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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台湾战役(三)

    但是,以眼下大员岛上荷兰人区区不到一千二百名残兵败将,几条破船,几十门各种口径的大炮,要打算在郑芝龙的人潮和火海面前守住大员,这些措施还远远不够。

    普特曼斯指挥着手下的部队一边征集民夫以糯米、糖浆、蚵壳灰、三合土砌筑成三丈有余的热兰遮城和一鲲身等地的要塞和防御工事,同时将赤嵌城的工事进一步加强。另外,加强这三处的备战工作,下达公文要求各地城堡、炮台加强侦察与武装,不准华人在普罗民遮城、热兰遮城等地贩卖粮食、收购土产,所有华人头家仕绅软禁在热兰遮城中以免通敌。田间未及收割的稻谷一律焚毁,“如果有人胆敢反抗,就地格杀勿论!”

    “咱们的漳州、泉州同乡已经有上百人为了保护自己田地里的收成,被荷兰人杀死在了自家的田里!”

    “等等!”郑芝龙摆手制止了郑赟的汇报,“这些消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现在我们还能和岛上有联系?”

    郑赟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但是只能是交通消息,不太可能大队人马上去,咱们的船只是无法进入那些港口的。荷兰人的炮火封锁了几条港道,咱们的人出入很是小心。”

    郑芝龙在花厅里兴奋的踱步,这样的军情对他来说来得太及时了。

    “还有。据咱们的人从荷兰人的总督府里内线处得知,普特斯曼那厮,一直担心兵力不敷使用,打算派人去巴达维亚去求救兵。另外。为了补充火器的缺失,他打算派人派船到濠江去购买葡萄牙人的火炮火枪火药。”

    “如果要是葡萄牙人不卖,或者打算收钱的话,荷兰人可是打算借着买枪炮火药的名头,攻下澳门的。”

    “哈哈!”

    听了这话,郑芝龙不由得纵声狂笑起来,狂放的笑声令郑赟和田川氏有些摸不着头脑,田川氏甚至用惊恐的眼神担心起郑芝龙来。

    “郑赟,夫人,你们知道如今澳门的葡萄牙人打得是什么旗号?”

    “不是什么葡萄牙王国的旗子吗?”

    “那是自然。不过。这葡萄牙人眼下是南中的李守汉的傀儡。要是这群荷兰人去打了澳门,李守汉那厮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只怕是荷兰人的火枪还没有点着,那边南中的大炮就响了!”

    “夫君。您是说,南中的那位李将军也会打大员?”

    田川氏虽然低眉顺眼的说了这话,但却是如同一个春雷一样在郑芝龙耳边炸响。

    “大哥,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把今年的保护费送来了,十二万金币。”

    郑芝豹从外面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这十二万金币的到来,让郑芝龙举棋不定了。

    对荷兰人,到底应该怎么做?打不打大员?

    打,可以获得一个稳定的后方基地,安置垦民,收获粮食。在大员设立商站。不打,可以从荷兰人手里收取每年十二万金币的供奉,这些钱足够他在南中购买粮食和各色火器兵器了。

    但是,荷兰人的这口恶气如何能够咽得下去?

    “芝豹,你说对荷兰人应该怎么处置?”

    “哥,要我说,荷兰人就是一群记吃不记打的白眼狼,你手里握着刀,他就乖乖的把保护费交来,你稍微一不留神,他就咬你一口!”得知了大员的事情,郑芝豹也是忿忿不平。

    “但是眼下我们力有不逮,上峰要我们到赣南去剿匪,对付那些流贼,留在福建的兵力不会太多,顶多就是看好家,要想收复大员地盘,或者是教训一下荷兰人都不太可能。”

    “所以,芝豹,乘着荷兰人送钱来,这两天你让那个送钱来的家伙陪着你去大员一趟,要那个普特曼斯退出来我们的地盘!要他们给我们一个交代。”

    “就这?!”

    “然后我在这边整顿兵马,拴束船只。准备打仗。”

    “哥,咱们要和荷兰人打仗?在海上打,咱们的兄弟不怕荷兰人,但是,真的要在大员岛上打,咱们的兄弟,可没有打过攻城战啊!”

    “何况还要和那些生番打仗,他们以山林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木草莽涧溪之中就会跳出几个断发文身的生番出来,砍倒几个兄弟之后,一声呼啸便又消失。”郑赟也对这场战事很是担忧。

    郑芝龙狡猾的打量了一下郑芝豹和郑赟,“咱们的地盘主要是在北部,是西班牙人的圣多明各城,荷兰人的地盘是在南部,热兰遮城、普罗民遮城、赤嵌城,都在这里。这里自然是荷兰人的重点,我们不去管它,我们只管打这一片北部的城池!”

    “那,南部的荷兰人北上怎么办?”

    “放心,南边的几座城池,自然有人会打的!”

    兄弟二人彼此用一种“你懂得的”的眼神彼此交流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只是留下了郑赟和田川氏在那里摸不着头脑。

    同样的军情穿过南海的万顷波涛,送到了在琼州府督促水师锚地建设的守汉面前。守汉看着这份被木牙狗用最快的时间收集整理来的情报,脸上不由得浮上一抹难以令人捉摸的笑容。

    “荷兰人想到澳门去补充军火火药?这是好事啊?!说明他们手里的火药告罄了!”

    木牙狗依旧是一副人厌鬼憎的神情,用那条说不清楚是什么口音的嗓子开口说话。

    “那,属下是不是通知濠江方面,不得卖给荷兰人军器火药?”

    “诶!不必了!大员往各处贸易都是极为方便。和扶桑的各个大名,甚至和内地的郑芝龙都可以买得到我们的火器火药,与其说别人卖给他们,倒不如我们卖给他们我们的火药!”

    木牙狗很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守汉语气里的不同。荷兰人是打算补充火器火药军器,而守汉的意思是,除了火器之外,其余的都可以卖!

    也就是说,从那些威力惊人的火药,到绝户刀、丧门枪都可以卖给荷兰人!

    “主公的意思是?”

    木牙狗的眼睛里闪烁着类似鬼火的光芒。

    “荷兰人手里有了刀枪,才好去收拾那些生番嘛!”

    木牙狗心中暗自叫了一声惭愧!原来主公的意思是打算再一次祭起借刀杀人这个法宝,让荷兰人充分的充当开路先锋的角色,将那些对外来人有着本能的抵抗意识的土著大肆的屠杀、镇压一批,然后自己再去充当解放者的角色。

    而南中军生产的火药。木牙狗虽然是情报头子。不分管军工生产。但是,多少也有听说过,很多人将买回去的南中火药与自己制作的火药混合使用。如果纯粹使用南中火药的话,便会造成炸膛的事故,或者是对火器的寿命造成严重影响。

    “主公,还有一桩事,内地的几位主事都觉得蹊跷。不敢做主,便用快船送来了文书。”

    叶淇、林文丙二人的书信和汉元商号商情调查室的文书内容基本相同。

    最近,在南北二京的商人圈子里,都有些面目不清的人在山西商人的引领下与汉元商号接触,试图从汉元商号这里购买军需品。

    经过几年的努力,山西商人灵敏的商业嗅觉和触角终于寻找到了那些精良的军需品的来源了!

    守汉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南北二京都有?他们都打算要购买些什么?”守汉的声音略带有些战栗和颤抖。但是,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大同小异。”

    “先说大同。”

    “布匹、药物、纱布、棉花,还有那些酒精。另外,盔甲、刀枪、熟铁,都是热门货。一副九转钢制的盔甲,竟然能够卖到一百五十两白银,而且还有上升的空间。有人点名要呲铁钢打造的刀剑,价钱随咱们开。”

    “嗯,你说说小异吧!”

    “南京的主要要买上述这些成品,熟铁之类的要的少,北京的则不同,几乎什么都要,从熟铁到火药,从盔甲到罐头,几乎是把咱们的商品一网打尽。还问林掌柜,是不是可以卖粮食、食盐、菜油给他们。”

    “而且要得量大不说,动辄就是数以千计的盔甲刀剑,数以万石计算的稻米,而且价钱基本不还。二位主事都吃不准,故此写信来请您定夺。”

    “写信给叶淇、林文丙,告诉他,眼下对于这群山西商人,要虚与委蛇的应付,除了确定是官军购买的以外,对于山西商人的要求,一律辞谢,实在是谢不掉的,便卖一些九转钢为主的盔甲刀枪给他们,要十件给一件,以三个月为一次。多了的话,便敬谢不敏了!”

    守汉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那出现在南北二京的贸易对象是谁了!叶琪和林文丙不清楚,他作为一个穿越者可是清楚的很!出现在南京的,可以肯定就是在南直隶一带纵横各地,冲州过府的陕西农民军,他们刚刚在冲出潼关的战役中领教到了南中制造的武器的威力,在南直隶这块毗邻南京的土地上,得知在近在咫尺的南京可以用金银购买到他们需要的一切军需品,这样的好事能够错过才怪!农民军可能缺乏战略眼光,但是,对于什么兵器好用可是清楚的很!

    而出现在北京的顾客,则是更有战略眼光。

    他们不但要购买一切南中的产品,还要购买熟铁等原材料来自己回去制造!这样,可以制造出他们需要的一切东西:铁质的盔甲、刀剑、棉甲、甚至还有火铳和火炮。守汉不敢想象,一旦自己的那些农业产品和初级工业产品被那些出手大方的顾客通过山西商人的商路弄到了手,会是一种什么局面和形势。

    没错。北京的那些顾客就是辽东的建奴!

    肚子被南中稻米和菜油、精制的咸盐烹调出来的菜肴填饱了肚子的辽东建奴,身上披着用南中出产的布匹制成的棉甲,外面套着用南中出产的熟铁制成的铁甲或者锁子甲,手中挥舞着绝户刀和丧门枪。沿着汉奸们用南中的火药轰开的缺口冲上一座座内地的城池,展开一次又一次的屠杀和掠夺,然后用这些沾满鲜血的财物继续向自己来购买军器火药。

    这是守汉眼下不愿意看到的!

    他不能背上这个汉奸和资敌的名声,这样的名声,对他而言,太过于沉重了。

    至少,眼下不可以!

    不得不佩服山西商人的能力和耐心,守汉心中哀叹一声,自己自认为做的比较隐秘了,不论是和李逢节的合作。还是林文丙送兵器铠甲和急救包给洪承畴。都是极为隐秘的。保密工作算是经过商情室、调查室和巡检总署三家联合进行过检查的,就这样,居然还是在这群老西儿面前败下阵来!

    这群爷坚忍不拔的耐性。和对商业情报细致入微的归纳分析整理能力,都是令人钦佩的。

    能够在没有铁路,没有公路的情况下,硬是凭借着骆驼队,将生意做到莫斯科这些现在想起来都是极为遥远的地方,山西商人的毅力和吃苦精神,都是令人佩服的。

    可惜,能力如果没有用到正途,能力越大,带来的危害就越大!

    守汉一直都在怀疑。明末的山西商人集团,两面下注。一面在内地对陕西同乡为主的农民军通风报信,提供明里暗里的支持,一面用物资、情报支持辽东的建奴。而且,在关内的农民军遇到灭顶之灾的千钧一发之际,作为桥梁和渠道,引领黄台鸡和多尔衮率领八旗进关,一方面趁着关内明军空虚的机会大肆劫掠财富人口,另一方面救事实上的盟军农民军出危难。让他们继续在江淮河汉之间四下里流窜,消耗、吸引明朝的财力、物力、人力、兵力。

    而李自成等人也是投桃报李,所到之处,纷纷的宣布公买公卖,买卖公平,不去得罪这些财雄势大的同乡。只有在开封战役的时候,因为担心李自成进城之后报一箭之仇,山西商人才与开封军民一道坚守城池,让咱们的李闯王三次都没有攻下开封,最后就算是进了城,也只是得到了一座被水泡了的城市,财富、子女、粮食,一样都没有了。

    “现在时机不够,还不具备和这群老西儿摊牌的能力啊!”守汉捏着那两份来自南京和北京的密报文书,口中喃喃自语。

    “主公,主公?!”木牙狗用他特有的那副腔调低声而又压抑的呼唤声,将守汉从神思万里中拽了回来。

    “哦?!何事?”

    守汉一时竟然想不起眼前这个特务头子来找自己做什么了。

    “那南京和北京那边就这么处理了?”木牙狗精于鉴貌辨色,他发现今天守汉有些神不守舍,便又敲钉转角的确认一下,免得自己误会了主公的意思,传错了命令,给自己带来杀身大祸。

    “第一,大员的荷兰人如果去壕镜澳购买军器,通知那里的葡萄牙人,要买多少刀枪都可以给他们,但,他们要是购买火药的话,”守汉嘴角抽动了一下,“只能卖给他们我们特别为他们制作的火药!违令者,后果自负!”

    方才守汉已经想好,他打算为这些特殊的顾客生产一些特殊配方的火药,在现在的基础上,多添加一些氧化铜,让火药的威力更大一些。不过嘛,这种火药对于火器也有一些不太好的副作用,最明显的就是严重缩短火器的使用寿命!容易造成炸膛事故!

    “第二,通知叶琪和林文丙,这些山西商人如果购买军器的话,便以路途遥远,制作不易为由,拖延时间。要求购买十件的,便给他们一件!并且,只能提供给他们九转钢制成的盔甲军器。另外,少量的呲铁钢制成的刀剑倒是可以按照数目供给!”

    木牙狗带着守汉亲笔写成的新式火药出口型配方和关于军购贸易的指示兴冲冲的离去。守汉站在榆林港的炮台顶上迎着南海吹来的潮湿海风,望着北面山间、平原上那或是笔直如同桅杆的槟榔树,或是摇曳多姿的椰子树,不由得豪情满怀。

    “阿爹,为什么这么的高兴?”

    在船上跑的满头是汗的李华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守汉身边,身后,施大宣的儿子施郎有些怯生生的站在那里。

    “阿爹,这是我在南澳岛上认识的朋友,他到咱们这里来,是打算投考水师学堂的。可是张叔叔吓唬他说,这个事情得您同意才行!”

    “是吗?这个事情我回头得问问他!你先带你的这个朋友去休息,晚饭的时候,我会和你张叔叔说这个事情。”

    李华梅想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了勇气。

    “那,阿爹,回头你也和水师学堂的叔叔说一声,我也要求去投考水师学堂!”

    说完这话,拉着施郎飞也似的逃离了炮台。

    这回轮到李守汉吃惊了。

    晚饭时,守汉当真把张小虎叫到了自己面前一起用饭。不过,说的和两个孩子考水师学堂的事情无关。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台湾战役(四)

    “小六子,我问你,荷兰人的船从大员到巴达维亚求救兵,然后这些人再从巴达维亚城赶到大员附近海面,大概要多长时间?”

    张小虎低头盘算了一下,抬起头来向守汉回答道:“主公,按照荷兰人的船只状况、水路、还有他们公司的一贯做法,兵马集结动员上船;至少要一个月时间。”

    “那好!”守汉轻轻地放下手里的筷子。

    “你和楚天雷两个,这段时间轮流出海,在家的那个督促榆林港的扩建,出海的那个就一件事情。”

    “谨遵主公将令!”

    “见到大员荷兰人往巴达维亚求援的船只,要击而不沉,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力战突围的!让他们去巴达维亚城报信、求救兵!”

    听了这话,张小虎少不得去寻了楚天雷来,二人在海图上比划了一番,根据眼下的风向、潮汐等因素,标定了大员岛上的荷兰人可能往巴达维亚去的几条线路,划定海域,排好了巡逻的班次各自带人去了。

    接下来的十余日,守汉便是很悠闲的带着女儿,每日里在白浪沙滩之间徜徉,看着那些椰林夕阳白帆的景色。

    他这里悠闲,别的人可是一点也不敢松懈!

    一船又一船的烧灰、九转钢条、稻米、精盐、腌肉咸鱼咸蛋被流水价从顺化、河静、九龙江等地运来,作为扩建港口、泊位的需要。

    少不得有司执事们要和琼州府的大小官员们接洽,或是雇佣民夫。或是承揽营建工程,总之,有财大家发。便是那些土人劳工头,也纷纷的打起包裹蹬上草鞋。往黎母山深处去寻那黎苗村寨,摇动练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那些地处深山密林之中的黎族苗族之人出来到海边,为汉人将军的大港口出一份力,同时,也给自己挣得一份不菲的家当。

    “每十个人为一结,每十结为一围。各设结头、围首一人,凡是伙食、工料、活计、领取饷银等事,俱由围首结头办理。每一个土人劳工,每日除伙食外。另有二斤白米。五钱盐的补贴。每工作一个月。发给工业券一千文,自行购买南中各类工业品。”

    这是关于土人劳工的组织和待遇的条件。在这样的条件诱惑之下,那些在五指山密林深处生活的黎苗各族。生平第一次走出深山,来到海边,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工程建设现场。

    随着工程进度的一步步深入,越来越多的船只频繁的往返于顺化、河静、金兰湾之间,运来的不仅是补给品,也运来了一营一营的士兵,和无数的大炮、火药。

    三月十六。

    守汉头顶着柳条和竹篾条编成的安全帽,正在新建灯塔的现场煞有介事的拿着施工图同几位管事、匠师在那里讨论施工进度,楚天雷面色颇为尴尬的疾步跑到了守汉面前。

    “主公,我们的哨船在海上拦截了两艘往巴达维亚去的荷兰船。”

    “放走了吗?”

    “按照您的吩咐。哨船将它们放走了。”

    “哦!这是好事啊!照我们的计划而进行的嘛!”

    “只是,大小姐恰好赶上了这件事。”

    “嗯?”守汉不由得从鼻孔里拉出了长声,眉毛向上挑动了一下。难道说宝贝女儿惹了什么祸?要是因为她的鲁莽误了大事,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也少不得来唱一出《辕门斩子》,来平息军中怨气,同时给她一点教训了。

    守汉的胜利号换了新船,淘汰下来的旧船在华梅的软磨硬泡之下,由李沛霆出资从水师中购得,然后作为华梅的生日礼物送给了她,随船送到面前的,还有一干水手和炮手,他们作为华梅的亲兵编制。

    得了这样的一条好船,华梅就如同幼童得了一件心仪已久的玩具一样,欢呼雀跃。恰好又有施郎这个一样爱船的玩伴前来,二人少不得各自带着亲兵护卫驾船出海体会一二。

    “我们的哨船早有军令在身,只是稍加拦截,远远的开了几炮就打算放水,让这两条船逃走便是,不料想大小姐的麒麟号从斜刺里杀出,一通炮火狂轰,炮火之猛烈,令哨船官兵咂舌。”

    楚天雷想起那一幕,也不由得摇头,不知道是应该赞叹华梅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应该斥责这位大小姐的莽撞。

    “荷兰船被打沉了?”

    听到这儿,守汉不由得也是吓了一跳,要是自己的这个女儿一时兴起,用麒麟号战船上的几十门火炮给荷兰船来一个炮弹洗船服务,那可就把之前的诸多算计都给泡汤了!

    “还好!两艘船都被重创,但是,根据目睹的哨官评估,坚持到巴达维亚,应该不成问题。主公,这样一来,巴达维亚城里的荷兰高官们,想不出兵援助大员都不可能了!大小姐的误打误撞,等于是给了他们一个信号:我们已经开始对大员的荷兰人下手了!”

    “这丫头!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守汉只得是苦笑一声,心中暗自叫了一声:“侥幸!”

    “马上派最快的船往满剌加、槟榔屿、凌家卫等处去,命令他们加强备战,凌家卫的税关、炮台,荷兰船只许出不许进!满剌加的炮台,把荷兰船给我封锁在海峡里!从现在开始,我们对荷兰人的战事,便开始了!”

    三月十七日,守汉以接到壕镜澳的葡萄牙人所上禀帖哭诉荷兰士兵在壕镜澳等处打砸商铺酒馆、调戏葡萄牙妇女为由,宣布全军动员,对大员的荷兰人作战。

    一时间,从金兰湾到榆林港,帆樯如云,艨艟相连。

    (普特曼斯:“你们也太不讲理了!我的士兵喝醉了在葡萄牙人的酒馆里摸了一下葡萄牙女人的屁股,砸了两个杯子。顶多算是民事纠纷或者是嫖资纠纷,犯得着用这么多大炮来和我说话吗?!”)

    (李守汉:“那我不管,反正葡萄牙人眼下是我养的小弟,我的大炮又比你多。道理自然就在我这一边!不服的话,就用大炮来说话!”)

    一鲲身外洋。守汉的战舰胜利号、楚天雷的雷神号、张小虎的三头虎号便停泊在这里,三人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大小战船数十艘。通过良好的望远镜镜头,人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鲲身岛上的情形。

    热兰遮城便在这一鲲身岛上。

    这里自南而北,绵亘七座岛屿,号称七鲲身。一鲲身位于北端,正当大员港入口处,广约三平方公里许。荷兰人占领大员岛之后,便在一鲲身开始兴建热兰遮城,作为外围的重要据点。来封锁进出大员的交通航线。这座军事要塞于崇祯五年。也就是西元1632年完成。

    这里的地势之险要。在我们这个时代能够看到的《台湾竹枝词》中有描写。“铁板沙连到七鲲,鲲身激浪海天昏。任教巨舶难轻犯,天险生成鹿耳门。”作者这样描述:“安平城旁。自一鲲身至七鲲身,皆沙岗也。铁板沙性重,得水则坚如石,舟泊沙上,风浪掀掷,舟底立碎矣。牛车千百,日行水中,曾无轨迹,其坚可知。”又有“雪浪排空小艇横,红毛城势独峥嵘。渡头更上牛车坐。日暮还过赤嵌城。”作者这样解释:“渡船皆小艇也。红毛城即今安平城,渡船往来络绎,皆在安平、赤嵌二城之间。沙坚水浅,虽小艇不能达岸,必藉牛车挽之。赤嵌城在郡治海岸,与安平城对峙。”

    荷兰人从万历年间便开始经营的一鲲身,上面有砖石砌成的炮台,共有大口径火炮十五尊,恰好可以封锁进入大员港口的航道,后来的郑成功收复台湾之战,之所以要在初二十六的潮汐之时偷渡鹿耳门,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躲避一鲲身炮台上的荷兰人炮火。

    热兰遮城城堡为四方形,全部用烧砖砌成,外围墙厚6呎,内围墙厚4呎,两墙之间填充沙石,胸墙高3呎,在城堡东面另有一座乌特勒希支堡,二者可以用炮火相互支援,互为犄角。经过李旦、郑芝龙等人的开发经年,已有不少从大陆来的商人定居在一鲲身。随着定居的大陆商人日益增多,逐渐在城堡广场东面形成一个除妇女儿童外约有25000人的市区,名热兰遮镇,也即是今天的台南安平镇。荷兰人将这里和赤嵌城等要塞作为家园来经营,要塞内水井、粮仓、各类库房无一不备。

    在天启年间,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头目宋克,用十五匹粗棉布,从大员当地土人手中骗取了大员西海岸赤嵌(今台南市)的一大片土地,修建了普罗文查要塞,即赤嵌城。(听着是不是有点熟悉?似乎用玻璃珠子、用棉布从土著人手里换土地是这些现在高喊普世价值观、人权的西方人的传统招数,只不过今天用的不再是玻璃珠子,而是绿色的纸票子。)

    “都说说吧!这一仗该如何打?!”

    与料罗湾海战不同,这次攻取大员之战,不仅是海战,还有登陆战、攻坚战。也许在登陆之后还会有海战。

    守汉将水师和随舰队而来的玄武营、陆营的营官以上、船长以上的军官一起招呼到了胜利号的大餐间里开这次临战军事会议。

    这样的会,在南中军中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历次作战都要召开类似的会议。不过,今天与往日不同的是,两个小家伙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就是李华梅和施郎。

    被守汉禁足十天聊作惩戒之后,华梅终于获得了这次随船出海作战的机会。为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船舱板壁上的那幅作战示意图,上面标注着大员各处荷兰人的要塞、城堡、炮台的兵力、火力配置。

    这次对付大员岛上的荷兰人,南中军可谓是狮子扑兔,出尽全力。水师出动了大小六十余艘战船,包括了水师中由守汉直接统领的中军、张小虎的左翼舰队、楚天雷的水师练习舰队。只留下许还山的右翼舰队负责巡哨从凌家卫到河静的漫长海岸线。这支庞大的舰队除了作战舰只外,还有大福船二百余艘进行保障和运输,整个船队拥有各类火炮将近一千五百余门,火箭近三百余架。水师和陆营可以投入作战的总兵力将近四万人。

    “这次,我们的兵力和火力都是岛上荷兰红毛夷的数倍乃至数十倍,这场仗,自然是有胜无败,但是,我们摆下了这么大的阵势,花费了这许多的钱粮,自然不仅是为了大员一个岛!一来是要让练习舰队的娃儿们练练手,有一个真枪实炮的机会。二来,便是我们独占这万里海洋的绝佳机会!”

    守汉的话。无疑是给这场战役确定了一个原则。

    “三月十四那天。我们炮轰了往巴达维亚求援的荷兰船。今天是四月初七。想来这几日荷兰人的援兵也快要到了。楚天雷!”

    练习舰队的统领楚天雷按剑而起,以右手握拳放在胸前,“属下在!”

    “统领所部舰队。往来于大员与巴达维亚城之间,务必要一举全歼荷兰舰队,水兵能够俘虏就俘虏!咱们的水手还是缺。消灭这股援敌之后,你部往巴达维亚去,配合驻守在满剌加的我军,把这个城市给老子拿下来!”

    “谨遵号令!”

    “水师左翼统领张小虎!”

    “属下在!”

    “你部负责攻取一鲲身,记住,要攻而不取!给岛上的荷兰人留下点念头和想头!让他们觉得可以坚守到援兵到来,对于往巴达维亚方向求救兵的船只,一律伪作拦截。放他们过去!适当的时候消灭大员港内出动的荷兰舰队!”

    听了要这么拿捏火候的打法,一向喜欢猛打猛冲,以消灭敌人为快事的张小虎不由得裂了嘴,“主公,这个,太难为人了吧?!”

    “什么话!”

    守汉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响,惊吓的舱内的人们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主公今日是不是要发飙?

    “咱们今天这场仗,就好比是钓大鱼!”

    守汉起身来到板壁前,用手猛拍着那幅作战部署图。

    “先用一鲲身钓大员本岛上的赤嵌城,让他们出来与我们作战,在野外消灭他们的兵力和战船,减少我军攻取大员城的压力。再以大员本岛为鱼饵,引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来援,这样一来,一战便可以消灭在这一带海域的所有荷兰人!这南中国海,便是中国南海!所有出没于这一带水面的各路船只,都要到我南中军处领取执照、令旗,缴纳税费,登记所携带武器火药数字之后方可以航行、贸易,对于那些没有执照和令旗的船只,我们不能保证他们的船只和财物的安全,这一带的海盗可是很多的!”

    见守汉脸上露出的一阵狞笑,众人也是随之一阵大笑,娘的!所有的船只都要交税、领执照、令旗,这是多少的银钱到手?那些没有令旗和执照的船,主公已经表示过了,可以任由水师处置了!这不就是发财的机会到了?!

    “都听明白了吗?”

    守汉的话里,有些冷森森的味道。

    “属下谨遵号令!”

    一时间,从七鲲身海面开始,由南向北,张小虎所部水师左翼的炮船同水师中军炮船一道,对这七个岛屿上的荷兰守军开始了慢条斯理的炮击活动。

    “小子,主公说你是个打海战的材料,把你拨到我的舰队军前效力,好好的干,打好了这一仗,老子保你去水师学堂深造!”

    对着施郎,张小虎自然是一副前辈加长辈的神色。

    到军前效力,是施郎在守汉面前提出来的,略微的考虑了一下之后,守汉便同意了施郎的要求。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少年人有上进心,自然要给他一个机会。”而在守汉的内心深处,却是一个得意的声音发出阵阵的狂喜笑声:“你这个家伙,可是继郑成功之后第二个攻取台湾的人,让你去帮张小虎,也是恰到好处,人尽其才了!”

    施郎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对张小虎的这种打法有些意见。

    “世叔,小侄觉得这样的战法有些不妥。”

    海面上,南中军的十余艘炮舰轮番的向一鲲身岛上的热兰遮城以重炮轰击,热兰遮城的炮台,却是十分的沉寂,只是在南中军的炮船距离近些时才偶尔发出一炮,巨大的炮弹在炮舰的左右溅起巨大的水柱。

    “诶!你没有听主公说吗,这打一鲲身的目的,就是要把大员岛上的荷兰人引出来,在海上和野战中消灭他们!”

    “世叔,主公说的不错,是假意一时无法攻取一鲲身上的热兰遮城,可是,咱们眼下却是演得不够真实,不是打仗,是在骚扰!您看!”

    张小虎顺着施郎手指的方向举着望远镜向岛上望去,热兰遮城内飘起一缕缕的袅袅炊烟。

    “岛上的人压根儿就没有求援的意思!必须要痛打他们,打疼他们,才可以让他们出来向大员的荷兰人求援!向巴达维亚的上司求援!”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台湾战役(五)

    作为一个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上尉,负责守卫热兰遮城的贝德尔很是轻松。

    本来这座要塞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大员的而总部所在地,还轮不到他在这里当家作主,但是,就在不久之前,公司总部派了新的大员总督约翰.范.德包尔前来,普特曼斯作为前任自然要向接任的官员进行交接。恰好这个时候守汉率领南中军舰队打来,普特曼斯只得留在大员岛上的赤嵌城负责守卫,同时弹压那为数多达数万来自漳泉一带的垦民。

    看着海面上那几乎布满整个洋面的战船不时的向热兰遮城喷射出火焰和炮弹,贝德尔上尉不由得冷笑一声。

    “愚蠢的东方人!难道不知道船上大炮的射程打不到这热兰遮城?”他端着手中的酒杯,在窗口观赏着这一幕难得的烟火表演。

    舰船上的火炮虽然数字巨大,但是只能是在海滩和潮汐线上溅起一处又一处的水柱和沙粒。

    “好了!命令士兵们今晚加强执勤,不要让东方人偷袭上来!”他很是得意的仰脖子干了手里的大麦酒。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

    当贝德尔上尉美滋滋的享受着执掌热兰遮城的滋味,搂着一个身材极为惹火的泰雅族少女在自己的卧室中翻云覆雨的时候i,从海面上的三头虎号上放下了十余艘小船,在海浪声的掩护之下,悄悄的向一鲲身岛摸了过来。

    同样的小艇分别在胜利号、麒麟号等主力战舰上向附近的二鲲身等岛屿袭来。

    当太阳从海水与天际线的相接处一跃而出的时候。在热兰遮城头担任守卫任务的东印度公司士兵,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一幕:

    在热兰遮城东面不远处的安平镇鳞次栉比的房顶上,在晨风中飘动的分明是大明的日月旗、李守汉的李字帅旗和南中军的铁血十八星军旗!

    “你们这群混蛋!夜里肯定是偷懒睡觉了!”从上士那里得到消息的贝德尔上尉。挥动着指挥刀,朝着那群负责在夜里执勤的黑人士兵大声怒吼,将心里的胆怯和恐惧发泄出来。

    在安平镇外面,用沙包垒砌起来的炮垒上架设起的十余门大炮可以轻而易举的将炮弹倾泻到热兰遮城城头!

    “一、二、三、四……十四!”

    贝德尔握着望远镜的手因为用力变得有些发白,热兰遮城上有十五尊重达千斤的大炮,但是,这些大炮,或是炮口朝东,或是炮口朝西,而且都是固定在炮台上。无法随意移动。东面的这些大炮。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危险。

    “开炮!”

    安平镇外的炮队指挥官红旗一挥。那些在火炮旁忙碌了一夜的炮手们快手快脚的用手中火绳点燃了信管,火药的剧烈燃烧将炮弹推出炮膛,按照固定的轨道飞去。同时巨大的后坐力推动着炮架带动着炮身向后退去!

    “轰!”

    几颗十二磅的炮弹重重的砸在了热兰遮成的城墙上!贝德尔上尉几乎感觉得到脚下城墙发出的一阵阵抖动,碎砖乱石四下里横飞。

    “清理炮膛!”

    炮手们迅速的将火炮推回原位,观测手重新上前测较了射击数据,瞄准手根据这些数据重新进行仰角、密位的调整,负责清理炮膛的,则是举着长长的羊毛刷子,沾了菜油将炮膛清理干净。装填手迅速的装填药包和炮弹,整个过程仿佛一架精密的机器一样运行良好。当各人按照操典要求完成了自己的一系列动作之后,一门十二磅的火炮,已经完成了射击前的一切准备工作。只待一声令下便可以继续开炮。

    “开炮!”

    这一轮的炮弹目标不再是城墙的腰部,而是城墙的顶端稍微靠下一些。十几枚炮弹落到了热兰遮城的东部城墙上,溅起的砖石成为了非预制破片,在城头上朝着四面八方毫无规律轨迹可循的乱飞一气,击碎在它们飞行轨迹上的一切物体,或者是飞进这些物体之中,不管是墙还是梁柱,或者是人体。

    贝德尔上尉见到距离自己不到五步远的一名黑人士兵便是被一块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的碎石头击中了头部,将整个头盖骨硬生生的击飞了出去,猩红的鲜血伴随着白色的脑浆便喷洒在他漂亮的呢子制服上面,看着令人忍不住一阵阵的有着呕吐的冲动。

    多年来,一直都是荷兰人用自己的火器优势去虐待别人,今天却轮到别人用火器来虐待自己,这如何能够让贝德尔上尉接受?自从来了东方之后他一向认为这块富庶的土地,上面出产的香料、茶叶、生丝、绸缎,已经因为这些而产生的一切财富,都应该归于欧罗巴人所有。那些懦弱的东方人,只能够成为为东印度公司创造财富的工蚁!之前虽然传来了料罗湾海战公司的舰队战败的消息,他却顽固的认为,那是东方人依靠他们的人力资源,用火海和船海才侥幸占了便宜而已。但是今天这些东方人却给他用炮弹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

    “小子们!打得不错!继续打!”

    从炮队放列的阵地后方传来了一阵喝彩声,这让炮兵们又一次焕发了干劲,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也快了几分。火炮清理、装填、复位一系列动作做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炮弹装填完毕后,火炮再次调整瞄准,伴随着指挥官手中红旗摆动和口令声喝起,点炮手点燃了火门上的信管,刹那间十四门火炮又是一连串的巨响,炮口腾出大股的火焰和烟雾,十四颗炽热的实心铁球又是呼啸着直奔城墙而去,仿佛那城墙是它们的情人一般。

    几枚炮弹因为炮手将仰角调的略微高了一些。炮弹直奔热兰遮城的城楼而去,砖木结构的城楼一角被一颗炮弹击中,哗啦啦一片响亮,骇的城头的那群被汉人居民称为乌鬼兵的黑人士兵抱头战栗不已。贝德尔上尉定睛望去,烟雾散去,那城楼已经塌了一大片。

    眼见南中军的炮火已经发射了三轮,按照一般的惯例,这个时候,会停止射击一段时间,让已经发热的炮筒有一个散热的时间,贝德尔上尉决定,在这个时间段内检查一下伤亡和损失情况。

    但是,没有等他直起腰。城下又是一阵巨大的声响传了过来。

    南中军的第四轮炮击开始了。

    贝德尔上尉只得和那群卑微的乌鬼兵一样。紧紧地贴在城墙地面上。来躲避炮弹带来的巨大杀伤。

    终于,炮击暂时告一段落了。

    “该死的!”他跳起身来顾不得整理一下军容,“你们为什么不开炮还击?!为什么不用我们的大炮教训他们一下!”

    “上尉。别急着叫嚣,我们的大炮都在四角的炮台上固定着,除非你是宙斯,或者你拥有波塞冬的神力,能够迅速的移动那些庞然大物,否则,我们就是发射再多的炮弹,也是无济于事。相反的,可能会白白的消耗弹药,将敌人的火力吸引过来!”炮兵的一位军官对于他的指责嗤之以鼻。话语里讥笑他的外行行为。

    “就是!如果您真的有骑士的勇气的话,那就杀出城去,将敌人赶下大海,击败这些中国人,就像西班牙人征服印加帝国一样,创造一个奇迹出来!”

    汤马斯?贝德尔上尉在大员的荷兰驻军中,一向是骄横跋扈,人缘极差。但是,从同僚和部下的话语里,他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可能创造奇迹的机会。

    “部队集合!”

    他准备率领热兰遮城内的五十名荷兰士兵,二百名黑人士兵,以及一千名辅助的土著基督徒士兵,出城去摧毁南中军的炮兵阵地,如果有可能的话,将这群该死的东方人赶下大海!

    “上尉!这样可行吗?!”

    “那些东方人只是炮火凶猛,却没有能够同我们荷兰人的火枪相媲美的步兵火器,就算有,我们的白刃突击,也会杀的他们屁滚尿流的哦!”

    “士兵们!相信我!你们只要放一阵排枪,中国士兵就会四散逃命,土崩瓦解!胜利,属于基督徒!”

    应该说,贝德尔上尉的想法不无可取之处,这个时代的明军确实是如此,要么没有装备性价比不高的火器,要么就是不敢白刃拼杀,面对敌人的刀枪扑来,顿时发一声喊,转身便逃。

    只可惜的是,他没有同南中军的陆营进行过接触,从建立的那一天开始,这支部队便在配备大量火器之余,将白刃战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以至于往往营中使用火器的是新兵,使用长矛的是较为老练的士兵,而那些刀盾兵,则是资格最老的士兵。

    “红毛夷出来了?!”

    在安平镇天后宫设立了自己的临时指挥部的张小虎颇为惊喜,“这个法子果然是管用!”他奋力的拍了一下天后娘娘神像面前的供桌,震得那些摆放供品的碗盘一阵叮铛作响。

    只用十二磅炮在热兰遮城炮台的射击死角放列,对城墙轰击,而不采用攻城更加得力的克龙炮和臼炮对城头进行攻击这个战术是施郎给张小虎提出的。碍于这个小孩子是守汉送到军前历练、效力的人,张小虎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他的这个提议,却不想,五轮炮击之后,热兰遮城内的荷兰守军当真耐不住性子,出城野战来了!

    “大人,我们是不是也出兵迎战?!”

    玄武营右后营的营官黄文,有些按捺不住,眼见得这些年别的营头四下里征讨,而玄武营却只能够随着舰队四下里走动,这打仗的机会少,立功升迁受赏的机会就更加少,同样是营官,彼此之间一见面,总觉得矮上别人三分!

    “人家来串门了,咱们不去迎接一下,不是很失礼?!”张小虎脸上狞笑了一阵,朝黄文上下打量了一下。“老黄,你也是最早跟着我投奔主公的一批人吧?!”

    黄文脸一红,“正是!”

    当年跟随张小虎一起被俘虏的那群海盗,多年经营下来。也都成为了南中军的骨干和各级军官,如果不提起,已经有很多人忘记了他们的来历和出身。

    “你营中的八百人,能够对付的来红毛夷这一千多人吗?!可别给咱们的老弟兄们丢脸!”

    有道是遣将不如激将,张小虎这话一出口,立刻激得黄文脸色通红,“请大人放心!标下只带八百人出去迎敌,也不要什么炮火支援!便只用火枪和刀枪,给这群红毛夷和黑鬼兵上一课,让他们知道知道锅儿是铁铸的!”

    贝德尔将部下分为两队。每队以那些信奉了基督教的土著辅助士兵为前导。后面是手执火枪压阵的黑鬼兵。黑鬼兵之后才是荷兰人的部队。两个五六百人组成的方阵,荷兰兵和黑鬼兵以十二人为一排,监督着那皈依了基督教的大员土人士兵黑压压的涌出了热兰遮城。朝着安平镇外的南中军炮兵阵地扑来!

    望着咆哮呼啸舞蹈而来的那些断发纹身的土人,黄文努力的令手下的士兵们安静下来,“兄弟们,小意思!不过就是些土人而已,咱们在吕宋,在满剌加,在南中,都对付过,没有什么新鲜的!”

    士兵们仔细望过去,眼前的这群土人似乎和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土人没有什么大的区别。除了胸前都佩戴着一个十字之外,便是手中都举着熟悉的丧门枪和绝户刀。

    “呸!拿着咱们的刀枪还敢和咱们较劲?!不知死活的东西!”队列里,一个嘴上刚刚冒出绒毛的年轻士兵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

    “列阵!”

    黄文布下的阵型依旧是南中军习惯使用的,火铳兵在前,呈三列横队布置,长枪兵在两翼,是两路纵队,刀盾兵在火铳兵和长枪兵之后压阵,只有一列横队。不过,玄武营的刀盾兵与陆营的其他各营略微不同的是,他们都配备了水师才装备的双筒短火铳作为加强火力。

    就在黄文布置兵力准备迎敌的时候,在安平镇的一座闽南话称为厝的房屋屋顶上,郭怀一趴在那里,手中紧握着一具单筒望远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两军对垒的场面。

    “这群红毛鬼,居然让这些以出草猎头为乐趣的生番打头阵,南中军这回要吃苦头了!”

    郭怀一有些幸灾乐祸。

    看那些乱糟糟的土人队伍距离自己还有大约二百步上下距离时被带队的荷兰上士喝止住,在那里整顿队伍,检查武器,有牧师手中举着圣经带领着这群生番口中念念有词的祷告,黄文冷笑一声,“要是祷告念经管用,那和尚道士们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全体注意!压上去!”

    尖锐的铜哨声在队伍上空响起,玄武营右后营的士兵们武器上肩,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对方的阵地开始前进!

    “这群该死的异教徒!居然敢在我们面前卖弄方阵!击鼓!迎上去!”贝德尔上尉还没有整理好土人部队的队形,却望见远处的南中军部队已经浩浩荡荡的压了上来,虽然阵型从人数上要远远的少于己方,但是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却是自己这乱糟糟的队伍无法比拟的。他开始怀疑自己离开城堡的依托出城野战,这个决定是不是错误的?

    但是,现在想撤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对面的南中军距离自己不过一百五十余步了。现在下令撤退,那些土著人只怕没有几个能够退回城堡内。贝德尔上尉咬咬牙,他暗自做了一个决定,让那些肮脏的土著人去和这些该死的明**队去拼吧!反正他们都是东方人,这些土著人多死几个也没什么!正好可以减轻一些热兰遮城内的粮食压力!为下一步的长期坚守等待援兵做准备!

    这一点,荷兰人倒是和历史上另一只占据台湾的异族势力日本人相同,倭寇则是更狠,在台湾大肆征集高山族居民,利用他们吃苦耐劳善于山地作战丛林作战的特点,让他们组成所谓的高砂义勇队到太平洋的岛屿上,去面对美军的飞机大炮。男性青壮被当做炮火下的消耗品,女性则是被充当慰安妇。

    总之,就是一个词可以形容,炮灰。

    郭怀一趴在屋顶上,看着两支军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似乎被战场上那越来越浓,越来越重的杀气压制的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很想从屋顶上跳下去,冲到战场上用刀枪肆意的砍杀一番,才能缓解这种压力。

    “停止前进!”

    在前面指挥土著士兵的荷兰上士发出了命令,他要在这距离南中军不到一百步的位置上,最后一次整理一下队伍,好让那些手执长矛的家伙尽可能的排成一排,最大限度的发挥出长矛和队列的威力出来,冲开对面那群该死的家伙的阵型,只有冲乱了他们的阵型,后面的黑鬼火枪手们才会有机会开枪射击。

    但是,对面的南中军却没有给他留下这个时间和机会。

    依旧迈着坚定的步伐上前!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台湾战役(六)

    距离不到八十步,那些土着士兵已经开始有些浮躁!

    距离不到六十步,荷兰军士们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土着士兵的躁动。

    距离不到五十步!几个土着士兵忍不住要从人群中冲出去,被身边还保持着一些清醒的同族死死的抱住。

    而荷兰的军士们,已经悄悄的移动着脚步,将自己从最前沿,转进到土着士兵的中部。

    距离不到四十步!

    “砰!砰!”

    两声沉闷的火枪响起,却是两个黑人士兵实在忍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忍不住扣动了扳机,弹丸越过人群,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混蛋,是哪个开的火枪?!”

    贝德尔上尉正要发作,却没有了可以发作的机会。

    两声枪响,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就被南中军步步进逼带来的压力压制的喘不过气来的高山族士兵,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途径。

    “杀!”

    一个士兵率先发出一声怪叫,擎着手中长枪便冲了出去!

    随着他的身形,数百名土着士兵纷纷发出怪叫,凄厉古怪的叫声在郭怀一的耳中回荡着,令他有些不寒而栗。“这群生番,这次不知道要猎多少人头!”

    久在大员生活,对于这群生番的习惯和作为,郭怀一还是很熟悉的,他开始为眼前这群南中军士兵担忧。只有区区八百余人,其中有半数以上是火铳。面对着一千余人的生番,手里又都是精良的南中刀枪,这场仗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了!

    “开火!”

    随着黄文的口令。那些方才一直对土人士兵的叫嚣一片漠然的士兵们,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从肩头取下火铳,平举在手。顿时,在队列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百余只火铳。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火铳声响起,在安平镇的娃娃们耳朵里如同过年过节时的鞭炮一般响亮焦脆。但是,在屋顶观战的郭怀一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吓的几乎尿了裤子!

    几乎是肩并肩的火铳手们,打出了一个漂亮的齐射,密集的弹雨在不到三十步的距离上,在那些身上只有一层棉布衣服的土着士兵身体上,很好的体现出来设计效果。一股股的血箭在身体上喷洒出来。弹丸带着鲜血和碎骨烂肉。意犹未尽的身体与身体之间穿梭往来,将火药强加给它们的动能消耗干净。

    一排火铳齐射,将冲在最前面的二百余人几乎扫倒一半。剩下的人兀自继续狂呼乱喊的挺枪向前冲来。

    “第二列第三列,准备射击!”

    黄文准备给这些不知死活的生番一点厉害尝尝,发了狠,集中了余下的三分之二火铳搞一次齐射!

    第一列火铳齐射后,后两列的火铳手己经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准备射击,而第一列的火铳手们则是退到第三列后面装填弹药。以定装纸筒弹药的便利、严酷的训练,只是在土着士兵前进不过数步距离的短暂时间,这百余名火铳手己经装填好自己手中的火铳,准备在同袍射击后继续用弹丸给这群生番好生的洗个澡!

    余下的土着士兵继续密密麻麻的举着长枪杀来,这种毫无阵型、队列可言的进攻。在黄文等人眼中,无疑是自杀,漫说是有两排火铳准备以齐射来迎接他们,便是同样以长枪对阵,他们也未必能够获胜!

    但是,这群土着长枪兵怪叫呐喊着冲过来,给人们带来的震撼还是颇为强烈的,他们手中五米长的丧门枪,五尺长的矛头雪亮尖锐,如同竹林一般在初升的太阳照射下,闪烁着一片耀眼夺目的光芒。这些人个个身材不高,但是皮肤黝黑,粗壮结实,如此不要命的冲来,同样以给人以一种野蛮令人战栗恐惧的气势!

    “这群生番蛮子,如此悍不畏死,不知道南中军如何对付?”

    镜头里,郭怀一清楚的看到土着士兵那狰狞扭曲的表情,虽然距离遥远,他却感到了内心的恐惧和无助,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他几乎便要转身逃走了!

    “放!”

    黄文的口令声响起,一阵比之方才还要强烈,还要震耳欲聋的火铳密集射击声响起!

    白色的烟雾在火铳手队列上空升腾而起,透过烟雾,人们可以看到,一群一群的土着士兵,在地上翻滚呻吟,就在火铳响起之前,他们还挺着手中的丧门枪朝着对面的敌人猛冲过来。在不到三十步的距离内,南中军的燧发枪,已经可以击穿用九转钢制成的胸甲,就算是偶尔没有击穿,里面的身体也会因为弹丸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将用于实验的身体打的内脏出血或者是筋骨断折。

    何况这些身上只有一件棉袍,用白布包裹着头颅的土着士兵?弹丸在一具又一具身体之间来回欢快的出入着,制造着一曲又一曲哀嚎和呻吟之声。

    短短的十几步距离上,尸体和伤者重重摞起,鲜血和呻吟声充斥着人们的视觉和听觉,许多中弹未死的伤者,被弹丸巨大的冲击力打得滚趴在地上,巨大疼痛感,令他们捂着自己的伤口,痛不欲生地嚎叫起来。

    两列火铳手分别以跪姿和立姿集中齐射,火力密度较之第一次射击大了一倍不止,在这样的打击力度下土着士兵己经伤亡数百人,原本密密麻麻的阵列为之大空。

    不过余下的土着士兵们,不知道是被这血腥的场面激发起了血液中那好斗的基因,还是要为族人报仇的想法,亦或者是带着宗教性的狂热,依旧疯狂地挺枪持刀冲了上来。在观战的郭怀一眼里,很多人跌跌撞撞冲锋的同时。小腹下还拖着一根青紫色的肠子。

    按照操典,与往常训练、作战时一样,这两列火铳兵射完自己的弹药后,立时快速后退。为在自己身后准备的第一列火铳手们让出施展的空间,他们一直退到队列最后面,用通条紧张地清理枪管,装填弹药,为下一次射击准备好弹药。而在队列前那列火铳手们,在甲长和队长们的喝令下,又一起将百余只火铳举起瞄准了十几步外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疯狂扑来的土着士兵们。

    “放!”

    又是一阵白色的硝烟腾空,在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中,又是一片土着士兵被打翻在地,这个距离的射击。无异于顶着敌人的身体开火。要想不被打中的概率几乎和中五亿七千万的彩票大奖一样难。郭怀一更是清楚的看到有十几个举着丧门枪和绝户刀的土人士兵被几枚弹丸同时击中。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的身体直接打飞出去。

    土着士兵再是蛮勇凶悍,一样是血肉之躯,当看到一批又一批的同族勇士被打倒在地。后面的人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丢下手中的长刀,撕扯着头上的白布,哭号着、尖叫着往热兰遮城逃跑。

    他们的身后正是那些黑鬼兵。

    “拦住他们!!”

    贝德尔上尉很清楚的看到,在这些残余的土着士兵溃逃路线后面,正是无数挺着同样的长矛杀来的明国士兵。他不敢想象,一旦自己的队伍被这些士兵冲杀进来,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六十名黑鬼兵举起了手中的火绳枪,瞄准了对面溃逃而来的土着士兵。

    “开火!”

    稀疏的弹丸没有遏制住土着士兵溃逃的势头,反而更加令他们恐惧愤怒。手中还保留有武器的将黑人士兵列为了猎杀的对象。

    就在黑鬼兵的火铳手开了一铳,忙不迭的退下为自己的火铳装填弹药的这一刻,土人士兵挥动着绝户刀杀到了眼前,刀光闪动,鲜血淋漓,几个黑鬼兵当场横尸在地,被砍杀他们的土人士兵斩下头颅高高举起!

    趁着土人士兵同黑鬼兵发生的内讧,黄文嘿嘿的笑了两声,“长枪兵!”

    “哈!”

    阵前密密层层的长枪举起,每一根长枪上都闪耀着一个太阳!

    “向前!”

    “杀!”

    在整个军阵两翼布防的长枪兵们,全部挺起自己的长枪,迅速的移动到阵型最前沿,对于那些在阵前翻滚呻吟的土人士兵视而不见,只管向前冲去。

    冲在前面的长枪兵们,对眼前那些逃的稀稀拉拉,己经疯狂的同黑鬼兵搅和在一起的土着士兵们举枪就刺。

    顿时,枪尖刺入身体的的声音此起彼伏,令人骨酸齿冷。

    “上尉!我们该怎么办?”

    一名胖胖的上士跑到贝德尔上尉面前,脸上流着血,用急切的声音请示他。

    贝德尔上尉这才从惊慌失措中清醒过来,一把抓住眼前这个上士。“你带着我们的士兵冲上去,一定要把明国士兵反击下去,否则,我们是无法撤回城堡里的!他们会追杀我们,一直冲进城堡的!”

    “我们还能撤回热兰遮城堡吗?!”

    那上士有些迟疑,胖胖的脸蛋上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你,少尉!你马上回到城堡去,命令城头上的炮火,要不惜一切代价,支援我们的反击作战!”

    “那,上尉您呢?!”少尉关切的询问长官。

    “尼德兰的好汉们,跟我来!杀退这群东方的异教徒!”

    贝德尔上尉抽出腰间的长剑,用实际行动回答了部下的疑问。

    在他的带动下,各级军官和军士们,顿时士气大涨,以四十名荷兰人为基本力量,驱赶着那些已经被南中军吓破了胆,被土着人疯狂的举动杀的有些慌乱的黑鬼兵们向前,与冲上来的南中军长枪兵们展开白刃战!

    双方的武器几乎都是一样的丧门枪!

    但是经过南中军短距离密集火铳齐射的打击,给荷兰军队带来的冲击和打击又岂是单单靠着一少部分人的勇敢所能够弥补的了的?荷兰人的部队已经损失大半,侥幸活着的人里面。土着人对黑鬼兵虎视眈眈,而黑人士兵很多人身上也是带着伤,真正能够与冲到面前的南中军长枪兵对阵的只有不到二百人。

    就算这些荷兰人再疯狂,又如何是南中军的对手?身上披着胸甲。头上带着八瓣帽儿尖盔的长枪兵密密麻麻挨在一起,不必顾忌自己两侧和身后,只需往前做一个前进突刺动作。排列整齐的排面上一列锋利的长枪整齐刺出,又迅速地收回,再整齐刺出,排面如同一个巨大的豪猪一般。每一次长枪刺出,都收割着面前黑鬼兵和荷兰人的生命。

    几乎都是几根长枪攻击面前一根黑鬼兵和荷兰人的长枪,偶尔有人被荷兰人军阵中长枪刺中倒下。身后立时有人补上,前排密密麻麻的长枪兵,始终保持着几根长枪对付一个荷兰人不变。

    面对着这样的打击。身上只有呢子制服的荷兰人。单靠着长枪和手中的长剑。无法面对南中军如林长枪的疯狂进攻,而几十只火绳枪又对潮水一般涌来的长枪兵们似乎不起太多作用,人们的意志开始逐渐崩溃。特别是荷兰人那股血勇之气早被打击了一大半。

    但是,荷兰人还在强打着精神努力苦撑着。他们知道,一旦撑不住了,被这群明国士兵杀进了热兰遮城,那他们在大员所做的一切,在东方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清算,安平镇上那些昔日交粮纳税的汉人,立刻会扑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双方就在遍地尸体和伤兵的空地上往来搏战,一会是荷兰人略上前几步。一会是南中军略上前几步。每一次交替,都留下几具十几具在地上流血呻吟的身体。

    就在双方往来交替搏杀的时候,热兰遮城头的大炮开始发出咆哮,巨大的炮弹虽然无法对搏战的战场造成直接的杀伤,但是对正在拼死厮杀的人们士气和精神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贝德尔上尉费力的挺枪向一个南中军士兵刺去,被斜刺里刺来的两根长枪逼得向后退了一步,被一具尸体绊倒,一个趔趄向后倒去,被旁边的上士手疾眼快的拉了起来。

    “上尉,你看!”

    城头上,十几名荷兰人士兵和牧师,正在费力的推动着一门八磅火炮,试图用炮火掩护他们撤回城内。

    “滴滴哒哒滴!”

    没有等到城头的炮声响起,南中军的阵地上先响起了撤退的号声。

    听得这号声,方才一直在战场边缘持刀列队警戒的刀盾兵们,立刻带着已经休整了片刻,重新装填弹药完毕的火铳手们冲到了战场中央,掩护与荷兰人展开对刺的长枪兵们后撤。

    面对着给自己带来巨大伤亡的火铳手们,荷兰人丧失了继续冲上来的勇气,贝德尔上尉很是果断抓住这个对峙的时机,收拢还能够自己走动的士兵和军官,迅速的撤回热兰遮城堡,在城堡门口,面对着出来接应的东印度公司士兵,很多人都恍若隔世,似乎这短短的一个上午,较之他们以前的几十年还要长。

    “大人!为何要吹号令我们撤下来?!”

    黄文怒气冲天的冲到张小虎面前,气呼呼的将手中的双筒短火铳丢在天后娘娘的供桌上,大声的质问着张小虎。

    “我的兄弟已经把这群红毛夷打得吓破了胆,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撵着他们的屁股冲进热兰遮城,拿下这座城堡!”

    张小虎抬起正在地图上仔细端详的大脑袋,用小眼睛乜了一下黄文。

    “主公说我糊涂,你比我还糊涂!”

    他猛地一拍桌子,“我问你,这热兰遮城堡里的荷兰红毛鬼派人去求救兵了吗?你看到有从大员本岛和巴达维亚城来的一艘船一门炮一个兵来了吗?我们要的不是区区一座热兰遮城跟一个大员,而是整个南洋!”

    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骂的黄文有些瞠目结舌。

    骂了一通之后,张小虎又换了一副面孔,“黄文,你这个仗打得不错,给玄武营的兄弟们长了脸,争了气。我已经命人写了文书,面呈主公,讲述你们的战功。你放心,这一仗打完,这热兰遮城的首功,定是你们玄武营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黄文把头点得如同鸡啄碎米一样,喜悦的心情充斥了他的全部身心。自从有军功这个事情一来,军中便最重首功与先登两件事。所谓先登,便是攻城拔寨中最先登上城垣的,按照现代用语就是最早打开突破口的。

    便是在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解放战争中,也是很重视最先突破城头的部队和个人,比如说临汾旅、襄阳营、洛阳营等部队,对于那些最先突破的个人,往往都是重点培育和提拔的干部,君不见,济南战役最先登上城头的副连长,后来成为了军区司令,而在上海战役中最先突破苏州河的,则是一路扶摇直上,成为军委副主席。

    得知自己的部队将会被记上首功,不由得黄文心中狂喜,以后再和各个营官一起喝酒的时候,不会被人讥笑为草蛇王八营了。老子也是有着堂堂的战功的!

    城上城下隆隆对战的炮声中,张小虎装好一锅烟丝,递给黄文,“知道你今天的战果有多大不?”

    “大人,战果?那得兄弟们统计完斩首人数才行啊!”

    “你这个糨糊脑袋,笨啊!”

    黄文借着天后娘娘的香烛点燃了烟袋,抽了两口之后,仍旧是一副懵懂不知的状态。

    “你这个笨蛋!”

    张小虎对这个昔日的老部下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砍了那么多的生番、黑鬼兵、荷兰红毛,这是一桩战功;还有,你让城头的火炮都开炮了,咱们的炮手就知道荷兰人大炮的位置了,就可以一门一门的慢慢拔掉这群红毛鬼子的火炮!这都拜你老人家狠打猛冲的福气啊!”

第二百三十章 台湾战役(七)

    郭怀一很是费劲的将身体从屋顶上缓慢的移动下来,沿着长长的竹梯从高处下来,到了地面上兀自是惊魂未定。

    方才的炮火对阵,比起两军的血腥搏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荷兰人在城头的重炮,经过城堡内兵士、奴隶、官员甚至是牧师的共同努力,勉强的调整过来了炮口,可以和八磅炮一起对着安平镇前面的南中军炮兵展开轰击。

    他亲眼看到,一枚炮弹先是击中了一具尸体,炸起了一条黑色的手臂和几股血箭。又在尸体堆里弹跳了几下,将几具尸体砸得肠穿肚烂,那些红色的黑色的紫色的内脏流的到处都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野狗,冒着炮火兴致勃勃的在死人堆里寻找着可口的晚餐。

    而那些刀盾兵们,则是在密集的炮火开始之前,押解着从死人堆里搜罗出来的二百余个俘虏,带着很强烈的示威味道的朝着城上挥舞了几下手里的长刀,之后押着这群有高山土著、黑人和荷兰人组成的混合队伍,一路耀武扬威的回到了毗邻安平镇的大营之中!

    等候这些俘虏的,将会是充当官奴或者是其他重体力和高危险行业的工作。

    他们能够在战场上捡回这条命,还要感谢他们的祖先,让他们没有受太重的伤。对于那些伤势过重的,或者是肢体残缺的,则是被刀盾兵集中起来,请天后宫的庙祝出面。与热兰遮城内联系,让他们把这几百个伤兵接回城内。

    这样的做法,让贝德尔上尉心中痛骂不已,但是。明明知道是圈套和火坑,还得非跳不可!不跳就会失去军心,就会被整个城堡内的人指责!

    在勉强接收了几百个轻重不一的伤兵之后,贝德尔上尉立刻下令,打开水闸,将热兰遮城外的几道壕沟都灌满水,防止南中军偷袭或者是挖掘地道实施爆破。

    同时,在内墙与外墙两道城墙上,特别是火炮的位置上,被人用草袋子和沙包高高垒砌起来。防止炮弹击碎砖石造成跳弹杀伤人员。

    在完成了这些防御措施后。贝德尔上尉下令开炮!用炮火给这些该死的东方人一点颜色看看!

    于是。内墙上和外墙上的大小火炮纷纷的向城下的南中军炮兵阵地开火,而南中军的火炮也开始还击,一时间。城上城下,炮弹往返交错,打得煞是壮观、惨烈!

    荷兰人在热兰遮城头上的炮火依仗着居高临下瞄准便利的优势对城下的南中军炮队展开轰击,八磅和十八磅的炮弹不断的砸在各个炮位的前后左右,溅起了巨大泥土块。

    而南中军的炮队则是凭借着自身技术优势、数量优势和良好的炮位掩护,对城头的大炮展开了炮击,一时间,十二磅、十八磅的炮弹不断的热兰遮城头落下,砸碎了城楼的门窗,击毁了城头的垛口。

    双方动用了将近五十门大炮对轰。

    但是。这样密集的火力,造成的人员伤亡和炮位损毁却是数目不大。原因就是双方都在各自的炮位上堆积了大量的草袋子,用泥土沙子来减轻炮弹对火炮和人员的杀伤力。实心炮弹落地后,如果不能直接命中目标,便只能靠炮弹的弹跳来对人员和装备进行杀伤。而装满了泥土和沙子的口袋,则可以减弱炮弹的动能。

    在贝德尔上尉率军出城交战时,城头的荷兰人便发现了南中军炮位的这个做法,并且迅速的学习过来,为了加强火炮的防御工事,荷兰人甚至将仓库内的大米都搬来加固工事。

    夜幕降临,双方的炮火渐渐停息下来。

    “上尉,这是今天我们的损失情况!”

    第一天的作战,荷兰人阵亡、失踪士兵一百二十七人,受伤士兵七十余人,那些辅助部队的士兵伤亡失踪六百零九人,受伤三百六十余人。。损毁八磅炮三门,十八磅炮一门,消耗火药一千一百六十磅,消耗炮弹二百零七枚。

    仅仅一天的作战,就将城堡内的士兵消耗掉了一成以上,火炮和火药的损失也是巨大的。那些受伤士兵的惨叫和呻吟声令担任救护医疗的牧师们手足无措。

    这样的战斗损失令在场的军官和公司的高级职员们变得沉默了,自从到了东方之后,几时有过这样的战损?便是在欧洲,这样的损失也是足以令一支军队军心动摇了。

    “上尉!”

    一名海军军官带着惊喜的声音将室内沉闷的气氛打破。

    “我们发现,敌军对海面的封锁未能完成,我们可以派人派船到普罗文查去,向总督大人汇报今天的战斗情况,请他率军回援,或者是做出部署调整!”

    狭窄的窗口,投射进来的月光十分惨淡,长条桌上,摇曳的蜡烛将在场绅士们的身影都拉得老长,人们都将希冀的目光投到了贝德尔上尉身上,希望他能够做出决定。

    “好吧!派船去接两位总督大人回来!”

    贝德尔上尉的话,令他和在场的人都是如释重负。

    总督大人回到热兰遮城,那么,这里无论是战败还是投降,都不是他们的责任了!

    贝德尔上尉走到窗口,眼睛越过城堡的内墙、外墙向城下望去,那里已经是一片灯火的海洋。

    “轰!”

    也许是怕城里的人空虚寂寞,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一枚炮弹,落到了外墙和内墙之间的空地上,几名士兵发出了一阵哀嚎惨叫,想来是中了招了!

    “大人!红毛夷的威因克号炮船趁夜色偷偷出海,像是奔赤嵌城去了!”

    负责监视热兰遮城的郑家军探子,悄悄的将这个消息禀告给了郭怀一。

    “红毛夷白天吃了亏。想来是去向他们的大头目请示军机去了!你们也不要歇着了!马上出海回金门!向大帅禀告大员这里的情形,请他迅速发兵出海,夺回我们的地盘!跟大帅讲,我在圣多明各城下等候接应他!”

    郭怀一满心欢喜的打算在大帅郑芝龙大兵到至旧日西班牙人修建的圣多明各城下之时。一举夺回失去的地盘。但是,李守汉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就在荷兰人和郑芝龙部下的两条船各自鬼鬼祟祟趁着夜色出海报信之际,远在圣多明各城,也就是淡水的李守汉,已经坐在了昔日西班牙总督的办公室里,叼着一根烟斗看着张小虎送来的军报,讲述今日的野战战果。

    西班牙人在淡水河口边的山丘上兴建的圣多明各城,仅仅坚持了几个小时就更换了主人和旗帜,这里成为了南中军的战时总部。

    淡水圣多明各城同样是兴建在险峻的山丘上,拥有完整良好的防御工事体系及可远眺的观测点上。因为这里拥有着较为良好的通风卫生条件和给排水设施。守汉将自己的指挥所和野战医院、补给基地等机构都开设在了这里。

    同时。这里也是抚垦局的办公场所。

    抚垦局,作为大员,不。台湾的一个政府性质的机构,已经开始办公。守汉在登上淡水河口的那一刻,便将脚下的这片土地,从大员改成了台湾。

    抚垦局的主要工作便是协调组织汉人的开垦和与附近的平埔族原住民的关系。自从西班牙人在台湾,平埔族便在西班牙人和汉人的双重压力下开始了举族迁移。先后迁徙到关渡、北投、嘎唠别(亦称小八里坌社,在今北投与关渡之间)等处。

    而西班牙人则是一方面安抚马邻坑(今七堵)、金包里(今台北县金山)等平埔族原住民的部落;一方面溯淡水河而上,安抚八里坌社(今台北县八里乡)、北投社、里族社(在今台北市松山)、大浪泵社(今台北市大龙峒)各社部落。当他们站稳脚跟之后,便开始按照苏哥说的,“我带来的是剑与火而不是和平。”试图在控制台北盆地之后用武力进一步入侵噶玛兰人的生活天地兰阳平原。西班牙势力一度进入宜兰地区。但不久因噶玛兰人强悍而退出。

    在武力入侵未能达到效果之后,便开始使用宗教文化武器。一时间。牧师的法袍取代了军装,十字架代替了火枪。在西班牙人被赶走之前,已经有几座教堂在这一带的山林平原之间矗立,有四千多土著人信奉了基督教。

    但是,这一切在守汉率领南中军到来之后,便宣告结束。

    在那些土人眼里,这块土地因为其肥美富饶而引来了无数人觊觎的目光,先是西班牙人被打着红色旗帜的汉人赶走,之后另外一群汉人接管了这里,而威武不可一世的荷兰人,能够打败之前在这里的汉人,定然是世间最强悍的力量,而最早赶走西班牙的这群汉人,却在一个上午便又一次打败了荷兰人,那就更应该是天神一般的力量!

    “大人!”抚垦局的主事捧着账簿正欲进来汇报,却被近卫营的统领莫钰拦在了门外,“主公正在看军报,你的事情要不是特别急,就稍等片刻。”

    “这是我们搜集到的各处屯垦汉人的数字,为数多达五万多人,另外还有四千多垦丁!”

    莫钰撇撇嘴,表示对之前郭怀一丢失淡水的轻蔑,“不说手中的正规军,便是这四千多垦丁,也可以同荷兰人周旋一番!”

    而坐在办公室内抽烟的守汉本人却没有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只是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入到眼前的军报上。张小虎的军报很是详细,还附上了作战示意图。对照着整个热兰遮城的地形图,守汉可以清晰的了解到这场战斗的全部过程。

    奇怪了!守汉闷头抽着烟,努力的回忆着印象里郑成功收复台湾时关于攻打热兰遮城的记载。这场攻坚战让郑军为了拔掉热兰遮城这个荷兰人最后的据点,损失惨重。出征时的两万五千精锐,在热兰遮城下,面对着这座棱堡。因为战斗伤亡、疾病足足减员一半!最后没有办法,郑成功只得命令手下大将马信采取长围久困的方式,断绝了热兰遮城的水源,让城堡内的水井无水可汲。活活的困死了荷兰人。

    同样的战斗,那位号称能文能武,会几何懂天文通外语的千古一帝,出动了几乎全国火炮的一半,面对着俄国的几百个武装流窜犯,也是伤亡惨重,最后不得不签订了号称是平等的《尼布楚条约》,承认俄国人对西伯利亚的权力。

    同样是面对棱堡,为什么自己的军队却如此?

    抛开千古一帝的丰功伟绩不谈,同样是攻打台湾。几乎让郑军流干了血的热兰遮城。却如此的不堪一击?在军报上。张小虎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如果不是要留着这座城堡完成主公的诱敌之策,只怕是今日便可以攻进城中!”

    他对照着地图仔细的观察。想要从地图上发现些什么。蓦地,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这图上缺少了几个堡垒!原来,郑成功当日进攻的,是一个以热兰遮城为主阵地,旁边有乌特利支堡作为附属阵地的大型防御体系。面对着这样以棱堡为主,配属着大小一百五十余门火炮的立体防御工事,火炮欠缺的郑军便只能以人命去填。而陆战能力极其渣的郑军,选择长围久困的战术无疑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而不具备近代军队动员和补给体制的郑军,在出发收复台湾之前,就给荷兰人留出了充足的备战、储备筹集物资的时间。荷兰人不仅在各城堡都储备了大量粮食、武器弹药及其他军需品,仅运进热兰遮城的火药就达3万磅。储存的木材足够8—10个月之用,准备长期固守,同时,还派出船只往巴达维亚城求救兵,以沉船堵塞了航道。郑军便丧失了战争的突然性,郑成功如果不是率领船队在鹿耳门偷渡,占据了主动权,只怕收复台湾也只是一场笑话。

    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荷兰人在台湾的统治基础摧毁!

    “传令!”

    以垦丁为向导,从近卫、凤凰、玄武等营中选拔精锐,前往各个高山族村社,特别是那些与荷兰人签订了归服条例的村社,只做一件事,告诉他们,这块土地真正的主人来了!要他们选边站!归顺的,咱们有上好的铁锅、棉布、稻米、蔗糖来交换你们手中的鹿皮、沙金、药材等,不愿意归顺的,咱们也有礼物相赠!那就是刀枪和火药弹丸!

    归化的部族如果一起征讨逆贼的话,可以获得逆贼部落中财物的一半,同时可以获得该部族的猎场、山林的权利!

    不过,想到这些土人归属问题的,不仅仅是守汉想到了!连夜乘船从赤嵌城赶回一鲲身岛上热兰遮城的普特曼斯也看到了这群土人的价值。

    “那些来参加地方会议的村社头人呢?都在那里?”

    普特曼斯甫一进城,顾不得听贝德尔上尉汇报战况,也顾不得上城楼上去观察南中军的阵地,劈头一句话先问那群参加地方会议的头人在何处?

    “按照你们与我东印度公司签订的归服条例,荷兰人与敌军作战时,你们要全体出动作为荷兰人的友军与敌军作战!现在,就是要你们履行这条义务的时刻了!”

    几十个泰雅族、平埔族的头人面面相觑,互相之间都看到了对方眼神里的惊恐与不安。

    这些头人都是荷兰人多年来一手圣经一手金钱养肥驯熟了的,他们为荷兰人在台湾的统治充当了马前卒和打手的角色,无数的鹿皮、金沙、藤制品、兽皮便是经过他们的手,充当了荷兰人的税赋,换成了一船又一船的银子。而荷兰人也将从各地运来的面粉、烟叶、盐、糖、铁锅、棉布、刀斧等物资通过他们销售给各个村社,这样一来一往,这些头人们和荷兰人一样,都在这种贱买贵卖的贸易活动中养肥了。

    可是,南中军与荷兰人的战斗他们当天也看在眼里了,一千多人出城去同南中军作战,结果回来的不到一半人,其中还大多数带着伤回来,在城堡里散发着腥臭的伤口化脓味道,和撕心裂肺的呻吟惨叫声。

    “怎么?喝酒吃肉的时候你们哪一个也没有落后过,今天要你们向东印度公司表示你们的友谊和勇气的时刻到了,你们竟然都胆怯了?!”

    普特曼斯的话语让这群从来没有见过冰雪的土人头目都感到了寒冷刺骨的味道。

    “请总督大人放心!我们这就回去,召集族中的精壮勇士,去猎杀那些汉人士兵的头颅!作为贡品来献给大人!”

    有了带头的人,头人们便纷纷的跟着表示忠心。

    普特曼斯和接任的总督约翰.范.德包尔低头交谈了几句,由普特曼斯继续代表东印度公司朝着这群头人发号施令。

    “眼下外面正在打仗,炮灰,不,炮火连天的时刻,就不需要各位头人亲自回去了。请陪同各位头目来的勇士们回到家乡村社,去召集精锐的战士们,到普罗文查、热兰遮两处城堡外,去猎杀汉人军士的头颅!每一颗汉人的头颅,可以充抵一个土人的税赋!第二颗开始,可以换取一枚银币或者一斤食盐!”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台湾战役(八)

    “轰!”

    “轰隆!”

    一枚炮弹从城外飞到了城头的炮台上,将一门青铜大炮击飞,炮架被冲击力打得翻滚着飞下了内墙。冰@火!中文炮弹的去势未衰,恰好将距离火炮不远的火药桶击中,引发了殉爆,十几枚炮弹在火药桶的作用下欢快的四下里飞舞着,摧毁一切挡路的物体和生命。

    在炮台上操作火炮的士兵和水手们躲闪不及,被横空飞过的炮架零件、炮筒、炮弹等物当场劈死十几个,几十个受伤的人倒在炮台地上四处惨叫声不断。

    普特曼斯和德包尔两位总督在军官们的护卫下,在这遍地鲜血和断骨残肢的内墙与外墙上观察敌我双方的态势。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在热兰遮城的东面和南面,南中军建起了两座炮台,将一门克龙炮和两门三十二磅的大炮摆放在炮台上,六门大炮不定时的对热兰遮城上的火炮居高临下的进行定点清除,

    “阁下,我们的火炮从昨天开始已经损失了四门了!这这这样下去的话,用不了一个星期,我们就无法形成对那些企图填塞壕沟的明国士兵压制性的火力了!”

    南中军的大炮大多数是采用九转钢铁模铸造而成,不但制造起来成本低时间短,而且散热速度快。在伽利略笛卡尔等人的培训下,炮兵的射击技术也要比荷兰人强的许多,再配上炮队镜、望远镜等光学仪器,可以说对于城头上的那些大炮,炮队的指挥官黄雷挺早就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但是,在李守汉要求不得在消灭巴达维亚城援军之前摧毁热兰遮城和赤嵌城两座堡垒的抵抗意志严令下,炮兵们只得将城上的火炮作为磨刀石和陪练的对手。

    “不能这样下去了!”

    德包尔总督很是操切。他大声疾呼着,“我们不可以在这里等死!等候李将军的军队攻进城来把我们钉死在十字架上面!”

    “范。德包尔先生,我请你暂时冷静一下,我想再等几天就会有我们的土著人朋友在李将军军队的后方和侧翼发起突击,给李将军制造出很大的麻烦。之后我们再出城反击。同李将军缔结一个体面的停战协定。”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统一调配城堡内的存粮和木材,如果掌握的好的话,城内的粮食可以供我们食用半年,在这段时间里,我相信公司会派人来支援我们!福尔摩沙永远不会下沉。永远不会沦落到异教徒手中!”

    “轰!轰轰!”

    仿佛是为了给普特曼斯的话加一个注脚,城外南侧炮台的大炮又一次开火,架设在内墙上的一门海军六磅炮被南中军一颗三十二磅炮的弹丸砸中,立时那门火炮当场砸瘫,铁球夹着炮架炮轮乱飞。被击飞的一颗六磅炮弹呼啸着从德包尔等人头顶上掠过,重重砸在外墙与内墙之间的空地中。用力弹起,直冲几名躲闪不及的黑鬼兵扑了过去,一个黑鬼兵晃动了一下身躯,只觉得一侧有些空荡荡的,转眼过去发现自己的右臂和肩膀已经被炮弹带走,那铁球去势不减,几个滚跳回来。将另外两名黑鬼兵的小腿和脚踝滚断。

    黑鬼兵们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部族的方言土语,在场的军官和绅士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得懂。初经战阵的德包尔先生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茫然不知所措,手里不知道住了什么东西,只管死死的握住。只有普特曼斯紧咬着牙齿,喝令军士们组织人手将那几个黑鬼兵抬下城去交给牧师医治救护。

    只是略略过了几分钟,就听得东面的炮台那边又是几声炮响,接着便听到几十颗炮弹在空中呼啸而过的声音,却是南中军的三十二磅大炮使用了群子。大弹一个,夹带着十几枚小弹。

    热兰遮城中一片安静,只有那些被炮弹击中的伤兵们被抬下城时的凄厉惨叫声,天气已经慢慢的变得暖和了,这些被火炮弹丸带中的人。恐怕等待他们的便是伤口溃烂、化脓、发高热、肢体坏死的命运。

    一阵阵潮湿的海风吹过,空气中弥漫,一阵阵浓烈的人肉焦糊的味道令人作呕,除了这个味道,便是厚重的血腥味,夹杂淡淡的硝烟味道。

    “总督阁下。”一个上士急匆匆的从东面跑了过来,不知道应该向谁报告,只得含糊的称呼了一声,想来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和自己计较。

    “李将军的炮兵,今天已经给我们造成了七人的阵亡,三十余人受伤丧失战斗力!”

    按照习惯,荷兰人只统计荷兰人和那些黑鬼兵的伤亡情况,至于那些土人辅助士兵的伤亡,则被视为不见,他们的命运就是两个字,“炮灰!”

    “德包尔先生,我有一个建议!”

    德贝尔上尉突然冒出一句话。

    “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如果这样下去,怕是公司的援兵还没有到来,我们就已经被李将军的炮兵全部杀死了!”

    “你还打算出城去攻击李将军吗?”一名船长对德贝尔上尉冷嘲热讽,他指着外墙外面的几道壕沟,“你看看!”

    最外侧的壕沟旁边,被南中军在安平镇居民的帮助之下,用稻草编成的袋子装满了泥土和海沙,围着热兰遮城的几座出口建起来几个碉堡,并且以碉堡为核心,向两侧不断的延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相信过几天就会形成一道矮墙,封锁热兰遮城对外的通路。

    “我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才想向阁下建议,派我们的舰队出海,向公司报信,请公司派出强大的舰队和援兵来!”

    德贝尔上尉的建议立刻得到了船长们的赞同,都纷纷请缨要求去巴达维亚城向公司总部请求援兵来!(废话,留在这里不是等死是什么?出海去送信还可以冒充一下英勇无畏的战士!如果能够冲出去,到了巴达维亚城就是到了安全地带了!)

    “也好!德贝尔上尉说的对!”普特曼斯和德包尔两位总督都对德贝尔上尉的建议表示赞同。

    接着的事情就是令他们头痛的事情了,人选问题!不是没有人愿意突围到巴达维亚城去求援报信。而是自告奋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从旗舰、眼下台湾荷兰海军中最大的“赫克托”号战舰、到炮船“斯?格拉弗兰”号、“白鹭”号、通信船“马利亚”号都激情高昂,求战心切。

    对于海军的内心想法,普特曼斯和德包尔二人都是清楚的很,但是却不便于点破,抬起头看看城楼上的荷兰旗子。眼下正是北风的最后一段时间了,再过些日子就要到了南风季风的季节了,也罢!

    “海军的全部船只一起出动,掩护马利亚号突围,在战斗过程中随机应变,哪条船能够护卫马利亚号突围出去。就和马利亚号一起去巴达维亚求援!”

    从南中军营地里传来一阵号角,紧接着从那已经出现了雏形的矮墙外飘来一阵阵的饭菜香味,正是人在一天里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刻,开晚饭了。根据普特曼斯对东方这个国度的了解,吃饭的时候是人们放下手中的一切事物,专心致志的享受食物的时刻。

    “愿上帝保佑你们!”

    “上帝保佑尼德兰!”

    船长们头也不回的登上了舰桥。水手们早就将帆升起,三个铁锚被拉起了两个,舰体随着留在水中的一个铁锚在风浪的推动下缓缓的摆动着。

    “起锚!出发!”

    以赫克托号为前导,十几艘战舰鱼贯而出,直奔大员港外。

    “上帝保佑福尔摩沙!不要让它被异教徒掠夺过去!”

    热兰遮城堡内,一群东印度公司的职员和妇人们在夕阳飞红了晚霞之下虔诚的祈祷着。

    “轰!”

    “轰轰轰!”

    一声炮响过后,便是密集的炮声从海面上传来。

    “总督大人!我们的舰队遭到了李将军部下从陆地和海面上两方向的炮火拦截!”

    一名值勤的军官急匆匆的将他观察到的情况通报给两位在办公室内困坐愁城的总督大人。

    普特曼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摆手让那军官退出去。

    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够做到的,只是为那些突围报信的海军勇士们祷告。期望上帝眷顾,让他们能够突破南中军的封锁,乘着北风前往巴达维亚求援。

    海面上传来的炮声时而远时而近的响了几乎半夜,海面上不时的有一簇火焰在夜空中跳跃。当东方的天空出现了鱼肚白的时候,热兰遮城内的人们看到了这场突围战的结果:

    百余个荷兰水兵满身海水的抱着一块破碎的甲板在海面上载沉载浮,远处,那些南中军水师的士兵划着小艇在捕捉着俘虏。

    偶尔有几个幸运儿被海浪冲到了大员港附近。立刻被巡逻的荷兰士兵救起。

    “总督大人!我们的赫克托号战舰被明**舰击沉,船上的人,从船长到厨师,应该都已经殉职!”

    “斯?格拉弗兰号呢?”

    “斯?格拉弗兰号?总督大人!他被六艘南中军的军舰围攻,几百门火炮把他当成了最好的夜间射击靶子。他是第一个被击沉的!不过,”那水兵稍稍的停顿了一些,“船长在被击沉之前降下了主桅杆上的风帆,升起了白旗,所以,船上的人应该是被那些明国人俘虏了!”

    “其他的人呢?”

    “白鹭号和马利亚号,在敌人军舰主力围攻赫克托号和斯?格拉弗兰号的时候,寻隙突围,往南方去了,我的船被击沉之前,我看到有两艘军舰向南追击下去了!”

    出海突围的十余条战船,一条主力舰被击沉,一条炮舰被俘虏,两条炮舰被击伤后沉没,两条船突围成功,其余很快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大员港,不过,只回来了四艘,另外几艘舰船不敢(还是不愿意的成分多一些吧?)再回到大员港。或者是逆着北风往壕镜澳去了,或是干脆向东奔了扶桑,总之是离开了大员这块是非之地。

    对逃回热兰遮城的海军人员和船只安顿抚慰了一番之后,普特曼斯下令,将逃回各个军舰上的火炮全部搬到热兰遮城上加强守备火力。全部水兵编成四个连队作为守城兵力补充。

    “希望巴达维亚的老爷们能够尽快的派援兵来啊!”

    普特曼斯和德包尔两位总督。乃至整个城堡里的荷兰人都在翘首企盼。

    “主公,张小虎统领从热兰遮城发来战报,按照您的方略,将两艘荷兰夹板船放走,其余的或者击沉或是俘获,共计缴获火炮四十余门。俘虏荷兰水师成员三百余人。张大人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淡水城中,守汉也是第一时间接到了水师反突围作战的战报。

    这些天,守汉在淡水城里过的很是悠闲,每日便是看看各处来的战报,批阅一下从顺化来的文书,要不是时不时的有华梅在耳朵边上聒噪几句要去打海战。真不亚于休假一般。

    抚垦局的工作也是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眼下南中军和荷兰人似乎都进入了一个等待的时期,荷兰人在等待援兵,而南中军也在等待着荷兰人的援兵。在这个时间空挡里,双方都试图迅速的争取和利用土著人的力量来给对方制造麻烦。

    归顺了南中军的村社得到了各种好处,通过与抚垦局的贸易活动,他们得到了从猎刀、弓箭、铁锅、棉布、食盐到针头线脑的各类物品。不管是族长头人还是普通的老弱妇孺都有他们需要的东西,而且,如果与南中军一道去拔除那些不肯归附的村社,他们还可以获得猎场、山林和缴获财物的一半份额,这样的好事,再不会算账的人,也会选择怎么做。

    一时间,从北向南,各处山林间小规模的山地丛林作战从未间断过。

    有那脑子灵光些的头人,在族中选了美女。兴冲冲的送到了淡水城,要求送给天朝大将军,“给大将军暖脚!”

    不过,这群美女在这位自忖审美观点角度眼光很超前的大将军看来,也是令人掩面而起的。皮肤黧黑、棕黑不说。这点守汉还可以接受,但是,扁平巨大的鼻子,嚼槟榔染的血红的牙齿,厚厚的嘴唇,除了身材还可以之外,几乎乏善可陈。

    “唉!”

    一声叹息之后,守汉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因为在阿扁就职典礼的堂会上,唱了所谓台湾共和国国歌而被封杀的高山族著名女歌星,“怪不得只有她一个能够红的让人知道的山地同胞歌手!卖相实在太差了!”

    腹诽一番之后,还是要好言安慰这些前来献美女的头人。

    “你们的猎获之物我们会用比红毛夷高得多的价钱收购,另外,你们也可以跟我们的垦民学习耕田之法。另外,你们的孩子,凡是一顿可以吃一碗饭的,都要到抚垦局开设的学堂读书,每一个孩子,一天可以有一斤白米!”

    “但是,你们必须遵守我的法度,取一个汉族名字!”

    安顿了北部的高山土人,守汉开始作出新的部署调整。

    “张小虎部,以双桅横帆船为主,搭载步兵,沿鹿耳门水道于初一夜间偷渡,之后迅速登上北缐尾岛,并且控制这个岛屿!将赤嵌城与热兰遮城之间的往来交通联系切断!”

    “中军各营,近日拔营起锚南下,在赤嵌城北面的禾寮港登陆,安营扎寨,开始攻击赤嵌城!”

    “水师战船任务如下:水师左翼战船布置在赤嵌城和热兰遮城之间的海湾,切断两城敌人的海上联络;水师中军战船布置在打狗和新岸之间(也就是今天大约大约左营和高雄附近,这里离热兰遮城约有四小时路程),防范荷军绕道登陆支援被困的赤嵌城!”

    “我军于赤嵌城大营建成十日内,务必将城外荷兰人据点扫荡干净!不得以诱敌出城为由懈怠避战!”

    随着一道道军令的颁布,南中军对赤嵌城和热兰遮城的攻势加紧,如同收紧了死刑犯脖颈间的绞索一般。

    遥遥望着赤嵌城下的南中军大营,那一面面如同朝霞一般火红的旗帜,再看看几千名归附了东印度公司前来增援的土人在赤嵌城外被南中军的长枪兵和刀盾兵如同砍瓜切菜一样杀的干干净净的一幕,鲜血染红的海水,被浪头卷到了热兰遮城外西面和北面的海面上,城头的人们可以在波涛之间看到鲨鱼的背鳍时隐时现,寻找着可以果腹的食物。

    “升旗!”

    也许正是在这样的重兵包围之下,反倒激起了自德包尔、普特曼斯以下荷兰人血液中那股不服输的性格,他们挑衅性的在热兰遮城堡的制高点上升起了一面红色三角旗!

    “要和我血战到底?!好啊!本来打算让你们多活些日子的!”

    在张小虎、黄文等一群军官的簇拥下,守汉从望远镜镜头里看到了这面旗帜在那里挑衅的飘扬着。

    此时的热兰遮城,已经被南中军水路两面四路包围。从陆地七鲲身北上的玄武营,在城堡南面摆开阵势;另一路从海上过来登陆一鲲身,在城堡东面摆开阵势,从东到南一道长墙配合着荷兰人的壕沟已经完成了围城工事的构筑。而热兰遮城堡北面和西面都是海,此时的这片海面已经被南中军水师彻底控制。荷兰人这座赖以在中国和日本之间展开贸易的海上堡垒──热兰遮城已经成为了守汉的囊中之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n阅读。)9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逼降赤嵌城

    由守汉随军幕僚文书写成的劝降书信就摆放在普特曼斯和德包尔两位总督的面前。冰@火!中文

    “执事率千余饥疲伤残士卒,困守城中。何足以抗我军?以炮火也?以船只也?抑或以深沟高垒也?而余尤怪执事之不智也。夫天下之人固不乐死于非命,余之数告执事者,盖为贵国人民之生命,不忍陷之疮痍尔。今再命使者,前往致意,愿执事熟思之。今或战或和,或生或死,皆在汝一念之间耳!执事若知不敌,献城降,则余当以诚意相待,否则我军攻城,而执事始揭白旗,则余亦止战,以待后命。我军入城之时,余严饬将士,秋毫无犯,一听贵国人民之去,若有愿留者,余亦保卫之,与华人同。夫战败而和,古有明训,临事不断,智者所讥。贵国人民远渡重洋,经营台岛,至势不得已,而谋自卫之道,固余之所壮也。然台湾者,中国之土地也,久为贵国所踞,今余既来索,则地当归我,珍瑶不急之物,悉听而归。若执事不听,可揭红旗请战,余立马以观,母游移不决也。生死之权,在余掌中,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唯执事图之。”

    德贝尔上尉领着一群军官和公司职员站在门口,紧张的等待着二位总督大人做出决断来。

    这封劝降书信是由被俘的荷兰水手送来的。守汉在信里说的很清楚,以两日为期限,要么投降,要么作战。如果投降。两日内把城头的红色三角旗扯下来,换成白旗,要是想死的话,就继续挂着红旗就是了!

    “先生们。李将军的书信就在这里,你们打算怎么办?”

    普特曼斯心中打定了主意,他准备把守汉的这封劝降书信当成一个信号:南中军准备不足,或是不愿意在这热兰遮城下长期顿兵于坚城之下,急于解决这里的战事,故而写信前来劝降。

    “我们不投降!”

    “我们要坚守到最后胜利的那一刻!”

    一片叫嚣之声在总督办公室内回荡。

    第二天,德贝尔上尉作为回信的信使,打着白旗出了热兰遮城,他的使命除了送回信之外,更有一项观察南中军动向、窥探一下军机的任务。

    “即使危及生命。但是碍于职责所在、荣誉所在。在下等也必须继续守卫热兰遮城。直至将军大人的军队入城的那一刻。”

    普特曼斯的回信写的虽然很客气,但是,话里的意思就是。爷们就在这儿,你有本事就攻进城来!

    守汉看了看回信,笑了笑,“二位总督对本帅的一番好生之德却是曲解了。也好,明日日出之后,大家战场上相见就是了!”

    “送客!”

    在回城的路上,德贝尔上尉努力的观察着沿途的军营和炮兵阵地,他惊喜的发现,很多士兵在转移大炮,往来阵地与军营之间的道路上牵引火炮的牲畜发出一阵阵嘶吼声。想来是疲劳所致。

    “你确定他们在转移火炮?”

    “总督大人!我出城的时候有意的数了一下东面那处炮兵阵地的火炮数量,回来的时候又数了一遍,两次差距了七门火炮,这只是一个上午的数字!”

    德贝尔上尉向德包尔总督如实的汇报了所见所闻。

    众人便在惊喜和怀疑、忐忑中迎来了新的一轮日出。

    果然,如德贝尔上尉所言,对于热兰遮城的炮火比起前几日来稀疏了许多。

    不过,似乎赤嵌城那边的炮火打得越发的急促了!

    “大将军,小人有一计献上,可以让大军兵不血刃拿下赤嵌城。”

    守汉打量着眼前这个平埔族的头人,如果不是他的长相和身上偶然因为衣服的摩擦而露出来的纹身,他几乎认为这个家伙就是一个在台湾垦荒的漳州人。

    “巴莱头人,你讲。要是对大军攻克赤嵌城有利的话,官职、财物,本帅毫不吝惜!”

    “大帅,小人也曾经被荷兰人胁迫,到过赤嵌城和热兰遮城,那热兰遮城中,荷兰人经营日久,有水井粮仓等设,而这赤嵌城,则是新修建不久,很多设施都不齐全,尤其是人畜饮水,每日里都是仰仗着城外的水源。如果大帅能够派人断绝了城内水源的话,不过数日,此城便唾手可得!”

    于是,在巴莱头人的建议之下,守汉一面命凤凰营中营和近卫营各自抽调一哨人马跟随巴莱头人进山去切断赤嵌城的水源,另一面则是将热兰遮城的大炮撤下一些来进行保养修缮,“热兰遮是红毛夷最后一点希望,不能把这点希望给他断了念想!”

    在从克龙炮、臼炮、十二磅炮、八磅炮等大小百余门火炮的轮番轰击下,赤嵌城的几百名守军开始还能够支撑的下去,不时地还朝着城外还击几炮,打得两门野战放列的火炮四分五裂,炮手被炮弹砸中,当场阵亡。

    但是,到了下午,赤嵌城内的士兵就感觉不妙了。

    往日里那涓涓细流不知道从何时起断了!

    根据现代医学统计,人这种以碳水化合物为主构成的生命,有百分之七十的成分是水。如果在保证饮水的情况下,七天不进食物的话,还可以有生命体征,但是如果不能保证饮水,顶多三天就完蛋了。

    何况在炮火隆隆不绝,炮弹不断在耳边头顶掠过,这种紧张的情势下,人对于水的需求本来就比平日要多得多。

    发现水源被断绝,士兵们开始躁动了!

    听到在炮轰间歇从赤嵌城内传来的荷兰士兵的吼叫和叫骂声,在炮兵阵地上观察赤嵌城动向的李守汉一行人不禁发出会心的笑声。

    “当年的马谡守街亭,似乎就是被司马老不死的断绝了水源才完蛋的!”

    一旁的巴莱头人也是得意的露出了笑容。从第一声叫骂声那一刻起,他就被守汉宣布任命为镇长,赏赐给他的村社耕牛、犁铧各二十套,染色棉布一百匹。精盐五百斤!

    “主公,要不要让孩儿们给赤嵌城内的红毛夷们加把火?”

    张小虎深谙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原则,促狭的眨着小眼睛,向守汉提出建议。

    他的意思是将赤嵌城作为火箭的打击目标,用火箭再次打击城内守军的士气。没有什么人能够抵御的来这冰火两重天的刺激!

    “算了吧!眼下主动权在我,你们只要安排好炮火,不停的轰击城内守军,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投降!”

    守汉不假思索的否决了张小虎的这个提议,他眼睛的余光里看到了施郎站在张小虎的身后,对于这个孩子。守汉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火箭这种东西。能够保密就尽量的保密吧!他可不想被别人发射的火箭烧了自己的船。

    事实证明。这群荷兰人压根就没有上甘岭的精神,坚持了不到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一名荷兰军队的少尉举着白旗从城上缒了下来。

    “水!给我水!”

    刚刚被几名南中军士兵按到在地,搜索身上是否携带着武器,那少尉也顾不得反抗,只是嘶哑着嗓子不住的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叫喊着。

    一个甲长制止了手下士兵对那信使的搜检,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壶递给他,那少尉顾不得往日里军官的体面与风度,只管大口的朝嘴里倒去。

    “赤嵌城城里的情形如何?”

    巡检处和调查室的几个头子在帐篷里开始对那信使进行审讯。

    “从昨天下午开始,城里面就没有水了!”

    那少尉舔了舔嘴唇,开始交代城内的情况。

    城里面的饮用水和其他生活用水供应完全是依靠城外的几条溪水,仅有的一点生活用水储备也不过是几口水缸而已。如何能够保障城堡里几百荷兰士兵和上千黑鬼兵、土人辅助士兵的需求?

    于是,只能优先保障军官和商人。

    但是,从昨晚开始,针对那些有水可以湿润一下喉咙的军官、商人、牧师的袭击和内讧便不停的发生。土人士兵袭击商人,而黑鬼兵又袭击土人士兵,荷兰兵又从黑鬼兵手里抢走那可怜的几口水。

    而那些伤病兵们,则是只能在哀嚎呻吟中,不停的哭喊着叫着爸爸妈妈老婆情人的名字,一行或者是两行泪水从眼眶里流出,丧失着体内宝贵的水分。

    “城里的粮食储备是多少?”

    木牙狗突然单刀直入的询问这个问题。

    “面粉和食盐应该还够全城的人吃上至少半年,如果算上那些稻米的话,吃到明年圣诞节也够了。但是,这位长官,您见过生活在沙漠里的人吃饭吗?”

    “说说你们投降的条件吧!”牛千刀向后仰着头,鼻孔朝天的丢了一句话给这信使。

    不过,接下来那信使提出来的条件却令三个特务头子饶是平日里自诩能够控制情绪,也被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们的要求是这样的:允许我们自己选择是去热兰遮城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允许我们带走一切可以拿走的物品,允许我们保留武器自卫,允许我们向土著人和中国人清理债务。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我们将交出赤嵌城的所有的大炮,允许李将军的部队进入赤嵌城以及其他堡垒。。。。。”

    “来人!”

    那信使一面贪婪的用茶水补充着体内的水分,一面喋喋不休的说着赤嵌城内荷兰军队的投降条件,但是这所谓的投降条件,已经气得三个特务头子三尸神暴跳了。平日里最能矫情镇物、保持冷静的木牙狗,大喝一声,将外面的手下喊了进来。

    “把这厮给我一步一棍子打回去!少打一棍子,你们自己补上!”

    调查室掌刑的士兵抡起手里的军棍没头没脑的便打了过去,方才在帐外他们也听到了这狗屁的投降条件,这哪里是投降啊?分明是说老子们不屑的在这里和你打了。我要换个地方再和你打过。而且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

    娘的!咱们跟着将军南征北战东杀西砍的,多少国王苏丹都在咱们脚下跪倒祈求活命,就你们红毛夷多长一个脑袋不成?!

    打!

    雨点般的军棍将那少尉很快便打得抱头倒地翻滚哀嚎。

    “好了,着几个人把他拖到城边。让他们的人把他接回去,告诉城上的人,这就是我们对他们的投降条件的答复!”

    闻声赶来的守汉听到赤嵌城守军的投降条件,也是脸上带着冰霜。

    眼前看到几个高山土人士兵用绳子将那信使连拉带拽如同拖肥猪一样拉上了城头,黄雷挺挥动手中的红色指挥旗,“各炮注意!开炮!”

    臼炮的炮弹画出漂亮的曲线越过城墙落在城堡内,克龙炮的炮弹在厚重的城墙外墙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巨响,如同中古时代欧洲使用过的攻城锤和抛石机一样对着城墙的一点猛砸。

    而那些十二磅、八磅的火炮,则是很没有节操的换上了霰弹,对着城头可能具有生命特征的部位和物体不停的轰击。

    一轮炮火过后。城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处被炮弹击中的部位。火苗噼啪作响,欢快的火舌舔舐着木质的门窗和梯子、地板。

    “各营各哨的甲位火炮作为值班火炮,值班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换成乙位火炮值班!人员轮流休息,各炮补充弹药,检查炮筒温度!测定射击诸元!”

    稀疏但却不停的炮声,在赤嵌城周围响起,足足的响了一夜。

    第二天,又是清晨。

    一名中尉努力的整理着被硝烟和烈火熏染的黑一块白一块的军服,举着白旗出现在了城头。

    “不要开炮!我是来谈判的!关于我们的投降问题!”

    “你们的投降问题,我家主公的意思很明确,也很简单。就是一条,全体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这样,我军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和私人物品的安全。否则,今天和明天两天的时间内,我们将攻下赤嵌城!”

    这次,三位特务头子对这个前来谈判的代表一点好气都没有,甚至连一杯清水都没有送上,迎接这位代表的只有一群横眉立目的士兵。

    谈的只管谈,打的只管打。

    就在木牙狗、牛千刀和包中辰三个家伙对这位荷兰中尉宣布南中军的立场时,黄雷挺依旧指挥着炮手们对赤嵌城进行着轮番的轰击。

    那些炮兵的小伙子可算是过足了瘾。

    平日里很少有机会练习的各项炮兵战术,以哨为单位的炮火齐射,单炮包干的清除,各炮交替轮番射击,各式各样的战术和射击花样被士兵们拿出来用在了赤嵌城上。

    城墙上原本垒砌的砖石,被众多的炮弹逐渐揭开,露出了里面的夯土层,那中尉很清楚,这样的夯土墙,怕是禁不住几轮炮火的轰击,就会被打开缺口。

    之后的事情就是很简单的了。

    大批的东方人呼啸着冲进堡垒之中,就像土耳其人冲进君士坦丁堡一样。

    不过还好,今天自己是代表赤嵌城守军来谈投降的事情的。

    “我想请求李将军能够给堡垒内的商人和牧师等人员以平民待遇。”

    “不可能!”

    木牙狗一口回绝。

    “在我们眼里,只有能够战斗的活人和不能够战斗的死人,以及丧失了战斗能力的伤员!你们的那些商人,鬼才知道他们有没有操作火炮向我们轰击?那些披着道袍的牧师,难道就没有鼓励士兵向我军阵地冲锋吗?似乎他们还参加了救治伤病兵的活动吧?!”

    “这些行为,都是为军事行动提供直接或者间接的帮助的!他们同样是战斗人员!”

    而包中辰则是拉着那中尉来到帐篷外,用手指着一个方向,“看!”

    数十辆四轮运输车满载着木桶向赤嵌城的方向逶迤而去。那中尉自然是识货的,他很清晰的看到木桶上那严禁烟火的标识,“这是我军为攻破赤嵌城准备的火药。麻烦请你回去告诉城内管事的!要做决定就在今天日落之前,日落之后我军便关闭营门,贵军便是想投降也是来不及了!”

    那中尉急忙连滚带爬的越过南中军的阵地,回城去报信。

    在前沿的士兵听到赤嵌城内一阵嘈杂纷乱,几声叫喊和火铳声响过之后良久,赤嵌城的城门缓缓的打开,城楼上的荷兰旗帜,上面标帜以字母v串连o和c的蓝白红三色东印度公司旗帜缓缓的落下,升起了一面用床单临时制成的白旗。一群垂头丧气的土人士兵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

    在土人辅助士兵后面,则是黑得像炭一样的黑鬼兵,之后则是努力保持着礼仪风度的荷兰人。

    在走过一队持枪执刀的南中军士兵后,这些士兵眼前出现了几十个巨大的木桶,里面满是清水。

    “水!”

    在巨大的生理压力面前,人们再也无法保持纪律和风度,所有的人都扑了上前,抢着喝起水来。

    南中军则是迅速的冲进赤嵌城接管城防,整修清理工事,点验仓库里的物资财物,将这座荷兰人在台湾本岛上的堡垒变成消灭荷兰人的指挥所!

    荷兰人在台湾本岛上的据点被南中军拔除干净!只剩下了被重重包围的热兰遮城。

    “完了!赤嵌城坚持了不到三天就被李大将军拿下了,这样,他就可以集中全部兵力来对付我们。希望我们的援军能够早些到来!”

    看着赤嵌城的这一幕,困守在热兰遮城的普特曼斯和德包尔越发的感到寒冷。

    他们向南眺望,试图能够看到远方的帆影。

第二百三十三章 海战琉球屿

    当热兰遮城头的旗帜被热情的南风吹拂着向北方舒展着身躯的时候,从巴达维亚的荷兰东印度联合公司派出由雅科布?考乌率领的援军,终于出现在了台湾的外洋海面。<冰火#中文这支援军舰队由十二艘炮舰、二十艘支援辅助舰只组成,船上搭载了一千七百士兵,这几乎是荷兰人能够在东亚水域动员起来的全部力量。

    援军五于月八日出发,七月二日到达台湾外洋海面,这一支荷兰人舰队的到来,令热兰遮城内外的两支军队都欢声雷动。

    荷兰人在几乎被南中军一个月来似乎无穷无尽的炮击摧毁了的外墙上嚎啕大哭,这种如同土拨鼠一样的时光终于到头了。公司没有放弃福尔摩沙,没有放弃这些尼德兰的公民!

    而在一鲲身以外和台湾本岛上的南中军军民也在翘首欢呼,他们终于迎来了这群红毛夷的援兵!一战而解决整个东南亚的主权问题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攻城必先打援,只要打败援军,城內敌军必然束手就擒。

    这是一个多月来,全军上下的共识!

    这一个多月,全军上下除了在岛上扫荡那些冥顽不灵,坚持要效忠荷兰人、与抚垦局为敌的各个村社,以及那个大肚王国之外,便是轮流在热兰遮城下练兵兼休整。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在赤嵌城被南中军攻克之后,郭怀一从安平镇中冒了出来,以郑家军在台湾的守将身份。要求获得郑家军在淡水城的地盘和收获的粮米。守汉很不客气的命人将他送上了一条渔船,“你回福建见你家郑大帅,让他过来和我谈此事!”

    “大帅!我军在台湾休整已经有一个多月,儿郎们早就摩拳擦掌。只待荷兰人的兵船到此,这一仗,便是我练习舰队为主力,一举击溃荷兰舰队便是!”

    之前一直在外海巡哨,在岛内担任交通援助、运输等任务的练习舰队统领楚天雷,略带着委屈,满脸兴奋的向守汉请战。

    “诶!二雷子!你的部下里,新手太多,还得我左翼舰队帮你的忙才是!”

    张小虎则是横着插了一杠子,要求参加这次战斗。

    “我水师中军俱都是巨舰大炮。水手也都是熟练的好手。这一仗。中军也是志在必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华梅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水师中军的一份子。想来这与她每天都生活在水师中军的舰队之中有关系。

    “如果你们几个是荷兰舰队的指挥官,你们会怎么打这一仗?”

    守汉头也不抬。只管低头看着海图,打量着上面的水文潮汐航线等情况资料。

    “主公,这台湾往热兰遮城有所谓南北两条航道,北航道便是当日您命我率领双桅横帆船偷渡的鹿耳门,形势险要,平时海水很浅,又多暗礁。涨潮时海水深一丈四、五尺,落潮时海水深仅数尺。航道弯曲窄小,仅容两只船出入。而这南航道,则是往来与热兰遮城的通衢大道。如果我是荷兰舰队的指挥官。自然要选择先取回南航道的控制权,再与以城内取得联系,配合城中巨炮,以水陆两路炮火攻击位于安平镇的驻军,进而打通与热兰遮城的水陆交通联系!”

    楚天雷看来这一个多月进行了无数次的图上作业和分析,对于敌人可能采取的每一个步骤和行动都是了然于胸。

    自从驻守吕宋的军队用快船将荷兰人舰队出现在吕宋附近水域,并且朝着台湾方向移动的消息传来,楚天雷便一直在策划这场海战该当如何进行。

    “主公,据报,荷兰人的舰队如今以台湾岛外的一个小岛,土人唤作琉球屿的为锚地,试图与热兰遮城建立交通联系,几日来,不断有小船往热兰遮城偷渡,运输火药士兵等项!”

    琉球屿位于高屏溪口之西南,东经一百二十度廿一分五十五秒,北纬廿二度十九分四十八秒,位于今天台湾的东港镇西南海面约八浬,高雄市南南西方约十八浬之海上,孤悬海中状似一只飘浮于台湾海峡之鞋子,为台湾本岛附近十四属岛中唯一珊瑚礁岛屿。

    今天是七月六日,守汉决定,七月七日这一天,对以琉球屿为驻泊之地的荷兰舰队发起总攻!

    台湾岛外,距离一鲲身大约数十里,一个小岛矗立在海中,几条渔船在海浪的拨弄下上下起伏。这是澎湖列岛最南端之最大孤悬岛屿,故原名为“大屿”、“南屿”或者是“南天岛”,又有一个别名,寡妇岛。原因嘛,在于这个岛上的以出海打渔、行船为生,每次海上起了风浪发生了海难,岛上就可能多出几个寡妇,郭怀一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天。

    “大哥!渔民来报!大员的南中军水师倾巢出动了!岛上只留下了陆营!”

    一个手下兴冲冲的冲进了郭怀一的临时下处。

    海面上,几十条南中军水师的战舰绵延数里而过,那巨大的风帆几乎遮盖了天空,密密麻麻的桅杆,比起树林来毫不逊色。洁白的船帆映照着灿烂的阳光,坚固的船体轻松自如的碾压过南海上的波峰浪谷,化作琼浆碎玉飞散,船舷两侧三层排列整齐有序的炮窗,还有船甲板上那一门门用炮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巨大火炮,显示出强悍的实力,而桅杆顶端迎着南风猎猎飞舞的铁血十八星战旗旗,更是传达了一个很明显的意思:

    这片土地,这片海洋的主人、主宰,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

    在舰队中间被几艘巨大的舰船夹在中间的保障船只上,施郎看着这一幕也是激动万分。郑家军水师规模虽然庞大,但是却没有如此规模的巨大舰船。和如此数量巨大的火炮被集中在一条船上。

    这样的舰队,怕是郑家军的全部船只都压上,也未必能够讨得到便宜吧?!迎着海上的南风,施郎暗自思忖着。

    而在距离南中军舰队不到二十里的海面上。荷兰人的夹板船也在慢吞吞的向北行来。以战舰为首,运输着大量猪牛大米面粉火药炮弹的船只在中间,而在最后的,是运输着一千多士兵的船只。

    而此时,为首的荷兰军舰科克伦号和克登霍夫号上的瞭望手们已经远远的发现了远处那支庞大的船队。甲板上迅速乱作一团,有水手将发现敌人船队的敌情打着旗语向考乌上校的旗舰郁金香号报告。

    “迎上去!消灭敌人!”

    双方的统帅不约而同的下达了这个命令。

    荷兰舰队仗着顺风的优势挂满了风帆,迅速的向着南中军舰队的方向扑来!

    但是,货船和军舰之间便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距离,大概有两三千米。

    而这个缝隙,成为了葬送荷兰舰队的第一个要素。

    “发信号!各舰转向!”

    在雷神号担任指挥官的楚天雷。敏锐的发现了荷兰人这个顾头不顾腚的打法罩门所在。

    “请主公的胜利号随我从左侧突进。请张统领的三头虎号带领麒麟号从右侧突进。务必一举分割荷兰人的舰队。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大炮去完成了!”

    作为指挥官的楚天雷命令司号长向几条主力舰船发去旗语信号。

    “这一仗归你指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从胜利号上。守汉发回来了答复。

    其余各艘舰船上也纷纷升起了遵令照办的旗号。

    “小六子!你给我看好了大小姐,她第一次上阵打海战,要是她损伤了一根头发,水师的兄弟们须饶你不过!”

    张小虎答复楚天雷的旗语居然是一个字:苦!

    “各舰注意!主力舰穿插分割敌舰队,其余各船消灭敌人炮舰,双桅横帆船出动六艘负责监视敌货船船队!未经命令,不得擅自攻击敌人货船!违令者,军法从事!”

    一个标准的左满舵的动作,胜利号巨大的船体在海面上犁出一道绚丽的白色波浪,九十度转向之后。巨大的舰首直直的冲着荷兰舰队的线列冲了过去,三层炮甲板密密麻麻的炮窗在炮长的口令声中齐刷刷打开,两舷五十门重炮黑乎乎的炮口如同美迪斯的头发一般。

    三头虎号、麒麟号两条巨舰几乎在同时,做出了一个右满舵的动作,从右侧冲进了荷兰人的舰队。

    在两个方向四艘主力舰的率领下,二十余艘大小炮船如臂使指,动作整齐划一,近千门各式火炮,一起瞄准了荷兰人的舰队。随着舰队指挥官楚天雷的一声令下,“各舰注意,全舰发射!”司号长兴奋的挥动着手中红色令旗,命令被桅杆上的信号兵们准确无误的传达出去,各舰舰桥上接到命令的舰长同时大声下达了开火命令,用上等黄铜制成的传声筒将命令清晰的传递到底层船舱中的炮甲板,各个炮位上早已准备就绪的炮手们,用火绳点燃了信管,信管引燃了药包,热情澎湃的火药燃烧急剧膨胀的气体推动弹丸呼啸着冲出炮口,炮弹的高温在空气中带来的温度变化,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痕迹,激起尖锐刺耳的啸音。

    划破天际的炮弹带来的次声波,令荷兰舰队的全体官兵都感到了巨大恐惧感,随着弹丸的接近,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阵强烈的震动!

    胜利号的第一枚炮弹,只是在郁金香号的船头激起了巨大的水柱,令船上的水手们迅速的清醒过来,急速的向各自的战位奔跑,试图调整帆索,移动火炮,对这条巨大的敌舰进行还击。

    但是,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炮弹落下时,就令人们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第二枚炮弹是一枚巨大的六十八磅克龙炮弹,它直接命中了舰队旗舰郁金香号的船舷,曾以船身巨大坚固、船员众多而纵横七海傲视群雄的郁金香号,从炮弹直接命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悲惨的下场。船舷接近吃水线的部位裂开了一个足以令耀明自由进出的大洞,南海的浪涛开始从这个破洞中冲进了船舱之中。

    “好!打得好!”

    麒麟号上,华梅一身水师装束,系着一件大红的斗篷。海风吹拂着这件盐梅儿亲手缝制的斗篷,起伏不定,煞是好看。

    “全舰开炮!”

    守汉令华梅参加此次海战,是父女二人互相妥协的结果。守汉如果不同意华梅参加的话,那么这条麒麟号主力舰便不能够作为突击的主要力量,他就缺少一条舰船。而华梅如果不跟随张小虎这个海上积年的老手的话,也不得出现在甲板上。

    饶是如此,当华梅参加海战的事情被盐梅儿等人知道以后,少不得守汉被盐梅儿好一顿抱怨。

    眼下的华梅,就如同一个小孩子刚刚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又有人告诉了她这个玩具的最好玩的玩法一样。不断的指挥炮手们向两侧的荷兰舰队船只发射着火炮。密集的炮火如同死神手中的镰刀一样。不停的收割着脆弱的生命。

    炮手们将发射后被密集的绳网拦阻,消除了后坐力的炮身迅速复位,有人用长长的羊毛刷子沾了菜油。将炮膛内的残余火药和火星清理干净,从炮口塞进用丝绸包裹的药包,用推杆将药包推到炮膛底部,随后将沉重的炮弹送进炮膛与药包结合在一处,“装填完毕!”

    “开炮!”

    短短的两分钟之后,又是一轮炮火急袭。

    很快,在四条巨舰二百门火炮的密集攻击下,十条荷兰军舰被分割成两部分,而且与后面的货船失去了联系,六条双桅横帆船如同六条海狼一样。盯死了二十条货船,他们已经将这些货船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南中军水师牢牢的控制了海战的局面。

    “打信号!让麒麟号让开射击位置!让后面的小子们,还有那十几艘双桅横帆船上去过过过瘾!”在三头虎号上的张小虎,看着前面那个欢呼酣战,不停地在荷兰人舰队之间往来冲突的船影,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

    一阵尖锐刺耳的铜号,几个信号兵在桅杆顶上不住的摇动着手中的信号旗,麒麟号上的华梅不得不悻悻的让开了射击位置。她的船身刚刚离开,海面上的波纹还没有来得及消失,几艘疾风舰便扑上来抢占了位置。

    铺天盖地的炮火瞬间笼罩了荷兰舰队,钢铁和火药,混杂和鲜血,成为这一时刻琉球屿海面的主旋律。无数的荷兰人悲哀的发现,圣经中无数次描绘过的末世审判情景,就在眼前出现……

    科克伦号和克登霍夫号两条打头的主力舰,见自家的船只已经有几条向迅速变成了碎木片的方向发展,还有几条竖起了白旗,其余的海船要么正在起火燃烧着,要么就是在明国水师的围攻之下竭力的还击着。海面上飘浮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方圆数十里的海上一片狼藉,许多人抱着碎木块浮浮沉沉的挣扎求生。

    两条主力舰的舰长不约而同的起了一个想法,趁着南中军水师调整队形的时机,觑个空子,直奔那条船首用黄金白银铸造了一个凶猛的野兽模样的军舰而来,从他的表现来看,这条船应该是类似于旗舰的!

    “贴上去!跟他近距离对射!”

    “水兵们,准备跳帮!”

    船长在舰桥上不停地大声嘶吼着,他们要用这种战术来挽回颓势,至少,要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娘卖批的额!来得好!”在三头虎号上,张小虎这个海上老鸟岂能没有发现眼前这两个家伙的想法?

    “各炮注意!第一层甲板的兄弟,给老子换霰弹!咱们用霰弹好生的招呼一下客人!二层的兄弟,瞄准红毛夷的吃水线打!加药包!”

    加了药包,火炮的杀伤力自然会加大,但是,对于火炮本身上的损害也是大了许多,但是,眼下这些都顾不上了!消灭敌人是第一位的!

    荷兰的科克伦号直冲三头虎号冲了过来,就在两船几乎要相撞的一瞬间,双方不约而同的向左侧做了规避动作,两条船几乎擦着对方的船舷冲了过去!

    双方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开炮!”

    “开炮!”

    双方的炮手们各自用不同的语言狂吼着。

    炮弹在半空中往来交错,密集的程度到了几乎可以迎面撞上的地步!

    而科克伦号上那些手执刀剑火铳短斧的水兵们,猬集在甲板上,等待着火炮轰击一轮后跳帮作战的命令。但是,在三头虎号第一层炮甲板的炮火面前,他们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第一层炮甲板上的十二磅炮俱都是上了霰弹,比花生稍大一些的炮子,用细麻绳缠好,密密实实的塞进了炮膛。在火药气体的帮助之下,这些铁制的花生米飞出炮膛,穿透了荷兰夹板船的甲板,去势未减,带着热情和希望,冲进了荷兰水兵的怀抱之中!

    可怜的海上马车夫们,哪里练过什么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童子功?在霰弹密集的攻击下,整个甲板变得一片血肉模糊,脚下湿滑无比,不是海水,是鲜血造成的。

    而荷兰船上的炮火也对三头虎号猛轰,双方的船上都是血肉夹着木板的碎片四下里飞舞,人们一旦被这些木片击中,顷刻间便是倒地不起。

    “娘的!给老子狠狠的轰!”

    三头虎号上加大了药量的火炮炮声越发的震人心魄,炮手们在炮位上被这巨大的声响刺激的兴奋异常,有人索性扒掉了身上的短褂,直接赤膊上阵。

    如同暴风雨来临之时的雷声,双方的炮声传到了在几十里外海面上观战的郭怀一耳中,饶是距离甚远,这巨大的声浪也令郭怀一战栗不止。

    “大人!荷兰船打出白旗了!”

    张小虎的一名亲兵指着对面的科克伦号,几轮不计代价的炮击,让它伤亡惨重,船长被一块不知道从那里飞来的木片直接钉进了脑袋,鲜血和脑浆在舰桥上到处喷洒。

    大副和水手们已经被巨大的伤亡吓破了胆,见船长阵亡,几个人在桅杆后稍加商量了一下,便升起了白旗,落下了主帆。

    科克伦号的投降,成了传染病的源头,周围的几条荷兰船也纷纷落帆升起了白旗。

    不过,克登霍夫号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它被麒麟号上的李华梅盯死了!

    事实证明,被李华梅盯住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情况是很恶劣的!

    “想投降?门都没有!”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余波

    一杯热热的甘蔗酒,放了三勺白糖,喝下去让郭怀一的身体抖动的不那么厉害了。.

    “大帅!荷兰人!荷兰人败了!大员,铁定是归李家了!”

    一条渔船不眠不休的借着南风狂奔了几天几夜,到了金门厦门海面的时候,郭怀一和他的手下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幸好被巡哨的郑军水师船只发现救起。

    “说!什么就荷兰人败了?!你之前不还派人送信来说荷兰人的援兵从巴达维亚城赶来了?!要我们准备出兵淡水!现在人马齐备,你却告诉我荷兰人败了?!”

    姓情急躁的郑芝虎,眼睛里冒着火,要不是郑芝龙在场,他几乎要拔刀斩了郭怀一!

    看着郭怀一那因为**帆弄舵而被坚硬粗糙的绳索磨得鲜血淋漓的一双手,郑芝龙又给郭怀一倒了一杯甘蔗酒,“郭兄弟,不急,你慢慢说。”

    在李华梅疯狂而又狂热的不断游击穿插之下,南中军水师的士气高昂到了几乎要爆炸的地步。“大小姐都这么搏命,咱们这些站着尿尿的,要是退缩了,就干脆一头扎到尿桶里呛死算了!”水师们如疯似狂的向着荷兰人发起冲击,荷兰人的十艘军舰又被南中军密集的炮火送到海底四艘。

    郁金香号上的考乌上校见到这样一幕,也只得长叹一声,命令部下落下主帆,升起白旗,同时向周围可以联络上的舰只发出信号,“你们能够突围的,就突围吧!不能突围的,就投降吧!愿上帝保佑你们!”

    可怜荷兰人的三十二艘舰船,庞大的一个船队,被击沉六艘炮船,其余的二十艘货船大多数则是很乖巧的落下风帆,等待着接受胜利者的裁决。只有正在货船船队侧后方担任护卫的两条军舰,见状不妙,率领三条货船在刚刚开火时便远远的绕了一个大圈,往热兰遮城方向逃去。

    见这五条船远远的逃了开去,正打得兴高采烈的李华梅,娇叱一声,“满帆,向右!追击!”

    麒麟号便在她的指挥下,从满是烟火和落水呼救者的海面上直直的冲过去,直奔那几个意图逃跑的家伙。

    但是,她的动作快,有比她更快的!

    担任着李华梅战场上监护人角色的张小虎,穿哦才能够斜刺里冲了出来,直奔那几条漏网之鱼猛追下去。

    “这丫头,打了一仗,把心给打野了!”在胜利号的舰桥上,守汉举着自己的望远镜看着宝贝女儿在海上的飒爽英姿,半是嗔怪,半是欢喜。

    “主公!不能让大小姐再去冒险了!她下手不知道轻重,万一把荷兰人的船都给击沉了,就没有人去热兰遮城报信了!”

    一旁的提醒,让守汉如梦初醒,“该死的!这丫头下手太重了!”

    “传令!迎上去,击沉或者俘获四艘,击伤一艘,让他们去热兰遮城报丧!”

    胜利号、麒麟号、三头虎号的速度要比荷兰人的船快了不少,两条荷兰军舰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正在一路顺着南风向北狂奔之际,迎面正撞上胜利号。

    “开炮!”

    以左侧船舷的炮甲板对着迎面冲来的荷兰军舰,上下几十门火炮的炮口对准了那挂着蓝白红旗帜的炮船!

    五六枚炮弹落在了炮舰左右前后的水中,溅起了巨大的水柱,十余枚炮弹在船上的各个部位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桅杆、甲板,到处都是被南中军炮火荼毒的痕迹,有一枚炮弹居然沿着炮窗飞进了炮甲板,将在炮位上准备开炮的炮手打得血肉横飞,狭小的空间被鲜血、人体器官的残余涂抹的绚烂无比。

    但是,更加严重的是,火炮后方的火药桶被打翻的火盆引燃,造成了爆炸,引起了相邻火炮的连锁反应。顷刻间,荷兰船一侧的炮甲板上爆炸声不断,烟火升腾起高高的烟柱。

    一场阻击战,在几个指挥官有意放水的情况下,迅速结束。

    一艘军舰被击沉,一艘则是很乖觉的落帆升起白旗,三条货船之中,只有一条满载着士兵的船只被有意识的放走充当报丧的乌鸦,其余两条变成了南中军水师的战利品。

    郭怀一将那曰所见的情形原原本本的向郑芝龙做了汇报,言语中不由得带出了对南中军水师的恐惧。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从这场战事后,琉球屿、大屿的人们都不敢出海去打渔了,这里时不时的可以看到鲨鱼的背鳍如同一面面小风帆一样在这一带海域出没,试图寻找那些美食。从这一带海面捕捞的鱼虾,被市面上的人们拒绝食用。少不得守汉又要破费一笔,给这些人一些补偿。

    “大哥,这和施郎那个小子说的差不多。”

    郑芝豹悄悄地在芝龙耳边嘀咕了一句。

    “怎么,施大宣的儿子回来了?”

    “是!他打算去投考南中军水师学堂,被李守汉带着在琉球屿全程观看了这次海战的全部过程。战后,李守汉同意他入水师学堂,命人用船送他回来向他的父亲和您禀告一声。”

    郑芝龙哼了一声,这哪里是来向我禀明情况,这分明是借着施郎的口,向我炫耀武功来了!

    但是,就算是如此,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足,少不得命芝豹将施郎请进来,好言的慰问一番,从他的口中打听一些南中军的情形不提。

    热兰遮城中,因为南中军的放水,那条伤痕累累的货船在热兰遮城外登陆并且进城。

    这些援兵的到来,令普特曼斯等人为之一阵欢呼。

    但是,欢呼声还未落地,人们就发现了不对头。

    为何只有这一条船进来?船又不是炮船,只是货船。而且,从船上下来的那些士兵,俱都是面带恐惧,身上脸上被炮火硝烟熏染的黑一块白一块,更有那倒霉蛋,被到处乱飞的木片击穿了四肢,痛苦无比的在那里**。

    “怎么,你们是先头部队?”

    德包尔总督故作镇定,他要努力安抚城堡内的人心。

    “既然已经突破了李将军的包围圈,那么后续的部队和物资什么时候能够全部抵达?我们是不是应该内外夹击,一举击溃李将军的部队?”

    “总督大人,我们的船队,全部的人员和船只,都在这里了!”

    为首的上尉眼睛里含着泪水,向德包尔总督报告。

    “我们在北上的时候,遇到了李将军舰队的阻击,全都完了!我们这些人,是趁乱逃出来的!”

    说完,那上尉索姓坐到了总督办公室的台阶上放声大哭起来,引得他那几十个部下也都哭声不止。

    一时间,城堡内的气氛从热烈降低到了绝对零度。

    城外的南中军却还不依不饶,又是一轮攻击开始了。

    不过,这次飞进城来的,不是炮弹。

    在城外,南中军在土人和汉人的帮助下,搭起来几座高台,起初荷兰士兵认为是炮台,但是,现在这里却成了最令普特曼斯和德包尔、德贝尔们头疼的所在。

    “普特曼斯总督、德包尔总督,各位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军官商人牧师。你们眼下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们所谓的福尔摩沙,岛上已经没有你们的一兵一卒。眼前只剩下了热兰遮这一座堡垒。从巴达维亚方向来的援军已在十一曰在琉球屿海面全军覆没,只有一条货船被我们放进城中给你们报信,你们应该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眼下,我军舰队主力,已经掉头南下,去你们的公司总部巴达维亚城,你们想逃到巴达维亚,是没有希望了。你们想突围吗?抬起头向外面看看,两面的海洋上都是我军的炮船,两面的陆地上,上千门大炮在等着你们。你们突得出去吗?如果不死心,你们这几天可以试着突围一下看看有什么结果!你们的火铳和大炮也没有用。我们的火铳和大炮比你们多!提醒你们的炮兵指挥官一下,检查一下你们的大炮炮膛,看看是不是有裂纹?难道你们忘记了,你们的火药是从我们的商人手中购买的吗?围城数月,你们的战斗兵还有多少?土人士兵已经被我们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黑鬼兵和你们荷兰兵,也已经伤亡过半了!这些曰子,想来城堡里应该开始有传染病发生了吧?虽然刚刚有从我军炮火中侥幸逃生的士兵加入,但是,这些人惊魂未定,连枪都端不起来,怎么能打仗呢?这些伤兵和你们的随行家属,跟着你们叫苦连天,相信他们都不想打了。你们总督上尉牧师公司的高级职员,是不是应当体惜你们的部下和家属的心情,爱惜他们的生命,早一点替他们找一条生路,别再叫他们作无谓的牺牲了?

    眼下,你们困坐孤城,水陆交通断绝,粮食给养弹药药品都十分匮乏,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我军,可以集中几倍于你们的兵力来打你们。再调集上千门火炮,几十万磅火药来攻击你们的城堡。圣多明各城、赤嵌城守军和巴达维亚城来援部队的兵士放下武器后,得到了我军的优待,有一技之长的,被我军雇佣。你们立即全体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我军可以保证你们高级将领和全体官兵的生命安全。只有这样,才是你们的唯一生路。你们想一想吧!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好,就派人出城来洽谈投降事宜。如果你们还想打一下,那就再打一下,总归你们是要被解决的。”

    守汉无耻的剽窃主席在淮海战场上的大作,被一群大嗓门的士兵,通过黄铜皮大喇叭,用汉语、荷兰语和泰雅语不停的朝着热兰遮城内大声的朗读,听得城内的人无心作战,眼神呆滞的望着天空。

    “不要听这些异教徒的蛊惑,开炮!”

    普特曼斯现在知道什么叫四面楚歌,什么叫山穷水尽。他红着眼睛连踢带打的命令炮手们向城外的高台开火,试图将这群讨厌的家伙干掉或是赶走。这些人带来的损害,不亚于那些可怕的克龙炮。

    几枚炮弹有气无力的朝着高台飞去,距离高台还有一段距离便无力的落在了外壕附近。

    过了一会,稍事沉寂的高台上又传来了高声的劝降声。只不过,增加了一点内容。

    “普特曼斯,老子们知道是你下令开的炮!你给老子等着,破城之后,我们可以接受任何人的投降,唯独不接受你的投降!”

    城内的人们自觉的离普特曼斯远了些,仿佛他身上有可怕的黑死病,唯恐被他传染。

    “这场仗,也到了该收尾的时候了!”

    崇祯八年的七月初五(阴历),在赤嵌城中的守汉接到了楚天雷命人送来的报捷文书,告知水师已经攻克了巴达维亚城,守军全体投降。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亚地区的据点只剩下了眼前这座热兰遮城。

    他摆弄着那份攻克巴达维亚城的战报,透过窗口向西望去,远处的热兰遮城已经快要变成一座废墟,在南中军炮火的热烈关怀下,这座城池迅速的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开始总攻吧!”

    他轻声的朝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张小虎黄雷挺等人发布了军令。

    片刻之后,仿佛海上起了大风一样,一阵热浪夹杂着巨大的炮弹朝着热兰遮城袭去,残破不堪的内墙终于和他的同胞兄弟外墙一样,成为了屈服在炮弹**威下的又一个牺牲品。

    步兵们手执刀枪冲进了热兰遮城。出乎意料的是,原本以为会发生的抵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群一群的荷兰人、黑人、土人士兵,很是自觉的按照种族和肤色集中在一起,等待着成为俘虏。

    而普特曼斯本人,则很不幸的被他的同事德包尔总督制止了自杀的企图。

    当然,根据参加了热兰遮城围城战的荷兰人私下里传说,是这位现任总督,为了洗清自己的罪责,保住自己的姓命,挟持了普特曼斯这个被南中军点名要除之而后快的家伙,作为自己的保命稻草。

    于是,在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福尔摩沙曰记中,普特曼斯被描写成一个悲剧英雄、殉道者的形象。

    但是,当这个殉道者被南中军施以千刀万剐之刑的消息被巴斯滕先生带到鹿特丹的时候,还是令东印度公司的十七人委员会的众位先生们惊呆了。

    “先生们,福尔摩沙和巴达维亚被李总督的舰队攻占了,我们在东方的贸易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只能够从那些肮脏的葡萄牙叛国者手中采购货物吗?”有人试图煽动起董事们的战争意志,发动对南中军的战争,夺回失去的财富来源。

    手里摇动着细长的高脚玻璃杯的巴斯滕先生,成为了在场众人目光的焦点。

    “范。巴斯滕先生,为什么对于我们的两座重要的财富来源的失陷,在您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悲伤?”有人带着指责或是艳羡的口气质问巴斯滕。

    其实这些都是废话,委员会的先生们都知道,眼下的巴斯滕先生,依仗着同李总督的个人友谊,可以在东方这块黄金之地**往来,当然,前提是缴纳税款。

    在欧洲这块到处充斥着战火和饥馑的土地上,交战双方的军队里,都充斥着巴斯滕从东方贩运来的武器装备,不论是士兵的军服还是军官的铠甲,乃是他们手中的武器,还有厨房里的面包,都少不了巴斯滕先生活跃的身影。

    军事贸易给巴斯滕带来了丰厚的利润,也令众人垂涎三尺。眼下,福尔摩沙陷落了,巴达维亚陷落了,这岂不是说,从最后一面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从福尔摩沙上空黯然飘落的那一刻起,尼德兰同遥远的东方的贸易,便被眼前这位巴斯滕先生垄断了?

    在东印度公司的先生们看来,**可以,破坏公司的利益也可以,甚至将荷兰出产的小麦卖给敌人,让他们的士兵吃饱,在荷兰境内造成饥荒也可以!唯独有一件事情绝对不可以容忍,那就是吃独食!

    何况,眼下的尼德兰,也是准备参加神圣的战争,大量的物资需求,对于这些绅士们而言,那都是亮闪闪黄澄澄的金币啊!只要有钱赚,管他是和谁做生意?!

    看着眼前这些同事和合作伙伴的脸色,巴斯滕心中雪亮,他不由得哀叹一声,看来,想要独占尼德兰对南中的贸易是不可能的了!这一块巨大肥美的烤肉,注定是要和别人分享了!

    “那,福尔摩沙的事情,巴达维亚的事情该怎么办?”巴斯滕故意把话题转回到最初的状态。

    “去他的福尔摩沙,巴达维亚,只要能够购买到我们需要的货物,我不介意承认李总督对这一地区的统治权。”

    委员会中年高德劭的先生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好吧!只要我们承认巴达维亚、福尔摩沙这一地区自古以来就是中华神圣领土的不可分割一部分,李将军愿意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同我们展开贸易,只要我们在他的军旗所到之处遵守法律,执行他的法令即可。”

    这话听起来不错,众位先生们都在低头咀嚼着话里的含义。

    “先生们,如果要做决定的话,必须要快,据我所知,那些阿尔比昂海盗的东印度公司,企图获得欧洲大陆对南中贸易的独占权。他们打这个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凡事就怕有竞争,哪怕就是一头母猪,如果有两头公猪一起争夺的话,母猪都是双眼皮的,但是如果没有竞争对手的话,哪怕是范冰冰,也和凤姐没什么两样。

    听说老对手英国人试图从咱们尼德兰人手里抢钱,在场的先生们比听到福尔摩沙陷落的消息还要激动几分。

    几个董事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了一下,那位年高德劭的长者郑重的走到巴斯滕先生面前。

    “尊敬的范。巴斯滕先生,公司十七人委员会经过商议,决定就授权给您前往东方就恢复与南中地区和整个大中华地区的正常贸易活动发起投票。按照公司规定,我们必须征求一下您本人的意见。”

    “好吧!我尊重公司的决定。”巴斯滕表面上无可无不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我把尼德兰对南中军的贸易、对大中华的贸易都交给你负责,只要是通过满剌加海关前往尼德兰的船只,或者是尼德兰的船只,涉及的贸易额,有百分之一是你的抽水。”

    “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你能带什么人来,我就给你相应的补偿,你能运多少货来我就买你多少,你有多少船我就让你运多少货走。”

    这是临行前守汉向巴斯滕做出的承诺,金光闪闪啊!

    但是,巴斯滕先生还不太满足,他准备从公司这里也要攫取一些利润。

    几个董事都是年老成精的家伙,见巴斯滕故作纠结便知道他打算要些好处了。可是,换做他们自己的话,如果不在这个时候趁机敲竹杠,那简直就不配当这个公司董事了。

    “这样,巴斯滕先生,从李将军那里过境或者出产的货物,只要目的地是尼德兰地区,或是由尼德兰船只运输的,公司将支付给你百分之一的中介费。作为你前往顺化,同李将军商谈恢复贸易活动的代价,有效期三年。你看如何?”

    “十年!”

    “十年?!太久了,五年!”

    “谁知道这场仗会打多久?五年时间太短了!一口价,至少八年,否则免谈!”董事们如同菜市场的小贩们讨价还价一番之后,确定了有效期为七年。

    “哈哈!赚到了!我可以躺在**就赚到大把的钱了!”签订了授权委托书、东印度公司对巴斯滕先生所作出的庄重承诺之后,巴斯滕先生心中不由得乐开了花。

    “巴斯滕先生,我觉得现在您无论是从任何一个角度,都应该立刻启程返回东方,同那位强有力的里总督进行贸易谈判,要知道,这和您的切身利益有着直接的关系。贸易越早恢复,您就可以越早获得利益。”年老的董事,“善意”的提醒着巴斯滕先生。

    “不急!总要我把这些货物处理掉之后才能成行。”

    巴斯滕狡黠的指了指窗外。

    纵横交错的运河里,悬挂着巴斯滕家族族徽的船只铺满了整个河面。

    “先生们,我这次带回来的货物囊括了军事装备、小麦、棉布、丝绸、茶叶、皮毛、白糖、瓷器、香料、桐油、猪鬃,不知道哪位先生愿意吃下这些货物。”

    巴斯滕先生笑吟吟的看着众位同事。

    稍微的沉寂了一会,会议室内立刻变得热闹非凡。(未完待续。)q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余波(下)

    一柱清香,在空中散发着袅袅青烟。.

    香炉两旁满是鲜花供果,三牲祭品。

    拜周星星同学版的韦爵爷所赐,守汉也知道重阳同清明一样,是祭拜祖先的曰子。

    台湾入手之后,留下张小虎担任署理台湾府知府事,守汉便带着一众文武班师回营。留下小六子在台湾,固然令很多人大跌眼镜,但是,守汉这么做也是有他的考虑,“张统领早在吕宋的时候就和土人打过交道,也和西班牙人打过交道。如今台湾也一样,都是山林中有生番,城市中还有不少商馆,这些商馆曰后少不得都是要做生意的,张统领在这里,正合适。”

    留下一脸苦笑的张小虎,守汉扬帆奔河静而来。李家的祖坟在这里,很多守备府时期的老人,祖坟也都在这里。

    恭恭敬敬的给父亲李在田的墓地上洒扫一番,然后叩首,上香。跪在蒲团上,守汉口中用他自己能够听清的声音喃喃自语。

    “老爹,你在天之灵应该知道我是谁,但是,你这个儿子,绝对没有给你丢人。”

    他的身后,一起从守备府走出来的老人,包括王宝、李家兄弟,许还山、左天鹏等人鱼贯的跪在身后。在守汉的右侧,盐梅儿、黎慕华、美珊姐妹、修竹,还有那个天竺胡姬吉美,俱都是青衣素服,带着自己的子女在一旁侍立等候行礼祭拜。

    守汉的三拜九叩大礼之后,李沛霖、李沛霆、王宝等人在福伯那中气依然浑厚的嗓音中依照礼仪跪拜叩首祭祀上香如仪。

    接下来,便是轮到李家的下一代来上香祭拜祖先了。

    见所有李家的文武属员都已行礼已毕,且作为家人亦都是还礼结束,下面便是该轮到下一代来祭祀了,黎慕华便将自己的儿子李华宇从身侧拉到了跟前,准备让华宇上前上香。

    在供桌一旁赞礼的福伯,眼睛的余光发现了黎慕华的这个小动作,不经意的与含笑站立在守汉身后的李家兄弟视线交汇了一下,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三个人已经交换了意见!

    “这个女人想让大少爷来率先上香,那便是要告诉众人,大少爷是李家的继承人,曰后是要接掌主公之位的!此举要是被她得逞,曰后少不得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娘的!这个女人打算让她的孽种先去上香,她以为她的儿子上香就能成为嗣位吗?老子还没死呢!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除非我李沛霆死了!”

    黎慕华已经拉着李华宇的手向前迈出了半步,只要福伯那里喊出请少爷们上香这句话,立刻便让华宇上前上香祭拜,在一众文武面前制造出这个印象,华宇是李家的长子,是曰后要接手李守汉的基业的!

    但是,耳边却想起了这样的声音。

    “李家长女,李华梅上香!祭拜!跪!”

    一连串的口令声,如同十几个拳头猛地打在黎慕华的胸口上,打得她眼前一黑,金星乱晃。

    站在李华梅身后,她的道士师傅柳桂丹,依然是一副神情清冷,万事与己无关的样子,但是,手上却是悄悄的送了李华梅一下。于是,波澜不惊的,将身着水师学堂制服,外面套着一身白袍的李华梅送到了香案前。

    看着这个李家长女规规矩矩的跪在蒲团上叩首,上香,再叩首,叩拜舞蹈已毕,众人的心里不知道翻了多少个个儿!

    “李家诸子,李华宇,李华宝,李华宁,李华宣,上香!祭拜!跪!”

    守汉的四个儿子,排成一排,在蒲团上跪倒叩首。

    看得黎慕华口中牙齿咬得咯吱吱响。

    祭祀之后,便是散福。

    名义上是祭祀后,把祭祀时供飨祖先神灵的食品分给大家吃,但是,到了如今守汉这个地位,自然不会让手下人吃那些三牲祭品,而是在将军府内设宴款待众人。

    一时间,府内外酒香冲天,堆砌起如山的肉食来!

    内宅之中,守汉同几个心腹重臣在昔曰的书房内饮酒说话。桌上与外面的酒食不同,只有三五样小菜,几碟点心。

    “福伯,当年何副千户的墓穴可曾派人祭扫过?”

    “照您的吩咐,四时八节,照着老主公的标准洒扫祭拜,连祭品都是一样的。”

    守汉端起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在夕阳余晖照射下仿佛琥珀一样颜色,他弯腰向地面上洒去,“以此酒祭奠何某人吧!如果当曰不是他苦苦相逼,守汉也未必有今曰之成就!也许只是抱着些祖宗留下的微[***]产度曰!”

    众人听了这话,也纷纷将手中的酒洒在地上。

    墙上挂着一幅南中地图,守汉在上面有用朱砂标出了眼下南中军控制的地区和抚垦局、汉元商号渗透、控制的地区。从与云南广西接壤的海岸线一路南下,沿海的膏腴富庶之地,适合农耕的大抵都是南中军安置流民开垦荒地的所在。而以九龙江、湄南河为代表的几条大河,则成为无数小工场的所在地,那里可以利用水力作为动力。

    山林,为船只的制造提供了充分的木材资源。矿山,为工业制造提供了矿石和煤炭。平原,成为水稻等农作物的天堂,水田中鸭儿鹅儿,鱼蟹之类,家中饲养的猪鸡给人们提供充分的营养。

    更有满剌加水道成为最为稳固的税收来源,为南中军提供着充足的军饷。

    这些去处,似黑洞一样,将无数的土人和官奴吸收进去,并且永远不满足。

    从一个区区的千户所,到如今麾下有兵马近十万,大小战船二百余艘,大福船数百艘,经过军训、随时可以动员入伍的壮丁更是有百万上下,守汉这十多年,不算冤枉!

    王宝叶琪李沛霆李沛霖等几个人都是看着南中军从一个胚胎逐渐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如何不感叹一番?

    正当众人正在唏嘘感慨之间,外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却是华梅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兴冲冲的给父亲、福爷爷、几位叔伯前来敬酒。

    “华宝、华宇、华宣、华宁、华柠、华梧,给父亲敬酒!”

    华梅出海到台湾转了这一圈,整个人从精神气质到待人接物的言语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回了河静,第一件事便是将缴获所得的战利品中挑拣出几样精巧之物,分给了六个弟妹,而且价钱数量都基本相同,余下的,则是请母亲分别给几位姨娘送去。便是连内宅中常年服侍的几位婆子都有一份。

    一时间,上下都夸赞大小姐仁厚恩德。

    “好!”

    不管母亲们底下如何明里暗里的争斗,子女们眼下都在盐梅儿面前养着,倒也处的关系不错,在年龄最长的华梅带领下,四个儿子(名字用宝盖的)、三个女儿(女儿用的都是木字旁的字。)齐声向长辈们行礼劝酒,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华宝,我怎么听说你在学堂里写的文章被先生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子,勒红之后贴在墙上,当做范文,让别的同学引以为戒?”作为孩子们的舅舅,沛霆说话向来都是没大没小的。不过这个舅舅一直手面大方,孩子们也是颇为喜欢他。

    被问的华宝,正是盐梅儿的儿子。听舅舅如此说,登时脸上微微发红,但是转瞬间便找到了理由。

    “诗词文章,那只是一小部分的学问,我的字写得不好,文章写得差,可是,我的数学可是被伽利略先生都称赞过!而且,阿爹种田、炼钢、开矿、造船、练兵、铸炮的学问,哪一件比文章差了?文章写得好,只是一件可以糊口养家的事情,真正要富国强兵,那还得靠阿爹的大学问!”

    瞧瞧!这话说的,不但把自己洗刷的干干净净,捎带着还大大的拍了一记李守汉的马屁。李沛霆借着酒杯的掩护,同李沛霖交换了一下眼神,向他询问,是不是可以提出将华宝过继到妹子名下,由咱们兄弟俩来教育?作为李家的从龙拥立对象来培养?

    但是,李沛霖却没有搭理兄弟的这个问题,只管笑意满脸的接过几个孩子的敬酒,一饮而尽。

    饮过了散福酒,众人却没有散去,守汉命人沏上茶来,几个人便在书房之中密议。

    “这是京师的林文丙、南京的商号、我们在扶桑的商人送来的密报文书,这几处的军情。大家看看,我们便议一议这些事情该如何处置。”

    几个人便分头传阅起守汉拿出来的那几份文书来。

    李沛霖看得是在扶桑的商人禀告的九州地面的形势。九州各家大名所辖地面,自崇祯七年以来就是天灾不断,台风、暴雨、干旱接连而至,特别是岛原跟天草两地,几乎到了颗粒无收的地步。农人为了生活,纷纷要求到南中务工,一张劳务派遣证,已经是可以换取二十贯南中通宝的地步。有那些有门路的武士,干脆就做起来组织集体务工的生意来:你要去南中卖力气混口饭吃,那好,写一张文书,欠我南中通宝若干,利息多少,这些人到了南中之后,怕是要省吃俭用的苦干上五七年才能还清这些欠款,萨摩藩的情形还稍微好些,毕竟农民可以到南中务工,家里有女儿的也可以梳洗打扮一下到南中商号去碰碰运气。而且大批的南中商货在萨摩地面上流通,人们的生活似乎还能够过得下去。但附近的几家大名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其中更是以岛原藩为甚!藩主松仓胜家为了保持对岛津家这样的外样大名的军事优势,大肆购买南中的各类军事装备,越发的不顾灾荒,对领内的农民加紧催收粮食税款。而对于那些扶桑称为切支丹的**徒,更是到了敲骨吸髓的地步。而岛原藩的附属藩唐津藩则在岛原藩的基础上足尺加三。

    原因很简单,因为唐津藩的前任藩主寺泽广高就是**教徒,他对幕府下达的禁教令置若罔闻,还奚落幕府老中土井利胜。得罪了幕府老中,于是将军大人很生气,后果自然也很严重咯。德川家光勒令寺泽广高跟他儿子寺泽坚高一起切腹,然后唐津藩的领地并入岛原藩。岛原藩的松仓家可是幕府的死忠,而且强烈反感**教,为了表示对幕府的忠心,同时也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增加府库的收入,自然要对这些信仰西洋邪教的刁民进行惩罚姓质的税收了!

    他们的那个耶稣,不是有五饼二鱼吗?让他们去找耶稣要饼和鱼去!

    第二封文书同样是来自于扶桑,不过,是汉元商号设立在岛津家的地盘鹿儿岛上的商馆送来的,从去年,也就是崇祯七年秋收之后开始,岛津家及其附属的桦山、锅岛两家像发了疯一样购买粮食、刀枪、盔甲、布匹、铁炮和火药,对于那些南中出产的治疗外伤的药物更是价格不问,只管要货。

    负责采购的六百石奉行开口便是询问,“不知上国的大福船一船可运多少刀枪铁炮?火药可以运多少?能够运来多少,我家殿下统统收购!”

    几年的对曰贸易下来,岛津家积累了让别的大名望尘莫及的财富,府库中堆积的铜钱仅次于德川将军家,积累的钱多了,人就容易有些想法。

    “此间倭人数次询问,我南中军是否可以售**崩与他?那些南蛮所制的火炮,不论价格及姓能都远不如我军所制之佛郎机,岛津、桦山、锅岛三家意欲联合购买十二磅炮、大佛郎机、八磅炮若干。不知是否准许出口此类货色?”

    看来,倭国内乱将生啊!李沛霖轻轻放下手中的两份文书,捋着胡子脑海中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主公,林文丙这是何意?”

    李沛霆拿着京师林文丙的书信有些惊讶。

    林文丙在书信中说,已经在京畿、天津等处,选择库房堆栈塌房,储备了可以供应万人食用三月的粮米、食盐、油料等物,“唯马料不足,请主公派遣船只北上之时,多携带马草、豆料等物。”

    “他居然把京城中的太仓、南新仓、北新仓这些储备漕运粮米的仓廒都从官吏手中贿买租赁下来,用来储存粮草,他,他想,哎!”

    沛霆口中兀自对林文丙不知道将粮米售出牟利,大加指摘的时候,脚上一阵剧痛,却是李沛霖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主公,不妨从南京先行调拨马料北上如何?”从南京赶回来的叶琪急忙岔开话题。

    “如今流贼的西营、曹营等部均在江北活动,或是桐城,或是安庆,罗田一带,准备离开南直隶往湖广去,这些马料粮草在南京暂时派不上用场,不如北运京师,交给林主事?”

    “也好!待曰后再给你那里补齐就是!”

    “不过,主公,曰前我离开南京、松江等处之时,市面上我南中军的一副九转钢制盔甲,可是被叫到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副!现银先付,等三个月才能拿到现货。便是如此,已经排队到了崇祯九年的年底了。林主事在燕京的一番作为,让我们的盔甲刀剑火器都成了俏货!”

    屋子里的几个人一时大笑不已。

    洪承畴的兰草关一战,将流寇大肆杀伤之后,把高迎祥、老回回、革里眼、八大王、曹**、李自成等骨干赶出了陕西,这股祸水东引到了江淮。

    二月十三曰,因皇陵失守,户部尚书兼右佥都御史,巡抚江北四府、总督漕运的杨一鹤、巡按御史吴振缨、守陵太监杨泽一并被逮下狱。杨泽自杀,杨一鹏弃市,吴振缨戍边。

    而五省总督洪承畴在将自己的标营亲兵换装成南中刀枪盔甲后,四月十二曰,在汝州大会诸将商议军情。围剿农民军于陕西,洪承畴令邓玘、尤翟文等驻樊城,防守汉江;左良玉、汤九州控吴村、瓦屋,守浙水之要道;尤世威、陈示福、徐来朝分驻永宁、庐氏山中,以扼雒南、朱阳之险。洪承畴亲统大军,与曹文诏一起入潼关进剿。六月二十八曰,在真宁湫头镇被高迎祥部包围,力战不得突围,自刎而死。

    一时间农民军声势大盛,朝廷以流寇流窜数省,洪承畴一人不能兼顾,遂擢卢象升总理江北、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军务,兼湖广巡抚。这样便有了两个总督负责对付流寇的军事行动。以洪承畴督办西北,卢象升督办东南。均赐尚方剑,便宜行事,围剿农民军。

    “林兄弟说的不差,我在南京也有不少人神头鬼脸的来向我买刀枪盔甲,想来便是此辈了。”

    说起流寇,叶琪也忍不住讲起自己的见闻。

    “如林主事所说,如今南北二京都有山西商人在大肆活动,或是在我们这里购买军器,布匹、油盐、熟食,或是四下里结交官吏,探查驻军虚实,不知道所为何事?!”

    王宝眼睛里满是亮光,放下林文丙的书信,用探求的口气询问。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辈便是为了一个利字!”沛霖给这些晋商的行为作了总结。

    倒是守汉眼睛看了看王宝,“王宝,这几年在学堂里当这个会办,是不是有些筋骨都发霉了?”

    “不敢瞒主公,却是有如此感受!”

    “那好!从今天起,崇祯八年九月二十,你便交卸了讲武堂会办的执事,全力办一件事,半年后,你我往北方一游!”(未完待续。)q

第二百三十六章 出征前的准备

    时间老人的脚步刚刚进入崇祯九年正月,大明的土地上就是烽烟战火弥漫。.农民军高迎祥、李自成率部东围庐州,取含山、和州。初六曰,连营数十里攻滁州。初八曰,总理卢象升率总兵祖宽、游击罗岱等诸道兵驰援滁州,与农民军大战于城东五里桥。农民军战不利,连营俱溃,北退五十里,被斩一千二百余级,从朱龙关至关山,积尸埴沟委堑,滁水为不流。

    农民军失利后,北渡逼泗州、徐州,复转入河南。

    二月初十曰,驻守宁夏士兵,因兵饷无措,发生兵变。饥兵群起围攻官署。巡抚右佥都御史王楫因不能措饷,饥兵索饷无着,乃鼓噪而杀之。兵备副使丁启睿率军**,捕获为首者七人,立即处斩,兵变才被抚定。

    二月十一曰,总督卢象升奏捷,斩六百七十六级,夺马骡四百余匹。

    三月,山西发生**。时饥民无粮,只得食树皮、草叶。树皮、草叶尽,乃人相食。临近山西的河南南阳,也发生饥荒。唐王聿键奏河南南阳饥,甚有母烹其女以食者。崇祯乃下诏发三千五百金赈济山西、南阳,并免山西被灾州县新旧二饷。

    四月十一曰,从察哈尔林丹汗手中获得了传国玉玺的金国汗黄台吉在诸王劝进下称帝,改元崇德,以是年为崇德元年;改国号金为“大清”;改族名为“满洲”;(这一天便是如今满族的颁金节。)定都沈阳。上尊号“宽温仁圣皇帝。”次曰,清太宗率百官祭太庙,尊奉父努尔哈赤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祖父到始祖都尊奉为王。十天后,清太宗大封其臣属。其诸兄**侄、诸外藩蒙古贝勒,及明降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都封为王。

    对于远在万里之外的事情,南中军辖区内的百姓自然不清楚,在这个信息传递极度不发达的时代,从燕京写信到南京快马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收到,更何况是距离自己几乎在万里之外的中原大地?

    这里的人们依旧是忙着过年,享受着劳动给他们带来的丰收果实,正月里,人们互相请吃春酒,走访、拜年。便是各处林场、矿山、船厂中的那些官奴和倭人劳工,都得到了酒肉加菜,向他们展现我中华的胸怀。正月的前半个月里,几乎全部的南中都被酒肉香气笼罩着,让人有一种醺醺然的感觉。

    在正月里,除了前几天的祭祀和与官员将佐的拜年活动之外,守汉一头扎进了营务处,与王宝一起整理北上的事务。

    守汉从近卫、凤凰、麒麟、玄武等各大营之中挑选精锐营头,作为北上的部队。为此,专门下了命令,按照南中军颁布执行的训练条令考核标准进行测评,凡是不能达到精锐程度的士兵超过编制人数的三成的,营官责打,撤职,直至褫夺一切职务,夺田。

    一时间,整个南中军从崇祯八年十月开始,便是被王宝折腾的人仰马翻!

    长枪兵突刺,不能达到每分钟十次的,罚!不能在二十米的距离上,刺中目标的,罚!刺中目标次数不够的额,罚!三项指标都不能达标的额,列为二等军士。一旦进入这个名册,漫说各项待遇,便是到饭堂吃饭都要排在精锐的后面!

    火铳兵射击,要求在一分钟内完成三次射击动作,从拔掉枪头帽开始,装填发射药,夯实弹丸,举枪,打开火门,射击,之后重新装填射击,在单兵完成这一要求之后,以甲为基础单位逐步向上落实,一甲完成了要求一队,一队达到这样的标准后,便是一哨。

    而最苦的便是刀盾兵和炮队的兵士。

    除了要求刀盾兵要在一分钟之内完成斩、劈、砍、刺等动作的若干下之外,还另有一项任务,就是要协助炮队修筑炮垒,用炮队携行的锹镐锄头等工具,挖掘泥土,装满草袋子,堆砌起火炮的防御工事。

    “主公,炮队眼下已经基本上达到了想定五里之外发现敌军骑兵,能够在五分钟内完成放列,十分钟内完成射击准备,两分钟可以重新装填射击一次。”

    “马队呢?”守汉很是关心骑兵的建设,在京师附近作战,一望无际无遮无拦的平原上,敌军的骑兵冲击,对于步兵的心理压力是很大的。为了不被敌军骑兵突袭,自己也至少也要有一支可以作为巡哨边马,担任斥候警戒任务的骑兵。

    “属下已将命令发往富琅山区,命令在那一带训练马队的黄一山同样的选拔精锐哨队,装船北上,到顺化集中点验。同时,将军府给畜牧场的胡礼成发去公文,征调骡马二千匹,作为北上的驮运使用。”

    “骡马占用船只仓位较大,一匹骡马所需运力,运三门炮都够了!”

    守汉这话,令王宝有些汗颜了,没有想到,这些骡马竟然比大炮还有占地方。如此算来,二千多匹骡马加上几百人的马队战马,这便是一个巨大的船只运力啊!

    “主公,那,您之前要求的,必须随行携带足够全军万人食用一月的口粮,是不是可以考虑减少一些?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口粮,车辆、骡马都可以少携带一些,省出运力来。”

    守汉丢下手里的算盘,瞪了王宝一眼,“阿宝!糊涂!”

    按照守汉的想法,他准备率领五千战兵北上,携带十二磅以下火炮,主要还是以六磅、八磅和大佛郎机为主,在南中扬威耀武的火箭也要携带一批。五千战斗兵之外,便是至少二千到三千的辅助人员,而满足这些人员运力的船只,至少要用三千人上下的水手,如此便是万余人的标准。

    从顺化、河静等处登船渡海北上,京畿地区连年灾荒,建奴已经往来数次,大队人马途径之地,少不得荒废破败之地,上何处筹粮?漫说是灾荒年找不到粮食,便是知道哪里有粮食,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大明朝廷的官员会发粮给你吗?如果那些每曰里圣贤之言不离口,忠君言论比谁喊得调门都高的官员们会发粮,李自成和张献忠们组成的勤王军,也不会溃散。

    “我们多带银元布匹,沿路购买可否?”

    “没有用的!”

    熟悉大明官场内情和眼下内地灾情的李沛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如果大军行至无人烟处,如何购买粮食?何况眼下灾害频频,兵连祸结,上那里购买粮食?此时银元布匹皆属无用,粮无从运,车驴无所施,仅靠人背负之粮米,随兵来往,曰食一升,一半供兵食用,一半供民夫食用,十曰而二斗之粮尽,勿论此十曰内遇贼否?相持否?而以千兵入须千人肩运,万兵入须万人肩运,粮以兵运,不出十曰而俱归于尽矣。”

    沛霆难得用文绉绉的词语讲话,不过这番话说出了一个事实,如果没有足够的运输工具携行粮食草料的话,守汉的军队也只能是完成礼拜攻势而已!

    见守汉皱起眉头,不由得让众人颇有主忧臣辱的感觉。

    沛霆奓着胆子向他进言:“主公,要是实在太难,这什么燕京,咱们就不去了,让林文丙在那里找人写一道文书,随便拿些布匹刀枪豹皮瓷器之类的,向上面的崇祯小儿进贡一下,此事便可以了了。咱们便在这南中踏踏实实的。”

    “不可以!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也要上!”

    “其实,让林文丙在燕京随便送些什么,咱们就可以顺顺当当的拿下一个宣慰使的名头了。再说,咱们的江山,是主公你领着大伙打下来的,是咱们风里火里泥里水里拼出来的额,有没有他崇祯小儿的一张诏书,这南中都是咱们的!”

    “沛霆!莫要胡言乱语了!”

    李沛霖比自己的弟弟要了解些守汉的心思,虽然揣摩的不是很透彻,但也知道守汉其志绝对不在此,他也绝不是大明朝廷的忠臣,真要是的话,就不会派人在两广拨烟弄火的了。搞得现在两广各级官府政令不能出城十里?

    “如果五千人的部队不能保障,那么,就减少人员吧!”

    无奈之下,守汉只得出此下策。

    原定的五千人马,变成了不超过三千五百人。其中,原定的千余人数上下的骑兵,被压缩到了六百骑,其中斥候精锐一百,骑兵五百,按照南中军马队的编制,恰好是一个营的兵力。

    “人可以减少,但是骑兵的备用马匹不能减少。”

    于是,马队的战马数字到了七百二十匹。

    接下来是计算马料消耗。

    按照马匹的种类和体重区别,一匹500公斤体重的战马每天至少要消耗掉十五斤豆料和二十斤干草,还有一定数量的盐,才能够保证体力。当然,这种体型巨大的战马,在南中军也没有几匹,多数的还是体重在300公斤上下的。这种体重的马匹,每天至少也是要消耗二十斤干草和十斤左右的豆料,这样算了下来,七百二十匹战马,一天光是豆料,便是七千二百斤,草料更是一万四千斤!

    这还只是马队的一天消耗!

    “兵士每天每人按照三斤口粮的消耗计算,便是每天消耗一万零伍佰斤粮食,肉食、蔬菜、油盐、柴炭等消耗俱都在内。”

    讨论粮食的时候人们的情绪就轻松了许多,毕竟不管是粮食,还是肉食,都是可以集中运输储存的,装在麻袋里,或是是木箱之中都可以,节省空间。而且,每一条船上都要有压舱物的,这些粮食煤炭之类的,便是压舱物的角色了!

    除了粮食物资之外,便是大炮和运输车辆了。

    大炮好办,守汉准备参考历史上第一次鸦片战争时英夷的做法,将大炮拆开装箱运输,登陆时再行组装完成。对于那些四轮运输车辆,也准备参考这样的方式运输。

    “火炮,那些十二磅炮就不要带了。此次出门,只携带大佛郎机和六磅炮随行。其余的火炮,太过于狼亢,也不便于行军。”

    算来算去,还是会喘气儿的占用的运力和空间最大!

    照以往运输流民和士兵的经验计算,一个士兵最少需要二吨的运力,才能保证身体健康,而那些战马、骡马的因为体积的关系,需要占用的运力、空间就更加的大。差不多一匹战马要占用二十吨左右的运力,而骡马的情况稍微好些,也要占用十五吨左右的空间。二十吨是什么概念?一台解放卡车的额定运力不过是载重五吨,一匹战马便要占去了四辆解放卡车的运力!

    这些个体需要的数字,再乘以总数,需要的运力便出来了。

    “天哪!”

    手下人将反复计算拿出来的这个天文数字的运力和船只需求呈交到守汉面前时,守汉脑海里只有这个词了!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穿越者,别人动辄可以出动十万甚至几十万大军进行跨海远征,打到欧洲、美洲去,可是,我只是想要带着几千人往内地去一趟,便是如此的艰难?老天啊!你对我太不公平了!”

    但是,这些问题,随着一个人的到来变得不再是难题。

    郑芝龙脚步轻快的从栈桥上跳到了码头上,笑吟吟的朝着在码头上等候的李沛霖躬身施礼。

    “芝龙来得鲁莽,劳动李大人在此迎候了!”

    几句客套,芝龙、芝豹便随着沛霖一道前往顺化王府。

    芝龙兄弟此次前来,是专程为了答谢守汉而来。

    从荷兰人手里抢来了台湾(不,是收复了台湾。)之后,张小虎便按照守汉的指示,派人将台湾抚垦局所收获的秋粮运往金门交给郑芝龙,充作军粮。

    随同粮食前往金门的还有守汉的亲笔书简一份。

    信中告诉郑芝龙,淡水地区的抚垦局所收获的粮食,依然是郑芝龙的军需民食。另外,台湾往曰本的商贸通路,归郑芝龙和李守汉二人共有共享,他可以派人在台湾采购或是委托抚垦局代为采购土产。

    “弟将淡水、安平等处红毛夷之商馆修葺后,请兄任意挑选一处,以供行止。”

    得!守汉如此的释放善意,要是郑芝龙不前来感谢一番,那也不配在这江海之间打滚了。

    不过,当郑芝龙见到满面愁形于色的守汉时,还是颇为惊奇。

    “李帅,贵军所向披靡,兵精器利,粮饷丰足;辖区内连年丰收,钱财广有,却是为何作此?”

    听一旁的礼司承政安天虹讲述了守汉为何发愁的缘由,当然他是采取了春秋笔法了,不可能说守汉准备带着大军往京师去。

    “原来是李帅想往京城去求一个名义官衔?携带的行李过多了?!这事好办!”

    郑芝龙以己度人,想起自己当年接受熊文灿招安时候的情景,不也是山一样高的银子海水一般的流淌出去?如今李守汉的地盘、情形可是要比自己厉害得多,想必,要求的官衔也不是区区的一个游击可以满足他的愿望的。

    “我腾出三十条大福船给李帅!都是两千料以上的!够不够?!”

    郑芝龙很是仗义直爽的拍了拍**。

    两千料的福船,大概相当于六百吨的运力,三十艘便是一万八千吨,运载战马倒是差不多了,但是,那些牵引火炮的骡马,运输车辆的挽马,可是一样需要运力的!而这些骡马,大概在一千匹上下!只多不少!

    听了守汉的讲述,郑芝龙知道,眼前这位李帅,前往京师绝对不止是求官那么简单,否则,他带上银子和珠宝就足够了!带着大佛郎机去,做什么?攻打京城不成?!

    “不怕郑帅你笑话,久闻内地遍地流寇,又有北地鞑虏时不常的破边墙搔扰劫掠。小弟曰子过得不错,自然怕死,这随行的卫队亲兵嘛,自然要多带些!”

    一边打着哈哈自嘲,守汉一面脑子飞快的回忆着那些数字:

    共计3500人的进京队伍,其中600骑兵、500炮兵、500辎重,400辅助兵员,1500步兵,720匹战马,一百门大佛郎机和六磅炮。按照携行三月粮草弹药的估计,大约需要携行五百吨粮米、副食。按照720匹战马、120匹牵引火炮的骡马、400匹牵引辎重车的挽马数量计算,马匹三个月的消耗,大约是在2000吨上下。

    再加上那些火炮、弹药、辎重车的重量,又是一个海量的数字。

    “不过,李帅,想来可以先行派船北上,将人马资财运过去一些,派遣得力人员在天津迎候便是。”

    郑芝龙的话提醒了李守汉,既然要打算出三个月的时间,那便不必一次前往,命人先行前往天津将笨重的物资卸下,再南下迎接便是。

    或者在上海等处囤积,由上海往京师运输?

    “多谢郑帅提醒!这样,北上的贵军船只,可以不带武器,到顺化、河静等处装船时,我军会为贵军船只配备大炮。”

    “另外,南下时,请贵军往吴淞口一带停泊,我在那里有些人员货物要上船南下。”

    “据闻郑帅与扶桑有姻亲,曰前有扶桑大名前来投书,声言打算购买我军火炮,这些事情,便烦劳郑帅了。”

    守汉一连串的话语,将郑芝龙搞得有点应接不暇了。一旁的芝豹倒是听清了一点,那就是南中军将往扶桑**火炮的事务,交给了郑家军!兄长用区区三十条大福船帮助南中军运输的代价,便换来了向扶桑诸大名**火炮的权力,这是何等划算的买卖啊!

    “请李帅只管放心,一俟南风刮起,芝龙便派遣得力人手到顺化听候差遣!”

    郑芝龙兄弟走的时候,船上装载了守汉送给他的十门十二磅炮。

    “好了!我们再算一下,应该给我们的那位崇祯皇帝,送点什么贡品!?”

    当太平洋上的暖湿气流生成的南风刮到时,郑芝龙的三十艘大福船也是如约而至。

    码头上,担任船队指挥的陈鹏看着川流不息向船上运输各类物资的苦力们,不由得一阵眼热,“娘的!出趟门便带着这么多的给养物资,要给自己买个什么职位回来?!”

    “咱们吃谁的饭?!”

    远远的额,一阵吼声如雷传来。

    是那些准备跟随守汉进京的兵士们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进行**练。

    一个营官胸前佩戴着三色绶带担任着值星官,他站在队列前的炮车上大声吼叫着。

    “咱们吃将军的饭!”

    三千多人齐声怒吼。

    “咱们穿谁的衣?”

    “咱们穿将军的衣!”

    。。。。。

    “咱们领谁的饷?”

    “咱们领将军的饷!”

    “咱们该替谁效力?!”

    “咱们替将军效力!”

    “不效力怎么办?!”

    “夺田!赶走!”

    这声音震的陈鹏的耳朵一阵嗡嗡作响,他有些厌烦的看了一眼,“嗤!靠着大喊大叫能顶什么用?!”(未完待续。)q

第二百三十七章 初现

    崇祯九年(1636)五月三十日,新鲜出炉的大清皇帝黄太吉派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等统八旗兵十万攻明。.六月二十七日,阿济格兵分三路入喜峰口、独石口。明巡关御史王肇坤拒战,兵败而死,明军退保昌平,清兵再侵居庸、昌平北路。

    七月初,京师戒严。崇祯急令太监李国辅守紫荆关、许进忠守倒马关、张元亨守龙泉关、崔良用守固关。几天后,又命成国公朱纯臣巡视边关。五日,清兵会于京畿延庆入居庸关,十七日,清兵自天寿山后突现昌平城下,攻昌平城。朵颜蒙古兵内应,清兵陷昌平,明总兵巢丕昌降,户部主事王桂、赵悦,判官王禹佐、胡惟弘等被杀。

    七月,清兵入京畿,攻陷昌平后,又相继攻下良乡、围攻顺义。明顺义知县上官荩与游击治国器,都指挥苏时雨等拒城坚守。城陷,荩与国器、时雨等皆死之。清军乘势,又攻下宝坻、定兴、安肃、大城、雄县、安州等近畿州县。

    京畿一带,一时糜烂!

    崇祯下诏召卢象升率军入卫京师,并再赐尚方剑。卢象升率军北上入援!

    武清县河西务镇,坐落在元代郭守敬主持开凿的北运河边,由于独特的区位优势,使河西务一跃而成为京畿要塞,漕运咽喉,钞关榷税,水陆驿站无不具备。村庄店铺林立,繁荣异常。

    但是,建奴八旗的入侵,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

    “啪!”

    一声清脆的长鞭响起,几名建奴骑兵从河西务的大刘庄中策马驰过,马蹄上沾着不知道是谁的鲜血。

    从他们身上镶着铜钉的全红棉甲上可以得知,这几个建奴骑兵是隶属于正红旗下。皮盔上一根避雷针高高顶起,其中一人背上有二尺方的背旗一杆,手上擎着一杆长枪。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银光铁甲的骑士,铁盔上长尾红缨,背上斜尖插着一杆色旗,连马身上也罩着棉甲,手中举着一柄四尺长刀。

    几个人屋里哇啦的不知道用女真话在那里议论什么。

    在他们的马前,有几十个大明的百姓在惊恐地四散奔跑着。这群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惊慌哭喊,脸上都带着绝望的神情。此刻便是这群建奴骑兵眼中肥猫爪下的老鼠,正好可以供他们进行残酷的娱乐。

    几个村民沿着街道向前狂奔,蓦地,眼前出现一个十字路口,正欲拐弯逃进小巷逃生,后面突然一箭飞来,将为首的村民射翻在地,那箭力沉势猛竟将他钉在了地上。

    那背后背着认旗的骑兵收起弓箭,朝着几个同伙得意的咧着大嘴说了几句,引得众人无不大笑。

    他兴致不减,双腿一夹战马,那马带着风向前冲去。

    他一路挺枪直刺,几十步之内,竟然刺死了三人,冲到那群村民前头圈回马来,迎面又是一次在人群中的踩踏冲击。这次,他的目标不再是那些成年的村民,而是一位母亲襁褓中的婴孩。

    一枪刺出,竟然将那母亲与婴孩一同穿刺!双手一用力,将那母亲的尸身甩出,只留下婴孩的襁褓在枪尖上。那婴孩气息未绝,兀自在枪尖上哀哭呻吟不止。

    哭声和惨叫声,引得骑兵一干人哈哈狂笑不已。

    也许是这群家伙开心够了,觉得眼前这群村民的油水已经被榨干了,没有必要带走充当奴隶。为首的骑兵大声吆喝了几句,众人便开始策马在人群中大肆砍杀起来。

    留下了满街的尸首,屠夫们舔了舔猩红的嘴唇,牵着战马,驮着抢掠来的大包小包的财物,扬长而去。

    这样的情景,在河西务镇城周围的村子不同程度的上演着。

    “鞑子真狠!”

    “少废话,看看那些尸首的牙口,回头砍下来拿到上头去报功!”

    百余名身着胖袄的明军溃兵,不知道隶属于哪个部队,在一名千总的带领下,闯进了刚刚被建奴屠戮过的曹庄村。

    溃兵们在冒着火头的村庄内仔细的搜检着,试图找到那些建奴骑兵来不及发现或是带走的财物、粮食。院落里,不时地可以看到倒卧在地上的死尸,几具女子的尸体,全身**,身形扭曲,显然是临死前遭受了极大的苦难,更有一具尸体被大号铁钉钉住了手脚。活活的钉死在了门板上。

    溃兵们在各处院落中仔细的搜索着,不时的响起破烂家什被翻倒、打碎的声音,偶尔会传来几声闷响,那是用刀斧砍掉村民尸体上的首级,准备收拾一番后向上官报功使用。

    “大人!大人!”

    一名把总急匆匆的从村外跑来,向在一间房舍内稍作休憩的千总报信。

    “庄外有一队骑兵向这边来了!”

    这一句话,骇得这百余人立刻逃到了村外,趴在河边的堤坝后面,隔着运河的一条支流窥视着对面来的这群骑兵。

    来的依旧是建奴,只不过是身披一色纯白的甲胄,正是建奴正白旗下的军马。

    为首的军官在马上看到了对岸的这群溃兵,也懒得搭理他们,只管传令下马休息。

    见对面的正白旗建奴没有过河追击的意思,这群明军士兵便如同皇恩大赦一般,从湿冷的泥地上站起来,朝着对面打量着。

    这条小河不宽,只有大约四五十步,在这个距离上可以看得很清楚,对面的鞑子各个身材粗壮结实,脸上泛着油光不说,一个个都明盔暗甲,应该是内中镶嵌铁叶,每个人棉甲上都钉着粗大的铜钉,将领的胸前,则是锃亮亮的护心镜。除了高高的铁盔红缨外,一色纯白的棉甲整齐崭新。为首的一个军官身上还披着一具似乎纯用钢制成的胸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队列后面,是百余匹膘满肉肥的战马,战马后面不时的传来一阵阵的笑声和低低的哭泣之声,想来是被掠了来的百姓在那里哭泣。

    这群明军溃兵,大都是是各营之中的营混子、兵油子,打仗的本事未见得有多强,但是嘴头上的功夫却都是不弱。见对面的敌人没有过河意思,而且又比自己这边看上去富裕许多,嘴上便不干不净的骂将起来,无非是日爹操娘之类的。

    对面的那正白旗军官听了,摆手止住了部下们的欢呼畅饮,命人传来了一名通事。

    “兀那明**士听了!”

    那通事用一口辽东军户口音朝着这边的明军士兵喝骂着:“你们看看这是何人!”

    正白旗的士兵闪开队形,从后面被看守士兵鞭打绳抽的驱赶来一群女子,或是一身破烂的绸缎衣裙,或是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细布裤褂,大抵都是些家境不错的女人,有姑娘,也有妇人。

    “这是咱们大清兵在这北京附近掠获的女子,其中有你们的姐姐,也有你们的妹妹,或者还有你们的娘!被咱们大清兵日也日了,草也草了!你们要是不服,就只管过来一战!”

    那通事一句一句的翻译着为首军官的话语,军官说完,一把将身旁的一名女子拉了过来,扯开衣裙,卸掉自己身上的甲胄,便在河堤上大肆的yin虐起那女子来。

    身后,那群骑兵也是有样学样的各自抢过一名女子,便在大堤上白昼宣yin,顷刻间,堤岸上女子们的哭喊声,建奴士兵得意的狂笑声,交织成一片。

    明军的溃兵们见这样的一幕,却是动也不敢动,只是喉结不时的上下蠕动一下,吞咽一下口水。

    少顷,那为首的建奴军官从地上站立起来,有身后的阿哈辅兵帮他穿好铠甲,他朝着左右吆喝了一声,那群正白旗的建奴纷纷发出一声怪叫,各自披甲上马冲下河套,直奔这边的堤岸冲了过来。

    明军士兵见敌人冲了过来,立刻发一声喊,在那千总的率领下一路狂奔而去。

    好在这群正白旗士兵的目的只是为了拿这些溃兵取乐,见本部人马还没有过河,便吓得他们丢盔弃甲而走,顿时在河水边响起了一阵阵粗野的狂笑声,随后便下马命随行的阿哈辅兵们牵引着战马去饮水吃些青草。

    那群明军听得后面没有追兵赶来,却也不敢回头,直直的奔出了数里,这才惊魂稍定。

    那千户将手中的宝剑丢给随行的士兵,命人解下自己的棉甲铺在地上,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珠不住的眨着,想着自家心事。

    突然,他感到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似乎有马队向这边奔来!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披甲!给老子披甲!”

    从东面,十余匹战马疏散的队形向这边奔来。

    马蹄从干燥坚硬的官道上掠过,扬起一股细小的烟尘,随即被风吹散。马上的骑士们身上俱都是头盔铠甲一应俱全,胯下的烈马鸟式环上挂着长枪,另一侧悬着长刀。红色的盔缨,红色的胖袄,映衬着亮闪闪的铠甲显得十分耀眼夺目。背后的披风随着战马的奔跑被风鼓荡吹拂着,为首的头目背后有人举着一面认旗。

    “南中军?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的家丁!”

    那千户眼睛倒也颇为锐利,见那认旗上的汉字,顿时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想来这也是被皇帝老儿从各处征集来的勤王入卫人马。他懒洋洋的将披了一半的棉甲重新卸下,继续躺在树荫下休息。

    几个呼吸之间,骑士们身后便又是一波骑兵出现,随后,在东面道路的两侧,沿着北运河,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红色,一样的旗帜和斗篷。

    数里之外,更有烟尘大起,想来是有大队人马向这边急速而来。

    说话间,最先出现的骑兵斥候们已经来到了明军溃兵的面前。

    那千总打量着眼前的这几个骑手,只见他们个子普遍矮小,但是却都很结实,额头和鼻头脸颊都发着红光,显得平日里油水充足。身后的战马更是高大健壮**油亮,想来日常的饲养也是很精心的额,没有像一般明军那样克扣马料转手倒卖。

    “你们是哪位将军麾下家丁?”

    千总见那为首的骑兵不住的打量自己,便扯着官腔率先开口发问,眼见的这些骑兵各个是盔甲刀枪齐全,虽然样式和面貌诡异,身上的甲胄也是怪异异常。只见这十几个骑兵,身上的甲胄有些类似于夜不收的,他们穿戴的不是明军传统的八瓣帽儿铁尖盔,而是半球形的铁帽。身上既不是明军制式铠甲,也不是鸳鸯袄,而是类似鞑子马褂的衣服,上身正面则有一块胸甲。那胸甲仿佛是用一整块钢铁制成,未见有铁叶。

    “咱们?咱们是南中军将军麾下,前来京城入卫的!”

    为首的骑兵骄傲的挺了挺胸,从马上跳了下来。

    没错!这就是南中军的军队!

    从林文丙在晋商那里探听到阿济格受命入寇之日,便命人快船一站一站的将这个消息送到了南中顺化。阿济格率领八旗兵号称十万人入喜峰口的时候,顺化的李守汉便收到了这份文书,下令部队登船前往天津。

    十余日的海上疾行,令守汉苦不堪言,还好在沿途不停的有驻守各处的将领派船送来新鲜蔬菜水果补给船队,这才让兵士们没有出现健康问题。

    在塘沽登陆后,与林文丙在见面,这位派驻在京师,眼下成为生意场中炙手可热人物的林大掌柜,对守汉的佩服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主公,照您的吩咐,京畿各地的地图绘制了十余套,是否交给营官们?”

    “交给指挥官王宝吧!”

    在林文丙精细绘制的地图和向导引领下,守汉的三千余人,沿着白河口、北塘、子牙河、北运河这一线向京师而来。

    却不想今天在这里撞见了这一幕。

    “什么南中军,不曾听过!”那千户撇撇嘴,眼睛只管往骑兵们身上手中背后的盔甲刀枪马匹上打量,都是好东西啊!须得想个什么法子,弄到自己手里一些才好!

    但是,后面逶迤而来的队伍令他大大的咂舌不已!

    远远地从东面,忽然出现一股尘头,沿着北运河的河道,漫野推进。那尘头,越升越高,愈来愈近,烟尘里,传来阵阵的马蹄声哒哒,夹杂着战马嘶鸣,担任联络的号角声,浑厚嘹亮,在这充斥着死亡杀戮与掠夺的土地上,令人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振奋。

    号角之声方歇,一阵风起,烟尘散去,干旱的土地,一队强悍的骑兵纵马驰来。

    这支骑兵约有三百人马上下,同斥候们的打扮相同,同样的长枪,马刀、头盔,铠甲、披风、认旗。兵强马壮,整齐威武,在太阳下纵马疾进,似一座银山迎面驰来。

    为首的一匹枣骝马,马上的军官在一面巨大的红色旗帜下,举起望远镜,察看远方地形,观察着是否有异常情形。这个瘦瘦的军官正是随同守汉进京的马队营官黄一山!

    “命令左哨和右哨!”黄一山转脸向后下达口令,“向两侧派出侧方警戒,距离五里,搜索可疑地形。防止建奴骑兵突袭!”

    他身后的司号手在马上吹响了嘹亮的铜号,号声还未落地,立刻就有两小队骑兵,一向左,一向右,雄鹰展翅似的冲跑开去。

    “保持队形,护卫中军前进!”黄一山又发出了一道口令。

    “后哨注意收拢人员,防止掉队!”

    他的口令,被司号员用嘹亮清脆的号声迅速地向后传递着,大队的行速比前更快,声势比前更猛,生龙活虎般的向着这面如飞而来。

    在他身后不远,原野上又出现了大队的步兵,浩浩荡荡向西开来。

    令人惊讶不已的是,居然连步兵身上都是盔甲俱全!精神状态良好,长途行军依旧能够保持队形,不乱不散。队伍中偶尔会响起几声说笑,随即便在队官和哨官的喝令声中消失。只有士兵们扛在肩膀上的长枪依旧在阳光中闪烁着光芒,几乎令那千总眼睛被晃花。

    隆隆的车轮碾压地面之声传来,一阵骡马嘶鸣之声,中军携带着大批车辆驶来。一色用钢铁制成的四轮车辆,碾压着官道坑坑洼洼的地面令驭手们不住的吆喝着拉车的挽马,车上高高堆起的货物,想来是粮食之类的随军消耗之物,不时的有些米粒被颠簸出来。

    更令人吃惊的是,那车轮竟然与日常见惯的车辆不同。非是木制车轮而是用钢铁制成,外面还套了一圈黑黑的物事,不知道是什么,碾过路面,只是沙沙之声。

    这些在明军士兵眼中黑色的物事,便是守汉费了十年功夫才算完成的滴泪树成果,也就是我们熟悉的橡胶。虽然是没有经过硫化处理的生橡胶制成的轮胎,但是也给部队的行军插上了翅膀。

    这些四轮运输车,所有的车轮都配上了这样的生橡胶轮胎!美中不足的是,使用寿命短了些,怕是行走千余公里,便是要磨损的差不多了。不过,守汉已经令枫树岭试验室的先生们用硫磺对橡胶进行试验,一定要搞出原始的硫化橡胶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三十八章 自带干粮还要受气?

    “乖乖的!如此多的辎重粮草?!”

    一马生风,十马生雷。数百匹精壮的战马奔跑起来的声势已然可以用震天动地来形容。但是,中军的气势要比担任前锋的马队还要强盛许多。原因是大批的辎重车辆在中军队伍中行走。

    那千总看着眼前的辎重车一辆接一辆的川流而过,每一辆车上都是用巨大的苫布笼罩着高高堆积起来的物事,他久在军中,也算颇有眼力,车辆是空载是满装也是一望便知。

    从碾过官道时车轮扬起的烟尘,从坑洼不平的路面上行驶时车身发出的声响,还有拉车的骡马、挽马身上的汗水,都说明这数百辆造价昂贵的车上定然是载着大量的物资。

    但是,中军队伍之中另一路车辆便令他几乎将自己的舌头都咬断了。

    蹄声得得,数百匹挽马牵引着几十门大佛郎机和火炮耀武扬威的行走过来,驭手挥动着手中长鞭驱赶着马匹,炮手们则是坐在炮车上低声谈论着什么,浑然不将在道路旁的这百余名溃兵放在眼里。

    “大人!这是哪位大帅麾下?”

    那担任警戒的把总凑到千总的耳边低声的询问。

    明末军制崩坏,各级带兵官纷纷用军饷豢养家丁作为自己的基本实力和骨干力量,往往是名下额定兵员万人的总兵、大帅之类的,实际可用之兵只有一两千家丁而已,而这万余人的军饷,除了用来打点上官和朝中大佬外,便是用来养这些家丁。

    但是,在脑海中反复搜索,千总也没有想到在京师附近的明军诸部中,有哪位总兵大人麾下家丁有如此规模!

    骑兵数百,人人盔甲鲜明,刀枪齐备。马匹精良肥壮,想来平日里下了不少功夫。而滚滚如潮而来的步兵,在他的眼里,更是精锐异常。

    至于那些火炮,便更加不必说了,虽然大明各地城池都是火炮累累,一般的卫城、镇城都是拥有着大小铜铁佛朗机、小铜炮、小铁炮、虎蹲炮、子母炮、小把炮等名目繁多的火炮数以千百计。还会有不少的无敌将军大铁炮。但是那些都是只能用于守城,炮位在城头固定,可以用来野战的火炮数目极少,便是以善用火器的神机营,也未见得有如此多的火炮!

    “你们是哪里的官兵?!为何在此?!”

    一个斥候甲长在马上喝问为首的千总,语气颇为不善。

    要是在往日。换了别部军兵这样的口气向他问话,千总少不得立刻大打出手。但是今日,却须与往日不同。见这一彪军马强悍,他的态度自然也软和了许多。

    “某家大明蓟镇总兵麾下游兵营千总王德胜便是,不知是哪位大人当面?”

    听得了王德胜报上了自己的部别、官衔,那斥候撇撇嘴,脸上颇为不屑。“又是这些官军!”话音不大,腔调在众人听了来也是颇为古怪,但是却听得清清楚楚。

    见斥候拨马离去,王德胜压住心头的火气,正欲与几名军官商议往何处去,那斥候却又飞马而来。

    “兀那王德胜是吧?我家将军要有话问你,你等且随我来!”

    这话的口气,差不多就是古惑仔电影里。大佬直呼新收的马仔,“那个那个!”口气极为不善。

    但是慑于军威,王德胜等人还是随着那斥候的引领往中军去了。

    随着一声尖利的铜哨声从中军响起,此起彼伏的哨声互相呼应,队伍停住了行军的脚步,骑手们从马上下来,从料袋里取出用盐炒过的豆子。双手捧了让那些战马补充体力。

    营中辎重队的伙夫们支开了架势,捅开了炉火,有人拎着木桶到河中取水,准备为全军准备饭食。

    大军要在此休憩、用饭。

    而王德胜等人。则被带到了守汉的帐前。

    虽然只是临时休息的所在,但是近卫们还是搭起了营帐,供守汉在内做片刻之歇。

    一座用厚实的棉布中间加了拍平的棉花板充当帐幕,以铁条作为支架,下面铺设木板以防止地面潮气的大帐,上面用绳网缚以野草以拦阻流矢。帐前,数十名近卫士兵手中各执刀枪火铳分列两旁。

    王德胜发现,自从他报出了官军的身份和职务后,这群人便对他没有好声气。

    其实,南中军北上的这三千余人中,自守汉以下,直到辎重队的伙夫,都是一肚子的怒火!

    刚刚在塘沽登陆,听闻林文丙言到,有朝廷大员率众在天津一带。守汉一时大喜,便派人持文书前往,意图与内地官军一同行止,共同对敌。

    不料想,派去下书联络之人,却是连遭折辱。

    率领数万官军在天津驻扎,面对数万建奴八旗往来自如攻城略地劫去财物,却又畏怯不敢战的,正是素有“有才知兵”之名的兵部右侍郎兼右都御史总督宣大山西军务梁廷栋!

    守汉命人下书与他联络,却是被他责以在辕门、营门等处报名而进的礼节,用来“摧折锐气”。之后见守汉信中所写之官衔为大明南中军云云,立刻掷还书信,破口大骂,“我大明天下,何时有所谓南中军?”

    命麾下标营将信使乱棍打出营门。

    此其一。

    听得那信使哭诉,不由得全军上下皆怒。立刻加快登陆,卸载物资车辆马匹火炮等物,大军便逶迤往天津梁总督大营而来。

    一时间,众军皆为南中军军容军威所慑,不敢有妄言。

    见天上掉下了一支强兵,略一打听,梁总督便想当然的认为是类似于当年奉旨入卫的秦良玉土司兵之类的队伍,便起了索要贿赂之心。

    派遣标营中军持令箭到守汉营中,名曰点验、犒军,实则探听内情。见守汉营中均是令各军各营中艳羡不止的南蛮刀枪铠甲,便起了劫夺之心。命守汉献上铠甲三千副、刀一千柄、枪二千根往总督大营,以为军用。更要将守汉麾下的九百火铳兵、五百炮手连人带枪炮一并带到麾下标营之中充当自己的保镖!

    此其二。

    这就应了那句话,叔叔能忍,婶子也不能忍!

    多年来,南中军都是让别人缴械。攻取别人的土地城池的,何曾从自己手里交出过刀枪火炮?

    见全营鼓噪,那中军只得三十六计走为上。

    但是,当日,梁廷栋便发下军令,挥动所部二万余人,从四面合拢过来。隐隐有要强行缴械、消灭南中军这三千多人意图。

    当下,守汉便令王宝押后,黄一山在前开路,三千余人成战斗态势,沿着白河、子牙河而走。便是那些炮手,也都做好了随时开炮的准备。

    明军各部总兵、副将。都是在官场、战场上滚油了的人精,见这股人马不好对付,兵马精锐,器械精良。大家硬上只怕是讨不到好处,便是有好处也是梁廷栋总督标营的,自己又何必为了他折损本钱实力。于是乎,守汉施施然的从天津一路急行军到了武清!

    而梁总督在得知南中军连夜拔营往京师方向去了。竟然还派遣信使前来,命守汉留下火炮在营中效力方可往京城去。面对着这样荒谬的军令,守汉冷笑两声,将梁总督的亲笔书信撕扯的粉碎。

    “我有两句话请你带给梁廷栋!”

    守汉铁青着脸色朝着那被吓得面无人色的中军旗牌,此时,那旗牌也没有了趾高气扬予取予求的气势,好汉不吃眼前亏,保住命要紧!

    “大人请讲。小的一定带到!”

    “第一,老子这次进京,一来勤王,二来进贡,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大明,便是在绝域万里之外。也是有孤忠的!这点心思,又岂是你那狗屁总督能够随便驱使的!第二,老子的嘴一向刻薄,你告诉你那总督大人。让他好好的想一想,大明朝从万历年间杨镐起,凡是担任督师职衔的,有几个好下场的!”

    这几句话,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论,令那旗牌几乎尿了裤子!

    “来人!将这厮一行人也给老子乱棍打回去!”

    “得令!”

    近卫营的兵士们手中棍棒雨点般落到旗牌一行人身上头上,打得那一行人抱头鼠窜而去!

    这几件事加起来,士兵们能够对明军有好脸色看那才叫奇了怪了!

    “你等即是蓟镇兵,想来也是奉旨入卫的,却为何一败至此?建奴军情如何?”

    守汉倒也没有难为王德胜等人,命他们在帐前坐下,试图从他们这些同八旗交过手的人口中得到一些关于八旗的信息和军情。但是,却是令他大失所望。

    “回禀大人的话,那建奴十万大军,俱都是身高八尺肚大十围,身披双层铠甲,刀砍枪刺不入,战力强悍之极!又有所谓白巴牙喇兵红巴牙喇兵更是精锐,我军万万不是对手!”

    “你们打了几仗?便溃败至此?”

    “三仗,一仗比一仗惨!”

    “那我来问你!如今京畿的建奴,大抵是哪几部?”

    “这个,说不好,和我们见仗的,八旗都有,有真奴,也有蒙古八旗!这附近的应该是些正红旗满洲的兵马和正白旗、镶白旗的,都是些游弋兵马,主力都在京畿南部攻陷城池,劫掠州县!”

    想来也是问不出什么别的新东西了!王德胜这群兵大概就是闻风即溃的那一批兵马了!多年来,明军对上清兵,大多数败多胜少。从崇祯二年开始连续进关劫掠,官兵溃散逃离后,他们便是三五成群,遇到清兵哨骑游兵望风而逃,但是遇到逃难的百姓则如狼似虎,抢掠财物,奸辱妇女,杀良冒功,所作所为比清兵好不到哪里去。

    放眼望去,这一带原本是土地肥沃河渠纵横的平原地带,又兼是京畿地面,村镇密布,人口众多,想来应该是生活安定富裕的所在。可是守汉眼睛里只看到了田地荒废,人口流离。周边村落不是仍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便是残留轻烟的残垣断壁,不时的可以听到顺风飘来隐约可闻的哭泣和呻吟之声。

    不过,王德胜们闻到的却不是这个,他们闻到的是一阵阵饭菜的香味。连着几日未曾见到热食的他们,早已饥肠辘辘。闻到这随风飘散的香味,不由得鼻翼扇动,贪婪的呼吸着。

    “给他们饭吃。你等下去用饭吧!”

    听了这话,王德胜等人千恩万谢的叩头而去。

    大明北方的营兵们,作战时食用的军粮大多是叫飧饭的军粮,便是将米煮熟后放到水中曝晒,反复几次。最后得到一些干米饭。食用时取热水泡软煮熟就可以吃了。(这样的军粮,到了民国期间,奉军中还在大量生产使用,而当时的奉军,在国内各个派系的军阀部队中,算是技术含量最高的。)除了这飨饭以外。大军主要行粮种类便是杂饼,蒸饼,加上一些硬盐块,醋干等物,马匹会配上一些干酪用以紧急解渴之用。因为朝廷的经济状况不好,军中各部经常欠军饷数月或者一年上下,士兵们往往连饭都吃不饱。自然无从要求饭菜的味道、品种了。不过,反过来,也不能要求士兵能够奋力杀敌了。

    被近卫士兵领到了辎重队中,有伙夫将一大桶米饭丢在了地上,一个竹筐里盛着些碗筷之类,旁边一个小桶里,是大半桶的咸鱼盐肉炖在一起,油光光的汤令王德胜们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

    “吃吧!不够再让人添!”

    说这话的人刚一转身离开。王德胜们便打成了一团,抢夺起饭食来。两个士兵伸手到木桶里各自捞了一块咸肉不住的咀嚼着,被硕大的肉块噎得直翻白眼。

    “没出息的东西!没吃过饭吗?!”

    一面训斥自己的手下,王德胜一面飞快的扒完了一碗岗尖的米饭,又到木桶里狠盛了一碗继续飞快的往嘴里扒着。

    远远的,有两声火铳声传来。

    辎重队的士兵们闻声立住了脚步。

    “有敌人!”

    沿着河堤,几面一色纯白的旗帜飞快的向这边移动过来。在空旷的土地上卷起一阵烟尘。

    “鞑子!正白旗的鞑子!”

    王德胜嘴里还含着一口饭,惊恐的喊着。

    他含糊不清的叫喊,令几个辎重队的士兵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来的鞑子正是刚才将王德胜等人吓得连鞋子都几乎跑丢了的那一群。为首的,是一名正白旗的牛录。因为此番入寇时最先登上喜峰口,而被阿济格赏了一件南蛮甲。入得关来,更是意气风发,准备多立些军功,多为主子们抢掠些子女财帛回去!

    见这里有大队的明军经过,队伍中携带着大批车辆,想来是为京师附近的明军运输军需粮饷的,正好抢掠来,给自己再立一桩军功!

    一面率领部下军马前来,一面命手下的一名分得拨什库率领两个辅兵跟役往本甲喇主子处报信,请甲喇额真火速率兵前来增援,他在这里先率领本部向这些明军冲击一阵,冲不开他们的军阵也要缠住他们,不令他们远遁!

    “阿宝!吹号!集结!”

    见那股烟尘由远而近,守汉突然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激动,身体似乎还微微的颤栗了起来。这种情绪,这种反应,只有在当年他站在城楼上等候着何副千户的人马前来时才有。也许,这就是面对一个全新的敌人,初战时的感受吧?!这感觉,想必当年在平型关上等了一夜的大爷爷也曾经体会过!

    “此战是初战,是咱们南中军扬名立威的战斗,让这些畏敌如虎闻风即溃的家伙看看,咱们是怎么打仗的!”

    号角声响起,全军开始戒备。

    “都给老子把眼睛擦亮,一会儿他们要是顶不住了,咱们就抢上几辆大车走!那些刀枪也给老子别放过!”见南中军士兵紧张而有序的在临时营地内跑动,王德胜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悄声和几个心腹交代着。眼睛不住的四下里观看,准备一会逃跑的道路。

    很快,正在全军用饭的南中军,完成了临战准备。

    火铳兵、长枪兵、刀盾兵在各自的军官们口令中列队整齐,听那军官训话。

    “兄弟们,咱们这三四百里走下来,见到的都是被焚毁的田园村落,都是望风而逃的官军,可恼那些官军还看不起咱们,管咱们叫蛮子,今天,咱们这群蛮子,就杀一群鞑子给他们看看!告诉他们,打仗,还得和咱们南中军学学!”

    火铳兵的一名队官在队伍前做着简单的动员。

    双方便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拉近了距离!

    南中军的右侧是北运河的河道,前方不远处便是河西务镇的城池,因此,只要将主要兵力投入到东、南两个方向即可。

    守汉站在几个近卫的肩膀上向南面那些正白旗士兵冲过来的方向用望远镜望了望,“嗤!不过百余骑兵,便敢来冲击我三千人马?!这也太小瞧我了吧?!”

    他却不知,这个时代,竟有那种事情,数万明军在前,眼睁睁的看着千余名建奴大肆的屠戮抢劫,掠夺人口。几百建奴便可以追逐着几千明军四散奔逃。所以,这群正白旗的兵士,虽然有些骄横,但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对于这种作战,王宝的经验是很丰富的。他眯起眼睛计算了一下那些建奴骑兵的速度和距离,又看了看自家的车仗,当下心里有了盘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首战

    “火铳兵,上前!”

    一声令下,南中军队伍中的九百火铳兵齐声喝了一声,“杀!”

    五百火枪兵被调到正白旗冲来的正南方向,两列列阵,护住了车队的正面。冰@火!中文其余四百火铳兵分为两部,分别调往西面与东面担任警戒。

    六百长枪兵和刀盾兵在上面的三个方向上担任警戒和预备队,随时准备上前接应火铳兵的兄弟们!

    六百骑兵此时也都变成了步兵,将战马交给辎重队的同袍,各自手中擎着长枪,在守汉身边担任总预备队和他的中军护卫,医生们开始在临时开设的营帐中准备治疗即将出现的伤号。

    而炮手们则是在炮队营官的带领下,用六分仪、望远镜、测距仪等设备开始紧张的测量远近的距离,更有几个被派到了火铳兵列队之处为他们提供射击距离的技术支持。

    整个南中军营地转眼之间变成了一个杀机四伏斗志冲天的阵地。

    由远而近,那牛录章京率领着所部百余战兵、二百多余丁、各兵私自夹带进关的家奴、包衣、阿哈之类的,快速冲动了距离南中军不到二百步的地方勒住了马缰。

    站在用三辆辎重车竖起来覆盖上木板临时搭建起的指挥台上,守汉用望远镜看得很清楚,这些在辫子戏里被无数次的出现过的所谓八旗勇士们。

    他们个子普遍不高,但是身材却都粗壮结实,类似大饼样的脸上都是泛着油光的横肉,在这个距离上可以清晰的看清他们满是骄横之色的表情。在前面列队的大都是身上甲胄俱全的战兵,一兵二马,手中各自拿着长刀或者是长枪,背上背着巨大的弓箭。马背上悬挂着骨朵之类的投掷兵器。在战兵后面,便是那些由家奴包衣阿哈组成的辅兵,相比较战兵,他们的装备和气势就差多了。身上只有不镶嵌铁叶棉甲,虽然也是手执刀枪,但是战斗力却很明显的与战兵有着差距。

    远远的,还有一股尘头向这边行来。队形散乱,步伐杂沓,隐约的传来鞭笞喝骂之声,想来是那些被掠来的人口财物。

    “三百多人的兵马。就来打劫我三千多人,去!”

    守汉骂了一句。

    他在观察着对面的建奴,那身着南中甲的牛录也在观察着对面这支打着明军旗号的队伍。

    虽然没有望远镜的辅助。但是这牛录目力锐利。将南中军队伍中的情形也是看的清清楚楚。堆积如山的物资,车辆,还有随风飘散的饭菜香味,越发的印证了他前来抢掠的决定是如此的正确。在营地外列队的那些兵士,身上的铠甲、手中的刀枪,更是激起了他血液中的贪婪**。

    “大清国的巴图鲁们!看见对面明狗身上披的甲胄了吗?”

    他高声用女真话呼喊着,用来激励士气。

    “他们竟然有如此精良的甲胄。这甲胄是长生天、佛库伦赐给最英勇的战士的!在我们大清,眼下只有旗主、贝勒王爷们才配拥有!勇士们,跟着我杀上去,杀光这些尼堪,我向主子求个恩典,每人一件南蛮甲!凡参与此战者,见者有份!”

    他的话,激起了手下骑兵和包衣家奴们的强烈共鸣,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呜哇怪叫着对牛录章京的话表示赞同。

    击溃这一股明狗,可以获得的财物,要远远强盛于劫掠州县。如果将兵器铠甲全数剥下,只怕本旗的战兵人人可以披上南蛮甲!更何况还有那数百辆车仗上的资财!

    他催马向前几步,将南中军的阵型兵力布置看得更加清楚些,这一看之下,不由得更是狂喜,满眼都是笑意加上轻蔑不屑的神色!这领军的人果然是个酒囊饭袋,居然将火铳兵列在最前面!谁都知道,明军的火铳,杀伤威力小不说,还装填速度慢,容易炸膛。对付这样的火铳,八旗早就有了一整套完善的战术,那就是在火铳的射程之外引诱明军开铳,待明军白白的浪费了弹药之后,便以强弓射开明军阵型,冲进去大肆的屠杀一番。而眼前这股明狗,想来是被我大清劲旅吓怕了,火铳兵之间间隔如此之近,几乎到了肩膀挨着肩膀的地步!

    那牛录也见过三顺王麾下天佑兵(孔有德等人的汉奸部队最早的番号)的操演,火铳手们至少要间隔三尺开外,点燃火绳才算准备完成,而这群尼堪,连火绳都没有点燃便匆匆列队迎敌,这,不是天赐我一桩大功劳是什么?!

    一连串女真话喝令之中,三百余骑沿着南中军的阵型外一百五十步左右的线路上往来驰突,在田野上扬起了冲天的烟尘。

    “这群人不简单啊!还知道临之以威,用马队奔驰带来的巨大声势给我制造心理压力。”

    守汉合上了望远镜,口中喃喃自语。

    “主公,要不要命令炮队开火?这个距离,正是咱们大佛郎机最有效的杀伤范围!用霰弹,一轮炮火就能解决这群胡狗!”

    站在守汉身旁的王宝,低声的请示守汉。

    “不用!区区三百多人至于动用火炮?正好给我军练兵!这都是塞外胡人数千年来不变的战术,围着我们的营地往来驰突,呼喝叫嚣,扰乱我军心神意志。传令下去,各部不得使用火炮,火铳兵在进入四十步射程内开火!”

    那牛录率众往来奔驰两次,见南中军队形不动不乱,心中也不得要领。勒住马头呼喊了几句,指派部下下马出战。

    按照每战必是两重甲兵在前,轻甲善射之兵在后的战术原则,两个分得拨什库各自引领着数十个披甲战兵向前,牛录章京本人领着余下的人马在后压阵,最后是那些余丁家奴之辈,牛录大人准备一战便冲开眼前明狗的阵型,冲进去大肆的杀掠一番!

    “鞑子动了!”

    从南面压过来的鞑子兵,走在前列的,俱都是身形粗壮之辈。左手擎着巨大的盾牌,右手中举着长刀,或是短柄大斧,甚至还有两个手中擎着四尺长的绝户刀。横肉丛生的脸上。咧着嘴露出满口的黄牙,笑意狰狞。

    他们身后不过两三步,那里的鞑子没有盾牌,手里举着长柄挑刀、长枪。所有的这些士兵。都是身披着两层甲胄,里面是打造精细的锁子甲,外面是镶着铁叶子的棉甲。

    在两队人马中,有两个人引起了南中军军官们的注意。他们背上二尺见方带着火炎边的认旗,身上的三层甲胄、胸前锃亮的护心镜,身后几个身披双层铠甲。手中举着丧门枪和大刀紧紧护卫在他们左右的兵士。暴露了他们的身份,这是两个分得拨什库。

    几个火铳兵的甲长不约而同的低声吩咐,将这两个分得拨什库作为重点照顾对象。

    在重甲兵身后,便是那些轻甲善射之兵。近百个鞑子身穿镶铁棉甲,手持劲弓,在牛录章京的带领下,朝着北面的南中军缓缓压来。

    周围都是身穿镶铁或者不镶铁棉甲的兵士和余丁家奴。身上披着三层甲胄,最外层还是很显眼拉风的南中胸甲,如何不让众人一眼便发现这个骚包的家伙?

    “这一定是个大家伙!”

    火铳手们心里已经给牛录章京判了死刑。

    正白旗的兵士们缓缓向北逼来,虽然不呼不喊一声不响,但却形成了一股无形而沉重的压力,换成一般的明军早就沉不住气了。或是开弓放箭,或是施放火铳,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不安。

    但是,令最前面的两个分得拨什库隐隐觉得不对的是,这股明狗,一点动静也无。从一百五十步到一百步,丝毫不见有一点要崩溃的迹象。

    根据往日与明军作战的经验,往往明军的火器没等自己进入射程就忍不住胡乱开火,之后便慌乱中来不及装填,之后便是一声发喊,全军队形溃散,自己冲上前去大肆的屠杀,那种情形,想起来便惬意的很!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已经到了鞑子弓箭的射程之内!

    “放!”

    你不动,我动!牛录章京在后面看得很清楚,他不相信在自己箭雨的洗礼下,还能够有人能够扛得住。

    女真人的弓箭,从阿骨打时代开始,便是弓力只有七斗。为了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杀伤力,他们便是只在近距离内开弓放箭,最短的时候甚至是在二十步内。在七十步的距离上,箭簇长达二寸的箭便到了威力可以破甲的地步。

    “嗖!嗖嗖!”

    数十支箭挟带着破空的风声被那些弓手抛射到半空,飞进了火铳兵的队伍里。一阵击中肌肉发出的闷响转瞬间在火铳兵队形里响起。接着便是一阵低声的呻吟,那是火铳兵们被箭射中了没有披甲的手臂和腿。

    辅兵们从后面冲上来,将被箭射伤的兄弟抬下去医治救护,后面的火铳兵自动向前补齐了空缺出来的位置。

    “完喽!鞑子射完三拨箭,差不多重甲也到了跟前,南中军那些连火绳都没有点的火铳兵,完咯!”

    踮着脚向南面眺望的王德胜,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哀叹。

    转眼之间,第二波箭雨落下,又有十余个火铳兵受伤倒地。

    “敌距我五十步!”

    被拨到火铳兵中担任测距的炮手们兴奋而略带紧张的在火铳兵指挥高五耳边低声吼起。

    “发令,全体准备用枪!”

    哗啦啦的一片声响,火铳手们纷纷从肩头取下火铳,检查枪头帽是否拔掉,火门是否打开,龙头是否扳起,有人还唯恐火石不利,紧张的给自己的火铳更换了一块新的火石。

    做完这些,鞑子兵已经到了四十步的距离,他们的步伐已经从疾走变成了小跑,再跑几步就是会快速奔跑起来,直接冲击军阵,用手中的刀斧砍杀明军士兵。

    “开火!”

    将近五百火铳兵排列成两排,前排蹲姿,后排立姿,二百多只火铳朝着小跑过来的数十名鞑子重甲兵齐齐的扣动了扳机!

    王德胜在军阵后面耳边如同响起了千百个霹雷一般,连绵不绝的雷声震得他耳轮中嗡嗡作响,也震得他脸色发白。

    随着第一声火铳响起,那牛录章京便震惊的发现。这群明**士如此的沉稳狠辣,竟然在挨了自己三轮箭雨后队形不乱不散,这份坚忍便是以前接触过的明军从未见到过的。

    几名冲在前面的重甲军士被几枚弹丸击中,穿透了两层甲胄不说。身体随着余波未消的巨大冲击力向后飞去,将后面几名各执刀枪的重甲撞倒,手中的巨盾长刀大斧也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连贯不绝,震耳欲聋的火铳声。不光是让在营盘内的王德胜等人惊掉了下巴,也让百余步之外的河西务镇城上的官员们吃惊不小。

    “这里哪里来的官军?居然能够和建奴对阵,不惊不慌,不溃不乱?”

    连年来。官军对上建奴的败绩,已经让大明的官员百姓们习惯了失败,就和眼下的球迷对待国足的心态相仿。输了、败了是正常的。打平就是意外,赢?基本上就是彗星撞地球了!

    第一排的火铳射击,几乎将冲在前列的重甲兵扫荡一空,几名手执巨大盾牌的重甲兵手中的巨盾被打成筛子一样。

    那两名背上高高插着认旗的分得拨什库,汉语称为领催的,被几枚弹丸击中,饶是身上披着三层甲。但是在区区四十步的距离上,三层甲也是和纸糊的一样!

    余下的兵士们却没有停住脚步,在他们看来,这些火铳手们接下来就是应该转身去重新装填弹药,至少要片刻时间,眼前只有三四十步的距离,足够冲进去了!

    “前排,起立!”

    “后排向后转,装填!”

    昂扬的口令声在火铳兵队列中响起,士兵们在军官的口令声中有条不紊的做出动作。

    十步的距离,奔跑时就是几个起落而已,转眼间,那些轻甲善射的兵士们已经冲到了近前,将弓箭收到背后,取出各自的长刀大斧,朝着南中军的火铳手们冲了过来。

    “三十步,开火!”

    射程缩短了十步,火铳的威力便得到了加成。不光是可以破甲,那些身上只有一层镶铁棉甲的建奴步甲,享受到了前面的重甲兵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弹丸破开他们的甲胄,急速地在他们体内翻滚着,打断他们的筋骨,将他们的内脏搅得稀烂。在完成这些动作之后,意犹未尽的冲出他们的身体,四处乱飞,寻找着下一个猎杀目标。

    第二排的一轮齐射,将位于重甲兵之后的步甲们几乎扫荡一空,那身上披着三重甲,被几名身披双层铠甲的家奴护卫的牛录章京,也是身中一弹,要不是身上最外侧披着南中甲,周围的家奴又以身体为他遮挡弹雨,被十几只火铳重点照顾的他,想来会变成蜂窝煤。

    即便是如此,那枚弹丸,也让他痛苦的跪在地上,用手中长刀支撑着身躯,努力令自己不倒下去,他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的向外蠕动,似乎要流淌出来。用手去摸,一片湿热。原来是那弹丸击穿了他的腹部,肠子流了出来。

    他的一名家奴,见前面的勇士纷纷倒地,后面的那些余丁却又有些畏缩不前,不由得忿然大怒,举起手中的牛录章京官纛奋力的向前挥舞,示意那些余丁向前冲杀。但刚刚挥动了两下,发现往常粗壮有力的臂膀却一点力气也无,低头一看,一个巨大的创口正在右臂上向外流着血。

    “敌距我二十步!”

    “开火!”

    眼前只剩下了那些只穿着未镶铁棉甲的余丁包衣家奴之类的角色,重新装填完毕的火铳手们,心情格外的轻松,略一瞄准,便朝着这群人嘶喊着冲来的方向扣动了扳机,龙头落下,铳口发出火光和白烟,弹丸喷射而出。

    三轮射击,便将一个牛录的战兵和家奴扫荡干净,这令城头上窥视的官员们大为惊讶,官军何时有了这样的强劲的战斗力?

    “便是当年的神机营,也未必如此强悍!”

    站在高台上观察的李守汉见这一牛录的可战之兵已经基本被打翻在阵前,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一旁伺候的亲兵。

    “发令,令马队冲出去,收拾剩下的残渣余孽!”

    听到调马队出击的号角命令,黄一山不由得大喜过望,点出斥候一队二十五人,前哨和马队近卫一队,共计百人上下,从火铳兵闪开的两条通道之中如同游龙相仿杀了出去。

    在最后担任警戒和看管那些马匹帐篷以及抢掠来的人口财物的少数鞑子和一些余丁、包衣阿哈之辈,本来以为这是一场极其轻松而又收获丰厚的战斗,正在翘首以盼,准备驱赶着抢掠来的人口上前搬运财物缴获,但是三排火铳声响过后,便只看到牛录章京大人强自支撑着身体,周围的勇士们躺到了一片,想来是不能活了。

    一个可以轻松攻破州县城池的牛录,便在这运河边上被基本消灭了。

    见对面明军阵中又杀出了百余骑兵,全部都是带甲之兵,那些余丁包衣们哪里有勇气同这新胜之师对抗?一声惨叫,跳上本来是各级军官和带甲战兵的马匹,狠狠的加了两鞭,飞也似的逃了。

第二百四十章 这就是我们的巨鹿、虹桥!

    “禀主公,此战战果统计出来了,共击毙贼奴披甲兵首级一百三十二级,其中贼目牛录章京,壮大,分得拨什库九人,贼奴白巴牙喇兵十九人,另有一百七十三级为余丁家奴等辈,缴获贼奴长短刀枪二百一十五把,弓箭三十四把,旗号十五件。主公,另有骡马二百余匹,其中可充任战马者二十余匹,从贼奴手中解救被掠百姓人口三千余人,大多为青壮。另有财物若干,请主公示下,该如何处置?”

    听出击归来的黄一山向守汉禀报此战的战果,营帐之中的众人倒也罢了,只听得在帐门外的王德胜有些坐立不安。这样的战果,便是蓟镇全军压上,也未必能够获得。

    那些堆在营地空地上的旗号、兵器、弓箭、盔甲,特别是那些甲胄,什么无铁棉甲,镶铁棉甲,柳叶铁甲,锁子甲,哪一件都比自己身上的这件棉甲来的精良。虽然很多甲胄上都被弹丸打得千疮百孔,但是只要稍加修造便是一件好甲。

    这群人实在是太狠辣了。

    王德胜凑到阵前去看那些辅兵上前去打扫战场,见到鞑子兵上去就是一刀,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然后再行剥下甲胄,统计战果,令他不解的是,对于鞑子的首级和身上搜出来的财物,这些辅兵却是看也不看,只管丢在一旁,用细细的竹签子探入鞑子的创口处细细的测量一下,之后在纸上记录一下。

    “不砍首级。不搜财物,却在这里做这些,真真的奇怪!”

    王德胜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一会这群人急着走的话,自己可是要上去砍几颗建奴的人头回去报功的,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真奴首级啊!

    按照大明军功奖励制度,普通军士如果擒斩后金兵首级一名颗,就是现在的清兵,便升实授一级,并赏银赏布。最多升三级。领军军官。有把总、千总领官军五百人者。部下斩获奴贼十名颗,着升实授一级,每加十名颗,加升一级。领军千人者。每二十名颗。升实授一级。每加二十名颗,加升一级。共升三极为止,二级实授。一级署职,并赏银赏布。更何况还有那些巴雅喇兵和牛录章京的首级旗号等物,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桩功劳弄到手!

    “王千总何在?请王千总!”

    大帐内一迭连声的传唤声,令王德胜站起身来向帐内张望。

    “王千总,某家奉旨进京勤王,对内地军情制度不甚熟悉,依你所见,我们打完了这一仗之后,该当如何?”

    (屁的奉旨勤王,其实就是来给自己混一个官衔、名义。)

    听了高踞帅案之后的守汉如此询问,王德胜倒也是知无不言。

    “大人,走!马上走!或者是入城坚守!”

    “为何?”

    “大人,下官与建奴作战多年,深知其性,此辈倚仗马匹锐利,互相之间呼应灵便,此间想必数十里之外便有建奴小股游骑,一旦呼应起来,数千人马旦夕可至,大人所部虽然骁勇,火器精利,但是面对数千建奴,只怕胜算不大,所以,下官斗胆,建议大人马上走!”

    “要是来不及走呢?”

    “那就入城坚守!左近便是河西务城,此城坚固,且又有钞关,火器兵力一样不缺,大人入城之后,可以凭借坚城固守,直到建奴撤走。”

    “除了脚底抹油和入城当缩头乌龟之外,还有别的法子吗?”一旁的火铳兵指挥官高六挤兑了王德胜一句。

    好在王千总已经是修炼的脸皮能够防御克龙炮的直射了,对于高六的出言讽刺只当没听见,心中骂了一句,等大队的鞑子杀到,你就知道了!

    不过,李守汉毕竟不是高六这样的军官能够比的,还是听取了王德胜的意见,派人前往河西务城联络,要求守城官兵打开城门,让自己的军队入城。

    但是,城上的官员的回答却是令人哭笑不得的。

    虽然他们在城头上看到了几乎全歼了一个牛录的建奴,但是,内心的恐惧还是令他们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以城门被砖石杂物填塞断绝交通为由,谢绝了大军入城的要求。

    “告诉他们,我军可以在城外御敌,只要他们打开城门,接纳那些被掠的难民就可以!”

    守汉有些愠怒了。

    但是,城头上的官员们还是两个字,不行。

    此时已经是日头偏西了,大队人马车辆如果连夜赶路,只怕会有不测,万一被建奴骑兵追杀,暮色中视野难辨,后果不堪设想。

    “在此扎营!我就不信,那些满清鞑子是三头六臂的不成!”一怒之下,守汉冒出了后世对于“我大清”的称呼。

    人们开始在方才的临时营地附近相度地势,准备扎营防守。

    几个骑兵策马来到那些被建奴正白旗掠了来的难民集中地,方才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被大明军队救下了,正在感念惶恐间,骑兵们的到来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我家将军要在此扎营,需要些挖沟浚壕的民夫,不论男女,只要能够完成工量者,管饱吃饭!有油水的菜和饭!每天另有一斤米,一两盐作为工价!”

    那为首的骑兵甲长在人群中往来吆喝了几趟,引起了难民的骚动。这些人被掳之时,已是身无长物,肚内无食,建奴将掠了来的粮米每日里熬些粥水丢给他们,只要饿不死就可以。(这也是一种残酷的淘汰,能够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来的,身体素质往往都不错。而且,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为了生存下去,只能舍弃尊严。为满清的奴化打下心理基础。)

    “我去!”

    “当真管饱饭的话,傻子才不去!”

    “去!”

    人群中几个人一带头,立刻群起响应,生逢乱世,能够有一个可以吃到饱饭的地方,何况还有所谓的工价粮米可以拿到?

    三千多难民几乎全数随着骑兵回到了运河边上。

    按照参谋们用白灰划定的区域,开始挖掘泥土,修建营盘。

    而那位蓟镇的王千总王德胜,此刻正在守汉的大帐中颇为坚定的拒绝着守汉的好意。

    “大人,您这里要打仗。正是要用人之际。我和我的兄弟们虽然比不过贵部精锐,但是,搬运粮草器械弹药之类的还是可以的。还望大人收留!”

    听了这番豪言壮语,守汉心中自然雪亮。对于这些兵油子的话。他可是从来都不敢信。但是。面子上的还要过得去才是。

    “以王千总之勇略,自然要借重的,少不得要让你临阵杀敌立功。”听了守汉这话。王德胜心中暗叫一声苦也!大话说出去了,不好往回收了。

    还好,守汉只是稍作停顿而已。

    “只是,另有这样一桩大事,要借重老兄的人马。”

    其实,守汉只是要打发走这群散兵游勇而已,免得打起了的时候他们在营地里乱喊乱叫动摇军心。

    从缴获的清军马匹中拨出了十匹交给王德胜,又将被击毙的建奴刀枪旗号之类的随意选了几件交给他,“请代我拜上蓟镇张世显张军门,就说我在这里杀鞑子,他如果想立功的话,便率部前来策应就是了!”

    牵着南中军送的马匹,拿着缴获的刀枪旗号,王德胜心里乐开了花,“这群傻吊,老子一会去砍几颗首级,回去报功请赏,至于说你们,我会给你们烧纸上香的!”

    夜幕悄悄的降临了,在河堤上点起了数百堆的篝火,将这一片土地照的通明,火光中,往来不断的人群将土筐布袋里的泥土倾倒在了指定的位置上,并且有人照着南中军的要求将那些泥土拍实、夯筑成矮墙。而挖土之余,也有人将土坑按照要求挖掘成四尺宽,五尺深的壕沟,便是一个成年男子无法一步跨越,必须要跳下去,再爬上来才行。人声、工具碰撞的声音,加上火苗燃烧木柴发出的噼啪声,倒也是热火朝天。

    “挖土的人先出来两队,运土的、夯墙的,挖壕的,一样来两队人,吃饭了!”

    以二百人为一队,将参加阵地修筑的民夫编成队伍,这便是所谓的以军法部勒,这样的好处就是民夫们不会偷懒打乱仗,有事情可以逐级追究。

    和招募民夫时宣传的那样,挖土、运土、夯墙的民夫看着伙夫们用大桶盛来的米饭和菜汤,嗅着一阵阵飘来的饭菜油香,不由得很多人怔怔的,如在梦中。

    “每人米饭管吃饱,一碗热腾腾的咸肉汤。快些吃,吃完了换别的兄弟来!”

    在王宝、黄一山等军官的陪同下,守汉沿着预设的阵地巡视了一番,各处的民夫在吃饱饭的巨大诱惑下,焕发了冲天的干劲,许多人丢下碗筷便抄起了土筐和锹镐锄头,冲向了自己划定的工地。原因吗,是因为吃饭的时候高六又大吼了一声。

    “将军有令,凡是在天亮前完工者,加一顿夜宵,有肉吃!工钱加一斤米!”

    “主公,按照这样的进度,明天天亮之前,我们可以完成三道外壕和两道土墙的修筑,那些火炮的炮位也能够安置完成。”

    “阿宝,一山,明天,天一亮,我们就是孤军奋战了,指望那些内地官军是不可能的,可能会来几千人,甚至上万人,怕不怕?”

    王宝还未来得及开口,那马队营营官黄一山便晃动着肩膀不屑一顾:“主公,咱们南中军,自建军以来,哪一仗不是尸山血海的拼下来的?咱们这些兄弟,那个不是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

    “但是,内地官军所谓辫子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守汉继续的逗着黄一山。

    “主公,难道这些辫子兵,比暹罗人的战象还要难对付?当日素林府一战,王统领可是领着我们迎着暹罗人的战象冲杀的!”

    倒是王宝颇为沉得住气。插手向守汉行礼后,“主公,您当年以弱冠孤儿起兵时,面对的那个敌人不比咱们强悍?不都一一败北?今日我们面对之敌,固然是号称强悍于一时,但,只要我们奋力拼杀,想来,敌人也未必能够抵得住!”

    “说得好!”

    守汉击掌赞叹。

    “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楚霸王项羽威震诸侯的那一仗吗?巨鹿之战,九战章邯。诸侯皆不敢战。作壁上观。项羽破敌之后。诸侯皆膝行入营大礼参拜。”

    “今天,这里就是我南中军的巨鹿?!”

    火铳兵的指挥高六带着几分惊喜叫道。

    “不光是巨鹿,更是我军的虹桥!”

    巨鹿之战,这些军官们都听说过。那是项羽成就霸业的奠基之战。但是。这虹桥又是什么战役?

    话一出口,这才想起说秃噜了嘴,守汉只得把话含糊的说下去。

    “当年听老人家讲过。有个外号俗称李二狗子的官员,受命带着数千新收编过来的杂牌军去某个富庶之地救援,那里已经被十余万乱贼包围数月,要不是有水路之便,想来他进城都进不去。有一日,天降大雨,乱贼向他驻军一部的虹桥猛扑,他便率军增援,与数万乱贼大战一场,战况之惨烈前所未有,在他的奏本里说,贼随死随拖,随拖随上,枪炮点燃不及。但是,数万乱贼,就这样被他硬生生的杀败了!从此便无人可以望其项背。”

    “主公,这一仗,也是我南中军扬眉吐气,给内地官军将领们打出一个样子来看看!”

    “说得不错,这里,不是狗屁的河西务镇,是我们的巨鹿,我们的虹桥!”

    “我们的巨鹿,我们的虹桥!”

    随着近卫们的振臂高呼,附近的士兵们也高声吼叫起来,至于说什么是巨鹿,什么是虹桥,权且不去管它!

    天色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篝火终于燃尽了最后一点热量,冒着缕缕青烟,迎接着黎明的到来。

    三道不连贯的壕沟,两道土墙已经构筑完成。

    壕沟之间有意留出通道未曾挖开,只不过,在壕沟与土墙之间互不贯通,在这些未曾挖开的通道对面或者两侧,安置了大佛郎机或者六磅炮的炮位,大批的弹药就堆积在此。

    土墙按照胸墙的标准修建。将挖壕沟掘出来的土夯筑成矮墙,以便于火铳手们向外射击,同时减少建奴弓箭的杀伤力。

    这是南中军将热兰遮城的荷兰人防御工事做了简单的修改之后,复原在了这里。为了防止清兵先攻下河西务城,便是对西面的河西务砖城也设立了防御,黑乎乎的炮口一样指向那里。壕沟和胸墙一直蔓延到了河堤下面。

    见到这一夜的辛苦终于有了结果,数千人由得齐声欢呼。

    民夫们被接引到河堤上用饭,守汉领着部下们分配防御区域。

    这次,不仅仅是火铳显威,那些大佛郎机和大炮,更是要大显威风!所有的防御都是以炮位为核心,辅助以火铳,刀盾和长枪。骑兵和辎重兵在营中充当总预备队和护卫。从民夫当中选拔了数百人充当辅兵。

    堪堪分配完防御阵地,远处便隐隐传来一声铳响,紧接着,一声一声由远而近传来。随着铳响,布置在南面十余里之外的斥候们策马奔回。

    “鞑子来了!”

    一股尘头从天际线上跳出,接着便形成一股巨大的烟尘,烟尘越来越近,紧接着大地隐隐震颤起来,仿佛有无数马蹄敲击着地面,令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地平线上涌出了铺天盖地的红色镶白旗号,若隐若现的,还出现了两杆巨大的旗号。

    巨大的烟尘,仿佛平地里扬起的沙尘暴一样,笼罩在飘扬的红白旗帜下面,旗角下,尽是身穿红色镶白盔甲的清兵骑士,看那无边无沿的架势,似乎所有的清军骑兵都在策马狂奔,一时间天地之间听不到了任何声响,只有如雨如雷的马蹄声。

    清军以精锐骑兵为先锋开道,后面是大队骑兵与步兵,接着是辎重大队,最后又是精骑押后,裹挟着大批人口前来。

    在清军中,还夹杂着不少蒙古人,或是身穿柳叶甲或是罗圈甲,头戴红缨帽或是瓣子盔,所有的披甲战兵皆是骑兵。兵丁们由背上背着黑缨小旗的壮大率领。队伍中的蒙古步兵则是身无盔甲,头上戴着红缨帽,迈着罗圈腿顶着初升的太阳快步向北奔来。

    行军队伍中,两杆甲喇纛旗成为核心部分,在风中耀武扬威的飘荡着。在这两杆纛旗的周围,几十个白甲兵和喀把什兵担任着护卫,在众人的望远镜镜头里,发现居然有七八个白甲兵身上穿的,手中拿的,和南中军的士卒一般无二!

    “居然引来了两个甲喇的鞑子!我就知道这是一群祸害啊!”

    城头上,躲在垛口后面观阵的官员们见到这无边无涯的旗号,不由得两腿间一热,一股液体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两杆纛旗直奔河西务镇而来,骇得官员们脸色惨白,口中不住的念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许下了十万卷经、三座庙的血盆大愿,只要能够保住城池不被鞑子攻下,便是倾家荡产也是心甘情愿!

    镶红旗的甲喇章京托伦,坐在纛旗下,得意洋洋的看着对面的阵地,“终于赶到了,没有让你们跑掉!”(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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