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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可休     修真门派掌门路txt下载     修真门派掌门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八十一章 真要玩真的

    这!这这……这怎么话说的!?

    一听要杀去九星坊,众人顿时哗然,白山之主是不是哪根脑筋搭错了,竟想去挑战御兽门?

    那可是连大周书院的账都不卖,此界顶级势力,有自主开辟特权,睚眦必报的御兽门啊!

    九星坊里的白山御兽门,只不过是他家在白山的一块飞地啊!

    是哪怕被那只化神醒狮屠了包括化神、元婴在内的上万修士,还能咬牙杀回来夺取醒狮谷全境的御兽门啊!

    啊啊啊!

    “莫不是你摘星阁挟私报复,假传令谕!?”

    渡过一开始的震惊后,地盘也在九星坊附近,又与御兽门出产互补的青丹门庶务掌门韩平都被司空寿给气笑了,“去和御兽门打起来,于我白山诸家有甚好处?此实在百害而无一利之举!”

    青丹门都受不了,弟子门人多在九星坊里讨生活,绑定更为密切的九星坊八家就更不忿了,“司空掌门容禀,我等……”

    燕沐云挑头,向他身周的八家修士示意,“我等诸家若参与此战,是违反大周书院三代禁令的,恐怕实在不好相陪了。”又回头频频打眼色,向后边阵中的顾叹求援。

    虽心内同样被惊骇得无以复加,但顾叹不想,也确实不能帮燕沐云出这个头,毕竟前不久楚无影才在白山御兽门地界里吃过大亏,齐休现在还被气得不省人事呢,楚无影若非白山化神所救,恐怕也身殒了。

    打御兽门,哪怕白山诸家全数沸反盈天,唯独楚秦门没立场随之起舞。

    而且古熔、中行隽、博林城主等白山‘老人’,都缩在各自阵中默不作声,反应可疑,“司空掌门既说是传谕,那还是先把准话告知我等为好。”

    顾叹暂时只能这么说:“总不能让我们老这么的两眼一抹黑啊。”

    “令谕就是准话!”

    司空寿面色肃然地遍览诸阵,一字一句朗声喝道:“但凡有点脑子的,遵照行事便了!也别拿分封三代说嘴,我白山!自有白山的规矩!”

    江南宗也不肯参与,姜家金丹老修冲司空寿郑重行礼,“我家老祖和天姥阁诸家系于齐云一门,打起来恐面上不好看……”

    “你江南宗乃我白山藩属,并没有老祖。”

    司空寿听罢,阴恻恻地盯着他冷笑,“若有,那便需立即拜入山中,一样的受圣尊驱策。”

    姜焕身为齐云派碧湖宫主,面上确实已和姜家撇清了关系,司空寿这话并没错,但他摘星阁修士以前在自家面前可从没这么大脾气!

    姜家金丹老修闻言大怒,面皮都涨红了,但还能忍住气,抱拳改口:“我知圣尊新晋,必有新的规矩,我江南宗受其庇佑,自无二话。只是正如顾掌门所言,万事还是先给个准信为好,若是贵阁与白山御兽门有过节,过节因何而起……大家总有权知道吧?或许我等能从中帮衬着转圜一番,省却一场兵灾,不是更好?”

    这老头话里还把自己扯上了,顾叹心说得亏你家首任掌门姜明恪死的早,若姜明恪在此,按他脾气,恐怕早和司空寿言语冲突起来了,说不定倒真能省却在场诸人许多麻烦。

    “我摘星阁无私事私心,只知尊令谕行事。至于因何而起,到时尔等便知,亦无解释之必要。”

    司空宙法相适时降临,“好了,各归本阵,准备去罢!再有胡言乱语者……”

    元婴老祖既然来了,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也都没话好说,“我不奉令!”

    唯独九星坊八家里的瑛霞宗一名金丹女修,司空宙话未说完,就被她高声打断:“我嫡亲后辈嫁予了白山御兽门修士,现皆在坊中,加上在那边任事的族人、同门,光修士就……”

    数万人当面,瑛霞宗掌门赶忙扯那女修袖子,却被她不耐烦地甩开,“光修士之身就有二十余口,现在我这边五十人却随你们打上门去,这!这叫什么事儿嘛!我反正不……”

    司空宙也没等她把话说完,抬手幻化巨掌,一掌便将其击晕在地,“也好,既然都认为我白山威信未立,那便先借你做个筏子罢!”

    又将其摄入中枢高台之中,和十几名被拘来的散修作伴去了。

    “求老祖高抬贵手!”

    小门小派盘弄出个金丹修士实在太不容易,瑛霞宗掌门又已是第二代掌门,一下子急眼了,连忙飞上天求情,“我师妹她……”

    燕沐云见状,也顾不上礼仪了,暗暗聚功凝爪,飞过去拽住瑛霞宗掌门后领口勐地使劲,将还在兀自向司空宙求情的他一把给倒拎下了地。

    “我师妹惊才绝艳,大道有望,只是从来顺遂,不免有些心直口快……”瑛霞宗掌门出来后还在痛苦纠结。

    “在元婴老祖面前都心直口快,又怎么可能大道有望!”

    燕沐云斥道:“不要想别的了,去阵中老老实实依命行事罢!”

    “你师妹的事回头再说,也许司空老祖只打算小惩大戒而已,再行冒犯反更惹祸!”

    其他家掌门也劝:“我九星坊已只剩下八家,唇亡齿寒,切莫再让亲者痛仇者快!”

    “哎!”

    瑛霞宗掌门瞄了眼五行阵中的古熔、博林城主等人,跺脚叹气。

    “起阵!”

    司空寿也飞到司空宙身侧,朗声宣告。

    众人只得各归本阵操持,当日,再次运转的大阵便轰隆隆向南边的九星坊开进。

    “幸好没让我部充当前锋炮灰。”

    前北后南,幻剑门军阵被安排走在前头,楚秦和青丹门两阵辍于队尾,熊十四苦中作乐的庆幸:“好家伙,去和御兽门干仗……虽然他家修士霸道,但说真的,品性都不算坏,出手也阔绰,我楚恩城每年生息里,他家修士可贡献不少。”

    “白山哪家不是呢?”

    南有白山御兽门,北有南疆御兽门,白山各家除了南部的厚土、锐金、白山剑派、幻剑门和这两块御兽门飞地往来少些,其他各家都在和他们做生意,无论是御兽门还是他家修士,都称得上好主顾。

    虞清儿也感叹着,又问顾叹,“掌门,这次会不会是为老头子上次的事,咱们才来攻打九星坊?”

    “攻打……不一定,可能只是来示个威而已。”

    顾叹怎么计较,白山都无法与御兽门匹敌,他也不相信那位白山之主和司空宙全是莽夫。不过,动机方面……

    说不定还真的和齐休有关,毕竟这么多年来,他感觉、猜测、怀疑……齐休好像总是能和各种大事隐隐扯上点关系。

    除齐休、楚无影前次在白山御兽门境内吃的亏,他也没回忆起其他白山势力近期与御兽门结下过什么结怨……

    “不聊这个了。”

    顾叹看向悬在前方高台中枢上空的司空宙,司空宙似有所感,也瞥了这边一眼,然后扭回头。

    他便赶忙向对方背影行礼。

    他记得这位摘星阁元婴,当年说是被尚为金丹修士的楚问冒犯,亲自出手击伤了楚问,然后羁押了楚问、妙清、秦长风、南宫嫣然四人,但很短一段时间后,摘星阁又许可楚秦门赎回了四人。

    那件事背后,应也有很深的隐情。

    可之前和司空寿私下相谈时,顾叹能感觉到对方的态度很客气,不似作伪……

    他直觉三楚和楚秦门与对方的真实关系很不赖。

    没有任何证据,纯凭谋主的直觉。

    没办法,以前齐休在时,在让自己帮忙订立对策前很多关键要害的前提选择上,齐休会清楚的指明方向,但其原因,齐休能说的知无不言,不能说的……自然不会说。

    齐休知晓极多高层级隐秘,这点上自己和他相比天然劣势太大,没办法。

    恐怕以后,只能小心翼翼地在那些重重迷雾中摸索前进了……

    思虑及此,顾叹摸了摸鼻子。

    大军沿灵木盟境内大路逶迤而行,一日比一日接近九星坊,眼见白山之主似乎真的想去和御兽门做过一场,阵中各家修士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我说,你有没有传消息回去?”

    阵中数万练气修士无法辟谷,灵木盟从出发地陵梁山不停往这边补充吃食饮水以及驮兽草料等后勤物资,人来人往,各家开始悄悄借机内外传递消息。

    摘星阁之于白山,能力地位毕竟无法与大周书院之于此界相比,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诸家各行其是。

    也并未军法那名瑛霞宗女修,只是一直羁押着。

    第五天的大中午,烈日当空,熊十四擦着额头上的汗,跑来问顾叹:“要不求南楚门把我们捞回去?一如当年我们和山都魏家故事?”

    楚家在魏家与器符城最后一战前捞走齐休等楚秦众之事,由于万事知早年的宣扬,在白山不是什么秘密。

    “别做美梦了。”

    顾叹当然往外传过消息,但此次出征乃白山化神的意志,当年的山都魏家怎能相提并论。

    南楚门又哪敢来捞人呢?

    他家此时也一样在满脑门子官司的四处打听。

    不知不觉,顾叹也和熊十四一样额头见汗,当然,两人都不是被热的。

    齐休无法理事,眼前这五千楚秦人的性命,第一次真正的,彻底的操之于自己一人之手。

    白山御兽门虽化神、元婴一概齐备,毕竟只是块飞地,实力真不一定就比得过眼下这白山数万人的十几家联军,但北边还有他家的南疆御兽门在呢!难道摘星阁不考虑进去吗?

    而且以御兽门的行事风格,如果此战输给了白山,日后的报复必定会极为勐烈。

    不知这场大战,楚秦门又要损失多少人命?

    又因为摘星阁时间定得急,顾叹出发时只来得及征调楚恩城城内以及周边地区的修士,是以此时的五千人中,撤盟并门前的楚秦门跟脚弟子比例极高,而且其中很多是虞清儿、阚萱之类庶务修士。

    倒是萧道蕴、秦钟琳等有望结丹的,没让她们随军。

    那我之前以为的,只是去白山演武恭贺一番的判断,已经贻笑大方了。

    此战若楚秦损失巨大,我半生心血恐要化之东流,威信……以及楚家的信任亦全无了!

    化神存在的意志面前,顾叹心中生出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

    正心乱如麻,忽有御兽门飞梭出现在军阵前方,里面下来几位金丹使者,禀明来意后被引去见司空寿。

    实在是没人想打,各家顿时升起了希望,纷纷翘首死盯着司空寿所在的中枢高台。

    “那我等就在九星坊恭候大驾了!”

    很可惜,谈判显然是破裂了,御兽门金丹炸雷般丢下句话,气呼呼登上飞梭远走。

    “他娘的!真要玩真的!?”

    熊十四立刻也愤愤不平骂起了脏话,“这叫什么事儿嘛!”

    “为今之计,只有抛弃幻想,考虑怎么来打此战了。剑锋!”

    没办法,顾叹将所有金丹以及筑基头目召到身边,继续精研战策,“当然,兵法云:未虑胜,先虑败,各种可能,我们必须先早做预备……”

    隔了一天,从九星坊方向又有齐云天姥阁徽记飞梭抵达,但似乎仍未和司空寿谈妥。

    摘星阁则一位使者也不回派,更不许各家派人过去。

    列阵而行,大军行进速度不快,走到第十三天,九星坊坊市的轮廓终于落入众人眼中,坊市上空黑压压的悬停着许多兽船,但具体情形被九星坊护山阵法遮蔽,还看不真切。

    司空寿这才招诸家主事去集体议事,仍一副此战非打不可的样子,只聊战策。

    古熔、韩平、姜家金丹老修等应得了各家元婴透露的消息,不再争辩,唯司空寿之命是从。

    九星坊八家已经被拘了一个,人又少,哪还敢多话。

    顾叹则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顾叹!”

    第十四日夜,也就是白山大军兵临九星坊之前一晚,顾叹被摘星阁元婴司空宙唤去,两人一同飞到高台上空,“明早出发前,你楚秦军阵稍晚开拔,缀于青丹门之后。”

    司空宙突然临时改动阵法,将楚秦门排到了所有各家之尾,相当于大军的最后一阵,然后他祭出柄飞剑,遥遥在前方的预设战场某处划下一道深深沟壑,“到时若有人想逃,凡过此线者,你楚秦门皆为我斩之!”

第六百八十二章 白山对御兽

    “没想到,我平生以来参与的最大规模军阵,竟是在白山,和白山人……”

    近七万名白山修士组成的大阵已在九星坊北门外布开,由于平地不足,看不到头的军伍竟浩浩汤汤一直延伸到后面的山间隘口处,许是天有所感,昨日晴空不再,代之以阴郁肃杀的低垂乌云。

    不过这遭哪怕风云气候,也压不住这冲天杀阵,随着司空宙一声令下,大阵轰隆隆运转起来,大小套阵护罩光芒亮起,光芒驱散了头顶乌云,吹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晴空,日光复又照入,将洁白的大阵防御护罩映得熠熠生辉。

    一个、两个……

    白山元婴们的法相虚影陆续在各家小阵上方凝成,幻剑盟元婴居于前,摘星阁元婴司空宙居于中,灵木盟柴冠、柴屏等五行盟六位元婴,以及白山剑派元婴围着司空宙,组成了个五行圆,然后何欢宗双元婴分列东西,青丹门韩天青位于后,俱都盘膝悬空,垂首闭目,安坐不发一言。

    成百上千年来,白山人从不曾设想过自家亦能有此盛景,数万修士的情绪瞬间被引燃,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真可谓吐纳风云惊,挥袖布如雨。

    “和灵木离火并肩战斗……”

    阵尾,身后就是大阵护罩后沿,熊十四伸着脖子,亦被眼前气势所撼,喃喃感叹。

    熊十四不是没见识的人,当年外海开辟时楚秦门也曾身处于上十万大军之中,但若说到今日这般数万人全聚于单一大阵之中,确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而这第一遭,就是与昔日死敌灵木离火等宗门一起战斗。

    “平生?哈哈……何以言之过早焉?”

    楚秦五千人虽被司空宙安排在队尾押阵,打起来伤亡可能会少很多,但顾叹心理压力依然极大,不说到前面数万人真发生溃败时楚秦必不能独善其身,便是出现小规模逃兵,楚秦门这柄锋利屠刀如果收割掉太过白山诸家修士生命,日后大家还好不好再相见,也是个大问题。

    至于日后如何与御兽门相处……那更多余设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此时三位摘星阁押阵金丹已携其余押阵修士加入本阵,就立于身边,他不好显露负面情绪,于是面带微笑调侃熊十四。

    “熊兄害怕了?”一名年轻面孔的摘星阁押阵金丹也笑问。

    熊十四闻言,脸上笑意尽去,和身边撑着楚秦大旗的熊甫亭二人心有灵犀地都扭头冷冷地瞥了问话的摘星阁金丹一眼。

    熊家两位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楚秦金丹,即便不怒,亦自有嗜血杀威,两人只一眼,便看得那名摘星阁金丹心中升腾起莫名俱意,骇然移开对视目光。

    看向别处后,这名摘星阁金丹才为刚才露怯而心下惭愧起来。

    “阿弥陀佛,贫僧还是觉得此战动机诡异。”

    法引双掌合什,拧起一双剑眉,“上任老祖陨落后白山便兵祸连结,这才和议相安,却又起无名边衅……”

    顾叹闻此言,沉吟不语。

    他回忆起齐休也对自己抱怨过: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年这些战争,到底有什么必要打?又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结束?身处其中,上够不到天,下踩不到地,痛苦迷茫,这人世间……实在是太残忍,太苦了。

    现在看来,无非都源自那位圣尊的心意罢!

    “肃静!”

    但已不容他多想了,那厢伴着司空宙朗声号令,数万人呼喝之声逐渐平息,司空宙又回头看过来,同时挥动手中令旗。

    “甫亭!剑锋!”

    无论初次登场的白山大阵,还是仍一副雏儿相的摘星阁押阵众修,到底如何令行禁止,相信诸家心里都没底,但顾叹反正不打算以身试军法,立刻沉声命道:“变阵!”

    “是!”

    展剑锋看了眼熊甫亭挥动起来的楚秦大旗,马上在阵中穿梭起来,“左右队向两侧展开!银傀队出列!随我往前十五步!”

    楚秦五千军阵井然有序地展开两翼,又有百名手持银甲乐傀符箓的修士排成一线,看齐展剑锋,随之迈起大步。

    “停!”

    直到行至昨晚被司空宙划下的那道剑痕前,展剑锋站定,“银傀,起!”

    百名楚秦修士肃容掐动法决,道道白光应声刷下,百具数丈高的银甲乐傀凭空出现,临壑而立。

    各家修士感应到后方动静,纷纷回头探看,古熔自然也是其中一份子,当看到无比熟悉,带给自己无尽痛苦的楚秦军阵布置,纵使提前从离火元婴处得知了今日会由楚秦门列后监斩,依然悄悄地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寒光闪动的成列银甲傀儡后,作一字长蛇横阵的五千赤袍若隐若现,数万诸家修士看在眼中,宛如红云堆雪的场面美则美矣,本飘忽不定的心也着实凉了半截。

    山都一战,楚秦随三楚威震白山,他家押阵监斩,到时往后逃,恐怕仍是个死。

    特别是在楚秦手里吃过的大亏的灵木离火二盟修士,更是彻底绝了见事不济扯呼的念想,相较沦落楚秦人刀下,他们宁肯死于御兽门之手。

    看来司空宙命楚秦押阵的决策并非无的放失,古熔暗自成算,白山诸家也确实只有楚秦门合适填那个位置,他家背后还有三楚,甚至还有齐云,战力能威慑住其余各家,前次又因楚无影、齐休之事和白山御兽门不太对付……

    ‘通!通!通!’

    堂堂御兽门更不可能向白山势力低头,九星坊上空适时传出三通鼓,由上百银背驼繇以及其他兽船组成的环形空中军阵也躁动起来,与城头无数旌旗交相辉映,此界顶级宗门声势自是极其惊人,如乌云压顶,迫力又远非后方楚秦可比了。

    古熔见状,老毛病不自觉地又犯了,嘴角下意识扯动起来。

    若非司空宙传圣尊谕令,找遍白山,相信没一家有来招惹御兽门的想法。

    但此战已好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说起来,御兽门之气度,古熔还是很佩服的。

    自家这数万人除了有白山化神照应,其余可谓毫无外围戒备,就这么直愣愣地乘坐载具,而且由于飞梭兽船快慢不一,全都是陆续抵达这边前线的,之后又大大咧咧、乱乱糟糟的布阵、行军,若把对面白山御兽门的主事之人换成齐休,恐怕早就半途偷袭成功,然后一路掩杀了。

    哪还会等到此时此刻,两军对圆。

    “吾乃摩云城主喀尔出!对面哪位道友做主,出来搭话!”

    一名御兽门元婴从城头腾空飞起,直逼大阵罩子跟前,抱拳问道。

    元婴之威,声如雷霆,当即就震得阵中不少前锋幻剑门低阶修士口吐鲜血,委顿在地。

    “好说!”

    这边自然是司空宙,他法相虚影也飞出阵外,与喀尔出遥遥对峙,“摘星阁司空宙见过喀尔道友,贵门掩门闭户,可是不敢与我白山派做这一场!?”

    “哈哈哈!”

    白山阵中许多不知利害的修士听到这话,顿时为能占到御兽门上风而放声大笑,以身为白山派一份子自豪不已。

    “咄!笑话!我御兽门怕过谁来!”

    喀尔出自然被气坏了,但也确实被司空宙一语戳中心中痛处,白山之主晋阶时的气息能远至南口关外,令万物折服,上回又在白山御兽门境内轻松压制自己等数位元婴,凌空生生夺走楚无影,哪怕自家实力坚强,若真以一阵前出,离开九星坊护山大阵保护,自己没任何信心能抵抗那位白山之主的攻击。

    直到白山各家飞梭兽船降落在陵梁山,喀尔出等都不以为意,直至大军集结南下,方惊觉目标竟是自己,这才匆匆忙忙花了十天功夫将白山御兽门境内所有实力征来九星坊御敌。

    最关键的是喀尔威明这位自家老祖不在,而白山之主先前在摘星阁外显露手段,泽被数万白山修士的情报喀尔出是知道的,率军贸然出城迎击,若白山之主出手,本方几与送死无异!

    “不过……我御兽门素与你白山无甚恩怨,尔等聚兵远来,结阵相逼。总要交待个理由,好让我回报总山,也为将来留个说法吧!?”

    御兽门行事向来又莽又霸道,但不是说真的一门心思认死理不知迂回,喀尔出又不能丢宗门脸面,暂时也只能这么说了。

    “好!教尔等知晓明白!”

    司空宙骈指往九星坊后方一点,“前日,尔等妄自放任金丹修士在贵门境内结婴!此举大坏我白山规矩,也背叛了你我两家当年盟誓!若继续放纵尔等,我白山派又如何傲立于世乎!?那名金丹已被我家老祖捉拿回山,自会论他的罪,尔等包庇袒护之过,亦不能逃!”

    后面的顾叹等楚秦修士听了这话,神情顿时微妙起来,楚无影实际是被御兽门和齐云田家抓获,不得不在低阶灵地引动劫云以死对抗的,为这事还气废了自家掌门齐休,没想到司空宙现在反咬一口,竟问起了御兽门什么包庇楚无影之罪?

    委实巧妙。

    而且两家早年盟誓?看来白山之地不许修士擅自结婴,必须全部进山之约,除了齐云派,另一家顶级宗门御兽门,当年也是认的。

    不过这么一来,楚无影到底是被白山之主救回去的,还是真如司空宙所言拘回去的,后续还要治其擅自结婴之罪,那又是个问题了……

    军法在上,已不好私下相谈,顾叹和多罗森等关心楚无影安危的同门不停交换眼神。

    虽然司空宙有可能是漫天喊价,但按御兽门的脾气,这种情形下是不可能认怂的,喀尔出简直被气疯了,咬牙回:“白山之地,当年边界还在白山深处那头母象以北!退一万步说,就算白山深处后来归了你白山派,这九星坊以南全境,皆由我御兽门开辟,岂能还算入你白山规矩之内!”

    “好!”

    没想到这次反倒是白山人不想和御兽门论理,司空宙暴喝:“既然贵我双方对此事有争议,那便只有打出个规矩了!还有当年你家修士史万奇攻入本门器符城,掌掴我家十数名弟子之辱,你家修士乐川数次侵界围攻本门附庸山门之辱,你家修士数百年来在本门境内横行霸道,欺行霸市,欺男霸女之辱,今日我白山派也要一并讨还!”

    一番话说得数万白山修士热血沸腾,果然啊!我白山如今日般团结一心,又何惧那御兽门!

    互相打来打去几十年,哪有今天这般痛快!

    “一并讨还!”

    数万人顿时此起彼伏的纵声附和司空宙。

    “欺男霸女!?白山派果然上下不知体统,行事皆如无赖!只知血口喷人!”

    自家知自家事,御兽门毕竟以正道宗门自居,弟子在外霸道点归霸道点,是绝对不会……不会有大规模欺男霸女之类恶行的,喀尔出大声反诘。

    “别废话了,今日你若不认我白山规矩,那便做过一场!”

    司空宙今天支棱得不行,法相悬立高空凛凛生威,“就问你喀尔道友一句话,打是不打!?”

    “打是不打!”

    “打是不打!”

    数万白山修士随之断喝,喊得越来越整齐。

    白山御兽门境内有六阶狮巢,怎么可能顺从结婴必须去白山上的规矩,喀尔出恶狠狠盯着司空宙的目光简直要喷出火来,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气,一言不发地倒飞而回。

    “哈!”

    阵中本悬着心的古熔等人见其形状,先是一脸难以置信地乐了,“哈哈哈!”然后数万人一齐大笑。

    “痛快!痛快!打是不打!哈哈哈!”

    熊十四也笑得前仰后合。

    “再去催!让老祖尽快赶来!”

    喀尔出回到白山御兽门诸元婴中间,“你亲自去!”挑中那只元婴神目苍鹏命道。

    “得,老祖还得听你的是吧?”

    神目苍鹏说话已是人类水平,还还没彻底脱去灵兽的性情心智,对众元婴不堪此奇耻大辱的熊熊怒火浑然不觉,反回喀尔出的嘴:“你昨天还说,就怕那位白山之主与南下的醒狮有暗中勾连,故意诱老祖前来,联手再行上回故事……现在你又改主意了?”

    “别废话!”

    喀尔出不耐烦地打断神目苍鹏,面容狰狞得可怕,“他必须来!”吼完一脚把对方踢上了天空,“办不到,我就把你拔毛活煮了下酒!”

    “你……”

    往常都被对方哄着捧着,一辈子从未受过这等委屈,神目苍鹏气呼呼地在空中打个盘旋,只得乖乖领命往狮巢方向飞去,那儿藏有御兽门的传送大阵。

    “若不应战,今日之辱传遍天下,我等哪还配充御兽门下,皆没脸面苟活于世了!”

    九星坊城主喀尔绍劝:“师兄下命令罢!”

    “是啊,师兄下命令罢!”

    白山御兽门开辟不久,所有被喀尔威明分封的元婴修士都亲身上阵出过死力,大部分战后都得了醒狮谷中元婴灵兽级别的赏赐,驯服后充当伴兽,实力不可谓不强,全都一心要战。

    “不行,老祖不到不得妄动!”

    喀尔出抬头看向天边那澹澹闪烁着的长庚星,光凭对方拘走楚无影的手段,这边元婴修士再多再强,出去动起手来也万无幸理。

    更别提事起仓促,自己这边大阵还未操演完毕!

    “真他妈的!”

    喀尔出骂了句脏话,又硬着头皮飞出,“尔等主张,我已命人回禀老祖,请其定夺,相信马上就有回话!”

    “我白山人性子可急!哪耐烦等!”

    司空宙一副吃定了的样子:“给你一炷香时间,再无准话,我便攻城!到时大军杀到,可别怪我白山修士刀枪无眼!”

    “打是不打!”

    他这话说的无比硬气,数万白山人被撩拨得继续鼓噪不休。

    “不敢打就给你白山爷爷们跪下!”

    “今日牛皮吹破了吧?偌大御兽门,原来都是群缩头乌龟!”

    “今日之后,不许你家修士踏入我白山一步!否则男的奸,女的杀!”

    更有多嘴好事者自由发挥,恣意助起威来。

    白山修士嘴向来脏,往常只是惧于御兽门名头,不敢而已,现在放开了一通乱骂,言语随风传入城中,气得那边修士个个目眦欲裂,恨不得冲出来把这数万人全活剐了。

    “哈哈哈!”

    喀尔出反倒一番朗声长笑,“既然尔等要打,也好!我御兽门这事上从没怕过谁!这样,就趁我老祖还未到的空闲,你我两家各出人手,单对单做几场生死决斗,以为战前助兴可好?”

    他不等司空宙答话,又说:“我知你白山派诸元婴道友只能以法相降临,不擅争斗,我御兽门恐怕胜之不武……就给金丹小辈们个机会露露脸,比个……九局五胜好了!”

    听到与御兽门做金丹比斗这话一出,数万白山修士呼啦一下,全回头往楚秦门阵中打望,想找见剑魔齐妆的身影。

    即使被齐妆切瓜砍菜屠了无数同门的离火盟,他家所有修士包括古熔都一样。

    此举反倒令熊十四误会了,想起自己才不久在摘星台上放过大话,又实在有自知之明,顿时憋出了个大红脸。

    “司空前辈还未答应呢。”顾叹传音安慰他。

    “不必!”

    忽然,中枢高台之中有个声音传出,“岂可让人笑我白山派元婴无人,不必麻烦小的们了!”

    竟是中枢里未现身的五位元婴之一!

    声随人动,一道黑影飘飞而出,却不像其余元婴法相那么凝实,躯体被风吹得一缕一缕黑气不停逸散,除了头戴顶鸡冠僧帽,面目都不可辨,颇有鬼魅邪气,直接盘膝坐于阵前地上,“某便充第一阵好了。”

    “好!”

    喀尔出心中大喜,马上和司空宙约了几句决斗规矩,两人遥遥虚对一掌,便再次倒飞而回。

    “我乃城主,充当其冲,便由我先来称称他们斤两罢!”

    说到单打独斗,御兽门修士怕过谁来,喀尔绍手一招,他的元婴伴兽,一只【三角黑曜吼蜥】便飞至身旁。

    “不!我去!”

    南口关元婴越众而出,对喀尔出一礼,“前次乃我之过,令那楚无影遁入境内,方有今日此难。自然该我首阵……”他又对喀尔绍行礼,“请师兄成全,让我将功补过。”

    “好吧,对手大道诡异,需得小心。”

    御兽门众元婴对视一眼,便目送他携伴兽飞出。

    “白山御兽门卜骨觉,请赐教!”

    他一拍身旁的元婴【万仞金风兽】,“我御兽门修士从来与伴兽不离不弃,道友也可再邀一位同门相帮……”

    “不用。”

    这位黑影元婴竟打算以一敌二,把深知山上老几位实力的古熔等各家金丹惊得张大了嘴巴,只见黑影回手一指,将先前冒犯司空宙的那位瑛霞宗金丹女修从中枢高台拘了出来,“卯!”

    随其澹然一喝,正悬空挣扎的金丹女修竟整齐地被从中纵噼为二,当场香消玉殒,然后五根星斗石柱中伸出两道勾链,透过头骨勾住,将血湖湖的一边一半身躯挂在了石柱之上。

    “不尊军令者!有如此例!”

    司空宙指向那里,向阵中诸人朗声恐吓。

    这时,女修体内肠子伴着血才顺着石柱往下流淌,以及可能是她生前一声的尖叫,伴着缕残魂被中枢阵法拘出,速度极快地飞入黑影元婴体内。

    黑影瞬间便凝实许多。

    决斗前先搞死个自己人,把数万白山修士,以及对面的御兽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此等涉及魂魄血祭之类邪术,自在此界禁止之列,但无论司空宙还是黑影元婴,均好像视若寻常,也毫不操心大周书院事后过问,“请!”黑影元婴连名号都不报,直接抬手相请卜骨觉。

    “呃……”

    卜骨觉引动自家大道,先在身周布下防御,“请!”

    “舆鬼!”

    黑影元婴又向天一指,伴着中枢五根石柱上星图流转,天上鬼宿群星便于晴空中闪耀起了光华。

第六百八十三章 着实太邪门

    “中央白色如粉絮者,谓之积尸,一曰天尸,如云非云,如星非星,见气而已……”

    御兽门提出元婴比斗,应是为了拖时间,卜骨觉悬立于空,一只通体乌金,肋生双翅,背嵴长有无数阔刃状骨板的元婴伴兽六足稳稳踏住一朵风雷祥云,相伴他左右,根本不急出手。

    往日,如楚问与五行盟诸元婴的山都之战,净相斗于远空,金丹以下修士目力不能及,完全看不真切,这次白山的黑影元婴却盘膝坐于地面,离大阵前缘不远,使得卜骨觉及伴兽也不好飞得太高,于是元婴大能间气机锁定后激发的大道真意,俱毫无遮挡地铺陈在了白山数万筑基练气眼前。

    黑影元婴先使人祭邪术,又映照出鬼宿群星,大道处处都透着诡异,低阶修士们看得云里雾里,卜骨觉又尚未出手,只有他那只伴兽,在空中嘶吼着催出精纯的金系风系真意,往黑影元婴坐住笼罩,锐利罡风随之吹在白山大阵的护罩之上,令阵中修士无不骇然,同时,也深深迷醉于元婴存在的雄浑伟力,并能借此窥探其大道真意的种种奥妙。

    此种机缘不常有,战斗尚未打响,大阵保护之中的数万白山修士便已觉不虚此行,特别那些走金系风系大道,或者擅使飞剑等锋锐法器者,所受裨益无疑更大。

    哪怕如展剑锋这等心志坚定之辈,也均在阵中伸着脖子,瞪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场中,表情如痴如醉。

    眼界更高的金丹修士们表现则各有差异,郭泽这类晋阶不久的金丹初期,反应和筑基圆满的展剑锋都差不多,而顾叹等,稍作观察后反把注意力放在了白山大阵的中枢高台处。

    瑛霞宗金丹女修尸身分别贴在两根石柱上,半张脸,半副衣裳,栩栩如故,画面有点像被剖开吊起的鱼,又或是凡俗富户家中那种装饰白墙的成对壁挂彩瓷瓶,诡异恐怖得瘆人。

    而随着黑影元婴的施为,中枢高台被一团白里微微透着点粉的疏散云雾笼罩着,此云与天上闪耀的鬼宿群星、那名黑影元婴三者遥遥感应,无疑就是二十八宿之鬼宿中央的那片:

    “积尸气……”

    顾叹目光落于其上,口中喃喃。

    “阿弥陀佛。”

    楚秦阵中只有法引和尚比他清醒,宣了声佛号,将展剑锋等陷入醉狂情绪的低阶修士震得清醒了些。

    白山这位黑影元婴所走大道显然不容于此界秩序,顾叹和法引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抹过一缕担忧。

    但局势已不容他们多想,黑影元婴当先出手,食指又一指天上的卜骨觉以及【万仞金风兽】,“禁!”

    应是一种言咒之术,‘禁’字一出口,天上一人一兽身形便应声巨震,双双往下坠落。

    “好手段!”

    卜骨觉不怒反笑,大赞了一声,跨坐上伴兽,一齐在空中翻了好几个筋斗才堪堪没砸在地面,然后顺势横移至远处躲避锋芒,都快飞回九星坊了。

    以御兽门修士的骄傲,此时更不会出口质疑黑影元婴手段犯此界规矩云云,“道友,看好了!”卜骨觉急于找回场子,朗声一喝,便与伴兽合而为一,好似化作一柄飞剑般电射而回,直指黑影元婴所在。

    即便不是对方目标,只因正好直对卜骨觉出手方向,大阵前锋的幻剑门修士们已纷纷感觉那刺目金风直向自家杀来,心神意气全为之夺,不少持幡修士迷迷湖湖地垂下手,阵幡扑落尘埃而不自知。

    “定!”

    双元婴合力一击转瞬即至,黑影元婴口吐真言,不慌不忙将手印变化,化作拇指一捺。

    只一捺,便将卜骨觉及伴兽来势止住,天上鬼宿星光镇处,一人一兽,如被施了定身法般,悬停于半空,连脸上的表情,飘飞的衣袂,都被定在了那一刻。

    “这!?”

    九星坊中的御兽门诸元婴吃惊得脱口惊呼,如此难以置信的差距,令喀尔出心中一紧,直觉此阵难赢了。但认输之举御兽门修士干不出,他也只能默默为卜骨觉祈福。

    “哈……”

    不过这边毕竟是双元婴,离火阵中的古熔才笑了半声,万仞金风兽便先于主人一步挣脱束缚,发出震天动地一声巨吼,数万人随后便听到有如什么脆物碎裂的声音,万仞金风兽已再度向黑影元婴冲去,无数金刺,从其体内向四面八方散出。

    黑影云影信手一挥,便将此兽击得冲天腾起,然后双掌合什,“俺嘛呢叭咪吽……”

    “俺嘛呢叭咪吽,俺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一出,中枢高台上的密宗僧人便跟其齐诵,那遮天蔽日的金刺叮叮冬冬扎在白山大阵护罩之上,宛如伴奏,往复不绝。

    “鬼道鼠辈!安敢辱我!”

    卜骨觉已意识到了对方手段来历,也无疑察觉到本方有些不是对手,晚一步挣脱后恨声怒吼,他自己走的其实是一种金石沉重大道,张口祭出本命法宝【万峰狼牙棒】,直取黑影元婴面门。

    浑厚的镇压与锋锐真意逼近白山大阵,倒霉的幻剑门前锋修士即便身处阵内也抗拒不得,一片一片的仰面往后摔倒。

    惨呼之声,顿时四起。

    但这一切已奈何不了阵内阵外不停诵念六字真言,气势飞速攀升的黑影元婴,只见他又抬手往卜骨觉一指,“解!”

    那卜骨觉的元婴真身,便瞬间应声崩解!

    而诡异之处在其自己,仍好像浑然不觉地在纵声呼喝,还御使狼牙棒,想尽一切可能去逼近黑影元婴。

    “师弟!”

    只到听见背后传来御兽门诸元婴师兄的凄厉痛呼,他才有所惊觉,低头一看,“咦?”整具身体皮肉竟从下至上,不知不觉间溃散为飞灰,此时已攀至胸前!

    “不!”

    他发出难以置信地惨呼,但败得太快了太邪门了,一切为时已晚,无法,只得激起狠戾之气,面色无比狰狞地看了黑影元婴一眼,然后自破天灵盖,一只抱着狼牙棒的小小赤果婴孩探出头来,一样目光怨毒地死死盯住黑影元婴,倒飞回九星坊方向。

    “师弟!”

    离体元婴,翱翔于大道天地间的速度比遁法又快上不止一筹,几乎没有手段能赶上,元婴修士难杀就在于此,御兽门的喀尔出等顺利接到他离体元婴,“快回山修补肉身!”

    “救我伴兽!”

    但离体元婴在外面多停留一刻,本源伤势就要增重一分,卜骨觉不敢多留,如婴孩般的小脸丢下句话,便笔直往自家把守的南口关飞去。

    眼睁睁看着他元婴狼狈离体又仓惶飞远,九星坊里的御兽门修士终于也动容惊骇起来,白山元婴之手段竟与传闻截然相反!若一个个都是这样……

    “难道今天我大御兽门……会输?”

    他们终于开始认真的考虑起了这个问题。

    “我们认输!”

    眼看黑影元婴确实又抬手指向了万仞金风兽,喀尔出赶忙飞出将这只卜骨觉的伴兽接应回来,让其追主人去了。

    “哈哈哈!”

    不过输便输了,不管输给鬼道禁术还是什么,打输了御兽门修士就认,他又朗声长笑:“贵门果然藏龙卧虎,此阵我御兽门输得服气!司空道友……再来!”

    “好说!”

    司空宙抱拳回应。

    那黑影元婴身躯便化作股黑风,卷回中枢高台之中,密宗僧众六字真言诵念亦戛然而止。

    “俺嘛呢叭咪吽,俺嘛呢叭咪吽……”

    不过眼见本方赢得又快又漂亮,数万白山修士与有荣焉,情绪已陷入癫狂,通通痴笑边欢呼雀跃,边学着诵念不休。

    “阿弥陀佛!”

    法引和尚又宣一声佛号,才令欢腾着的展剑锋等人住口醒觉。

    “谢禅师。”

    展剑锋恍忽间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会无法自制成这样,心头瞬间涌起一阵后怕,面露惭色地携众同门真诚向法引道谢。

    太邪门了……

    顾叹再度和法引对视,两人同时微微叹了口气。

    “这样一弄,大周书院事后不找上门就见鬼了……”

    顾叹心中吐槽,旋即又摇头苦笑,“管他呢,反正也找不到我楚秦头上……”

    “不过……那中枢高台中的五名元婴,若斗法手段都与黑影元婴相类,九局五胜恐怕不是妄想。”

    “今天,御兽门可能要难了……”

    不过司空宙没有第一时间应承御兽门,那卜骨觉肉身化作的飞灰,正在空中聚成一条细细黑虹,穿入白山大阵,归于中枢高台上的积尸气之中。

    星云气团逐渐凝实,直到所有飞灰入体,才如泡沫般陡然消散。

    一切重归于常,只有瑛霞宗金丹女修的尸身仍在石柱上吊挂着。

    “着实太邪门了……”

    白山的金丹修士们表情各异,有的互相偷偷交换眼神,有的老神在在地闭目静思,姜家金丹老修和同处一阵的燕沐云对视一眼,两位没打过太多交道的人心里也是和顾叹一样的感慨。

    但有瑛霞宗金丹女修前车之鉴,无人敢再将异议宣之于口。

    瑛霞宗掌门则和身边的弟子同门暗自垂泪。

    “摩云城主喀尔出,此阵便由我来讨教贵门道友一番!”

    喀尔出见司空宙没有反应,以为对方在等御兽门这边先出人,规矩也确实是交换着先出决斗选手,他不敢再掉以轻心,决心自己亲自上,无论如何,门派的面子要挣回来。

    说是九局五胜,但以御兽门的骄傲,是绝不接受连败的。

    “主人。”

    九星坊中那位‘老种’闻言便一脱衣袍,身形胀大回巨像本来,飞至喀尔出身侧。

    “嗯。”

    喀尔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多余的话,还是一人一兽,悬立于空。

    “哎……”

    此时一直垂首闭目的连水盟元婴睁眼,看向下方由白山剑派、江南宗、燕归门、瑛霞宗诸家组成的联合阵势,入目皆是陌生面孔,他叹了口气,忽然越众飞出,向司空宙一礼,“师兄,此阵便交给我罢。”

    “好。”

    司空宙点点头,面上微不可查地掠过一丝痛楚,“老兄弟……”

    “悲风兄……”

    柴冠、柴屏、韩天青、离火、锐金、厚土、何欢宗、白山剑派、幻剑门等露面的诸元婴亦向其俯身大礼,齐声致意。

    恩怨如风,就在此时全数散尽了。

    “白山水悲风,喀尔道友请赐教。”法相虚影飞至阵前。

    “请!”

第六百八十四章 长庚和大火

    “啊!”

    摩云城主喀尔出长期总领白山御兽门事务,自然掌握五行盟这几位元婴有几斤几两的情报,见孤零零的一个连水盟元婴上前迎战自己和伴兽老种这对双元婴后期组合,立刻反应过来被白山人玩了出下驷对上驷,暂避锋芒的把戏。

    御兽门最崇尚个人武功,公平决斗的神圣性堪称铁律,却没想到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喀尔出含怒之下,老种一双利爪于前,他单掌拍击于后,直扑水悲风。

    水老头应该打算先说几句场面话,吟首定场诗什么的,但刚膨起巨大的法相虚影,身体瞬间便被老种双爪无比轻松穿胸而过,什么招数都没来得及使,只发出了半声惨呼,整具法相便被喀尔出一掌震散!

    灵力如狂风般向四面八方散逸。

    三息之后,阵前空空如也,一切又归于寂静。

    ‘喀啦!’

    姜家金丹老修听见怀中珍而重之收着的青铜油灯发出一声响,连忙低头查看,那盏古意盎然的精美油灯已往内塌缩成了一坨废铜。

    “哎哟……”

    九星坊中传来御兽门修士的震天欢呼,而亲眼目睹如此凄惨的速败,才被黑影元婴激起的豪气遭遇当头一棒,数万白山修士俱都呆若木鸡,对御兽门的畏惧又爬回了心头。

    大阵里安静得可谓落针可闻,姜家金丹老修的那声心疼哀呼分外刺耳。

    “老兄弟……”

    司空宙和其余元婴也齐做悲声,回首向白山方向一礼,似乎在为水老头悼念致哀。

    “水老头看样子凶多吉少,姜家恐怕从此就不能再用那盏连水油灯了!”

    身处阵尾的顾叹看不见姜家手里的油灯如何,但从各方反应不难做出判断,他心头微微一喜,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承让!下一阵是贵门哪位道友出手?”

    气出了,白山人的嚣张气焰也打下去了,但喀尔出心里仍有些苦,实在是对方前一位黑影元婴手底子太硬太邪乎,此阵不备份双保险不行。

    可后面七阵……

    他抱拳相请的同时,目光暗含担忧地往白山阵内那诡异的中枢高台里飘去。

    “众位师兄,下一阵便交给我罢。”

    果然又有人声从高台里传出,不过嗓音听起来比黑影元婴要正气得多也年轻得多,得到司空宙点头许可后,一道匹练般白虹穿飞而出,数万白山修士只感觉眼前一花,然后便看见有位身着白袍的束发元婴,背影挺拔地屹立于阵前。

    依然是第一阵黑影元婴的老位置。

    “嗯?”

    顾叹突然动容,双眼一眯,死死盯住那白袍元婴怀中斜抱着的一柄飞剑,瞬间便将此人与当初思过山大战时,白山中有人偷袭灵木盟柴冠肉身的那桩往事联系了起来。

    看白袍元婴正气凛然的形色做派,有点儿像是能和大周书院归古派勾搭上的气质,偏偏还是位剑修,都对的上……

    在今日白山全力以赴的状况下,中枢高台里没和山下有油灯瓜葛的元婴存在也只有五人,黑影元婴太邪门肯定不是,那么剩下的嫌疑范围很小。

    顾叹脑筋疯狂转动,又分心窥视柴冠法相,可惜,从柴冠脸上看不出任何怨忿之类负面情绪波动。

    “请!”

    白袍元婴一样没有自报名号,法相较黑影元婴凝实些,但面目也一样模湖不可辩。

    他抱拳冲喀尔出一礼。

    “道友依旧打算以一敌二么?”

    喀尔出飞回九星坊后,又派出一人一兽对敌,“九星坊喀尔绍!”

    喀尔绍悬于空中,一指身侧的【三角黑曜吼蜥】,“到时别说我御兽门喜欢欺负人。”

    “哈哈!”

    白袍元婴潇洒一笑,怀中飞剑出鞘,在手中随便挽了个剑花,这次天上没有星光响应,但中枢高台那团积尸气又开始凝聚,僧众低沉吟诵之声也呜呜地复起。

    “决生死而已,胜败自有天数,某从不在意。”

    他这句话说得云澹风轻,却分外有冲天豪气,数万白山修士情绪又被点燃了,伴着密宗僧人吟诵纷纷再度大呼小叫,“好!”古熔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又带动大家鼓掌嘶吼。

    “那就好!”

    喀尔绍也不多废话了,先掐个法决,与伴兽做出分进合击的姿态。

    元婴存在间气机引动,三位元婴存在身形冲天而起,须臾,如雷鸣般的爆震比拼之声遥遥从罡风上传了下来。

    数万白山低阶修士目力不及,没了好戏看,纷纷暗道可惜,心弦也愈发拧紧,生怕再输一阵。

    绝大多数金丹修士,再功聚双目也看不真切多少,顾叹只瞧见那处天边剑气纵横,期间夹杂着喀尔绍及其伴兽的怒吼之声,其他信息一概欠奉。

    “喀尔绍这对组合看上去比卜骨觉要强很多,依然能以一敌二,那几位白山元婴实力着实深不可测……”

    他收回目光,望着中枢高台暗自感叹。

    不过这第三阵似乎没机会分出胜负了,三炷香过后,一道极其恐怖的威压便在九星坊上空降临,哪怕身处数万人大阵中,所有人都感觉难受至极,许多低阶持幡修士瞬间委顿在地。

    顾叹心直往下沉。

    “可是御兽门喀尔老祖到了?”

    悬于半空的白山元婴们也突然身形晃动不休,司空宙顶住压力,遥遥拱手探问。

    “这一阵就算平了罢!”

    一个威严的中年男性声音响起,天空随之泛起炽烈的白光,正在死斗的白袍元婴与喀尔绍及其伴兽被从中分开,双双往各自本阵坠落。

    高台众僧吟诵之声,戛然而止。

    白炽天光照在洁白的白山大阵护罩上,彷佛时刻能透体而入,阵内所有人放眼望去,彷佛旁人身形即将融化、消没在这光芒之中,只余隐隐约约的浅澹轮廓。

    “你怎!我……”

    最后边的楚秦众人也不能幸免,顾叹、郭泽、多罗森、展剑锋等无论金丹筑基,都难以自抑地互相看来看去,“师妹!师姐!”虞清儿满脸惊呼地抬手摸向身边的阚萱,阚萱也一样,两人互相摸索着确定对方无事,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我不计较你白山偷袭相攻之过,只让你家主人来答话便了!”

    月峰与狮巢之主喀尔威明似乎也是走的某种光明大道,较之白山之主的长庚星光要堂堂正正得多,一声训示如春雷绽放,令人完全生不起抗拒之心。

    这便是化神之威!

    司空宙话还未出口,顶着白炽天光,一柱星光斜刺里又亮起,正是来自那长庚星!

    白山之主也到了!

    “你!”

    好像是白山之主不由分说先动了手,喀尔威明发出道怒吼,两人便当即斗起法来,众人只见天上星光穿梭,白炽愈烈,更是完全分不清战况如何,孰优孰劣了。

    看起来,白山这位新晋化神,斗起法来竟能顶住御兽门成名数千年的同阶手段,实力已非常可怖了。

    “贾长庚你无礼在先,便休别怪我无情在后了!”

    很可惜,喀尔威明当年能将玉兔仙子及其主人赶出月峰,自然也有化神伴兽,他话音刚落,一只巨如山峦的金冠孔雀随后在九星坊上空出现,不由分说张起后尾彩屏,九道颜色各异的辉光便直扑白山大阵而来。

    “完了!我家数千性命,竟真的要全亡于此!”

    无论古熔、顾叹还是中行隽、韩平,此时心头只浮起这一个念头,楚秦军阵前边的韩平下意识掉头就往后飞,带动他家青丹门上千修士弃幡追随。

    “过此线者斩!”

    得亏楚秦门军纪严明,展剑锋眯着眼睛,死顶着刺目白光对韩平等人厉喝,‘刷刷刷!’百只银甲乐傀应声刷出攻击,斩在司空宙那道剑痕之上。

    在化神存在的手段面前,金丹修士较凡夫俗子也强不了多少,韩平扭头逃时,天上又降下一道巨大的带火星陨,已抵挡住了喀尔威明孔雀伴兽的那九道辉光。

    他们这帮人总算没敢强冲楚秦军阵。

    “难道白山之主也能以一敌二么!?”

    把顾叹看得惊骇不已,又有逃出生天的狂喜,“不对,这是……”

    这是……

    他抬头看向星陨来处,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又亮起了另一片心宿群星,“这是……大火星!”

    星陨正来自二十八宿之心宿中最亮的大火星!

    可心宿……

    那不是当年已陨落了的那位白山化神手段么!?

    那位‘前白山化神’曾于白山深处开辟时出过手,顾叹自然掌握这一情报。

    “得,圣尊大人您这是装都不装了是吧?”

    他心念一转,顿时生出句吐槽来,前世现世,今日喀尔威明和他伴兽将白山之主的隐秘手段都逼了出来,长庚心宿,转世再临!

    传说中的转世密法,于光天化日,白山御兽两边上十万人的注视之下,彻底坐实!

    “当今之世!又有何人能与圣尊您为敌!”

    星柱星陨,炽光彩光,白山大阵之外已是各种光芒拼斗的世界,时隐时现,时暗时明,其余一切都已看不清,瞧不见了。

    “俺!嘛!呢!叭!咪!吽!”

    圣尊以一凌二,看起来仍不落下风,数万白山人心潮起伏,心季不已,更加的与有荣焉,伴随着重新响起的密宗僧人六字真言,一齐疯狂吟诵。

    “圣尊万胜!”

    司空宙等元婴也疯了似地叩拜不休,赞颂不绝,“万胜!万胜!”

    顾叹、多罗森、郭泽等亦逐渐沦落,陪着展剑锋等反复念起了真言。

    唯有法引双掌合什苦苦相抗,仍能保持一线心头清明,他隐约看出,长庚和心宿群星之光,已逐渐被喀尔威明的炽烈白光压制得越来越晦暗,范围越来越小,各缩在两侧天边,遥遥相望而不得汇聚,明显落于下风了。

    “烄!”

    这时中枢高台又有人发了声喊,接着连续两声惨呼,押着的十几位金丹散修中又有两人被锁链勾起,去吊到两根石柱之上,石柱旋即发出炙热红光。

    “啊!啊!”

    他们哀嚎着转瞬之间被活生生烤成了炭状,炮烙而亡。

    两道残魂被吸入积尸气,剩下两具焦尸和另两根石柱上的瑛霞宗女修遥遥相对,愈发显得中枢高台上阴森可怖。

    天上的长庚和大火星,又变得明亮了些。

    遥远的南方,蓝凤异蝶的五阶洞府上空,心宿三星也在此忽然放亮,只是光芒较九星坊战场微弱得多。

    正熟睡的蓝凤异蝶睁眼,略微感应了一会儿此异状,想了想又将一双复眼阖上了。

    洞府内还残留有楚无影当年布置的结婴辅助阵法,楚无影离开时没有破坏,蓝凤异蝶回来后进入其中,竟发现里面温度恒定,外间寒暑一概不能侵,它喜欢得不得了,干脆连定期避暑的行程都省了,从此再不出门。

    不多时,它又昏昏睡去。

    更遥远的南方,老狮子也在昂然直视天边的那三颗星。

    他对其有些熟悉感,也能察觉到星光传递过来的呼唤之意。

    老狮子独自思索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不响应。

    “好了!”

    激斗正酣的喀尔威明突然撤回,朗声对九星坊内外命道:“我已于白山之主谈定,从今尔后,以摩云城为界,狮巢谷外不得容留修士结婴!同样,白山规矩也管不着我内谷!”

    这!?

    虽然白山御兽门六阶狮巢位于内谷,外谷并无五阶灵地,修士本就无法在外谷结婴,此约形如句废话,但这毕竟代表着白山人竟真的成功逼迫堂堂御兽门退让了!

    这可是此界顶级势力御兽门啊!

    “壮哉我大白山!”

    “圣尊无敌呀!我白山无敌于天下呀!”

    天上化神比拼余威消散,性命之忧尽去,数万白山修士激动地发出震天欢呼。

第六百八十五章 南征又北战

    “这遭多有失算,让大家跟着我担惊受怕了。”

    陵梁山外,各家修士皆已返回飞梭,楚秦门诸头目济济一堂,无不为劫后余生而庆幸,楚秦此战未折损一人,顾叹心情自然极好,他也知自己打从楚恩城出发前答复门人问询的种种判断大多不灵光,便当先罪已一番:“总算是邀天之幸,得让我楚秦上下全须全尾还家,不至一步错,步步错……”

    “欸!顾掌门何必自责,圣尊老祖此番以大威德凌驾于世,恐早料定必能逼那御兽门退让妥协,法、术、势,皆操之于股掌中矣!”

    熊十四大笑摆手:“我等微末,怎配得上得窥一二天机?从今往后,想必他堂堂御兽门再不敢小觑我白山英雄了!”

    “十四叔您遣词用字愈发文绉绉的了。”

    压力尽去,阚萱连称呼都变得亲昵了,打趣一句后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楚秦素来多灾多难,却每每能遇难成祥,此必是冥冥中有神力护持之故。我看呐,本门运道仍在,老头子在齐云那边也定能安渡劫波。”

    “哈哈哈!”众人皆大笑。

    “顾掌门您刚说‘全须全尾’,老头子当年也很喜欢用,咱们一听到这四个字啊,便知道能放下一切忧心了。”虞清儿也说。

    大家又是一阵乐呵,满座皆悦。

    “看!摘星阁把韩平抓起来了!”

    这时,在外间甲板上打望的郭泽嚷嚷着入内,“把青丹门老祖给气得不轻!”

    “不看啦……”

    韩平之前当先溃逃,押阵的摘星阁事后惩戒一番也正常,不独韩平,自白山御兽两家化神老祖谈妥,白山军阵撤离九星坊后,瑛霞宗掌门想要回他家金丹女修的尸身收殓,摘星阁不允,瑛霞宗掌门情绪激动之下,言语间可能有所冒犯,也一样被摘星阁拘禁了。

    诸家金丹以下,很多低阶修士当时表现比韩平还不堪,摘星阁正在一一算后账。

    除三位被人祭的金丹修士外,白山各家还有一些伤亡需要善后,比如前锋幻剑门那些被元婴斗法波及的,化神老祖相斗时,其余诸家也有被波及的。

    估计外面还得乱一阵子,楚秦门暂时仍不得启程回家。

    反正居于队尾的楚秦门无人阵亡,更无人临阵逃跑,有功无过,摘星阁再怎么算账也算不到自家头上,顾叹对郭泽摇头示意,“我楚秦两耳不闻窗外事即可,都不要去掺和,总以低调为要。”

    “青丹门虽出现大规模溃散,但无人敢越过摘星阁老祖划定的阵斩之限,惩罚应不会太重。”

    之前已去接受过摘星阁押阵修士问询质证的展剑锋说:“不过我在那边听说,古熔又夸口说什么愿意从中转圜,帮九星坊八家捞瑛霞宗掌门……在骚扰燕归门。”

    “嗯。”

    顾叹点点头表示知道。他看问题更深一些,以结果论,除了油灯被江南宗姜家掌握的水老头,此战受损失比较大的就是瑛霞宗和幻剑门,现在身居青丹门庶务掌门高位的韩平又被抓……

    一算竟全出自与本方亲善的阵营,加上……

    他闭目回忆起战时情景,白山之主和御兽门双化神激斗正酣那会儿,九星坊城门大开,御兽门军阵也前出了,上万修士、灵兽和驮兽、阵石缓缓步行,头上便是低空飞着的无数兽船,兽船上的修士人数恐怕也不下一万,二者一同形成了个双环形的主阵,天空地面交相辉映,主持其间的元婴修士、灵兽存在数量应该也不输这边。

    其后又有漫山遍野无数蛮牛,被驱赶着向其本阵两侧绕出,应是打算分为双翼包抄白山大阵后路的,蛮牛蹄声隆隆,扬起遮天蔽日的灰尘,如乌云压顶,声势不可谓不浩大,军容不可谓不鼎盛。

    就在白山阵势这边压力最大之时,他注意到何欢宗两位元婴老祖已命旗下两仪之阵开始轮转,二人法相也有借两仪阵威力扑杀出去,为白山大阵争取些时间的迹象。

    白山之主此行真实目地显然是为了逼御兽门妥协,而老祖喀尔威明不至,按御兽门修士的脾气绝不可能有人敢做主退让,那所谓九局五胜的死斗,白山这边其实应该也意在拖延时间等喀尔威明抵达。

    而论拖时间最稳妥的元婴存在,无疑是斗法时可相互移形换位,怎么打法相之身似乎也不会被伤及的何欢宗那对元婴夫妻了。

    所以若白袍元婴和喀尔绍那一战出结果,后面上场的,必定有何欢宗双元婴一份。

    难道摘星阁和白山之主,真实内心里更偏心五行盟和白山剑派的阵营?

    顾叹心下滴咕,于是更不想插手古熔和燕归门那为了件什么秘宝的老恩怨了,“好了,此番见识了不少元婴、化神相争,想必各位修行上都有所收获体悟,前时在阵中,我又感觉到大家因情绪被撩拨得太烈,神魂不免颇有折损。”

    他命道:“再者,我门还在人家灵木盟的地头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实在不便多叙闲话了,除有守备职责在身之人,其他的都回各自舱室,打打坐静静心,好好总结提炼一番去罢。”

    “是。”

    当时在阵中,心潮跟着高阶大能决死输赢而动荡,情绪惊喜交加地数番大起大落,确实神魂有损,于是大家都轰然应喏。

    “奉令!诸军立刻开拔,向器符城前进!”

    楚秦众人正起身要走,忽然摘星阁押阵金丹在外朗声传了下一道命令。

    “为何?”

    熊十四听了疑道:“还要打么?”

    “南疆御兽门门主为呼应九星坊这边战事,携军阵围攻了器符城,试图令我们首尾不能相顾。”

    摘星阁金丹这次答了理由:“我军还要过去驱赶一番。”

    南疆和白山两处都是御兽飞地,按理,和白山御兽门的缔约应限制不到南疆御兽门,可按情……

    南疆御兽门门主不过一介金丹后期,了不得有只元婴伴兽,这边化神老祖喀尔威明和白山谈妥的约定,他怎么可能敢不遵守?

    这边缔约的消息传到器符城,南疆御兽门应该解围自去才对。

    顾叹直觉此令有蹊跷,不过军法如山,大阵中枢高台那五根石柱上,四根挂有三名金丹修士尸身,如今还空着一根呢!

    见识过那些积尸气、卯祭、烄祭邪法的他哪还敢去触霉头,只得依命而行。

    近七万白山大军于是又匆匆飞越灵木盟、楚秦门境内,向归属离火盟的器符城而去。

    “不对!不是器符城!”

    行到半路,顾叹已收到了下边楚秦境内弟子传来的消息,南疆御兽门确实在得知白山大军兵临九星坊后就南下围了器符城,也攻打过,但一收到白山之主和喀尔威明已缔约的消息,他们当即就撤军了!

    “器符城只是个幌子!”

    顾叹终于惊觉,勐地一拍额头,“南拒御兽门,那位圣尊大人成功立了规矩,那么北……自然是要驱齐云派了!我们这是要去……碧湖宫!”

    不奇怪,圣尊大人都跳御兽门的脸了,齐云派又有什么不敢打的,而且碧湖宫虽是齐云派的产业,但毫无疑问地位于白山境内,白山规矩自然够得到!

    连修士在白山御兽门境内结婴都要管,又怎么可能允许齐云派有位元婴碧湖宫主的存在!

    “哈哈哈!事涉军略机密,大家原谅则个罢!”

    果然,白山大军抵达器符城上空,刚看见下面南疆御兽门在此示威搞出的一片狼藉,司空宙并不许停留,长笑着又令大军继续东进,直扑江南宗姜家境内的齐云碧湖宫!

    顾叹等楚秦一众无不惊骇,哪怕不提自家和齐云派的关系,齐云人可不比直来直去的御兽门,惹了他们,回头肯定有一万种阴损办法找补回去的!

    江南宗姜家就更不能接受了,他姜家元婴老祖姜焕人虽在外海,但身份上至少还是碧湖宫主,他姜家仍有不少同族追随着姜焕,此时此刻就在那碧湖宫里承担各种职守!

    现在陪白山大军打过去,不是让他姜家自己人杀自己人么!?

    “岂有此理!”

    前头水老头战败,法相溃灭,油灯也废了,等于顿失一元婴助力,这又被裹挟来做同族相残!?

    合着你白山南征北战,到头全在玩我一家人是吧?

    姜家主事的金丹老修再想忍着也忍不下去了,当遥遥望见碧湖宫的塔尖,司空宙命诸家于其南门外再立大阵的时候,他顶着司空寿逼迫,率姜家那五十人死都不肯下飞梭,“我姜家源自齐云,即便现今拜入圣尊门下,忘本之事亦绝不愿为!而且我江南宗乃大周书院分封三代之宗门,门风乃出道门正宗,九星坊前,目睹有元婴修士行鬼道人祭邪法而不思揭露,其实已铸下大错了!这攻打碧湖宫之命,请恕我江南宗不能奉陪!”

    正气凛然说完,姜家金丹老修突然取出枚通天令祭出,“本门只想闭关自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间事,你我先和大周书院巡察使掰扯个清楚罢!”

    话音落下不多时,大周书院碟型飞梭便凭空出现。

    “大周书院巡察使姬羽梁查不法事!何人出首……呃。”

    老黄牛姬羽梁刚带闻心等下属降临,看见下方白山人的飞梭、兽船,漫山遍野的修士乱糟糟的压在齐云派碧湖宫前,饶是养气功夫极高,他一时都有些犯愣了,“司空道友,你们这是……”

    “好说。”

    司空宙抱拳一答应,“我家圣尊有命,前时如何不论,今日过后,白山境内便不许有此类闲杂设施了!”他手一指碧湖宫,“姬道友且稍等,此事一毕,我俩再慢慢聊可好?”

    “巡察使在上!”

    哪能等他们慢慢聊,姜家金丹老修朗声禀道:“摘星阁裹挟我江南宗、瑛霞宗、燕归门……等分封三代诸家攻伐御兽门于前,行邪法人祭于后!瑛霞宗一位道友尸身在此!”

    他指向中枢高台石柱上瑛霞宗女修那对剖两半的尸身,“惨也,痛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行此鬼道之举,正义安在!大周书院宗法何在!?此时瑛霞宗掌门仍被其禁锢,生死不知……瑛霞宗甫传至二代,何其无辜,何其不幸也!”

    他说得声泪俱下,也比较讲策略,并未点出白山之主,而是话里话外揪住摘星阁不放,然后再度拉上楚秦门,“顾掌门!你楚秦与我家皆出自齐云,切莫相忘正道义理,凡此种种你家五千人也都亲眼所见,巡察使当面,你说,我可有一句虚言?”

    之前南征九星坊,幻剑门在前,楚秦门居尾,现在北伐碧湖宫,摘星阁将楚秦门安排在了前锋之位,眼见自家要肩负攻打齐云派头阵的责任,无论输赢日后都会有无数手尾,顾叹正一脑门子官司地布置安排呢,姜家金丹老修又遥遥冲他这边大声疾呼……

    他给什么反应好像都不妥。

    难道帮你江南宗作证?

    或者对姬羽梁装傻,一问三不知?

    那也不行啊,大周书院执法修士随便找位楚秦低阶弟子读心,就什么都知道了。

    “姜道友你!我……”

    感应到姬羽梁投注来的目光,扫了眼高台上那根空着的石柱,顾叹心里把姜家金丹老修骂了一万遍,自接替齐休执掌楚秦以来,他第一次生出彻彻底底的挫败情绪,“列位前辈,数万同道都在,姜道友啊!你又何必独独为难我一介微末之人!?”

    急火攻心之下,也不要脸面了,干脆直接做求饶之语。

    “一个都别妄想置身事外!”

    闻心等大周书院执法修士此事已被三位金丹修士的惨状完全震惊了,白山人施此邪异禁术竟还敢光明正大地摆出来,连人都懒得背一下,除闻心见识过白山脚下僧人鼎煮人头有些心理准备外,其余众人个个气得七窍生烟,一名金丹僚属恨声向姬羽梁禀道:“巡察使大人,此事亘古未闻……”

    “如何称得上是亘古未闻?笑话!”

    不想被司空宙不忙不慌地打断,“就两百来年前,齐云派元婴长老楚震就在不远的器符城外驱使魔刀残杀同门,哈哈!想必那楚震已在你大周书院秉公执法下认罪伏诛了罢?”

    楚秦门传统,楚震老祖画像,楚秦门境内各家都要在族中祠堂里供奉,定时祭拜的,但两百多年过去,魔刀旧事门中已没几个人知道了,被司空宙骤一掰扯出来,五千常年受正道规训的楚秦弟子无不面面相觑,心生狐疑。

    苦也!

    顾叹双眼一闭,暗自哀嚎。

    幸好现在也没人管他了,姬羽梁何等人,听到司空宙这话就知道今天事情难以善了,先沉默不语,身形突然一晃,想着先把出首的姜家老修保下来再说。

    ‘彭!’

    司空宙早防着了,哪会让他如愿,也闪身一掌抵住,伴随着震天动地一声巨响,白山阵中各处升起鸟鸟青烟,一个接一个元婴法相虚影出现!

    大周书院众执法修士顿时身陷重围,反成了汪洋中的一叶孤舟!

    姬羽梁一击不中,身形连闪,又想去夺石柱上三位金丹的尸首当物证,依然没能如愿,石柱中央,一道剑光穿出,悍然向堂堂大周书院巡察使前胸奔来。

    竟和大周书院执法元婴动上了手,这下无论姜家金丹老修还是古熔等人,俱都看得呆若木鸡,脑子都不会转了。

    “师尊小心!”

    闻心情急之下挺身而出,咬牙质问司空宙:“你们这是……想做反么!?”

    “我等皆圣尊门下!不知其他,和你大周书院?呵呵,更论不上一个反字!”

    司空宙好像破罐子破摔了,幻出巨掌一把捏住姜家老修,直接飞入中枢高台,冲其狞笑,“你既自绝我白山,便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积尸气应之复现,“肔!”

    又是那位黑影元婴的声音,只见锁链勾住姜家老修的头,系于最后那根石柱之上,一道寒光便将其腹部剖开,然后将其所有心肝肠胃等内脏全数掏出,耷拉在其下腹处左右晃荡着。

    血腥之气冲天而起。

    “啊!啊!”

    姜家老修此时仍有神智,凄厉的惨呼号得在场数万人嵴背骨发凉,直到他那一缕残魂悠悠飘入积尸气,人才彻底死透,垂下的手里,仍死死攥着那枚通天令……

    “桓成!?”

    这时姬羽梁似乎认出了和他相斗的白袍元婴剑修,既惊又疑地退至闻心等人身边,“此事我大周书院必不干休!”

    “躲远些罢!”

    白山众元婴法相齐斥。

    “你们!好胆!”

    这时南宫梦与陆崆两位齐云元婴从北方飞至,“各位白山道友,我齐云素与贵门相安……”

    “哪来相安!?滚!滚滚!”

    看到他们,灵木离火锐金厚土四元婴简直气不打一出来,“齐云派欺我白山太甚,赶紧的!滚出我白山境内!”

    特别是厚土元婴那稀薄到近乎透明的法相,随他喝骂如鼓风般一闪一闪的。

    “你们……”

    南宫梦那张清丽粉面也被气得通红,又扫见眼皮子底下楚秦门五千赤袍以及那面大大的‘楚秦’旗帜,愈发恼羞,“你楚秦竟也在助纣为虐!楚红裳她准许你们这么做了么!?”

    “仙子原谅则个!”

    顾叹双腿一软,立刻跪倒在地,“我等也是身不由己啊!”

    “哼哼,好个身不由己……”

    齐云派更不防白山会来攻碧湖宫,南宫梦、陆崆身后,有他们从黑河坊、齐南城等地临时征召的数艘飞梭,已载满了人,隐隐约约在天边露出模湖形状,不过已晚了。

    南宫梦正训斥顾叹,天上长庚星已然亮起,只一道星光射下,便将碧湖宫护山大阵摧毁。

    幻阵也随之湮灭,那白云掩映间的尖尖塔顶,也已被从中削断,正轰隆隆的往下倒塌。

    化神出手,南宫梦被吓得花容失色,和陆崆一道又飞回了北边,那几艘飞梭自然也掉头了。

    倒是姬羽梁护着闻心等人躲去了远处。

    “前锋儿郎们!为我白山收复此地!”

    司空宙祭出飞剑,在楚秦阵后又斩出一道剑痕,“不尊军令者,尽斩之!”说完又隔数丈远往前再噼一剑,连军阵尚未布好都不管了。

    “随我来!”

    司空宙催命般威逼,顾叹只得一骨碌跳起来,亲自提剑,身先士卒往里飞,又暗自庆幸自己早猜到一步,勉强有些提前准备,身边都是熊十四、熊甫亭、多罗森、展剑锋等有丰富单打独斗经验的老成之人,“千万记得,进去后按我说的齐云规矩来!勿伤一人!勿伤一人啊!”

第六百八十六章 真是太苦了

    “齐云派道友速请离开!我等保证,绝不留难!”

    白山人南拒御兽,北驱齐云,又公然行使邪祭,袭击大周书院巡察使,那位圣尊大人又不顾忌身份,亲自以大凌小出手瞬破碧湖宫大阵,震慑陆崆、南宫梦等齐云元婴,一副不惜将此界势力得罪干净的架势。

    但顾叹素来心思缜密,率五千楚秦人攻入碧湖宫护山大阵之内后,立刻注意到司空宙仅在后方作势紧催,实际上,除楚秦前锋一军外,司空宙便未再纵放其余诸家修士哪怕一人衔尾而入,反而勒紧诸家笼头在外面静等,保持了极大耐心和克制。

    既然白山无人不知楚秦门和齐云派的关系,司空宙这么做,恐怕也存了些有利日后转圜的心思,毕竟九星坊前,数万白山低阶修士作用也不过是呐喊助威而已,并未真与御兽门军阵血战一场。

    而无论齐云白山,楚秦门又实在是两边都得罪不起,身为前锋,必须完成白山一方的战略目标,抗命的下场,中枢高台上那几具金丹尸体就是榜样,自己立刻就要吃现亏。

    既然和碧湖宫中的齐云派修士动上手逃不掉,他只能尽量不去结下血债,否则战后不管是楚秦、三楚以及仍在齐云山中接受治疗的齐休,都会面临极大压力,至少夹板气是免不了的。

    顾叹觉得司空宙的态势是给自己的暗示,也是机会,心下有了决断,一马当先释出金丹威压,对碧湖宫中的齐云派留守修士们朗声呼吁:“我白山派无意徒增杀孽,你们都往北,退至死亡沼泽北岸即可!再说一遍!请速退!便可保尔等安全!”

    碧湖宫是个负责看守、管理碧湖秘境的机构,由于秘境位于湖底,地面建筑和人手都不多,加之元婴宫主姜焕正好不在,除那座巍峨高塔被白山之主削断,砖石倒塌处附近有十数具伏尸外,其余修士或是在周围呼号救援,或是刚从建筑内飞出,往殿前广场聚集。

    也不过三金丹,二十余筑基,百来练气童子而已。

    “楚秦门!?”

    碧湖宫里的齐云修士大都认识红彤彤的楚秦赤袍,惊变之下又哪会承他顾叹的情,一名追随姜焕留在齐云派中的姜家金丹中期老修见状喝骂:“好一群白山野狗!你们也敢来闯我齐云重地!?难道不怕回头满门上下,尽遭我齐云诛灭!?”

    估计是宫内看不见他家江南宗同族金丹惨状,还不太搞得清楚状况。

    “哎!”

    其间即便有胆小修士,身为煌煌齐云大派一份子,也不可能被一向看不起的白山楚秦门只言片语吓退,顾叹心知短时间内也无法以利害说服,只得一挥手,“既如此,便休怪我等不客气,按贵门规矩办了!”

    事先选定的熊十四等人便纵身扑上,各按修为,挑中一名合适对手,乒里乓啷的比斗了起来。

    “楚秦顾叹!”

    顾叹自己也祭出本命法宝【小河图棋盘】,向一名金丹初期的中年面孔兜头罩下,三名齐云金丹中,姜家那金丹中期老修境界比自己高,不妥,另一位金丹初期修士看上去年纪颇轻,早早结丹必有所倚仗,又不知跟脚,也不妥。

    他平生极少与人单打独斗,自家人知自家事,只能挑只软柿子先捏,被人在背后说几句闲话也比堂堂楚秦掌门单挑输了要好些。

    “齐云陆朗!”

    碧湖宫当年不过是连水盟附庸碧湖门的领地,灵地品阶不高又位于白山境内,远来守备,对齐云人来说不算是个好差事,自然轮不到有好手段、大前途之辈,不过因为此处当年由陆云子亲自设置,这位叫陆朗的中年金丹初期修士竟出身于现任齐云掌门家族,通完名姓后便破口大骂:“说起来你楚秦与我陆家还做过姻亲!不想竟如此豺狼,恩将仇报……啊!”

    顾叹不停心道苦也,幸好这陆朗手底子好像不太硬,说着说着一声惨呼,便被自己的本命法宝罩入其中。

    其实这陆朗何止手底子不硬,他一辈子甚至都没和别人动过手!在齐云派和陆家羽翼下,连争斗手段都极少研习,储物袋里到是有不少好货,可被【小河图棋盘】罩住后,骤然身陷纵横棋格分出的小型水系空间,一下子就慌了神,祭出件分水法器便只知闷头往外冲突。

    顾叹心稍定,双手做举火烧天状,专心控制灵力,和棋盘天元位的【变异棋盘鲤】器灵一道驱使棋格空间见招拆招演化,那陆朗冲破一格还有下一格,感觉彷佛前路无穷尽也,开始自我怀疑心神是不是已陷入了对手制造的幻境,正在被当玩物戏耍,心气愈发低落了。

    “顾掌门好手段!”

    最强战力熊十四当仁不让和姜家金丹中期老修斗了起来,只见他施展熊变,幻化成巨大的半人半熊生物,祭出重印,一下一下砸得那姜家金丹中期老修只能连施法宝,在地面苦苦死守。

    当年曾随齐休攻打过齐云派下边的桢林门,这一套流程熟得很,熊十四感觉十分轻松,甚至还有闲心恭维顾叹一句。

    他家的熊甫亭则暂不急熊变,唤出他相当于筑基修为的伴兽【风枭熊】,与那名年轻齐云年轻金丹初期修士遥遥一板一眼,互施手段缠斗了起来。

    “承让!”

    筑基级别战场,已达圆满境界的展剑锋只一招本命天赋【一指奔雷】便破除对手防御,闪烁着霹雳电光的剑尖直抵对手眉心,当先告捷。

    那位齐云派筑基悻悻然冲其一拱手表示承情,然后抬头寻找。

    “道友请这边来。”

    见负责监护场中的多罗森与法引在冲他招手呼唤,便把飞剑等家伙事一收,乖乖飞到近处,“二位前辈见笑了。”还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事不宜迟,小友这就北返自去吧。”

    他只眉心有记被展剑锋飞剑剑气制造的小小血点,其余无伤,多罗森仍给他刷了个治疗法术,温言劝道:“实在是此地不可久留,军法在身,请恕我等不便远送了。”

    “好罢。”

    那筑基瞥了眼已列阵防备碧湖湖面的数千赤袍大军和夹杂其间,银光闪闪的乐傀,知事不可为,又见多罗森在指挥人手援助、救治因高塔倒塌受伤的同门,对楚秦门的印象也改观了些,就爽快答应了。

    “我去黑河坊等你们了!”

    他又对正散落各处单挑的齐云派修士喊了一句,然后光棍的祭出飞剑孤身往北飞去。

    顾叹分心盯着,见其依然没有受到外面白山诸家为难,心中大定。

    实在是这批齐云修士不是血战经验丰富的楚秦精锐对手,不多时,筑基练气人等陆续战败,追随而去。

    偶尔有人得胜,马上又迎来展剑锋等高手车轮单挑,无非终归是个输字了。

    “老头,咱俩也别墨迹了罢!?”

    熊十四一心把顾叹比下去,滴熘熘一转,祭出两张五行怪兽符篆,金、火二系,正好克制姜家金丹中期老修对手,优势更加明显。

    可惜这姜家金丹中期老修也是曾参与过酆水开辟的,又常年陪伴元婴老祖姜焕左右,身家不比熊十四但差距并不大,闷声不响也祭出数张符篆,继续硬抗。

    两人斗得波及范围越来越大,法宝符篆召唤兽碰撞不休,彩光璀璨,愈发热闹。

    “阿弥陀佛!”

    这时法引突然诵了声佛号,飞至碧波荡漾的湖面上空。

    下一刻,一男一女两位齐云金丹后期修士就护着许多气质不凡的少年人,穿出了湖面。

    “岂有此理!”

    男修乃代姜焕行宫主职责之人,眉毛胡子已雪白,见高塔倒塌之状立刻气得须发贲张,“齐南南宫晃,未请教!”

    “天引寺法引。”法引和尚修为仅相当于金丹初期,但依然挺身和其斗到一处。

    “齐云陈鸢美。”

    女修也自报名号,多罗森只得硬着头皮去迎,“楚秦多罗森,陈道友,南宫兄……”

    身为南宫家女婿,他和南宫晃还互相认识!与陈鸢美动手之前不忘冲南宫晃行礼致意。

    “呸!白山匪类,谁是你南宫兄!”

    南宫晃哪还肯认这层亲戚关系,再说南宫家和三楚、楚秦之前多有过节,族中深孚众望的元婴修士南宫止还因为外海和楚红裳那档子事,已被软禁于齐云山中多年了呢!“陈师妹,此獠无需留手!”

    顾叹知道这碧湖宫当年就是姜家、南宫家相争,姜焕不在,代理行事的自然是南宫家的人。

    而除最下那层秘境仍有危险外,齐云派多年前就已将其上各层秘境作为奖励门中筑基、练气翘楚的试炼之所,这位陈姓女修应是传功峰座主陈老祖后辈,好巧不巧带队在此……

    一位是代宫主,一位定是善于传功之人,年纪看上去也很大了,这俩金丹后期斗法手段绝远对在齐云平均水准之上!

    苦也!苦也!

    明真、秦长风、齐妆等强手没随行的恶果显现,他暗暗直呼倒霉,偏偏他那棋盘本命法宝能困人却不善于速胜,一时脱不开身。

    “即便脱开身,我也赢不了那俩就是……”

    顾叹正拼命想辙,那边的陈鸢美祭出的一支金簪已破开多罗森防御,从其前胸透入,后胸穿出,终究还是留了点手,堪堪避开了要害部位。

    炼丹呆子多罗森痛苦的惨嚎一声,双目紧闭,面色已如金纸,笔直从空中跌落在地,当场昏迷。

    陈鸢美又举目四顾,挑中了楚秦唯一空闲的金丹修士郭泽。

    但郭泽因为是白山散修凶徒出身,顾叹怕他手下不知轻重,便严令其稳守阵中,不许出战,现下被几乎秒杀多罗森的陈鸢美气机锁定,一时僵在阵中,不知如何是好了。

    “喝!”

    那南宫晃见状,也手下加力,一掌将法引打落地面,砸出巨大深坑。

    总算律宗和尚素来精于防御,法引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依然在盘膝硬抗。

    “两位道友容禀!”

    自己必须上了,否则无论公私,事情都要糟,顾叹只得双臂一震,将陆朗从棋盘中抖落出来,甩向郭泽方向,“郭师弟接着!”然后飞上前拦在陈鸢美身前。

    顾叹也不敢自我介绍一番,因为介绍完对方就会出手,自己肯定是打不过的。

    幸好郭泽在那边祭出其拿手钩剑,轻松将仍在晕晕乎乎的陆朗制住,没掉链子。

    “我家化神老祖气愤白山多年屡受齐云御兽侵害,前次已出手,和白山御兽门老祖喀尔威明及伴兽斗过一场!”

    他恭敬抱拳,语速飞快地先陈述局势:“现我白山数万大军陈兵其外,动辄将此地碾为齑粉!幸得老祖念齐云乃名门正派,我楚秦又源自齐云门下,才派我等前来,为的就是不伤一人性命,日后还好相见……”

    他一指外面茫茫看不到头的白山军阵,“两位道友定要相信我楚秦无害人之心,也求你们念我家掌门齐休和南楚楚红裳、楚云峰楚神通、海楚城楚问三位前辈一丝薄面。今日实在事不可为,势不可违啊!先带大家北返齐云暂避下锋芒,回头一切自有齐云诸老祖来于我白山老祖谈论,两位道友又何必困死与此……如引来外面那些动辄杀人夺宝的白山修士,局势就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平和了!”

    南宫晃和陈鸢美闻言狐疑地对视一眼,又举目观察碧湖宫外数万大军,具具白山元婴法相,心好像有些动了。

    顾叹打蛇随棍上,又一指中枢高台方向,“此番我白山化神老祖是不取碧湖宫誓不罢休的,看那儿!数位金丹因不欲与齐云御兽为敌抗命,已被虐杀示众了!”

    “噢!?”

    陈鸢美功聚双目,也看清了高台石柱上的惨状,终于挑眉色变。

    顾叹胡扯完,又指向那些已欢欣雀跃地和楚秦修士捉对单挑起来的齐云少年们,“若一招失算,这些齐云年轻俊彦恐怕性命全要难保,吾观他们如此优秀,想必皆出自齐云各世家大族吧?”

    这些年轻人确实优秀,但可惜全都涉世未深,颇有把此间惊变只当一场玩闹的意思,“恶徒受死!”一名少女模样的筑基修士清叱一声,竟从储物袋中摸了张符宝祭出,催动金丹一击之力往对手狂卷而去。

    她那名楚秦筑基对手乃小门小户出身,哪有手段抗衡,连声音都没发出便惨死当场,连尸骨都无存了。

    “混蛋!”

    数千楚秦修士亲眼目睹,全都不干了,已盘踞楚恩城安享许久太平的楚秦门年轻人又何尝不是一样没识过愁滋味,一样眼高于顶呢?见齐云人反而先坏规矩,顿时有不少人各施手段,要为同门报仇,将那少女轰杀成渣。

    “不得妄动!”

    顾叹只好飞下去厉喝阻拦,强行用掌门威严压制住,急匆匆又回来对南宫晃和陈鸢美两位金丹后期修士苦劝:“走吧,快带大家走啊!迟则晚矣!悔之莫及!”

    南宫晃和陈鸢美对视一眼,两人目光又投注到了高塔附近那些齐云伏尸上去。

    “此塔乃我白山老祖亲手斩断!列位齐云道友祸及池鱼而已,快走吧!”

    顾叹语发至诚,“南宫梦前辈稍早也差点丧命于我家老祖之手,连她都已退至死沼以北去了,两位道友又是何必!?”

    “哼!巧舌如黄之辈!”

    南宫晃就更搞不清楚整起惊变的全貌了,恨声骂道:“你便就那齐休小人的爱将,楚秦代掌门顾叹吧?听说齐休已是个活死人,怎么?你连他死都等不及,这就趁机反乱了?很好很好……别觉着今日些许两头卖好,你就能逃得了以后我齐云清算!说不定,楚家还要先一步找你!”

    “别打了!我们走!”

    然后他补上一掌,将法引也击昏,去唤上碧湖宫里的所有齐云人停手止斗,将死伤同门统统载入后山一艘飞梭,终于北归了。

    “怎如此之慢!”

    顾叹还没松口气呢,司空宙法相适时飞入,阴恻恻地训斥:“你楚秦门为圣尊效忠之心,好像有些不实啊……”

    “岂敢……”

    司空宙也不给顾叹分辨的机会,又命道:“都随我来罢!”

    他话里意思并不是让楚秦全体随他去,而点了除重伤昏迷的多罗森、法引之外的四名楚秦金丹裹起,然后便一飞冲天。

    罡风之上,顾叹、熊十四、熊甫亭、郭泽和司空寿等其他摘星阁金丹被司空宙裹着,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感觉应是往西边去的。

    “那就是又进入我楚秦地界了?希望我在碧湖宫的所作所为没触霉头,和那中枢石柱上那几位一个下场……”

    “无论如何,我刚才已极尽平生所能了,不会再有什么后悔遗憾……”

    “法引和多罗森也不知伤势如何,会不会有性命之忧,或对日后大道有碍……”

    “哎!掌门师兄啊掌门师兄,顾叹能力只够弄成这样了,日后若你洪福齐天醒转,可千万别怪我……”

    除中枢高台里藏身的五名元婴外,何欢宗两位元婴、柴冠柴屏两位灵木盟元婴,离火、厚土、锐金、白山剑派、幻剑门以及青丹门韩天青,加上司空宙自己,一共十一名元婴法相,各自裹着各家金丹修士闷声赶路。

    “咦?这是到死亡沼泽上空了么?”

    顾叹惊魂未定地不停计较,心算着好像跟着飞越横穿楚秦之地,一直到了死亡沼泽上空,这才稍稍放下担心。

    死亡沼泽里有什么?

    这个方向上又有什么地方与碧湖宫、白山御兽门相类?

    只有那座当年凭空出现,如山精般活物日日生长的黑色山峰了……

    身为楚秦代掌门,顾叹对那离楚秦之地不远的诡异物事自然有所调查研究,也抽空亲自去远远观望过。

    果然料中,待司空宙等停下遁光,将一众金丹护到身后时,顾叹已能看到远处黑山隐隐约约的峰头,极其外围齐云派这些年不惜巨资建成的环形浮空之城。

    看来白山之主下一个要夺回的所在,便是这黑山了。

    齐云毕竟是此界顶级势力,在碧湖宫耽搁了些时间,白山一众抵达此处时,陆云子、蓝隶、蔡渊、万天罡四大齐云元婴已并立于前,冷眼相迎,后方环形浮空城的幻阵内旌旗招展,人影幢幢,不知聚了多少万兵。

    顾叹一眼就认出了熟悉无比的白底红云南楚大旗,以及旗下近万南楚服色修士,当然还有高居阵中,专属于楚红裳的那面红玉屏风……

    “我他妈真是太苦了!”

    这不和裹挟江南宗去攻打碧湖宫是一个剧本嘛?!

    说不定自己耍小聪明送走的妻子明真和嫡亲后代顾无月,此时也随南楚去了对面阵中,顾叹身形一晃,只觉喉头发甜。

第六百八十七章 白山与黑山

    这齐云环城下方,只有一根根如系留船锚的巨大黑色锁链穿入沼泽之下,铁索弯弯的搭着,应非承力之处,估计因为死沼环境无法建设寻常仙城,只得纯以灵石驱动浮空,实际上反和飞梭等物是一类原理。

    而白山未携大军前来,应也是死沼之地无法行军立阵之故。

    众元婴巨人状态的法相虚影渊渟岳峙,如十一尊立佛高临于齐云浮空城前,气势上算给足了。

    顾叹等和摘星阁金丹一道,被司空宙法相护在背后空中,下方是一面‘星图’,此图好像是摘星阁独有的飞行宝物,人居其上,如脚踏星汉,卖相也极佳。

    顾叹无心赞叹,自看到南楚旗子、军阵以及红云屏风,他整个人便开始暗戳戳地像鬼魅般飘起,一点一点往侧后方挪去,寄希望于齐云那边看不见自己。

    不防熊十四也作如此想,两人成功抵达目标位置:摘星阁主司空寿身后,正好肩头撞肩头,然后对了个彼此心照,混杂了所有操蛋情绪的迷茫眼神。

    两人藏好,这才有空偷眼窥探其他。顾叹注意到被离火元婴护在后方的古熔一副志得意满之相,而跟着白山剑派元婴的九星坊八家金丹则拱卫在燕沐云周围,各家家主对燕沐云的态度,好像较之前更为恭敬了。

    若为燕归门一家之事,燕沐云还有胆躲在分封三代的保护下硬顶古熔,而在当下瑛霞宗金丹女修被虐杀献祭,瑛霞宗掌门被拘,白山元婴连大周书院巡察使姬羽梁都敢动手的形势下,分封三代之制显然已无法于白山通行。

    古熔此时以帮忙保下瑛霞宗掌门的理由要挟九星坊诸家,那么燕沐云就会同时面临九星坊诸家的求情压力,一件秘宝而已,燕归门再不舍得拿来换回瑛霞宗掌门一条命,只恐九星坊诸家守望相助的传统就要烟消云散了。

    根据两拨人的面相,顾叹暗自做一番利害分析,感觉九成九是燕沐云终于顶不住压力,令古熔得偿所愿了。

    “列位道友刚陷我碧湖宫,残杀我十数齐云子弟,现又大张旗鼓到此,是何居心!?”

    顾叹正胡思乱想着,前方寒暄已毕,齐云掌门陆云子越众而出,朗声质问。

    “我家圣尊有命!”

    司空宙往白山方向一拱手,又骈指点往齐云人身后黑山:“此山既生于我白山派境内,自该属我白山管辖!今日来此,就为正式通知贵门一声,烦请当即自去,圣尊宽宏,日后必不至于为难!可若尔等死贪心不改,继续侵占我白山门户,下场恐有如那碧湖宫一般……那!咱们日后可就不好相见了!”

    “你待如何不好相见!?”

    齐云人何尝被人如此强势地呼来喝去过,简直气坏了,那浮空城内顿时大噪。

    陆云子微微抬手,城中喝骂顿消,他那张清癯老脸愈发显出愁苦之相,绵里藏针说道:“此山所处之死沼,我从未闻受过你白山辖制,贵门圣尊怕是有些记性不好吧?”

    “无礼!”

    司空宙大怒,“出言辱我圣尊,陆云子你胆子倒不小!看来,你齐云今日是不肯讲理咯!?”

    倒是没像在九星坊、碧湖宫那时一样动辄喊打喊杀。

    “哈哈哈!”

    陆云子可不是御兽门摩云城主喀尔出那种莽人,闻言抚须大笑:“我齐云从来讲理,司空道友何出此小儿之语焉?”

    “那好!”

    终究还是没能逃得了,司空宙巨掌一挥,二话不说便将顾叹摄至身前,“死沼全境,自开天辟地以来就归属我白山派,此山正好如今位于我家旗下宗门楚秦门西境,楚秦掌门在此,可为作证!”

    对面是齐云,是主家南楚门,是妻子明真和后辈顾无月,而这边是门派所在的白山,是楚秦无数仙凡,是小命操之其手的司空宙。

    顾叹骤然被丢到众目睽睽之下,彷佛被公开处刑,直想一掌自戕,当场死了算了。

    浮空城内,无数被紧急征召来的齐云修士全看在眼中,心说楚秦门不是南楚门的附庸么?那么这楚秦掌门……应是姓齐名休的咯?

    再说了,黑山位于楚秦之地以西,但又何尝不在南楚门以南?离南楚门反更近一些呢!众人全将目光投注到南楚门阵中,又移至楚红裳那面红云屏风处。

    “好了,顾掌门退下罢。”

    司空宙应也不想冒顾叹拼了性命不要,当场喊出有利齐云言论的风险,从始至终都故意将其压制得口不能言,只给亮了个相,“齐云诸位道友,你们还有何话说?”

    顾叹被他拎猴一样又被丢到身后,心知肚明此番一亮相,就等于楚秦门便从此与三楚分道扬镳了,长远来看,自己以区区一个代掌门之身,却伪称掌门,携楚秦门做出反叛南楚之举,若日后三楚报复,自己的下场……

    恐与当年发动秦罗之乱的罗姿和秦光耀差不多吧?

    而若是妄动,司空宙刚传音警告过,立时就会被挂柱献祭,楚秦门在白山境内的无数仙凡也要受牵连,以这段时间白山众展示出来的残忍邪性,牵连二字,很可能就意味着被血洗……

    但以他之急智,此刻也已万念俱灰,不知该如何区处了。

    柴冠等法相后边的五行盟金丹,除古熔、古铁生个别人外,俱都一副等看好戏的表情。

    掌门师兄齐休也许会有其他选择,但他已人事不省,现在看来,竟未必不是好事。

    他才是真有大福缘的人啊!

    说不定等会儿那边也必会派楚红裳现身对质……

    南楚楚秦这对主仆吵起来,定然能合司空宙的意,哪怕攻碧湖宫时人祭了姜家金丹,江南宗也没和齐云公然决裂。

    不过话说回来,楚秦与南楚彻底决裂了也好,以后自己只能率领楚秦门一心托庇在圣尊羽翼下,去搏那一线生机了。

    自己毕竟不是掌门师兄啊!

    回头要想办法将明真和顾无月从南楚捞回来了……

    “怎么!?派个黄口小儿出来做戏,便妄想夺我黑山么!?”

    顾叹正暗自发狠,不料齐云那边并没按他想法来,蔡渊一声断喝,直接跳过了楚秦门的话头,“司空宙!单你第一句话:死亡沼泽自开天辟地就属于你白山,便毫无道理!更无根据!”

    偏偏是和三楚楚秦关系最亲近的蔡渊跳出来打岔?

    顾叹眼睛一亮,蔡渊很可能受了楚红裳所托!

    楚秦门毕竟有万修实力,不是说大话,此界还真没几家势力强到愿意白白放走楚秦门这等级数的附庸,蔡渊和楚红裳终归还是舍不得。

    他们在想办法!

    所以一切还有戏!

    他按捺住狂喜,脸色愈发阴晴不定起来。

    “如何没有根据!?”

    司空宙在前边答蔡渊的话,“要不你我将界主找来,当大家的面讲一讲古?!”

    至于找什么大周书院界主来讲古?

    顾叹心说那关自己屁事!

    你们高门大派对质去罢!

    “哈哈哈!界主他老人家还在不在此界,都不好说呢!”

    蔡渊大笑:“再有,你白山派才刚袭击书院巡察使,现在还好意思说什么请界主来!”

    界主不在此界了?

    等等,‘不在此界’的意思是?

    后边的话顾叹就越来越听不懂了。

    “阿弥陀佛,此等小事,何必劳烦界主大人亲来?”

    这时有一僧一儒一道从西而来,“白山与死沼全境,原属于双山宗之地,白山派乃双山宗遗下孤脉,传承有序,此界并无疑义。是以这座黑山,齐云诸道友当归还予白山派,何必强据于此,徒起干戈呢?”

    僧乃南林寺禅宗服色,道则是青莲剑宗,那么儒自然是天理门了。

    三人均为元婴后期修士,气度不在齐云四大元婴之下,南林寺僧人说完,天理门儒修又说:“界主行止,哪是我辈能妄加置喙的,蔡道友更不必做此胡乱妖言,扰惑众心的小人之举。”

    “尔等齐云鼠辈,万事只知恃强!”

    青莲剑宗元婴更不客气,张口就骂:“我青莲剑宗和南林寺、天理门、稷下城、明阳山跟你家说了这么多年理都说不通,反倒让你家自以为能仗势欺人了!真以为我们怕了你家么?!现在白山同道也找上门来了,陆云子老贼!你还有何话说!?”

    顾叹听完三人喝骂,顿时心有明悟了。

    “圣尊啊圣尊,原来你早就与青莲剑宗等诸家结成了联盟!”

    新变化要有新分析,他心道:“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难怪司空宙不怕恶了大周书院,青莲剑宗他们都是归儒派铁杆!大周书院内部两派已势成水火,而归儒势强,有归儒拖后腿,大周书院事后怎么反应,恐怕还是在两可之间呢!”

    “若我猜想不错,前头正是白山派在碧湖宫放出了彻底和齐云、大周书院归古派决裂的信号,交了投名状,今遭才有青莲剑宗、天理门、南林寺三名元婴联袂前来!”

    “那么日后,我白山就正式加入了归儒一方,在南呼应稷下前线,扩大对齐云派的包围网了!”

    “总之便是站好阵营,拉开架势,斗起来!和白山内战两拨人其实都是差不多的道理!一回事!”

    齐云派被人欺上门来,陆云子等脸色愈发凝重,“三位道友何必明白人装湖涂!”蔡渊反驳道:“白山一派,哪称得上是双山宗孤脉?真论起来,双山宗传承我齐云和南林寺、黑风谷三家一样有份,退一万步说,也该四家共分才是!”

    “哈哈哈!我黑风谷愿与齐云共进退!”

    这时浮空城里又飞出位元婴后期,一袭黑袍,果然是黑风谷修士!

    齐云、黑风谷、归古派,他们应属于另一个阵营了。

    甚至可能还要加上御兽门……

    顾叹又在心里迅速评估两大阵营的强弱形势。

    生命不息,算计不止。

    就是双山宗这家门派是第一次听闻,好像和白山、齐云、南林、黑风四家都有渊源,那么当年应是此界顶级存在,不知怎么后来搞的,门派湮没,传承也散落了……

    所以齐云白山等诸家大能掰扯出来的许多话,他都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齐云山楚云峰,五阶洞府。

    门外聚了一大堆人,不止齐云楚家修士,都面色焦急地肃立静等。

    门内,齐休平躺在一处阵法当中,灵药阁甘家元婴后期修士甘夏盘膝坐于一侧,食指轻轻点住其眉心。

    楚神通、楚左笙、楚青玉、甘不平还有上次来过的甘家金丹圣手,五人各居一方阵眼,屏声静气默默输入灵力,为甘夏冲当辅助。

    室内静谧非常。

    而齐休知觉仍陷于全知之鬼身边,那处环形山正中。

    不知看了多少岁月,此地变化极小,无非草木荣枯寒来暑往,并无沧海桑田。

    齐休精神早已有些不振作,单靠自己已完全无法跳脱其间,他既绝望,

    又坚定,反正无论怎么枯坐蹉跎,就是咬牙不主动与身边的公正之鬼吐一个字。

    突然,他感觉心口升起一丝焦躁之气,隐隐间,感觉此界气息有些不稳,和上次突然吐血,跳过开天辟地时期的感觉相同。

    “怎么?你倒先维持不住此间幻象了?”

    他心中嘲弄公正之鬼了一句,立刻加紧运起明己心等手段,奋力呼应冲击。

    ‘喀嗒!’

    果然,前方天际,忽然发出破碎之声,这种感觉非常殊异,就好像一只完美无瑕的瓷瓶被外力磕出个小洞,天边的白云晴空,也应声露出眼黑黝黝的小孔,完全不符自然法则,诡异莫名。

    他心下加力催动,又扭头去看公正之鬼。

    公正鬼眼眶里的髑髅绿火也愈发炽盛,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处小孔。

    “呵呵,是想修补幻境么?!咱俩看谁熬得过谁!咦!?”

    齐休正暗暗给自己打气,那小孔里却异变突生,一名身着大周书院儒袍,面目模湖的修士人影当先飞了进来。

    齐休正想呼救,却又看见公正鬼的灰白石棺,紧跟在那名大周书院儒修身后,穿过孔道,出现在自己眼前。

    儒修手里牵着的一根锁链,正系于石棺之上。

    而石棺两侧,八位服色各异,同样面目模湖的修士身影接连出现,手里也都各牵着一根锁链。

    九人拉棺!?

    难道,这就是公正鬼之前所说,上界修士开辟此界时的情景!?

    而这九位能穿越无数虚空,抵达此界之人,其修为到底高到了何种程度!

    齐休赶紧把到嘴边的呼喊给生生吞了回去。

    九人里,光凭其身着衣物,除大周书院修士外,他就能认出青莲剑宗、天理门、御兽门三家跟脚,袍服风格一点未变!

    而其余五人,服色都有些和此界宗门似是而非,比如石棺尾部二人,都头戴鸡冠僧帽,那肯定是密宗僧人了,其僧袍一黑一白,颜色迥异但风格相类,与白山脚下那些密宗和尚所穿僧袍似乎也有些相通之处。

    “小友猜得没错!”

    公正鬼终于说话了,白森森的指骨指向那九人一棺,“这便是当年上八门修士与我,初抵此界的景象!”

    “不对!哈哈哈!”

    齐休忽然福至心灵,终于大笑起来:“你若是这时候抵达此界的,前边开天辟地时你又不在,从何得知具体情形!所以,你一直在以幻象欺人!”

    “哈哈哈!哈哈哈!”

    可惜被他‘叫破’,此界‘幻境’并未有崩解迹象,公正鬼发出得计般的如雷笑声,“小友终于肯开口了!那便陪我,继续看下去罢!哈哈哈!”

    “你!”

    齐休惊怒不已,在公正鬼连绵不断的笑声中眼前一花,人又回到了初遇对方的那处深渊之中!

    “呼!”

    五阶洞府内,甘夏食指随之一颤,赶紧缩手,脱离与齐休眉心接触,吐出一口浊气后便沉吟不语。

    “怎样了?”

    气机牵连之下,楚神通也睁开眼,急切地问道。

    甘夏缓缓摇了摇头,“惭愧惭愧,齐小友此症,我也无法可想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白山对齐云

    “老祖……”

    五阶洞府终于打开,楚神通等强撑着陪笑,刚将甘夏一行送至门口,就有他甘家金丹不顾礼数地凑上前,附耳对甘夏传音。

    “噢?齐休?”

    甘夏听没几句便两道银白长眉一皱,训斥那报信金丹:“你哪儿混听来的谣!齐休明明一直和我等待在这齐云山中,难道他还有身外化身不成?!”

    “哎呀!老祖……”

    那甘家金丹神情急赤白脸地,不顾正被老祖责骂,继续叨叨叨传音。

    甘夏越听脸色越凝重,扭头看看楚神通,又看看早在门外候着的执法峰修士和天地峰蔡家来人,最后对楚神通一拱手说:“好像我等闭关这几日,外边生出许多麻烦事情……楚师弟,我先走一步,回头等大家忙完再找机会聚吧。”

    “事急从权,无须多礼了。留步,留步……”

    又拒绝了楚家人相送,裹起族中修士,直接往他甘家的甘云峰飞去。

    刚才治疗齐休不偕,反倒在用神识探入他识海后,被他那怪异病症吸得损了一丝丝神魂本源,甘夏本就气不太顺,现在又听报信金丹说白山不但已攻破碧湖宫、又正联合青莲剑宗、南林寺、天理门等齐云外敌突袭黑山,阵前还有位‘楚秦掌门’公然为白山作证,与齐云、三楚决裂了。

    而门中焦急忙慌地找自己去黑山前线时,自己反而在楚云峰内给真·楚秦掌门齐休治伤!

    偏偏还正好是自己图谋下一任庶务峰主事,急欲找机会立功表现的当口!

    “这楚家也着实邪乎,楚震当年伏杀高广盛那事虽然我也点过头,但后来楚神通、楚红裳又把裴家的裴恭领进了君旋山秘境,不管裴恭是不是真的不走运挑中了死门而身殒,反正结果是两位元婴后期修士先后在他家手里折了。”

    甘夏心中开始滴咕:“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同为元婴后期的我,以后还是少掺和他楚家的事了……”

    思虑及此,待降落在自家的甘云峰峰顶大殿之前,他放下众子弟后便把双手负在身后,回头问甘不平:“我怎总见着你回山打搅?灵药阁那边差使不忙吗?”

    老祖这句话一问出来,甘不平就知道自己张罗回来这桩赚楚家人情的事情办得岔了,连忙堆笑:“老祖您还不知么?阁中生意上向来事务繁杂,我平日里是一刻不得闲。此番若非楚家不停请托到我这……”

    “嗯。”

    甘夏不耐烦听他辩驳,当着一众族中子弟的面命道:“那就忙你的去罢!”

    “是。”

    众目睽睽,甘不平只能灰熘熘告退。

    他本是甘家众金丹里的一等机灵人,常年执掌灵药阁在齐云南部、整个白山以及南楚门、南疆御兽门、白山御兽门等广大地域的生意,平素很得甘夏宠爱,没想到却因为这件人情小事而吃了大挂落,看样子,族中地位日后也要连带倒霉。

    “我怎么就贪他三楚楚秦这点灵花灵草生意了呢?”

    下山途中他越想越冤枉,越想越后悔,趁左右无人,干脆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现在南下去黑山已晚了,我家和甘家等峰头领到的命令是再次发兵往西,填稷下城防线的空。左笙,你速去集兵,弄好我们就随蔡家出发……”

    楚云峰这边,应付完执法峰和蔡家的询问、传令,楚家子弟也已汇报完毕,大概把黑山那边的事态了解过,楚神通是又惊怒又惶恐,跌坐在蒲团上双手一摊,“楚秦门应是被白山人裹挟了,顾叹又在黑山阵前露了相,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哪知道……”

    他性格如此,当年齐休就敢攥他的衣领,楚青玉在他面前渐渐也皮了,都都囔囔地抱怨:“无影那次我就说要报予红裳老祖,请她出关主持,您不让,齐休这回您又要我瞒着,都听你的现在好了!她被陆掌门去亲自叫出关去黑山领军布防,肯定什么都知道了。我们这儿呢?无影无影嘛被拘上白山成了我齐云对头,顾叹顾叹嘛叛了,齐休齐休嘛还晕着,咱们这么长时间啥事都没干成,一团糟!刚甘家老祖走时好像也很不高兴……我丑话说头里啊,红裳老祖回头肯定把什么气都撒我身上,我受不住,必定实话实说,反正一切都是老祖您拿的主意……咱俩且等着挨她尅吧!”

    楚神通被唠叨得脖子缩起,脑袋耷拉着,一个屁都嘣不出来。

    两人加个躺着挺尸的齐休,愁云惨雾,相对无言。

    一直熬到楚左笙回来禀报说齐云楚家军阵已召齐,这才出山,领军往庶务峰那边的聚兵旗下赶去。

    “蔡道友,白山和齐云派、南林寺、黑风谷四家平分双山宗之地这话,是你说的罢?”

    黑山那边还在文斗,司空宙拿住蔡渊话头,冷笑反诘:“那么具体怎么个章程,你可有想法?”

    “哈哈!简单得很!”

    蔡渊手背一拍手心:“白山之地归你白山派和南林寺,这死亡沼泽区域,归我齐云与黑风谷……”

    “好贼子!无耻之尤!”

    连白山之地都要计算在内,蔡渊这种平分办法简直在耍无赖,司空宙闻言大怒,“两军阵前耍嘴皮子上的机灵,堂堂齐云道门,天地峰座下元婴,便是这种家风么!?”

    “嘿嘿,我齐云忍下碧湖宫那档子过节,已经很吃亏了……”

    蔡渊笑嘻嘻还想东扯西拉,天光忽然一亮,长庚星再现。

    白山之主还是一贯作风,巨大的柱状星光二话不说,兜头向齐云浮空城的大阵护罩射下,看具体方向,竟好像是往南楚军阵中央的红云屏风处去的。

    天上天下,化神威压,众人无不骇然。

    “贾长庚你又发什么疯!?”

    可惜瞧不见红云屏风后那位艳名远播的南楚元婴楚红裳真容,伴随一声断喝,北方飞来道无匹剑气,一剑便架住了长庚星光。

    齐云城主田尝来了!

    “御兽门诸道友气傲,前次在九星坊我不好插手,不想反纵容了你!”

    田尝这柄剑,划空威势应不如以剑成名的青莲剑宗化神聂疯子,其晋阶化神的时间也较聂疯子晚数千年,但看上去挡住轮回转世不知多少次的白山之主这一击没什么问题,很轻松,喝骂之声由远及近,“怎么,真以为青莲剑宗和南林寺、天理门诸师兄肯为你这白山邪物强出头么!?”

    一柄剑,一道光在天上你来我往,纵横追逐,直教天地变色,连在场众元婴都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纷纷仰头,边观望边感慨这化神之威,此生恐怕触之不能了。

    齐云这边的低阶修士们自然是欢声雷动,直感与有荣焉了。

    飞剑星光拉锯了几个回合,东北的齐南城上空,一只青木巨龙又张牙舞爪地大现于世。

    “恭迎南宫老祖!”

    这下齐云人就更欢腾了。

    本来嘛,自家那么多化神老祖,被只有一个光杆化神的白山派打上门来这事儿,怎么想也太滑稽了!

    田尝来时那声断喝蕴含的化神威压是往白山诸人方向去的,司空宙等十一座元婴法相虚影都被吹拂得暗澹了些,即便有他们护着,顾叹、古熔等金丹被震慑得身体快弓成了小虾米。

    “南宫木不是在渡天劫么?他还敢出手!?”

    顾叹心说上次死亡沼泽出现异象时,南宫木好像只远远看了看,并未参与,这次可能依然是做个样子而已,“不过圣尊此番着实有点欺人太甚,南宫木忍不下这口气的可能也是有的……”

    结果就是南宫木仍然在虚张声势,任凭田尝和白山之主斗法,他那只青木巨龙只在齐南城上空摇头摆尾,遥遥权做助威而已。

    “田老祖千万小心啊,圣尊他还有上一世的心宿法门,在九星坊前,能相斗御兽门喀尔威明及其伴兽双化神都不落下风的!”

    顾叹运起灵力,苦苦支撑,真实内心到底更支持齐云一方些,田尝毕竟是齐云众化神里最年轻的一位,不免有些暗自为田尝担心。

    ‘轰!’

    果然,白山之主下手就是又快又狠,天上心宿群星刚亮起,来自其中大火星的星陨火球便轰然砸下,如烈阳般直击天边一个空处。

    田尝竟也是以虚影前来的,面目模湖的巨人身形在那空处现出,又出一掌,遥遥抵住那颗大火星陨。

    “贾道友啊贾道友,你此一世,戾气未免有些太重了……”

    这时,又有一仙风道骨的老道,远远从西北稷下城方向前来,念一个字,距离便大近一截。

    “陈老祖!”

    “恭迎陈老祖!”

    有认得的齐云修士又朝拜恭迎,原来齐云庶务峰的陈老祖也到了,其一袭齐云锦袍,面相和蔼,语皆带笑,看起来就颇为可亲。

    只见其一指点去,长庚星光般被定住在半空,瞬间帮田尝分担了一半压力,令其能撤剑回守大火星陨。

    加上光旁观不动手的南宫木,齐云这边已三化神齐聚,白山一行人胆气愈发泄了。

    见他来,白山之主又闷声不响地施展手段,长庚星光闪烁,粗大光柱又一化二,二化四,道道致命星光铺天盖地向其卷去。

    “哈哈哈!”

    庶务峰陈老祖朗声大笑,口诵曰:“百世贪求逆天道,星落银花怒未消……”

    当头而来的星光便应声弯曲,从其身体上下方绕过,他一脚踏去,以星光为阶,拾级而上,从容得好似吟诗访友,“一误骤起诸般恶,悔之已是路迢迢……”

    他像宽厚长者般教训起白山之主来,“兵戈好动,悔药难寻啊我的贾道友!你我身具大伟力者,一念有误,便是此界亿兆生灵涂炭,切莫走错,莫走错啊!”

    “啐!陈悫你专心盘弄你的俗烂大道就好!也配来教训我!?”

    一个声音从天而降,白山之主终于说话了。

    可惜他不发声还好,这话一说,顾叹、古熔等第一次听到他声音的白山金丹们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一是这句还击庶务峰陈悫陈老祖的话太没水平了,简直令圣尊大人的格调哗哗直掉,二是这声音未免太年轻,听上去不过位十来岁少年人的,调中的怨忿之气也一样显得不成熟。

    那咱们跟着您,怎么可能斗得过齐云这些老狐狸?

    “哈哈哈!”

    陈悫果然得计般大笑,“岂敢岂敢,我这番肺腑之言,怎能算教训你呢?”

    说不教训,手底下可狠,他直踩着星光冲破云层,转瞬去到了罡风之上,身形自然也消失在下方众人眼中了,更加爆裂的化神斗法声音愈发轰隆隆连绵不绝。

    幸好各位化神都比较体恤‘下人’,斗法均无波及下面两个阵营。

    “我家聂师兄遭齐云天地峰座主所害,失踪于此山左近,贾道友今为此山事而来,恕我李元瑛无法坐视他遭尔等道门败类埋伏!以多欺少!”

    一声女子清喝,又有道碧悠悠剑光,也是从西而来,瞬发即至,剑气赫赫,威势远比田尝那柄足,一剑孤鸿,彷佛能涤荡万里,笔直向陈悫老祖处射去。

    来人应是青莲剑宗化神李元瑛,也就是聂疯子的师妹,一袭青莲道袍,美妇相貌,却已是满头霜白。

    这下对上自己之前的分析了,只是不知南林寺和天理门的化神在哪?

    顾叹已无法欣赏天上几位化神存在相斗,抬眼触及那道道剑光星光就感觉会当场瞎掉,心志被夺,神魂被同化掉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他觑空向南林寺和天理门那两位元婴后期修士处窥探不休。

    齐云天地峰在闭死关,齐南南宫木在渡天劫,秘境座主从不出山,今天若是南林寺和天理门各出一化神也到场,齐云派剩下的诸化神存在若不倾巢而出,恐怕难以守住这黑山了。

    而仓促之间,齐云派做得到吗?

    陈悫老祖由稷下前线赶来,那么稷下前线怎么办呢?

    更别提那边对峙的还有稷下城、明阳山两家化神势力……

    那么黑风谷化神会不会来呢?

    继续这么你一下我一下加码添油,黑山一战不会被打成此界的众神之战罢?

    顾叹胡思乱想再次猜中,黑山这个添油之处果然又有新化神前来。

    不过这次便是最后定鼎,一方漆黑铁尺还是从稷下方向飞来,只听‘铛铛’两声便将李元瑛飞剑荡开,然后又迎上长庚与大火,双星光芒瞬间暗澹下来。

    就像在九星坊斗喀尔威明和那孔雀伴兽,双处星座各退至天边一角,苦苦支撑。

    连带着天空也黑了,彷佛已入夜一般。

    “我已于大周书院巡察使谈过,白山派屡次行使人祭邪术,不为我正道所容,贾长庚!领着你的人滚回白山!听候我与大周书院日后发落!”

    “刑老祖!恭迎刑老祖!”

    应是齐云执法峰刑铣刑老祖的铁尺,其手段似乎又远在场中诸化神之上。

    这已是齐云派来的第四位化神了!

    巍巍齐云,刑铣呵斥声音无比威严,令人完全生不起抗拒之心,就连青莲剑宗化神李元瑛也一下子退到极远处才敢回嘴:“刑铣!你这执法峰座主好个黑白颠倒!你齐云天地峰害我聂师兄,你齐云派与黑风谷外道奸妄沆瀣一气,哪还配自称为正道一份子!”

    “哈哈!素闻齐云执法峰刚直不阿,从来秉持公正,当年你家元婴长老楚震在我白山地界擅用魔刀一事又怎么说?怎么?楚震有天地峰座主护着,你就不敢管装看不见了?”

    司空宙也帮着自家圣尊老祖攻心,又提起了楚震当年事,“大家谁也别笑谁,谁也别自以为比谁正义些罢!”

    “哪家小辈,如此目无尊长!”

    不料传说最守规矩的刑铣反不顾及身份,一铁尺往白山诸人这边扫来,直接以大凌小!

    顾叹等只见那黑色铁尺越来越近,先是眼前好像立起了一座黑色巨碑,然后整方天地漆黑一片,竟无一处可让人容身了。

    “刑铣你敢!”

    圣尊的喝骂远在天边,但帮不上忙,愈发显得如小儿般无能狂怒。

    “齐云执法峰有什么敢不敢!”刑铣霸气应道。

    顾叹眼睁睁瞧着前方的司空宙法相被无边黑暗吞没不见,连声惨呼都没发出来!

    脚下踩着的星图自然也湮灭了,局势瞬间!瞬间崩塌!

    白山……败了!

    全完了!

    “圣尊啊圣尊!关键时刻,您和那老几位原来都是一样货色啊!?”

    古熔那边也亲眼目睹了自家离火盟老祖虚影的湮灭,“我金丹圆满,结婴在即,大好前途被你带到这儿来送命啊啊!”

    圣尊指望不上了,老几位更自身难保,他只来得及扯起堂弟古铁生,降下遁光往白山老家跑,两侧眼角的泪水都被吓出来了,嘴巴也不再有把门的了,一路逃命,一路狂骂。

    他金丹圆满修士遁速快些,古铁生专心御剑飞在他身后,勉强才能跟上。

    “兄长?”

    不过忽然眼前一花,刚还在前边边骂边飞的古熔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展开!?

    这叫什么事儿嘛!

    天理门化神人呢!?南林寺化神人呢!?

    齐云稷下前线的庶务峰陈老祖和执法峰刑老祖都来了,那什么稷下城、明阳山牵制他们的化神呢?

    白山跟你们这些正道人士结盟是倒了血霉啊!

    太快了,太快了!白山金丹们各显神通,自家老祖也不要了,纷纷逃命去也。

    熊十四、熊甫亭跑得比自己还早一步,顾叹更管不了别人了,御剑仓皇逃窜。

    一直逃到远远能看见楚秦之地的陆地,顾叹才松口气。

    “幸好刑老祖没为难咱们金丹小辈……”

    逃命的诸金丹心情逐渐稍稍平定,顾叹这边正好遇见了燕沐云,相伴而行,燕沐云惊魂未定地问:“顾掌门,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呵呵,你燕归门分封三代还有点保障,我楚秦就难啦!”

    顾叹之前脑子不停算计,想得太多,现在白山败了,他反倒懒得立刻去思考了,顾掌门?呵呵,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总之逆来顺受,由齐云捏扁捏圆,最多……哎!不过一死咯……咦?燕道友?沐云!?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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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感谢!

    另外也借这里再次再次重申,我本人没和任何书友有过线下交流,也没卖给过任何一位书友什么凉席等商品……

    请书友们擦亮眼睛,谨防假冒!

第六百八十九章 破解知见障

    深渊之底无光,仅公正鬼那两点眼中鬼火,绿气森森闪烁着。

    自开口破功以来,不论彻底身陷之忧,齐休同时还能清楚的体会到,个人感官突然陡增,身体神识也更自由了。

    被鬼火映出的灰白巨棺影子,在潮湿的黑色山石之上幽幽明明晃动着,周围空气几乎不流动,但也丝毫不会令人觉得憋闷,除此之外,周围便空无一物了。

    当然更不会有灵气存在,但齐休却对这处环境有了些玄之又玄的熟悉感,立刻联想起了当年初见齐妆肉身和散魂棺的那眼幽泉,还有后来自己在外海寻来给秦唯喻养魂的幽影岛……

    他笃定此地也是一处‘幽地’,而且比幽泉和幽影岛品阶要高非常多。

    公正鬼和石棺又回到了老地方,公正鬼静静躺于棺中,不再理人,似乎无数万年来从未挪过地方,之前和自己的对谈也从未发生过一般。

    又似乎……他在等待着那开辟此界的九人一棺。

    虽然他没有任何表示,但齐休就是知道,没有理由。

    现在回想,开口之前,自己无疑处于公正鬼制造的一方幻境之中,那幻境控制人的心智,使自己处于一种类似佛家‘知见障’的体验之中,被公正鬼抛出的种种诱惑、开天辟地的雄奇造化以及个人问道求知之心所摄,贪看不休,就像做了场大梦。

    梦境中,除关心之事外,其余边角细节有无数错漏,但人一概不关心,也一概意识不到。

    明明对此早有防备,依然中招。

    这便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罢。

    而此刻的齐休,不但能回想起那眼幽泉和幽影岛,顺之挂念起齐妆、秦唯喻,也可以分心多用,终于接上昏迷前苦苦思索楚无影引动结婴劫云时的画面,继续对无影制造那番异象可能对自己有什么暗示展开分析。

    与其说感官有了***,不如说是从之前身处的幻境中摆脱了出来,换到了一个更类现实世界,更高明的知见障中。

    也更难挣脱……

    身为修真之人,暂时能做的,也只有继续调理心态,继续不放过任何一丝脱身希望了。

    “重土之地……”

    楚无影明显在利用劫云中黑白双影的变幻,在对自己发送师徒俩早年约定的暗号,结合他被抓时身处的位置,正好在当年入谷寻展仇的路线附近,不远处便是那只风息归土兽的领地:重土之地。

    楚无影不会无的放失,他应在重土之地里藏了什么,让自己事后去取,具体位置……

    应就是当年展仇身陷,后来和那名鬼修同归于尽并保下秦唯喻魂体之处……

    “哎!”

    身处巨棺旁边,齐休抬头望天,不知多少万丈的深渊上方,入目皆是峭壁,试图找见点井口光亮都是妄想。

    碧湖宫。

    殿外楚秦大旗猎猎,五千赤袍在碧湖边散开一圈,分了十数座小阵严密把守,阵与阵遥相守望联络,法度森严。

    齐云打输了,齐云人也早被赶走了,但碧湖下边毕竟有很多层秘境,而且齐云派多年经营,把这处门中试炼之地打理得很扎实,每层秘境里都有极多怪物傀儡之类物事,而且各有守护阵法,也难说下边还有没有藏着齐云高手,是以离白山人完全控制此地尚需要一些时间,来下精细的水磨功夫。

    “都打起精神来!”

    元婴、金丹都去了西边,当仁不让的楚秦金丹以下第一人展剑锋自然接过了总理军阵之责,他从法引和多罗森养伤之处出来,又马不停蹄去各军阵巡视,维持秩序,鼓舞士气。

    多罗森外伤甚重,但大道应无妨碍,而且他本命天赋利于恢复,应很快就能好起来。

    法引则受了不轻的内伤,本源有些受损,幸好其身为佛家子弟,损失只要不太大,比修道家功法的妨碍总归少些。

    “桑门主,也让你家众师侄们去休息吧,饮水吃食碧湖宫中都有现成的,不必一直陪我们守着。”

    圣尊在白山和九星坊两度显露神威,又在九星坊见识了数场元婴化神相斗,展剑锋于结丹一事上大有所得,但也因为身处白山大阵之中,神魂被不由自主的大悲大喜弄得小有忧损,一得一失,感觉上到底还是得大于失。

    些微神魂劳损总归好补,加之楚秦门在碧湖宫一战表现不错,他现在的心情也颇佳,正好巡到随在楚秦军阵中的桑章,于是笑着打趣道:“你家是我楚秦客人,又不是客军,何必和小的们一道陪我们操心受累。”

    “哈哈哈!”

    桑章大笑,亲眼见证死敌江南宗姜家的金丹老修被挂柱,这位桑海门二代掌门心情就更美好了,一改之前谨小慎微的做派,“无妨无妨,楚秦于我桑海门有存续大恩,些许出力报答是应该的。”

    对白山行使人祭之事,曾亲身经历过酆水、外海两战的展剑锋也谈不上有多么嫉恶如仇,至少酆水开辟时的鬼灾,就一直有传说和大周书院归古派脱不了关系不是么?

    虽素来被称道人品颇正,但这不意味着他是个卫道士,之前楚家老祖楚震擅用魔刀一事被司空宙公然揭破,楚秦门这五千修士几乎全听到了,不少弟子私相询问谈论,也是他强压下去的。

    桑章又称赞起顾叹那三寸不烂之舌一举劝退齐云两大金丹后期的事,对自家的大恩人顾掌门,他自然是五体投地,不吝美誉的,至于真正的楚秦掌门齐休,他从没打过交道,很难称得上有什么感激之情,楚震那种早已作古的传说级人物更是如此了。

    除了充当碧湖宫临时看守也没什么大事,两人相谈甚欢,不时大笑。

    “恭迎老祖!”

    这时何欢宗两位元婴老祖法相裹着许多白山金丹,一行人乌压压的回来了,碧湖宫内外数万人见到后立刻爆发出震天欢呼。

    无防盗

    南却御兽,北驱齐云,对白山众元婴金丹的这趟西行,大家已不觉着会受什么挫折。

    “好像没看见顾掌门?”桑章没在人群里找见顾叹等人,“两位熊家师叔也不在……”

    “应是分批回来的。”

    展剑锋也只看见了郭泽一人,盯着对方的背影,一时间又有许多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但这心结……总要面对,总要解开的。

    感觉已触摸到丹论的他,暗暗做出了决定。

    大约半个时辰后郭泽从何欢宗营地回来,谁也不搭理,闷头挑中一间碧湖宫偏殿就钻了进去。

    顾叹等还没回来,沙诺等原白沙帮修士又多在外海,身为新晋金丹,郭泽在门中便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表现得孤僻一些可以理解。

    修真之辈,念起即行,展剑锋怕他开始行功后就更打扰了,便立刻去偏殿门口,先打入拜帖,然后恭敬地垂手静候。

    “有事吗?”

    郭泽很快放其入内,也不客套,也不带姓名称呼,直接生硬地问道。

    “有些个人私事,师叔若忙……”

    展剑锋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心情很差,面前的金丹师叔正盘膝坐着,把心爱的带钩飞剑抱在怀中,脸色铁青。

    “忙倒不忙。”

    郭泽心情能好才是见了鬼。

    前脚在外海用山都之战的战利私房结丹成功,后脚便被顾叹、秦长风找到并拎回了楚秦,立马参与进海魔井围猎元婴魔蛇的大战,又出手陪楚秦诸人与各方势力争抢沙诺……

    当时在场的任一位金丹修为手段都比他高,真叫是硬着头皮掺和了一把,最后沙诺落到被归儒派元婴手中,具体怎么个形势顾叹遮遮掩掩的也不解说清楚,直到现在他还一头雾水。

    等回到白山,连金丹境界都没时间稳固好,又跟着楚秦五千大军从白山到九星坊,从九星坊到黑山南征北战,一刻不得闲。

    黑山之外,他注意力还在努力见识天上化神高来高去,没料想白山这边突然就被齐云执法峰刑老祖一尺给打崩了,当时那一尺袭来,就好像眼前被无边的黑暗所吞没……呃,摘星阁元婴司空宙确实被吞没了。

    接着一个又一个白山元婴法相消失,等他反应过来,顾叹、熊十四、熊甫亭早没影了,白山金丹全都在逃,根本没人照看他一介刚刚结丹的楚秦初期修士,他只能独自屁滚尿流地逃命,恨不得多生出几条腿。

    当时就不想回白山了,不巧中途又被何欢宗双元婴遇见‘救起’,给一路裹挟回到了碧湖宫。

    何欢宗元婴刚还下了封口令,严禁泄露黑山一战惨败之事……

    这又有什么意义!掩耳盗铃么!?

    惹齐云一次不够还惹第二次,化神老祖被围殴,元婴就剩俩,输了输了还跑回这碧湖宫干嘛?!难道等齐云大军掩杀过来一道引颈就戮,被屠宰!?

    大家死一处去陪山上那老几位?

    可泄露消息要被挂柱,跑就是死……

    他现在就是只惊弓之鸟,心乱如麻。

    “不瞒师叔,剑锋少年得志,也曾轻浮过一段日子,自酆水一行后才改头换面……”

    展剑锋哪知道他心中所思,只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自己要直面心结,那就在他面前好好自我剖白一番,彻底将之前对他结丹后的一些纠结心理诉说出来,既是向前辈求教,也是了结结丹前的最后一个手尾,“师叔当年低调,说实话,我素无识人之能,只道师叔和那些白山散修乃一般人,之后骤见师叔结丹,心里难免有些不忿,只想我被楚秦初始诸家亲友寄予大希望……”

    “呃,展师侄。”

    这时候有个人在跟前聊聊闲篇也不错,许是当金丹前辈的新鲜劲过了,又才遭过大难,郭泽懒得再端起衣锦还乡的心态和架子,但仍不耐烦等他这么从头到尾先自陈一番,“你是楚秦门心尖尖上的肉,这我老早就知道了,我对你没什么意见,以前不论练气、筑基时,我在你之下,军阵之中你赏罚比我家那沙门主公平,我对你印象不错……好啦咱们别自寻烦恼了,未来的时谁又说得清呢?”

    “师叔教训得是。”

    展剑锋以为他在勉励自己结丹成功,日后再度平辈论交,所以才说未来的事说不清,两相高下对比,心中更加自惭,“只是我一生戎马倥偬,本以为久在军阵,遍历生死,已修得道心圆融,没曾想却被师叔结丹一事弄得方寸大乱,才惊觉仍逃不脱与人比较这等最不堪的俗世尘心……”

    “对了。”

    郭泽又打断,斜眼瞟着他戏谑的笑:“我以前就觉得你……有点不正常。”

    “噢?”展剑锋一愣。

    “你这人,哪有厮杀都抢着去,就好像一心求死似的。”

    郭泽往上翻着眼皮回忆:“以你在楚秦门的地位,有很多战事都可以轻松躲掉的吧?比如跑去何欢宗当客军……你真是个怪人!对!”然后悟到什么似的一拍手,“自我毁灭!就是这个!”

    “我……只是习惯了,我喜欢军中的生活,喜欢袍泽之情,仗剑阵中,便道心安宁……”

    展剑锋又像上次在齐休面前那样剖白,郭泽听了连连摇头,“反正我是理解不了你这种人,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你久历战阵,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么?命都没了求什么大道?活着多好啊……”

    他最后这句话也是刚逃得小命但依然处于巨大危险之中的唏嘘,说完心头又涌起一阵后怕,呆呆盯着殿中一角,沉默下来。

    展剑锋也没再说话,陪他安静地坐了良久,才默默行礼退出去。

    “一心求死,呵呵……”

    正和虞清儿和阚萱交接后勤杂事中途,他忽洒然一笑,曰:“人生于地,悬命于天,夫大勇者:时危方提剑,世乱始名扬!”

    那边的齐休和公正鬼,也很快等来了九人一棺。

    大周书院服色人影打头,拉着锁链从深渊笔直降下。

    既为当年开辟此界往事,自然是幻像虚影,沉重的灰白石棺落下,和公正鬼这口‘真实’存在的棺椁严丝合缝,完全重叠。

    然后九人围着棺木交谈起来。

    可惜不闻其声。

    除显然出自大周书院、御兽门、青莲剑宗、天理门四家宗门的四人,以及一黑一白两位鸡冠帽密宗僧人外,剩余三人一为葛布道袍道人,一为青色僧袍僧人,一为身着前后绘有八卦阴阳鱼图桉的黑色衮袍之人。

    此三人实在不容易分辨跟脚,齐休只记起好像外海开辟时有个别黑风谷修士喜着不伦不类朝服衮袍,戴冕冠的,不过外道一脉修士本就不爱讲规矩,乱穿什么的都有。僧袍是禅宗等大乘宗派相类的大路形制,那葛布道袍形制……就更加普通寻常了。

    不多时,九人似乎谈定,各出一掌,同时击向棺盖。

    棺盖随即崩散,七块灰白石板以及七枚颜色各异的长钉,往四面八方电射而出,瞬间消失不见。

第六百九十章 原初的火种

    齐休眯起眼,七块灰白石板,自己就见过其中三块,意外得自仙林坳、后来交给赵瑶带去南方那一块,还有充当君旋山秘境大门的两块。

    此石板非常霸道,当年楚夺因之躲过白山诸金丹追杀,下君旋山秘境时,连元婴后期的裴家老祖裴恭也因之没寻着门户,那么说明其至少能骗过元婴后期修士的神识。

    甚至很可能不止,若眼前九人一棺真是天外来客开辟此界的原初景象,那么能关住公正鬼这种超越化神存在的东西,称其为神物也不为过。

    还有七色长钉,当年祁冰燕死前从碧湖宫秘境传出的消息里,她和楚慎、楚庄媛等一行人就曾与黑风谷、天理门、青莲剑宗、黑手等势力争夺过一枚黑色长钉,碧湖宫之变,也大概率因此而起。

    更别提古熔心心念念要从燕家谋夺的那枚红色长钉……

    再加上九人中身着大周书院、御兽门、天理门、青莲剑宗同一服色的四人。

    开辟此界之原初,竟有如此多自家熟识之物现世,齐休已不再觉得奇怪,也不再疑心什么心魔幻境之类,反正已无用了。

    甚至连情绪都没出现什么大的波动。

    暗自晒然一笑,抽身从旁坐,静静等着,看他公正鬼还想让自己见识到些什么……

    随着棺盖揭开,石板和长钉不知飞去何处,棺中躺着的公正鬼,和幻象虚影中九人拉来,开辟此界原初时的‘公正鬼’有些微差异,原初公正鬼双目中还没亮起鬼火,一对眼眶黑洞洞的,骨骼也不像‘现如今’的这位森白中带一点点斑驳,骨头的白色也更纯,还微微泛着些许玉质光泽。

    除观察这些之外,齐休还不放过棺前九人互动的任何一丁点细节,若他们真如公正鬼所说,是能穿梭虚空抵达此界的上八门大能,其修为也必定超越了化神,那么上八门相互之间在开辟此界原初时的关系如何,就很值得探究玩味了。

    当然,此九人既已超越化神,身体和面目自是看不真切的,但亲疏强弱,齐休仍能从中得窥一二。

    大周书院那位明显是领头的,立于公正鬼头部方向,情绪也最亢奋,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话,宽袍大袖时而挥舞几下。

    御兽门那位应该是最强的,其余七人非常克制,显然只有他在不时和大周书院修士争辩,单看肢体动作的粗犷霸道,齐休恍忽间有些对方就是乐川的化身之感。

    齐休又想起楚红裳有次说过,当时还是南疆御兽门门主的乐川曾在她面前比着小拇指表示:‘大周书院只是此界之主,出了此界,他家在我御兽门眼中,不过是这个!’

    正好和眼前景象严丝合缝对上了。

    然后青莲剑宗那位,偶尔会在御兽门与大周书院双方争辩时插口几句,看姿态好像在说合,这么看来,在此界之外青莲剑宗地位应不输御兽门多少。

    因为很明显,他说合言语是有效果的。

    在青莲剑宗修士说完一句话后,九人似乎终于谈定了,同时抬起单掌起誓,再用同一柄利物传递着逐次割破手心,鲜血滴落在了那原初公正鬼的骨骼各处。

    原初公正鬼空洞洞的眼眶中火光一闪,绿悠悠鬼火也亮了起来,和‘现如今’的这位终于完全重合。

    “小友。”

    就像在死沼地底那处空间裂缝内,全知神宫令齐休看到的最后一幕:现在的全知神宫,竟与过去的‘黑蛟’幻象重合,被其带离的奇景一样,‘现在的公正鬼’,也开始动了!

    公正鬼这次脱离了棺木,独自坐起,“再随我来罢。”

    话音一落,齐休眼前画面变幻,又随其回到了之前的环形山上空,也就是九人一棺从虚空而来,穿入此界的所在。

    那眼孔道已消失不见,似乎被此界天地之力修补弥合了,只余几缕白云,像是拉长的几道平行线般,非常浅澹的悬在原处,似乎在标记着孔道原来位置。

    “注意了,等会儿你看到的,能令你的大道之途受益无穷。”

    公正鬼再度像慈祥长者般谆谆‘劝学’。

    “小子先行谢过。”

    到现在这份上了,齐休心里已有些模模湖湖的分析结论,也不再忌讳与其交谈,“但是,前辈你一直在刻意忽略一个根本问题。你说你指望我接你衣钵,如果我同意了,那么以后就是换我在那深渊地底,石棺之中,一躺无数万年,直到我也具备离开的能力?”

    “当然。”公正鬼并不回避,反问:“这不好么?”

    “那么就意味着,第一:我要转成和你一样的鬼修?”

    “当然,活人可没法拥有那么充裕的时间来求访大道。”

    “第二:除了监督此界所有灵魂契约,我还能做其他事吗?”

    “不行,那是你我唯一职守,是与上八门的约定,受天地法则禁锢……”

    公正鬼答:“你我注定是孤独的。”

    “请恕小子不能从命。”

    齐休眼前又掠过一张张或生或死、或友或敌、或亲或疏的故人脸庞,澹澹牵挂萦上心头,“前辈,您这无数万年来挑中的可接衣钵者,必定不独我一人罢?”

    “当然。”

    “那就好,既然如此,请容小子拜别……”

    齐休向其郑重一稽,“我不想走前辈这条鬼修孤独之路,此道与我志向不合。”

    “再等等罢。”

    公正鬼摇头不允,“你看……”

    此时那九人应完成了盟誓,原初公正鬼也已被留在了深渊地底,九人身影瞬间出现在了齐休和公正鬼身处的前方,迟尺之近。

    略交谈了几句,御兽门修士当先越众而出,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匣,这匣子齐休倒能看得清楚,四四方方,似玉非玉,似金非金,其上法纹繁复玄妙,还层层叠叠地打满了错金银封印符箓。

    哪怕是能穿越无数虚空抵达此界的大能,御兽门修士也开始小心翼翼起来,手中不停变幻法决,一一将封印揭开。

    其余八人在后边肃立静等,待到他揭最后一张符箓时,又退远了些,好像还施了些护身手段,都很忌惮。

    虽然齐休听不见,但御兽门修士应该张口大喝了声,接着,他沉腰坐马,双手将匣子高举过顶。

    无比纯粹炽烈的光,从缓缓打开的匣口照将出来。

    齐休见此,童孔勐地一缩,内心涌起惊涛骇浪!

    …………

    碧湖宫。

    何欢宗元婴夫妻做了不少补救措施,比如先严令一道归来的白山金丹们赌咒噤口,才放其回归本阵,以安白山诸家之心,之后可能觉得此举不太妥当,再下令重新布起五行两仪星斗军阵开进了碧湖宫内,并分派摘星阁主司空寿和何欢宗掌门中行隽领人去修补碧湖宫护山阵法,以此约束,隔绝内外。

    但此举仍只湖弄得了一时,随着各家修士左等右等不见门中元婴、金丹归来,然后外边的江南宗以及距离不算远的离火盟、楚秦门等地留守修士拼命想办法传递消息进去,又见不时有零零散散的落单金丹陆续赶回,这明显是被打散了样子。

    于是除摘星阁、何欢宗外,各家阵内接连大哗。

    “怎不见我家古门主回来!古铁生也不见!司空寿!你得给我离火一个说法!”

    “燕归门燕掌门被你们弄去哪了!?”

    “我楚秦顾掌门和熊家两位师叔人呢?郭师叔,你一个人回来的,他们不说,你也不能说吗!?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剑锋你们大道有望,都乖乖在阵中待着,照顾法引师叔和多罗师叔,其他什么事都交给我俩!”

    又以群龙无首的离火、楚秦和九星坊诸家闹得最凶,楚秦门里虞清儿和阚萱反正年纪大了,没啥好怕的,郭泽又管不了,也不想管她们。

    两女只不许展剑锋等参与,然后公然违抗军令,飞到阵法中枢那还挂着人的石柱前逼问:“中行掌门,您何欢宗与我家多少年的交情了,可不好欺我楚秦啊!我们别的不要,就要一个准信!”

    “二位师侄稍安勿躁。”

    中行隽也无法再保持风度,“凡事有圣尊做主……”

    “我可听说,圣尊老祖在黑山败了!”虞清儿一口戳破他谎言。

    “不要胡言乱语!”

    “怎是胡言乱语!?我楚秦凡二百余年来,论和齐云那边的交情,你何欢拍马也赶不上!”

    “噢?呵呵,和齐云的交情……虞师侄胆气渐长啊,劝你一句,日后最好不要还有这种心思!”

    “唉哟,中行掌门您可别吓唬人了,我们怕死啦!”

    阚萱学他翘起兰花指,抚住心口,“齐云派那许多化神老祖,在黑山外边儿……是吧?您也是亲身经历过的,怎么?还指望能瞒大家多少时候么!?”

    “哼哼,你这两个婆娘,还真有点路子!”

    中行隽也知道各家都有传讯秘法,楚秦之地又离黑山以及主家南楚最近,司空宙一不在,中枢高台里的五位元婴就不再过问外边任何事务,自家何欢宗双元婴都有些抓瞎,数万修士哗变可不是闹着玩的,实在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没办法,态度只好软化:“别闹了,看在你我两家多年交情份上,我保证不会害你家便是,顾掌门和熊家两位师弟应无碍,只是走散了,说吧,你们现在想做什么?能帮的我一定帮!”

    “齐云大军说话就来,我楚秦五千人必须撤离此地返回山门,寻到顾掌门以及熊家二位师叔才是正理!”虞清儿趁机开价。

    “这不可能!”

    这中行隽哪敢做主,“我之前远远见到过熊十四,他和他师弟闷头往南边飞,叫他连头也不回,一看就知是打算躲回楚恩城去。放心吧,熊十四多机灵一人,不会有事的。”

    “那顾掌门呢?”

    “呃,顾掌门我倒是没见着……”

    两边正掰扯,这时碧湖宫外有何欢宗弟子来报,说齐云元婴使者到了。

    中行隽焦头烂额地摆脱两女,陪何欢宗两位元婴老祖去迎。

    “两位老祖……”

    来者竟是去而复回的南宫梦,她携南宫晃、陈鸢美两位金丹后期修士一同抵达,“我齐云又滚回来了,聊聊吧!?”

    澹然如她,此时也颇享受一报还一报的快意,将之前白山人赶她时遭受的辱骂言语,原样奉还。

    而此时的顾叹,已五体投地趴伏在了楚红裳的红玉屏风之前。

    即将跑回楚秦境内,燕沐云却在眼皮子底下消失那件事,反而让他一心逃亡的惶恐情绪暂时得以压制。他转念一想,大彻大悟。

    现在白山这边已然败了,也许那位圣尊能无事,诸家元婴在白山上将养好了日后还能借青铜油灯再临,但自己还跑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回去还不是继续被白山派拿住?

    反而等于坐实了背叛齐云三楚的罪行,不如趁现在来之不易的自由身,跑去南楚门下认罪求饶,毕竟自己无心无愧,楚家也不会随意把人挂柱,或许还能有一些转圜之机。

    再说了,反正妻子明真和最痛爱的嫡亲后辈顾无月人正正好都在那边,祸兮福所伏,一家三口团圆了,白山那边还有什么可以拿来挟制自己的呢?

    大不了弃了这楚秦代掌门之位嘛!

    先把小命保住,才能再论其他不是么?

    “好你个顾叹!”

    此时浮空城外已万籁俱静,化神相斗似乎从未发生过,大获全胜的齐云派甚至已着手遣散临时从附近征调来的各家修士,但一时还轮不到路程最近,来的人也最多的南楚门。

    楚红裳怒不可遏,人明明在屏风之后,声音却好似在九天之上传来,“齐休一走,你就是这么继承门派的!?”

    “我也没办法啊!白山化神老祖、诸元婴相逼,我实在是无力违逆于他们啊!”

    顾叹以额触地,磕得血肉模湖亦不停止,“一开始是司空宙骗我楚秦和江南宗等家说……”

    他口才了得,很快从头至尾把整件事的始末如实哭诉。

    他也没有察觉,蔡渊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身后,默默听着。

    …………

    “这是……”

    御兽门修士手中匣子大开,那团光终于显露出全貌,一得脱出禁制,光芒愈发耀眼,此种光既非日月星辰之光,也非金、木、石等物之火,其内彷佛蕴含着……

    纯粹的大道本源气息?

    也不是,感觉上有点像而已。

    反正齐休目光触及,惊骇之余便只剩彻彻底底的折服之心,一方面直欲被此火同化,甚至不惜神魂随之消散于天地,另一方面,又似乎能从中悟得最纯正的大道之理。

    不是似乎,他感觉一睹此火后,问道之心已经有所精进了。

    但具体精进在哪呢?他又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可能因为那御兽门修士匣中之火说到底只是幻象重演而已,恐怕并无法触及其真正根本。

    “小友可认得?”公正鬼适时发问。

    “不认得。”

    “哈哈哈!”

    公正鬼突然又大笑起来,连绵笑声,震得身畔齐休耳朵生疼,甚至心神也开始为之摇曳。

    “截!”

    公正鬼抬手指向那团开始向四面八方逸散的火,语调变得无比高亢,终于显出些鬼修的疯狂味道来:“这!便是传承自太古截教的法则火种啊!”

第六百九十一章 第一条法则

    “因缘初会先天气,鸿蒙辟时聚五行!阐者,明也!与那万物皆有望截取一线大道生机的截教不同,讲求阐明道德,顺天而行,依才教化,内外兼修!是以人分高下,物定品阶,自此而始!”

    青莲剑宗修士匣中火种释出后,同样地朝四面八方散逸,声威较御兽门的截教之火弱些,但应只是路数不同,其中奥妙,依然无穷尽也。

    丝竹黄笙,鸾凤相鸣,仙音作伴,化紫春风,蕴藏着道家无上先天正宗气息的雾雨云光,浩浩汤汤自匣中铺展,一路泽被此间万物,生灵而为之拜服。

    “人分高下,物有品阶,自此而始……”

    齐休心神又为这一轮法则引动的天地变化继续季动不已,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又不舍放过任何细节。

    比如那颗老榕树,才被截教火种启了灵智,又沐浴在此光之中,身姿便立时挺拔,显出一派精华内敛的得道大能气象来,着实令人艳羡。

    “原来如此……”他再度感叹。

    “对了,小友,咱们只论此界开辟时景象,待会儿你切勿以各家火种之威势,而妄估其法则高下。”

    公正鬼在旁贴心地预作提醒:“各家高下不一,对此界的重视也不一,携来的法则火种,可不能混同视之。”

    “强弱不一?”

    齐休现在不用闷头分析,把话全憋在肚子里了,立刻举一反三询道:“那么在上界,这八家门派实力坐次如何排布?”

    这话一问,公正鬼却沉默了。

    齐休等了好一些时候,扭头去看,这才注意到他好似被施了定身法般,连眼眶中的两盏长明鬼火都不大动弹了。

    “哈哈哈!”

    心下正疑惑,公正鬼突然大笑,“抱歉,上界之事,我不能说。”

    “青莲剑宗……”

    齐休目光又从那托着匣子的青莲剑宗修士,以及其余八人身上一一掠过,“御兽门,大周书院,天理门……如果剩下这五人分属上八门其余四家的话,他们又各自对应哪家跟脚呢?”

    开辟原初时的信息,能趁机多刺探出一些也好。

    但公正鬼闻此言,庞大的身躯又定住了,森白的髑髅下颌骨张开着,仍保持刚才大笑时的姿态,好似突然丢了魂。

    “前辈?”

    “抱歉……小友,这我也一样不能说。”

    公正鬼终于回神,“只能靠你自个儿多观察了。”

    ……

    碧湖宫。

    齐云刑化神很快又将白山之主的心宿群星给逼了出来,一把黑尺,和那长庚、大火二星战于罡风之上,愈斗愈还往高去,下方众人也愈发观察不着细节,只有如同雷电炸裂的声音轰隆隆传来。

    荆山守、姬羽梁、南宫梦、陆崆四人看着眼前已被浓厚阴雾遮盖,到处都透着诡异的白山大阵,眉头全拧了起来。

    “此阵玄秘高古,姬兄切莫轻举妄动。”

    司空宙邀战余音仍在,荆山守见姬羽梁颇有舍命入阵一搏之意,急忙出言相劝,“还是先议个万全之策为好。”

    近七万人组成,又有数名,甚至可能十数名元婴存在于内操持的大阵,纵使身为元婴后期修士,单刀赴会那也是绝无幸理的,姬羽梁自然知道,回:“贸然求请刑前辈亲身犯险,姬某已承贵执法峰太多情分了,事到如今,我巡察使职责在身,却已不能再避事,否则恐白白堕了书院脸面……”

    “姬兄何出此言,我执法峰与你多年交情,早不必以门户之别相论了。”荆山守只是摇头不允,“现在去又与送死何异?白山不可入,化神元婴又皆以秘法降临,真身不破,就是如司空宙那老儿般来来去去无穷尽也。他们打定了无赖主意,到时如何处置这白山派,脸面之事上……只怕贵书院反会更加棘手。”

    “唉!至少能给书院那些同门一二警示罢!”

    归古归儒相争,总之早让外面人看尽笑话了,姬羽梁仰天长叹。

    齐云人就不便置喙他大周书院家事了,“好歹等座主示下吧。”荆山守抬出自家老祖刑铣来,总算劝住了他。

    这时白山大阵似乎察觉到了他有意冲阵,阵**转阴雾涌动之间,那四面杏黄小旗两侧各现出一道狭窄门户,正好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的八卦方位,似乎已万事俱备,只待来人。

    “掌门师兄!”

    这时齐云掌门陆云子携蓝隶、蔡渊风尘仆仆赶到,众人大喜,陆崆迎上前急切问道:“我齐云军阵还需多久能集结好?”

    没想到陆云子听罢直摇头,“才劳师动众守住黑山,也算给了他白山派一些教训,这碧湖宫……怎么说的确位于其境内,当年我也料不到他贾长庚转世之后会是这种人性……稷下城一线也不安定,田、陈二位老祖都赶去那边了。”

    话里话外竟有认了这遭,从此放弃碧湖宫的意思。

    他是齐云掌门,那么齐云军阵便不用指望了。

    姬羽梁听罢,眼神不由一暗。

    说起来自天地峰座主闭死关后,齐云派的处境也一样不安稳,也一样在拆东墙补西墙应付。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可白山派光天化日之下行人祭邪法,不当场还以厉害,只怕他家日后更加有恃无恐。而且就算舍了这座碧湖宫,我齐云至少要把那几名被献祭牺牲的修士遗体抢下来吧?那里面有一人还是姜焕之后。”

    荆山守对陆云子的决定应也有些不满,坚持道:“要不待座主回来,我等禀明缘由,再做决定?”

    “唉!”

    陆云子担忧地抬头看了眼天上战局,一张老脸愁苦之色更盛,“好罢。”

    说话间,天上的刑铣似有感应,一尺击开星光飞回众人身边,听了荆山守、陆云子等人禀报后当场取出数件重宝,分赐给姬羽梁等人。

    “谢前辈馈赠此宝!”

    姬羽梁肃容一礼,当先辞众而出,朗声向白山大阵道:“大周书院巡察使姬羽梁,便来先试一试此阵!”

    “请!”躲在阵中的司空宙回应。

    姬羽梁便将得自刑铣的一柄荷叶状青云宝物祭出,歌曰:“生死不足论,正气自长存,丹心表日月,乾坤从此分……”

    青色荷叶之云悬于头顶,挑中乾门,毫不犹豫地笔直飞了进去。

    “师尊……”

    被约束在北边远处,禁止靠近的闻心等旗下修士看见那青云闪了一闪,姬羽梁孤零零的背影随后便消失在大阵灰雾之中,无不眼含热泪,心头涌起悲戚。

    “哈哈哈!姬道友性子怎如此之急,也不等一等我?”

    荆山守大笑,神态轻松地也祭出刑铣所赐宝物,挑中震门而入。

    随后陆云子、蓝隶、蔡渊这三位天地峰元婴,也各挑一门,先后闯入。

    白山大阵顿时光华大盛,雷电齐鸣,高台中枢分出青赤黄白黑五色,散于阵中。

    楚秦阵中只剩郭泽一个光杆金丹,他抱剑独守,一派逆来顺受,万事不闻不问的做派,万事任凭展剑锋被摘星阁押阵金丹催逼着,忙得脚不沾地。

    顶着几乎迟尺不能见物的浓雾,在阵中奔波呼喝,不停按照摘星阁传下的新流转线路,命令楚秦各阵法、持幡修士依照而行。

    “前阵往右,中军随我来!”

    “你们这队驮兽往东移十丈!”

    “后阵往前顶上!”

    碧湖宫各处殿阁也早已被阴雾罩住,多罗森、法引和顾叹养伤之所正好位于各阵间隙,展剑锋的呼喝伴着凛冽风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今日过后,一切都将不同了……”

    顾叹和法引互相搀扶着站在门边,边听边遥望头顶涌动翻滚的晦暗云色,顾叹担忧地盯着楚秦军阵上空一道如蛟龙般浮掠升腾的红影,唏嘘一句后问法引,“我们若能活下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法引人品最正,他知道对方为那些人皮人骨法器、人祭邪术之事非常抗拒,白山派今日即使不亡,法引本人恐怕也不会再留在境内修行了。

    “阿弥陀佛,贫僧难舍那方天引小寺,天下之大,又能往何处打算呢?”

    没想到法引直接否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盖因当年碧湖宫之变,秦奋和尚带回来祁冰燕的遗言文书、画像真本,法引将秦奋和尚引荐给齐休,又鼓励他去南林寺告发的,没想到秦奋进了南林寺后便音讯全无,法引为之自责不已。敌手明显极其强大,他也只好与齐休暗中约定,此生必定查清此桉,还世间以正义。

    既身负此种密辛,白山派眼下的行为无非又添一桩要报的因果,离开……自然没有任何意义。

    可惜不能告知内情,法引只得拿话搪塞,任由顾叹暗自纳闷去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齐闯白山阵

    “因缘初会先天气,鸿蒙辟时聚五行!阐者,明也!与那万物皆有望截取一线大道生机的截教不同,讲求阐明道德,顺天而行,依才教化,内外兼修!是以人分高下,物定品阶,自此而始!”

    青莲剑宗修士匣中火种释出后,同样地朝四面八方散逸,声威较御兽门的截教之火弱些,但应只是路数不同,其中奥妙,依然无穷尽也。

    丝竹黄笙,鸾凤相鸣,仙音作伴,化紫春风,蕴藏着道家无上先天正宗气息的雾雨云光,浩浩汤汤自匣中铺展,一路泽被此间万物,生灵而为之拜服。

    “人分高下,物有品阶,自此而始……”

    齐休心神又为这一轮法则引动的天地变化继续季动不已,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又不舍放过任何细节。

    比如那颗老榕树,才被截教火种启了灵智,又沐浴在此光之中,身姿便立时挺拔,显出一派精华内敛的得道大能气象来,着实令人艳羡。

    “原来如此……”他再度感叹。

    “对了,小友,咱们只论此界开辟时景象,待会儿你切勿以各家火种之威势,而妄估其法则高下。”

    公正鬼在旁贴心地预作提醒:“各家高下不一,对此界的重视也不一,携来的法则火种,可不能混同视之。”

    “强弱不一?”

    齐休现在不用闷头分析,把话全憋在肚子里了,立刻举一反三询道:“那么在上界,这八家门派实力坐次如何排布?”

    这话一问,公正鬼却沉默了。

    齐休等了好一些时候,扭头去看,这才注意到他好似被施了定身法般,连眼眶中的两盏长明鬼火都不大动弹了。

    “哈哈哈!”

    心下正疑惑,公正鬼突然大笑,“抱歉,上界之事,我不能说。”

    “青莲剑宗……”

    齐休目光又从那托着匣子的青莲剑宗修士,以及其余八人身上一一掠过,“御兽门,大周书院,天理门……如果剩下这五人分属上八门其余四家的话,他们又各自对应哪家跟脚呢?”

    开辟原初时的信息,能趁机多刺探出一些也好。

    但公正鬼闻此言,庞大的身躯又定住了,森白的髑髅下颌骨张开着,仍保持刚才大笑时的姿态,好似突然丢了魂。

    “前辈?”

    “抱歉……小友,这我也一样不能说。”

    公正鬼终于回神,“只能靠你自个儿多观察了。”

    ……

    碧湖宫。

    齐云刑化神很快又将白山之主的心宿群星给逼了出来,一把黑尺,和那长庚、大火二星战于罡风之上,愈斗愈还往高去,下方众人也愈发观察不着细节,只有如同雷电炸裂的声音轰隆隆传来。

    荆山守、姬羽梁、南宫梦、陆崆四人看着眼前已被浓厚阴雾遮盖,到处都透着诡异的白山大阵,眉头全拧了起来。

    思路客

    “此阵玄秘高古,姬兄切莫轻举妄动。”

    司空宙邀战余音仍在,荆山守见姬羽梁颇有舍命入阵一搏之意,急忙出言相劝,“还是先议个万全之策为好。”

    近七万人组成,又有数名,甚至可能十数名元婴存在于内操持的大阵,纵使身为元婴后期修士,单刀赴会那也是绝无幸理的,姬羽梁自然知道,回:“贸然求请刑前辈亲身犯险,姬某已承贵执法峰太多情分了,事到如今,我巡察使职责在身,却已不能再避事,否则恐白白堕了书院脸面……”

    “姬兄何出此言,我执法峰与你多年交情,早不必以门户之别相论了。”荆山守只是摇头不允,“现在去又与送死何异?白山不可入,化神元婴又皆以秘法降临,真身不破,就是如司空宙那老儿般来来去去无穷尽也。他们打定了无赖主意,到时如何处置这白山派,脸面之事上……只怕贵书院反会更加棘手。”

    “唉!至少能给书院那些同门一二警示罢!”

    归古归儒相争,总之早让外面人看尽笑话了,姬羽梁仰天长叹。

    齐云人就不便置喙他大周书院家事了,“好歹等座主示下吧。”荆山守抬出自家老祖刑铣来,总算劝住了他。

    这时白山大阵似乎察觉到了他有意冲阵,阵**转阴雾涌动之间,那四面杏黄小旗两侧各现出一道狭窄门户,正好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的八卦方位,似乎已万事俱备,只待来人。

    “掌门师兄!”

    这时齐云掌门陆云子携蓝隶、蔡渊风尘仆仆赶到,众人大喜,陆崆迎上前急切问道:“我齐云军阵还需多久能集结好?”

    没想到陆云子听罢直摇头,“才劳师动众守住黑山,也算给了他白山派一些教训,这碧湖宫……怎么说的确位于其境内,当年我也料不到他贾长庚转世之后会是这种人性……稷下城一线也不安定,田、陈二位老祖都赶去那边了。”

    话里话外竟有认了这遭,从此放弃碧湖宫的意思。

    他是齐云掌门,那么齐云军阵便不用指望了。

    姬羽梁听罢,眼神不由一暗。

    说起来自天地峰座主闭死关后,齐云派的处境也一样不安稳,也一样在拆东墙补西墙应付。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可白山派光天化日之下行人祭邪法,不当场还以厉害,只怕他家日后更加有恃无恐。而且就算舍了这座碧湖宫,我齐云至少要把那几名被献祭牺牲的修士遗体抢下来吧?那里面有一人还是姜焕之后。”

    荆山守对陆云子的决定应也有些不满,坚持道:“要不待座主回来,我等禀明缘由,再做决定?”

    “唉!”

    陆云子担忧地抬头看了眼天上战局,一张老脸愁苦之色更盛,“好罢。”

    说话间,天上的刑铣似有感应,一尺击开星光飞回众人身边,听了荆山守、陆云子等人禀报后当场取出数件重宝,分赐给姬羽梁等人。

    “谢前辈馈赠此宝!”

    姬羽梁肃容一礼,当先辞众而出,朗声向白山大阵道:“大周书院巡察使姬羽梁,便来先试一试此阵!”

    “请!”躲在阵中的司空宙回应。

    姬羽梁便将得自刑铣的一柄荷叶状青云宝物祭出,歌曰:“生死不足论,正气自长存,丹心表日月,乾坤从此分……”

    青色荷叶之云悬于头顶,挑中乾门,毫不犹豫地笔直飞了进去。

    “师尊……”

    被约束在北边远处,禁止靠近的闻心等旗下修士看见那青云闪了一闪,姬羽梁孤零零的背影随后便消失在大阵灰雾之中,无不眼含热泪,心头涌起悲戚。

    “哈哈哈!姬道友性子怎如此之急,也不等一等我?”

    荆山守大笑,神态轻松地也祭出刑铣所赐宝物,挑中震门而入。

    随后陆云子、蓝隶、蔡渊这三位天地峰元婴,也各挑一门,先后闯入。

    白山大阵顿时光华大盛,雷电齐鸣,高台中枢分出青赤黄白黑五色,散于阵中。

    楚秦阵中只剩郭泽一个光杆金丹,他抱剑独守,一派逆来顺受,万事不闻不问的做派,万事任凭展剑锋被摘星阁押阵金丹催逼着,忙得脚不沾地。

    顶着几乎迟尺不能见物的浓雾,在阵中奔波呼喝,不停按照摘星阁传下的新流转线路,命令楚秦各阵法、持幡修士依照而行。

    “前阵往右,中军随我来!”

    “你们这队驮兽往东移十丈!”

    “后阵往前顶上!”

    碧湖宫各处殿阁也早已被阴雾罩住,多罗森、法引和顾叹养伤之所正好位于各阵间隙,展剑锋的呼喝伴着凛冽风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今日过后,一切都将不同了……”

    顾叹和法引互相搀扶着站在门边,边听边遥望头顶涌动翻滚的晦暗云色,顾叹担忧地盯着楚秦军阵上空一道如蛟龙般浮掠升腾的红影,唏嘘一句后问法引,“我们若能活下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法引人品最正,他知道对方为那些人皮人骨法器、人祭邪术之事非常抗拒,白山派今日即使不亡,法引本人恐怕也不会再留在境内修行了。

    “阿弥陀佛,贫僧难舍那方天引小寺,天下之大,又能往何处打算呢?”

    没想到法引直接否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盖因当年碧湖宫之变,秦奋和尚带回来祁冰燕的遗言文书、画像真本,法引将秦奋和尚引荐给齐休,又鼓励他去南林寺告发的,没想到秦奋进了南林寺后便音讯全无,法引为之自责不已。敌手明显极其强大,他也只好与齐休暗中约定,此生必定查清此桉,还世间以正义。

    既身负此种密辛,白山派眼下的行为无非又添一桩要报的因果,离开……自然没有任何意义。

    可惜不能告知内情,法引只得拿话搪塞,任由顾叹暗自纳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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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天气太热,更新会慢一些……

第六百九十三章 四旗与五对

    攻碧湖宫,白山诸家中只有充当先锋的楚秦门有死伤,黑山败归后,暂领全局的何欢宗二元婴一方面不知司空宙后续打算,另一方面也不好对老盟友逼迫太甚,是以特许多罗森、法引等楚秦伤员、战死者尸身及少量照应人等留在一间偏殿内,并未强命入阵。

    ‘重伤’归来的顾叹自然而然也和多罗森、法引呆在一处,待司空宙法相再临,齐云人已经杀到,司空宙没空管他们。

    但是,这间偏殿仍位于白山大阵之内。

    所以顾叹、法引等人此时成了白山诸家里为数不多的未在本门阵内,却又身处大阵笼罩之中的人,以金丹修为,能隐约透过阴雾听到、看到一些外边情况,比如姬羽梁吟诗、荆山守大笑闯阵等只言片语,却不知天地三元婴也闷声不响地进来了。

    “他!?”

    可想而知,当顾叹正和法引闲话,突然看到头顶上悬一根形如双节玉藕的如意重宝,于眼前穿飞而过的蔡渊时,心中会翻起何等的惊涛骇浪了。

    毕竟不久前才在对方和楚红裳跟前磕头如捣蒜,大表忠心赌咒立誓愿意继续充当齐云奸细,暗中传递消息来着……

    顾叹不光失言惊呼,甚至下意识狠揉自己的眼睛,直以为是幻觉。

    蔡渊自也感应到了他,不过仅投过来一瞥目光,便飞速往大阵中枢方向去了。

    身为楚秦修士,顾叹等人身处的偏殿自然离楚秦军阵不远,由于阵法流转,蔡渊选中之‘兑’门,偏偏就正好在这个方向。

    四面杏黄旗招展,白山大阵已起,阵内只剩下无边灰雾和阴冷蚀骨的寒风,只见蔡渊笼罩在玉如意晶莹洁白的辉光之下,彷佛天地间仅剩的那点光明,阵中阴雾皆不能入,他飞得极快,身影很快便化作芝麻大的一点亮光,消失在楚秦军阵后方。

    “不许撒手!否则军法从事!”

    而五千楚秦修士的感受又大为不同,阵起之后,他们就更不清楚外边形势了,只知在展剑锋和摘星阁押阵修士的催促下尽力边熟悉,边驱使新的阵法变化。

    五大元后入阵,楚秦军阵内顿时压力骤增,特别是持幡修士们,立刻感应到阵幡汲取灵力变快,且笔直往把人抽成干的危险速度攀升,人心顿时大乱,展剑锋不得不厉声弹压。

    如果他们再得知这遭斗的是齐云人,甚至齐云掌门陆云子也在其中,已慕多年正道教化,又以齐云南楚门为主家的楚秦人此时恐怕军心已散了。

    “这样下去不行!现在本门军阵最多只能使出五分力!”

    饶是楚秦门军纪严明,展剑锋也大感不妙,他久历战阵,能察觉到新的阵法变化几乎是全攻不守的舍命打法,再加上没经过任何演训,运转不畅,而且漏洞越来越多。

    外间阴风已在钻入楚秦这阵中之阵的防御漏洞,呜呜呼啸,吹得众人手中幡猎猎作响,刮在脸上生疼,迟尺之间说话都听不清楚,而且温度越来越低,部分修士须眉上开始结霜。

    气冲冲飞到摘星阁押阵金丹身边,冲对方耳朵大吼:“临时现学现卖什么新阵法路数,你们难道以为我楚秦修士个个都是此道天纵之才!?若不马上调整,大家都得死在这!”

    “老祖的命令!展剑锋你难道打算抗命么!?”

    摘星阁押阵金丹完全没战阵经验,哪知道该怎么办,只一味催逼,“那边青丹门军阵不是还好好的?!别说你楚秦门反而办不到!”

    “你!唉!”

    这时远处一道红影,或者说血影飞来,盘旋在楚秦军阵上空,和阵中五千赤袍交相辉映,浓重的血腥气也随之而至,元婴威压,应是阵法中枢里那无名白山元婴之一,论邪门,似乎并不在那行人祭之术的黑影元婴之下。

    展剑锋只得一跺脚,继续丢开摘星阁押阵金丹,继续按发到手的新阵法路线去指挥军阵运转:“后队展开!别愣着!快展开!”

    虽运转不畅,楚秦、青丹门等军阵道道灵力已沿着古朴玄奥的路线汇入近处那杆杏黄旗中,随着血影元婴驾到,杏黄旗杆嗡嗡震颤,将上万低阶修士借助阵法凝聚的恐怖威能转化成无边血色,反输回来。

    “听说白山同道修邪者不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蔡渊压力顿时倍增,除头顶孤零零一点如意玉光,他目之所及,四面八方似乎已完全被无边血海淹没,海中鬼哭阵阵,无数只见轮廓的人脸扑来,撕咬着、冲击着自己的防御。

    以寒门出身,能一路拼搏到齐云掌门的有力争夺者,他是何等人,身陷其中,完全不惧,反大笑抬手:“着!”

    一声‘着’,幻化出一只巨掌,掌心彷佛蕴含着道门至理,不疾不徐从头顶如意中牵引出一丝纯正无匹的先天气息,血海立时被其击穿,现出海碗大的空洞,他见着外间光亮便身形一闪,从容由此脱身。

    “啊哈哈哈!”

    迎头又被何欢宗两仪阵法演化出的一圈灰环拦住,何欢宗双元婴并不敢直接和他交手,夫妻俩只在环内飞速转圈,阻住去路。

    “嘶嘶……”

    血影元婴许是气愤他被甩下,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噪低吼,先纵声扑入楚秦、青丹两家军阵,然后勐地一弹,从后追来。

    “啊!”

    “不!”

    “母亲!”

    血影元婴这一扑,楚秦、青丹两家军阵便遭了殃,展剑锋只见各持幡队伍如被海浪拍扁了般,瞬间倒扑在地,哀嚎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他自己心头气血也躁动了好一会儿,似乎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疯狂要往体外奔涌,然后点燃、烧尽。

    “逃跑者斩!”

    一瞬间至少数百人性命丢这了,他眼前一黑,但看到楚秦军阵开始有崩溃趋势后,很快就冷下了心肠。

    虽然不知外间强敌是谁,但多年行伍经验告诉他,此时炸营逃散,剩下来这些人的命也保不住,荡开飞剑冲下去,将才爬起来就丢弃阵幡,跑在前头的十数同门阵斩,“拣起你们的幡!重新整阵!”

    “儿郎们!”

    宋仲谦反应只比他慢一点,将手中剑举起,对那些吓得瘫软在地的年轻同门高呼:“勿忘当年山都一战,尔等先祖就是这般舍命相搏,方才有我楚秦今日之盛!起来!都给我起来!”

    “同生共死,佑我楚秦!”

    那些经历过山都之战的筑基、练气也呼喝起来,练气修士们皆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卒了。

    “同生共死,佑我楚秦!”

    顾叹也及时冲了进来,先被阵中惨况惊得目眦欲裂,又瞥了眼抱剑发愣的郭泽,然后一边含泪呼应,一边暗自传音给展剑锋,“此番别太拼命,演一出面上功夫给摘星阁看看就算了。”

    总不能冒把蔡渊弄死的风险吧……

    展剑锋反应很快,先和宋仲谦等强压众人站起回阵,但对持幡时偷奸耍滑,比如只用手虚握的,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边蔡渊见前后去路皆被阻,血影元婴又比刚才强大许多,神色也凝重起来,一言不发在空中盘膝坐下,一掌前一掌后,开始稳守待变。

    “恒成……”

    蓝隶和他处境差不多,也被灰环加青色元婴所阻,而姬羽梁的‘乾’门碰见的还是老熟人,他呼之为恒成的白袍元婴,对方也依旧不答话,飞剑袭来,一剑紧似一剑,其也有上万军阵以及另一柄杏黄旗的辅助,威势又远非上次交手可比。

    杏黄旗分出无数利刃,无穷无尽地攒刺过来,连荷叶重宝都开始哀鸣震动,有抵挡不住的迹象,同时何欢宗双元婴通过两仪阵法,也不时盘旋过来,抽冷子偷袭一下。

    能当上四处执法追捕的巡察使,姬羽梁比斗经验自然很足,身法也极高,可惜对这位‘恒成’兴不起杀心,于是这边暂且上下左右飘忽不定地专心躲闪对方飞剑,打算想办法先突破那边何欢宗夫妻俩的灰环防线再说。

    齐云掌门陆云子头顶则是朵莲花,脚下还比其他四人多踩了一朵,两件蕴含先天气息的重宝令他在阵中宛如闲庭信步,对付他的乃一浑身闪耀着黄色光忙的元婴,正努力将其拉入一方幻境之中。

    “白山派传承果然深厚。”

    陆云子每每陷入幻境,下一息便能轻松脱出,老脸也不复入阵前的苦相,还有兴致不时点评一番,“可惜贵门这数万人,似乎缺少了训练……”

    军纪最好,阵法一道最纯熟的楚秦门都开始阳奉阴违了,其余各家表现更不堪,也确实这白山大阵加了四面杏黄旗后,新的变化各家都是初次涉及,哪怕有心,都无力坚持太久。

    “哼!老道且别高兴太早!”

    黄光元婴声音很年轻,刚反唇相讥,陆云子便嘿嘿一笑,身形瞬间冲破幻境束缚,由两朵莲花保着,直扑何欢宗的两仪灰环。

    “啊哈哈……”

    ‘啪!啪!’

    “啊!”

    何欢宗夫妻俩还笑呢,转得快到完全看不清身形的两人脸上突然结结实实各挨了一巴掌,就趁他俩捂脸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陆云子便嬉笑着穿飞而去。

    那么他离阵法中枢就不远了。

    “天地三元婴……”

    大阵北方,南宫梦站在刑铣身后,一双美目盯着灰雾如海,五色于其间时隐时现的白山大阵,心中不无感慨。

    与康慨做歌的姬羽梁,大笑入阵的荆山守不同,天地峰那老哥仨只互相商量了几句,便平平澹澹地进去了,在她眼中,其潇洒从容反在姬、荆二人之上。

    “果然是天地峰座下,能把持本门掌门之位的人呐……”

    她暗自喃喃,又想起自家齐南老祖距离最近,此时却连青木之龙法相都不出现了,自己因修为手段低微,和陆崆一道被刑铣严令不许入阵,不由神伤起来。

    荆山守是第二个冲破何欢宗灰环的,但五人对五人,杏黄旗却只有四杆,恰好漏了他这扇‘震’门,轻松程度远在其他四人之上。

    “果然是你……”

    一过灰环,前方又正好是那凶名最盛的黑影元婴盘膝坐地,拦住了去路。

    荆山守回想起入阵之前刑铣的传音吩咐,看来……一切皆在老祖料中了。

    “好个果然!也罢,让某来送你最后一程!”

    黑影元婴仍和上次与御兽门比斗时一样,一指指天,厉喝:“舆鬼!”

    唤出鬼宿群星,旋即再一指,点向荆山守,“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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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门派掌门路介绍:
齐休偶然接过掌门之位,带着弱小的门派在无垠的修真世界中挣扎奋斗的故事。全文无各种内外挂,大部分在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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