人不由得想起自己来南中之前的境况,何尝不是为了一口吃食,能够让家人老小吃饱穿暖而铤而走险,来到这传说中瘴疠潮湿的南中做事?

    就在这不断加厚的人群不远处,一个店铺的二楼窗口,有人举着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这一幕。

    从汉子和女孩的表情、语言、动作,到周围围观的人们的脸上神情,都被手执望远镜的女人一一收入眼中。不时地回头低声同身旁的几个人说着什么。

    “夫人,您说的咱们都记住了,回去便让戏班的人再好生的打磨一下本子,绝不会误了主公的大事。”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低声朝着举着望远镜观看着演出效果的黎慕华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要是误了主公的大事,仔细你们的皮!”

    黎慕华头也不回的丢了一句给周围的人们。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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