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个人胜不过你,一群人还胜不过你?
甲喇章京托伦朝着北面那个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巨大阵地,略略停顿了一下,回头唤出一人,身上脸上鞭痕累累,正是昨日逃走的一名正白旗余丁。冰@火!中文
此辈逃走后,行了数十里正撞上镶红旗的这支部队,一问之下,甲喇托伦勃然大怒,“主子们都战死了,你们还有脸活着?”
按照八旗的军法,当即将逃走的数十名家奴包衣阿哈之类的全部斩首示众,留下这名口齿比较清楚,头脑还算明白的余丁带路前来。
他要看看,能够一次击败一个正白旗牛录的明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未必正白旗那班狗才啃不下的,我镶红旗的巴图鲁们也啃不下!
“你这奴才,可要看好了,可是对面这股明军?”
那余丁睁开眼睛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对面的阵地,旗号、气势还有那许多的车辆、骡马、战马在营盘中聚集,他点了点头,“托大人,正是昨天那股明狗,便是他们。。。。。”
“好了,到了这里,你的事情就办完了,可以去伺候你家主子了!来人!”
两名白甲兵从甲喇身后跃马而出,插手行礼,表示听候差遣。
“送他去见他主子!”
随着呜咽呼喊叫骂声逐渐远去之后戛然而止,托伦甲喇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叫过甲喇中的一名通事,指着对面的旗帜向他询问,那些尼堪旗号上写的是什么?可曾看得出是哪家军队,带兵将领是谁?
那通事瞪起眼睛看了半晌,只是摇头说,“旗号上只有大明南中军勤王兵,入贡等字样。还有,帅旗上写得一个李字。”
什么南中军勤王兵,托伦不感兴趣。激起他兴趣的是入贡二字,想来给明国皇帝送得贡品,应该都是好东西!
从往来的明国士兵身上的甲胄和从营盘后方传来的骡马嘶鸣声中,托伦甲喇判定。这群明军身上很有油水啊!至少有上千匹骡马,几百辆车的辎重和贡品,这要是抢下来,回去献给大皇帝。不知道能够赏给我些什么恩典?
此时,前锋却突然爆发了一阵鼓噪叫骂之声。
在南中军的阵地前,用一人高的木杆夯入土中,将昨日被击毙的那些正白旗的鞑子一个个的尸体绑在木杆上。脸朝着镶红旗来的方向。
这样的挑衅,如何能够让人受得了?!
“布赫,请你派上一个牛录的勇士。我这里也派上人马。咱们一起攻击,务必要拿下眼前这群明狗!”
镶红旗蒙古的甲喇布赫,此时同样被惊讶和贪婪两种情绪控制,浑然不记得昨日正白旗的教训,呼喊了几句,从队伍中越出一支人马,大约是一个牛录人数。与建奴的嫡系部队不同。蒙古的各个牛录人数上和披甲兵的比例都要小得多。
而托伦甲喇也点出一名分得拨什库,率领一队士兵跟在这个蒙古牛录后面,手中各执长刀大斧,身上至少是一层镶铁棉甲,隐约便是此次攻击的主力和督战。
按照正白旗一个牛录换来的经验,镶红旗的鞑子知道,面对眼前这支明军,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到近前,与他们刀枪相接,破开他们的军阵。否则,便是和悬挂在木杆上的尸体一样。
他们催动胯下战马向着南中军阵地一路狂奔而来,没有像正白旗那样,在距离一百五十步上下时停住,而是狠命的朝着马屁股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疼不过,加速狂奔而来,马队卷起的烟尘。蹄铁掀起的泥土,扬成了一道土龙。
在距离第一道土墙大约五十步的距离上,他们勒住了缰绳。
这里横亘着一道壕沟,断断续续、曲里拐弯的,断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通道,是南中军为自己预留的出入通道,大约可以一次并行七八匹马。
两个蒙古壮大稍加合计,便催马沿着通道直冲进来,身后的黑色认旗,引领着十余匹战马呼哈叫喊着冲了进来。
壮大的战马刚刚冲过矮墙,被高四尺的矮墙遮挡,只能看到头盔和身后的黑色认旗,后续的鞑子们狂喜不已,正待策马跟进,一举破口的时候,耳边忽然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从方才的通道口附近突然冒出数十个火铳手,对着在通道拐弯处的壮大和鞑子们猛烈开火。
侧射!
给骑兵带来的杀伤更大!
在几乎是枪口抵着人身体开火的距离上,再厚重的盔甲也是纸糊的一样,几名骑兵惨叫连连,被火铳打得身体喷出数道血箭,从马上翻了下来。几个火铳兵冲上去朝着他们又补上了两刀,见彻底死的透了,便牵走战马,将尸体抛到外面的壕沟里。
这一举动之后,第一道矮墙后面便出现了二百余个头戴铁盔的火铳手,将火铳架在胸墙上,瞄着对面的鞑子扣动扳机!
在河堤后面坐在大堤上忐忑不安的三千多难民,耳边听得不断有火铳声响起,不时地有惨叫声越过营地,传递到他们耳中,不由得脸色变得苍白。这里要是再守不住,那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吃饭了!”
“各队的头目,出来领着兄弟们排队吃饭!”
几十个伙夫抬着大木桶笑容可掬的从大堤的顶部,炊事车那里走了过来。
“还是老规矩,每人一碗肉汤,饭管够!”
木桶里是将昨天被打死打死的马匹加了香料和盐大火炖了,香气扑鼻,引得众人禁不住肚子发出一阵鸣叫。
一面招呼着各队的队长们领饭食,放碗筷,为首的一个伙夫大声的吆喝着,“吃完后,各队去辎重官那里领一下工价盐米。还有,一会有愿意抬伤号、运弹药的,可以到队长那里报名,每人每天肉管够吃,饭管够吃。一天五斤米,半斤盐的工价!”
“这位军爷,”一个头目满面带着笑意。“前面打得如何?”
那伙夫头不屑的看了这人一眼,“要是打得不好,还有空给你们吃肉?!”
着哇!
众人突然如梦方醒,只要前面打得好。咱们怕什么鞑子?!
吃!吃饱了去报名到前面抬伤号运弹药去!一天五斤米,管够吃肉吃饭,值了!
火铳手们悠闲的靠在胸墙上,伸直了双腿晒着太阳。有人甚至掏出了烟袋,用火折子点着了一锅烟,彼此的推让着,抽着烟。
胸墙外壕沟里、通道上。丢下了上百具尸体,有蒙古人,也有建奴。
那镶红旗蒙古甲喇章京布赫来看着丢在那里的尸体。眼中酸涩。心中凄苦。一个牛录的人基本上玩了!蒙古八旗的编制要比女真人的小得多,战兵就更少,这一次,受伤逃回的,有百余人,丢在那里的也有七八十号,这个损失。是他承受不起的!
想到此,他便大声的朝着托伦说道:“甲喇章京大人,此次入关,我们是来抢钱抢粮还是来折损军中兵马的?这么干,好处一点没有见到,便损失了这许多的巴图鲁!我大清人丁稀少,便是和尼堪一命换一命,也是划不来,何况眼下未见到尼堪损失,我们却折损了二百多巴图鲁!。”
“慌什么!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本甲喇章京麾下不也死伤了二十几个人!但是也看出来了,这群南蛮纯赖火器之精良,不过较之其他南蛮较为坚韧罢了!此外与其他南蛮毫无二致!待我军冲上前去,用长枪大戟巨斧破开他们的军阵,便会一触即溃!”
托伦章京转过脸朝后面看看,他们这番前来担心明军一击得手后连夜逃走,便轻装而来,除了必要的之外,其余的辎重车辆一概也无,当然,劫掠来的财物除外。
可惜没有带盾车等攻城器械,否则,区区的火铳算什么!
他呼喝几声,麾下的牛录章京们各自带着队伍在整个正面展开。
按照歩甲、马甲和白甲兵的标准区别开来。
步甲兵们至少身上都披着内镶铁叶的棉甲,棉甲上钉着粗大的铜钉,头上高高的红缨黑盔,马上长短兵器、步弓角弓必备。马甲兵们更是身披两层重甲,手中持着长枪大戟,马上铁骨朵、铁蒺藜、飞斧之类粗重的短兵器也样样齐全,强弓劲箭不用说。按照甲喇章京托伦的想法,先以急速的近距离骑射射乱眼前这支明军,你们不是在四十步之内才开火吗?好,我便只在五十步上下攒射,待你军心散乱时候,再一举破阵,
在马甲兵后面,是这两个甲喇的白甲兵。他们比起马甲兵来装备更加精良。全身都是精心打造的铁甲不说,几个白甲兵头目身上还加着一件南蛮胸甲,这样一来,便是身着四层甲!
在白甲兵身后,是为数更多的余丁、包衣阿哈之类的角色,手里也在紧张的收拾战马,整顿棉甲和刀枪,准备在主子们破开军阵后冲杀上前。
号角声响起,两个分得拨什库率领部下直奔西面的河西务镇,在镇外呼喊叫骂,催动着战马在城外往来驰突,引诱城上的炮火开炮。目的就是为了消耗城中的炮火,让他们没有力量和胆量支援城外的明军。
他们诱敌的效果很明显,很快,城上便炮声隆隆,城内的官员还不住的吆喝着,“快!快打!莫要让贼奴冲进城来!”
便在这炮声中,六个分得拨什库在前,领着二百余歩甲策马狂奔而来,他们身后,是同样的一波进攻势头,两拨歩甲之后,便是四个分得拨什库率领的马甲兵,马甲兵后面是白甲兵。建奴便准备以**不绝的攻势,以密集的箭雨在火铳射程之外给予南中军巨大的杀伤和心理打击,之后以迅速的动作冲击第一道胸墙。
“冲上去,他们的火铳便是无用之物了!”
所有的建奴士兵、蒙古士兵都是如此想法。
冲到距离胸墙六十步以外,所有的鞑子都拉弓、射箭,这个距离的弓箭威力可以破甲,建奴不追求什么百步穿杨,只要能够在近距离内破甲。换句话就是,只要杀伤力足够,损失些精度和射程不算什么!
密集的箭雨在空中划过。嗖嗖声不绝。有那射发了性子的歩甲和马甲,索性跳下马来,冲到壕沟边上,拉开弓向墙内射箭。
一时间。第一道矮墙上钉满了箭矢,长达二寸的箭簇射进了土墙内,箭杆还在猛烈的心有不甘的打算钻进土墙之中。
“这群鞑子,还真是凶悍!”
在第二道壕沟后面的胸墙后。黄一山和火铳兵指挥高六,躲在墙后低声的对建奴的表现做着评估。
从托伦命令部队向前突进时,据守在第一道胸墙后的火铳手们便在建奴冲锋时发出的巨大声响掩护下,撤到了第二道胸墙后。留下了一道矮墙去吸引建奴的弓箭,消耗他们的体力。
“主公不是说了,绕着营盘兜圈射箭。是塞外胡人几千年的老战术了。从卫青出塞同匈奴作战时就开始了。这么多年万变不离其宗。你等着看,马上就该停了,他们的刀枪该接上来了!”
“好了!该让儿郎们下马步战了!”
甲喇章京托伦信心满满,对于女真这样的渔猎民族而言,其实骑兵战术要远远的逊色步兵。《顷见新略》中这样描述:“谓奴步善腾山短战。马兵弱。叶赫马兵最悍,步兵弱。故奴畏北骑,北畏奴步。叶赫白羊骨辈曰:‘我畏奴步。奴畏我骑,力相抗也,技相敌也。’”清军的各个牛录中将近五成以上的兵员为轻甲弓箭手,由军中步甲或是辅兵充任,这些人远战用箭,近战使用牌刀等短小兵器,主要的任务就是在冲击过程中为重甲兵提供远程兵器支援,在重甲破开军阵后,继续扩大战果。除了这些人外,便是建奴的核心骨干,重甲兵,基本便是军中精锐的马甲步甲了。这些兵不论是歩甲还是马甲,俱都有马,而且长短兵器配备齐全、列阵而战时,个个使用长枪。结阵冲击时,明军悲剧性的火器根本难以挡住,加上训练松懈,纪律涣散,作战意识和格杀技术远远不如建奴。所以下马步战,可谓无往而不胜!
重甲兵们举着手中长枪,在壮大、分得拨什库等各级军官的率领下,一排排的朝着南中军阵地冲来。十尺长的八旗长枪,八尺长的虎枪,俱都是用上等精铁打造而成,枪尖雪亮,群枪如林,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再加上重甲兵们个个身披双重甲胄,粗壮的身体上外罩两层铠甲,给人的感觉便如同一个铁人,急速奔跑而来,自然在气势和声势上便压人一头。
换了一般的明军,看到这样的冲锋势头,往往是稍加接触便快速溃散。托伦章京大人已经在暗自盘算,破开军阵,缴获财货之后,自然是要所谓的入八分,交给主子们的,但是,水过地皮湿,自己可以先挑拣一番。至少将跟随入关的几个家奴全数换上那些南蛮甲和南蛮刀枪才可以!
眼见得重甲长枪兵们已经冲过了壕沟与土墙之间的通道,接下来便是第二道壕沟,越过这道壕沟,再过一道土墙,那些进贡的财货和上好的兵器铠甲便触手可得了!
耳边突然间一声铜号响起,从第二道土墙后杀出数百长枪兵,各自挺着长枪朝着正在跨越壕沟的建奴重甲们挺枪便刺!
狭窄的通道上只能同时站立十余个长枪兵,却要面对着数十个壕沟对面蜂拥而出的南中军长枪兵,南中军的长枪要比建奴的长枪长出一截,在这种对刺当中正是所谓的一寸长一寸强。何况,以有备算无心?原本在建奴重甲们看来,只要自己冲进去,这场战斗就算是结束了,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轻松惬意的屠杀和抢掠。但是,对面用同样尖锐耀眼的长枪,残酷的结束了他们的这个梦想。
南中军的长枪兵们,在甲长和从甲长的率领下,三五人一组,并排紧密站立在一起,都不用考虑自己的侧翼,只管将全部力量用于一个动作,前进突刺!五尺长的枪头,可以在轻易刺穿建奴重甲的双重甲胄,而且,很多技艺纯熟的枪手们专门瞄着重甲兵的咽喉和面部刺去!一排排的长枪不断的刺出,又收回,再整刺出,再收回,每一个动作的重复都收获着对面清军重甲长枪兵的生命。
双方都进入了一种半疯狂的状态,疯狂的用长枪对刺,呐喊声中夹杂着枪头刺入**后发出的阵阵闷响,倒地伤者的呻吟和哭号。
一根根的长枪,如同一条条嗜血的怪蟒,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
配合默契的南中军长枪兵,沿袭了守汉最早的要求,一根长枪正面对刺,至少两杆长枪从左右两侧夹攻,而清军的枪兵一来枪短,二来没有配合,在冲进来的一路上,队形、军阵都是一点也无。受地形的局限,不少人还在壕沟里向上攀爬,而在通道上和沟沿上的重甲长枪兵们,几乎都是单独面对着至少三五个长枪兵。
在狭窄的空间内,自然是谁的速度快,谁的力量强,谁在对方的长枪刺中自己之前解决掉对方便是好的!
时而向前时而退后,长枪兵们彼此间配合进退有度,将重甲兵们杀的憋屈无比死不瞑目。论起技术和体力来,从几岁起便开始接受军事训练,逐级挑选上来的重甲兵们,要远远胜过农夫出身的长枪兵,但是,一个人胜不过你,一群人还胜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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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炮轰了步兵上,步兵冲了骑兵冲。
双方用各种语言发出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刺进**声不绝于耳。冰@火!中文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以长枪互刺,压根儿就没有可以躲闪的余地,除了将对方刺死刺倒之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建奴退后的话要面对着军法杀头、夺旗的处罚,而南中军作战不利临阵退缩,一样要面对夺田、驱逐的处分!从登岸的那一刻起,这些士兵们就格外的珍惜自己的生活,只有比较之后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为了不失去这份幸福的生活,没有别的出路,刺死对方!
狭窄的空间给双方的披甲长枪兵都是一样的,不论是谁的长枪刺过来,根本没有任何甲胄可以挡住对面破甲长矛。双方展开残酷的对刺后不一会,前排的枪兵就倒下一大片,死者和伤者很快就将壕沟的地面铺满了。
“长枪兵,上!”
南中军的长枪兵们自觉的补充上来,站在空缺的位置上,同对面的建奴重甲兵展开对刺,逐渐的南中军的优势便越发的明显起来:重甲兵死了一个便少了一个,余下的便面对更多的长枪兵夹击,这种优势一旦形成,便是无法逆转的。除非是建奴能够一次投入足够多的兵力。但是,狭窄的空间注定了,这里是南中军的主场!
看到越来越多得死尸,清兵开始感到恐惧和犹豫了,这样大的伤亡,是进关以来从没有发生过的!而且如此不要命的对战,完全就是看谁的枪长,谁的枪快,谁的枪多,多年来积累的经验和厮杀技巧一点都用不上!除了刺还是刺,就算想死前拉上一个垫背的也是极其困难!还有,这些明军怎么不怕死?还敢和咱们如此拼命?按理说如此残酷的厮杀。那些明军应该早就崩溃了才对!
(你们没有按照以往的剧本演!)
但是,建奴的分得拨什库、壮大等基层军官毕竟是在战场上滚打多年提拔上来的,对于战场情势、时机的把握能力极强。发现情况对自己暂时不利,两个还活着的分得拨什库立刻扬起手中长枪。组织余下的重甲兵缓缓后撤,在第二道壕沟与第一道土墙之间建立了防线。
立刻,主客易位,攻守易行!
“好!这两个奴才好!”
在不远处观战的甲喇章京托伦。看到两名分得拨什库的认旗在第一道土墙前飘扬,身边的重甲长枪兵越聚越多,依靠着南中军建立的土墙、壕沟等防御工事,成就了一层枪林。将方才南中军用于大量杀伤重甲兵的战术立刻复制过来,准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南中军的长枪兵们也不追击,双方便隔着一道壕沟对峙着。壕沟内。死者和伤者的鲜血便默默的流淌着。形成了一小洼一小洼的血泊。
“吹号!再调两个牛录的人上去!”
见自己部下的勇士们,在付出重大代价后,在敌人营垒内占据了一道防线,与敌军进入了相持,这个时候,就要看谁的兵多了。托伦大人和布赫大人当然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了。(手已经摸到了钱箱的盖子了,再稍一用力就打开了。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气馁!)
“吹号!用炮!”
见鞑子阵地后面又有数百人猛冲过来,冲动了第一道外壕时便张弓射箭,朝着自己的长枪兵们猛力攒射,守汉略一估计,在第一道土墙内,第一道壕沟后,大约猬集了近千鞑子。这个时候该是使用火炮的时候了!
一声锐利的号声响起,立刻全军齐声呐喊,长枪手们作势便要跃下壕沟向前冲击,对面的鞑子重甲兵们立刻平举着自己的长枪,做好了预备用枪的动作,准备给这些该死的明狗们一点厉害看看,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勇士!
一阵呐喊声过后,南中军长枪兵们却没有冲过来,而是在甲长、队长的率领下迅速集结,将身后的通道让了出来!
一名分得拨什库眼尖,他觑得那通道上几名炮手正在笑嘻嘻的摆弄着一门火炮,心中不由得叫了一声,“苦也!”
在几乎所有的重甲兵都发现就在自己的正面和左右都出现了大炮的时候,所有的炮手都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一声:“开炮!”
紧接着,长枪兵们用更大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开炮!”
惊天动地的火炮齐射声响起,巨大的声浪震得大地为之颤抖,十八门大佛郎机,十二门六磅炮,统一使用了霰弹!大片大片白色硝烟在南中军火炮上空腾起,无数霰弹组成的密集弹雨向土墙前的清兵狂飙而来,第二道土墙被弹雨激起的尘土变成了一片被鲜血和碎肉染得通红的烟雾!土墙前面,似风吹麦浪一般,清军重甲倒下一大片,各人身上,无不是血肉模糊,布满密集的血洞。无论他们穿了几重甲,有过多少年辉煌的战场搏杀经验,在这火药和钢铁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大佛郎机的霰弹最佳射程在百步左右,六磅炮的更高些。而两道土墙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百二十余步,沿着第二道土墙放列的火炮的射击距离不过百步,正是最佳射程之内!霰弹们在穿透了人体之后,越过土墙,意犹未尽的冲向了正滚滚而来的那两个牛录的生力军队形之中!
在这百余步的场地内,转眼间便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屠场。
在后面随后压上的,是镶红旗蒙古的两个牛录,这些人披甲兵本来就少,而且,多少年来,作战的精神、技术蜕化的可以让铁木真和他的子孙们从坟地里跳出来教训这群不肖子孙,见对面大炮发威,那些精悍的重甲兵纷纷被打成筛子一样,自己队伍中冲在前面的也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炮子击中,转眼间一个如同勒勒车一样健壮的汉子便去见了佛祖,不由得他们狂喊一声,转身就跑。
“杀!”
更加令人或是惊奇或是震怒的事情在后面。
随着令人振奋的号角声再度响起,无数的长枪兵、刀盾兵沿着辅兵们用木板搭建的临时通道冲过壕沟,冲出胸墙。沿途不断的砍杀着那些深一脚浅一脚拼命向前奔跑的鞑子。
“托伦大人!托伦大人!只怕要顶不住了!”
镶红旗蒙古的甲喇章京布赫见自己甲喇中的兵士们哭喊着被人像驱赶羊群一样从土墙后掩杀出来,不断有人被长枪刺到在地,然后被随即赶上的刀盾兵一刀斩去,了结了性命。
“这支官军是哪位将军麾下?如此强悍敢战?”
城头上的官员。顾不得胯间的阵阵湿冷,不由得一阵赞叹,想来,能够将贼奴从营盘中驱赶出来。这一仗便是可以打下去,贼奴便无力攻打城池。
“太爷,我们要不要出城掩杀一阵?也为城外的将士们助威压阵?”
城中的守备向大人请求出兵杀敌,捎带着砍几个建奴人头回来立功。
“你这无知匹夫!没看到建奴正与官军搏杀?!你一旦出去。贼奴乘机冲进城来,你该当何罪?!”
那守备被训斥的哑口无言,只得悻悻的低下头去继续观战。
营盘外。建奴的两个甲喇章京正欲准备传令。各个牛录检点伤员,收拾死者,先行撤退,回去禀告旗主、王爷贝勒,再起大兵前来报仇,却看见一队一队的南蛮步兵从营盘中冲了出来,迅速列阵。将手中的长枪斜斜向上举起。
“好!这群不知死活的尼堪!”托伦章京大喜过望,之前南中军依托防御工事,大量杀伤他的部下,这个他一时无可奈何,但是,你们居然还敢出来与我大清兵野战?难道就不知道我大清兵最喜欢的就是与你明军野战吗?!
他和布赫甲喇章京都看到了对方脸上那得意的狞笑,在满是横肉的脸上显得极为诡异狰狞。
“全体下马!”
一声号令,原本人心惶惶准备转身逃走的两个甲喇,立刻又焕发了冲天的战意。残余的重甲兵、歩甲马甲们,在前面列阵,后面是那些手执刀枪身披未镶铁棉甲的余丁和包衣阿哈们。
“巴图鲁们,既然眼前这些尼堪出来与我军野战,那我们就野战破敌,一鼓作气,冲进他们的营盘中去!”
在一阵阵的狂野叫嚣声中,南中军的士兵沉默的列队完毕。
如果是那正白旗牛录中的余丁还在的话,他就一眼可以看得出,南中军眼下摆出的阵型,和之前对付他们的并无二致。
一样的三列火枪兵居中,长枪兵在两翼护卫,最外层是刀盾兵。
在阵型后面,营盘内,辅兵们正在率领着头上和左臂上用红色布带缠绕作为标记的民夫们紧张的打扫着壕沟内、土墙上的尸首,将自己的伤员和阵亡者抬走,对于偶然发现的建奴伤兵,起初还是由辅兵们上前一刀一枪结果了性命,到了后来,索性便是由胆大的民夫捡起丢落在一旁的刀枪上去一刀送了那建奴的性命。
借着前面大队人马掩护,民夫们快手快脚的打扫着战场,收拾起散落地上的清军兵器旗号,剥下死尸上的盔甲。有胆大的挥动着刀斧砍下尸体上的首级,发泄着被掳被羞辱的仇恨。
散布在壕沟中的清兵尸体还好些,大多数是被长枪刺死,尸首较为完整。不过,紧挨着土墙和壕沟通道上的许多清兵便没有这种留下全尸的福气,被密集的霰弹将身体打得稀碎,即便是带着铁盔的头颅也被打得烂西瓜一样。
面对着一堆一滩的血肉零件,不时的有民夫跪在尸体堆中大声干呕,却又吐不出什么。旁边的辅兵和民夫头目们不住的吆喝着。督促大家手脚利落些,干完活就准备开饭,有大块的肉供大家随便吃。
可是一股股难闻的血腥味,夹杂着不知道是什么体液的味道,空气中浓烈刺鼻的硝烟味还没完全散去,眼前满是人的内脏器官和黑红色的血迹,随处散落着大腿、小腿,手掌、手臂之类的东西。体液混合着鲜血,与地面泥土混在一起,湿滑泥泞。
听得有大块的肉随便吃,呕吐声更是此起彼伏的传来。
“主公。步兵和辅兵兄弟们都上去了,就留着我们骑兵在此,岂不让人笑话我等?
马队营的营官黄一山,牵着自己的草黄马手中擎着长枪。背后插着马队营营官的认旗,低声下气的向守汉请战。
此时,营中只剩下了五百炮手和六百骑兵,再加上不到一百人的辅兵和伙夫。其余的都充当步兵到营前列阵。
“慌什么!”
守汉回过头去看看沿着河堤几乎铺满了半个营盘的六百骑手。每个人都是顶盔掼甲着装齐整,甲长们手中擎着带着三角小旗的长枪,普通的骑手各自擎刀在手,牵着战马在那里候命。
“可是。连辅兵都借了我们的长枪上阵了,就让我们在营盘里担任警戒,这个。有点实在让人没面子!”
守汉向前方望了望。王宝的认旗在队列中间飘动着,“你选出五百人出来,分为左右两队,在两侧营门内待命,见王统领那里三轮火铳齐射,长枪兵和刀盾兵厮杀一阵后便从两翼杀出去!”
“记住,除了队官作为指挥认旗外。其余的人不得使用长枪!咱们便用马刀来和鞑子的骑兵较量一番!”
听了这话黄一山立刻千恩万谢的与斥候队长唐换一道去挑选人手,牵着马匹在两侧营门内列队待命。
托伦大人看了南中军的阵型,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为数两千人上下的军阵,中间只有三排火铳兵,两翼是长枪兵和刀盾兵,在侧翼没有骑兵护卫,他们赖以生存保命的看家法宝大炮也没有出现在阵列之中,这还怕什么?!
“稳住!等眼前这群明狗懈怠,我们再冲上去!”
他转过来脸朝着身旁策马而立的布赫甲喇章京嘱咐着。
两支军队便隔着一百五十步的距离默默的对视着。
少顷,从南中军的队列里扬起一声号角,南中军的部队开始缓缓的向前移动。
“你不动,那便我来!”
在队官们的哨声中,不论是火铳兵还是长枪兵刀盾兵,都是以整齐划一的步伐缓缓的向前迈进。十数步行来,已经让在前面列阵的建奴弓手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压力便是当初面对察哈尔骑兵如同海潮一样的冲击时也未曾有过的。
有弓手开始颤抖,忍不住拉开弓狠狠的向前射出一箭,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
南中军又向前行了数十步,眼见已经到了双方的弓箭和火枪可以施展威力的距离,不约而同的,双方的指挥官都下达了同样的一个命令。
“准备!”
王宝准备让眼前的鞑子们尝尝徐进射击的味道。
“准备!”
前列的弓手们一齐张弓搭箭,准备用箭雨洗涮自己的耻辱,让对方的这群尼堪,尝尝大清兵的厉害!
“开火!”
五十步内,火铳的威力对于那些身上只有一层镶铁棉甲的弓手是足够了!三百支火铳齐齐发射,密集的弹丸将站在前排的弓手们几乎全数扫到在地。几十个弓手在倒地的一瞬间,将手中的弓弦松开,弓弦的箭歪歪斜斜的飞了出去,飞了不过二十余步的距离便无力的落在地上。
后排的弓手们同时放箭,数百只箭飞过短短的五十步,几十名火铳兵发出一声闷哼,倒在地上,不过,拜优质盔甲的福,大多数是被射中了四肢,偶尔有几个被射中了面门和咽喉的,在地上挣扎几下,眼见是无力回天了。
后面的火铳兵们绕过这些伤者,继续向前射击前进。
“主公说得不错,建奴果然是劲敌!如此密集的打击,如此大的伤亡,还能够给我军造成如此大的伤亡,虽然阵亡人数不会太多,但是,换成那些没有多少人有盔甲的官军,只怕早就崩溃了!”
王宝在阵中督促部队前进,看着辅兵领着民夫将受伤士兵抬下去,心中一阵凛然。
他还好些,只是对建奴的战斗力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而对面的托伦章京,布赫章京,已经是欲哭无泪了。
两轮的火铳射击,让弓手伤亡过半,而且,对面的南中军如山如岳一样压过来,那些余丁和包衣阿哈们根本不敢上前抢救伤号,不但不敢上前,在后队中也是阵阵骚动,如果不是那些白甲兵在后队弹压,只怕是早就轰然而散了。
“我们两个甲喇,有着战兵、披甲人将近三千,加上余丁、包衣阿哈,不下五千之中,今天,今天难道就要败了?!”
托伦章京心中不住的重复着这话。
一旁的布赫章京,胯下的战马有些失控,不住的打着响鼻,一阵阵的骚动,布赫一面用力控制着战马,一面惊恐的询问着实际上的上官托伦章京:“怎么办?怎么办?!”
“慌什么!全军冲上去!和他们搏杀就是!这群南蛮子不过火器犀利些而已,只要我大清巴图鲁冲上前去,同他搅在一起,他的火铳便是无用之物,会被我军杀的片甲不留!只要杀了这些火铳兵,南蛮子就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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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大炮轰了步兵上,步兵冲了骑兵冲(下)
“老父母!官军出击了!”
河西务城上,借着偏西太阳的光芒,那守备声音中带着一点兴奋和紧张,看着城下东面不远处那两支军队的拼死搏杀。冰@火!中文
南中军按照一排长枪兵一排刀盾兵的队形猛扑上前,手中的刀枪和身上的盔甲不知道是被夕阳所染亦或是被敌人的鲜血染得通红。
对面的鞑子,挥动着短刀、虎牙刀、大斧,虎枪,甚至长柄挑刀,迎着南中军的队形扑了上去。
长枪兵们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平举着手中的长枪,高声呐喊着,“杀!”
两股相向而行的洪流便迎头撞击到了一处,顷刻间便是溅起血花无数!
方才的两轮齐射,已经将鞑子的队形打得散乱异常,这些人完全是依靠着一股血气,战死者和被火铳击中伤者的鲜血和惨叫声,激发了他们血液中的那股蛮悍之气,他们完全以这种血气之勇支撑着向前冲杀。
双方的长矛、虎枪彼此之间猛烈的戳来戳去,不时的有人倒地,两条阵线之间便是长矛能够戳刺到对方的距离!这短短的距离便是生与死、胜利与失败的距离。
几个建奴的刀盾兵眼睛里闪着寒光,寂静无声从侧翼朝着几名枪兵扑了过来。一个枪兵瞥见这支小小的反击队伍,举起手中的长枪便刺,不料想,对面为首的刀盾兵是个久历大敌的老手,虽然没有被选入白甲兵,却是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之辈。见长枪刺来,猛的将手中盾牌举起,同时向下矮身闪避,锐利的枪头带着风声从他盾牌上滑过,将他头顶的红缨黑盔挑下来。
那建奴刀盾兵头顶上头皮被刺破。鲜血顺着头流了一脸,但也顾不得许多,用盾牌架着枪杆向前滑动,准备欺到跟前。挥刀斩了眼前这长枪兵,之后在长枪阵中大砍大杀一番,也好给这群狂妄的尼堪点教训,知道大清兵的厉害。
但是。蓦地,斜刺里一支长枪直刺他的左肋肋下,他眼角的余光扫见这长枪刺来,正欲闪避。右侧一支长枪似一条飞蛇猛刺他的脖颈,锐利的枪尖轻松的刺穿了他的脖颈,那枪手顺势拧了一下枪杆。枪尖在他的脖颈上旋转了半圈。颈动脉中的鲜血被巨大的压力喷射而出,高达二尺的血箭喷洒的周围人一头一身。
后面的几个刀盾兵想来是那人的包衣阿哈之类的角色,身上只有一件未镶铁棉甲,手中擎着刀举着盾,见他鲜血喷洒,不由得口中大声呼喊,众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喊些什么。只管用长枪招呼。
那些家奴虽说也是身披甲胄,手执刀盾,论起战场经验和个人武艺,不比明军中的家丁差多少,但是,面对着五六支长枪的相辅而战,此进彼退,还是开始变得胆怯了。一个不留神,冲在前面的被两支长枪刺透了棉甲,沿着肋骨刺进去,刺穿了肺叶,两个枪兵彼此之间很是默契的同时用力,石栎木制成的枪杆柔韧性和弹性都极佳,将这家奴硬生生的挑了起来冲着后面的几个人丢了过去。
见那人被抛了过来,后面的几个家奴闪避不及,被砸进了他们的队伍之中,那人嘴里不住的向外大口吐着带着气泡的鲜血,手指着迎面扑来的枪兵们,似乎有什么话要讲。
“兄弟们让开,让我们来!”
身后,几名刀盾兵扑了上来,直奔这几名家奴,手中的长刀挥舞之间,已然是血肉横飞。没有被长刀扫到的,见势不妙,丢下盾牌怪叫着向后逃去。
长枪兵在前,刀盾兵在后,以长枪破开鞑子那本来就已经极为散乱的阵型,刀盾兵扑上去收拾散兵游勇。一时间这样的战术配合杀的建奴惨叫声不断。
“败了!败了!”
几个蒙古人一面狂呼乱喊,一面朝着南面逃了过来。随着他们的哭喊声,本来就已经无心抵抗的人们更是心神不定,有人便也加入了向后奔逃的行列,将那些还在挥舞着刀枪与南中军做困兽之斗的兵士丢在身后。
谁都不是傻子,建奴进关劫掠,靠的是盗匪的野蛮,但他们绝对不傻。见很多的人都向后逃跑,却要将自己丢在这里送死?哪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逃跑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军阵已经呈现崩溃的迹象。
“传令,调火铳兵上来,再打两轮齐射!”
王宝朝着紧随着自己的司号长大声疾呼。
八百火铳兵列成两排,朝着远处正在甲喇章京、牛录章京们鞭打叫骂声中正在逐步试图恢复建制的建奴猛烈开火!
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可以击穿重甲兵身上的铠甲,何况眼前这些以身披镶铁棉甲、未镶铁棉甲为主的歩甲、余丁、包衣阿哈之类的角色?那些蒙古甲喇中的更惨,往往身上就是一件皮袍,如何抵御弹雨的袭击?
一时间惨叫声连连,刚刚整理出些苗头的队伍,彻底溃散。
“托伦大人,汉人有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还是快走吧!”
布赫甲喇章京朝着托伦大人苦苦的哀求着。
“走?见到主子们,如何交代?这两个甲喇两三千兵马的围攻,居然没有拿下来三千多的明狗!”
“大人,您这就说差了!这不是三千多的明国兵马,他们依托坚城,在城内藏着数万强兵,这三千多不过是统兵将领的家丁罢了!我军如何抵挡的过?”
“还是快走吧!”
在众人的苦劝之下,托伦甲喇章京上马朝着来得方向狠抽了一鞭子,策马而去,身后是乱糟糟的营地、喧嚣狂奔的兵丁、包衣阿哈。清兵溃逃起来,未必比被他们鄙视的明军强到那里去,丢盔卸甲,抢夺马匹财物自不待言。为了抢到马匹以供逃命之用,往日里的等级秩序,主奴尊卑,在生死面前已经荡然无存。
包衣阿哈抢夺余丁的马匹。余丁抢夺蒙古兵的财物,蒙古兵抢夺建奴披甲战兵的,总之,混乱无比。想来就是老奴野猪皮从沈阳北陵里爬出来,见到这样一幅情景,也会被重新气死。
“唉!想不到败得如此之惨!”
托伦大人头也不敢回,听到后面旗兵们互相之间的厮打叫骂声。只能是掩面而走。
行了不过数十步,耳边听得身后有如雷的马蹄声传来!
后面,如同两条游龙一般,黄一山和唐换两个引领着五百骑兵挟风带雷追杀而来!
在王宝下令火铳兵展开两次齐射的时候。五百骑兵便牵着各自的战马出了营门列队完毕。
以一百骑为一队,以甲长、队官手中长枪上的三角小旗为标识,骑兵集结完毕。
“一会跑起来。看我的枪尖。不许超过我的枪尖!”
队官们虎着脸最后一次的叮嘱着手下的骑兵们。几天的战斗下来,人们已经发现,眼前的这些鞑子,确实是善于马上作战,同以往见到过的敌人都不同。甲长们仔细的检查了马匹之间的距离,几乎都是在一米左右的间距,一百匹战马。拉开了一个百米宽的正面。
起初是战马以小碎步缓慢的向前快走,之后逐渐变成了慢跑。
随着马队的逐步加速,整个排面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大,但是马与马之间的距离依旧控制在两米之内。
巨大的排面依旧是拉成一个横排面冲过来,一路碾压着冲击着那些徒步四下里乱跑的鞑子残兵败将,不时的有人被慢跑的战马撞到在地,接着被后面的马匹踩踏成死人。
目测一下距离鞑子逃走的队伍尾部不到三百步,黄一山大声喝道:“准备冲锋!拔刀!加速!”
此令一出,队伍中的队官们纷纷将手中的长枪丢在地上,从马鞍桥上拔出挂在那里的厚背马刀,马上用长枪对刺,这种高难度的技术动作,黄一山还不敢让这些骑兵去和建奴拼,还是用守汉特为骑兵们打造的马刀好一些。
骑兵甲长以上的刀都是用呲铁钢打造而成,只要略微一用力,便可以在马上斩破敌人的甲胄。但是,南中军的骑兵们还有一招更懒更加没有技术含量的招数。
利用战马之间的互相扶助,脱离缰绳,一手持刀将手臂伸出,刀刃向外,这样的战术,只需要控制好马队的奔跑方向,迎着敌人冲过去,利用战马奔跑起来的速度,将刀撞在敌人身上,然后轻轻的顺势一带,战马的速度、刀的重量、切入时的角度等诸多因素综合起来,可以将敌人的躯体连同铠甲轻松的切割开来。
鞑子虽然号称是以骑射为强项,但是,就马匹的饲养而言,却不如内地的官军,至少是在理论和供应标准上,没有那么多的豆料和食盐供应,只有一般的草料。所以,经常可以看到鞑子们一兵双马甚至三马,就是为了沿途更换。而南中军的战马则是在从印度引进来的阿拉伯马基础上同滇马、果下马等品种混合杂交,经过多次挑选而得,平日里喂养的主要是玉米草,同时每匹马都有标准供应的黄豆、食盐等物,一旦到了训练强度大的时候,还会增加鸡蛋供应。而那些骑兵为了给自己的坐骑增加营养,甚至有人用自己的军饷去买鸡蛋供给马匹食用。这样一来,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出现了。
“南蛮子的马队追上来了!”
这些南蛮也太欺负人了!仗着火炮和阵地欺负我们,仗着火铳在肉搏中欺负我们,如今还要用马队来欺负我们?!
托伦大人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他勒住马头转过头来,正待发令,身旁的布赫甲喇章京已经大吼一声:“我成吉思汗的子孙们,让这些刚刚会骑马的尼堪们看看,什么是马背上的勇士!”
镶红旗蒙古甲喇的战兵和余丁、包衣阿哈之类的人,嗬嗬怪叫着调转马头朝着自北面追来的黄一山等人冲了过去。
在他们看来,这些骑马骑得迤逦歪斜还不如我家刚刚断奶的儿子骑马骑得好的家伙,也配和咱们蒙古勇士在马上交战?
“加速!”
见对面的蒙古人策马狂奔而来,黄一山摇动着手中那柄经过共析法调教过的呲铁钢马刀,“稳住排面!”
狂飙突进,如铁流滚滚而来。
两支骑兵便在这运河边上冲撞到了一处。
“想不到,这支官军不但枪炮搏杀凶悍。骑兵更是矫健!”
在城上观战的老父母,见南中军的骑兵冲击混乱松散的蒙古骑兵阵列,如同利斧劈柴一般,一路撞过去。撞得蒙古甲喇残余的骑兵人仰马翻,所过之处人头滚滚,血光迸现。
“李守备,李守备?”
他口中如同招呼家奴一般呼喊着河西务城的守备。半晌不见有人搭话。
“守备大人带人出城杀奴了!”
“这该死的匹夫!”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却也无可奈何。
人马在高速奔驰的过程中狠狠的撞击在一处,不时的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马上的骑手从马背上翻滚下来。或是当场摔死,或者是被摔得骨断筋折。
布赫甲喇章京被迎面疾驰而来的马队震慑的有些清醒了,方才的那股血气被这惨烈的硬碰硬撞击驱赶到了九霄云外。他平日里自负骑术、马战。但是。骑兵不是这样用的啊!怎么可以用来迎面撞击?仿佛是汉人说书里的连环马、铁浮屠?
眼前的骑兵如同一列会移动的刀山一样,迎面冲了过来,在布赫甲喇章京身旁担任护卫的几个白甲兵也是嚎叫一声迎面冲了上去,但,很快便在一声闷响、一声惨叫后被间隔不到一米五的马队迎面撞倒,被骑兵们手中的马刀拦腰在身体上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青紫色的肠子。暗红色的内脏悄无声息的流了一地,被战马踩踏成稀泥。
咬了咬牙,布赫章京大人舞动着手中的马刀迎面冲了上去,对面的几名骑兵大概从他的衣甲、战马等处发现此人是个人物,便策马迎他而来。
刀光闪动,一名骑兵手中的马刀朝着布赫章京快速而来,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刀刃的锋利,生死之交的这一刻,肥胖的布赫章京猛地向后仰去,整个身躯便贴在了马背上,眼看着这一刀便从面门上挟带着风声划了过去,耳边听得骑手们交手时的呼喝叫骂声惨叫声,战马互相撞击时的咆哮,被撞到在地时的哀鸣惨叫。
他刚刚从马鞍上起身,还来不及庆幸自己逃脱了一次,对面又是一列骑兵滚滚如潮如山而来。战马巨大的身影在他的眼中越来越大。
“好!黄一山这厮,马队练出来了!”
在营地中,守汉站在高台上观察着这双方骑兵惨烈一战。高台下,担任营地内护卫警戒的千余名长枪兵刀盾兵火铳兵,傲然而立。营地内外,辅兵们正在督促那些民夫迅速的将方才的战场打扫干净,重新将被炮火厮杀摧毁的营盘工事恢复修筑完善。
五百骑兵组成的五道阵列,如同五把巨大的镰刀一样,迅速的将对冲的鞑子骑兵扫荡干净。在第一列阵中的黄一山不住的高呼,“稳住!稳住!保持队形,保持排面!”
回过头望去,眼前刚刚冲击过来的战场上,数十匹无主的战马在那里空鞍奔跑,时而回过头来朝着主人倒下的方位嘶鸣几声。出击的道路上,散落着不少的旗号、盔甲、刀枪和人的残肢。
“各队报告人数!”
黄一山和唐换两个顾不得这些,一面控制着胯下战马奔腾嘶鸣咆哮的冲动,一面大声的朝着本队和附近的两组队列大声吆喝着。
人数很快统计上来,出击的五百人,眼下还有四百六十余人可以继续冲杀。
“排成三列!出击!”
黄一山摇动着手中的马刀,再一次发起了冲击。
与建奴和蒙古骑兵习惯了的锋矢阵型不同,这如墙如山一样的阵型,让习惯了与敌人在马上拼斗,展开马上武艺较量的鞑子们,大为惶惑。没有人和你拼马刀,只管成排的冲撞过去!
而黄一山和唐换也明显的感觉到,这样的骑兵对冲,远远胜过在山林中,在草场上练习马队。胯下的战马经过一番冲击后,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马性强烈,有突破烈马境界的迹象。而手下的骑兵们,则个人技艺和组织纪律也有了明显的提高。
“保持队形!注意间距!”
不管托伦章京愿意不愿意,在将镶红旗蒙古甲喇变成历史后,南中军马队的刀锋便向他冲了过来。
“轰!”
一声巨响,第一列的骑兵将几名冲在前面的建奴骑兵撞飞了出去,同时,队列中也有两名骑兵连人带马被撞倒。
托伦章京挥刀将一名迎面冲过来的南中军甲长砍倒在马上,“大清的巴图鲁们,跟我冲啊!”
同时迅速的将那甲长手中的马刀一把捞起,稍一打量,发现比自己的宝刀要好不少,立刻便挥刀向前冲去。
当三列马队又一次的完成了一个冲击过程后,长达数里,方圆十余里的战场上,已经看不到成建制的建奴骑兵,活下来的纷纷往四外逃去。
“当年主子爷起兵以来,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天这一仗,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主子啊!
望着眼前方圆数十里的战场,到处是死尸、仓皇而走的兵士,隐约在暮色中传来的蒙语、女真语的哭喊呻吟声,被火焰燃烧的旗号,残破的盔甲车辆,丢弃了一地的刀枪,托伦章京忍不住把那柄刚得的马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与其说回去让主子们杀了行军法,倒不如我也死在这里吧!”
“主子!!!我们还是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把这里的事情禀报武英郡王、饶余贝勒,然后再带大兵前来报仇!”
仅存的一个牛录章京将背后的认旗丢下,仓皇的朝着托伦章京狂吼。
“去找主子爷!带兵来报仇!”
数十骑稀稀拉拉的朝着南边逃了下去。
随着夜幕降临,黄一山制止了几十个兴致勃勃的骑兵打算继续追踪下去的要求,一来是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南中军骑兵地形不熟,容易被建奴骑兵伏击。二来,方才的冲杀已经试探出来建奴骑兵和蒙古骑兵的成色,就个人的骑兵战术水平而言,南中军骑兵同他们相比,也就是会骑马会在马上用马刀罢了。一旦乘夜追击,人数分散,反而容易被建奴所乘。
ps:回应书友:戚少保的方法没错,但是那是培养考核射击精度的,而在下在书里提到的,是基于射击威力和杀伤效果考虑的。不要说是火铳,就是现代步枪,也有一个最大射程、有效射程、最佳射程的区分。感谢指出这一点。希望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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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谣言满天飞
赢了!
马队回程的路上,到处可以看到欢呼雀跃的身影,除了南中军的士兵面带喜色之外,最为激动的便是那些当日从正白旗牛录中解救出来的三千余人。他们真正做到了安全了,不会担心再一次被另外一股贼奴掠走。
整个河西务镇的十几个村落彻底的为之疯狂了,连续两三天的大战,让他们无比恐惧,唯恐官军败走后,自己被那些残暴的鞑子当成报复的对象,而遭到屠杀。
千余名民夫打着火把在白天的战场上,分门别类的收拾着各类遗弃的物资和战利品。
每百人为一队,每队或是牵走战马,或是抬走自家伤员和战死者,或是将那些奄奄一息的鞑子伤兵一刀斩讫,了结他们的生命。整个战场被他们如同一部完善的机器一样,从最边缘向内回收,一群群的战马骡马、刀枪盔甲帐篷、首级、财物被缕缕行行的送进了大营。
整个大营变得灯火通明,在空气中都弥漫着喜庆和热烈的气氛,千百盏马灯将大营照如白昼。
“主公,我军的伤亡统计出来了。”
王宝布置好营地的防御,安排好值班营哨后,向守汉汇报这两场战斗的损失和战果。
“阵亡,一百二十七人。重伤二百三十三人,轻伤五百六十五人。其中重伤者中,大概有二百人上下可以救回来,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其中有三十几个人可能是要残废,丧失劳动能力。其余的暂时无有大碍。还有,我们有二十几个人失踪。怀疑是在搏杀过程中被鞑子俘虏,之后被掠走。”
两战下来,伤亡竟然近千人之多!
守汉的心不由得打了一个突。
这还只是和建奴的偏师作战,而且自己一方还充分利用了敌人对自己的不了解、轻敌心态。依托有利阵地工事,这一旦要是和建奴正面野战,只怕损失会更多。虽然建奴更加承受不起核心部队的损失,但是。敌我双方的伤亡势必会惨重无比。
“我军损失战马六十七匹,失踪二十二匹。主要的重伤和阵亡都发生在骑兵的冲击中,要么是当场死亡,要么是重伤。”
但是。战果听起来就更加惊人。
“从缴获的旗号盔甲刀枪兵器,以及被俘的鞑子兵丁供称,此辈为建奴镶红旗满洲一个甲喇、镶红旗蒙古一个甲喇,大约有旗丁战兵二千余人另有余丁包衣阿哈等约倍数于此。大抵约六千余人、尽数折损在此了!马队斩杀了镶红旗蒙古甲喇章京一名,镶红旗满洲甲喇章京率数十骑逃走。”
“据这里的守备官军说,自从崇祯二年己巳之变以来。未曾听闻官军有一战能够灭建奴如此多者!”
河西务的守备引领着三十几个家丁缒城而出。对建奴的少数散兵、余丁、伤兵之类的人物大加屠戮,砍了十几颗人头,缴获了几面旗帜和三五套盔甲,也算是收获颇丰。不过很快便被南中军追击的部队发现了这支明军的小部队,什么话也不用说,先行解除武装,圈到一旁进行问话。倒也从中了解到了不少内情。
“阿宝。高六,你们对我们这两战有何看法?”
大帐中,守汉同王宝、高六等人照着南中军的老习惯,每逢一战后,便要好生的总结一下经验教训,那里做得好,下一次继续发扬,那里出现了差错,马上就要修改。必要时,甚至还要来一次战场情景重现,被人将围棋术语搬到这里,称这种战场重现为复盘。
对于这种事情,南中军上下有一个共同的认识,“战功不讲跑不了,差错不说不得了!”
“主公,今日之战,是我军依托河川预设阵地进行,故而可以诱敌进入工事用长枪兵刀盾兵与之对战,他日若是与敌野战,怕是长枪兵刀盾兵单独上前,伤亡比今日还要重。”
“以属下所见,应对敌人野战之法,应该是大炮与火铳、骑兵结合。”
高六一边想一边说。
“大炮轰、火铳打,然后骑兵冲?”
“还是主公高屋建瓴,一语中的,属下就是想这样!”
守汉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哪里是我想的,这分明是我又一次的站在了巨人们的肩膀上,虽然有一个巨人个子比我还矮!
各个民族、各个时期的军队都有他典型的战术,或者是看家法宝,当年崛起与斡难河畔的蒙古人,几乎拿下了整个欧亚大陆,差一点就成为真正意义上地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大帝国,(之前那些地中海旁边建立的算不上,他们就在一个三不管的地段,稍微努力一下就地跨欧亚非了。)但是,深究一下,蒙古本部的军队传统战术就是漫射法、凿穿和曼古歹三板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野战就做到了百战百胜,从斡难河畔直打到多瑙河边,从贝加尔湖打到死海。将西夏铁鹞子、铁浮屠、圣战骑士、重甲骑士、马路鲁克等无数显赫一时的军队送进了地狱,成为历史名词。
而守汉心中的巨人成祖朱棣,更是依靠“火铳居前、马队列后,先以铳挫其锋,后以马队冲击”的战术,将阿鲁台等人麾下的蒙古铁骑打得满地找牙抱头鼠窜,如果不是瘸子运气好,死在了东征的路上,只怕是帖木儿帝国的儿郎也要尝尝这一番滋味,河中地区更是自古以来了。
不过,朱棣的战术后来被矮个子拿破仑参详透彻,也用大炮轰了骑兵冲,骑兵冲了火枪轰的战术给自己打下来一个皇帝的宝座。
“主公,只是眼下有两点。”
王宝已经不是当年初见守汉时那个毛头小伙子,十几年的征战下来,也让他变得沉静了不少。看问题的位置和高度也发生了变化,但是目光依旧锐利。
“其一、我军战马依赖从南中运来,消耗运力过大。如果要是在内地这种千里平原同建奴展开骑兵对决,势必要消耗大量的战马。马匹的来源和数量质量都是一个要命的所在。”
“其二,我军眼下各兵种中。火铳兵所占比例最大,虽然训练起来极其简单,成军也相对容易,但是。火铳兵作战时必须要有长枪兵、刀盾兵在两翼护卫,否则一旦对方不计伤亡的冲到近前,他们的铳不具备白刃拼杀的能力,火铳兵便只有被杀的份。”
“这个事情容易的紧!回去之后。我们便找匠师们研究一下,给火铳铳口装上长枪枪头便是!让火铳无法发射时,可以充当短矛使用。”
“另有一件事,需要请主公示下。据俘虏供称。此辈在向南五十余里处,囤积了不少掠来的财物粮米人口骡马等物,人口大约有二万人上下。骡马牛驴等。。。。”
“将营地内的空余车辆装载上步营的将士。由马队和斥候中未曾参加对战的骑兵为先导,去把这些东西给咱抢回来!”
眼前的一注横财就这样白白的放过,那怎么对得起血战的将士?那都是将士们用血肉之躯换回来的。
按下守汉在河西务地区休整人马,清点战果不提。但是,平静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明清双方阵营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个号称京畿第一镇的所在。这个位于运河边上的小城。
尽管城外被建奴的铁蹄肆意践踏,无数的村庄田舍被战火焚烧一空,数十万人被掳被杀。但是北京城内的大人先生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兵临城下的生活,怕什么,北京城城高墙厚,建奴又不具备攻城利器,大不了在京畿抢掠一番就是了。在他们的宅院府邸之中,依旧是酒宴照开,歌舞照上。不过,为了防止被东厂那些打事件的番子听了去,歌舞时便不用乐器,按照文人雅士们的说法,所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不用锣鼓,只让歌妓用紫檀或象牙拍板轻轻地点着板眼,婉转低唱,主人和客人们停杯在手,脚尖儿在地上轻轻点着,注目静听,几乎连呼吸也停顿下来,偶尔也会举杯讨论些时政之事。但是往往都是不得要领的泛泛空谈。
街道上则是塞满了从通州和各地逃难来的难民,在这已经开始炎热的夏季,难民的生活条件和卫生条件自然得不到有效的保证,无数人便在街道两侧的廊檐下栖身,因为没有干净的饮用水和食物,传染病已经开始悄悄的蔓延。每天五城兵马司都会在全城收罗走百余具死尸,然后第二天会再有百余具尸体被发现。
乾清宫内,崇祯皇帝朱由检,有些烦躁的丢下手中的朱笔,用随侍小太监送上来的热手巾擦了一把脸,温热的手巾让他从心底感到舒畅。但是,在一旁的小太监眼中,皇爷的脸色极为不好。
原本白皙的两颊宫灯下显得苍白而憔悴,眼角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鱼尾纹,眼窝也有些发暗。
“唉!皇爷已经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有将近一个月没有召唤妃嫔侍寝了。”
“可曾有新的军情塘报?”崇祯的话吓了小太监一跳,急忙回答道,“回禀皇爷,内阁和司礼监送来的引黄和贴黄文书都在这里了。皇爷应该都是看完了的。”
“奴婢王承恩求见皇爷。”
“进来吧!”对于出自信王府的太监,他还是比较信任的,“外面高起潜有什么新的军情?!”
“回禀皇爷,高起潜公公转来了蓟镇总兵的告捷文书,蓟镇日前击破东奴,麾下千总王德胜等人奋勇杀敌,斩获颇丰,击杀东奴千余人,斩获首级三十余颗,内有东奴白甲兵数人。”
沉默了一阵,朱由检毫无目的的摆弄着桌上的几件文玩,他很是怀疑这又是一件带兵将领们搞得假消息,甚至是讳败为胜,杀良冒功。这样的事情,自从他登基以来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
王承恩在崇祯身边多年,便是崇祯不说话,从他的眉梢眼角肌肉的细微动作,甚至是从他的呼吸频率,他都会揣测出朱由检此刻的想法。
“皇爷,此事经过高起潜公公的检验,并有东奴的首级旗号衣甲兵器随同送来。应该事属真实。”
“哦?”这话听了让崇祯心底很是舒服。“传旨,让高起潜把这些斩获的东奴首级衣甲等物迅速的送进城来。让兵部和内阁好生的商榷一下,对于有功将士如何奖励!”
“还有什么事?”
“接到了塘报,说洪总督押送闯贼高迎祥进京献俘阙下的人马已经过了宣府。很快就会到京了。”
高迎祥在不久前被洪承畴在陕西周至县俘获,这对于四处游荡不定的农民军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对于明朝廷来说。则是一个绝对的利好消息。
“好!”
崇祯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还有,眼下据打事件的番子们在坊间听到的流言,有一支进京入贡或是勤王的队伍,在运河边上被数万东奴大队人马包围。连日血战。有人说是全数阵亡,贡品被掠走。也有人说,这支军马将数万建奴全数消灭。”
“唉!”
崇祯黯然的长叹一口气。他对于这种市井传言。从内心深处是不大相信的,但是,眼前的局势,面对着残暴的东奴,他多希望这个流言是真实的,哪怕有水分的真实也是好的。他眼前太需要一场对东奴的胜利了。
“传旨!令东厂提督太监曹化淳、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火速追查此间流言的出处!令高起潜。督率各部勤王兵马,派出得力人员,沿着运河上下给朕寻找!一定要查出这件事情的始末缘由!”
“皇爷,眼下三大营正好有一部在朝阳门外,可令他们沿着运河寻访一二。不可全听各镇兵马的。”
王承恩悄悄的给高起潜放了一支冷箭。
雄州城头己经飘扬清军的旗号,沿着城池周边,同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清军营帐,四处打劫的人马陆续将抢掠来的赃物和人口川流不息的送进清军大营之中。
纯白黑龙旗号。白色镶红旗号,纯红黄龙旗号,红色镶白旗号似乎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清军营帐,各种旗帜密密麻麻,在这夏季的晚风飘舞。连绵数十里的营地中,正是此番清军入关劫掠的正白旗,镶白旗,正红旗,镶红旗等八旗。
在雄州的知州衙门前矗立着几杆巨大的织金龙纛,从纛旗到衙门内沿着甬路站立护卫的,都是各旗中精锐的白甲兵。
衙门外,挂着几十颗兀自向下滴着鲜血的头颅,正是前日逃走的镶红旗甲喇中的残兵。
衙门内,往日知州审案办理公事的大堂上,血肉横飞。
几名白甲兵挥动着手中的长鞭朝着跪在大堂上的两个军官挥鞭猛抽。
“打!狠狠的打!”
满面虬髯一脸横肉的阿巴泰,脸上的肌肉扭曲成一团,越发的显得面目狰狞。
地上,被白甲兵鞭打的,正是前几日的正白旗牛录章京和镶红旗甲喇章京托伦。
“老子的六个牛录,一天之内就被你们败了一个,这样的败仗,再打几个,老子更在这群毛头小子面前没有说话的底气了!”
一边喝令白甲兵用力打,阿巴泰一面斜眼的看着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十二弟阿济格。
因为他的生母出身卑微,阿巴泰在努尔哈赤和众位兄弟面前一直没有什么地位,所属的部众只有可怜兮兮的六个牛录,在一切以实力为前提的“我大清”内部,他的地位要比多尔衮、阿济格、多铎、岳拓、豪格等兄弟子侄差多了。慢说是参加议政王会议,连黄台鸡登基为帝后,大封诸王诸弟时,多尔衮、多铎、豪格、岳讬等人都晋封亲王,连阿济格也封为郡王,只有阿巴泰仍是贝勒。只是在贝勒的前面加上饶余的美号。以示差异。与亲王相比,爵位整整低了两级。
“打了败仗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谎报军情!说是先被南蛮依托营盘杀败,之后又被他们野战杀败,胆大的狗奴才!竟然敢说被尼堪马队杀败!所部全军尽墨。这样的谎言都敢编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干的额?!你们眼里还有主子,还有军法吗?!”
远近亲疏有分,那牛录章京虽然打了败仗,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奴才,还是被南蛮用火器杀败的,也算是有情可原。这托伦甲喇章京居然说自己被南蛮用刀枪、用骑兵杀的大败?!是可忍孰不可忍!
“主子!奴才们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用这样的事情来骗主子!实在是因为遭到了明国数万勤王兵马的伏击,该部约有万余人,全部都是精锐家丁,人人披甲!”
托伦大人忍着彻骨的疼痛,为自己和正白旗的牛录章京辩解。
那牛录章京也不傻,自然知道托伦大人的意思,要想保住性命,就必须如此说。
外面有人拖过一具尸体,正是一名南中军骑兵。
托伦甲喇强忍住疼痛,站起身来为几位主子讲解,竭力辩白自己的战败是有着不可抗拒的因素的。
“主子请看。这是奴才们斩杀的明军骑兵,其战马刀枪也在外面,马匹高大强壮,喂养的极其精细不说。此辈皆是用南蛮盔甲装备,厮杀时一往无前,颇为敢战!”
几个蒙古兵抢上前将那尸体上的铠甲扒了下来,交给自己的旗主,这样的铠甲,如今在建奴当中已经是实力和身份的象征。
随着甲胄被扒下,露出了那骑兵身上的衣服,不由得让众人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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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各有小算盘
“这帮尼堪南蛮子骑兵的盔甲下面竟然也穿的是马褂,换身棉甲就跟大清骑兵一模一样了!”
在一旁摆弄着托伦大人缴获的呲铁钢马刀的武英郡王阿济格,不由得在众人的惊呼中放下爱不释手的马刀,走到跟前去打量那具尸体。
其实也不算是马褂,应该是对襟衫的变种。作为南中军的军服,自然要选择能够被各个民族接受,且又便于穿着、方便活动的样式。于是,这种对襟、排扣、窄袖的衣服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军服样式。
而且这种样式同明军中流行的罩甲也是一脉相承,便是到了众人眼里,也不会认为是擅自改动军服样式。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阿济格被一名心腹悄悄的拽到了一旁。
“阿布岱的儿子阿山回来了。说有紧急军情要向您禀告!”
富察氏的阿山眼下也是阿济格属下的一名牛录章京,统领着二百余战兵,在此次进关劫掠中缴获颇丰,阿济格正打算在回去后提拔他的官职。
“正白旗下奴才富察阿山给王爷请安!”
在府衙的后堂,正白旗的牛录章京阿山干净利落的给本旗主子请安。之后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向阿济格禀告。
“我们左近当真有一股勤王兵马!而且战力强悍!”
阿山算是第一个与南中军骑兵有过正面接触(不是在战场上)的鞑子军官。
在永定河畔的胜芳镇附近,阿山所部与追击一股镶红旗残兵的百余名南中军骑兵不期而遇。
正欲对龟缩在一座被战火摧毁的村庄中的数十名镶红旗残兵发起攻击的南中军骑兵,同从村庄的另一侧迂回过来的阿山章京迎面撞见,双方对这种突然发生的情况都是有些手足无措。
一面是数十个被打得惊魂失措的镶红旗,一面是百余骑气势汹汹的强兵,阿山章京还是很善于观察敌情的,眼前的这股骑兵与他见过的任何一支明军骑兵都不同。相距不过百余步。却是不惊不慌,只管整理自己的马匹刀枪,准备作战。想起三国演义中的片段,这些人能够将镶红旗打得如此之惨。想必附近有大队人马埋伏。
“不可轻敌!”
回过头告诫自己的手下做好迎敌准备,阿山章京策马上前。
“对面明国兵马听着,某家是大清皇帝陛下正白旗牛录章京阿山,请你们的将领出来答话!”
对面的南中军骑兵略微迟疑了一下。一匹桃花马从队伍中驰骋而出。
奔跑近了,阿山才发现,那马本身的颜色是白色,不过是溅上去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才在白底上斑斑点点的红色,如同桃花一样绚烂。
“某家是大明南中军总统兵马,李大帅麾下斥候队长唐换是也!可是你要与我答话?!”
无疑。正是眼前这百余骑兵将镶红旗的人赶到这荒废的村庄中瑟瑟发抖的。阿山下了这个判断。
“你们是明国的勇士!能够击败我大清兵马!果然是好样的!”
一半是发自内心。一半是为了拖延时间,观察周围的动静。阿山竖起拇指照着唐换比划过去。
“我大清健儿,最重好汉勇士,不知道贵部可能再战一番?!”
“这又有何难!我军日前击败你们镶红旗一个甲喇,尔等这点兵马,又有何惧!”
“好!那我们便好生战一场!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你我都是骑兵,不利于马上拼杀,不如暂且休整一晚,明日再战如何?!”
此时双方的内心用一句歇后语来形容的话,便是麻杆儿打狼两头害怕。阿山面对着这前所未闻的敌手,和可能埋伏在附近的大队人马,听着从村庄内不时传出的镶红旗伤兵的惨叫声,不敢贸然与对方动手。而唐换则是因为手下只有百余骑兵,又是奔袭百余里,马力体力都已消耗过大,面对着对面这一牛录的建奴生力军,胜算也是不大。
于是,阿山提出的明早再战的建议立刻得到了唐换的响应!
“也好!今晚便喂饱马匹,磨砺刀枪,休养体力,明早让你知道我南中军骑兵的厉害!”
“明早让你领教我大清八旗铁骑的好处!”
双方各自说了些狠话,在村外距离数百步各自停住。
唐换脑袋中忽然灵光一闪,做出了一个让八旗愤恨终生的举动。
一个斥候甲长带着两个斥候手中拎着几个瓶瓶罐罐的朝着阿山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喊,“正白旗的兄弟们,不要慌,咱们是来给你们送酒送肉的!”
东西倒是不多,十多个肉罐头,三五瓶酒。摆在阿山牛录章京面前,差不多恰好是够他和几个分得拨什库享用的。
“我们长官说了,军中相见无以为赠,只有些酒肉之物,勉强可以拿得出手。”那送东西来的甲长不卑不亢的和阿山答话。
两名斥候熟门熟路的将罐头打开,伸手向一旁的一个正白旗分得拨什库示意,“借小刀一用。”
“怕什么!难道人家会对你不利?!”阿山见那分得拨什库有些迟疑,便出言责骂,“不能让蛮子压了咱们的气势!”后面这句,他用的是满语。
那斥候一面用小刀将罐头中的熟肉拨出来,切成一块一块的,告诉好奇的看着这个神奇的薄铁皮盒子肉块的建奴军官,这些东西本身就是熟的,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入锅煮一下或者用油煎一下,那样味道更好。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不是在与生死大敌交谈,而是在和邻居交流厨艺。听得几名分得拨什库和围上来的壮大们不住的点头咽着口水。另一个斥候从背包中取出几张大饼,那大饼都是用上好的天竺小麦磨制的面粉,混合着碎葱、细姜、盐和香油制成,大概是出发的时候领取的行军口粮,每一个大饼都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只是一些行军时聊以果腹的东西,请贵头目尝尝,也好增加一些体力。明日搏战之时方才尽兴!”
甲长似乎漫不经心的从每一样食物酒水中尝了一样,让几个怀疑有诈的分得拨什库心中大定。
“好汉!你是个巴图鲁!你和你的长官,你们都是巴图鲁!”
见这甲长一行三人在自己重兵之中依旧是泰然自若,不由得阿山越发的觉得附近定有大队明军。否则他们不会如此的笃定。
在村庄中的镶红旗残兵眼中,接下来的一幕就是更加的令人想法颇多了。
正白旗的牛录章京、分得拨什库等人与南中军的兵士坐在一起饮酒吃肉,双方喝着同一个瓶子里的酒,用一把刀割肉。酒到半酣之时。一名分得拨什库竖起大拇指称赞对方的甲胄精良,那南中军甲长竟然将自己身上的披甲脱下来送给了那分得拨什库,乐得那厮大嘴几乎咧到了脑后,急忙将肋下佩刀解下来相赠。
夜幕降临之后。双方都故作镇定的休息,正白旗的兵马悄悄潜入村中,将那数十名镶红旗残兵败将接出来。向雄州方向转移。自己则是在夜半三更时分,人衔枚,战马摘去銮铃,四蹄用破布烂草包裹,几个军官在撤走的路上还回味着南中军提供的罐头肉食的美味,望着东面南中军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语。
“以后再见到这群尼堪时。一定要好好的搜罗一下他们的背包。里面好东西看来不少!”
半个月亮在空中,饶有兴趣的看着白天还在信誓旦旦的说明早进行战斗的两支队伍各自悄悄的撤退。
阿山和唐换都没有想到,他们这顿酒,给镶红旗造成了多么大的心理阴影。
这些人回到雄州大营后,对于正白旗救了他们性命这件事只是略微提了一句,在自家营中,主要的话题却是正白旗与南蛮子一起喝酒吃肉,交换铠甲兵器!
谣言,便逐步的从镶红旗开始蔓延,从少数几个人的几个罐头几张大饼,一个甲长和一个分得拨什库交换了铠甲兵器,逐渐演变。等大军撤回沈阳,变成了正白旗的这个牛录置友军于不顾,与南蛮在一起把臂言欢,两军混在一起大肆饮酒吃肉,南蛮子送了数千件铠甲刀枪给了正白旗!
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你们再去!务必要把这股明军的底细给本王查清楚!”
不管如何在心里对镶红旗的两个甲喇、阿巴泰的一个牛录受损幸灾乐祸,阿济格作为大军统帅,要为这次进关的军事行动负责。
“阿山,这趟差使办好了,我在皇上面前保举你,升你做甲喇章京!”
崇祯九年七月。河西务镇外。
“回去告诉你们家太爷,多送些石灰来!这东西我们有用!”
黄一山面对着河西务镇的李守备,如同训斥自己儿子一般毫不客气。
那日大战结束后,了解完军情,守汉便送了一份军功给他,让他欢天喜地的走了。自那时起,整个河西务镇城便对南中军换了一副嘴脸。不过,官员们还是不愿让南中军入城,理由是地狭城小,难以容纳大军。其实还是担心南中军的军纪,一般而言,能够打的队伍纪律都不好,当然,不能打的队伍纪律也是一样不好。
眼下这附近的数十个村庄,已经都变成了南中军用于安置难民的所在,不少村庄已经被建奴和官军往返劫掠,变成了一片废墟。正好可以安置那些从建奴手中解救出来的难民。
虽然不愿意让大军入城,不过,对于提出来的各种要求,当地官员和逃进城中的各处乡绅还是很乐意效劳的。能够一战斩杀数千建奴(包括那些包衣阿哈),立下如此大功的军队,与他们搞好关系,不会吃亏的!
很快,守备大人便押着车队送来了百余石石灰。随同送来的,还有数十头猪羊百余坛酒,由二十几名吹鼓手吹吹打打的送到了大营门前。
对于这些人心中的想法,守汉和他的一干文武也能够猜得十之七八,既想从南中军大捷的军功中分一杯羹,又害怕被大军勒索,
不过。面对附近城乡携带着大批猪羊酒肉财物前来犒军的乡绅父老,守汉还是很在意的。每每有这些人前来时,守汉都要亲自接待、温言安慰一番。
然后,便是安排人带着他们去参观那为数以千计的建奴首级。和堆积如山的缴获甲杖物资旗号等。
从河西务索要的大批石灰,便是用来加工硝制这些头颅。
加工时,还特意让一干附近前来劳军的父老乡绅耆岳们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幕。
一群南中军士兵在民夫的协助下,嘴上捂着掩口巾。手中拎着板斧,将一具具的尸首上首级斩下,从那首级的面容、牙口,脸型、辫子。乡绅们都可以确认,这些都是毫无疑问货真价实的真奴。
看到那些南中军士兵将一个个建奴的尸体如同猪羊一样对待,挥动着手中利斧。砍得肉屑四下里乱飞。血花四溅,吓得这群乡绅们不由得距地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呕吐。
“国家有此强兵,朝廷有此良将,实乃是祖宗洪福,江山社稷有幸!”
老先生们脸色苍白中带着些潮红,努力的平静着自己。如潮水般的好评向南中军将士涌来。
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
守汉在营中设宴款待各地父老,席间不经意的露出些好东西,比如说纺织精美堪比松江细布的棉布、琉璃绣球灯等物,看得父老们一个个眼巴巴的,发现生活在京畿地区天子脚下的自己,突然间成了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包子。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守汉少不得又要做一次散财童子,每一位乡绅送二匹上等细布,一盏琉璃绣球灯。又从缴获的财物中取出些珠宝首饰之类的分赠给诸位父老,每人另送一头骡子代步,这样的举动令老先生们口中千恩万谢不已。
“诸位先生不必如此,守汉来的匆忙,又逢战事,日后先生们如果要寻这些东西使用,可以到京城中的隆盛行去,那里有这些物品出售。”
一番有意思的炫耀作为后,守汉这里也将军功首级统计清楚。
总计斩杀首级六千余名颗!当然,其中有三千余人是那些包衣阿哈之类的角色,其余的则是两个甲喇一个牛录中的各色战兵和壮大、分得拨什库、牛录章京、甲喇章京的首级!在守汉制造的群众舆论的推动下,河西务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一样在运河两岸、京畿地区迅速流传。
最早到来的便是蓟镇的兵马。
沿着运河下寨,王德胜千总,不,王德胜游击,当前带路,蓟镇总兵张世显前来拜访。
接着,玉田镇等部也是纷纷遣使前来拜访。
“主公,我们应该向京城直接报捷。否则这群兵痞子们会将我们的功劳吞吃干净的。而且兵马多了,便显现不出我们的功劳了!”
几个军官在打发走了前来打秋风的官军使者后忧心忡忡的到守汉帐中议事。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在南中军大营周围已经出现了蓟镇、玉田镇、宣镇、宣府镇、大同镇等众多番号,为首将领从总兵到游击不等。
这些丘八大爷们打仗不灵,削尖了脑袋到处找便宜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
便以张世显总兵为例,短短的五天时间里,便来了三次,每次都是很冠冕堂皇的理由,诸如感谢、劳军、观看贵军军容等。可是,携带来的人员却一次比一次多,第一次来,只带了数百家丁在王德胜的带领下前来,好吃好喝一番之后,家丁们每人还得到了二块银元的赏赐和别的一些干粮罐头之类的,于是,第二次便暴增到了近千人,第三次更是到了一千五百余人!差不多他麾下人马都要到南中军大营来搭伙了。
“主公,抛去这些来吃白食的家伙,那些被我们从贼奴手中解救出来的难民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属下计算了一下,按照每人每天一斤口粮、三钱油盐计算,这二万余人每天也需要开销掉二万多斤粮食和不少的油盐!”
管理辎重的安家和很是愁苦的向众人和守汉报着账目。
“如今我们每天的消耗,差不多是往常三天的消耗!”
除去南中军自己的消耗之外,便是那三千多从正白旗手中解救来的难民,这些人因为参与了河西务战事,享受的是比辅兵低一些的伙食,但那也是每天主食管够,有肉有油的生活。
剩下的一大块支出,就是各处军镇中来蹭饭的,每天都有将近一千多人在营中赖着不走,就是为了享受南中军丰盛的午饭和晚饭。
除了混吃混喝之外,各镇的军兵将领们,还另有一个不太好开口的目的。
收购军功首级!
“据各处营哨士卒报告,这些内地官军私下里向我们的士兵购买那些贼奴首级,建奴真奴的,一颗开价到了五十两,蒙古人的,也到了三十两,白甲兵的首级翻番,各级军官的首级,更是在白甲兵的基础上翻一倍。一面旗帜卖到了十两,一套建奴的铠甲刀枪,也是开价二十两!”
如果不是对南中军一战能够消灭数以千计的建奴的战斗力畏惧如虎的话,这几家总兵只怕是早就动手强抢了。
当王德胜们将遇到南中军,并且大肆渲染了一番该部南蛮的强悍战斗力时,他的同僚和长官们无不对他们的言语嗤之以鼻,眼下还有能够一战消灭一个正白旗牛录建奴的军队?
但是,当看到那些王德胜或是偷偷砍了来,或是南中军赠送给他的军功首级、旗号、盔甲、刀枪的时候,蓟镇的将领们这才相信,这个王德胜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当蓟镇的军官们兴冲冲的来到南中军大营的时候,带给他们最大的震撼的,不是全军全员披甲的装备实力,不是每人每天油水充足的伙食待遇,而是那六千余颗被用石灰和盐加工后,悬挂在木架上风干的建奴头颅!呲牙裂嘴形状极为恐怖的建奴首级,平日里几十颗都极为罕见,更何况数以千计?!
那被挂在木架上,随风微微飘动的数千颗头颅,便是南中军实力的最好见证!
于是,各家兵马纷纷在下面做出了企图用银钱购买军功首级的举动。
听了部下们的抱怨,守汉也从抽屉里取出了几张纸。
“我这里也有一份报价,你们看看。”
一套盔甲一百五十两白银,一柄长刀十五两白银,一根枪头十二两白银;大佛郎机八百两白银一门,奉送十发子药。
这是各镇的总兵、副将们同守汉签订的购买各类南中军事装备的契约,数量从三五百套到七八百套不等。
“他们以为我们打胜仗靠的就是这些兵器铠甲!”
守汉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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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淘气的报捷使者
朝阳门外因为有着通惠河码头的缘故,贯通着京杭大运河到北京的最后一段路,历来从南方运抵北京的大批漕粮和南方特产都要在这里卸货。<冰火#中文因此,这里聚集了数不清的脚夫、车辆和买卖铺户,商船漕船更是百船聚泊,千帆竟渡。一时间,商贾之繁盛,冠绝一时。
城内则是有着数座大大小小的皇家粮仓,一座座厚实的仓廪库房用来贮存这些粮食物资。
这里是京城商业最为繁荣的地带,朝阳门城门洞里的那个谷穗图案,便恰到好处的说明了经济繁荣的原因。物流便利带来了大量的货物,而运输这些货物又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货物的流转又带来了大量金钱的流转,这里想不繁荣都不可能。
(直到现代,大家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在百度和谷歌上看看,从朝阳门一路向北,沿着二环路两侧一直到东直门的那些大厦,都是什么公司的办公处。)
这里因为主要运输粮食的原因,在朝阳门内,留下了许多与仓库有关的地名。
北门仓胡同。
林文丙脚步轻捷矫健的走在北门仓库区内,身后几个管理粮仓的仓大使、十几个库丁头目毕恭毕敬的跟在他身后。
自从林大掌柜的租赁了附近的几座库房存贮粮食,这些仓大使们就视林文丙为衣食父母和祖宗一般。
“上次户部来查账清点存粮,要是没有大掌柜的存在咱们这里的粮食,只怕大家都交代不过去,这个时候,大概大家都在镇抚司里享福了!”
林文丙存在北门仓和周围的南门仓、南新仓、北新仓、太仓等几座仓库中的十余万石粮食、豆料,让这些管仓库的蛀虫们看得眼热异常。但是,这群禄蠹们都是人情世故熟透的老油条。什么人能够随便欺负,什么人必须巴结,他们清楚的很,能够和山西商人在商战中打个对台。能够在这战乱灾荒年月弄来这么多的粮食在这里存储着,囤积居奇,这种手段和能力,又岂是几个七八品的小官和不入流功名的人能够惹得起的?何况。这位爷又是手面大方,不时的有打赏下来,还是好生的伺候着吧!
“林大掌柜,您存在咱们这里的二万七千又三百二十石粳米。三万五千二百一十七石豆料,都在这里,帐物相符。请大掌柜的点查。”
北门仓的仓大使命库丁打开一座座半地下的粮仓。那些用巨大砖石砌成的粮仓,在这个时代做到了恒温恒湿,而且,不生虫蚁,就算是将老鼠丢进去,老鼠也会扭头就跑。(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去搜一下关于北京的老粮仓的介绍。关于上述介绍也是属实的。)但是,这样的设施设备却未必能够防得了眼前的这群硕鼠。
眼下京城的粮价一日几变,这群硕鼠们早就看着眼前的这块肥肉吞了不知道多少口水了,但是,不敢!
“林大掌柜,这些粮米您打算什么时候出手?要是出手的话,在下也在粮食行里有几个朋友,可以为您分担些。”
“就是!眼下城里的粮价已经到了一石米五六两银子的地步了,这些鞑子再不走,南直隶的漕运粮食进不了城,这城里的粮食价钱怕是还要涨!”
两个仓大使的一唱一和,林文丙听得很明白,他笑了笑,“诸位,你们以为林某不打算赚钱?无奈啊!这些粮食是我家主人早就命我为勤王军准备的军粮,不敢擅动啊!”
说到给勤王军准备的粮食,几个胥吏都不敢说什么了。
城外的鞑子还在四下里流窜,不久前,一股正白旗的鞑子竟然窜到了南海子,冲进去大肆的搜罗一番之后,见没有什么油水,便悻悻的走了,沿着通惠河向着通州高丽村一带去了,仿佛在找寻着什么,惊得沿途的州县官员、统兵将领们一日三惊,紧闭大门不敢出战。
可是,周围几个仓库中堆积的十几万石上好粮米,看得见吃不到,这种滋味着实难熬啊!
“这样吧!北门仓中的二万七千石粮米,我只要留下一个整数,二万石即可,余下的,便以五两银子一石的价钱向外发售便是,也算是赈济城内的灾民百姓了。”
听了林文丙这话,几位仓大使们比听得佛祖驾前三十六万迦陵鸟儿齐声鸣唱还要动听,这林大掌柜说得那里是人话啊!分明就是银子响声啊!上等的粳米,五两银子一石?这分明就是挑咱们发财啊!
“要是用银元支付的话,每五石收二十三块银元。”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几位仓大使们更加激动万分。
城外,沿着通惠河向着通州的方向,田野里卷起了一股烟尘。
唐换率领着麾下数十名斥候,沿着北运河一路狂奔而来,在通州高丽庄(今天的北京通州张家湾村)折而进了通惠河流域,顺着通惠河,一路向西。
不到一百人的斥候队伍,居然有将近三百匹骡马,几乎到了一人三四马的水平,在空旷的田野里,扬起了一道铺天盖地的烟柱。
烟柱之中,隐约可以看到建奴正白旗、镶红旗的旗帜,从分得拨什库到壮大都有。
“鞑子来了!”
一声惊恐的叫声,从距离他们数里之外的一股明军队伍中传出,顿时阵脚大乱。
这股明军是大同镇总兵王朴麾下游兵营,听闻在武清河西务有人击败了鞑子,便也想前往分一杯羹,顺便混几天好吃好喝,不想在这里遇到了鞑子!看来这些鞑子是来找寻那股杀败了他们的家伙晦气来的!咱们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
再想想前几天在京郊遇到的那股正白旗的鞑子,不也是气势汹汹的在到处乱窜,寻找着某只军队的晦气?
一时间,刀枪与旗帜齐弃,盔甲并辎重全抛。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
唐换等人策马冲到高丽庄外,见到的是丢弃了一地的旗号刀枪还有不少的辎重帐篷之类。不由得面带嘲讽,“这样的军队还好意思到咱们跟前去讨要军功?几面鞑子的旗帜就把他们吓得尿都快跑出来了!”
“队官大人,咱们怎么办?”
一名斥候回身整理了一下骡子背上捆成捆的建奴盔甲,紧了紧拴束着几颗鞑子人头的绳子。请示着唐换下一步的行止。
“怎么办,凉拌!”
看着满地的遗弃物资,就算是南中军一向不缺少军饷军粮,但是。精打细算的思想早就深入到了每一个人的骨头里。
“留下十个人,把这些东西归拢一下,收藏好,等我们向京城报捷后。再一道回大营向主公汇报便是!”
唐换等人,是被守汉派出来向京师的崇祯皇帝和诸位大人们报捷的,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打了胜仗。而不是那些官军们常干的讳败为胜、杀良冒功。守汉特意将缴获的建奴旗号、盔甲、人头选了一些令斥候们带着,作为凭证。
捎带着,可以令周围如同苍蝇一样聚集的官军们滚得远一点。
不想,今天就在这高丽庄收到了效果。
“早知道就让兄弟们每天练马的时候打着鞑子的旗号在大营周围晃一圈了。”
一名斥候掂弄着大同镇丢弃的刀枪,不无遗憾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这支颇为庞大的马队,经过高丽村至杨闸村,沿着通惠河的河道一路折向西北。行了不过数十里,便不断的遇到小股的明军,起初还是来援的各镇官兵,但是,慢慢的,京营部队的番号便越来越多了。
但是,毫无例外,没有一支部队敢于向这支一人数马、队伍之中人人着甲,隐约可以看到建奴旗号的马队发动攻击,甚至连拦截的想法都没有,只是远远的发几声火铳便是。
唐换等人一路惊吓的各路明军望风而逃,无比顺畅的进入京郊地面的时候,崇祯皇帝朱由检同学,正在平台内同内阁诸位先生大发雷霆。
御座背后有太监执着伞、扇,御座两旁站立着许多太监。两尊一人高的古铜仙鹤香炉袅袅地冒着细烟,满殿里飘着异香,殿外肃立着两行锦衣仪卫,手里的仪仗在早晨初升的阳光下闪着金光。
而朱由检本人,却在御座上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几位首辅、次辅们,突然没来由的感到全身无力。他从即位以来一直想着通过自己的励精图治,能够在自己手上实现大明中兴,可是几年来,残酷的现实无情的击碎了他的这个想法。
“皇祖和皇兄时,却为何没有这许多的事情?”
他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他哥哥天启皇帝朱由校时期,那个时候有老太监魏忠贤为皇兄操持政务,国家虽然也是灾害频频,但是却能够支撑下去,也不像现在,东奴入寇,流贼遍地。“难道朕诛杀魏忠贤,杀错了?!”他脑海深处冒出了这样一个可怕的想法。
但是,随即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离出去,开始思考眼前的军机要事。
八月初,大同总兵王朴击清兵于涿州,报捷斩首一千余级,事后查明大部分是杀良冒功。
而统领数万大军在外,却消极胆怯不敢战的两位总督、督师张凤翼与梁廷栋,据东厂番子回报,此二人每日里惴惴不安,自度不能免罪,遂每日服用大黄药求死。
“两个无用的东西。想死?待东奴退了,朕一定赐你们一个好死法!”崇祯不敢杀那些带兵的武将,但是对于这些手中没有武装班底的所谓督师总督,杀起来却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目下军情如何?”
朱由检的声音如同腊月里的水一样,寒冷,阴戾。
“前日汝等上奏的,有朝贡的队伍,情形如何?”
“外面风传,朝贡的队伍被建奴正白旗、镶红旗所部围攻,已然全数以身殉国。眼下,建奴数万人切断了京师和天津之间的道路,小股游骑出没于京郊,似有准备冒犯阙下之象!”
内阁首辅、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温体仁诚惶诚恐的跪拜在地上,向正发着雷霆之怒的崇祯讲说着眼前的军情。
“卢象升呢?他到了哪里?!他的天雄军不是素称能战、敢战吗?为何迟迟不至?!”
天子雷霆大怒,身旁近侍宫女无不战兢。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惟恐殃及池鱼。只有温体仁继续不紧不慢的向崇祯回奏。
“日前接到卢象升的题本,他所部已经抵达真定府,眼下正在保定一带。不日便可进入京畿与东奴交战。”
为了抵御建奴的入侵,崇祯召卢象升率军入卫,再赐尚方剑。此时卢象升以兵部侍郎身份总理川、陕、晋、豫、楚、山东、江北七省军务,刚刚在滁州、七项山以千余天雄军大败高迎祥、李自成的万余披甲骑兵。追杀败退的高迎祥所部五十余里,本来打算乘胜追击一举消灭高迎祥所部,却接到了崇祯的这道圣旨。不得已,卢象升无奈率军北上入援。高迎祥一头撞进了洪承畴的大网里,李自成等人侥幸逃窜,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听得一直以能战善战而闻名遐迩的卢象升已经过了真定府。而另一位能征惯战的洪承畴也抵达了怀来。京畿周围有了两位名将能臣坐镇,想必是很快就可以将东奴驱赶走了。
“高起潜那里有什么军情吗?”
崇祯朝着侍立在自己身后的王承恩低声询问。
虽然他诛杀了魏忠贤,但是几年同文官、内阁掰腕子下来,他还是更愿意相信这些从信王府出来的太监。
“回皇爷的话,日前往昌平一带窜扰陵寝的东奴已经撤走,高公公率领三大营的部分兵马转而到了东南,因为这一带最近常有东奴游骑出没。大约是建奴牛录规模上下,高公公担心他们会突然奔袭京师。昨日又有军情急报前来,说有一股正白旗、镶红旗建奴过了通州的运河西岸,所以东直门和朝阳门那方面特别吃紧,驻军人心浮动,高公公担心军心不稳,便率军前往。”
听得自己派出的总督天下勤王兵马的监军太监如此得力,崇祯不由得嘴角哼了一声,算是表示满意。
“诸位先生请起。赐茶,赐座。”
温体仁等人急忙叩头谢恩,站起身来,几个小太监被王承恩呼唤进来,在皇帝的斜对面摆放了几把紫檀木椅于。刚刚坐下去,太监们又将皇帝赐茶端到了面前,于是少不得又站起来躬身谢恩。
“三大营的兵马如何分派?陕西流贼自高迎祥被擒后,有何动态?如何处置?”
几位内阁大学士们在椅子上坐定后,便在崇祯的发问下,就京师防务开始讨论。
“一部分守城,一部分驻守东直门和朝阳门外。原来在德胜门外驻扎一部分,备援昌平。如今各处勤王兵马来到,昌平无虞,这一部分人马也撤到朝阳门外。交由高公公节制指挥便是。”
“目下据陕西巡抚孙传庭所奏,各股流贼自闯贼高迎祥被擒后,有的被击溃,有的全股被歼灭,有的则是束手投降,所余无几。目前大军猛追不放,四面堵截,务期一鼓荡平。余下冥顽不灵者欲往河南,人湖广,奔四川,均不可能,不得不从商洛山中向北逃窜。洪承畴离陕时已在各处要道布置重兵,设伏张网以待,想不日即有捷报到京。”
温体仁正在不疾不徐的汇报着崇祯的发问时,耳边突然听到从皇城外传来一阵如潮水一般的呼喊之声,声音嘈杂纷乱,由远而近。
殿内的众人立刻停止了说话,将注意力投入到了这巨大的声浪来由上。
“还愣着干什么?!出去打探一下!”
王承恩喝斥着当值的小太监,小太监如梦方醒一般撒腿出去。
“唐庶人的事情办好了?”
崇祯口中的唐庶人,便是就藩在河南南阳府的唐王朱聿键,听闻建奴入寇,京师戒严的消息,便依照崇祯的诏纸,倡议起兵勤王。但是,这就犯了自从成祖朱棣以来的大忌!从成祖朱棣起,便明文规定,亲藩不掌兵,亲王府兵,不过备护卫而已,防宗藩擅兵干政。也是防止再出现第二个燕王。朱聿键率领着自己府内护卫组成的勤王兵刚刚走到开封,便被地方官员和周王劝阻,不能再向北走了,不久,崇祯便下诏切责,勒令还国,废为庶人。以其弟朱聿鏼为唐王。而朱聿键本人,则被送到凤阳高墙之内圈禁。
君臣几个强力镇住心神,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去想那件最可怕的事情,但是,心中却都在想,“难道是东奴当真沿着运河兵临城下了?”
“老祖宗!老祖宗!”
被王承恩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面色慌张的朝着王承恩打着手势,试图将王承恩呼唤出去。
“好歹就在这里说!朕在此,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回皇爷的话,皇城外都在说,齐化门外,突然出现了建奴正白旗、镶红旗的旗号,三大营的兵马有些慌乱,军情不稳!”
齐化门是元代时称呼朝阳门的名字,这个时候还有些人将这名字称呼朝阳门。
几个人的面色登时变得铁青,难道说,建奴当真要攻破北京?!但是,接下来传来的一波声浪却令人喜出望外。
“大捷!我南中军于河西务大捷!”
很多人在城内跟随着唐换等人的马匹一路狂奔一路大喊着,将这胜利的消息传到城内的每一个角落。
“大捷!斩杀东奴共计六千余!”
“大捷!斩杀东奴镶红旗甲喇以下各级头目百余人!缴获甲杖旗号无数!”
“大捷!生俘东奴百余人,献俘阙下!”
大明门外棋盘街一带的军民望着宫阙欢声雷动,齐呼万岁。
兵部职方司郎中手中捧着报捷文书,在侍郎的引领下,带着几名主事各自捧着些旗号、盔甲刀枪之类的气喘嘘嘘的冲到了司礼监。
等候在那里的掌印太监王德化,双手抖动的几乎拿不稳那薄薄的几页纸,拔足飞奔直奔平台而来,身后,侍郎、郎中、主事等人一路小跑紧跟而来。
“皇爷!我大明南中军于武清县河西务镇大破建奴正白旗、镶红旗甲喇、镶红旗蒙古甲喇,斩首六千,生俘一百二十有余,献于阙下!”
“方才是怎么回事?”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崇祯也有竭力保持住人君的风度,不问捷报,先问为何慌乱。
“南中军报捷使者唐换,携带缴获建奴旗号,一时图于便利,放置在肩头,一路奔来,旗号被风卷起,三大营士卒误以为建奴来袭,故而发生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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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杀还是赏?该如何处置?
京师震惊了!
从辽东建奴作乱以来,何曾有过一战灭敌数千的战例?何曾有过一战消灭建奴牛录以上单位的?何曾有过斩杀牛录章京、甲喇章京级别头目的?
京师民众起初仍旧以为是那些带兵官和朝中大员们互相欺骗利用的战果战绩,但是,当守汉的数千人缓慢的沿着运河向京师开拔后,好消息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冰火#中文
南中军的骑兵们,很是烧包的一人双马,在队伍前方开路。
当头的,是四组十六名骑手。每一组手中旗帜上书写的字都不同。
勤王!入贡!报捷!献俘!
八个大字将守汉的意图和功绩向京畿地区的百姓说的一清二楚。
十六名骑手后面,是一个由百名精锐骑兵组成的骑兵方队,每排十人一共十个排面。马上的骑手们俱都是身着九转钢制成的盔甲,出发前又精心的擦拭上油打理了一番,行进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骑手们很好的控制着马的步速,使整个方阵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巨大银山一样迎头压来。
马队的后面,则是最为吸引眼球的所在。
十几个巨大的木架子,上面一排排的钉着木条,每一根木条上,都用绳索紧紧的绑扎着十余颗建奴的人头,人头在八月秋天的风中来回摆动着,呲牙咧嘴的狰狞面容,让围观的人们既紧张又感到兴奋。
之后的车辆上,更是用大大小小的箩筐装满了人头,就那样摆放在车厢之上,令众人随意观看。
人头车辆之后,几辆大车上高高竖起了巨大的木架,镶红旗蒙古甲喇布赫的尸体,十几个牛录章京、分得拨什库的尸体仍旧披挂着他们当日被杀时的铠甲。被绳索绑在木架上,身上的创口分外明显。被盐和石灰处理过的尸体完好的记录了他们死亡时的细节。
“看哪!那就鞑子头目!果然是和咱这汉人长得不同!”
劫后余生的人们欢喜庆幸的指点着一具具尸体。
人头令百姓感到欢喜,人头后面的缴获,则是令远远跟随行军的各镇兵马为止眼红。
空出来的辎重车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盔甲,棉甲、镶铁棉甲、锁子甲、铁盔,为数多达七八千件的盔甲在辎重车上堆积起一座座小山,和那些缴获的兵器一样。让各镇军马看得直流口水,却又无可奈何。
一战灭敌六千,各镇的官兵起初都怀疑这战绩,但是看到那些首级和盔甲刀枪骡马。这些人都低下了头。漫说是消灭建奴正白旗一个牛录,镶红旗一个甲喇,镶红旗蒙古一个甲喇。共计三千多战兵。包衣阿哈、辅兵跟役不在其中,就是消灭三千包衣阿哈,也是前所未有的大捷,足以令带兵将领青云直上扬眉吐气。
在运输缴获甲杖兵器的辎重车后面,一百余个被俘虏的包衣阿哈、蒙古兵、建奴士兵,被用长绳子拴在车辕上,随着车子的行动而行动。车子被陷入泥坑时,他们则成为了牛马的同类,要在鞭子下面,用力将车辆拽出来。
“是役也,斩杀建奴三千有奇,内有,牛录章京四人,白甲兵二百一十一人,重甲战兵一千二百余人,披甲轻兵一千四百余人,包衣阿哈三百余人,生俘建奴三十余人,包衣阿哈四十余人。斩杀伪镶红旗蒙古三千余人,内有甲喇章京布赫一员,牛录章京四人,重甲战兵五百余人,轻甲战兵一千八百余人,包衣阿哈七百余人,生俘蒙古附逆贼奴二十余人,包衣阿哈二十余人,缴获甲杖无数,骡马万余匹!解救被掳百姓一万余人。。。。”
读着南中军报捷的文书,从兵部到内阁、司礼监,一直到崇祯皇帝本人,都目瞪口呆。这样的战果,是区区三千余战兵在三五千义勇百姓(守汉将那些民夫的角色提升到了义勇的程度上)的协助下取得的吗?
但是,沿途州县官员京营统兵将领们在南中军这一路耀武扬威炫耀战果的过程中,将无数的题本文书上报到了各个该管上峰面前,从不同的角度证明了这份战果,都是有着实打实的旁证的。
“传旨!明发邸报!我军于运河大捷!”
“此战,大捷也!击毙奴酋伪饶余贝勒阿巴泰以下十万人,斩首六千。尸首蔽于荒野,飞鸟不能落,骨骸填于沟壑,河水为之赤!伪武英郡王阿济格中炮重伤,被身边之巴雅喇兵冒死抢下,回营后当夜治身亡。为稳定贼奴军心士气,贼伪各旗旗主相约秘不发丧,以红绸包裹尸首,以猪羊三牲祭拜。敌酋洪泰于巢穴之中闻此战败之讯吐血数升,一病不起,诸弟子侄争夺大位,兵戈纷扰征战不休,此刻辽贼已陷入内讧。”
阿巴泰听了人念完了这份邸报,很是不屑的挥动着马鞭在地上抽了一鞭子,“娘的!说老子死了,老子可还活的结实得很!一顿饭一条猪腿,一晚上两个蛮子女人伺候!”
但是,帐中的八旗将领们却都笑不出来。
一个建奴甲喇又一个牛录,还有一个蒙古甲喇被人全歼,伤亡数千人之多,这是从老奴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大事,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可谓沉重之极。便是回到沈阳,各人也不知道如何向黄狼、代善等人交待。
沉思了一会,阿济格作为一军主帅,开口说话。
“传令,让往明国京城附近打听军情的牛录章京阿山,作为全军前锋,往遵化等处去,为全军出关探路。”
他看得很清楚,这一仗,令八旗的军心士气大大的折损,再打下去,建奴八旗作为核心骨干力量肯定是不能轻易损失,但是,八旗蒙古和外藩蒙古能够去和这样的军队死拼吗?
一旦大股明军围拢上来,这进关劫掠的数万人,携带着大批抢掠来的资财人口牛马,如何战,又如何走?
只能是乘明军还没有做出反应之前。迅速出关,那样的话,这两个甲喇又一个牛录的损失才算是没有白白丢弃。否则,就是全军都要死在关内。匹马不得还乡了!
“这样一来,我大军便可以从容不迫,从古北口、喜峰口等处出关,回到盛京后。皇上定会将此番虏获的财富人口分发至各旗,为大家补充损失!”
众人闻听,不由得大声叫好。
只有阿巴泰,默默无语。
“七哥。莫要担心,你那个牛录的损失,回去我会向皇上禀告。想法为你补齐就是。”
看这个平日里自恃勇猛目中无人的七哥吃瘪。阿济格心中暗自涌起一阵快意。口中却依旧很是诚恳的安慰七哥。
从最早的欢欣鼓舞中冷静下来后,崇祯君臣却又一次陷入了为难之中。
“兵部职方司都是饭桶!”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德化跳脚大骂。指着兵部侍郎的鼻子用无数极其恶毒阴损的词汇问候着兵部一干人等的全家老小。
这样一支强兵劲旅,千里而来,自备粮饷斩首数千,为大明立下了如此巨大的战功,而兵部的人竟然不知道他们出自哪里,隶属于何处。这无论怎么骂兵部,兵部的人都没有回嘴的余地。
“我告诉你,你如果明日早朝时不能将南中军的情形给咱家弄清楚,你这个侍郎也就不要做了,东厂曹公公那里,我会让他关照你的!”
丢下一句恶狠狠的话,王德化领着几个小太监走了。
“我告诉你们,要是今晚三更时分不把南中军的来历给我弄清楚,你们都不要在这里了!上头要我的脑袋,我先杀了你们全家!”
侍郎送走了王公公,转过头来就将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摆在了手下的郎中、主事们面前。
于是,郎中主事们,少不得将手下的书办召集来,再发一通狠。
但是,书办与郎中们不同,他们算是官吏中吏的那个系列,多少年来都是父子相承、师徒传授,已经不是用老油条这类的词汇能够形容了。对于如何应付这些官员,如何给自己谋取好处,也是颇有一番心得。
正所谓官清如水难奈吏滑如油。
一名书办看了一眼主事,“大人,立功将士既然自称是南中军,军者,便是卫所体系,我们不妨检点清查一下历代卫所的文书档案,看看这南中军到底起于何处。”
“嗯!好!好!你等火速去办!大概要多久时辰?”
“这个可说不好,部里、司里历年历代积累下来的文书档案,堆积了十几间屋子,要是这么查一遍的话,三五个月应该是有结果的。”
三五个月?那不是老子都快被发配走到琼州了?!
“这个万万不可!还有别的什么办法?!”
“要是着急的话,大人,您就要向上头请示一下,多要些钱粮,多发些菜金伙食赏钱,咱们多雇佣些学徒书手,连夜赶工就是了。”
“要是这样的话,需要多久?!!”
“这个?不好说,得看您肯花多少钱了。”
话说的到了如此地步,那主事和郎中便是再书生气,也能明白了这群蠹虫的意思,“你且说,今晚二更时分之前,弄清楚这南中军的来历,要多少银钱赏赐?”
“每人一百块银元,加十石粳米的伙食。”
“好!依你便是!”
郎中咬着牙答应了这书办的要求。
“老兄,你这大话是吹了出去,却如何收场?”书办的同事有些担忧。
“慌什么?!”
那书办不以为然的白了同事一眼,“记得赏钱下来了,请我去听曲子。”
“这个自然,你且说说,该如何去办?”
书办二郎腿一搭,喝了几口茶,闭着眼睛养了一会神,“简单得很!”
他的眼睛依旧是闭着。
“你去,找一下广西巡抚这几年关于清剿匪类的题本文书,你,去翻一下两广总督关于缉拿海上盗匪的文书。”
“你们!去查一下历代老先生们留下来的文书底子,往来公文的登记册子,关于在云南广西、三宣六慰等地驻军卫所的情形文字,一个纸片也不要漏过去!”
几十个书办和各自的学徒手下纷纷的忙乱起来。那为首外号“鬼见愁”的书办却是优哉游哉的坐在桌案后面品茗养神,口中哼着小曲。
“先生,能够查得到吗?”他的学生在一旁服侍着他喝茶,一边关切的询问。
“小子。学着点,这都是平日里多留神的缘故。”鬼见愁朝四外望了一圈,“实话告诉你,这南中军的来历。差不多已经在你师父我肚子里了!只不过,要找些旁证罢了!”
有钱好办事,人多好干活。
在鬼见愁这群掌握了大明兵部资料库的积年猾吏的努力下,晚饭时分。一份南中军的来历资料,已经用工整的小楷抄录好,摆在了主事和郎中面前。
“原来是世宗爷派遣毛伯温大人南征安南时流散在那里的我大明官军后裔!不过是一个千户功名罢了!侈谈什么南中军!”
“什么南中军!那李某不过是一个世袭守备衔千户罢了!在兵部。却是狗也不如的功名!”
“下官同年在梁大人麾下。前日来信说起这李某之跋扈嚣张,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此人擅自豢养家丁,私改军制,擅造大船,私铸火炮,滥发军饷,私造铠甲火器。条条款款,都是够杀头抄家的罪名!”
“就是,一个千户所,按照祖宗制度,不过一千一百二十人,他何以一出动便三千余敢战勇士?!置于祖宗制度于何处?!”
“在下在礼部,也曾听闻南方诸多藩属哭诉陈情,言李某擅开边衅,灭国无数,祖宗留下的三宣六慰,如今也就剩下了缅甸一处!”
类似的信息和议论,一夜之间如风一样传遍了京师官场。
“明日陛下要在华盖殿早朝,商议如何犒赏李某,诸位学兄,学生以为,对于李某这样的乱臣贼子,破坏祖宗制度之人,不杀不足以正人心!”
“不错!当效仿至圣先师杀少正卯!”
崇祯九年八月二十三日。早朝。
按照大明礼制,皇帝御华盖殿,文武官在鹿顶外分东西站立,鸣鞭,以次行礼。行礼结束,四品以上官进入殿内,五品以下官在原地面北站立。有事奏请的,出班,奏毕回班站立。待鸣鞭后,依次退出。
今天早朝的议题其实早在昨晚就已经尽人皆知,讨论一下对李守汉应该如何封赏,以酬庸其战功。
对于南中军这样一个怪物、四不像,大明朝廷上下很是头疼。
卫所不是卫所,土司不是土司;藩镇不是藩镇,属国不是属国!
身份不确定下来,便是献俘、祝捷等诸多仪式都无法进行。总不能让皇帝去给一个五品衔的守备去解下战袍吧?!
当崇祯皇帝刚刚说出了这个议题的时候,御史中便有人按捺不住。
“陛下,臣以为,对李某,非但不能赏,应当效仿己巳之变时处置辽东贼臣之法,诛杀之!斩其首,夺其军,用其地,封其库!”
“乌鸦!”
崇祯和温体仁等人看着这个御史义正词严的侃侃而谈,心中无不是下了这个结论。这些御史言官,都是嘴炮无敌的高手,在他们口中,只要一切按照他们的路子方针办,那就是一切都不是问题,三代之治,五代之盛,唾手可得。如果你不按照他们的方针来,那就是昏君无道。至于说执行过程中出现了问题,不好意思,那是你们对我们的理论理解不到位,执行不得力,或者说干脆就是体制问题。
对于这些人,官场上称他们为乌鸦,意思是他们经常口中毫无遮拦的说出一些言语,而且往往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臣附议!李某以一世袭千户之职,擅自练兵,擅开边衅,灭我大明属国之三宣六慰,私铸火炮,私造铠甲,滥发粮饷,私造大船,条条款款,皆是可杀罪名!”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御史和礼部班次之中站出多人,要求崇祯将李某人立即正法,以正军心!
“无知书生!只知清谈误国!”
温体仁在心中骂了一句,正欲出班回应这群乌鸦,不料却有人在他之前出班跪倒奏本。
“陛下。臣愚钝,有几句话想当面请教一下几位大人。”
“诸位大人,请问,以诸位大人之高见。擒拿李某,将其正法,果然不错,不知哪位大人自高奋勇。为国家除此獠?”
“只要派遣得力官员往其营中宣旨,一道诏纸下,令锦衣旗校将其拿下即可!”
“原来如此!若是他部下将士不服,该当如何处置?”
“唉!我有圣旨在手。大义在我,奉旨锄奸,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又有何人敢于造次?!”
“嗨!早知道大人们有如此大才。当年陛下诛杀魏阉、辽东贼臣之时,又何必如此劳神,交给诸位大人去办理就是!”
御史们被这人一路引领,掉进了自己挖成的坑里,然后自己将自己埋了。
坐在宝座上的崇祯心中一阵欢喜,定睛望去,正是温体仁向自己推荐的人。眼下就职为左佥都御史的薛国观。
眼见的有着素仇东林之名的薛国观将几个东林出身的御史辩驳的哑口无言,温体仁也是面带微笑。
“陛下,臣以为,方才诸位大人所说李守汉于绝域万里之外的一些作为,如与外藩开战,擅自练兵,私自铸造火炮铠甲刀枪,皆是为了在虎狼环饲之中求生而不得已为之,如月之恒人皆见之。但其一点忠心,于万里之外闻君父之危,率领一旅之师万里风波涉险前来勤王。果如诸位大人之言,将其斩于阙下,日后陛下再行诏各处土司如秦良玉者进京扈卫,又有何人敢来?”
“何况李某一到京畿地方,便获此大捷,正是陛下威德福运所致,祖宗在天之灵保佑!李某自备粮饷勤王,一战斩杀数千首级,此乃我大明扫平辽东叛逆之先兆,是我大明圣天子在位中兴有望!大明有此万里之外之忠臣良将强兵,何愁中兴?!”
“如果依照诸位大人的说法,只看到李某一些权宜做法,而妄加追究,一来寒了勤王将士之心,二来,一旦激起兵变,李某所部之兵战力强悍,且又不听朝廷节制,万一鼓噪起来,何人前去弹压?!是你,是你还是你?”
薛国观很不客气的用手指点着几位御史,他是这些人的上司,训斥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下官等是读书人,这些事情,自然是有兵部的粗鲁武夫去做。”
几个御史嗫嚅着说出了这样的话,不料想,更是激怒了兵部的众人。
于是,早朝变成了早市。吵闹声堪比菜市场。
“下官是供职兵部不假,但是下官身为两榜进士,位列二甲!尔是何等出身?!有何等功名?敢如此说话!?”
“我等身为言官,自当为国辨析忠奸!汝等不辨忠奸,只谈利害,恰好是和魏阉、辽东贼臣一党!”
“此獠攻伐他人,练兵铸炮,积聚粮草,难道不会是第二个老奴?须知老奴当年也是多次入贡!”
“就是!一旦此辈羽翼丰满,说不得便是第二个杨应龙、奢崇明!”
“老奴入贡,只是送些土产,可曾有一兵一卒为朝廷出力?杨应龙攻伐州县,可曾有听说李守汉攻伐州县?屠戮我大明良民?!”
本着凡是你支持的我就要反对的原则,朝堂上分为两派,争吵不休,到了**时,几乎便要动起手。最后,还是崇祯皇帝朱由检同学喝止了这种有失体统的举动,令锦衣力士们将最先跳出来弹劾李守汉的几名御史以诬告功臣,陷君王于不义的罪名拉下去用心打!
“诸臣工,有关李某的封赏之事,便由内阁、司礼监主持,会同兵部、礼部共同办理。”
早朝到了这种程度,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但是,就在要宣布结束之际,又有几个御史跳了出来,要求兵部和御史共同去南中军中检点查看那些军功首级是否有杀良冒功嫌疑!
同时宣布的还有一桩事。
令率军北上勤王的总理卢象升,接任宣大总督,往天津将畏缩不前,畏敌如虎的前总督梁廷栋军前斩首示众!
令李守汉与卢象升汇合后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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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卢沟桥畔卢象升
八月二十五日。<冰火#中文宛平县城外。
在守汉眼中,这个时候的卢沟桥头还没有矗立起金弘历那手到处挥洒涂鸦的墨宝,哦,似乎他这个爱好在后来的一些国家领导人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传承。守汉就记得自己在很多风景名胜处都看到过一位的题词。
似乎那位题词的范围之广,完全可以用不挑食来形容了。
接到了兵部送来的文书,守汉便命令炮队、辎重和那些义勇护卫着给养物资缓缓的向京城开进,自己率领二千多战兵转而向西,直奔宛平县城而来,在永定河畔扎下营寨,等候卢象升的到来。
而宛平县的知县也是颇为伶俐,见南中军到此迎接卢总督,少不得准备下猪羊酒肉粮米准备劳军。
“主公,边马哨骑来报,卢大人的队伍已经过了朱家坟,前锋抵达长辛店,距此不远了。”
听得黄一山的禀告,守汉将笔掷在桌案上,“营中凡是不当值的,所有会骑马的,全体上马,去迎接卢总督大人!”
马蹄声如雷,马嘶似龙吟。
守汉引领着部下一千五百余人,策马立于卢沟桥头,朝着西南方向,迎接着从真定府一路急行军而来的卢象升。
远远的烟尘滚滚,有十几骑快马奔驰而来,奔到近前,正是南中军的斥候。
“卢大人听闻主公在此迎候,已率领亲兵飞马赶来,距此不过数里了!”
人们的视野里很快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旗牌仪仗,“赐尚方宝剑”、“兵部侍郎”、“总理川陕七省军务”等一连串的头衔晃得人们眼花缭乱。官衔旗牌后面,掌旗官高举着一面大旗,红底白月光里绣着一个斗大的卢字。旗角下,新任宣大总督卢象升在一群明盔暗甲的亲兵护卫下,催动着心爱的战马五明骥如飞而来。
在他身后。是他的亲兵首领陈安,和他的弟弟卢象观,卢象晋,卢象同等人。后面的骑兵。也大多数是他一手训练出的天雄军。
很快,旗牌仪仗便远远的停住,向两边分开,露出中间骑着健马的卢象升等人。卢象升策马小碎步行了几步。便跳下战马向守汉这边疾步走来。
“这位想必便是运河杀伤建奴数万,斩首六千的李守汉李大人吧?”
卢象升一眼便确定被众人众星捧月一般立于马队前列的李守汉。
“正是守汉。大人二字却是愧不敢当,朝中诸人眼中,李某只是一个区区的五品衔世袭守备千户而已。不值得大人二字。”
听得守汉这话。卢象升便知南中军上下定是怨气冲天,否则,以李守汉一军统帅的身份。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便在这一瞬间。守汉也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位便是后世的那许多历史发明家都不敢随便诋毁的人物。卢象升与李守汉年纪相仿,都是三十多岁,而卢象升正是一个标准的江南读书人的形象,白皙清瘦。
守汉有些奇怪,这样一副身躯里,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史书上可是记载他力大无比。武艺超群,能够将一柄七十斤重的大刀挥舞如飞,更难得的是以进士的功名出身,却是练出了一支让高迎祥、张献忠和眼下还在西北流窜的闯将李自成以及以后的八旗满洲兵都付出了巨大代价的天雄军来。能够与将士同甘共苦,一起冲锋陷阵,当真算得上是奇人、牛人!
而卢象升一双眼睛也打量着这个一举成名天地动的李守汉。可能是因为对于卢象升的到来表示尊重,他特意穿着一件胸甲,里面是窄袖排扣对襟的军服,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袖口上没有那些星星和黄色红色的布条。头上戴着一顶细布制成的**一统帽,想来是为了戴铁盔时使用的。
身后的一千余骑兵,则是各个顶盔掼甲,牵着战马立于道路两旁。那马匹喂养的颇为肥壮,与普遍个子矮小的南中军士兵站在一处,显得有些不太协调。
而他的亲将陈安和几个弟弟,则是被南中军的军容吸引,无论那些一望便可以判定是上等战马的马匹,还是士卒身上的盔甲手上的刀枪,都无声的说明了这支军队能够给建奴前所未有的杀伤,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更为令人惊叹的是,卢象升的手下们一向自诩天雄军是天下精兵,但是,列队时往往队伍中嬉笑说话声不绝。而面前的一千余南中军兵士,除了偶尔有战马嘶鸣一两声以外,竟然是鸦雀无声,如果不是这些人眼睛随着卢象升和李守汉的步伐移动的话,当真以为这是一群泥塑木偶。
三军甲马不知数,疑是银山动地来。
短短的一段路,让卢象升脑海里突然涌现出前人的这句诗。
当年以为戚少保练戚家军便已是天下精兵,想不到,精兵之外更有精兵。
“卢大人,这是我军营房,贵部营房我已命人安排,饮食帐篷草料等事,便请贵部下这些日子暂且委屈一下,交给守汉办理供应便是。”
卢象升和李守汉刚刚走进大营的辕门,听守汉为他指点天雄军和他亲兵的扎营处。顺着守汉的手指,沿着永定河与宛平县城之间的空地上,已经扎下了一座大营。一条甬路横亘其中,想来便是两军的分界。路南的空地上,已经矗立起数百顶帐篷,不时有辅兵模样的人进进出出的忙碌。想来是完善一些细节。
“这,李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
要是别人如此对待卢象升,少不得会被他和他手下人在心里认为是有意巴结,但是,眼前这位李守汉有什么要求一个还没有来得及上任的宣大总督的?
倒是亲将陈安,心里低声骂了一句,“辣块妈妈的!这么多的帐篷,这么多的家丁战马,当真是能够搜刮!”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这座大营,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喊声。
“卢大人!救命啊!”
“救命啊!卢大人!”
“下官是兵部郎中,大人请您救我等一救!”
在南中军一侧的营地中。几根木桩上捆绑着几个身着官员袍服的人,二十几个从人亲兵模样的人在木桩周围跪了一地。
周围有十几个南中军手中或是枪杆、或是铳托,不时的在这些人抽打殴击。
“守汉兄,这是?”
“这几个人自称是兵部的郎中和御史台的御史。到通州我的大营中查验首级。”
“卢大人,下官等人是奉了圣旨到李大人营中检验军功首级的啊!却被李将军无辜捆绑殴打,请大人为属下做主啊!”
因为卢象升挂着兵部侍郎头衔,也算得上是这几个兵部官员的上司。面对此事,他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也好为守汉铺一个下台阶。
“到底是为了何事?!”
语调中虽然平和,但却透着一丝威严。
“卢大人。这群贼厮鸟到了我军通州大营,恰好我家主公到了宛平迎接您,这群鸟人便在营中肆意妄为。又是说我军缴获的军器骡马应该上缴。又是说我们斩获的首级不是真奴,应该是属于杀良冒功。而且还侮辱我军战死者的棺木,之后还勒索贿赂,辎重营的兄弟们做不得主,便请他们到此与我家主公面议。不想到此之后,此等蠹虫更是变本加厉,竟然要我家主公以下属之礼在营门外跪拜迎接。并且每人至少要二百两白银的孝敬。”
“笑话!某家便是官职再小。也是五品官身,你们不过是区区六品,也敢要老子跪你?!”在一旁的守汉待王宝说完了前因之后,冷冷的开了口。“某家便令手下士卒,将这几个为首的蠹虫在此枷号示众,以儆效尤。侮辱我没关系,不能侮辱我军战死的英灵,不能用我军的战绩来向我讨要贿赂!”
“就是!想要钱的话,让你老婆女儿来陪老子睡一晚,老子有银元给你!”
几个士兵挥起手中的枪杆作势还要抽打,被黄一山以眼神制止。
卢象升等人心中雪亮,对于此事的来由也是猜出了七八分。
自从土木之变后,大明权力格局中文官、武将、勋贵三足鼎立的局面被打破,逐渐形成了以文官一家独大的局面,再加上财政的每况愈下,手中握有粮饷大权的文官们,便更是对武将们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犹如家仆奴隶一般。便是一个六七品的管粮小官,也敢昂然接受二品总兵的跪拜叩头之礼。
大明军中虚报战功,杀良冒功是常有,这些兵部郎中、主事、御史们想来是按照常理来猜度,认为即使南中军当真是斩获了为数高达六千的清兵首级,其中也少不得有用妇人或是大明百姓的头颅剃发后冒充,如果查将出来,正好可以狠狠地敲上南中军一笔孝敬,每颗首级先看辫发,再看脸面,最后看牙口,还对着太阳左照右照,仔细琢磨。没想到验了一颗是真奴,验了又一颗还是真奴,御史大人们便开始鸡蛋里挑骨头起来,但是这样的招数用在别人身上自然是无往而不胜,但是用在这位爷身上,于是便悲剧了。
“果有此事?”
“不仅是如此,这几位兵部的大人,见某家不肯屈膝,便出言威胁,扬言如果不肯奉上银钱的话,一来我军战功未必能够被确认,二来,粮饷供应更是一文也无。笑话!老子八千里路赶来勤王,可曾吃过你们一粒米?用过你们一文钱?!你们那掺了三成砂石的军粮,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守汉的话,激起了天雄军众人的共鸣,对于这些胥吏蠹虫,他们也是恨之入骨,流血流汗在战阵上拼死拼活,获得的军功还有被他们从中勒索,七折八扣的。众人望着兵部等人的眼神中便是满都是幸灾乐祸的神色。
卢象升咳嗽一声,“李大人,此辈众人做事的确有些不妥,卢某也会上疏弹劾。但是,他们毕竟是身负皇命,如此对待,也是欠妥。不如将他们打发回京。待了了天津的公事后,我定然会禀明天子,还老兄一个公道。如何?”
卢象升开了口,守汉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示意士兵将那群人绳索解开。
“有辱斯文,有辱体面。。。。”
“下官身为御史,一向官清如水,今天却遭到如此非礼毒打。回京之后一定要具本弹劾你这粗鄙武夫!”
有道是肉烂嘴不烂,有卢象升在这里,李守汉当然不会再令人将他们捆绑吊打,这群人自然要在嘴上把场面找回了。
“拦住他们!”
一声令下。十几个长枪兵横住手中枪杆,拦住了这群人的去路。一旁的兵士们也都是抽刀在手,只待守汉一声令下。
见又一次祸从口出。这群方才还以铁骨御史自命的。顿时瘫软在地。
“你官清如水?你是铁面御史?”
守汉弯下腰,嘴角露出狞笑。
“当日梁廷栋勒索于我,我告诉他,让他当心,莫要项上餐刀,今日卢大人与我便要去取他的人头以正国法。你们这群清官,要当心以后镇抚司的夹棍!要是在那东西面前还是清官。我佩服你的骨头!”
“滚!”
一头雾水的御史和郎中们被南中军赶出辕门。
“汉兄,什么镇抚司,夹棍?”
卢象升低声向守汉询问。
“没什么,一些威胁恐吓之言罢了。”
守汉暗道,难道我会告诉你,李自成进京成立了比饷镇抚司,制造了三千副夹棍,从这些官员身上拷掠出无数银两?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欲封侯;出山志在登鳌顶,何日身才入凤池;倘无驷马高车日,誓不重回故里车;即今馆阁须才日,是我热血报国时;马是出群休恋栈,燕辞故垒更图新;遍交海内知名士,去访京师有道人。”
在守汉的大帐中,卢象升饶有兴趣的捡起书案上一张信笺,上面是守汉用歪七扭八的毛笔字写成的一首七言,正是他很无耻的再度剽窃的作品。不过,这回被剽窃的是李鸿章李中堂。
“诗句中意境不错,可谓豪气冲天,只可惜功名利禄的味道过于重了些。”在卢象升这样的进士面前,守汉剽窃的这首诗自然难以入法眼。
可是,在守汉的浓情厚意面前,卢象升却又不好为守汉指摘词句。
刚一安顿下来,南中军的辅兵便将烧好的热菜热饭送来,成桶的米饭,烙好的大饼,泛着香气的炖肉和炖鱼,让天雄军的士兵们眼睛放光。
连战马的草料都铡的细细的摆放在马槽内,这番情谊,让卢象升如何能够开口为守汉指出诗词这种微末之处的不足来?
在这种心情之下,卢象升手下诸将便在守汉的大帐之中,与南中军麾下众将一道用起晚饭来。
出乎卢象升和他几个弟弟和陈安等人的想法,既然是普通士卒都是米饭管够,炖肉汤一大碗,如此豪奢的军营晚饭,那么身为主帅的李守汉请客,该当是何等席面?
但是,晚饭摆上,却大出卢象升等人的意外。
同外面的饭食相比,并无二致。稍有不同的是,做得精细了些,而且不受限制,可以任意取食。
这一点倒是令卢象升等人大为赞赏。
本身天雄军便是以亲属朋友师生等诸多社会关系为纽带组建而成,很是类似于后世的湘淮军。而且卢象升本人也是能够做到以身作则,真正做到了军炊未办将不言饥。在南方与农民军作战之时曾经有过三天断粮的事,他便率先垂范,同士卒一道挨饿,这样的事情,那些明军将领,什么贺人龙左良玉曹变蛟等辈,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更不要提那位从赤贫到广东富豪的辽东督师了。
卢象升的弟弟卢象观放下饭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自从北上以来,这是吃得最好、最舒服的一顿饭了。”
一旁的卢象晋,卢象同也是点头称是。
卢象升的亲兵头目陈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南中军将领们身上的胸甲,再低头看看盘子里、碗里的肉和米饭欲言又止。
“李大人不要见怪,下官的这群部下,跟着下官风里雨里,水里火里的出没,也是被卢某人骄纵的不像话了。”
守汉抬头在帐中天雄军将领们身上打量了一圈,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面带风霜之色,身上的甲胄也大多黯旧,看得出来,卢象升这支一手练出来的嫡系精兵供应状况不是很好,从帐外传进来外面一阵阵疯狂的咀嚼吞咽声,也从另外一个方向说明了这点。
唉!守汉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低声唤过王宝,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王宝领命出帐而去。
宴席中,卢象升部下中又有人称赞起南中军的赫赫战功,守汉倒也是笑着将这些夸赞之词一一笑纳了。
不过,一旁的黄一山、唐换、高六等人,倒是一个劲的暗中着急,他们从天雄军军官几乎是冒着火的眼睛里预感到这些人内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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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个没卵子的领着一群没卵子的
“外人都以为我南中军对建奴作战,之所以能够获胜,完全是依靠坚甲利兵。其实这只是一个条件而已,虽然器利,也要兵精。否则,再好的盔甲器械,也是只能起到资敌的作用。”
听了这番话,卢象升不住的点头称是。众人都是从血火中拼杀过来的,亲眼见到官军的装备是如何去到那些流寇手里的。
“不过,如果是精兵,再配以利器的话,那便是如虎添翼了。”
“怎么,李大人打算卖些盔甲刀枪给我?老实说,我也很想将部下这群小子都换上贵军这样的装备,价钱我也打听过,一套盔甲一百五十两白银,一柄长刀十五两白银,一根枪头十二两白银;大佛郎机八千两白银一门,奉送十发子药,是也不是?奈何卢某手中无钱啊!只能等到就任宣大之后再行想法筹措了。”
守汉端起一杯茶,递给卢象升。
“我颁布的军法,行军作战期间,非特许不得饮酒。便以茶代酒了。请!”
二人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果如总督大人所言,日后如果是宣大卢大人要用南中军的盔甲器械,便请到京师朝阳门外的隆盛行,那里有我军的武备出售。不过,眼下建奴在京畿横行,贵我两军此去天津,如果兵甲不足,少不得会被人有轻视之心。”
守汉说到这里,卢象升也是心中黯然不由得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皇帝派他去天津做的事情,便是要在数万宣大军面前将前任总督斩首。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备力量进行弹压,说不定梁廷栋的家丁亲兵督标营,就有可能当场哗变。一旦哗变,数万人鼓噪起来,这事情可是不好收场!
从帐外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声音越来越大。近乎于吵嚷起来。
“陈安,出去看看,外头是怎么了?!”
“卢大人,不必了。是我让人运了些东西过来,可能是贵部的兄弟们看到了。咱们也一起到帐外去看看吧!请!”
带着一丝疑惑和莫大的期许,卢象升带着几个弟弟和一群部下出得帐来。
帐外,在灯火之下。将营地中间的空地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空地前,王宝领人将一个个巨大的布袋子打开,将内中的物品取出。
盔甲!都是一件件一套套打造的十分精良的盔甲!
“本来应该将我军中的铠甲相赠,但是来得匆忙。数量实在不足,只好将军中收藏的这数百套鞑子的重甲相赠,也算是聊胜于无。”
原来是缴获的建奴盔甲!陈安跑上去仔细的看了看。一副一副的都是打造的十分精细坚固的上等好甲。只是在一些位置上有枪刺铳轰的痕迹,不过也无大碍。命军中铁匠稍加修改就是了。
“一共四百件,请卢大人赏收!”
“这个?!也罢!都是为国出力!卢某便厚颜了!待卢某就任宣大后,再行补报!”
“卢大人就任宣大,辖区内需要的各类物品,都可以到隆盛行去价购!”
“好!一言为定!”
崇祯九年八月二十八日,宣大总督卢象升奉皇命往天津宣大军驻地颁旨。以守汉为副。二人兵马四千急行军三日抵达,驰入军中,诸军皆不敢动。
前任宣大总督梁廷栋自知罪孽深重,日日服食大黄只求一死。
“我说过,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守汉狞笑着看着眼前这个脸如灰瓦的前总督,转过头看了看手捧圣旨的卢象升。“大人,圣旨上说的大辟是什么刑法?”
“斩首!”卢象升身后一身鞑子盔甲改造版的陈安也是一副嗜血的笑容。
“拖出去!依照圣旨办理!令宣大诸军千总以上将领观刑!”
两名南中军的辅兵挥起手中的长刀一刀过去,将梁廷栋的脖颈砍断,鲜血从断口处喷涌而出。但,因为未曾一刀两断,梁廷栋却一时未死,只是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仿佛一只被宰杀的鸡一样,努力挣扎着,但却无可奈何。
倒是卢象升有些不忍了,“算了,莫要让他遭受这份罪了,送他上路吧!”
“大人!这厮,身负皇命,不思奋身杀敌报效国家,坐拥数万雄兵,畏缩不前,忍看京畿百姓遭受兵火涂炭,那些被建奴所杀之百姓,死状比他要惨得多!今日之刑,非是李某为泄私愤,实为京畿百姓讨回一点公道!”
守汉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在刑场上观刑的宣大军军官们,方才的这一幕,已经吓得有些人几乎要尿了裤子,见这位阎王又开始在人群中不怀好意的来回打量,不由得都是心中一凛。
两名辅兵在梁廷栋享受完了人生最后一段旅程之后,终于挥刀斩下了他的头颅,高高的用长枪刺在枪尖,挑起来让众人观赏一番。
一个宣大总督,因为作战不力畏缩不前,就这样被斩首了,还是活活的疼死了。这样的处罚令军官和将领们都是不寒而栗。
大棒子打完了,下面该胡萝卜上场了。
“建奴在京京畿劫掠,眼下正欲出关回窜老巢,本督决定,率领尔等往而截击,为朝廷立功,为民众复仇。尔等可愿意前往?”
哪个敢说不愿意?可是想想建奴的狂暴野蛮,将领们又是心中惴惴。
“李某不才,愿意引所部为前锋,不知哪位将军愿意一道前去?愿意随李某前往者,斩首军功,某家愿意与将军分享!并有自家盔甲刀枪相赠!”
“哗啦啦!”一片甲胄声响。
面对着守汉的开口相邀,这些将领们比听到卢象升的军令还要激动,齐齐的向前请战,要与南中军一道并肩杀敌!
因为天津濒临海边,守汉的船队就在泥沽,命人到船上取来了二百套铠甲刀枪,摆在了宣大军的面前。
“本督今日便借花献佛,凡有勇将猛士斩杀建奴披甲兵者。除朝廷军功赏赐外,本督另有南中军李将军精制铠甲一套相赠,以筹军功!”
在巨大的物质诱惑面前,宣大军气焰高涨。何况为先锋的是战斗力强悍无匹的南中?这一仗,有赚无赔!数万人马如狂风一般直奔迁安、遵化一线而去。
就在梁廷栋被处斩的当日,得知消灭自己两个甲喇又一个牛录的那支部队情况的阿济格,命令建奴大队开始自迁安、遵化一带的建昌、清水明月关(就是现在迁安冷口。冷口这个名字还是到了清代麻子时期才有的。)出关。
清军悍将谭泰等人设伏击败三屯营明军,出关道上,竟然是无人再敢拦阻!
高起潜在冷口关头拥兵数万,坐视建奴绵延数十里大队如蜂如蚁从关下穿行而过。竟无一箭一炮击敌!
阿济格见状,更是变本加厉的羞辱关上明军。以精锐骑兵为前队,皆鲜衣怒马。嬉笑奏乐从关下经过。更令人做了数百面木牌。上数四个大字,“各官免送!”或是命骑兵高高举起,或是令人插在路旁。
将在京畿地区掠来的美女浓妆艳抹之后,或是安置于马上,或是令其坐在车上拨弄乐器。马上的建奴笑逐颜开,车上的女子哭声不绝。
然而关上的明军却是毫无动静。
每日里只是看着建奴的包衣阿哈在关下耀武耀威的将那些为大明种地打粮交租缴税的农夫、善于制造各种器具的工匠、懂得治病救人的郎中、还有一些读书人如同牲畜一般驱赶着押运出关,成为“我大清”的战争潜力。为下一次进关抢劫奠定更加坚实的基础。
连续过了三天,终于在建奴队伍当中传来了一个噩耗。
“运河边上和我们作战的那股蛮子军队追上来了!带着几万宣大军追杀上来了!”
“打到了建昌营了!”
“主子们带着披甲兵都走了,就剩下我们了!快走!”
一时间建奴队伍中人心浮动。
然后,当守汉与卢象升派遣入城与高起潜联络的信使回到二人面前时,垂头丧气的表情让轻骑追赶数百里的他们心中猛地向下一坠。
“高监军说,宣大军和南中军都是国家精锐,不可于野地浪战中消耗。日前接到朝廷旨意,命我等速速回师护卫京畿!”
“娘的!什么狗屁旨意!老子们将这股建奴消灭在关内,便是最好的护卫京畿!”陈安拔出腰刀狠狠的斩在路旁巨石上,刀砍处火星四迸。
“不管他!追上去!咬下一口是一口!”
李守汉咬着牙拒绝接受这道乱命。
从前敌斥候哨探回来的敌情上看,建奴入关兵马约有八万有余,劫掠人口牲畜十余万,资财粮米无数,且阿济格又将精锐战兵置于前部,后面留下的大多是些战力不强的牛录,或是包衣阿哈等辈看守。
在宣大军眼中,这无疑就是一块烤的肥嫩冒油的牛肉!
“督臣,某家决定率师轻骑追杀,能够干掉多少建奴就干掉多少!夺回的人口财物,首级军功,皆交给督臣处置!儿郎们!随我来!”
一声长啸,数百骑兵卷地而动。
紧随而来的,却是卢象升的数百名天雄军亲兵。
为首的正是他的两个弟弟和亲将陈安。
“家兄说了,不能与贵军并肩作战已经是他的大遗憾了,此战如果我军再不出力,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千余骑兵在前猛追,尾随其后的则是南中军中那些骑马的步兵,咬着牙紧紧跟随。
“大人,我们怎么办?是跟着追还是听朝廷旨意?!”
一名宣大军的千总闷了半晌方才壮着胆子询问自己的上司游击大人。
“屁话!咱也是有卵子的!怎么能和关上那群没卵子的货色比,追!要想升官发财就给老子追!”
“可是,要是朝廷怪罪下来。。。。。”
“怪罪个屁!不打仗的都没事,老子杀贼奴倒有罪了?!再说,你见到那个狗屁的旨意了吗?!”
数万宣大军便在后面一路狂奔而来。
凤凰山上清水明月关,十二峰上皆有堡。
很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关墙下,南中军骑兵冲进看押俘虏辎重的牛录中,以如墙队列将三五零散的建奴从马上斩落下来。后面的天雄军往来冲杀,拾遗补缺,将一个个躲藏在角落里车仗后的建奴揪出来杀死。
而关墙上,身为监督天下兵马的监军太监高起潜。却在手下将领强烈要求出关杀奴的情形之下,请出了尚方宝剑。
“有敢妄言出战者,斩!”
关下,十几名近卫死死的护住李守汉。防止有建奴对主公不利,引发不测。
“嘿!”
守汉挥动手中宝刀,将绑在松柏上的一面墨迹淋漓的木牌凌空斩了下来,“去。找一个还没死的建奴过来!”
沾着那濒死建奴的鲜血,守汉在写着各官免送字样的背面,写下了两行字。
“去。插到关前。算是咱们走的时候给这里的官军留个话!”
“一个没卵子的领着一群没卵子的!”
建昌清水明月关一战,南中军与宣大军合力,轻骑追杀二百余里。斩杀建奴后卫一部二百余级,夺回人口八千余,辎重财物若干。
虽然斩杀的建奴大多数是身上只有一件镶铁棉甲或者未镶铁棉甲的轻甲和包衣阿哈之类,但是对于宣大军来说,却是主动出击追击数百里获得的战果。对于军心士气的影响自不必说。
何况,还有那缴获的数千匹骡马、千余辆大车,上面都是满载着各类财货,金银布匹自不必说,顶不济的还是一袋袋的粮米。按照大明制度,战场缴获都归作战部队所有。
一时间宣大军上下欢呼雀跃。
关上的高起潜却是眼里满是凶光。
他拔出身旁小太监手中捧着的尚方宝剑,挥剑将那块两面都写有嘲讽他和他的部队词语的木牌斩为两块。
“卢象升!李守汉!”
“唉!李大人,你今番得罪了高监军了。”
回师的路上,卢象升忍不住提醒了守汉一句。
他也听弟弟和亲将说了守汉立在关下那块牌子的事情,这不是等于当着和尚骂贼秃一样?特别是像高起潜这样的鼠辈小人,一向都是以心胸狭窄著称,见李守汉如此桀骜不驯,岂不是小鞋一双接着一双的丢过来?
“督臣,莫要说我,您又何尝不是如此?”
与卢象升并辔而行的李守汉满不在乎的调侃着卢象升。
“我得罪了这头阉货没事,大不了这趟勤王白跑一趟,回南中去依旧可以称王称霸,可是,大人您可是要多加提防此人!”
对于高起潜如何使阴招陷害卢象升,守汉可是在姚老先生的李自成里了解的一清二楚,先是分兵,将受命总督天下兵马的卢象升手下的兵马分走了一大半,还都是号称能打的关宁军。之后又和杨嗣昌配合默契,再度分兵,只给卢象升留下了五千人马。卢象升便率领着这五千无粮无饷的士卒,先战定州,再战巨鹿,迎战建奴进关的主力部队。就连野猪皮的子孙们编写的明史里,都不得不称赞卢象升战死时的英烈。
稳坐在五明骥上的卢象升,听得此言不由得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唉!下官以孑然一身,独处大风波患难之中,万死一生,为朝廷受任讨贼之事。海内竟无一人同心应手者,今日与东奴作战,同僚之中,竟有不发一矢杀贼,而厚颜向卢某讨要战功者!此辈虚谈横议之徒,坐啸画诺之辈,望恩修怨,挟忿忌功,胸鲜隙明,喙长三尺,动辄含沙而射,不杀不休。若非圣天子明察贤奸,任人不贰,则卢某已早毙于刀锯鼎镬之下矣。”
守汉听得很清楚,心中也是明白的很,卢象升所说的这些话,矛头所向便是朝中大佬们和身后的那位高起潜公公。就在宣大军和南中军组织打扫战场,收捡财物首级之时,高起潜居然厚颜无耻的派人送来书信,邀请卢象升入关,“会商向京师报捷之事。”信使的话语里,这位高公公的意思是要卢象升将主要功劳让给他。报功也是以他为主向崇祯皇帝奏报。
“卢某不敢欺君。”卢象升不软不硬的一句话便将高公公噎得直翻白眼。
守汉转过头去,往往身后浩浩荡荡的回师北京的大队人马,远处长城的烽火台、城墙隐约在山间林木中依稀可见。
“冷口,长城,这段长城,见了多少英雄好汉抵御外侮,也有多少汉奸鼠辈在此压制热血男儿!从眼前的高起潜,到后来的何应钦,那个不是外族入侵者的英雄?!”
大军沿着来路,护送着解救出的近万难民,先到天津安置,按照卢象升与李守汉达成的默契,缴获的骡马粮米布匹车辆归宣大军,金银等物除了犒赏各军之外,便是作为购买南中军备的价款。至于那些人口,全数交给守汉处置,如今大明各处不是饥荒就是兵灾,能够有一个安稳的地方吃饭、生活,想来也是这些人的福分。
“这样也好,民从贼,多起于饥寒;兵从贼,多缘于缺饷。”和农民军作战多年,对于这支武装力量的形成和发展心知肚明的卢象升看着进入难民营安置的难民也是无奈的点点头。
“总比被建奴掠去,流转于沟壑强!”
“大人说得不错,眼下流贼遍地,侈言剿灭,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要想从根本上解决,只有一个办法。”
一面接受难民,一面安排水师做好转运计划,守汉还忙里偷闲的同卢象升就如何最终解决流寇的问题进行了交流。
“剿贼的根本,还在于要让民众可以有活路。没有活路,贼会越剿越多,日子过得好,哪个见了鬼的才会去做流寇?!”
“老弟一路所说在南中所作所为,正好与卢某心中所思所想暗合,正所谓酌缓征之宜以延民命,勤修废之役以奠民居,通山泽之利以济民穷,戢刁告之风以降民害,禁差拘之拢以安民生,广招垦之术以裕民养,恤行户之苦以资民用,严驿递之归以苏民困。如果可能,少不得要在宣大推行一二。”
“乐见其成!”
九月八日,清武英郡王阿济格奏捷,其军直入长城,过保定,至安州,克十二城,凡五十六战皆捷,俘人畜十七万余,生擒明总兵巢丕昌。
九月九日,宣大总督卢象升引军还,大军驻扎于京师城外,自广渠门至安定门营帐连绵十余里。
守汉率南中军驻扎于朝阳门外通惠河畔。
九月十日,卢象升奉旨进宫,崇祯于平台(也就是如今故宫保和殿的右后门,明代称为建极殿)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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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封赏,犒军
“都说这李守汉目无君父,飞扬跋扈,傲慢无礼,粗鄙不堪,今日一看,完全是谣传嘛!”
沿着通惠河北岸一路向北,一直到朝阳门外三里屯,这一大片地域如今都是南中军的大营,三千多兵马,数百辆各类辎重车,还有三千多义勇百姓,都驻扎在这里。
抵达京师后的第三天,兵部、礼部、司礼监、御马监等机构衙门联合派出了第二拨军功检验小组,战战兢兢的到南中军大营来查验军功首级。
之前的那几个御史和兵部郎中回到京师后,少不得在各自上官面前哭诉一番李守汉这贼厮鸟好生无礼,殴打上官之类的话。
要是在万历年间,这些罪名便是戚继光俞大猷也承受不起,但是,眼下是崇祯朝,带兵将领们朝廷只能好言好语的抚慰。比李守汉做事更加不像话的大有人在,漫说是殴打几个六品郎中御史之类的,左良玉可是动辄就杖毙州县官的。
何况,眼下这位可是朝廷要加意笼络的人物,漫说是打了几个郎中,便是杀了他们,兵部也得捏着鼻子帮助李守汉找出来他们该死的罪名!
于是,在内阁和司礼监的互相平衡推却之下,两家联合派出了查验军功的工作组。
当然,都是选了一些不被上级看好的倒霉蛋,准备送到南中军这里来堵李守汉的枪眼的。
这群人有着前车之鉴,又想着自己可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恰好遇到一位宣大总督到南中军大营去。于是都抱着查验时只要别太过分,一切都过得去就可以的想法。自欺自哀的到南中军大营来打酱油。
但是,看到营帐中缴获的建奴各色旗号,还有那一各个盛满了硝制好的清军首级竹筐。在辎重官的带领下,看到了堆积如山正在被随军工匠日夜赶工修补的鞑子盔甲。还有一百多个被俘获的镶红旗蒙古兵丁、包衣阿哈之类的角色正在营中干苦力,这些人不得不相信,南中军的军功战绩就算有些出入,也是相差无几。
但是,点验了一圈下来。六千颗不但一颗不少,其中一半以上都是真奴首级,而且还多出来了数十颗真奴首级。
这是南中军往宛平城迎接卢象升路上遇到了一股正白旗散兵游骑,他们为南中军做出的贡献。
检验的军功首级无误,众人心中无不是一块石头落地,虽然说没有了挑剔索贿的余地,但是可以平安的完成这趟倒霉差使。正在暗自庆幸之际。有亲兵来通传,“我家主公留各位大人、公公用些粗茶淡饭。”
说是粗茶淡饭,但也是罗列杯盘,大多是以海味为主,时下漕运还未完全通畅,海味在京师的价钱也是一路居高不下。不是这些郎中、小太监们能够享用的起的。
不过,守汉这桌海味席却是几乎横亘了整个西太平洋。
日本海的海老(龙虾),南海的章鱼,东海的对虾,舟山的黄鱼。十州的鱼翅,台湾的乌鱼子。虽然说都是些干货,但是架不住物以稀为贵,厨子这么一巧手烹调,吃得这群官员太监眼睛都快要掉了出来。
“各位办差辛苦,我南中军上下感激莫名。无以为赠,一些微末土产,各位还望笑纳。”
饭后,十几个南中军的亲兵各自捧着一份礼物站在了这点验小组的面前。
每人金币一枚,精制染色细棉布一匹,另有隆盛行面额五石的粳米米票一张。
这份礼物,按照眼下京城的物价,也是不下一百五十两了。
于是嘛!众位大人、公公乐颠颠的扛着五十斤重的棉布,兜里装着金币和米票兴高采烈的出了辕门。心中不住的嘲笑自己的前任是一群傻叉,何必勒索呢,人家自己送来的不也是很多?!白挨了一顿暴虐不说,还落下一个勒索有功将士的名声!
看到这一幕,到南中军大营做客的卢象观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家兄还担心老兄仍旧要对这群人施以颜色,故而派我前来,为的就是老兄发威时在旁解劝一二。”
“诶!这些人又没有得罪我,我又何必恃强凌弱?”
守汉命人沏上茶来,与卢象观对坐品茶。
“家兄说,为了老兄的事情,内阁、司礼监都吵翻了,列位大人、公公都愁死了!”
“哦!?却是为何?”
守汉有点明知故问,在林文丙经营的人脉关系、情报体系的作用下,他已经知道了七八成。
“老兄之战功,开了国朝自万历年间以来的先例,南中军之战力,更是强盛过戚少保所练之精兵。皇帝一心要提拔老兄做一镇的总兵,也好为国出力。可是兵部、内阁都以与体制相悖,五品官身无法超擢为二品总兵。咱们那位皇帝的性子,想来你也听到了。一听这话,便当即雷霆震怒。要兵部、内阁、司礼监等拿出切实的方略来,明白回奏。不可寒了功臣之心。”
守汉听得明白,这大约是朝中大佬,拿不出办法,便转托卢象升来打探自己的口风。
二品总兵?老子稀罕吗?一旦当了这个官,我是不是就得放弃南中军的地盘和实力,到中原来剿贼?那我这些年的辛苦,为了谁?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那群蠹虫?!但是,这次进京勤王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在大明的体制之内有一个合法的身份、与南中军眼下实力相称的名义?
“总兵是二品吧?”
守汉故意装作对内地官职制度不是十分熟悉的样子。
“当然!”
“当不当总兵没关系,二品官我是要的!”
“然后呢?”
卢象泰有点急切的看着守汉。
“然后?照着令兄的官职,宣大总督不也是个差使吗?随便的给我一个差使吧!”
话说到此时。卢象泰的目的便达到了,对于守汉的要求和想法算是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回去也好复命了。二人便喝茶打起哈哈来。
闲扯了几句,卢象泰说起当日在建昌营清水明月关前的事。
“老兄,那日你可是把高起潜公公得罪的狠了,据说,此人回京路上放话出来,定要要你好看!这厮虽是头阉货,但是毕竟头上有着一顶监军的帽子,如果他要是企图对你不利。你可要有个提前的打算才是!”
“这阉货又能如何?!”守汉冷笑一声,崇祯敢把辽东督师下了天牢送上菜市口,吃了三千六百刀。可是,辽西将门以祖家为首的一群人,在建奴那边,在大明这边,两面通吃。也没有看他敢对祖家如何。
“兄弟,你看我这南中军如何!?”
守汉指着帐外正在空地上操练的南中军和那三千义勇,有些得意、炫耀的问卢象泰。
“我也在家兄手下带兵,南北的兵马见过不少,说句泄气的话,大明官军中。包括我天雄军在内,没有一支营伍是南中军的对手!”
“我军粮饷自备,盔甲刀枪都是自筹,这些人照着大明的惯例等于都是我的家丁一般。试问,有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营中对我不利?!鞑子我都不怕。京师的驻军,我倒怕了?!”
“这话虽然有些狂妄。但也是实情。三千南中军,对阵六千建奴尚且能够战而胜之,便是对上三大营和我宣大军,也未必落了下风。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当心他们诱你入城,之后对你不利!”
“就像当年对付袁崇焕?还是在酒席之上摔杯为号,屏风后、两廊下冲出数百刀斧手?”
守汉笑嘻嘻的看着卢象泰白净的面庞。
“这个,我倒是不知,不过,人心鬼蜮,尤其是大明官场,老兄赤子之心,我兄弟几个都是很乐意和你打交道的,但是,官场凶险,还是多做些准备的好。”
守汉放下手中茶杯,脸上笑嘻嘻的表情瞬间半点也无,代之的是一副肃杀的面孔。
“兄弟,令兄几兄弟我都是一见如故,咱们也是并肩作战。我实话对你讲,此番勤王,在泥沽登陆后,梁廷栋那厮勒索刁难于我,我便与水师约定,每五日联络一次,按照约定的密语暗号报平安。如果他们连续两次接不到我的平安信,便会立刻扬帆南下,之后在崇明入长江,在镇江、扬州一带江面,”
说到这里,守汉停顿了一下,卢象泰听到这儿已经是开始浑身直冒冷汗了,他知道,李守汉一定是安排了极为厉害的后手,否则,不会如此笃定、如此大胆!
“水师如何作为?!”
“也不做什么,截断南北漕运!看看京城里的大人们能够扛得住京师断粮的危险吗?!”
这话,守汉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却让卢象泰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这招实在是太狠辣了,打在了大明的要害之处,不要说眼下大明朝廷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军民的士气民心,对于守汉这一次一战而灭建奴两个甲喇又一个牛录的胜利,自然要大肆宣扬庆祝一番。以向天下百姓万民宣示,大明有万里之外尚且赶来勤王的忠良之士,大明是中兴有望,有能力保护百姓的。刨去这一点不谈,单单截断漕运,断绝粮食进京,这样的威胁和后果,是内阁诸位首辅、次辅们不敢承担的。
不过,想来也不至于。这些日子,内阁不断的督促礼、吏、兵诸部尽快拿出封赏方略,皇帝也在平台不断的召见御敌有功的卢象升、王朴,杨国柱,虎大威等人,温言嘉勉,慰劳备至。
想那王朴一贯只会杀良冒功,都能被皇帝接见赐宴,李守汉的功劳,封赏应该不会差了。
“发军饷!”
午饭后,略微休息了片刻,在大营中的军兵和义勇们被一阵哨声催促着集合列队。
南中军以哨为单位列成方队,方队前摆放着一张长条桌。桌上用红纸包裹着的银元一卷一卷的码放整齐。几个辎重营的辅兵用小刀划破纸卷,将银元摆放在木盘当中。
营外的木栅旁。许多过往的行人和玩耍的孩童,停住了脚步聚集到壕沟边,踮着脚向营内观看。这许多的银元,被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射着,闪烁着可爱的光芒。
因为在营盘内,又没有敌情,人们都没身披九转钢制成的胸甲,而是只在军服外面着了一件竹甲。赭红色的竹甲,白花花的银元,构成了很多人日后回忆起这一幕时脑海中主要的颜色因素。
按照饷章规定,士兵外出执行作战任务,要发给所谓的行粮,也是就作战期间的补贴,基本上都是在每个人原有军饷上翻一番。
在发行银元前。饷章对各级各类兵士的军饷额度规定的很清楚,动员兵每月领银一两六钱,不给米,所在的甲要负担该士兵家中的田地耕种事宜并且保证收成不低于甲中平均水平,甲长们,则是每月领银三两四钱。另有米票十石。发行银元后,原有的这些六钱、四钱之类的零头,都被守汉大笔一挥,向上递增。
“各人都拿好自己的兵籍、腰牌。动员兵本饷银元两块,行粮两块。伙食津贴米票两石!常备兵本饷银元三块,行粮三块。伙食津贴米票两石!甲长本饷四块,行粮四块,米票两石。”
卢象泰和陈安二人也是和营外的人们一样,对这一幕很是新奇。发粮饷,这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但是南中军这种组织发放军饷的形式却令人耳目一新。不是发到军官手中层层下发,而是集合队伍点名发饷。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领多少军饷。
“这才是能得士卒死力的根本之一啊!”
“这个,只要是军饷丰足,有了稳固的饷源,我们天雄军也可以做得到!”
而在一边的三千义勇们,也同样的喜笑颜开。如今这日子便是和在天堂里差不多,每日吃得饱穿得暖,油水充足不说,出门也是被人高看一眼。不时的会有人拉着他们询问河西杀鞑子的事情。今天居然还有一份饷钱可以领取,虽然最多的队长们也只能拿到动员兵的二块银元,或者是两石米票,但是,又有谁一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普通的义勇只能是选择要一块银元还是一石米票。
“要银子,还是要米票?”
每一个义勇领取军饷的时候,辎重官都会询问一句。
义勇们大都是略有踌躇,便在同伴们的提醒下选择了要米票!
“收好!要用的时候到隆盛行去兑换,一石米票可以换一石粳米。如果不是粳米或者掺杂了,可以去商号掌柜那里去投送举报。还有,别被外面那群家伙骗了!眼下一张米票可以换三四两银子!”
辎重官发放完米票时,往往都会指着营门外向内探头探脑的闲人提醒义勇们一句。
“陈安,你对这个怎么看?”
“二爷,说实话,我不懂得经济之道,但是,总是觉得,这样一来,这隆盛行的米票,在京师乃至在京畿都是被人乐于接受的!比银子还要好用了!”
“但也要有米可以兑付才行啊!”
“是!海路不通畅,这就是废纸一张!”
乘着夜色,一行人悄悄的来到了一座宅邸门前,有两个小太监熟门熟路的上前敲打门户。
“高公公前来拜见王公公。”
轿子内的人,正是受命监军天下勤王兵马的高起潜。
被王承恩家的小太监引领到他的书房,高起潜立刻跪倒叩头不已,口中呜咽不止。
“求王公公为奴婢伸冤做主!”
“说吧!什么事。难得今天皇爷心情好,早早的在田妃娘娘宫里歇了,咱家才能回家偷个闲。”
听得王承恩话里的味道不对,高起潜心中大感不妙,但是既然已经来了,索性便要将话说出来。
“奴婢要告那李守汉!此人目无君王,狂妄自大,与卢象升勾搭,二人狼狈为奸!”
王承恩虽然头衔只是司礼监的众多秉笔、随堂太监之一,但却是崇祯最为信任的人。自小便在信王府伺候还是信王的朱由检同学。其心思缜密沉稳,行事狡诈狠辣。不亚于当年的魏公公。不但内臣畏惧,便是外臣多有惧怕者,偏偏对皇帝非常忠诚,深受皇上宠爱。
偏巧这位王公公从心里就对高起潜有着近乎天生的敌意。
“你说,他怎么招惹到了你?!”
王承恩连让高起潜起来说话的意思都没有,稳稳地坐在自家的四出头官帽椅子上喝着茶,观赏着茶叶在玻璃杯中的形态和茶汤的颜色。
“那厮自恃麾下兵马精强,与卢象升狼狈为奸。违背皇爷不可浪战的旨意,千里追敌至清水明月关,在关下纵兵争夺战功不说,还羞辱奴婢,言辞中辱及了公公!”
“哦?他说什么了?!”
“他在东奴退走时留下的木牌上写下了一段话,言辞极其歹毒阴损!说,说。说奴婢和奴婢麾下兵马,是一个没卵子的领着一群没卵子的!”
此言一出,不仅王承恩面皮一抽,便是厅内侍立太监,无不为之色变。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话可是触及到太监们最脆弱的一个伤疤上了。
“啪!”
王承恩将手中的玻璃雕花茶杯摔得粉碎,茶水茶叶溅了一地。
“嘟!你这该死的奴婢!皇爷信任你,任命你监督天下勤王兵马,你呢?!坐拥数万雄兵而不敢向东奴发一矢!要不是李守汉河西大捷,皇爷的脸面置于何处?!你自己不敢也就算了。还敢在这里诬陷朝廷大臣?咱家这就进宫去!向皇爷面奏你的不法之事!”
“公公!公公!公公嘴下超生啊!”
见王承恩作势要出府进宫,不由得高起潜肝胆皆裂。他知道东厂和锦衣卫都在王承恩的手中掌控,真要是打算给他穿双小鞋,那是太容易了。
“实话告诉你!今日皇爷已经和内阁的诸位大人们议定,授李守汉武散阶二品金吾将军,勋上护军,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他几个女人皇爷特别开恩,都是赏给夫人、淑人诰命!”
“明日,咱家就要奉旨代天子去犒赏他的军马,你这狗奴才,这个时候居然来告李将军的黑状!是不是打算换个地方呆呆?!”
说完,王承恩一甩袍袖转身离去。
高起潜乜呆呆的跪在书房地面上老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就算是有些功劳,居然连皇帝身边的人都能容忍他发出的如此恶毒语言?
“高公公,起来吧!”
王府的一名小太监觑左右无人才敢开口说话,虽然嘴上说起来,可是并未伸手搀扶。
“嗨!高公公,您也是忒不会看风色火候了,如今那李守汉是什么成色?”小太监脸上满是不屑。
“他的三千兵马能够消灭六千东奴,高公公,您在咱们这些人里算是知兵带兵的,以您看来,要是你来打,一战灭东奴六千,得多少兵马?嗯?!”
小太监的话如同利剑一般直刺高起潜的心间。
以他的胆子,敢不敢与建奴对阵是一回事,但是就眼下大明官军的战斗力水平来说,打仗全都靠将官的家丁,家丁的战斗力大概与建奴的歩甲、马甲相当。但是往往一个将官只有数百家丁能够上阵,还舍不得消耗。
“只怕便是数万兵马全数压上,也未必能够取胜。”
他倒是很老实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话。
“着哇!要是因为你,惹恼了李守汉,他在京城外面造起反来,或者干脆一走了之。你说皇爷会杀了他呢,还是诛了你的九族给他出气?当年杀袁崇焕,皇爷可是一根汗毛都没有动祖大寿!”
小太监的话,吓得高起潜裤裆都湿了,衣袍间散发出一阵尿骚味。
“好了,天色不早,你也回去吧!”小太监有些厌恶的抽动了一下鼻翼,“回去换一下衣服!”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指点!”高起潜一面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米票悄悄的塞过去,一面口中不住的致谢。
“不知公公怎么称呼,日后咱们也好多多亲近!”
“好说!咱家叫吴良辅!”(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犒军,试炮,赠表字
沿着通惠河聚集了几万来看热闹的百姓。
天子遣人来犒赏得胜之师,这是多少年未曾见过的事情,能够得见这样的幸事,日后便是吹牛说闲话时也是有的聊。
按照大明会典,这样的活动是有一整套流程的。
不过,守汉没有那么做。
南中军全体将士在营门内外分列开来,一律都是身着擦拭的光亮如新的铠甲,内衬浆洗的十分挺括的军服,一个个挺胸昂头傲然屹立。
看着这群精悍强壮的战士,围观的京城百姓不住的指指点点议论。
大约是上午十点左右,大队的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兵马从朝阳门内涌出,沿着道路列队,之后是一队锦衣旗校策马冲出。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在围观百姓眼中,虽然京营兵马一样的衣甲鲜明,身材魁梧,但是却是在精气神上差了那么一些,没有那种威风和杀气。
被一队锦衣旗校马队簇拥着的正是此番奉旨前来犒赏南中军的司礼监太监王承恩,和内阁派出的代表薛国观。
早有顺天府派出的衙役在道路两旁维持秩序,另有两名礼部和顺天府的官员在此教授守汉相应的礼节。
“李大人,天使到了,应该奏乐鸣炮了。”
“好!鸣炮!奏乐!”
炮队早就将二十门大佛郎机准备妥当,分列在队伍的东西两侧。炮手们整齐划一的将药包塞进炮膛,点燃了信管。
“轰!轰轰!轰!”二十门大炮齐声作响。一连串的炮声将三千营和锦衣旗校的坐骑惊吓的咴咴乱叫。
那些三千营的骑兵们努力的控制着胯下的战马,费了好大的一番力气才没有从马背上掉下去。不过,方才那股奔腾跳跃的气势却被这炮声搞得荡然无存。
“驴粪蛋子!外面光,里面草!”
几个义勇不屑的低声议论。
听得火炮响了三轮,眼前又见南中军队列前摆列着香案供桌等物,两班细乐在香案两旁吹奏起来,王承恩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仿佛整个人都变得阳光灿烂起来。
“公公。南中军久在蛮夷之地,这鸣炮之礼。应该是他们最高规格的礼节了。”薛国观也是存心为南中军说好话,已经从宫里传出消息,因为那日他为南中军辩驳,使得皇帝对他的好感大增,说不定入阁拜相之事就在眼前。
“臣!李守汉,谨带领南中军入京勤王全体将士,恭迎天使!”
“行礼!”
王宝一声高呼。抽出腰间佩刀,迎风一挥,恰如空中打了一道闪电。
随着这一声口令,分列两旁的长枪兵将手中长矛齐齐举起,仿佛平地中生出一片枪林一般。而刀盾兵则是左手擎着盾牌,右手高举长刀。煞是威风。
这严格整齐的军阵,令王承恩这样久居深宫的宦官、薛国观这种文官,也是一望便知此乃精锐之兵,绝非身后京营的那些样子货。
只有那八百火铳兵组成的八个方队只是将手中火铳举起斜斜的指向半空,不知道他们要做些甚么。
看到这个阵势。三千营的官兵们很是识相的翻身下马,唯恐一会再出现方才那种差点现眼的事情。
四名南中军的亲兵一路小跑来到王承恩、薛国观的面前。单腿跪下行礼后,高声吟诵:“标下等前来迎接天使!为天使牵马导引!”
王承恩微微点头,四名亲兵小跑上前拉住了王承恩和薛国观二人的乘马辔头。
事实证明,王承恩这个举动是很英明的。
随着他向南中军大营的行进步伐,八个火铳兵方队开始依次施放火铳。连绵不绝的火铳声将随他前来的京营军官们震得眼皮直跳,脸色苍白。谁都知道南中军火器犀利,但是没有想到竟然犀利至此!敢于在天使来临之时,对空鸣放空铳,以充当军礼。
如果不是两名亲兵死死的拉住了王承恩胯下的乘马,只怕王公公这匹平日里十分温顺的马儿也会被惊吓的四处乱窜。
“李守汉!接旨!”
王承恩站在香案后,从身旁一名锦衣卫百户手中取过一个黄绸包裹的锦盒,内中一个朱漆描金盘龙匣子,他从匣内小心翼翼取出以黄绫暗龙封套的圣旨,高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奴贼祸国,百姓涂炭。凡我臣民无不切齿,今闻卿率领勤王兵马奋力杀贼,河西之捷,朕心甚喜甚慰。今擢升李守汉为二品金吾将军,荫长子锦衣卫千户。妻李颜氏为二品诰命夫人,平妻李富氏、李黎氏三人为三品淑人!赏内帑银三万两,并御马五十匹、太仆马五百匹以为军用。。。。。并遣右副都御史薛国观、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前往代朕犒赏三军。”
(李富氏姐妹,便是美珊和诗琳姐妹,因为一时想不起她们的汉姓是什么,于是便随手拈来一个。好在富氏也是在汉姓里有的,守汉这么做,倒也没有引起礼部官员多少疑问。反而因为他能够迎娶一对姐妹花做妾而有点羡慕。)
听他念完,守汉叩头谢恩。
“臣,李守汉,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万岁!”
队伍中爆发出如雷也似的呐喊声。
为了笼络守汉,崇祯也是颇为下了一番心思,除了打破平妻只能有两个的常规,将三品淑人的诰命封给了美珊、诗琳和黎慕华三人之外,还另赐下蟒袍玉带,那蟒服上有五爪龙纹,与皇帝所穿龙衮服极为相似,这也是一时极大的荣宠了。
在交接完圣旨和诸般赏赐之物后,守汉上前拉住了王承恩与薛国观的手。“公公与大人一路辛苦,守汉设下薄酒。还望二位莫要推辞。”
“金吾将军客气了,咱家正要与将军多多亲近。”
“做官要做执金吾,本官今日正要叨扰金吾将军一杯喜酒。”
“请二位到守汉大帐中歇息,守汉另有心意奉上。”
守汉的大帐中,已然摆好了三桌酒席,依旧是海味席,不过,要比招呼兵部、司礼监众人的规格高出不知多少。
帐外。传来了一阵阵的歌声,和京营将士的喧嚣叫骂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极为不和谐。
“去!看看怎么回事?”
王承恩皱皱眉头,示意身旁的得力太监前往弹压。
片刻后,那太监回来。
“禀公公,外面是五军营、神机营、三千营的将士。因为,因为,”竟然是一时语塞。
“因为什么?”
“因为金吾将军赏赐了酒肉饭食,众人争抢,故而彼此谩骂。”
原来如此。帐内众人这才神色稍缓。
“这群没出息的东西,回去之后。咱家要好生的调理他们!”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快奋起,莫作懦夫谣;快团结。莫贻散沙嘲。田园破碎,祸在眉梢,要生存,须把头颅抛!挽沉沦,全仗吾同袍。戴天仇怎不报?不斩仇敌恨不消!”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河水,唉耶,绿色的农田,这是我的家,唉耶。咿呀的水车,洁白的风帆,唉耶,还有你,我的姑娘。。。”
薛国观侧耳听了一阵南中军所唱的歌词,不由得为之击节赞叹,“罢了!能够教士卒吟唱如此之豪气歌谣,告知若辈忠君爱国。金吾将军此举,正合圣人教化之润物细无声之理!”
守汉笑了笑,“这也不算什么,一时编写歌谣,命士兵传唱,一来可以提振士气,二来可以让他们明白些道理。”
说话间,几名亲兵手中捧着红色木盘来到王承恩与薛国观桌前。
“南中荒僻,物产不丰,无以别物相赠,区区一些土产,聊表心意。望二位莫要推托。”
王承恩和薛国观心中暗自冷笑,你个土包子!别看你能够打败建奴,要说天下的奇珍异宝珍奇金银,咱们还能被你比下去?不过,有这份心意就是好的!
一个小太监伸手接过那木盘,立刻哎呦了一声,几乎将木盘扬手而出。
有人接过木盘,狠狠的瞪了那小太监一眼,对他方才的失态行为表示了强烈不满。木盘里,一份礼单之外,另有几个锦囊。
“红宝石十枚,翡翠十块,祖母绿十块。三尺长象牙两对。金币二十枚。”
王承恩随手拿过一只锦囊,入手登时便觉得颇为沉重,解开锦囊口上的丝绦,几枚金币从袋口滑出。取了一枚在手,掂了掂,虽然不是上好赤金,但是从成色上看,应该也有七八成上下,一枚怕不是有一两多?这二十枚就要有将近三十两金子,单单是这些金币就是值三四百两银子,至于那些宝石之类,更是无法估价。
礼单中另外夹着一张印制的极其精美的纸票。“见票给付上等粳米一千石。”正是隆盛行发的米票。
饶是王承恩、薛国观二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但是这份礼物也是令他们颇为惊讶了。薛国观,在历史上更有贪财好货之名,对于各类财物的价格、市值颇为清楚,粗粗的一算,自己面前这些东西,便可以在京师换至少一万两白银!单单这一张米票,便是价值数千两之多!
“这?金吾将军一番美意,咱家就厚颜愧领了!”
“日后还要有劳公公成全!”
“好说!好说!”
那边的薛国观也是举杯示意,三人把酒言欢,席间少不得推杯换盏。
宴罢,王承恩乘着几分酒兴,要看看南中军的操演,并且还一再声明,咱家只看火器。
“那就请公公看看炮队的操演吧!”
“。。。。迎头斜风斩,追击要滑刀,同行就要捅。马行不可停。对冲在腰间,人伏刀要顺。不可脱群去,要紧在后腰。策马要看左,停马先看后。长枪力为虚,枪头要靠点,卸力眨眼间,全靠手腕转,最忌劈头砍,割头靠马力。拔刀要在背,不可垮腰间,斜持长枪尾,冲阵靠长枪,破敌拔刀先。”
几十名骑兵领着二三百个义勇牵着崇祯赏赐的马匹,兴高采烈的将这些战马带到马厩中安置,口中还在念着骑兵作战和调教马匹的口诀要领。免得这些义勇不懂得如何与马儿打交道,被马匹伤到。
“果然是好兵!”
王承恩看着这数百个把腰背挺得直直的兵士,脸上满是那种经过战阵经过血战的傲气,但又与京师三大营兵马的骄横截然不同。口中没口子的称赞。
“书上说的虎贲之士,说的就是如此!”
“公公谬赞了。”
守汉口中客气,心中却暗自偷笑。这些人大多数是最早一批从正白旗手中解救出来的被掠难民,在河西务之战时充当民夫与辅助力量使用,眼下在营中接受一些基本的军事训练。不过,同京营的那些老爷兵们相比,这些人每日都要操练。论起个人技艺可能不如京营军马,但是论起队列纪律等项。却是胜过不少。
北营门十余门大佛郎机已经放列完毕。
“公公,薛大人,本应令全部火炮在此列阵,请二位指点一番,但是眼下京师人心未定,一旦炮声骤起,唯恐惊扰了京城百姓。便只取了这十余门火炮,略略表示一下就是。”
王承恩却顾不得听守汉的客套,只是将一双眼睛盯住了那大佛郎机的炮身。
炮身上,斑斑点点,触手之处,都是起伏不平的颗粒。而炮口处却是极为光滑,眇一目向内望去,隐约在炮口和母铳的口上透过的光线照射下,显现出的炮筒内壁极为光滑。
对于炮身的颗粒麻面,王承恩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从兵部甲杖局和管理火器的太监监军等人那里,他也有所耳闻,铸造火炮时,炮身不光滑也是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大家都不觉得算是什么,关键是内壁如此光滑,却是实在难得。
不过,令王承恩公公没有想到的是,炮身的麻面,却是南中军铸造火炮时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增加炮身的散热面积。虽然这样对于火炮的日常保养提高了要求,但是却可以比光滑的炮身散热效率提高了不少。
他从一个炮手手里取过一枚炮子,那炮子被打磨的光滑异常圆润可爱,一时童心大起,将那炮子顺着地面抛了出去,沿着地面弹跳了几下,骨碌碌的在地面上滚出去了好远。
比神机营的那些坑洼不平,满是蜂窝涩滞的炮子强多了!
王承恩心中不由得称赞了一句。
“请公公和这位大人向后暂避,咱们要开始操演了!”炮队的军官出言请王承恩和薛国观先行退出炮阵地。
薛国观对于这些操枪弄炮的事情倒是感觉一般,只是为了奉承王承恩才故意表现的兴致高昂,一听到此,立刻便退到了守汉的身旁,与其攀谈起来。倒是王公公,有点恋恋不舍的望了望那大佛郎机,仿佛小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一般。
“这家伙在想什么?难道说从内心深处把这些大炮当成了自己的男性特征?”
看着王承恩满脸的惆怅,守汉心里不无恶趣味的揣测。
“下官斗胆,不知金吾将军表字如何称呼?各文书上只有将军的名讳,上守下汉,不知将军表字是?抑或是以字行?”
以字行是“以字行于世”的意思,是一个关于称谓的术语。古人,一般有“名”有“字”,“以字行”即是因为种种原因,多仅称呼此人的“字”,而不熟悉其“名”。比如说项羽,羽便是他的字。而我们最熟悉的一个以字行的,蒋介石,介石就是他的字。
“男子二十冠而字,本当由父母师长赐表字,然家严早已见背,守汉未及弱冠便主持家务,忙于俗务,便将此事耽搁了。”
“轰!轰!”
就在守汉与薛国观二人说话之间,炮手们开始向北门外的空地上开炮,几个立于二百步外的垛子应声而倒!
那炮子去势未减。仍然在荒野里奔腾跳跃了十几下,方才在二十几步以外停住了。
“好!打得好!”
王承恩跳将过去。一把推开炮手,趴在炮口上用手去试,炮口只是微微有些发烫。
“准头打得好!药力也是极好!发的是白烟,不像你们神机营,一炮过去黑烟弥漫,和他娘的猪悟能来了一样!”
一边夸奖这南中军的炮手,一面训斥着神机营随行护卫带队的副将。
“是!公公教训的是!”那副将不住的点头称是,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却也不敢去擦。
“要是你们的炮还打成那个奶奶样,咱家可就要让御马监的几位公公停了你们的粮饷了!”
“是是是!公公教训的极是!”
“金吾将军,咱家想试一试贵军的大炮,不知可否?”
正在与薛国观就表字问题进行探讨的李守汉登时就差点下巴掉下来!
什么?虽说你是明朝历史上评价仅次于郑和的太监,但是,打炮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碍事,咱家会!”
王承恩的确会开炮。在史料上记载。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攻打京师,朱由检令王承恩提督京营。当时明朝大势已去,京城守卒寥寥无几,闯军架飞梯攻打西直门、平则门和德胜门。王承恩见敌军猖獗,亲自操炮轰击。连毙数人。所以,这位爷不是那么简单的陪着崇祯上景山那么简单。
“好好的伺候着!”
五门方才没有开炮的大佛郎机炮手们紧张起来。
王承恩俯下身子,将大佛郎机按照方才炮手们的动作做了一番调整,然后结果炮手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子铳上的信管。
“轰!”
别说。他的射击技术当真不错,居然是五发两中。两个垛子应声而倒。
“看看!你们要是有咱家的这个手段,咱家就不骂你们了!”
王公公得意洋洋的申斥着神机营的副将。
“金吾将军,薛总宪,咱家打得如何?”
带着几分得意和炫耀,王承恩来到了守汉和薛国观的面前。
“公公神射,令某自愧不如!”
“诶!金吾将军客气了,你是大将军威风八面,这炮射只是雕虫小技。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咱家倒是很好奇,不知道南中军的炮手有何秘术能够将炮操作的如此之精准。”
“咱家知道了,也好让这群猴崽子们照此办理,给皇爷练出一支好炮队来!”
“公公见笑了。”守汉在心里暗自骂道,我会把我的炮兵都是学习过坐标系,会背对数表,计算三角函数?根据目标的距离进行简单的诸元计算?!
“哪里有什么秘术,不过是多加练习,熟能生巧而已!”
“哦!原来如此,和咱家想的一样!”
王承恩的口气里似乎略带着一些遗憾。
多加练习?熟能生巧?开玩笑!眼下大明的税收财政状况是一个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会不知道?炮队多练习?那一发炮弹打出去,炮子、火药,可都是用银钱换来的!
“唉!咱家本想为皇爷分忧,皇爷可是一直想练内操。不知道金吾将军手下的兵马是如何操练出来的?”
因为各地的军队都靠不住,崇祯打算将宫里的强壮太监组织起来,依靠自己的这些家奴来练成属于自己直属的军队,这是守汉在各种书籍上都看到过的,可就是不知道葵花宝典的战争效果如何。
“皇上要是打算练内操的话,守汉倒是有些拙见可以向皇上禀报一二。不过,练兵,首先是要做到足食足饷,不知皇上的军饷是否有了着落?”
听到守汉问起军饷口粮等事,王承恩立刻打个哈哈顾左右而言他。
“方才见薛总宪与金吾将军谈的颇为投契,不知在聊些什么?”
“公公,下官大胆,打算赠送金吾将军一个表字,又恐金吾将军不喜,故而正在踌躇。”
“哦?!说来听听,咱家也好为你参详参详。”
“金吾将军此番功劳,一为彰显我大明万里之外有孤忠,二来则是将辽东建奴痛加剿洗,以卫我大明衣冠。故而学生打算赠给金吾将军的表字便是卫儒二字。不知公公以为如何?”
“卫我汉家衣冠,卫我儒家圣教,这个字,金吾将军当得起!”
守汉当下便拜谢薛总宪薛国观赠送表字之德,少不得又要置酒款待一二,自不待言。
宾主尽欢之后,守汉将王承恩、薛国观送至朝阳门下,拱手道别。
“公公,请转禀皇上,如果是为了粮饷之事担忧,卫儒倒是愿意为君父分忧。”(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跟皇帝买官
ps:对不起大家,满脑子都是令人愤怒的消息,晚了。
车马停在了承天门外,司礼监的两名小太监满面赔笑的从车上跳下,将守汉从车厢内扶出来。
“多谢二位小公公一路上指点教导。”
守汉从命人取出两卷银元交给两个小太监。“一点心意,还望小公公笑纳。”
“这个,金吾将军是老祖宗王公公交代下来要我等好好伺候的,怎好收您的钱呢?!”
两个小太监口中客气,眼睛却如同水蛭见了血一样,死死的盯着那红色桑皮纸包着的银元。
“请放心收下就是,还望公公莫要嫌少。”
按照小太监们教授给守汉的礼仪规制,守汉要在承天门这里沿着天街步入皇城。在几个引路太监的带领下,在恭默室等候皇帝召见。在这期间,又有几名太监前来传授各种礼仪和注意事项,以及一些面君时的小窍门。甚至包括应该跪在第几块金砖上面,磕头的时候动静比较大,显得很有诚意这样的细节都一一教授。
当然,守汉荷包里的金币和宝石少了不少。
又过了好一会,有太监传旨,令守汉前往平台见驾。
沿着宫殿之间的甬路,守汉有些好奇的看着这座明代的皇宫。
与他印象里的故宫不太一样,并不是那么到处都充斥着土豪金的色彩,大红大黄,满是金粉的色彩。而是素雅中见到了格调和威严。
唉!看来存在决定意识是一点都没错的。满清进关时就是一群从关外来的暴发户。纯土豪。
在建极殿的云台门前,依照方才太监教导的礼节行了大礼。大声的报出了自己的官衔,然后跪在地上等待。就在这片刻,守汉发现周围的太监、校尉、勇士营,都在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又过了一会,殿内有太监出来传旨,命李守汉进殿面见皇帝。
跟随着传旨太监小步走到殿内,又向前走了几步,眼前便见到了御座。按照太监们的指点,他寻了一块底部已经空了的临清金砖跪下,朝上高声唱出自己的姓名官衔。
“臣,二品金吾将军李守汉,叩见我皇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了片刻,一个年轻但是透着疲惫的声音从守汉的头顶飘了下来。“你就是河西破贼、万里勤王的李守汉?”
“正是微臣!”
“抬起头来说话。”
“谢皇上。”
“大伴。”
“奴婢在。”
“赐坐。”
守汉借着站起来的动作,偷偷地扫视了殿内面前的情形,就见一个身穿青黑龙袍的年轻人坐在盘龙宝座上,御座两旁满是侍立的太监。在这年轻人身后,王承恩略微的弯着腰站在御座后面,正朝着守汉微笑示意。
坐在龙座上的无疑便是当今的崇祯皇帝。但是令守汉惊讶的是。惊鸿一瞥间,他看到了崇祯的相貌,心下暗暗吃惊。如果说卢象升不到四十岁年纪便双鬓花白,还可以是因为征战沙场所致,而眼下崇祯皇帝竟然也是两鬓斑白!他十七岁登基。到今年,崇祯九年。应该还只有二十六岁。竟然被残酷的现实折磨的苍老如此。崇祯的神色中更有一种从内心最深处散发出来的疲惫之色,只是强打精神支撑着。
“虽然说我现在得给你磕头,可是,我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过得可比你舒服!最起码,我的糟心事没有你多!”
坐在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守汉心中不禁一阵得意,看了崇祯的样子,他算是知道什么叫幸福都是比出来的。
崇祯也仔细打量着他,开口道:“金吾将军忠心可嘉,虽在蛮荒之地,尚不忘心忧故国,万里风波涉险前来勤王。河西务一战更是重创东奴,此战令朕心甚慰,以祭告太祖、成祖以及历代祖先。”
守汉客气道:“这全赖圣上洪福,仰仗祖宗天威,更是将士用命所得,微臣不敢贪天功为己有。”
君臣二人客套了几句,看得出,一场大捷将东奴入寇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一床锦被遮盖了。崇祯的心情不错,他道:“爱卿远来京城辛苦,朕意在御花园摆酒设宴,以为款待。”
崇祯皇帝摆驾西苑翠华园,一阵秋风吹过,带动崇祯的青黑色龙袍下摆,一件内衫飘起,露出里面几块补丁和破烂的衣襟下摆,令守汉大为惊讶。
但是,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虽然对崇祯的生活水平和这个时代明朝宫廷的财政状况有了一个心理准备,绝对不会有一顿饭一百零八道菜,光是报菜名就能出一个著名相声贯口段子的情形;但是,作为皇帝,请立有大功的将士吃饭,怎么也得有二三十个菜吧?!
华园阁内,有太监将酒食送上。
不过是四样小菜,一碗糙米,一壶酒,另有一条蒸鱼算是荤菜菜,其余的一点也无。而崇祯那里,连这条蒸鱼都没有!如果单纯从宫廷的花销上看,明朝宫廷要比清朝宫廷少的多。所谓的,“有明之季,脂粉钱岁至四十万两,内用薪炭,巧立名色,靡费更甚”、“我圣祖仁皇帝鉴往规来,禁浮返朴,垂为诫谕,家法昭然”其实都是扯淡。
对比一下明清两代的乾清宫膳食花销就知道了。明代,每月猪肉二百廿一斤八两,鹅三只,鸡四只,火薰肉五斤,鸡子五箇,面一百九十五斤。后面就不一一赘述了,免得有骗字数之嫌,而清代,单单猪肉这一项,便是发生了一点悄悄的变化,不再是以斤两算,而是以口算。各宫之间的差距是每日供应猪一口还是两口!
“王承恩!尔等这**宦!竟然以如此粗陋饮食供应天子?尔等欺我勤王将士手中刀剑不利乎?!”
守汉的一声暴喝,登时惊的在场伺候的太监自王承恩以下无不目瞪口呆。也令崇祯皇帝大感诧异。自他登基以来,还没有见过某个臣子敢在他面前如此的大声。
守汉起身离座。眼含热泪,跪在崇祯面前,“陛下,您受苦了!此等饮食岂是您能够入口的?!如此粗粝饮食,便是臣营中将士亦是不肯入口的!定是这班奸宦,见陛下仁厚亲和,故而相欺!陛下,臣这就出宫去。点起兵马,请陛下调遣!”
守汉的这一番做作,吓得在场的太监们无不跪地战栗哭号不已。
只有王承恩向前爬了几步,嚎啕大哭,“皇爷!您看!不是奴婢们一家之言,金吾将军此言虽然当面叱责奴婢等,奴婢们心中虽有委屈。但也是高兴的!因为,不光是奴婢们这般说,便是金吾将军也是如此!”
二人的这一番表现,令崇祯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阵温暖。
他双手虚扶一扶,示意守汉和王承恩等人起身。
“如今处处都要用钱,朝廷钱粮捉襟见肘。朕和宫中节省一点,便可以拿出一些钱粮来用在别处。”
“陛下,您以一身系天下之重,切不可如此苛求自己啊!宫中用度如有不足,微臣愿意以家资报效!以补不足?!”
崇祯这个皇帝和他上面的历代明朝皇帝虽然有各式各样的毛病。但是,最起码没有把国家的海关关税作为自己的私人小金库。拿来补充内务府的开销,也没有在京畿内圈占一千多处三万多顷地作为个人的皇庄。
守汉此举,虽然有着自己的一点私心,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他也希望大明朝廷能够支撑下去。
说这个话的时候,脑子里一个念头闪电一般的划过,“不知道广东那边的事情进行的如何了?督抚们的题本奏疏到了没有?”
“哈哈!”崇祯今天难得很开心,他一阵畅笑,“爱卿,朕知道你家中颇富,南中也算是风调雨顺,但是,你又能够有多少钱粮供应朕?你的一片心意,朕心领了。”
“如果陛下不嫌少,臣,愿意报效此等银,”守汉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枚银元,这本是进宫时准备用来打赏小太监的,不想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五十万!”
五十万银元?!那就是五十万两白银啊!?甚至在市场上的购买力还要略微大一些!现在轮到崇祯惊讶了。
不过,守汉还要再让他惊讶一些。
“臣,愿意再报效五十万石粳米,以供应陛下!”
“啪嚓!”
崇祯手中的官窑茶杯掉在了地上,茶水溅了他一腿一脚,但是他竟然浑然不觉。
五十万银元倒也罢了,可是这五十万石粳米可是太有杀伤力了。
如今南北灾害不断,粮食已经成为了比银钱还要硬的硬通货。这些粮食可以换至少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有了这些钱粮,崇祯的底气就会硬不少,很多原先想要做,但是受钱粮所限有心无力无法做的事情,都可以着手进行。
。。。。。。
“每年。”
这轻轻的两个字,成为了压垮崇祯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每年有了五十万银子,五十万石粮米,这等于是多了一个湖州府上缴的钱粮赋税!
“爱卿!你打算要点什么?”
到底还没有完全被击垮,崇祯竭力保持着一丝清醒。
“臣只想向陛下求一件事。”
守汉朗声说道。
“钱粮不论多少,都是微臣向陛下尽的一点心意,这些钱粮,只能入内库。不能入户部。臣担心,那群蠹虫!”
这些钱粮到了户部和内阁的那些大佬们手里,不飘没克扣你个六七成,都不好意思出门和人打招呼。七折八扣的算下来,这些钱粮能够用到实处的能够有二成就是好的了。
“王公公,方才守汉错怪了您和诸位公公了。此事还要请王公公和列位公公多多操劳了。”
在场的太监们自王承恩以下无不眼皮突突的直跳!
这分明就是将一大注财香交给咱家了?!
太监们没有了那话儿,便对财物更加的热衷。不过,他们的贪比起正人君子们可是还差远了。
“这?”王承恩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期待着崇祯做出一个态度来。
“就由你们司礼监去和李将军的人去接洽办理吧!”
事后,王承恩不得不面对争吵成一团的太监们,王德化、曹化淳,有面子的大太监们都要插手办理此事。
不过,私下里守汉也告诉他,“南中的一石,较之内地的一石要多出一些来,多出的这些。便作为耗米交给王公公您处置办理。”
明代的一斤按照现代的计量单位算应该是650克,这样折算下来一石大约是94.4公斤,而南中军的一石却是100公斤,这多出来的十多斤,足可以让王承恩们吃得放屁油裤裆。
登时,方才在太监们眼里还是怒目金刚的李守汉,立刻变成了赵公元帅!
一石粳米如今在京城差不多可以卖到三四两。这还是良心价,光是可以光明正大拿出去卖的粮食(那些多出来的耗米)就有三万石上下,这就是十万两银子啊!
“如果陛下欲练内操,臣下也可以出售些刀枪盔甲器械给内营,只收些成本钱粮就是!”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崇祯要是再不接过守汉递过来的橄榄枝。他也就不配当这个皇帝了。
一旁的王承恩向前快步到了崇祯的身边,“皇爷,奴婢倒是有一点拙见。”
“说。”
“眼下两广地区大乱,流民匪寇蜂起,近日有告急文书前来。粤东粤西粤南连续丢失了数座州县,大小股匪有百十股之多。为数多达数十万人。两广官兵战力孱弱,不足以平定此乱。以奴婢浅见,金吾将军部下战力之强,建奴尚且不能逆其锋芒。且两广毗邻李将军辖区,不若便将两广剿贼之事交给李将军便是。”
“也好!只是,眼下粮饷不足,这。。。。。。”
“守汉愿意以家财筹集军费!”
“但,也请陛下一个恩典。”
“说。”
“请陛下下一道旨意,臣麾下之船只,往来内地时,各处有司不得刁难,不得勒索杂费。”
守汉故意没有提免税的事情,大明的商税,早在崇祯登基不久便在东林君子们的正义呼声下免除了。
“这是应该的!大伴,你们司礼监立刻同内阁知会一声,拟旨,南中军所属船只运输者为军需正供,各处不得刁难勒索,违者立刻令锦衣卫逮捕下诏狱!”
有了每年可以盼得到的五十万石粮米和五十万元银元,崇祯说话的底气也硬了不少。
“传旨内阁,李守汉有大功于国,授总督南中各处军马粮饷事,按照祖宗规制封典三代。令赏青色白泽旗两面,班剑、立瓜、卧瓜、吾仗、仪刀、骨朵、斧各二,金交椅、脚踏、水罐、水盆各一,大小铜角四,宝珠龙纹金伞一面。赏给皇城骑马。”
守汉对明朝的仪仗典制不那么熟悉,倒是王承恩随手记录脸上变得越发的凝重。崇祯这分明是将亲王的仪仗选了一些送给了李守汉!
给了守汉总督南中粮饷军马的差事,这就是承认了他对南中各地的统治合法性,他便可以正式的开府建牙,委派官吏。眼下按照崇祯的意思,再将亲王仪仗选一些送给他,那他的声势还得了?!
但是,在崇祯看来,这些都是惠而不费。
什么金吾将军、奉国将军都是“散阶”名称,大明官员凡进官场,便可按品级获得“散阶”。武官散阶三十级,每一级对应俸禄标准不一。和后世所说享受某某级别待遇差不多。
至于那些仪仗,更是一文不值,不久前流寇攻陷了凤阳,更是竖起来了古元真龙皇帝的旗号,大明的礼仪制度早就被摧毁的差不多了。同每年真金白银到手的五十万银元钱粮相比,这笔买卖简直是太划算了。
“皇爷,这,是否有些。。。。。”
王承恩停住了记录的笔,跪在崇祯面前叩首不已。
“便是司礼监通过了,内阁的诸位老先生那里也未必能够通得过。”
崇祯却哼了一声,“这群不中用的东西,办事时推三阻四,刁难起朕来倒是一把好手!”
“传旨,令薛国观入内阁!”
听到这,王承恩心中大定。薛国观在朝中的东林先生们眼中,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阉党。不过,薛国观最近的一番作为,深受崇祯皇帝赏识,视为温体仁第二。从那日朝堂上公议对南中军和李守汉的封赏之事时,崇祯就对他非常满意。而薛国观对南中军和李守汉的连连示好,他的心思,自己又如何不明白?
自从崇祯朝以来,朝中风气为之一变。昔日边镇大帅们都要依附在朝中大佬的门下,以求得粮饷等事的支持。便是如戚继光,也要自称门下沐恩小的。可是,自从崇祯二年己巳之变来,朝中大佬们纷纷在边镇上寻找带兵将领做靠山。这样便是自己一时不慎倒了台,也不会有杀身之祸,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对李守汉这样的人,就是各方眼中一个必须要拉拢的角色。部下骁勇善战不说,所在地更是商机无限,便是和他做点生意也是值得的!
不过,在内阁廷议的时候,在一位东林先生的极力反对下,守汉的封赏虽然得到了勉强通过,但是他的本身之职,二品金吾将军却发生了一点变化。
改成了二品龙虎将军。
这可是当年万历皇帝官封给老奴野猪皮的官职之一。
“以为吾君王之警示!提防此辈之狼子野心!”
在我们熟悉的历史上,以洗剪吹言论行为而著名的东林正人君子钱谦益先生得意洋洋的对来访同僚如是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二九一卫会京师
ps:各位书友,猪脚已经可以正式的开府建牙了,希望大家就猪脚属下的机构设置、官吏配备提出宝贵意见。如果觉得在书评区里发言不够畅快的话,各位可以在贴吧里畅所欲言。帮助猪脚提出下一步的发展方向。谢谢大家!
崇祯九年九月,李守汉入京勤王。帝召见于平台,君前奏对称旨。君心甚慰连日多次召见。
守汉报效银元粮米各五十万,帝令朝会廷议,以为诸臣样式。
守汉身着蟒袍,腰横玉带,玉带上用红色丝绦系着上汲独龙蟠云花纹饰的仁字号腰牌,赫赫然施施然的站在了武官的队列中。
他的这一番作为,令位列朝班的一众文官们指指点点,颇为不满。不过,当开始廷议后,守汉的行为更加令他们愤慨了。
虽然崇祯和守汉都有意将南漕(司礼监给南中军运来的粮米钱物起的名字)的督运接收入库开支等事交由内监办理,但是,以户部为首的一干人,又岂能善罢甘休?
“钱粮度支之事,向来为国家大事,岂可私相授受?!难道李总督所献之钱米,非国家之物?!”
于是,今天的廷议之事,便是要讨论南漕到底是入内库交由太监们管理,还是入户部国库,归大人先生们贪污,哦,打错了,应该是执掌。
事关各自的利益,两大势力压根就没有逐步升级的意思,上来就是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
你争我夺。各自指摘对方的不是。
只有这笔钱粮的双方直接责任人,崇祯和李守汉二人。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口默默无语。
争吵了好一会,双方也未能够将对方压制下去。户部这边代表的是文官集团,理由是冠冕堂皇的,就是方才我们在上面说过的。而司礼监等人说的更是义正词严。
此笔钱粮乃是李总督报效给陛下的财物,焉能公私不分?将天子私财与国家公帑混合?要是那样的话,是不是户部的大司农和内府少监可以互换一下了?
这一句可是捅了马蜂窝。
户部尚书的古法雅称便是大司农,到内府管理天子私财。那岂不是也成了宦官?眼看着一场朝堂上太监和文官的殴斗又要开始,刚刚进入内阁的薛国观急忙出班放了一支冷箭。
“陛下,日前东奴出关退走,然京畿残破,上百万人流离失所,数十座城池残破不堪,无数村镇田园成为废墟。臣乞陛下。责令有司发放赈济,以安黎庶。”
原来是要求发放赈济的!
这一下,户部的老爷们仿佛打了一针鸡血一样,立刻大肆的哭穷,要求皇帝出内帑救济被东奴蹂躏的苦不堪言的灾民。
但是,内府诸人也是针锋相对。“动辄便要出内帑。国家之财俱在尔等之手,如何赈济灾民之事,又要皇爷出钱?这天下难道就是皇爷一个人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守汉冷眼旁观了一会,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臣李守汉有本启奏。”
“准奏。”
“臣建议行以工代赈之法,以安京畿百姓。”
以工代赈?这法子听着倒有些新鲜。立刻户部和内府二十四衙门的人都停止了争吵。
“臣在南中。天灾**亦是不断。无奈便想出这个法子。每有灾害,便将灾民集中起来。兴修水利、修建道路,疏浚河道港口等事。给予钱米工食,这样一来,可谓一举两得,公家做了事,灾民也得到了救济。”
“以臣愚见,陛下大可令有司将受建奴之害百姓集中于京畿至天津泥沽之各条河道,将河道疏浚、拓宽,以便海船可以直接逆流而上直入京师,这样一来,南漕海运粮米损耗降低不说,陛下亦救济了百万兵灾之民。”
朝堂上寂静无声,这个法子听着是不错。但是,不管是以工代赈也好,直接救济也罢,归根结底一个字,钱!没有钱,再好的办法也只是一张最美丽的图画。过了片刻,从御座上飘下了崇祯的声音。
“行此法,可扰民否?”
这话,守汉曾经在史书上看到崇祯对别人说过。当时有人劝崇祯对黄河进行整治,一旦整治好黄河,中原的流寇问题便会迎刃而解。但是,崇祯拿不出钱粮来完成河工。于是便说了上面这句话,“可扰民否?”
“陛下,臣久居南中,不知京畿地形及漕粮运输事宜,容臣向各位大人请教一二。”
他转过身向朝堂上的诸位大臣团团的做了一个罗圈揖。
“下官有事不明,还望诸位大人赐教。”
“这河运漕粮,沿途损耗几何?京畿至天津卫,河道多少?”
“京畿至天津卫有五大河流,支流无数。五条大河为南运河、北运河、大清河、子牙河和永定河,这五条河在天津三岔河口汇入海河,经海河入海。”工部队列里有人答话。
至于说漕粮损耗之事,便没有人出面回答了。
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以来,每年四次,一年运粮300余万石的漕运,便成了无数人赖以升官发财的途径。
漕运的费用由粮户承担,包括运费、运军行粮及修船费等,均按正粮加耗派征。漕运制度的**,加上各级官府贪污聚敛,加耗杂派层出不穷,农民的负担通常为正粮的二三倍,甚至四五倍。承运者无论民运或军运,都是繁重的徭役。
漕运、盐务、河道,这三件事,在明清的历史上都是有名的销金窟,填不满的无底洞。不过,也催生了一些副产品,比如说著名的淮扬菜和扬州瘦马。
清代雍正年间一石粮的运费是四钱银子。另外,每船发给赛神银四两(用于迷信开支)。犒赏银三两,天津挖泥压空钱一千文。此外,凡是承运一百石粮,就发给垫舱芦席折价银一两三四钱。在损耗率方面的规定是:运白粮(精米)一石,准报耗损一斗;糙粮一石,准报耗损八升。
这就是河运的损耗和运费情况。按照这个比例,守汉报效的五十万石粳米,可以有五万石在沿途被以损耗的名义吃掉。然后还要花费二十万两银子的运费、每条船有七两银子的开销。全部运输下来有七千两的芦席钱。
“陛下!臣军自南方来,携带三月口粮,抵达泥沽登岸时,扣去沿途兵卒马匹食用之外,所消耗者微乎其微,不及河运损耗一成。臣乞陛下,令有司召集灾民。疏浚五河河道,可以令海船直抵京师朝阳门码头。如此一来,既可以救济一方百姓,又可以将南漕损耗降至最低。岂不美哉?!”
“请陛下责成有司勘测河道,利用冬闲之时召集灾民,或是将河段分别承包给各府、州县。各镇,令其招募灾民疏浚河道。”
守汉在那里侃侃而谈,但是,朝堂上户部工部的人亚赛泥雕木塑一般,丝毫不见生气。
漕粮河运。损耗至少在三五成之间,这些都是喂饱他们的财富来源。一旦改成海运,漕粮损耗降低了,他们吃谁去?!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任你说破大天,我就是一句话,没钱!看你怎么办?!
“所需钱粮,臣愿意报效一半,交予内府,以供陛下赈济京畿灾民!”
这话一出,十二监四司八局的诸位公公,看守汉都仿佛是在看一个巨大的钱袋一般。
诸位大人那里,也如同一块大石头丢进了粪坑里,各种蛆虫都开始欢腾蠕动起来。
工部的大人们说,兴修水利,是我工部职责所在,应该是我工部出面牵头组织。而户部的大人们,则是又说,凡有国家钱粮开支之事,理应由我户部督查。至少在灾民的钱粮工食发放上要由我来进行督办。
而本来在一旁八竿子打不着的兵部,原本是抱着小板凳打着酱油在看热闹,此时也加入了战团。
“被东奴蹂躏之城池,很多是各处卫城屯堡,属我兵部管辖。方才李大人讲了,可以由各镇承包河道,召集灾民疏浚,此乃我兵部职责之所在,断无推诿之理!”
这样的争论当然争不出什么,只能等到下次朝会再议。
不过,在散朝之后不久,各种各样的题本奏疏公文便如雪片一样飞进了内阁。
这里面有顺天府的、有天津卫的,有保定巡抚衙门的,有宣大总督衙门的,有宣府巡抚的。之后,宣府镇总兵、昌平镇总兵、玉田镇、蓟镇等诸多总兵也将决心书投到了兵部和内阁。
无一不是先说自己的损失如何惨重,灾民如何啼饥号寒,嗷嗷待哺;自己如何的殚尽竭虑,希望朝廷能够体谅百姓之苦。让本处的百姓能够有一个出卖些苦力换取一冬天温饱的活计。
词句写得一个比一个华丽,描绘的情景一个赛一个凄凉,表态的胸脯拍得一个比一个响亮,归根结底就是一个目的,都瞄准了那些工食银子粮食。
而就在内阁和司礼监诸位面对着满筐的文书和奔走如潮的说客(送礼的!)痛并快乐着的时候,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李守汉,却带着三百护卫亲兵同宣大总督卢象升一道,出德胜门迎接押解在陕西周至被擒的高迎祥来京献俘的三边总督洪承畴。
旬日之间,卢象升已经将天雄军打造的换了一番面貌。
数百名亲兵俱都是身披铁甲,胯下骑乘着战马的精锐之师,然而黄一山却一眼便看出,这些人大都数身上披挂的,是当日送给卢象升的那些建奴铠甲。不过两军毕竟曾经在关前追杀过鞑子,算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友军,自然不会挑剔这些。
而在卢象升的亲兵们眼中,南中军,特别是守汉的这些亲兵护卫,各个都是武装到了牙齿一般。
头上身上都是最好的盔甲,因为是骑兵。胸甲、背甲俱全。手中的兵器长枪长刀俱全,另外还有一百名火枪手策马而立。秋风刚起。所有的人已经是盔甲下面换上了厚实的棉袄,暖和舒适。令人羡慕的五体投地。
二人从各自的大营出发之时,便得到消息,洪总督的人马已经过了昌平,前锋已到沙河镇。
很快,在德胜门通往沙河、清河一线的官道上,便出现了一股烟尘,烟尘中夹杂着旗号和人马呼喊嘶鸣之声。卢象升和守汉各自举起手中的望远镜望去,来的人马步骑各半,急速向己方本来,旗帜上看,正是三边总督摄河南五省军事、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太子太保洪承畴。
“洪亨九到了。卫儒,我们也下马吧!”
“建斗兄,你的号似乎是九台吧?如今是九台迎亨九。我这卫儒作陪。日后传扬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正是佳话不假。不过,卫儒你和亨九都是有大功与国家,我这九台便是沾光的了。”
说话间,在一干明盔亮甲亲兵家丁卫士的簇拥下,两杆帅旗由远而近。
“洪”、“孙”。
正是三边总督洪承畴和陕西巡抚孙传庭二位到了。
马上两个文官打扮的人,其中一人穿着大红蟒服。头戴六梁冠,年约五十多岁,面目清癯,胡须与衣饰皆是整洁有理,举止中一股内敛与和气的儒雅气度。而另一个文官同样穿着大红官袍。年不到五十,相貌堂堂。四方脸,三络胡须浓密,顾盼中掩饰不住的骄人锐气。
五十多岁年纪的正是洪承畴,他这种温文儒雅的容貌举止,让人浑然忘记了他洪疯子、洪阎王的外号,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谁能想到这厮是日后最大的一个带路党啊!”
守汉心中吐槽了一句,转而去观察与他一道前来,马头稍稍落后一步的陕西巡抚孙传庭。这位虽然是山西人,但是却生就了一副陕西冷娃的性子,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笑傲王侯,但是他狂傲也有狂的资本,在明末的官员中,他是属于最会打仗的那几个之一。便是到了崇祯最后的时刻,他指挥的陕西兵,也是差点要了李自成的老命。
“洪九老!”
“卢九老!”
卢象升同洪承畴互相的客套了一阵,又为对方各自引荐了一下李守汉与孙传庭。
于是,三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客套,借着彼此行礼之际,守汉又一次的仔细打量了一下洪承畴,他虽已年过五十,却仍是面容白皙,没有什么皱纹,想来平素保养的不错。而孙传庭却是脸上皱纹颇多,胡须中也是夹杂着银丝。
随同二人前来的标营亲兵以及有功将士,更是满面风霜之色。队伍驳杂混乱,队列当中不时的传出低声的喝骂之声。这些人不但军纪混乱,装备就更惨。同天雄军和南中军几乎全员装备了马匹和铁甲相比,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人无甲,有甲之中披铁甲之人更少,大部分披棉甲或是皮甲,且衣甲破旧斑驳,不知道是不是从流贼身上剥下来的。胯下的马匹瘦弱不堪,想来是喂养草料豆料不足。
“咱老子一路东来,耳朵里便全是南中军!今日到了京师,见到了正主,一定要好好的切磋一下!”
洪承畴与孙传庭二人正要为李守汉、卢象升引荐此番进京献俘的有功将士,人群中一阵破锣般的声音响起,极其骄横霸道。
几个灰头土脸的陕西将领簇拥着一个同样灰头土脸的将领出现在四人面前。
“贺人龙!在二位督臣面前,不得无礼!”
“督臣,咱老贺要是懂得那些礼数,便不是贺疯子了!”
贺人龙咧着大嘴粗鲁的笑了两声。
见守汉和卢象升身后的亲兵都是身披铁甲,个个都是极为精良。特别是守汉身后的护卫,连人带马都是精壮异常。便朝后面的家丁头目贺国勇一努嘴,“不去和南中军的兄弟们亲近亲近,换换马匹盔甲?!”
贺国勇早就眼热对面的马匹盔甲,一声怪叫,带着贺人龙部下的家丁便要向前强抢。
“老贺!不可!”
“贺总兵!不得放肆!”
自洪承畴之下,陕西的官员将领们纷纷出言喝止,但是已经晚了,贺国勇带人已经冲了过去。
兔起鹘落。众人还没有看得清楚,贺国勇已经带人退了回来。
“诶!都是自己兄弟,亲近一下,何必如临大敌一般?!”
却是在转眼之间,三百护卫在黄一山发出的口令下,二百人手执长枪在外列成方阵,五十名火铳兵持枪瞄准,五十名士兵看管战马。贺国勇看得清楚,那火铳虽然都是将枪头帽拔掉,龙头搬下,但是还不足虑。可怕的是那二百名长枪兵。
久闻南中军精强,陕西诸将颇为不服气,认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传言往往是加了不知多少水分。但是今日一见,很多人心中惴惴。别的不说,单是这转眼之间完成的列阵备战动作,就不是自己能够完成的。
再强悍的家丁冲上去,也是被刺成刺猬的下场!
“贺疯子,老子告诉你,要是缺少盔甲刀枪,可以到老子的店铺里去买,看在洪督和孙大人的面子上,老子不赚你的钱就是,但是要是打老子的歪主意,不要说你的这点家丁亲兵,便是来上一千建奴白甲兵,也休想在老子面前讨了好去!”
守汉的这番话,要是别人听了估计会立刻暴跳如雷或者是暗暗的记在心里,以图日后报复,不过,贺疯子听来,却是极为入耳。
“驴球的!原来传言是真的!老子一定要交你这个朋友了!儿郎们!你们不是一直羡慕那些南中盔甲刀枪吗?李大人答应便宜卖给咱老子,你们还不上前谢谢李大人!”
按照明代军功奖励制度规定,斩杀鞑子一人,普通军士便升实授一级,不愿升者,赏银三十两,隆庆年间更是提高到五十两。斩杀流贼六名颗者,升一级,不愿升者,赏银四两,此番陕西军中,斩杀的流贼数量不在少数,官兵们缴获的辎重财货也不在少数,贺疯子正好借着这次进京献俘的机会,大大的改善一下部下的装备水平!。
乱哄哄的一群陕西兵将上来给守汉叩头见礼,口中不住的说着客套话,一旁的洪承畴和孙承宗亦是拈须微笑。这想必也是他们内心所想。通过与李守汉的贸易将手中缴获的流贼贼赃可以扩展实力的刀枪盔甲火器火药。
守汉看了看陕西诸将那一身沉旧破损的铁甲,上面不知道换了多少甲叶子,隐约可见刀痕箭簇,连披风大氅上都破了几个大窟窿。按说主将标营亲兵应该是衣甲鲜明的代名词,但是,秦兵的家丁亲兵们似乎却是灰头土脸的形象代言人,个个衣甲黯旧。不但不能与南中军身上所披挂的九转钢制盔甲相比,便是卢象升麾下亲兵的盔甲服饰,也是强胜过他们数筹。(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内忧还是外患
秦兵进京是为了将为祸多年,流窜数省的闯王高迎祥行献俘大礼。而守汉和卢象升的河西之捷、建昌营追剿之捷,之所以迟迟未办,除了守汉本身的官职等原因外,更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要等候秦兵进京献俘。
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当晚,崇祯依旧在御花园赐宴,招待秦兵、天雄军、南中军各级将领。
按照礼、吏、兵三部拟定的凯旋入城流程,南中军也好,秦兵和天雄军也罢,一律在正阳门入城,之后沿着现在的中轴线一路到承天门,文书中各种各样的规章制度,需要注意的地方也被着重提示,让各军将领详加准备。
九月十二日一大早,正阳门内外便已经是人山人海,五城兵马司和五军营的兵士各执刀枪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隔出一条道路来,以便大军入城告捷。
“几位大人,吉时已到,请诸位大人上马,引军入城!”
礼部的郎中跪在四人面前高声催请。
按照洪承畴和孙传庭的坚持,秦兵在前,押解着高迎祥的囚车先行入城。
表面上看,似乎是秦兵抢了彩头。不过,守汉心中清楚,秦兵的卖相实在是太差,不论是衣甲还是面貌,都无法同南中军、天雄军相比。要是夹在二者中间入城,或是最后入城,定然会被京城百姓认为是两军的辅兵队伍予以轻慢。
三家的兵马早已列队完毕,秦兵在前。天雄军居中,南中军押后。正是一个军容风纪由低向高、不断的制造出***安排。
洪承畴和孙传庭二人早已沐浴更衣完毕,冠袍带履无不是熨帖的平平展展。“卫儒、九台,承让了。”洪承畴客套了一句,在亲兵的服侍下上马率军入城。
亲兵以二百马队为前导,押解着高迎祥的囚车沿着街道向前行进,沿途享受着京城百姓的欢呼雀跃和热烈喝彩之声。
随后入城的,便是卢象升的天雄军,一色身着铁甲的天雄军士兵,押解着几辆悬挂着建奴人头和缴获的铠甲旗帜刀枪的车辆缓缓入城。
“看!是杀鞑子的好汉!”
流寇头子再大。距离京师百姓的生活还很遥远。可是。建奴却是与他们只隔着一道城墙看到在秋风中晃动的建奴人头,京师百姓的情绪被推上了一个**。欢呼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比起秦兵马三步七的兵种比例来,天雄军中的马队数量要稍微高一些。差不多是马步各半。步兵行进在前。马队随之在后,各部都是将身披铠甲的兵士置于最外侧,以彰显军威。
“看哪!这就是转战千里的好汉!”
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令天雄军的将士们昂起胸膛。这样的场面,令他们觉得数千余里的奔波,数百里的强行军追击,都是值得的。
而南中军的到来,将京师百姓的热情彻底点燃。
二千五百人的队伍,一千人的步兵,一千五百人的马队,中间夹杂着数十辆大车,上面满载着缴获的建奴盔甲刀枪旗号等物,一个个巨大的木架上,整齐有序的悬挂着一颗颗人头。建奴特有的金钱鼠尾,很好的充当了拴束人头的细绳。
“击鼓!前进!”
一声令下,司号长兴奋的命令手下人吹起铜号,站立在各个方队前的鼓手们纷纷敲起胸前悬挂的皮鼓。
“咚!”
“咚咚!”
沉闷的鼓声在正阳门城门洞内激荡起巨大的回声和混响,这奇特的声音令围观的京师百姓和京营官兵好奇莫名。
在鼓手们的鼓点声中,几名骑手高举着南中军大旗策马小跑着从城门下冲过,身后是以百人为一队的步兵护卫着南中军的大旗和守汉的帅旗。
三百名全身披甲的护卫,在鼓声的伴奏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进!每向前一步,都是恰好和鼓点的声音相合,敲在青石板铺就的天街路上,也敲在京营官兵和京师百姓的心上。
方阵与方阵之间,除了鼓手之外,更有一辆大车随行引导。车上除了刀枪人头铠甲等物以外,还摆放着几面缴获的建奴旗号。
“建奴正白旗壮大旗号!首战于河西务,斩首!”
随着车上南中军暴雷也似一声喝,手中的建奴正白旗壮大认旗被从车上抛下,恰好落在整队前进的南中军面前,瞬间便被踩踏的稀烂。
“建奴镶红旗蒙古分得拨什库旗号!再战于河西务,斩首!”
“建奴镶红旗牛录旗号!再战于河西务,斩首!”
“建奴镶白旗分得拨什库旗号!三战于清水明月关,斩首!”
一面面昔日在京畿不可一世的建奴旗号被踩在脚下,变成几片碎布,这样的情景顿时令百姓们欢呼不断,鼓掌叫好声不绝。
“南中蛮子定是行的妖法,以妖鼓之声惑人心智,兵士便如傀儡一般听人摆布。否则,便是当年的戚继光,也无法将军士们练得如此千百人如一人!”
在正阳门一侧的酒楼上,几位衣冠楚楚的大掌柜透过二楼的窗户向下观望着街道上过往的队伍,操着山西口音小声议论着。
话虽如此说,但是楼下一队一队的兵甲依旧是步调一致的前进着。
“主子们输得不算冤枉,这是妖法弄人,非战之罪也!以后再遇到这支军队,一定要备好黑狗血才是!”
如雷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震得桌上的杯盘微微颤动,这些坐探急忙将头伸到窗外去观察南中军的马队行进。
战马迈着碎步一路小跑过来,自然不可能步调一致。但是,在懂行的人眼里看来。所有的战马都在一个横面上向前推进,而且人与人、马与马之间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
骑兵们手中高举着长矛,上百根保持在一个高度上的长矛,如同平地里生出一片枪林来。
蹄声、枪林、盔甲,构成了马队给人们的最重要印象。
“二虎叔,这些官兵的马和盔甲都不错!就是骑术不怎么样!还不如俄骑得好!”一个半大小子用浓重的陕西口音同身边的大人讲着自己的看法。
“就是!俄也觉得这么好的马在他们手里白瞎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败鞑子的!”
被称为二虎叔的刘体纯,也是对南中军的马队嗤之以鼻。
“不过,他们的马能够跑成这样,却是咱们的老营骑兵做不到的!”
马队后面。依旧是长长的车队。每一辆车上,摆放着三口棺材,上面写着南中军阵亡将士的姓名和在何处阵亡,生前的战功如何。
见到这数十辆大车缓缓而来。从维持秩序的京营官兵到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下跪。行礼哭拜。
临近午时,三家兵马承天门前金水桥边列队完成。
各自队列前,都将自家的战功摆在最前面。秦兵将高迎祥的囚车和十几个被斩杀的流寇头目首级列在阵前。而天雄军和南中军则是将一车车的建奴首级摆在阵前。在军功首级车辆之间。各自跪着两名被擒的镶红旗和镶红旗蒙古包衣、余丁、披甲人之类的角色。
向着午门的方向,早有锦衣卫派遣了一千五百名大汉将军,腰悬绣春刀,手执鹰嘴矛,分列两旁。旁边则是冠袍带履整齐的文武百官,也是抱着笏板,照着文东武西的规矩分班肃立。
礼部按照万历年间献朝鲜俘获之日本俘虏的旧例,在午门楼上为崇祯设立了御座,在楼下设立里奏凯乐,设协律郎位于奏凯乐北,司乐位于协律郎南。设献俘位于楼前少南,献俘将校位于其北,刑部尚书奏位于将校北,皆北向。又设刑部尚书受俘位于献俘位西,东向。设露布案于内道正中,南向。受露布位于案东,承制位于案东北,俱西向。宣露布位于文武班南,北向。
率先献俘的洪承畴,撩起官服的下摆,一路小跑的奔过金水桥,在城楼下跪倒,向上高声奏报:“臣!洪承畴,奉旨于陕西剿贼!仰仗二祖列宗天威,赖圣上之洪福,得将士之死力,幸不辱命,于周至县黑水将流寇贼首闯逆高迎祥擒获,献于陛下,请陛下发落!”
刑部尚书带领左右侍郎出班奏事,跪在御道上,两名侍郎紧紧的跪在的左右两侧。人称大司寇的刑部尚书冯英向高坐午门城楼上的崇祯大声报出了自己的官衔、名姓及左右侍郎的姓名,之后陈述流寇首领高迎祥的罪名、罪状,“请将犯人贼首高迎祥磔斩!合赴市曹行刑,请旨。”
这大概就是该犯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人心,应该押赴刑场立即枪决之类的话了。哦,似乎那个时代还不流行枪决。那尚书端的是个好角色,长长的一段话,字字铿锵有力,响亮舒徐。说完,三个人立刻拜伏在地,等候崇祯的旨意。
“拿去!”
今天的礼仪完全是按照当年万历年间献俘倭寇的规制进行,就连皇帝和诸位大臣勋贵们的台词都是如法炮制。
“拿去!”
站在崇祯身边的两位选出来的勋戚中德高望重者高声喝道。
“拿去!”
二人变为四人高声断喝。
“拿去!”
四人变作八人,八人变为十六人。
声音从午门向天街如滚雷一般穿过去,天街上围观的百姓和三百六十名大汉将军一起高声呐喊。一直传到监禁高迎祥的囚车中。一身红衣红衫的高迎祥,被一名锦衣百户押着,十名锦衣旗校将他推推搡搡的押出西长安门,由刑部冯英冯尚书监押到西市行刑。
纵横数省的闯王高迎祥,就此在京城西市吃了三千六百刀穿着大红袍上了天。
接下来,便是卢象升与李守汉献俘。
卢象升倒也是循规蹈矩,不过是些军功首级和几个壮大之类的军官。
但是。到了守汉这里,却出了些小问题。
“臣!李守汉!奉旨进京!剿杀辽东反贼,赖祖宗之威灵,仰陛下之洪福,以将士之英勇!先战河西,再战关口,先后擒斩逆贼首级六千余颗,擒获逆贼各级头目兵丁包衣阿哈等百名!献与陛下,请陛下发落!”
站在文臣队中的礼部侍郎钱谦益,不由得撇撇嘴。对于李守汉这个南蛮来的土包子暴发户表示出很不屑。
“真是没见识!建奴也好。东奴也罢,何时成了辽东反贼了?!照他说来,建奴入口劫掠,明明的外患。也和流寇一样。成为内忧了?!真真的可笑!”
他的见解。立刻得到了周围几名大臣的赞同。
“老先生果然一针见血,对于若辈依赖军功幸进之徒,以财帛粮米贿赂圣上。我辈科甲正途之人,耻之与其为伍!”
“拿去!”
城楼上又传来了崇祯的喝声。
“拿去!”
一声声传递下来,一直传到天街之上,数万百姓齐声高喊一声,“拿去!”
似惊涛,如霹雷,震得被俘的包衣阿哈和镶红旗蒙古的头目们浑身瘫软,数百名南中军将士会同如狼似虎一般扑上来的锦衣旗校苍鹰拿兔般将建奴俘虏押赴西市或是斩首,或是凌迟。不免冯尚书又多了些活计。
当日,在完成了一系列献俘礼仪后,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宣旨,为庆祝两番大捷,驱逐建奴出关,城内军民百姓鳏寡孤独各有赏赐酒食,着光禄寺发给每人肉馒头两个,酒半斤。
各有功将士皆给酒食。
于乾清宫中设宴,犒赏各军有功将士。
责令礼部、吏部等部议崇祯十年开恩科之事。
当晚,乾清宫中,守汉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
天子赐酒宴自然不能随便大吃大喝,但是在开宴之时崇祯便饶有兴致的宣布,今日君臣同乐,大可不必拘泥于礼仪,只管脱略行骸才好!
酒过三巡之后,崇祯一时兴起,竟在几位内臣的服侍下,往各桌敬酒,这是他自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一时间诸大臣皆是诚惶诚恐。
崇祯敬酒已毕,便是三位有功之臣逐一敬酒,也是往各处炫耀一番荣耀。
不过,洪承畴、卢象升二人倒也罢了,同科同年同乡同僚之类的关系很多,众人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给他们难堪,少不得颂词滚滚。
但是,到了守汉这里,出事了。
守汉在王德化的引领陪同下,往各处前来。由王德化为他介绍官员的官职、姓名家乡等等。两桌之后,来在了第三座上。
“诸位大人,龙虎将军、总督南中兵马钱粮李大人来为诸君寿,请!”
众人却是视若无睹,依旧自管自的饮酒吃菜谈论着诗词歌赋,低声议论着哪个府里的歌姬戏子好。
“诸位大人,李大人奉旨为诸君寿,请!”
王德化的声音也提高了八度,这分明也是不把他这个秉笔太监放在眼里。
“王公公,下官有一事要向李将军请教一二。”
“原来是钱侍郎,请讲。”王德化有意的为李守汉提醒了一下,眼前这位正是人称江左三大家的钱谦益,当年东林点将录中的浪子燕青便是。
“原来是这个老混蛋!你个水太冷!”
“下官有一事不明,向李将军请教。试问国朝以来,各地督抚皆为读书人,科甲出身,不知李将军本身功名如何?何以能够执掌南中军马钱粮事?又监管两广剿抚事宜?”
这分明是打脸嘛!守汉身边的几名随扈按捺不住便要上前给眼前这个满脸得意之色的老混蛋进行一番触及**和灵魂的教育,却被守汉用眼神制止。
“不知钱大人本身功名如何?”
守汉将杯中御酒一饮而尽,你个老丫挺的,老子还不跟你喝了!
“下官不才,万历三十八年一甲三名进士。”
“钱老便是当年的探花郎!文章风流,冠绝一时!”一个同座的官员不住口的吹捧着钱谦益。
“原来是探花!失敬!比之探花郎,李某却是惭愧的很,身上一点功名也无。不过,李某虽无功名,却也颇识得几个字,一心仰慕圣人教化,前日进京时偶得五绝一首,诸位大人都是此道大家,不知各位大人能否评判一二?”
“哦?都说李将军杀敌是把好手,却不知道李将军也会做诗?”
“就是!不知道是否韵脚相符?文字是否工整?”
“李某一向认为诗言志,只是内心所感而发出。不比拘泥于韵脚格律。”
“哦!李将军高论!还望将大作示下,我等洗耳恭听便是。”
一刹那间,方才还哄闹喧嚣的乾清宫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殿内众人的目光尽数投到守汉这边来。
“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
守汉高声念完了这四句诗,拱手向钱谦益:“本官这首诗,乃是当日自清水明月关回师时,遥望长城各口,感念时局触景生情,有感而发,还望探花郎指教。”
打脸,这是大耳光打脸啊!
夏竦和韩琦二人都是文人带兵的典范,擅作威福,搞得宋朝对西夏的战争连连败北,兵马钱粮折了不知多少。
“李某不才,几句歪诗,还望诸位先生指教一二。”
一旁的王德化心里乐得嘴都要歪了,这位李总督,着实是个妙人。用这样的诗大骂这群读书人是祸国有术御敌无方的废物饭桶不说,还让你们来点评一下咱的这首诗写得如何?这不就是用大嘴巴子抽完了人之后,还让那个人说力度和角度是不是需要调整一样嘛!
身为东林领袖的钱谦益早就在内心将谄媚君王勾结宦官的李守汉列入了阉党行列。不过,此时此景,见众人被守汉挤兑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无法发作,眼珠一转,想出来一个转移话题的法子。
“日间大人献俘时,何以将建奴之俘虏与流寇并称之为贼?这似乎与制度不符?须知,自万历以来,建奴便频频犯界,己巳之变后,更是屡次入关劫掠。。。。。。。”
“一派胡言!”
听得钱谦益这话,守汉不由得掷杯在地。
“辽东自古就是我华夏土地!自汉唐以来,史书斑斑,皆可以作为证据!我大明开朝以来,在辽东各地安设官府驿站,将辽东划入我大明疆图,更有有奴儿干都指挥使司之设,管领这一带土地人民!何以谈犯界二字?!且老奴家族,历代皆为我大明官吏,老奴本人,便是时任建州卫指挥使!这些,你钱大人忝为礼部侍郎,如何不知?!”
“今日之建奴,便是神宗时之播州杨应龙,虽然称雄于一时,劫掠四方,然皆为我大明之叛臣贼子,不称为剿匪,讨贼,称其为什么?!”
“陛下!”
守汉转身向御座上的崇祯跪倒启奏。
“臣乞陛下,令刑部、大理寺、三法司发下海捕文书,通缉黄太吉等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演武、收获(上)
御宴上守汉与东林党魁首钱谦益的一番冲突,令崇祯皇帝心情大好。
作为皇帝,他很是希望眼下这个极为得力的臣子与各方的关系都不那么友好、融洽,甚至出现冲突。这样,这位手握精兵,又不需朝廷出一文钱一粒米的李守汉才是他皇帝手中最有力的一张牌。可以用来震慑四方。
坤宁宫中,正在说话的周皇后、田贵妃、袁贵妃等人见皇帝来了,急忙起身行礼。见皇帝笑容满面的样子,三个女人自然也是非常欢喜。
“陛下,御宴散了?”
皇后命人沏茶上来,温言相问。
“嗯。散了。”
皇帝心情好,自然后宫中也是阳光明媚,这些日子不断的有好消息传来,以周后为首的后妃们,除了去皇嫂天启皇帝的张皇后那里请安问好之外,便是到奉先殿去给祖宗上香。
崇祯难得的闲情逸致,见二位贵妃都在周后宫中,便调笑一句,“二位爱妃,今日何事竟然齐聚皇后宫中,莫非是要打马吊?朕正好凑个手如何?”
田妃平日较为受宠,便笑着与崇祯分说:“陛下,今日却不是打马吊,陛下不觉得这坤宁宫中多了些什么?”
田贵妃的这话,崇祯才注意打量坤宁宫中的变化。
别的倒也没有什么,几个小太监在一旁努力的调整一件器物的位置角度,几个宫女都人在那器物上轻轻的擦拭着表面的尘土。
“此为何物?”
“这是方才御用监和内官监的几位公公一起护送来的,说是南中李大人进贡给宫里的。姐姐问是何物。公公们说,这是李大人进贡来的两面九尺琉璃宝镜。极为金贵稀有,他们唯恐有失,便亲自押送来了。”
九尺高的一面玻璃镜被镶嵌在精工细作制成的楠木镜架内,边角处用金银条镶嵌,镜子上和镜架上还镶嵌有不少的宝石。在灯火之下熠熠放光。
“我说今日为何坤宁宫如此光亮夺目,原来是多了这样宝物!”
“皇爷,不光是坤宁宫,陛下的乾清宫。田妃娘娘、袁妃娘娘还有两位王妃娘娘,公主的宫里都有此物,不过是尺寸上的差别罢了。”
御用监的两个大太监趁机向崇祯表功。
“贵妃娘娘们的宫里是五尺的琉璃宝镜,王妃的宫中、公主的公主都是四尺的,不过,公主因为要读书,所以另有四盏金丝嵌八宝琉璃灯。”
看着镜子里的妻子和夫人们。崇祯忽然有一种恍然身处太平盛世的感觉,如此的温暖,如此的其乐融融。
“这李守汉,想的倒是仔细!”
“皇爷,李将军命人送到宫里的贡品明细,奴婢们给您报报?”
内官监的两个太监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长长的单子。
“这厮!花样倒是真多!除了给朕的贡品之外。还有给宫里的贡品!念!”
“丁香,檀香、速香、木香、沉香、降真香、黄熟香、安息香各五十斤。龙涎香、奇南香、熏衣香、黑线香、抹身香、金银香各五十斤,土降香、柏香、烧碎香、花藤香、麻藤香、沉栗香、丁皮香各一百斤,龙脑、米脑、黄蜡、脑油、苏合油、蔷薇水等各一百斤。”
“鹦鹉、孔雀、火鸡、莺哥各十对,白鹿、黑熊各五对。倒挂鸟、红猴、黑猿、五色鹦鹉各十对。”
“三尺长珊瑚五对、玳瑁二十只、南海珍珠二斗、锡兰宝石一斗、水晶、玛瑙各一斗。翠毛、龟筒、象牙、犀角、孔雀翎等项若干”。
“弓二百张、枪头五百个、剑一百柄、盔、铠五百副、腰刀五百柄、马鞍二百副。”
“上等红绵布、白绵布、乌绵布、西洋细布各二百匹、竹布、夏布五百匹。”
“皇上,李大人说另外还有两对白象和犀牛。因为眼下天气寒冷,海上运输不便,只能明年开春之后再送到宫中来。另外,臣妾将一对五彩鹦鹉和两对鹦哥送到了长平那里,让这小妮子读书之余也有点乐趣。”
周皇后的话在崇祯心中如同春风过耳一般。
守汉的贡品名单之丰富、数量之庞大,让崇祯恍惚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太平盛世万邦来朝时的景象,大明中兴有望!
“奴婢们计算了一下,李大人进京朝贡,送来的各类贡品中,那些宝石、水晶、玛瑙、香料之类的,如果按照市价计算的话,可值百万。奴婢们请皇爷的旨意,这些宝贝,该如何处置?”
要是在往常缺钱少粮的日子,崇祯也许就命太监们将这些金珠宝贝悄悄的拿去换钱了。但是,今天不同往日,看着后妃们略带期盼的眼神,他改了主意。
“你们将清单送到皇嫂那里去,请皇嫂先行挑选一二,之后交给皇后处置。”
手里有钱有粮的感觉真好啊!
但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启禀皇爷,骆思恭大人和曹公公在外求见!”
“何事?”
任何人被人破坏了美好的心情都不会给肇事者好脸色的,何况是皇帝?
“启禀皇爷,奴婢们收到了密报,兵部的大人们也收到了公文。只怕要出大事!”
曹化淳的这话,让崇祯微醺的酒意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
“出什么事?!难道还有人敢造反不成?!”
“造反倒是不敢,只怕是军队群殴,哗变!”
“皇爷,事情是这样。。。。。。”
日间献俘完毕后,光禄寺照着崇祯的旨意办事,给三家献俘的军队赏赐了酒食,城外驻扎的蓟镇、玉田镇等各军镇兵马一样是给了酒肉。
以守汉的那种脾气性格自然不屑于这点酒肉。不但全数下发,又令辎重营取出自己携带的咸鱼咸肉风鸡盐鸭等物加菜。这一下便坏了事。左近的几座军营中的营混子闻到酒肉香气,再看看自己碗里的清汤寡水,当然心中不忿。
平日里早就看南中军衣甲鲜明军饷丰厚给养充分不顺眼了,这个时候你们还要炫富?一时间,在南中军大营外聚集了数百名各营的兵油子营混子。
恰好有几个辅兵出来到营外下风头处垃圾坑倒泔水,被几个营混子将剩菜剩饭抢去不说,顺带着将身上衣甲、棉衣一道剥走。
事情就从这里开始。
那辅兵一面与之厮打,一面有人回营报信。逐渐的从一对一被这群兵痞殴打,变成了二对二勉强支撑,五对五不落下风,一甲人便将十余个兵油子打翻在地。
等到两队值哨的兵加入战团后,这次南中军对各军镇联队的群殴大赛便宣告落幕。
二百名南中军对四百多各镇老兵完胜!
“各镇将领听说自己营中兵士被南中军扣押,便到李将军面前要人,将军要他们写伏辩。总镇们不肯写。不知道中间说了什么,最后便说好三日后在南苑演武,各军各镇都要到场。请洪大人、卢大人做个中人。”
“这个李守汉!”
闻听说南中军与蓟辽军也发生了冲突,崇祯嘴上虽然有些不悦,心中却是乐开花。
“你在酒宴上同东林党魁冲突,将钱谦益折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你的部下又同几家总兵的部下打了起来,还要演武,分明就是炫耀武力嘛!这下好了,你不想做朕的孤臣都不行了!”
“既然这些百战之师要操演一番,你们知会一下兵部。准了就是。还有,到日子。令京师驻军,一并前往观看!”
南海子作为北京最大湿地,是辽、金、元、明四朝皇家猎场和明朝皇家苑囿,“南囿秋风”更是与西山晴雪等列为“燕京十景”之一。
就在这瑟瑟秋风之中,一队一队的兵马浩浩荡荡的开进了这方圆数十里的皇家猎场之内。
“二虎叔,这么多的官军!”
“罗虎,少说话!这里面有贺疯子的人马!别被人认出来!”
刘体纯带着罗虎躲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紧张略带着些兴奋的看着一队队官兵的旗号。
“三边总督洪!”
“陕西巡抚孙!”
“宣大总督卢!”
“陕西总兵贺!”
“蓟镇总兵张!”
数十面官军总兵意思将领官员的帅旗、认旗晃得刘体纯和罗虎有些眼花缭乱。几面总督巡抚的帅旗中,刘体纯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南中军指挥使李的帅旗。没办法,守汉的旗帜在这几面旗帜中太出乎其类了。
“二虎叔,你说我要是冲到洪疯子跟前,一刀砍了他,是不是可以给高闯王报仇了?”
“别胡来!老实看着!早就告诉你了咱们进京的差使不是杀人!”
见大队人马进了南海子,看热闹的百姓只得纷纷散去,刘体纯和罗虎,则是觑了一个空,沿着附近百姓到南海子偷猎鱼虾走兽的一条小径潜了进去。
“洪九老,卢九老,白谷兄,列位将军,今日之会,乃是奉了皇上旨意,各军各镇之间切磋技艺。我南中军远来,不敢僭越,还是请洪九老安排演武次序,我南中军殿后便是。”
守汉嘴里说的客气,心里可是一点没有将这些家伙放在眼里。
不过,该表现的姿态还是要表现的。
“告诉各军兵士,今日之供应饮食,便是我南中军的。我军吃什么,列位将军所部便吃什么!”
等到刘体纯和罗虎在一片喊杀声中绕过树林,穿过芦苇丛,来到数十辆炊事车放列的水边时,远处神机营和三千营、五军营的演武已经结束。在一旁观看的各镇军兵对这些衣甲鲜亮但是无论是个人技术还是团体纪律都不值得一提的老爷们嗤之以鼻。
“你们两个是哪个头目手下的?!别打算偷懒,过来帮忙打水去!”
一个伙夫显然是将刘体纯和罗虎当成了营中的义勇。丢给他们两个铁桶和一副扁担吆喝着他们去水边挑水。
这回好了,二人便有了一个合法的身份。可以堂而皇之的在明军演武的场地边上来回走动。一边挑水,刘体纯不由得嘴里发出一阵嗤笑。
不过,随着操演的步步进行,外号人称刘二虎的刘体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此时正是陕西兵贺疯子所部进行操演。
贺人龙所部同闯营之间再熟悉不过了,都是陕北米脂人做骨干,双方不仅是乡党有的人之间还有亲戚。
看着演习冲击的贺疯子家丁马队,来去如风的在数百个草人中砍杀劈刺。身上的盔甲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刘体纯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驴球子!倒是真的一身好行头!”
贺人龙的家丁这次算是鸟枪换炮了。贺人龙砸出大笔的银子从守汉手中购买了大批的盔甲刀枪。不仅人人披甲不说,总旗以上的军官更是身披双层铠甲,很是炫耀的将南中军的甲胄穿在最外面。其余的人虽然身着缴获的鞑子盔甲,但是制作也是颇为精良,比起以前的装备来无疑是天上地下。
“这群贼娃子。以后再碰见怕是不好对付了!”
几桶水挑过,贺人龙所部已经操演完毕,轮到了天雄军上场。
“这伙子不好对付!”
从高迎祥旧部和张献忠的几个养子口中,刘体纯对天雄军的作战风格也是有所耳闻,这群家伙一旦盯上你,就如同北山的饿狼一样。不撕咬的你血肉模糊是不会收兵的。
“别东张西望的乱看了!这些队伍的操演有什么可看的?!把水倒到锅里烧开水去!别让咱们的兄弟喝生水!”那伙夫头吆喝着刘体纯和罗虎两个。
一面将水倒到大锅中烧着,刘体纯和罗虎二人不住的偷眼看着天雄军的操演。天雄军的甲胄要比贺人龙所部强多了,数百人一色的铁甲,不像贺疯子家丁中还有不少的镶铁棉甲。
“杀!”
数百人随着号令齐声呐喊,手中的刀枪步调一致的挥舞着。刺砍劈架,脚下的步伐稳健。整个阵型缓缓的左右移动,如同一座枪林一般。
“数百人如一人,卢象升果然是厉害!怪不得连高闯王和八大王都在他手下吃了大亏!”
刘体纯看着天雄军的操演,心中不住的赞叹。
“李将军,我等各部都已经献丑,眼下就要看南中军的兄弟们了!”
贺疯子大喇喇的说出了各部军头将领们的心中所想。
守汉手中捧着令旗,指着各部军马列阵的所在虚画了一圈,“贺将军,这里方圆有多大?”
“这许多的军马在此,怕不是有数里?”
“传令!我部军马便围绕场地奔跑一圈之后再行操演!”
随着守汉的手中令旗摇动,铜号声在南中军阵中此起彼伏。一个个以哨为单位的小方队在各自认旗的引导之下开始缓缓的从阵中奔跑而出。
令在场众人大跌眼镜的是,这千余人无论是跑在最前面的还是在队伍尾部的,速度步调竟然是完全一致!没有长官的呼喊喝骂,只有隐约在队伍中传来的哨声、刀盾兵手中的盾牌、刀鞘与盔甲碰撞时发出的阵阵铿锵之声。长枪兵肩头的长枪,随着步伐不断的起伏着,枪尖上的那一点光芒,如海面上跳动的金光一般,波光粼粼。
“不管技艺如何,但就这份千百人如一人的军纪,李卫儒已经强盛过我等数筹了!”洪承畴心中暗自赞叹。
“李老弟!果然是好兵!这样的好兵,是怎么收罗到帐下的?跟咱老贺说说?!”
“这些兵不是四方收罗而来,是守汉按照卫所制度,稍加变化,一甲一兵征召而来,之后操练出来的!”
“该当如何操练?”
众位将领大人都将耳朵竖起,努力的搜罗着李守汉同贺疯子的每一句对话。
时下卫所制度崩坏已久,各部军兵的征召完全靠带兵将领自己想办法。收编散兵者有之,滥收降众者有之,大抓壮丁者有之。
便在这对话之中,南中军已经完成了围绕这各部军马奔跑一圈的任务,在方才各部列阵操演之处列队完成。
“各位大人、公公、将军,眼下好比我军在行军途中突然遭遇敌军,斥候来报,有数目在我军一倍以上之敌人步骑各半,甲胄刀枪齐全,于二里地外向我军扑来!”
不疾不徐的声调,守汉为在场观战的督抚大员、太监、总兵们讲解着战事想定。
“要是这样,好汉不吃眼前亏!咱老子一定马上掉头跑!”
一阵哄笑声中,洪承畴、孙传庭等人也不禁捻须莞尔一笑。
“贺总兵,也就是洪总督和孙大人仁厚,你如果在我南中军,临阵擅自逃走,本官及哨官以上官佐,都要受到严惩,从军棍、降职到杀头。”守汉听了这位逃跑和作战疯狂一样有名的贺疯子的话,不由得板起脸来敲打了他一句,顺带着也提醒一下洪、孙二人。
就在大佬们的说笑声中,百十个义勇已经在空地上插好了几百个草人。
而南中军队伍中的炮手们也将大佛郎机放列完毕,以大佛郎机为中心,长枪兵刀盾兵火铳兵各自站位完成。
“我南中军对敌作战,也没有什么不传之秘,不过是沿袭了成祖流传下来的战术,大炮轰,骑兵冲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