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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可休     修真门派掌门路txt下载     修真门派掌门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二章 前锋抵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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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门岛。

    沙诺柳光目送齐妆随着丰绪步入岛主府。

    “元婴岛主亲迎,这姿态,啧啧……”

    柳光咂着嘴,“莫不是想招揽咱师叔吧??”

    “出去说。”

    沙诺往四周巡逻的海门岛修士方向看了看,回身便往外走。

    海门岛比较特殊,灵地分两部分,一部分便是岛主府坐落的山城,其实也算不上城,虽有城廓,但地方实在不算大,也就比思过坊强些有限。另一块自然是此岛赖以成名的所在,海天之间,唯有一门,气势恢宏,令人望而折服水系结丹圣地,四阶海门洞府。

    两人很快下了山,走到山外偏僻处,一片尘土飞扬的土地边,“以齐师叔的手段,一出手就是袋中之锥,想不惹人注意都难。”沙诺悠闲地看着在忙碌着平整地面的海门岛修士和他们操控的营造力士们,打开了话匣子。

    “是啊。”

    柳光也叹道:“要不是师叔和你,我是绝对活不过这么多次任务的。”

    “何出此言,当日若不是你,我们都没法逃出那无面魔的追击。”

    两人聊了几句昔日惊险,都颇感唏嘘,同时沉默下来。

    “不过,也有收获不是吗?”

    过了一会儿,柳光笑道:“比如你,我就感觉最近有些变化,更深沉内敛,更,怎么说……”他用掌心平着向上托了托,“气势,气势更不一样了。”

    “我也觉得?”

    沙诺歪头想了想,实事求是地说:“在这外海生死一遭,又出了这么多次任务,我是感觉有点儿收获体悟,恨不能马上有空闲,去试试冲击筑基圆满境界。”

    “嘿嘿,那我就提前恭喜了。”柳光马上凑趣。

    正聊得开心,“我说是谁呢!”突然,一个阴阳怪气的腔调插了进来,两人对这声音耳熟的很,同时皱眉。

    “原来是齐云派附庸南楚门的附庸楚秦门的附庸白沙帮掌门,沙诺,沙兄啊!”

    自从上次记住了沙诺,芩奚见他一次就要嘲笑一次,几个月的任务相处下来,两边互相看不顺眼,都把对方底子摸得门儿清,这一长溜的跟脚报出来,都不带喘气的。

    “怎么,又拿功绩点偷了几日闲?”

    芩奚满脸嫌恶地走近,“我说别人出任务回来,都是拿功劳换些增强自家战斗力的东西,好多杀几个魔物,或者能在魔灾下多活些时日。你俩倒好,仗着傍上位强力剑修,蹭到功绩点就回来休息,怎么?又换了三日还是五日?就那么怕么!?”

    这芩奚纨绔心性,是海东城化神家族的后辈,亲缘还颇近,不好惹,但又实在是讨厌。

    沙诺懒得理他,抬起脚就往城里走。

    “无胆匪类!”

    这次芩奚身边没有金丹老修,倒有二十来名散修跟在身后,看样子还当上了个小队的头头,愈要显出自家的英雄气色,“不想为我外海卖命,就趁早滚回你们那啥白山的犄角旮旯去,别在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碍眼!”

    “哼!”

    沙诺实在气不过,刚想还嘴,柳光一步窜到前头拦住,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冲芩奚拱手道:“道友有所不知,我楚秦门大军正要赴此地备战,我等是来打个前站的,你看……”他手指眼前的空地,“这将是我楚秦门将来的驻地哈,都是误会,误会。”

    “哈哈,还是那么能吹。”

    芩奚哪里肯信,老气横秋地骈指点点两人,“你们俩呀,我……”

    还要出言讥讽,‘呜……’那海门岛外忽然角号齐鸣,魔灾之后,罩得严严实实的护山大阵从西面空中开了个大口子,一艘数百丈长的青色飞梭缓缓驶入,庞然巨物漂浮空中,却寂静无声,有如青烟一缈。

    “那是楚家的还是我们的?”

    沙诺柳光当然认得乙木御风梭,“按理说应该齐云楚家先到才是。”待到飞梭缓缓向,朝这处空地降落时,头部那南楚红云纹绘上,大大的金色楚秦二字熠熠生辉,两人才高兴喊道:“是我们的!”

    外海数月奔波,两个男人看到‘楚秦’二字,心中有说不出的温暖感动,那飞梭落在地上的阴影,就像是整个门派堂堂正正的力量,缓慢,坚定的覆盖过来,给人保护和依靠。

    两人都有些失态,懒得再跟芩奚掰扯,疯狂地往飞梭即将降落处狂奔。

    “哼,三阶飞梭而已……”芩奚冷笑,嘴里还往外蹦着怪话,却再度被人打断,这次来自身后队伍中的散修们。

    “这是来外海支援的势力么?”有人问。

    “是吧?早听上面要组织反攻了。”有人答道。

    “好哇,终于有人管我们了!”

    “看样子夺回老家有望啊!”

    飞梭果然如柳光所言,直接被引导到空地上方悬停,丰绪适时出现,又是亲自和齐妆一道,当先等在下面。

    这时候听到消息的各路修士们俱都从城里各个建筑里出来了,许久等待的援军到达,无疑是魔灾过后的第一个好消息,大家都极为兴奋,就像是过节一般,互相庆祝着往这边涌来。

    “可恶!”

    芩奚不想随着人流往前凑,却一时脱不开身,被挤得进退两难,回头一看,自家对里的散修也早跟着人流上前去了……

    海门岛许是没预料到散修们的热情,空地四周并未备下多少人手,被散修们冲到近前,闹哄哄的,才来了拨修士维持秩序。

    芩奚好不容易脱身,和所有人反方向走回城门口,忽然心头一震,那飞梭落地后,两杆大旗当先而出,一面‘心正’,一面‘楚秦’,四字迎风招展,浩然正气瞬间布满场中。

    大海广袤,海门奇景,消弭不掉外海修士们心中被魔灾大祸压抑许久的阴郁怨忿,而这青色巨梭一来,仿佛带来了生的希望,下方人群的情绪再度被点燃,欢呼?声震寰宇,身处其中,令人心悸。

    大旗下青衫儒雅的顾叹看到下方这一幕,城府深沉如他,也不禁微有些熏熏迷醉。

    “我也曾是外海散修啊!这就是所谓的衣锦还乡吗?”他心中出如此感叹。

    明真见他在呆,连忙低声道:“丰岛主在前头等你呢。”

    “噢!”

    冲身旁这位白衣胜雪的红颜知己不好意思笑笑,顾叹当先步出飞梭,朝等在前面的丰绪长揖一记,笑道:“前辈太客气了,我等不过是打来前站的,何劳您亲自等候。”

    又朝齐妆一礼,“师姐。”

    齐妆哼了声算是答应,依旧面无表情,权当自己是个来凑数的木头桩子。

    “哈哈,你们来得最早,我很高兴啊!”

    丰绪早知来者的身份,特意等在这也是摆个姿态而已,朗声笑着鼓励了几句,又朝外围群情汹涌的散修们挥了挥手,便回自家的城主府去了。

    顾叹明真之后,秦良昆展剑锋等人带着楚秦门弟子开始下船,然后便是各家附庸的旗帜,‘北烈山熊’四字下,身披黑色大氅的熊十四带着五百熊家子弟,不少人身边还随着大大小小的熊兽,接着是‘空曲山祁’‘梨山敢’‘元和山佘’……

    俱都身着楚秦赤色道袍,犹如朵朵红云飘下,浓烈炙热的红色,整肃的军容,生生走出分旌旗招展,兵强马壮的声威来。

    不过两千人,在顾叹的安排下排了个老长的单线队列,放慢度依序走下,到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下方散修见此,无不对未来的光复战争信心大增。·

    “舞儿!怜儿!”

    沙诺见自家白沙帮的旗帜下,两位爱妻正伸长脖子四处寻找,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爱怜,连忙冲上前去。

    “夫君!”

    二女见到他,像小鹿一样高兴地蹦跳着迎上,三人紧紧相拥,“你们怎么来了?我信上不是让你们随南宫呆在后方的么?”沙诺说道,话中的责备之意却全换成了温情。

    “我们想你嘛。”甘舞儿擦掉脸上的泪水,娇声说道。

    远处城门口,看到人心所向,芩奚没了脾气,干脆独自回住处,慰疗自家受伤的心灵去了。

    那些围观散修有高声邀请饮宴的,有直接探问可不可以加入的,还有不知轻重来问军情的,已开始执行军法的楚秦众人自然无人敢跟他们闲话。顾叹收拾心情,很快投入到眼前的事务中去,“此处便是我楚秦驻地?”他问柳光。

    “是的,已平整得差不多了,这是大周书院定下的范式。”

    柳光从怀里取出一册书简,恭敬呈上。

    顾叹打开一看,才知光这一门行军布阵就有极多讲究,开辟战争时在前线如何布置,负责防御要道时如何布置,临时行营如何布置,还有在海门岛这种外有大阵,内有禁空的大势力看管下,如何布置……

    以前楚秦门从未经历过这种各大势力齐聚的会战,阵法选择布置其实都是野路子,考虑实用性就行了。哪像开辟战争里这种,实用性只是一个方面,冲突配合的学问也不是全部,还得考虑等级形制甚至各方的观感……

    一字以蔽之曰‘礼’,开辟战争,是主导此界的大周书院意志之体现,不可等闲视之。

    “还有,这是海门岛主的饮宴请帖。”

    “然后您得马上跑齐东城一趟,拜见主管后勤的齐东元婴滕远旗和大周书院姬兴德,若是滕远旗已出去参加中路军集合,就见见他族中的庶务主事。”

    “这是海门岛各庶务主事的请帖,看样子都推不掉,您回来得一个个去。”

    “这是……”

    还未来得及研究,柳光又掏出一张张帖子,报菜名一般地塞过来,饶是顾叹,听罢也只能摇头苦笑,“这些人情往来,不用等齐云南楚主家来再说么?”。

    “咱们第一个来,人家肯定要表示一番的,千金示马骨嘛。”柳光答。

    “嗯。”顾叹点头,又轻笑道:“楚家人动作太慢,倒让我们得了这一桩好处。

    “这是什么好处?战事近在眼前,还要去弄这种虚礼……”明真在旁边听得直皱眉头。

    “要想挥众人之力,就得先弄清众人之心,虚礼是有其必要性的。”

    顾叹拍了下手上那一摞帖子,望着外面热烈的外海散修们,意有所指地吩咐道:“柳光,下面这些人,你也可想办法借势笼络一二。”

第六百五十三章 姬佳芊密谈

    顾叹前锋抵达海门岛后,楚青玉才急匆匆带前锋队伍从南楚城出发,齐云楚家则更晚,而此时,楚秦门的后续大军都已准备妥当。

    思过山,崖顶大殿。

    “燕家一百人到了,桑珈和英伯各介绍了几位外海跟脚的修士来,加上门中在剑锋那拨人之后又纳入门中的部分原白山跟脚弟子四五十人,一共一百五十人,这些人应能信任。燕家那位带队筑基老修是参加过百年前白山开辟战争的,可以倚为臂膀,有事多与他商量,多听意见。”

    齐休将手中名册递给秦光耀,“然后姜家那拨俘虏中我挑出了三四十个堪用的,目前临时从白山雇佣的几个小家族和散修拢共也有七八十人,等到了齐东城,南宫嫣然会移交给你从当地雇佣的百余名修士。想用好这两百多人就要点学问了,既要防,又不可明面上区别对待,既要上阵,又不可完全不顾惜他们的性命……”

    “还有,古剑门那两位少年是来历练的,保护为要,太危险的任务就不要派了。”

    他絮叨了许多,见秦光耀都听进去了,欣慰点头,语重心长道:“你是我楚秦门当下筑基一辈中资格修为都拔尖的一个,独领一部偏师,成分又如此驳杂,切不可莽撞行事,堕了我楚秦声威。”

    “是!”

    秦光耀感动跪下,高声应道:“弟子一定不辱使命!”

    “去罢。”

    打发走秦光耀,齐休亲自出了大殿,殿前广场已站满了人,‘南楚’‘楚秦’两面赤色大旗下,秦长风、多罗森两人打头,一个俊美,一个粗犷,俱都是当世之选,后面楚秦盟各家三千六百人整,站成个巨大的方阵。

    这些人的素质就比前锋差一截了,毕竟各家还得布置精干人员留守,基本靠数量撑起军阵的气势。许多人明显信心和历练不足,上阵之前一脸迷茫颓然地杵在当地,还有姜家俘虏中被齐休挑出来的那一百多奸猾之徒混杂其间,个个缩肩含背,目光四处乱飘。

    “齐掌门,我多话也不说,就祝你早日凯旋,回白山咱们再聚!”

    古熔领着燕沐云等朋友们上前,说着各种送别的吉利话。

    齐休一一谢过,又对着古铁生、蒙儁、虞清儿、阚萱等人道:“此去或不止十年,你们将家中照顾好,这样我在外海才能安心。”

    众人无不庄重应下,几个女人甚至开始抽泣。

    眼看别离之情要蔓延开来,齐休生怕人心愈发不稳,转身跃上飞梭,在门口大手一挥,朗声道:“上船,出发!”

    秦长风和多罗森便带领这三千六百人依次登船,秦光耀手里的四百人还未集结完毕,放在后一批出发,这四千人加上顾叹已带到海门岛的两千,楚秦盟在这次外海光复战争中出了整整六千人。

    需知齐云楚家双元婴拢共才出八千人,南楚门经过这些年不断的招揽繁衍,随楚红裳去外海的也才一万左右。即便拿来与其他赴外海的元婴势力相比,楚秦门起码在人数上已落后不多了。

    看着越来越小的思过山,齐休心中百感交集,站在甲板上冲下面频频挥手,直到底下跪送的蒙儁等人身形完全看不见,才起身回自家静室。

    “老祖,请喝茶。”

    一名道童打扮的五、六岁可爱女孩端着老大的茶盘,一步步小心地挪到桌边,奉上茶水。

    “呵呵。”

    齐休看到她,心情松泛不少,露出慈祥的笑容,“是小钟琳啊,师兄们呢?怎么让你来奉茶?”

    这次出征,齐休将内门几个年纪小的子弟,张临、秦钟琳、魏敏行、罗心武、罗佑武、帕吉馨、赵时七人也带上了,陪侍身边,便于照顾和教导。

    “今儿轮到我的班。”

    秦钟琳脆生生答道。

    “好好……”

    齐休随口问了几句功课,便命她退下。

    一路无话,等到了齐东城稍作停留,一边接受大周书院和齐东、海?的联合检查,一边与等候在那的南宫嫣然商量完后勤杂事。

    “这敌人还未见呢,大库的灵石就流水般淌出去……”

    南宫嫣然惯会的就是哭穷,楚秦门光是招揽散修、制备器具的花销就不是小数。数千人一动,这就开始每天计算俸禄,虽然很少,但无奈人数太大,积少成多甚为可观。若有分派,还得单列任务奖励,那又是一笔……

    “好了好了,大军开拔是这样的,等我在外海上手,看看从哪找补点回来罢。”

    齐休如此安慰她,又道:“现在别的收入都不顶用了,唯有器符城、思过坊两处的收入,你得看紧了。”

    南宫嫣然听说还有处找补,眼睛一亮,再问,齐休却不肯说,只得告退,临走前呈上封书信,说是大周书院的人留下的。

    “噢?”

    齐休打开一看,托腮沉吟起来。

    ……

    从齐东城出发,楚秦大军顺利直达海门岛,齐休却未随行,而是独自到了海东城里来。

    此地的战争气氛已十分浓厚了,各方参战势力厉兵秣马,家家已开始约束修士准备出发,去拿下整个光复战争的第一个目标:淞平岛。

    因为驻地大都在城外,海东城内没了摩肩接踵的人群,也没了魔灾刚开始时紧张的气氛,冷清中带些肃杀。

    齐休认明道路,独自走到一处安静的山中洞府前。

    路上不时与一些修士擦肩而过,俱都是大周书院或天理门、青莲剑宗这类的正道中人。

    ‘姬信隆故居’,齐休抬头看那洞府匾额,应是新立不久,周遭环境被整理得十分肃穆,看样子归古派对这里十分重视。

    洞府大门已被下掉,幻阵禁制也十分宽松,齐休随意踏入,当头便看到一座新竖的石碑,碑上将姬信隆当年自杀前留下的遗书刻于其上。遗书痛陈小魔渊开辟紧迫性,控诉归儒派因内斗而另启开辟战场的行为,然后此举必将导致大乱的预言,一字一句,如今已完全成为现实。

    若是不明内情的中立人士看到,在勇于任事的归古派和专心内斗的归儒派之间,想必心中已有偏向了。

    迈步往里,家具、蒲团、字画、文房,姬信隆当年所用之物一应皆在,香炉中青烟袅袅,宛如仍有人生活其间。

    除了齐休,已有数人在内瞻仰,有年轻的修士低声咒骂,似乎在说不该被归儒派的假道学所骗云云,看样子效果颇佳。

    “唉!”

    花一炷香时间兜了一圈再回到门口,齐休不由叹了口气,谋略纵横固然精彩,只可惜外海那无数生灵了。

    “你看不过?”一道传音突然透入。

    齐休一个激灵,立马后悔自家不该叹那一口气,循声回望,一名儒袍元婴女修,正英气勃勃地站在身后,白衣明媚,光彩照人。

    “姬前辈?”

    齐休脑子一转,便想起来面前这人正是与自家通过沙诺为中介,已多年暗中往来的归古派姬佳芊,“您不是被……”

    “现在谁还有脸关我。”

    姬佳芊冷笑一声,“随我来。”转身前行,将齐休带入洞府后一处暗门。

    暗门后是这座洞府的控制中枢,明亮的照壁就摆在姬佳芊座位前方,看样子她在这里观察那些来凭吊姬信隆的人们。

    “我知你大道艰难,以后你、楚家和丹盟,通通经由那个沙诺和我联络,一切照旧。”

    两人分宾主对坐,姬佳芊当先说道。

    这个没啥商量余地,齐休现在的确也不可能在外乱跑这些事,便点头同意,“丹盟已改作青丹门了,而且他那边有自己的中介人。”他提醒道。

    “灵石不少交就行了。”

    姬佳芊非常直接,“我不同于信隆,不便交往太杂,以后若是白山有新势力投奔我归古,一应都是由你和沙诺联络。”

    这个活儿倒是不错,以后怕白山有人绕过自己,出条件收买归古放弃楚秦了,“前辈抬爱了。”齐休应承下来。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可是有所不满?”

    姬佳芊美目一冷,盯住齐休的脸。

    “不满?什么不满?”齐休装傻。

    “你认为外海这事是我归古故意引发的,是也不是?”她步步紧逼。

    齐休沉吟,心中暗暗计较,这个问题不能敷衍,更不可将对方当成傻子,选择反问:“若我说没这个想法,前辈您也不会信罢?”

    姬佳芊听罢却笑了,“你这么想倒也情有可原,我便不追究了。”她也反问:“你可知这次魔灾,得利最大者为谁?”

    “呃……”这齐休可不敢猜。

    “正是齐云一脉啊!”姬佳芊自个儿答道:“外海扫荡一空,新主人从哪来?齐云!若无魔灾,你那主家可等得到白塔城这种好去处?”

    “小魔渊开辟后的五阶灵地,新主人从哪来?还是齐云!若百年后开辟,我大周书院多方联络协调,这种能供晋阶元婴的灵地肯定有许多势力争抢,哪能仓促许了天地峰?”

    “还有,你可知御兽门在醒狮谷吃瘪的事?”她问。

    齐休听得震惊,心内却不太相信,“知晓一二。”

    “御兽门的化神玉兔被齐云天地峰拐去了,你可知道?”

    姬佳芊这问题对齐休来说更是石破天惊了,“不知道。”

    “御兽门开辟醒狮谷,被那老狮子杀得一塌糊涂,玉兔主人身死,天地峰派蔡渊趁机将她拐了去。御兽门现在没把握跟天地峰翻脸,又没有化神敢再进入醒狮谷,进,进不得,退,没法退。唯一的路,只能是与齐云派谈和,先共同将那老狮子摁死,可他御兽门死活为了面子不松口,生生僵持住了。”

    “嘿嘿,就在这当口,铁风群岛全灭,御兽门要跨过齐云地界进兵收复,算是又有求于齐云。两边借这契机,不就谈到一张桌子上去了吗?”

    姬佳芊越说越激动,“还有,表面上看,魔灾导致正气坊那帮归儒正道分心,使我归古压力大减。可谁知道,黑风谷双化神里那另外一位,跟齐云天地峰、南林寺枯荣和尚的关系恰巧十分密切呢!”

    “啊!”

    齐休终于变色,心念一转,便暗骂眼前这位归古元婴,跟自家一个小角色说这些隐秘干嘛嘛!

    “哼哼……”

    姬佳芊不知齐休正在心里骂自己,对他震惊的反应十分满意,“正邪之分,隐晦难明,我们归古可做不出屠尽外海这种事,这一点,你务必记住。”

    齐休听她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要安自家之心,安了自家之心,也就安了双楚,不,三楚之心……

    “看样子,这次光复外海,三楚连自己一共纠集了两万五千众的实力,已真正入归古法眼了。”

    他心中暗暗感叹。

第六百五十四章 鬼灾的起因

    还没感叹多久,姬佳芊再次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芈东极听说过么?”她开闸放水般爆料,也不知动机为何。

    齐休装模作样想了想,“好像是极东城主?”

    “对!”她继续问:““这芈东极跟南宫木在酆水闹出过一次鬼灾,你也知道?”

    “呃,知道点,我门中子弟有去酆水的,亲身遭遇过鬼灾。”齐休答。

    “哼哼,这里面还有你的事。所有人都以为南宫木只求何玉,他明面上把你弄去酆水,摆出一心要追查何玉的姿态……”姬佳芊饶有意味地看着齐休,话只说到一半。

    “难道他不想捉拿何玉!?”

    事关自己生死,齐休心中立刻掀起惊涛骇浪,当年自己在酆水度日如年,那种生命大道随时会被剥夺的感觉难受至极,难道那只是南宫木的障眼法不成reads;!

    “他抓何玉的目的是什么?”姬佳芊又反问。

    “神傀术,长生,渡劫……”齐休说到这,顿起明悟。

    “长生之于何玉,本末之别也。”

    姬佳芊点点头,“他追拿何玉是为了神傀术,神傀术是为了帮他渡劫,而渡劫呢?自然是为了长生,为了大道……”

    “不知他原来是什么打算,也不知为什么伪神傀术会在稷下城现身,总之南宫木的谋划引来了极东城主芈东极。而芈东极发迹于蛮荒,与一辈子在齐云正道打滚的南宫木谋断截然不同……”

    “他俩先是寻找何玉,但很快发现了我归古和归儒斗争的焦点,归儒想找到我们交通鬼修的证据,而我们则拼命遮掩……”

    “有道是不知仙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们两派你防我我查你,却没想那两位化神存在已变更计划,遣你归家又离开酆水,另寻它途追拿何玉是假,悄悄回头,隐藏在暗处观察是真……”

    照影的光芒照在姬佳芊脸上,将她的苦笑映衬得略有些惨白,“后面的事,你能猜到吗?”

    “你们怕归儒查到证据,所以必然有所行动,而这些行动要保护的真正目标位置,不知不觉就被旁观者分析判断出来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齐休何等样人,猜测一击中的。

    “不错。”

    姬佳芊赞赏点头,“我们归古要保护的正是那处小世界,被芈东极、南宫木的回马枪一击命中,名声之七寸立时操于人手。嘿嘿,所以说,不要小觑此界任何一位化神修士,而我们偏偏小看他俩了,此错刻骨铭心,损失巨大。”

    姬佳芊这等于对自己承认了归古和鬼修有勾连,齐休听得心下骇然,虽然自家不惧搜魂,但这种等级的隐秘她都敢说,还真有点怕等下这女人倾诉够了,突然翻脸杀人灭口。

    “接下来的事,你能猜到了?”她又问。

    “呃,咳咳,他俩大限将至,无非是求渡劫,求长生,大周书院身为界主门派,想来应能满足。”齐休强撑着答道。

    “善。”

    姬佳芊站起身,负手迈起了方步,“他俩待价而沽,我们跟归儒也只能拼命加价,最后我们了两件应劫秘宝才将此事消弭,而他俩,下一次天劫应该无虞了。”

    南宫木多活三千年,这对齐休可不是个好消息。

    “你也想到了?”

    姬佳芊仿佛知道齐休的心理活动,“虽然南宫木这次天劫危机有了着落,但是下次呢?神傀术,他仍不会放过,何玉,他还是要找的,你远未脱离危险,或者说因为南宫木暂时性命无忧,调度更加从容,等到他下次用你时,那绝对会布置得万无一失。而你,到时候就是十死无生了。”

    齐休听到这儿,明白了姬佳芊主动告知这些隐秘的意思,她在挑拨,当然这挑拨是阳谋,她想使自己彻底与齐云离心,动机,或是为了安下一枚闲棋冷子,或是有其他的计划reads;。

    他也不会傻到问归古派要保护的那个鬼修小世界里藏着什么,“前辈有以教我?”顺着对方的话问。

    出人意料,姬佳芊摇头,“暂时没有。”她目光落在照壁上一个来凭吊姬信隆的儒修身上,又换了个话题,“你对我大周书院的内斗,怎么看?”

    “闲着蛋疼!”

    齐休对归古、归儒之争本就觉得有些无稽,这四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当然在姬佳芊面前不能说这么粗鄙的话,略斟酌词句,含糊回道:“两边是同门,主张又都是正道,有什么不可化解的仇恨,一定要斗生斗死呢?”

    “比方说,有一名盗窃犯,甲领主说要关押百日,乙领主说要笞五十,两人都认为自己的判决公平,对犯人和失主的未来都能起到正面的影响。”姬佳芊没正面回答,而是举例问道:“现在你如何化解?犯人只有一个,判决也只能有一次。”

    “我明白了。”

    很普通的例子,却令齐休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我没法化解!甲认为自家的道,自家的规矩对众生更合适,乙则认为自家的更好,而众人只有一群,人生命也只有一次,要么用你的道,要么用我的。虽然出发点是为众生好,但一旦相争必定你死我活,因为谁都认为自己的道若输,对于众生将会是件坏事,背后乃众生之福祉,那多大牺牲多大妥协也不足为怪了。”

    姬佳芊复又坐下,“化神存在是很明白自己需要什么的人,除了大道,很少有东西能令他们分心。正因为如此,一旦引动了他们的欲念或执念,便一定要得之而罢休,南宫木如是,大周书院的某些存在亦如是。我被归儒关在北政外院多年,****受人劝说,对这一点愈发看得通透,所以我能坚持到出来的一天。”

    “您认为,归古的主张更好?”齐休试探了一句。

    “那是自然。”姬佳芊回答得坚定狂热,“你最好也这么认为。”

    ……

    别过姬佳芊,步出姬信隆故居,齐休心乱如麻。

    看来疯狂的不是归古,或者说不止归古,齐云也……

    这里面,天地峰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蔡渊呢?

    猜疑如同种子生根发芽,楚问对妫正不正难以介怀,若是他得知天地峰真如姬佳芊所言呢?

    就算自己这个对阴谋算计习以为常的人,他乍一得知天地峰可能是幕后黑手,心里也很有些不舒服。

    “毕竟我是在齐云长大的。”

    他回忆起了自家在齐云度过的少年时光,那时只知齐云城不知其他,但也不妨碍心目中正派巍峨道门的高大形象,他宁愿相信当年的纯真感觉没有错,“某些东西,千万不要崩塌啊!”现在只能默默祈祷了。

    至于南宫木那头……

    “唉,只能希望那老家伙有了这三千年阳寿,对神傀之术的需求没那么紧迫罢!”他摇头苦笑,“三千年,我若不能结婴,最多才不到三百年好活,或许他闭一次关出来,我已不在了呢!”

    另外,姬佳芊透露出御兽门和齐云派可能的交易,这个齐休也上了心,如果齐云、御兽联手,只怕赵瑶小黑她们还得再往蛮荒深处跑,那么……

    他将剩下的最后一根羽毛捏在手中,犹豫了会儿,“等等罢,齐云御兽一起动,到时我不会不知的reads;。而且御兽门也就罢了,若是齐云人也进了醒狮谷,我报信再报出一次九星坊之难来就糟了。”最终还是没使用,重新塞回了怀中。

    既然来了海东城,他便顺路拜访一番,海东芩家的化神见不着,但主持海东军务的元婴后期修士芩熙照倒是很面子,拨冗面谈了一番,无非是些寒暄套话,互相勉励祝福等语。

    接着,他又拜访了另一位元婴后期修士滕远旗,此人不光在中路独领齐云大军,而且其家族同时还捞到了楚秦所在北路军的后勤肥缺,可以说是齐东滕家的强力人物。三楚这次想要成功,很大程度要看此人脸色。

    和芩熙照一样,滕远旗也只是略略应付一下而已,会面简短而正式,礼节大于实际。倒是席间滕远旗提起了姜明玲,原来刚刚嫁入齐东滕家的她,这次也随夫君来到了外海参战。

    “可笑,姜明玲因为没参加姜家的酆水开辟战争而导致失去掌门大位,如今嫁做人妇,却要陪夫家来外海卖命,早知如此……”

    齐休得知后,直感命运奇妙。

    再接踵拜访了一些次要人物,最后他还想试试看能不能见到玉鹤,但御兽门向来独来独往,大营安在极偏僻处,联络不便,只能作罢。

    等他结束海东城之行抵达海门岛时,三楚元婴还一个没到,当地势力倒是十分热情,从岛主丰绪到下面的金丹主事,各类邀请不断,大多是认认真真谈接下来战事的。北路方向海门岛和三楚是举足轻重的主力,双方的沟通和支援会十分重要。

    应付完这些,齐休又马不停蹄,将顾叹、柳光、沙诺三人招来密谈。

    “姜家俘虏的那一百多白山散修被我半押着来到了外海,除白沙帮本部外,这一百多人也归沙诺调度。”

    “甘舞儿、甘怜儿,还有跟着多罗森来的南宫湘这三个在我的计划外,我不太想让他们随军,那便只能安置在海门岛。柳光,我让她们负责你原来的那一块,你辛苦些,还是去给沙诺当副手。”

    “顾叹你新近笼络的那个当地通,外号‘海老’的,也分拨到沙诺手下罢。魔物大都乃是些无意识的东西,喜血食不知财货为何物,甚至排斥灵地灵石。以后但凡攻略一地,沙诺你的任务便是搜刮当地,将那些无主之物统统收拢,填补盟中军资。”

    他这么一交待,三人便都明白了,“按大周书院军律,这种东西是要封存等待原主遗族认领的,会不会……”顾叹有些疑虑。

    “有遗族的话我们还就是了,再说有些东西很难说清归属,在大难之后人死绝了的岛上更有空子可钻。”柳光说道。

    “就是这样!”齐休赞赏点头,“而且到时候那百来位姜家俘虏中,必定有人手脚不干净,沙诺你可先睁只眼闭只眼,到有需要的时候……”

    “我把脏往那人身上一甩。”沙诺立即会意。

    “桀桀桀。”

    四人奸诈的笑声在密室同时响起。

第六百五十五章 外海的闲谈

    “破地方水汽好大,难受死了。”

    海门圣地,最好的几座水系洞府之一,楚红裳全无形象地倒在软塌上嘟嘴抱怨着,不复南楚城地底炎晶宝座中的闲适慵懒,倒像团火红的软泥平摊而开,没精打采的。

    “呵呵,这是外海嘛,暂且忍忍罢。”

    坐在下首的齐休笑吟吟地哄孩子般哄道。

    丰绪那老头,第一次见楚红裳便慷慨将此处洞府相送,其他参战元婴却没一个有同等待遇的。齐休心里暗暗算了算,这座洞府比当年自家结丹租用的那处好上不少,若是租借,每年生息绝不是小数,虽不知丰绪出于何种动机,但他若是听到楚红裳现在的抱怨,只怕老血都得气吐出来。

    “那些话,还是别学给楚问听。”

    楚大美人有时候思维很跳跃,变换个舒服点儿的姿势,突然转说起了正事,“归古那女人说的话不可信。”她说:“你想啊,姬信隆自杀,不正代表他家对外海早有谋算么?脏水说什么也甩不到咱们齐云头上。”

    “是。”

    齐休表示遵命,话已带到,既然不让说,那自己肯定不会多一句嘴的,反正楚秦不是楚问的附庸,对南楚负责就行了。红云忽地骨溜溜一滚,他眼花了下,便看到楚红裳已正襟危坐,板着脸换回了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老祖形象。

    不用问,肯定是来人了。

    果然,楚神通、楚问陪着丰绪及另五名参战各家元婴修士入内,众人隐隐以其中一位儒修马首是瞻,应就是被派来总领此事的大周书院元婴。

    和众人见礼过后,齐休便知趣告退,却被楚红裳留在身后旁听。

    这位大周书院元婴自然就是姬兴德了,他年岁颇老,高廋长须,行止如松岳,目光坚毅,迫力惊人。外海光复战争虽由蔡渊规划,但战事的具体指挥还是交给了大周书院的人,毕竟除了他家,谁都没有主持这种修士来路驳杂的大规模战事经验。

    休看他内着银鳞软甲,外罩月白儒袍,穿衣风格跟姬信隆略有些相似,便知是应是归古一脉的人,略为安心。一路听下来,姬兴德布置的任务暂时和楚秦无关,倒是在场几位元婴修士个个有分派,疏清前路,抵近侦查等等,令他大感意外。

    “这些小事,不是应该下面人去做的么?为何你们要亲自出手?”

    等丰绪、姬兴德他们告辞,室内剩下三楚时,齐休终于忍不住好奇,出言问道。

    “你以为,开辟战争就是军阵步步推进,让下面人冲锋在前?”

    楚红裳不刚过任何嘲笑他的机会,“哼哼,见识浅薄,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以开辟战争论,越是高阶修士承担的干系越大,远非你所能想象。”

    “是的。”

    楚神通也笑道:“开辟战争的大体方向往往百年前,乃至数百年前便已决定,大周书院前期的情报工作暂且不论,仅仅以战争开始后来说。一般,至少三位化神修士要第一波出手,遥遥用气机锁定目标地区的化神古兽。说起来简单,但你设身处地想想,以三敌一困住同阶,这并不是件很容易办到的事,其中凶险,外人所难知也。”

    他似乎又胖了些,肥厚的下巴随着摇头晃脑语调顿挫一抖一抖,十分滑稽。

    “我辈元婴自然也不会闲着,任何一个未开辟的蛮荒,除了占据灵地的古兽和躲藏其间的魔修凶人外,还有混沌孕育的精怪之流,特别是天空中往往有雷电一系精怪生存,非元婴不能敌也。低阶军阵只知往前行进,哪又晓得上方天空的安全,皆是元婴修士厮杀保障的呢?”

    “还有,盘踞一地的古兽是什么属类,该用什么阵法围困,用什么手段击杀,有何要防备之处,都需我们事先侦查清楚。否则哪一门哪一派敢傻傻地派数万人往里进?”

    听楚神通说完,齐休想起当年自家进醒狮谷时,罡风之上就有狮身奔雷兽,令人不敢飞行过高,现在知那类东西原来是由元婴修士对付的,由衷道:“小子受教了。”

    “不过这次有所不同……”

    楚问补充道:“外海本就是开辟过的熟地,混沌精怪之类估计没了,我们应会轻松不少。这次侦查,估计主要还是针对魔物的。等姬兴德拟定方案,回头大周书院分派下来的押阵修士就要安插进我等部众之内,你那六千人也是一样,约莫会容纳五十至一百名押阵修士。你回去一定要严加约束,可别有违令不尊,言语冒犯等事。”

    “是。”

    齐休应诺。

    “还有,我们三个合计了一下,你楚秦,我们会跟其他附庸区别对待,不再额外派楚家修士去你那押阵。一切,你们都听大周书院押阵修士的安排,但自己也要长个心眼,毕竟他们内斗得厉害,就怕有个别存心搅局的……”

    楚红裳言语中流露着关心。

    楚家不另派人监军,既是肯定自家地位,也是表达一种信任,齐休心里一暖,“我一定小心行事。”他郑重承诺。

    他们四人在海门岛谈天,海东岛以西,十余名元婴修士已飞至中路军第一个目标,淞平岛外。

    整座岛黑雾浓重,没有生灵存在的迹象,**的黑色泥浆不断顺着地势流淌,近海污浊一片,除此之外一路顺利,并无魔物前来阻挡众人,也未见它们活动的迹象。

    大周书院元婴姬飞抖开一卷玉册,整个人便被股白光笼住,应是在施展探查法术。

    芩熙照、滕远旗、等人小心散开以作护法,忙碌的众位元婴之后,两人一鹰远远辍在后面,却在悠闲地聊着天。

    其中一人面相年轻,容貌平平,却有种世间万物非关己事的超脱冷漠气质,身上道袍黑白两色条纹间杂,正是玉鹤的标志性打扮。

    玉鹤身边的老者须发皆白,兽皮裹身,做传统御兽门打扮,他肩上停着只气势惊人的纯黑色雄鹰。

    “生灵涂,你可有同仇敌忾之心?”老者问道。

    “自然。”玉鹤垂下眼皮应道。

    “噢?”

    老者嘴角微咧,意味深长地笑道:“看样子,曾经嫉恶如仇,急公好义的你,结婴后仍远未做到彻底无情呐?”

    “彻底无情,那岂不是与眼前魔物无异?”玉鹤自然不认同这话。

    “呵呵,魔道有欲,远称不上无情。”

    老者反驳起来,“我等修真之人皆知,婴儿降临人世,呱呱坠地时,瞳仁中最后一抹‘真’,便会悄然消逝,修真修真,无非是要超脱生命,追索那逝去的‘真’。可你可曾知道另一个说法?”他卖了个关子。

    “什么?”玉鹤果然起了兴趣。

    老者得意得捋捋长须,“当婴儿第一次张口,凭借本能,用那还没长牙的嘴去啄迎母亲的乳汁时,瞳仁之内,又会有一点无人能察觉的魔光闪过。真去魔来,皆因索取,人生在世有所求便魔心不去,有欲念便难称无情。”

    “那魔修岂不也是人性一极?”玉鹤又问。

    “谁说不是呢。”

    老者亲密地拿额头跟鹰嘴碰了碰,“你既然走了无情路,切不可再以善恶度分世事,超脱一切,超脱一切啊。”

    “小子受教了。”玉鹤道谢。

    老者摇摇头,“以后莫再自称小子了,你虽做过我史万奇的徒弟,但如今大家已是同阶,便同辈称罢咧。我大道无望,这次寻着机会,等开辟小魔渊之后受了分封,日后咱们连同门都不是,见面称声道友也便罢了。你跟楚夺决斗之后,看似结婴无望,我可是将你放弃了的,你不心存怨忿,还能来帮我,我已是很感激了。”

    玉鹤回道:“当年光是为了白山那几次纠葛,你不是也为我出头?”

    “哈哈哈!”

    史万奇将手重重一甩,爽朗大笑:“咱俩这么论来论去,就入俗套了……”

    “我虽修了无情道,但些手尾还是要清的,这次帮手也算了却前账,并非出于交情的考虑。”玉鹤面无表情,冷冷打断道。

    史万奇一愣,转而尴尬地苦笑了几声,“也罢,也罢。”他叹道。

    “玉鹤,你虽无欲无求,但灵地是修行上的事,你结婴后还一直住在早前的洞府,不是长久之计,总山峰头争夺激烈,此事你必须马上开始计划。”史万奇肩上的黑鹰突然口吐人言,“咱们门里的规矩你知道,决斗夺峰,你没有伴兽争斗上就吃亏,可有想法,可有成算?”

    玉鹤点头,平淡答道:“两百年之后,总山无忧峰。”

    “噢?”

    史万奇和黑鹰对视一眼,双双闭目思索了会儿,而后同声惊道:“你想从喀尔巽口中夺食!?”

第五百六十六章 黑风临海门

    玉鹤沉默,恰巧【淞平岛】那头黑雾翻动,内里传出‘嘶嘶’怪声,似乎有什么存在被姬飞等人惊扰到了,他转而将目光投注过去。

    史万奇跟肩头黑鹰对了个眼色,识趣地不再继续这话题,转而问道:“赵恶廉这个名字,你听过吧?”

    玉鹤微微点头。

    岛中黑雾随着姬飞施为,一涨一缩,像颗巨大的黑色心脏,俨然活物,十分诡异。而史万奇的心思并不在这些上,“【铁风群岛】每年缴纳素来在各飞地中排倒数,却在此人任上猛然暴涨,而后他还抗拒调任,一心死赖在外海,事出反常必为妖,他不想走必然有不想走的缘故。我隐约感觉,这里面的内情若能搞清楚,或许会对收复铁风群岛之战有很大帮助。你知道的,这些年本门被那头狮子搞得面子上很不好看,跟我来的万余儿郎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否则……”他点到即止,又道:“据我们所知,那赵恶廉臭名远扬,多年独来独往,可却偏偏与位白山金丹频繁交情往来,霍家的霍武、霍白兄弟当年不就是与他二人决斗生死的么?那位叫齐休的白山金丹,正是齐云楚家的人吧?”

    “严格来算,是南楚门的人。”玉鹤板着脸小小纠正了一下。

    “一家伙拉出来两万多修士,他家本钱不小!若不出意外,开辟战争后必在外海割据一方,我想这样,咱们赶在淞平岛开战前去会会三楚元婴,如何?”史万奇说完,看向玉鹤。

    玉鹤眉毛一拧,颇不高兴,“将那齐休招来问话便是,主动去……”说到一半,注意到史万奇那饱含期待的眼神才反应了过来,挤出丝笑容转而打趣道:“噢,对了,等外海平定后,您和楚家就成了邻居,主动去一趟,也是未雨绸缪。”

    史万奇老脸掠过抹尴尬神色,嘿嘿讪笑了两声,他肩头的伴兽黑鹰心意相通,立刻出言道:“这儿以后是齐云人的天下,我和主人到时候失了门里的庇护,想要在此安稳不思虑万怎行?毕竟主人是你多年座师,就怕楚家迁怒当年你杀……”

    “决斗生死各安天命,何来手尾!?”玉鹤冷哼:“他们若敢……”

    “咳咳。”

    史万奇连忙干咳两声,截住话头,“玉鹤啊,师徒一场,多话我也不说,咱们个人在此方世界的地位,其实有多少是依着御兽门这棵参天大树而来,想必你心底也是清楚的。依你跟楚家人决斗那件事来说,若你不是御兽门的人,若不是【南疆御兽门】的乐川去恐吓一番,人家楚家会老老实实答应和你决斗吗?若你不是御兽门的人,白山五行盟何必费尽心思把你堵在器符城地牢里,直接杀了岂不省事?门里行事霸道护短成风,外面有多少人是敢怒不敢言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我这种脱门自立者往往被门内视之为逃家败犬,从此一刀两断完全无照拂之举,多少先辈走出这一步后陷入与往日看不起宵小们的缠斗,身死族灭!”

    他这番话一说,玉鹤也无法,顿了顿,只得沉声道:“去可以,但我的底线你清楚。”

    “死要面子!”黑鹰冷哼。

    “好!”史万奇终于满意,抚须笑道:“就等你这句话了!”

    两人一鹰谈事这么点工夫,刚那边厢姬飞等人已乒里嗙啷往黑雾里丢使了不少法术,淞平岛内的诡异存在似乎被打怂了,翻涌的黑雾重归平静,化作团烂黑棉絮样物事,光挨打不还手。

    “差不多了,我们走!”

    姬飞却主动收手,一声轻喝,当先倒卷而回。

    “起!”

    史万奇见状,肩头一耸,黑鹰便顺势腾空,扑开双翅打个翻滚,身躯陡然暴涨百倍,轻轻松松将众位元婴驮上,笔直往海东城回奔。

    “怎么样?”

    淞平岛是整个外海光复的首战,收复这里又是南北两路军开拔的先决条件,万众瞩目,中路军诸家的脸面全在这了,万万马虎不得,纵然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元婴大能,此时都不约而同围向姬飞,想第一时间得个准话。

    “应无甚大麻烦!不过具体战法还需回去合议,细细参详。”

    姬飞的乐观令众人大松口气,“那是自然。”纷纷答应下来。

    回去合议细节略过不表,首战先锋不出意外被地主海东城争得,史万奇的主要任务在收复铁风群岛,此时留力也说得过去,接了个外围防御之类的轻松差事,分拨调度停当后,抽了个空,带着黑鹰、玉鹤,马不停蹄飞临【海门岛】上空。

    御兽门三元婴到访,丰绪自然是亲自出迎,“三位道友法驾光临,真是令敝岛蓬荜生辉,请,请。”老头抱拳说得漂亮,脸上表情却有些复杂,强撑着笑脸,似有些心不在焉。

    “岂敢,岂敢,久闻丰岛主大名,史某人早就想来拜会哈。”若是往年,史万奇断是看不上面前这位外海地头蛇的,但时势更易,现在肯定是拿不起架子了,互相吹捧一番过后,他才肃容道出来意,“首战之日就在眼前,我等此行也是背着干系,长话短说,一来是想跟丰岛主并北路诸家亲近亲近,二来,却是想找南楚门下的一位修士打听点儿隐秘。”

    “好说好说。”

    丰绪一口包揽下来,将二人一鹰迎进护山大阵。

    甫一进去,二人一鹰均是大感意外,大军驻扎之地本该如海东城般,条律严格令行禁止一派肃穆景象,没成想这海门岛却是人声鼎沸,嘈杂非凡,近万修士在城内城外聚做十数个大圈,圈子内或是有人高声辩驳叫骂,或是有人当众比斗厮杀。偏偏这些修士大都身着黑衫,人潮涌动间倒与那淞平岛的黑雾有几分相似,令史万奇那伴兽黑鹰恍惚觉得是自己飞错了地方。

    史万奇凝目细看,那些圈中与黑衣修士相争的似乎都是儒修,陷在黑色浪潮里如孤舟一叶,十分地势弱。两边明显仇恨已深,几处决斗双方都下手极狠,颇有些不死不休的味道,还好,那些黑衣修士尚讲规矩,动手都是单挑,其他人只围在外侧出言鼓气。

    “这?”见此岛似乎已完全脱离丰绪掌控,而他对此竟视若罔闻,史万奇奇不过,出言探问。

    “呃……是【黑风谷】的人,在你们前脚到的,他们初来此地,是以有些杂乱。”丰绪摆摆手,不想多谈。

    “黑风谷!?”史万奇恍然大悟,“早听说黑风谷为了扭转名声也要派人来,没想到来得那么快,来得那么多!丰岛主,你们北路军这是又添强援啊!”

    丰绪听了也不答话,只一边苦笑一边摇头,当先带路进了城主府。

    “三楚元婴正在与来客密谈,那个齐休倒是可以这就唤来。”

    丰绪言辞间也已听出史万奇那拜会之言不过托词,分宾主坐定,他便主动道出对方想听的话。

    玉鹤自来海门岛便不发一言,一应都由史万奇应对,史万奇来寻齐休是假,想会三楚元婴是真,怎甘心只见齐休一人,遂反问道:“不知三楚所见何人?”

    “哈哈哈。”丰绪这次倒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几声,“有道是自古多有痴心人,齐南城的南宫止道友爱慕南楚门主楚红裳,为了讨心上人欢心,今次竟独力招募数千修士亲来,不求名不求利,只为楚家助阵,真真叫我辈爱花之人叹服。”

    “噢?”

    史万奇何等样人,脑子一转便窥破其中利害,不过煞风景的话他也不会明说,只应和道:“好一个痴心人!有南宫化神世家底蕴在,只怕二人好事已近了吧?”

    “那是那是。”丰绪轻捋长须,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

    他俩在城主府扯闲话的工夫,南楚门驻地密室内的气氛却远没丰绪口中那么和谐。

    楚红裳面罩寒霜,与楚神通、楚问分坐一侧,对面除南宫止外,还有一名元婴老者,身穿的,正是外面黑风谷修士同样形制的黑衫。

    “今次本门挑了北路,一是看在南宫老弟的面子,二嘛,呵呵,实在是另两路儒门修士太多,麻烦。”黑风谷元婴说话很是直接利落,“三位道友并不用担心,我黑风谷素来尊奉‘信义’二字行事,既然我屠某人答应了南宫老弟襄助你楚家,那就一定说到做到!”他说完便将双手笼在胸前,目光直勾勾看向楚家三人,摆明了等楚家当场表态。

    “咳咳。”

    楚神通肥硕的身躯摇了两摇,欲言又止,先向楚红裳看去,楚大美人浑若未觉,一个人正在低头生闷气,他只得又看向楚问,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楚问才轻轻咳了两声,不紧不慢接过话头,对黑风谷元婴道:“我楚家当年多人失陷碧湖宫,若现在又与贵门合作,别人会怎么看我们?”

    “呸!”

    黑风谷元婴听罢立马拍桌而起,先啐了口,怒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碧湖宫案不过是那些虚伪儒门贼喊捉贼的把戏,无凭无据,血口喷人!”当场就变了脸。

    “话虽如此,但我楚家身为齐云正道一份子,自要避那瓜田李下之嫌。”楚问怡然不惧,慢悠悠地把话甩了过去。

    “屠兄莫急。”

    南宫止连忙站起,作势劝住黑风谷元婴,又转对楚问说道:“老弟你有所不知,黑风谷列位到经过我齐云地界时,执法峰不但无追究之意,还将羁押多年的屠自如放归,意思已暗示得很明显了,你又何必仍揪着碧湖宫案不放?再者,如今外海光复大计乃头等大事,北路诸家通力合作,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何来说得过去?”

    楚问立刻反驳,“我楚家今时今日与黑风谷合作无虞,不代表来日能经得住天理、青莲、明阳、稷下诸宗门的口诛笔伐。”

    “哼!好个爱惜羽毛的齐云楚家!”

    “区区元婴家族,何来自信!?”那黑风谷元婴听到这几家宗门名字更是暴跳如雷,不等南宫止再劝,“若不是看在齐南南宫四个字的面子,老子也懒得走这一趟!”说完便拂袖而去,连南宫止都不理了。

    “你!唉!”

    南宫止追了几步又兜了回来,无奈地指指楚问,叹道:“辜负我一番好意。”

    “谢了。”楚问抱拳随意拱了拱手。

    “算了,我这也是搂草打兔子,既然你家不愿跟他们合作也就罢了。”南宫止随即便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楚红裳身上,“红裳,我……”本来威势十足的齐南元婴老祖此时却显出了些情怯的神色来,“咳,两位道友,可否让我与红裳单独谈谈。”他转向楚神通、楚问二人说道。

    “唉!”

    楚神通一叹,只得领着楚问起身离开。手机用户请访问( )

第五百六十七章 南宫止表白

    “红裳,我的心意天地可鉴……”

    楚神通和楚问走后,南宫止望向眼前美人的目光就透出了毫不掩饰的柔情,先盟了个誓,再凑上前,轻声细语诉说起来,“当年受困于酆水时,万念俱灰,每每静思前尘往事,脑中却总是出现你的身影……”

    “为什么?”

    颜蕴薄怒,楚红裳完全不领情地打断话头,同时还往后飘飞,再度拉开了两人距离。

    “什么?”南宫止僵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nbs。猪猪。岛。小说WWZhUZhUDaOComp; “为什么?”楚红裳又重复了一遍,语调冷得像是万年寒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因为,咳……”

    南宫止比楚红裳年纪轻些,但怎么也是几百岁的老怪了,现在却似乎被看不见的炽热情愫包裹,周身洋溢着的都是浓浓爱意,浑然不觉楚红裳态度有异,又趋前几步,带几分倾慕几分讨好地微微笑着,“红裳,我再不想等下去了!我一切的付出只为求你眷顾于我,你……你嫁给我吧!我发誓!从此与你一生一世厮守,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别说了!”

    楚红裳一声断喝,“为什么!?”她还是那三个字,接着正色斥道:“我辈修真儿女,行事本该慧通果决,你的心意我知道,我的心意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为什么仍要来?为什么仍要说这些话?当断不断粘粘连连,于事无益徒增尴尬!”

    “我的心意天地可鉴!”

    南宫止这辈子估计也没怎么说过情话,骈指向天还是那句,不过语调变重了些,“你的心意我能体会一点儿,但我认为那是因为我没有下定决心的缘故。我以前错了,如往常那般,只言片语试探是一种努力,但失之轻浮;如往常那般时而示惠是一种努力,但失之市侩;如往常那般勇于帮手是一种努力,但侧于友情。遮遮掩掩,蹉跎岁月……”

    “但你也要体谅我,那是有原因的!有件隐秘,现在才可以跟你说,我家老祖下次天劫就在近期,本来渡劫机会渺茫,所以别看我家在外威名赫赫,实际上若老祖有难,想维持家族今日之地位将万分凶险。所以我怕,怕到时候失了依仗,强敌环伺之间,还能不能在你面前云淡风轻,还能不能配得上你……”

    “但是现在!”他语速越来越快,“老祖得了件应劫之宝,未来三千年齐南江山铁保无虞,我想也该是时候下定决心,解决我们俩的事了。红裳!”又进逼了几步,“答应我吧!我又不图你南楚基业,反而有我南宫家在,我们……”

    “哼!谁管这些!”

    楚红裳三度后退,被他赶得都快靠上墙壁,“你如何如何,你家如何如何,与我何干?我不是个会随便扭转心意的人,请你注意分寸!”

    她甩红袖赶人的恼怒模样,看在南宫止眼里却分外娇嗔动人,愈发不舍得放手,“修真儿女行事,除慧通果决外,不更该体问本心誓达目的么?男女之情哪有初时不行就完全无法扭转心意的道理?照你这么说,世上只怕没几对能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便从这海门岛开始与你并肩作战长相厮守,慢慢你就会发现我乃你唯一良配……”

    “无礼!”

    楚红裳被缠得忍无可忍退无可退,性子起来干脆运起灵力将快贴上来的男人一掌震开,“总之你我无缘,请出去!”

    她这一掌含怒而发,南宫止又无防备,被灵力推飞老远,“你!”本欲发脾气,但想想又笑了,作势揉揉自家胸口,“红裳,我不会放弃的,我以道心立誓,终有一天,你会爱上我,嫁给我,与我携手大道,共攀永生。”

    楚红裳同样也按住自家心口,但那是在拼命压制她当场动手的冲动,“你出去罢,我都快听吐了。”她骂道。

    “好,我的驻地就在黑风谷旁边,你知道的。”

    南宫止见她这样,也只能作罢,“这次随我来的三千六百人里,大部为南宫附庸诸家内抽调,忠心能力均无问题,任你差遣,由你驱策。”

    好话说尽,他终于告辞出门,心绪波动之下竟没发觉等在门外的一位金丹修士,两人差点兜头撞上,“滚开!”忽然无名火起,元婴威压一弹,将那金丹修士摔了个七晕八素后方才认出是齐休,但他也懒得有什么表示,施施然走了。

    “这是为什么?”

    齐休爬起来,浑身酸痛,望着南宫止消失的背影完全莫名其妙。

    “活该!”

    看到他这副倒霉样子,楚红裳反在里面噗呲笑了,明艳不可方物,仿佛刚才的不快完全不曾存在。

    “我啥坏事都没干啊!怎么我就活该了……”齐休直感冤枉。

    ‘你干的坏事多了。’楚红裳在心里轻轻答道。

    “御兽门玉鹤和他座师史万奇来了,名为找我询问赵恶廉的情报,但据我观察,实地里应该是史万奇为日后分封外海来结善缘的。”无奈正事要紧,齐休忍着痛边在前引路,边抓紧时间给楚红裳汇报情况。

    “那我们该如何做?”楚红裳问。

    “是桩好事,正常应对即可,日后楚问在外海不说多个朋友,起码少个仇人不是。”齐休答道。

    待两人到达城主府,楚问、楚神通早已入座和史万奇聊上了,那伴兽黑鹰亦不时从旁插话,唯独玉鹤闭目孤坐,不发一言。

    齐休一到,史万奇便问起了赵恶廉的事。

    “从头说起吧,当年我楚秦门在黑河落魄时,颇得一名叫做赵良德的御兽门筑基照拂,这件事说起来玉鹤前辈还是个当事者,当年山都山开山大典,赵良德曾和魏同吵架,最后拂袖离席。”齐休说到这,大家便都看向玉鹤。

    玉鹤微微点头表示记得,除此再无反应。

    他跟楚家关系微妙,实在是做不到谈笑风生,可以说这世上除曾经的座师史万奇之外,其他任何人都别想把他拉来。

    “这赵良德便是赵恶廉的同族,他恶了魏同,在南疆御兽门呆不下去了,只得迁回总山,寻求赵恶廉庇护……”

    “赵良德凡俗族人无法全数带走,便在临走时托付给了我楚秦门一小部分,大概也就几十户的样子……”

    “后来……”

    齐休扯谎的功夫如今已臻化境,做出闭目回忆的样子,一边说着九真一假的瞎话,一边还有精力用【全知天眼】偷偷观察玉鹤。“真是无情一道么?果然给人的感受已完全不同了呢,以往的玉鹤面冷心热,有正义感,而现在的他却冰冷阴寒,不,不是,更像是无情、无欲、无求的那种冷,或者不能形容为‘冷’,‘空’‘绝’‘无’等字更合适一些。”他心中暗暗计较。

    “至于同时跟霍家人决斗的事,那纯粹是适逢其会,说白了就是霍鹳死在醒狮谷后,霍家要拎人出气,而我俩就倒了霉。”说到倒霉,齐休感觉身上更酸痛了,“决斗获胜后,我跟赵恶廉才算是有点儿真交情,但也仅此而已。史前辈您知道的,赵恶廉为人酷贪,最善于‘杀熟’,我躲他都来不及,哪会深交……”

    齐休一桩桩一件件,交待得滴水不漏。他跟赵恶廉之间秘密的关键一在唤魔土,二在姬信隆,小魔渊魔灾已发,姬信隆死无对证,他估计两件事都已无从追查了,秘密永埋心底就万事无虞。

    “他在当上铁风群岛门主后,我们倒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但我一心修行,具体的事也不清楚了。后来,赵恶廉变得行踪诡秘,那更是连音讯都不通了,我已将当年门中驻在铁风群岛的奉行唤来,就在外面……”

    又把柳光推出去交给史万奇询问,这柳光是个会来事,观察能力又颇强的人,他按一个旁观者的思路将在铁风群岛任事其间感受的疑点和盘托出,正好把史万奇的注意力完全转移了过去。

    “这么说……”

    史万奇最后总结道:“赵恶廉最喜欢呆的地方是岛中的重土之地,而且那里有大规模的建设痕迹?”

    “我说不准,只是根据岛中一些店铺物资周转的记录和平常听来的闲言碎语猜的。”

    柳老头不知内情,得了机会就在各位老祖面前卖弄,倒真让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整个过程和谐愉快,史万奇满意地将各种真假情报和三楚保证的友谊带回去了,而玉鹤,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这个玉鹤,你们怎么看?”

    送走二人一鹰,楚红裳脸上带着颇有意味的笑容,主动提起了话头。

    “深不可测。”楚神通答。

    “他的心路历程,我和齐休都能理解,是不是?”楚问道:“被楚夺重伤吼又起心魔,结婴自然受阻,可谓尝遍了势利人情,唯一的朋友楚希钰又死在了稷下试炼,从此对以往的古道热肠彻底灰心,转而走上了无情大道。”

    齐休也点头赞同。

    “非也非也。”

    楚红裳摇头浅笑:“决斗生死,各由天命,虽然我不会为楚夺之死报复,但刚才我仍下意识地仍去寻找他的弱点,结果发现了件有趣的事。”她卖了个关子。

    “什么事?”齐休马上发问,十分到位。

    “本该与我格格不入的无情大道却令我生出一丝惺惺相惜之感,你们说,奇不奇怪?”楚大美人笑靥如花:“正所谓毁灭之中藏不灭,他那无情之道里……哼哼,只怕还有东西。”

    “噢!?”

    楚问听罢,霍地站起,“难道他和你一样,也是走的双大道,一真一假,一隐一现的路子!?”

第五百六十八章 北路军开拔

    碧波万顷,一线青梭穿空而过。

    梭名‘乙木御风’,首部绘红云一朵,云上漆‘楚秦’二字,为便于水中停靠,梭底被改成了船弧形,遂显得下大上小,颇不协调。

    梭顶旌旗招展,三面大的立于甲板中央,一曰‘大周’,一曰‘心正’,一曰‘楚秦’,楚秦之旗赤底金字,早年魏家所赐绛色旗的大小形制已难配得上楚秦盟如今之声势地位,已被齐休收入门中秘库,再不示人。

    三面旗帜外面一圈插的是‘北烈山熊’‘梨山敢’等各家附庸之旗,众旗下守着一人一兽,人是熊家子弟,名唤甫亭,筑基修为,生得高大敦厚,方脸阔口,内着楚秦赤袍,胸口处绣有‘北烈山熊’字样,外披一件大灰氅,从背后看去,与身边的伴兽风枭熊兽活似一对灰熊兄弟。

    其余人等或五、十、二十、四十人为一队,按班守序盘膝安坐,队列前立两面旗,一面上写明‘北路乙十三九队’之类番号,一面上则是‘楚秦盟空曲山祁’之类家门名号,绝无错乱。或单人独影,低头垂目迈着无声地小碎步,行色匆匆地往来传递命令。所有人等大部着楚秦赤色道袍,偶有白袍儒生夹杂其间,均为地位崇高的大周书院儒修,起押阵督战、记录、赏功罚过之责。

    “到地方了,降落!”

    两位金丹修士高高立于飞梭头部,其中一名中年儒修挥动手中令旗,高声下令。

    另一位正是楚秦先锋官顾叹,“降落!”他重复道,飞梭前部马上微微下倾,一头往海面扎去。

    ‘嘭!’

    不多时,一声巨震,砸起的浪花在飞梭两侧扬起,甲板上的人都需抬头仰视,若有人从高空往下看,整个场面就有如一只青色躯干白色双翅的蝴蝶,正在海面翩翩起舞。

    但无人有心情欣赏这壮美景象,两名金丹修士一连串的命令下达,整个飞梭立刻变为架精确运行的战争机器,飞秒不停地运转起来。

    巨大的舱门在一侧放?,这也是来外海后改过的,刚刚能容纳一种外海特产灵龟出入,同样巨大的灵龟被驭手从舱内被引导出来,然后从倾斜的舱板上滑下,‘噗’地一声坠入水中,刚刚还行动缓慢的巨龟一入水,瞬间就变得灵活无比,等押阵儒修并一个楚秦盟四十人小队踏上背部,便饱吸一大口空气,刺溜一下钻入水中。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巨龟笔直下潜,它背部早已固定好了一个具有避水、辟邪等属性的法阵,在漆黑的深海中发出微微辉光。很快,前方海底一处被萤石照得透亮的临时法阵映入眼帘,数名金丹修士早已等在里面,等打头一只灵龟上的押阵儒修迎上前,“仍旧被那魔蛇通过那海魔井跑了,我们不敢追深……”便有位身着白衣,斜抱飞剑的绝美女修对他交待道:“只能还是照老样子,将此井封死罢了。”

    白衣女修正是明真,她得了在法引手中晋级三阶,后由齐休转赠的慈悲普渡剑,在这外海魔物肆掠之地便无往不利,很快被大周书院揽入了一个特殊的猎魔小队,负责扫荡海门岛以东海域的落单魔物,队员大部由金丹修士组成,均为各家一时之选。

    她让开一个位置,示意那儒修上前研究身后还在冒着黑色魔气的洞口,“我省得了。”那儒修仔仔细细探查了一番后,便开始对后续赶上的各个楚秦小队下达一串串命令,“祁兄,你部负责外围警戒罢,佘兄、罗兄,你俩带自家所部开始搭建法阵,敢兄……”

    很快,海魔井旁便热闹忙碌了起来,镇压法阵的轮廓框架很快搭建完毕,约莫四、五个时辰后,随着一枚四阶光属性灵石被塞入阵法中枢,整座法阵开始运转,海魔井里源源不断散逸的魔气迅速湮灭,接着,土元素不断涌入井口,慢慢地,那魔蛇赖以行走的通道便被一点点堵上。

    “不好不坏吧,没抓到那魔蛇,但也堵上了一个先前漏过的海魔井。”明真见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对身边友笑道:“千里追逐,列位都辛苦了,不如到本门飞梭中稍作歇息罢?”

    “也好、也好。”

    众人纷纷应了,等诸事完毕,亲眼见那镇压法阵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和整个海底融为一体,便彻底放下了心,和来支援的楚秦各队一道浮上海面。

    顾叹早已等待多时,和明真双目对视,两人都笑得恬淡自然,“辛苦了。”顾叹说道。

    “你也辛苦了。”明真答。

    “顾师叔祖,顾师叔祖!”

    不防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声音搅乱了气氛,顾叹回头看去,一名练气门人挥舞着张小纸条奔了过来,他认得那是展剑锋的小老弟包二,明明拖着条瘸腿,却跑得飞快,目前在船上负责收发灵禽传递的消息。

    “淞平岛,淞平岛……”包二兴奋地嚷道:“终于拿下来了!”

    在场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微微一滞,并无几个对此消息表示高兴的,因为中路军在淞平岛这个节点上的打开,就意味着南北两路几同练兵的小打小闹再无可能,要按照预定计划正式开始动了。

    “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月,海东城这次脸面丢得不小呢。”

    顾叹笑了笑,“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啊……”他轻轻叹道。

    ……

    十天后,大周书院北路指挥姬兴德立于一座魔物盘踞的小岛之前,向身前上万各色修士说道:“诸位,今天,我们抱着一个相同的目标来到此地……”

    与此同时,海门岛东北方向,另一座同样被魔物占据的小岛外,青色飞梭缓缓在天边出现。

    这一次,飞梭上挤得满满当当,不光甲板,就是下面数层都站着人,所有人均屏息静气,将注意力完全投注在上方一人身上。

    齐休飘立空中,威严的目光扫过下方的赤色人海,心中一片空明。

    微微闭眼,全知天眼配合见人性空明照影,将下方无数人的状态和心思映入脑海。

    “列位。”

    数息之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些微哼哈真言法门,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清晰平淡地娓娓道来。

    “我们都是白山儿女……”他说:“虽说已慕化正道多年,但根子上,包括我这个南迁的齐云人,其实遇事还是多用白山的那一套。比如……”

    他翘起大拇指,朝脑后的小岛方向示意了一下,“那里有什么?”他问。

    “魔物……”

    “妖魔……”

    下方众人里有胆大的回道。

    “这妖魔身上,装着多少战利啊?”齐休又问。

    这次下面不少人都没屏住,发出了稀疏笑声。

    “笑的人心里想的和我估计一样。”齐休也笑道:“寻常开辟战争,还能得些灵草兽晶,天材地宝呢!若是杀人夺宝,破家灭门,嘿嘿……”

    下面笑声更大了。

    “这次来外海,固然为报楚家当年思过山的恩情不假。”齐休正经了起来:“还有一桩就是,我想我们楚秦盟到了该在正道之路上再前进一步的时候了。现在我们盟里很多人,还对以前那套念念不忘,老把什么正道虚伪啊,快意恩仇才是我辈所为的话挂在嘴边……”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你们好好想想,当年连水盟还管用的时候,为什么白山人都喜欢跑连水城去游玩呢?一言以蔽之,正道之地安全嘛!说正道虚伪的人,你怎么不来山都山玩,怎么不去九星坊玩呢?”

    众皆笑。

    “我在白山呆了近两百年,看透了咱们所谓的快意恩仇,无非是以强欺弱,以大压小,兴则吞疆并土,达则巧取豪夺罢了。一言以蔽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当年可是抢了人家的东西,转头马上乐颠颠地去连水城游玩购物,流连忘返啊……”

    “谁虚伪?”齐休问。

    众皆低头不答。

    齐休再冲那小岛骈指一点,“降妖除魔,虚不虚伪?”

    下面寂静无声。

    他再问:“你们把一切念头都抛开,只回答,降妖除魔,是不是正道所为?为之抛头颅,洒热血,虚不虚伪!?”

    “不虚伪!”沙诺扯着嗓子带头吼道。

    “不虚伪!”众人轰然响应。

    “今日!”齐休张开双臂,朗声道:“我们不但要为外海降妖除魔,还要除去我们自己心中的妖魔!从今而后,楚秦盟的正道不再是虚应故事,不再是表面文章,楚秦盟的正道就在在场诸位的心里!”

    “诸君!”他高吼道:“今日我楚秦在此降妖除魔,还世间朗朗乾坤!”

    “降妖除魔,还世间朗朗乾坤!”众人皆高呼。

    ‘通通通’,顾叹亲自擂鼓,一通通鼓声适时响起。

    “今日我楚秦在此降妖除魔,行正道之实不落人后!”

    “不落人后!”

    “今日我楚秦在此扬名!”

    “扬名!”

    无数赤袍修士举起双手,声震寰宇。

    其阵堂皇,其心可用,那大周书院押阵金丹一边听得频频点头,一边挥动手中令旗,开始分拨任务。

    “降落岛前,放下舱门!”

    “多罗森道友,你带某部某部前出此处,立下某某阵法一套,压住队尾,收治伤员并随时准备支援!”

    “明真道友,你带某部某部乘灵龟潜入海中,谨守四处,阻住魔物逃窜!”

    “齐掌门,您带我部儒修立于阵后,严惩巡睃不进者、畏敌后退者……”

    “顾叹道友,熊十四道友,你俩携带主力攻岛!”

    “齐妆道友,空中四处防备,由你带领某部某部乘驼鳐完成。”

    随着他分拨调度,一阵又一阵赤袍修士离梭行动,空中,海上,海底,旌旗蔽空,红云遮日,属于楚秦的外海光复战争,终于正式开始了。

    另一处,楚红裳已挟万丈红云一马当先扑入岛中,震天的爆裂声旋即传去,毁灭一切的火焰冲天而起。楚青玉在不远处飞梭上振臂高呼:“我楚家定鼎白塔城之路,从这里开始!”

    相似场景,丰绪则对主要由海门岛修士跟沦陷之地逃难而来的修士们喊道:“杀尽魔物,为我们的兄弟姐妹,父母妻儿报仇雪恨!冲啊!杀!杀!杀!”

    另一处,那黑风谷金丹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嘶吼道:“儿郎们!世间的伪君子杀不干净,这茫茫大海却可扫荡清平!给那些儒狗看看我辈行义勇之事不落人后,儿郎们!动起来呐!”

    半个时辰后,姬兴德:“总之,这是一次团结的行动,一次振奋人心的义举,我相信我们必然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从一个辉煌走向下一个辉煌……”

第五百六十九章 外海首战上

    “持以心正,必诛群邪,齐掌门调教得好哇!”

    ‘心正’大旗登岛之时,海面上欢声雷动,大周书院金丹亦十分满意,对身边的齐休由衷赞道。

    “是姬兄您指挥得法。”齐休谦道。

    “哈哈,齐兄过谦了。”大周书院金丹大笑,很是受用。

    齐休心里微微一笑,筑基练气不论,从金丹修士这一级别开始,大周书院的控制手段其实是非常到位的,一般做押阵的修士须得定时轮换,就怕两边相处日久产生勾结。但随着‘归古’‘归儒’之争,这种制度上的钳制力业已名存实亡,现在是哪边都要争取自己这类能一次性出动数千修士的‘地方实力派’,只怕还唯恐勾结得不够深呢!

    如今,派驻三楚和楚秦的押阵修士虽轮换频繁,但在归古主导的这场战争里,绝不会出现让一个归儒占据此位,大家都是一路人,彼此心照不宣,自然配合默契。

    “内斗实乃败亡之象。”齐休暗自唏嘘一番,又重新将目光投注四方。

    北路诸家的第一波选定的目标,其实仍旧以练兵为主,各处攻打的岛屿都被姬兴德、楚红裳等元婴修士事先筛过一遍,绝难出现意外。但是,楚秦盟今日的表现还是令他心潮涌动,出乎预料地出色!

    最远端,一艘改装过的乙木御风梭静静停靠在海面,内里载有大量布阵器具以及可以浮渡和潜水的二阶鳄水灵龟。在它下面的海底,隐蔽地建有两仪穿水阵的出口,此阵从尤大有处得来,可以将活物瞬间传送近百里距离,极为适合外海以岛屿为核心的争斗局面,若有异变,岛中作战的高低阶修士们可凭此迅速脱身,搭乘飞梭逃走。

    在整个岛屿战局的后方,多罗森指挥的数百人已开始在浅海处搭建防御阵法,此地是整个战局的支援出发地与后勤中心,两仪穿水阵的入口就在他们牢牢控制之下,以策万全。多罗森性格坚毅沉稳,本命天赋又利于回气疗伤,有他坐镇此地,齐休能放一个心。

    而岛外天空已被许多银背驼鳐团团围定,每只驼鳐上搭载百人,均能独力结成阵势,其中一半军阵为大周书院教导演练的正气诛邪阵,利于镇压邪魔,一半仍使用楚秦用熟了的反五行阵,以为防备岛中有非邪魔的存在而设。齐妆剑匣在手,立于外围总揽全局,她更上层楼的剑阵混元剑狱威力无人怀疑,但通身手段被魔物,特别是无面魔等身形虚化的魔物所克,齐休绝不会让她靠近任何一座魔物占据的岛屿,只能作为一种威慑和应变的手段存在。

    海底也是同样,明真率领着龟群将周边彻底锁死,每只灵龟上搭载四十人,压力虽然大些,但慈悲普度剑在手的明真结丹后融合了佛门手段,与他曾经的座师齐妆相比,对抗邪魔的能力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足以抹平人数差距。

    而顾叹、熊十四手中的两千军阵,是楚秦盟的中坚精华所在,亦是最早到达外海,演练最久的两千人,可随需要变化数种大小军阵。‘心正’大旗指处,已轻松将滩头魔物驱散,首战告捷,此时正在搭建临时法阵,为下一步行动积蓄力量。

    如此种种,加上自家身后的主要由大周书院儒修组成的战场执法队伍,远在海门岛的秦光耀的五百人和沙诺的两百人预备队,便将是楚秦盟在外海光复战争中的基本阵容,岛屿攻防大抵如此,无论对手是魔物或是别的什么。

    战法诸家大同小异,齐休更为满意的便是楚秦盟眼下的士气和稳定程度。

    首先,人心士气可用,这便有些超出他的预料。本来以为白山人对为楚家的利益,为外海的福祉卖命会有很大的抗拒心理,但他远远低估了人类在面对魔物这个公敌时的同仇敌忾之心,正义之心人皆有之,稍加鼓动便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积极性。当然,这跟目前面对的困难和艰险微不足道有很大关系,真到了形势危急,命悬一线的时刻,恐怕又会是另一番情形了。

    ?其二,除几大附庸有独力稳固的小队建制外,各家附庸修士均打散排列,再派遣楚秦门领头,起监视和督促之责。楚秦门承平日久,虽有白沙滩一战恢复了血勇之气,但大部分低阶修士临敌经验和个人威望远远不足,面对各家附庸时又有微妙的优越之心,磨合初期本该是矛盾多发之时。但齐休同样也低估了各家杂牌附庸对楚秦门的敬畏之心,并且他在楚秦之地百年传功,目前各家受过教诲者如沙诺一辈之人多已执掌权柄,是甘于被楚秦门领导或者说已习惯听命于齐休,已极为顺服。加上有大周书院低阶修士夹杂其中押阵,他们的权威更无人质疑,同时又分担掉了一部分对楚秦门修士领导能力的质疑,大周、楚秦门、附庸三方形成了一个极为坚实的权力三角,从上至下如臂指使绝不是虚言。

    其三,目前人在齐东的南宫嫣然手里执掌着一个由楚秦老巢思过山出发,经器符城、黑河坊、齐南城、齐东城、海门岛的补给路线,源源不断的灵石物资以及被忽悠的散修们经此运送而来。楚秦之地的灵草、思过坊、山都矿山、散落各地的楚秦小店、器符城股利等等收入,加上往年积蓄,古熔燕归门等处的借贷,大周书院、齐云派、三楚、海门岛诸家各类不同程度的支援,如小流汇于江海,后勤保障可谓稳如泰山。

    如此种种,怎不令齐休大为满意。

    此时,心正大旗再度开拔,显然顾叹要进行下一步动作了,军阵前端,忽然瞥见一道霹雳电光一闪而过,“那是剑锋的飞剑吧,这小子总算是可堪大任了啊。”他又想到。

    ……

    剑光落处,一团嘶吼的魔影烟消云散,展剑锋收回飞剑,喜爱地轻拭锋锐。剑名霹雳斩魔,二阶上品,乃当年齐休在区豹储物袋中发现的,献与楚夺后多年被锁在南楚门仓库中蒙尘,不久之前齐休才找楚青玉讨要回来赐予了他,相较于在酆水所用的霹雳追光剑,此剑的斩魔属性无疑令他在外海更加纵横自如。

    “剑锋,整队!”心正旗下的顾叹发出命令。

    “是!”

    他大声应下,转身走到队伍前列,只用目色一扫,还未从休息状态调整过的诸人纷纷挺胸收腹,开始自觉站齐队列。

    “开始检查行装!”展剑锋从一排排行伍中穿过,大声训道:“道袍上辟邪、温阳、清洁诸阵法是否运转灵便!?若否,则马上替换备用!袋中飞剑符篆是否妥善齐备,若否,则立即替换备用!腰间清心退魔珮是否完好,若否,立即替换补充,手里阵幡器具是否……”

    一条条指令发出,队列里立刻传出悉悉索索衣袂摩擦发出的响动。

    随手帮些年轻后生整理行装后,展剑锋终于走到队尾,再检视一遍觉得满意,才向顾叹报告。

    “前队布辉光阵,向岛心出发!”顾叹再命。

    “是!”展剑锋正是前队的头领,他领命,又跑回队伍前头,“放出乐傀!”

    三名筑基修士立刻打出法诀,三只银甲乐傀便叽叽嘎嘎活动起来,穿过临时法阵的防护罩子,排成横列,当先向魔烟笼罩的岛屿中心缓慢行去。

    这乐傀是南楚门支援之物,也已经过改装,除外面加了一层祛魔金属外,手中的乐器业已替换成一面能发出驱魔之光的宝镜,正适合打头探路。

    “布阵,跟上!”

    展剑锋指挥大家布好阵势,然后深吸一口气,手执霹雳斩魔剑,跟在乐傀后头,穿阵而出。

第五百七十章 外海首战中

    展剑锋带领前队消失楸魔烟之中,顾叹的中军紧随其后,不多时,只能靠远望心正大旗顶端的光芒来判断推进的速度和方向。齐休感觉比自己亲身上阵还要担心,问道:“围而歼之,会不会稳妥些?

    战策是身边大周书院金丹定下的,听到齐休的质疑,他笑笑解释道:“首战目标的危险性本就不高,诸家同时行动,相互之间还是要别一别苗头的。平定速度不但战前有要求,更是战后论功的一个重要标准,否则开辟战争十年不可能打得完。”

    齐休回忆起了当年白山深处开辟战争自家兽船回程时载满的棺材,再想到眼前数千儿郎活生生的性命,心中一凉,道:“总归安稳为上,我家乃南楚附庸,别苗头的举动不太合宜。”

    大周书院金丹瞥过来一眼,“齐掌门须知你这几千人放在无论哪条战线,哪一次开辟战争都是不可轻忽的势力,一举一动已能牵连不少人了。”他十分严肃地指出:“比方说,你家若心存懈怠,楚家就有可能将将拿不够独掌白塔城的功绩点。现在还好说,以后合战时你若一味求自家安稳使魔物得了可趁之机,就可能使全局崩坏,害人害己。若你这么做而我们默许,则必定家家攀扯图利,别说消灭魔物,恐怕自己人就得先打起来。需知战争之中行的是军法,切莫有保存实力畏惧牺牲之想法,否则恐酿大祸。”

    句句警告都是老成之言,齐休其实也清楚得很,当场道歉,表示受教。

    大周书院金丹又道:“我知你是中兴之主,挣下这份势力不容易,又是我们的……咳咳,总之,我们会持续将前来参战的散修分部分到你麾下。当然,你自家也得全力招募散修,外围零散任务,尽量不要用自己人去做啊。”

    这就话里有话了,所谓外围零散任务,无非就是脱离大部队的小规模任务,比如侦查、截击、巡逻、守备、补给、扫荡、各种应急支援等等。看上去不参与主力会战,实际上这种由低阶修士组成,人数大都不过百的小股部队若是遇意外,伤亡往往十分惨重。

    齐休想到了当年黄沙帮的沙空鹤,想到了法引师徒,想到了死在北丁申山的阚缺等人,想到了展剑锋回来跟自家说起他在酆水遇到的数次危急时刻……

    “我省得了。”

    如今已不是当年,自己纵然能对那些抱着各种各样理想前来参战的散修和家族修士感同身受,但如今已站不回他们的立场上去了,多死一些这种人,往往就意味着自家人少付出些牺牲,“招募之事我早已在做,只是成效不彰。”他回道。

    “这是没办法的,毕竟没人太傻,别说目前战事的正式名称不是开辟战争,就是一听到要与魔物作战,那些散修们大都会打退堂鼓了。”大周书院金丹也不讳言,“等正式开辟小魔渊时,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那就远了,齐休可没打算十余年如一日地这样在前线督战,“我大道艰难,虽人在外海,但还是想以修行为重,到时候,您得多指点指点顾叹呐。”

    “应该的。”大周书院金丹自无不可,“顾叹心思谋略均在我之上,欠缺者唯经验而已。”

    “呵呵呵,您过奖了。”齐休抚须长笑。

    两人说话间,海门岛方向天边缓缓飞来艘外海形制的飞梭,“怎补给船这么早就到了?”大周书院金丹不满地嘟囔一声,高声命道:“拦在战场之外,细细搜检!”

    “是!”

    头顶天空有点亮光一闪,秦长风自虚空中踏星而现,“跟我来。”带领由楚秦门和大周书院修士组成的执法队往那飞梭主动迎上。

    “贵门这位秦道友天赋好,相貌好,前途不可限量。”大周书院金丹由衷赞叹道。

    齐休还未答话,秦长风折回来禀道:“据补给之人的消息,那边南楚门已攻占全岛,开始在善后了。”

    “这么快!”大周书院金丹大惊。

    深知楚红裳性格的齐休丝毫不觉意外,“她亲自出手了么?”

    “是。”秦长风答:“红云天火,一出手就几乎将整岛魔物焚尽。”

    “唉!那我们也要加快进度了,否则落到最后,面上终归不好看。”大周书院金丹立刻下令击鼓传讯,催促顾叹。

    急促的鼓声传入耳中,展剑锋皱了皱眉头,正想下令加速前进,阵中忽然有人大声呼痛。

    “我被什么给扎了一下!”

    一名练气男修脸色煞白撩开道袍下摆,整个脚面被某种黑色荆刺状物事贯穿而过。

    旁边同伴无不掩面而笑。

    “搞什么!?”

    这点伤在修真之人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吃点生肌丹药就好,那人却大呼小叫干扰士气,展剑锋按住怒气,飞到对方身旁,却发现那黑色荆刺竟刺溜一下,消失不见。

    “不好!”

    他立刻撕破受伤之人裤管,发现一道黑色魔气正循血脉而上,来不及解释,出手一剑便将对方小腿从膝盖处生生斩断。

    鲜血迸射,“啊!”那男修站立不住往后便倒,抱着断腿叫得更狠,还不忘对展剑锋怒目而视。

    “快服丹药!”展剑锋顾不上,见断口处血肉肌理正常,稍稍放下心,又将飞剑一转,往那荆刺消失的地面扎下。

    飞剑到处,一股焦臭的黑烟冒出,‘呼呼’岛中立刻传出风啸一般的嘶吼之声,伴着整岛震动,地表变得如海面般波动不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搅动。

    “别乱!”

    展剑锋立刻大声压住队伍里的骚动,“辉光,镇!”将阵法令牌取出,手中法诀一变。

    总算是队伍里这些人是楚秦盟的中流砥柱,可谓前锋中的前锋,精英中的精英,初次遭逢大变虽有慌乱,但在展剑锋及时的弹压下很快纠正过来,纷纷向手中阵幡打出法诀。

    很快,前队阵法灵光大盛,一道镇压之力将下方地面生生稳住,如铁铸一般。

    “怎檔回事?”顾叹在中军里发声问道。

    “有古怪,似乎有什么可以穿过阵法防护,小心地面!”展剑锋只能简单示警,又纠住已服下生肌回血丹药止住伤势的那人领口,厉声道:“呼号惊军,念你受伤在先并是初犯,暂且不问!还能走吗!?”

    “能!”

    那人已从方才的惊变中清醒过来,顶着前后左右讥笑的目光,心中大惭,将阵幡做拐杖支起身子,忍痛吼道:“不但能走,还能作战!”

    “好!”

    展剑锋满意地拍拍他肩膀,放过这楚秦外海光复战争里的受伤第一人,回到队首,将手中霹雳斩魔剑往那嘶吼之声传出的地方祭出,霹雳电光映照之下,发现岛中最高的那座山峰似乎已‘活’了过来,扭动着魔烟环绕着的巨大躯体,缓慢往这边转动。

    “前队立阵等候支援!向那座山峰方向警戒,不得出手攻击!”

    后面顾叹也发现了蹊跷,大声命道:“改变行军方向,左队、右队向中军靠拢,至前队左方立阵,后军至前队右方立阵!”

    “所有人不得出阵!”

    “立刻向后方传讯,汇报变故!”

    命令流水价发出,心正大旗一转,整个战局骤然开始变化、紧张起来。

    “噗!”

    展剑锋正在指挥阵法变动,阵中一名御使银甲乐傀的筑基修士突然口吐鲜血,委顿在地。

    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山峰方向甩了出来,阵前开路的一只乐傀被它瞬间缠死,凭空扯了回去。

    心血牵连之下,楚秦盟伤了第二人。

第五百七十一章 外海首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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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书院金丹接到报告后并不理会,倒是齐妆命驼鳐部队主动出手,那一半正气诛邪阵发出的浩然正气立刻覆压而下,将岛中魔烟吹散不少,渐渐露出惊变事主的真容。

    原来岛中魔源正在那座山峰,峰底裂隙遍布,无甚意识的魔影体便从内穿出,往顾叹的前锋所部疾扑,却对心正大旗的儒门浩然之气十分畏惧,只好绕着军阵打转。

    峰顶形状略似人头,也真的如活物般缓慢扭动着一寸一寸转过面向,混杂着土元素和邪魔气息的威压向侵入岛中的人类扫去,应是山妖魔化后变异的怪物,危险而又诡异。

    另外,整个上体外围到海岸线之间,地面震动不休,除了不断扎出的黑色荆刺外,还有种从滩涂泥沼中爬出的鱼首蛇身怪物,一条又一条跳跃出现,很快便成群结队,往顾叹军阵围拢。

    两千人,说多很多,说少也少。

    顾叹布下的阵势是个简单的横阵,军心士气皆可用,可前有巍峨魔化山妖,后有无数滩涂小怪,再被重重魔影包裹其间,交通断绝,远远看去,简直如纸一般单薄,直叫人生出邪能胜正的无力感。

    “是不是派人上去支援?”

    这两千人万万不能有失,齐休虽心知不妥,但还是出言问道。

    果然换回了大周书院金丹的又一番教训,“齐兄,这战事才刚刚开始,不过稍有意外而已,切不可乱命妄动啊!需知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你初逢不利就要支援,越级指挥惯了,到时候将生指望之念,兵无死战之心,如何是好?”

    “今日初战,全局尽在眼前还好说,等以后奔袭万里,前锋远在千里之外,哨探广布四方,各处守备的,往来输送的,几千人散落各处,你怎么办?各大小头领既须按令行事坚决完成战略目的,又随机应变尽可能地减小伤亡,这两点协调得好不好最是考验一门一派的真功夫,你正该趁现在打磨教训,否则往后可就会越来越难办了……”

    他叨叨叨说了一大通,齐休只有频频点头的份,心说关心则乱果然不是虚言,自家战策之道本就欠缺,楚秦门自白慕菡始,然后罗小小再到现在的顾叹,这方面的能力都在自己之上,还是知人善任,不要插手为好。

    齐休正自反省,那边顾叹也开始应变,他先从怀中取出张符篆交由熊十四祭出,数十丈高的乐傀虚影甫一出现,便如定海神针一般稳住了整个战局。此乐傀与当年器符城出产的金甲乐傀极为相似,南楚门从丹盟手中拍得部分制造之法残卷,由迁入南楚的祁家制符修士多年钻研,终于在不久前仿制成功。与原来的乐傀相比,新货色体量略小,攻击防御能力均又不如,但同时使用之人的灵力消耗也变得更低,外壳镀以祛魔金属,手中原本的金锤金锣也换成了降魔双钹,南楚门给它取了个新名字,降魔乐傀,符篆自然也叫降魔乐傀召唤符。

    顾叹并不马上与那魔化山妖相争,而是让熊十四御使降魔乐傀由横阵后方往海边行动,引得那些魔影如飞蛾扑火般缠绕过来,庞大的身躯很快被魔影挂满,就算被乐傀身上的祛魔铁甲炙烤也浑然不惧,远远看去已不见真容,黑咕隆咚地,俨然那魔化山妖第二。

    但魔影怎么也不能像对付那银甲乐傀一般将它拖动,正僵持不下,“喝!”熊十四一声大喝,背后亮起本命巨熊虚影,手捏法诀,御使乐傀双钹交击,巨大而又难听的‘哐哐’声中,破魔正气喷涌而出,身上魔影便如烈日融雪般一扫而空。

    那边厢魔影仍源源不断,但在顾叹有意的安排之下,路径正好被横阵阻挡,“自由攻击!”顾叹又向阵中修士命道。无意识的魔影需绕过心正大旗,又被军阵中楚秦修士们射出的各类攻击消耗,那些滩涂小怪更无法给乐傀造成丝毫损伤,随着它越来越接近海边,整个后路便有了重新被打通的趋势。

    “应对尚可。”大周书院金丹撇撇嘴,应是并不怎么满意。

    “如今这种召唤符篆有价无市,首战就用掉一张,算它打十年仗,外海那么多岛屿,花销就是……”齐休心算了一个数,然后嘬了嘬牙花子。

    ‘嗖!’

    一只白色鹭鸟便在这种情势下,轻盈地从阵中飞出,划了道美妙的弧线,惊险万分从漫天飞舞的魔影中穿过,笔直朝齐休立处飞来。

    “启禀掌门!”

    鹭鸟上立着位青春可人的美少女,正是明家的明鹭,她抱拳躬身道:“顾师叔祖请预备队登岛,配合乐傀扫清前锋军阵后方魔物!”

    正中齐休下怀,他连忙下令飞梭中沙诺统领的预备队出发,又命多罗森给予支援。

    沙诺这支预备队的素质就有点儿堪忧了,其中既有在白山招纳的散修,还有从姜明恪的江南宗那儿转来的囚徒,十足十的乌合之众,在后方看见岛上情势,一听到要上阵,无不把脸垮着,牢骚满腹。

    “顾师叔祖也请您亲自出手,扫清那片区域。”明鹭又手指横阵一侧。

    “呃……好,好的。”

    被顾叹指挥着行动令齐休一时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老老实实领着沙诺等人出发,有他弹压,倒没出什么大事,安安稳稳上岛,降魔乐傀早已移动到了海边,众人便在它胯下立好军阵。

    数千儿郎面前,齐休表演欲旺盛,加上为了参战备了手得意功夫,正好趁此机会施展,高高飞上乐傀头顶站定,一甩袍袖,尽显一派掌门,仙风道骨的风范。然后舌绽春雷,用哼哈真言的功夫一字一字地喝道:“烈!”

    张口吐出法宝通明幻镜,镜顶莽古阴阳珠中分出一股至纯至刚的真阳之气,注入通明正面,“阳!”烈阳鸟器灵虚影穿镜而出,整座岛屿都能感受到它的惊人热力,炙热的空气将齐休周身烧得如熔炉般通红,赤袍随之鼓动,真真像那火神一般。

    “焚!”

    方圆左近,魔影早已湮灭无踪,齐休祭出宝镜,往顾叹安排的区域一照,“天!”烈阳鸟彻底在天空中展露身姿,挟焚尽天下之势,往那儿俯冲而去。

    烈阳鸟凡到之处,无数魔影和魔物瞬间汽化,本来污浊潮湿的滩涂地面被烧得干硬板结,就好似凡人铺就的道理一般,其间甚至有沙砾被烧成了透明的晶体,在地面闪闪发亮。

    “掌门威武!掌门万岁!”沙诺在下面立刻高声呼喊起来,带动众人附和,山呼海啸之颂声响彻岛屿内外。

    “战事要紧,勿要分心!”

    齐休撑开双手,高高举起提醒了众人一句后,烈阳鸟才如倦鸟归巢,回到了宝镜之中。

    好整以暇地收起宝镜,然后再挥挥手,飞回大周书院金丹身旁,不带走一片云彩。

    “原来如此,这个顾叹果然有想法!”

    大周书院金丹此时也是面有喜色,但不是因为齐休的出手,而是他发现顾叹指挥军阵,正沿着烈阳鸟冲开的道路往侧面移动。

    “怎么?”齐休没看出所以然来。

    “看那魔化山妖!”大周书院金丹拿手一指,齐休才明白过来,那山妖明显是山峰成了灵,行动之迟缓并没有因为魔化后而改变,它正‘扭头’想面对顾叹军阵,而顾叹就顺着这个方向往侧面移动,修士行动多快,山妖那扭头速度肯定是跟不上的。

    而山妖想拿正面面对军阵的目的,顾叹不想知道,更不想看到。

    “好!保持这个速度!手上不要停!自由攻击!”

    顾叹大声提醒着,整个战局很快进入了枯燥的消耗之中。

    三日后,岛内外魔物被扫荡一空,顾叹重新结了个火属性阵法,将那魔化山妖活活消耗毙命。至死,它都没使出什么有危险性的攻击,元婴修士们对此岛难度的判断基本还是对的。

    山体缝隙之间涌出的魔影愈来愈稀薄,等到最后,整座山腹竟已空空如也。

    楚秦盟此战伤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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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 包二的记录

    无风无浪,今年夏天的外海异常闷热。[眼快看书新域名,首字母,以前注册的账号依然可以使用]

    某处海底灵脉穿出水面,矗立于天海之间,其峰三百丈,灵地三阶极品,形如笔架,气势恢宏。

    想当年这岛也是被某支强盛宗门占据,仙山美轮美奂,修士往来其间,凡俗秩序井然人丁兴旺,可以说过着不错的日子。可惜,如今整座岛已光秃一片不见生灵,只剩下些被烧得焦黑的树根和许多断壁残垣,魔灾之害,此地堪为缩影。

    峰底,一艘乙木御风梭静静停靠着,数十只驼鳐蔫蔫地挤在飞梭下方,只贪这儿难得的一点阴凉。

    峰内峰外,到处有赤袍修士们忙碌的身影,有的护卫四方,有的正御使着高大的营造力士,一排一排地按序建造外形方方正正的房屋,有的正勘测访查,为护山大阵的布设做准备,而山峰顶端的临时幻阵上方,‘大周’‘心正’‘楚秦’等旗帜随风飘扬。

    阵内,齐休没精打采,一边闭目假寐,一边竖着耳朵听面前的顾叹和楚青玉两人争执。

    “现在的问题是再往东……”顾叹指着外海地图,焦急地说道:“各个岛屿将更为分散,一次航程越来越远,咱家的驼鳐飞行一段距离后必须落地休息,已快不堪使用了。而且驼鳐食量甚大,外海岛屿又基本不产它吃的草料,随着我们离海岸线越远,补给的压力将会级数上升。”

    “所以外海人都不用驼鳐啊。”楚青玉驳道:“这个问题你家早就应该有所准备,再说下一艘飞梭马上会改装完毕,交予你家使用。”

    “多一艘飞梭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不能用飞梭来巡逻,不能用飞梭围成阵势……”顾叹并不满意,“必须有能代替驼鳐的兽船!”他说。

    “驼鳐是此方世界载重最大的几种空中驮兽之一,其他种类不说能不能搞到,搞到了可能也没驼鳐适合外海。这里以前流行的多是海鸟类灵禽,速度快,适宜长程,但不堪负重!”楚青玉不耐烦回道:“魔灾之后,外海灵禽数量急剧减少,十分难搞到!我家也用了不少驼鳐,其他的大部分是齐云楚家支援的紫冠灵鹤,载重极低不说,航程比驼鳐多点有限,还特别聪明!得驭手天天哄着它,稍微不如意说不飞就真敢不飞,除了速度快简直一无是处……”

    楚青玉看样子也被那紫冠灵鹤折腾得够呛,“中路军御兽门的那个史万奇答应支援我们一些九翎玄鹰,蔡渊也会支援一些,若还有不足,只能再行求购了。”

    “呵呵。”顾叹冷笑,“现在外面适合外海行动的灵兽什么价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好的降妖除魔正义的事业呢?说好的八方支援呢?我看啊,那个菜园子能力很成问题,魔灾爆发后到开始行动,中间间隔了太长时间什么都没干!等众家齐聚外海那又是拖延时日?等淞风岛首战都,竟能比预定计划晚了半个月结束!他晚半个月,咱们就得在海门岛等半个月,人吃马嚼的耗费,谁负责?现在咱们在前方卖命,后方连物资都不能保证了,这仗还怎么打!?”

    “你!”

    楚青玉听了气得手指顾叹骂道:“什么都不懂,胡说八道!”

    “还有……”顾叹才不怕被他骂,“那乙木御风梭改装之后不但沉重不少,灵石消耗又几乎倍增,我家是肯定烧不起的。”他把手伸到楚青玉下巴前,一副赖定了的架势。

    “那么大一个船型底,还得能抗住海上风暴巨浪,重量上自然减不下去。”一说到这个,楚青玉就蔫了,“现在算下来,自己造自己改装竟然还不如买外海形制的全新飞梭划算,唉!我太想当然了。”他比了个手势,“这方面,我们第一年给你补贴这个数。”

    “不!这个数。”顾叹手势一变。

    “怎么可能!”楚青玉又急眼了,拨开对方的手,“这个数吧。”

    顾叹又把他的手给压下来,“最少这个数!”

    “……”

    两人吵得青筋暴起,这时阵外一个脆生的童音禀道:“启禀掌门,您的静室已准备好了。”

    “来了!”

    齐休突然就来了精神,丢下他们一跃而起,跐溜飞出阵外,寻到刚刚建好的掌门静室钻了进去,随手丢个蒲团到地上,然后盘膝一坐便物我两忘,再不问世事。

    他当甩手掌柜,楚秦盟其他人等就没这么好命了,一个个忙得昏天黑地,直到护山大阵的灵光亮起,数千人才陆续进入等级各异的临时居所之内休息。

    ‘魔烟尽裹山体,做裂革嘶声,峰顶寸寸移扭,观之如人面,下端多孔隙,魔影出自其间,于心正旗前穿梭游曳,惧不敢近……’

    包二因有传讯值守,却不得空闲,他守着传讯灵鸟,一手执笔,一手握书,就这么站着奋笔疾书。

    写得太投入,被恰巧路过的沙诺走到近前犹然不知。

    “写什么呢!?”

    沙诺是个戏谑性子,随手一捞,便将书从包二手里摄了过来。

    “我看看。”不理拿眼神示威的包二,哗啦啦随手翻到一页就看,不料上面写着‘随盟中作战各散修及其他来路修士死伤数不明,约为百一、二十人左右……’

    ‘盟yankuai计三十五人身故,死于阵前者不过七、八人,其余有贪图口腹之欲潜海追逐鱼鲜溺死者二人,临阵脱逃死于军法者一人,死于飞剑失控坠海者一人,死于私下决斗者二人……’

    ‘盗藏各岛中无人山门财货死于军法者十二、三人,多为白沙帮门主沙诺所部,其众多奸猾之徒,不为各家所喜……’

    看到这,沙诺把书往包二脸上一掷,恶形恶状骂道:“写你妈X,你懂个屁!”骂完便负着双手气冲冲走了。

    被砸到的地方顿时就乌青一片,包二手捂着伤处,用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辩道:“难道不是?我如实记下而已……”

    沙诺早走得远了。

    他只好忍痛将书拣起来,先一页一页捋平收入怀中,再取出内外丹药医治。

    “唉!”

    展剑锋远远将这一场面全看在了眼中,叹着气过来,劝道:“前次姚客卿不是已回绝了?你怎还在写这些,需知多言招祸……”

    “我喜欢写,自己写给自己看,又不耽误事儿,碍着谁了?”包二委屈道:“姚师叔看不起我就罢了,你也看不起我?”

    “不是这么说的。”

    展剑锋见状,将包二拉到一旁,两人肩挨着肩坐下,“白纸黑字,这里面玄机大了,比方说……”他从自家储物袋里取出一叠光复战争的战报来,‘首战淞平岛,海东城芩熙照部请缨为先锋,初不利……’他比着这行字一一念出来,然后道:“你想想,光复战争首战干系如此重大,其中关窍有多少?关系到海东城化神家族的面子,却仍旧生生拖延了半个月才搞定,那场战事会多么的惨烈?想也知道。但放在大周书院发布的战报中,却只有轻飘飘的‘初不利’三个字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就三个字。”

    “再看这边……”他翻到‘黑风谷抵达外海首日,大闹海门岛’这篇,“黑风谷所部初到海门岛,不过是跟在场的一些儒修辩论争吵,几起决斗也很克制,根本没出人命。但战报里却洋洋洒洒为之专写一篇,号称公正,其实字里行间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门派太混蛋,太不懂规矩了。不知甄别的人看过这个战报,谁还会对‘初不利’那场战斗有兴趣?又有谁会不讨厌黑风谷?”

    “你明白了吧?这白纸黑字之间的取舍门道简直是杀人之道,其中微妙,现在的你能把握吗?”展剑锋语重心长,他又让包二将怀中自己写的东西取出来,“看看你写的什么……”

    ‘熊甫亭执心正大旗,立于阵中。其人虽北烈山熊氏子弟,然多受掌门老祖教诲恩情,身在千熊苑,心在思过山……’

    “还身在千熊苑,心在思过山……”展剑锋又重复了一遍,自己都念笑了,“你这文字若让熊家人看到了,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怎么看熊甫亭?这往小了说是在给人招麻烦,往大了说,若熊家有异心,只怕还会给甫亭招来杀身之祸!你啊……”他无奈叹气。

    包二连忙道:“我不会给别人看到的。”

    “那刚才沙诺怎么看到了?”

    展剑锋问,包二无言以对。

    将书本塞回到包二手上,“什么当写什么不当写,什么可以春秋用笔,什么可以禀笔直言,这些一定要先搞清楚!若你还放不下记录这些的执念,那我建议你一定要先找个人好好学!”

    “是。”包二终于诚心受教。

    两人正交着心,一只通体纯白的鸟儿从海面上远远飞来,“包二,包二!”它口吐人言,老远就叫着包二的名字,熟得跟多年老友一般,“我家老祖问楚青玉事情办完了没,让他赶紧回去,准备跟黑风谷联手合战!”手机用户请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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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 首次合战上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黑风谷元婴不屑地哼了哼。

    “还有……”姬兴德又把目光越过楚神通和楚问,落在了齐休身上,“各家务必严格约束附庸部众,不要以正道之名,行强盗之实。”

    齐休把头埋得低低的。

    漆山岛并不产漆,而是以四阶山峰做油亮酱漆色而闻名,【定海宗】坐镇此地已数千年,是外海实力底蕴均不下于【海门岛】的势力。

    黑风谷一万人,齐云楚家八千,楚秦盟五千,南宫止三千六百,大周书院近千儒修分散监督,又征发散修及小家族修士一万,各家就这么貌合神离地开启了北路军在淞平岛一线以西的首战。

    “拿到战策了!”

    楚秦盟驻地,顾叹将手中锦卷分发众人,“大家议议罢!”

    齐休不放过一丁点时间修行,齐妆、多罗森、秦长风、明真等楚秦金丹对行军布阵事务不感兴趣,在场诸人除熊十四外,都是各筑基家主或实力级人物。

    “黑风谷先锋,楚家攻前山没问题,怎我家被分到南宫止后山一路去了?”佘家家主当先质疑道。

    “你算数不会?南宫家三千六百人,我家五千,合起来不是正好一路!”熊十四瞪他一眼,把佘家家主压怂了,又向顾叹大声嚷道:“这次可不能还让展家小子做先锋了罢?我熊家军阵也该露一露脸了!”

    展剑锋摇头苦笑。

    顾叹也无奈笑劝:“剑锋部众操练最久,阵法熟习,贸然变动不宜,且先锋最险,熊兄何必为此争执呢?还是老样子,你家二阵。”

    “你!”

    熊十四气呼呼扭过头,又找了沙诺的麻烦:“沙门主……”故意拿着腔调问道:“这次又是我们打生打死,最后由你搜刮?”

    “呸!”沙诺才不怕他,啐一口,“说得跟你没分到好处一样!”

    “咳咳咳……”熊十四直咳嗽。

    眼下诸家俱已慑服,唯有熊十四时不时出来闹一番显示自家的独力性,顾叹暂时也无法可想,“别吵了!”他沉声道:“这次外围行动由大周书院指挥散修和小家族修士执行,我楚秦所有人均需上阵,沙门主,你的人也需上阵!令!”

    他命道:“展剑锋所部为前队先锋,此战明师叔会支援你。北烈山第二阵,敢、祁两家第三阵,佘、宋两家随我中军行动……”

    “沙诺所部第九队,后队还是你们多罗师叔的。”

    “掌门师叔会携秦师叔、齐师叔根据情况支援……”

    果如齐休所言,执掌军权才半年,顾叹的权威已隐隐建立起来,可谓是楚秦盟内莫敢不从。

    当然,仅限于金丹以下,金丹修士里除了明真,基本就没有卖账的了。

    众人领命自去不提,同一时间,南宫家营地内,南宫止正宴请秦长风、多罗森二人。

    “你俩都是南宫家族的女婿,却少与我亲近,这次机会正好,咱们不论修为,亲戚之间说说话罢。”南宫止和颜悦色,“嫣然可好?”他问秦长风。

    “好。”秦长风欠身答道:“如今本门物资转运全仰赖她在齐东调度。”

    “听说她自嫁到你家便做牛做马庶务缠身,修为上已拉下了?”南宫止又问。

    秦长风尴尬笑笑,应是。

    “你也别不好意思,嫣然的性格我知道的,求仁得仁,大约她也是乐在其中的罢。”南宫止叹口气,又问多罗森,“湘儿呢?”

    “在海门岛与盟里几位家眷一处。”多罗森答道。

    “嗯。”南宫止点点头,“外海战事接下来只会越来越艰苦,越来越残酷,就不要让她上前线了。”

    多罗森自然应是。

    “哈哈哈……”南宫止看看秦长风,又看看多罗森,忽然自己个仰头乐了起来。

    两人不明所以,南宫止笑了好一会儿,终于止住,说道:“你俩不必如此拘谨,我跟楚秦,跟南楚的关系,比你们想象的近很多!这样……咱们叁开个小型道会,如何?”

    话题转到大道经义上面,南宫止毫不藏私,倾情教导,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秦、多罗二人都是修真呆子,十分珍惜元婴修士传授道法的机会,两人又都无甚具体军务,和南宫止一谈就谈到大战在即,齐休派人来催,方才收住。

    “听人说齐休要将下任楚秦门主之位留给顾叹,我怎么记得该是你秦家的?”南宫止亲送两人出门,走到门口,忽然出言问道。

    “这个……”

    秦长风被说中心病,面色微沉,一时不知如何对答才好。

    “你别有顾忌,若是齐休偏帮外人欺负我南宫家的女婿,尽管来找我,我的话,他不敢不听。”南宫止又对多罗森说道:“你也一样,有事尽管来找我。你们二人之间,也需多亲近。”

    多罗森只得应是。

    送走二人,南宫止含笑回身,一边慢慢踱步,一边用得意的语调自言自语,“红裳啊红裳,你太小看我了,要想征服最烈的马,少不得准备些酷烈的手段,刚柔相济之下,我相信,你终将乖乖站回到我面前……”

    另一边,两人道别出来,行到楚秦营地门口,多罗森站住,“秦师兄……”他欲言又止。

    “放心吧。”秦长风猜得到对方想干嘛,“我这就亲自去把南宫止的态度一字不漏,转告掌门师兄。”

    还未寻到机会,齐休却已风风火火迎了出来,急问:“你俩哪去了!?”不等回答,拉着二人就往乙木御风梭飞去,“差一点点就迟了,金丹前辈轻军慢军,到时候是罚你俩呢还是不罚呢?”

    三人登上甲板,将将好赶上飞梭启航,两艘乙木御风梭被数十只银背驼鳐簇拥着,从低空缓缓往漆山岛方向飞驰。

    秦长风趁路上这个机会,把南宫止的话尽数转述,齐休听罢闭目想了想,随后在心里笑道:“南宫止啊南宫止,你终归还是看轻了裳,看轻了我,看轻了长风啊!”

    “聚兵旗……”

    等到地方,展剑锋看到数竿大周书院聚兵旗已分别在漆山岛周围升起,不由想起了酆水往事,心中一凛,连忙摇摇头,把不吉利的念头驱去。无数散修和小家族修士被分成各个小队,分布在整个漆山岛外围,如同他当年的遭遇一样,被分派到一地,或是巡逻或是立阵防守,只有简单的命令,没人会告知他们战争的目的和规模,浑浑噩噩,不知未来身处何地,不知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

    正面,黑风谷已开始准备攻山,他家用的是一种灵虫属幽蜉做空中乘御之物,无数幽蜉虫外壳上长有形态各异的彩色斑纹,与外海那斑斓俗艳的飞梭正好相得益彰,加上万名黑风谷中男修俱着黑衣,而女修却各穿各的,混在一起也是斑斓形状。空中海上,整个儿在漆山正面升起了一道斑斓之墙,浓烈诡谲的色彩正如黑风谷给外人的印象,危险而奔放。而这面斑斓之墙的前锋已开始进入岛中魔障,两种危险的气质并未如预想般激烈碰撞,而是无声无息地融合、浸润,仿佛正邪之间的分界都模糊了,一如这个外道翘楚在此方世界的尴尬。

    他们后面,是楚家八千人,黑白相杂的仙鹤头顶紫色肉冠,群聚在乙木御风梭周围,无论男女俱着齐云道袍,朵朵白云纹在袍服上缓缓流动,如雾似幻。

    齐休与楚神通、楚问打过招呼,领着楚秦大军兜往漆山背后,那里的聚兵旗下,南宫止已先到了,他带领的三千六百人俱着与楚家服色微微不同的齐南道袍,齐齐站在一艘巨型青云状飞梭上。

    “见过南宫前辈!”齐休一马当先,朗声遥禀。

    “好!”

    南宫止意气风发,“你楚秦一来,我这儿的声势才尽够了!”他先冲秦长风和多罗森二人眨了眨眼,又大声向齐休问道:“用你楚秦为我前驱,可否?”

    “前辈本就是为我主家帮手而来,如此情义,启有再让您为前驱之理!?”齐休似乎早已料定,一抱拳,做慷慨状:“我楚秦愿为前驱!”

    “好好好!”

    南宫止抚掌大笑,连声叫好,“齐休啊齐休,你果然是个人物!”

第五百七十四章 首次合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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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气浓稠得近乎凝固,把整座漆山岛罩得严实,齐休用神识往内探查,顿时胸口像是被压了千斤重担,气息一窒,转用全知天眼,也只能看到无边无尽的黑。

    顾叹指挥秦楚部众立好阵法纵列,缓缓靠近这魔气之壁。

    五千赤袍,摊在四阶漆山岛前不过红丝一线。

    姬兴德也出现在南宫止身边,大周书院修士早已在飞梭上布置好一个日晷形状阵法,他法诀一指,浩然白气从日晷中磅礴射出,笔直刺破浓重魔障,隐隐约约照亮一条光路。“至光落处布阵固守!”使出元婴修士威压命道。

    隆隆鼓起,军法无情。

    “得令!”

    顾叹大声应下,“前进!”手一招,熊甫亭将手中心正大旗往前微倾,展剑锋在前阵看到,回身朝明真拱手示意,明真便将手中符篆祭出,巨大的降魔乐傀虚影现于阵前,当先迈步。

    “我助你们一程罢。”南宫止轻飘飘祭出柄飞剑,一剑穿出,后发先至,天地为之变色,元婴之威,令在场诸人无不心神摇曳,暗向往之。飞剑的道门纯阳之气将魔障被割出老大一个口子,黑黝黝的,像是等待血食入口的巨兽。

    “去!”齐休这次也不拗什么造型,也将宝镜祭出,烈阳鸟器灵虚影呼啸飞出,也在开口处盘旋而过,‘呲啦’,莽古至阳之火如水入油锅,将无数精纯无比的魔气生生烧去,整条道路更为宽阔深邃。

    剑收,鸟返,魔障又缓缓弥合,展剑锋的前队已毅然决然钻进去了。

    “熊兄,跟上!”顾叹立刻催促各队首领依次进发。

    “齐掌门还好吗?”

    众人均目送楚秦大军行进,唯独燕南行注意到了齐休细微的变化。

    “没事,谢前辈关心。”

    烈阳鸟器灵在那魔气中一搅,回来时已魇弱至极,钻入通明镜底马上陷入了沉睡,心血牵连之下,齐休也受了点暗伤。

    “看样子,想要平定这漆山岛,没点儿伤亡是不行的。”南宫止悠悠道。

    看着多罗森的后队护着许多驮兽也消失在魔障之内,几乎所有的本钱都下下去了,齐休心潮微漾,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我已有觉悟了。”但脸面上仍不见丝毫波澜,硬气回答。

    呼啸,不是风声,更类似于人面临绝望时,嗓子里发出的嗬嗬声,间或有男女欢悦时的呜咽与低吼,魔物嘶喑的怪笑,火焰燃烧的熊熊之声,正道堂皇之阵进入魔障,每个人的耳边响起的就是这些声音。

    硫磺的味道,腐肉的味道,血的味道……

    走在南宫止飞剑开辟出的甬道中,无数种令人作呕的气味悄悄从四面八方透过阵法袭来,在那缓缓降下的魔气之海,无数朦朦胧胧的魔影内游动不休,在那魔气之海黏稠的‘水面’上,还残留着烈阳鸟扫过时的点点火星,游离,游移,渐渐消磨殆尽。

    阵前,黑色魔气凝结成一个巨大的人形魔物,躯体有些女人婀娜特征,冲着阵中男子吃吃娇笑,“来呀,来呀……”充满引诱气息的魔音灌耳而入,阵中立时人心浮动。

    “持珮默念静心咒!”展剑锋令道。

    所有人立刻将腰间清心退魔珮握在手心,一手执玉珮,一手举阵幡,口中诵念不绝。

    “疾!”

    见部众稳住,展剑锋背后亮起柄电光闪烁的飞剑虚影,本命天赋一指奔雷发动,手中霹雳斩魔剑往那魔物****而去。

    ‘嗯……嘻嘻……’

    没料到那魔物却全然不惧,张口将霹雳斩魔剑含在了嘴中,当成了某种玩具般吞吐****,‘喔……啊……’魔音愈发****。

    “这……”展剑锋连换数种法门也弄不回自家飞剑,那魔物又似故意捉弄,在外海?场素以威严面貌示人的他,众目睽睽之下不禁也有些窘迫,面皮微红,刚想命部众使出法阵手段轰杀,“哼!”旁边明真已冷哼一声,人浮于半空,脚踩莲花法座,祭出慈悲普渡剑斩去,慈悲劝化之意虽绵绵,却一击成功,削去那魔物半边虚体。

    那魔物发出声猫受惊一般的怪叫,在魔气之海中消散无踪。

    嗖地一声,霹雳斩魔剑窜回自家手中,展剑锋正想道谢,魔海不远处又窜出一只怪兽,鲨首人身,魔烟裹体,形状颇似首战时的那种滩涂小怪,却庞大不知多少倍数,张着巨口利齿‘嘭嘭嘭’每踏一步地动山摇,几步冲至开路的乐傀近前,沉肩抵撞!

    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乐傀与其身量相当,却被撞到腰侧,平衡全失,金属身躯发出刺耳的吱嘎摩擦之声,当场坐倒。

    “这……”

    楚家制这乐傀一是只有制造之法残卷,未得全本,威能天生不足,二是规划为压制外海魔物所用,是以坚固和近身肉搏能力远不如当年器符城出产的金甲乐傀。明真本心里还对展剑锋刚才的窘态有些好笑,没想到自家手上却出了纰漏,也是连打法诀,想控制乐傀爬起来,哪曾想那魔海逐渐压近,从中又伸出好多黑色触须,层层往乐傀身上缠绕,捆得半天动弹不得。

    “灭!”

    展剑锋二度指挥阵法运作,众人齐齐将手中阵幡一震,演练纯属的军阵攻击终于用出,可惜辉光落处已空无一物。那人身鲨魔合身一纵,无比滑溜地钻入了魔海之中。

    “似乎不是以前那种蠢物,大家小心……”顾叹在后面提醒的话音未落,魔鲨却又从另一侧穿出,这次目标是北烈山熊家的二阵侧面,莽乎乎地一头撞到他家阵法护罩上。

    ‘镗!’

    又是震天一撞,魔鲨被弹得往后倒滚,熊家阵内更是不堪,这种行进间用阵幡组成的阵法,对抗外部攻击消耗愈大,则抽取持幡修士灵力愈多,好几个修为不济的当场委顿在地,差一点伤及本源。

    “我艹!”都是族中儿郎,熊十四心疼不已,举手祭出齐休所赠砚台,朝魔鲨当头便打。

    四阶砚台在空中涨得如山般巨大,那魔鲨似乎还没从刚那一撞清醒,坐在地上不知反抗,噗地声闷响,鲨头被整个拍扁。

    “送到后队救治!”

    熊十四摄回砚台,回头正照顾自家儿郎,魔鲨却又晃晃悠悠站起,无头身躯弯成虾米形状,对着地上呕出一滩又一滩的黑泥。

    “唉,也不知这人身前是何方修士……”

    随着无头魔鲨呕吐,周遭魔烟逐渐散去,人身膨胀得如此巨大,自然没了衣物遮羞,但也许是生前执念未泯,竟将腰间皮肉穿了个孔,用绳子系住只精致的储物袋。

    熊十四是杀伐决断的人,稍作感叹,便再度祭出砚台,想给对方一个了断。

    还是想不到,这次砚台掷出,那魔鲨竟抬头一啸,自己个儿将身体从颈部扒开,生生露出胸腔来。迎着砚台不闪不避,那巨山般的砚台被其魔光所摄,竟乖乖变小,然后顺着颈脖落入胸腹之中。

    “贪尸!”

    开战半年,纵然熊十四已对鬼、魔物事了解细致,仍搞不明白为啥一只半人魔鲨会在这么短时间转化为鬼道贪尸,自家砚台平白丢了,他最好面子,气得大吼:“杀杀!”

    北烈山军阵自然领命,阵幡齐齐一指,他家演练的是以诛杀为主之阵法,攻击最利,五百人齐心戮力,将那贪尸,或者说魔鲨轰得渣都不剩,地上只剩一方砚台,一个储物袋。

    砚台自然往熊十四处回飞,一口飞剑却鬼鬼祟祟地从沙诺阵中飞出,往那储物袋卷去。

    “哼!”熊十四哪容得这个,顺势御使失而复得的砚台磕飞飞剑,将储物袋摄入自家手中,“某些人,自重些!”他骂道。

    说话间异变再生,那穿着储物袋的绳子突然‘活’了过来,竟化作只细小魔蛇,在他左手虎口处啊呜一口,然后顺着伤口就往体内钻入。

    “不好!”

    黑色魔气窜得飞快,熊十四也是够狠,当机立断,用右手捏住左臂使力旋钮,要将其齐根揪断,没想到他炼体强横,一下竟不能全功,‘嗷!’急切间背后巨熊虚影大现,使出本命‘熊变’,然后张口咬住自家胳膊一撕,活生生咬断!

    那截胳膊落地仍不消停,一弹而起,化作魔影一道,往旁边的练气人群中冲去。

    “啊啊啊!”

    熊十四左臂已齐根断裂,又看自家儿郎要遭,一时又顾不上,身心俱痛,正眦目暴吼,幸好前阵明真反应机敏,还是慈悲普度剑,飞过来与那魔影轻轻一触,便将其灭杀。

    “谢了。”熊十四大松一口气,掩着伤处道谢。

    又有白、红、蓝三株小草虚影在他身周地面亮起,布成个小三才阵势,灵力醇和温暖,他的伤口马上加速愈合。

    “再有贪图财物置本阵安危于不顾者,斩!”

    在中军把变故全程看在眼中的顾叹再等不得大家谢来谢去,厉声断喝,“变圆阵!前队停步,六队、七队至我左右!”

    五千军阵立刻变化,各队齐步运转,精准地从一字长蛇模样演化成圆形。

    “多罗师兄,布四柱阵!”

    多罗森后队里立刻催动驮兽分别往圆阵四角移动,驮兽背上的修士三阶灵石泼水般往绘着繁复法纹的沉重石柱阵盘里倒入,石柱立刻光芒大放,分在四角又撑起一道阵势。

    将将布置停当,南宫止和齐休打开的通道已失去效力,魔海覆压而下,彻底盖在各军阵的防御罩子上。

    如果说刚才像是在甬道中穿行,那现在楚秦军阵完全就成了魔海中的一叶扁舟,除了阵内,外面是好像无边无际的黑暗,无数只、无数种魔物就贴着防御罩子攻击不休,最近处离阵中人不过丈许距离。

    谁心志不坚,现在已完全能看得清楚,许多人握着阵幡的手瑟瑟发抖,还有人已面无血色,差一点就要哭喊出来。

    黑暗之中,唯独早前姬兴德打出的那道浩然光亮仍能被所有人看见。黑暗和光亮并存,这感觉无比怪异,就像一堵不透明的墙,人在一侧,眼睛看不见,心却能清清楚楚‘看’或者说被动感受到另一侧放着的东西。

    “勿要惊慌,大周书院不可能交给我们不能完成的任务,更不可能眼睁睁让我们这几千人覆灭。”顾叹知道现在不是说大道理的时候了,只能用这些非常现实的话来鼓气。

    “看!”

    前面展剑锋发一声喊,霹雳剑光指处,无数赤身露体的高大人形魔物正从一个方向涌来。

    顾叹定睛一看,这些尸魔浑身惨白,头上有角,空陷眼窝中亮着碧绿鬼火,双臂被锁链穿过,锁链那头是形态各异的石质重物,拖在地上随着行进磕磕直响。

    最特别的是,它们横平竖直,竟排着算得上整齐的方阵……

    “自主魔物不可能有如此纪律,有魔修在附近!”

    顾叹心中一沉,立刻高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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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郭泽的经历

    真正的搏杀,绝不给人丝毫喘息。

    “虢豹!去后队!将驮兽辎重等物移来中军!”

    当顾叹发现自家阵势的隐患时,魔物亦同时加速行动,无数尸魔拖着锁链重物疾步冲上,目标,正是多罗森的后队!

    后队军务本就繁琐,部分人要照料驮兽,部分人要照管辎重物品,部分人要准备收治伤员,举幡之士远非精锐,对敌难免分心。

    “稳住,不得擅自击敌!”

    多罗森于战策之道亦无应变,将手中阵旗一指,后队修士们手中阵幡立刻抽取灵力,恢宏浩然的灭魔之气涌出,将冲上来的尸魔全数笼罩。

    这是黑与白的较量。

    前排尸魔裹体魔烟转瞬消融,露出一个个白骨架子。

    但并不能阻止哪怕一瞬。

    ‘嗑哒嗑哒’,尸魔们宛如正道之光下沐浴,黑色魔烟褪尽,白骨架子仍旧一往无前,带着特有的骨骼摩擦之声,拖着锁链冲到防御罩子边,抬手便砸。

    轰轰!

    一锤接一锤,震得阵内风雨飘摇,涟漪状裂痕处处泛起。

    将手中重物砸碎,骷髅们就扑上来用头撞,用嘴咬,被浩然正气化成了骨粉,还能在魔海汇成道白骨龙卷,沙沙研磨,攻击虽如瘙痒一般,但胜在绵绵不休而且接触面积极大,持幡修士灵力消耗愈发剧烈。

    此消彼长之下,头顶魔海愈发显得沉重,压得罩子嘎吱作响,所有危险都不及这种声音令人心悸,那是真正的索命之声,被魔海吞没的下场就是神魂俱灭,一如眼前尸魔。

    “所有人停步!四柱!起!”

    顾叹的怒吼声从中军传来,圆阵四角光芒大盛,四色彩光及时一撑,才算将危机扭转了点。

    前面传来阵金属碰撞的声音,金甲乐傀已被扯得四分五裂,零件散落在地面,又随着魔海涌动飘起,在空中碰撞绞磨,数息间便被碾成粉末,融入龙卷之中。明真脸色一沉,祭出慈悲普度剑却只斩掉些寻常魔影。

    “啊啊啊,我不行了!”

    一名练气修士被阵幡吸得双颊深陷,瞳孔发散,哭叫着丢开手中阵幡,第一个崩溃了。

    自然是被大周书院压阵修士格杀当场。

    阵内见了血,恐惧的情绪顿时蔓延,许多修为较低的练气修士不免手足发抖,“固然阵破一起死,但被吸干本源可要死在前面,还不如学他丢开手,到时候可能法不责众……”

    这种想法一起,大家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找找还有没有人以身试法。

    多罗森并未注意,倒是几个大周书院压阵修士经验丰富,连声喝骂,才勉强弹压下去。

    疾风骤雨,令整整半年打顺风仗的楚秦盟猝不及防。

    “快!赶快将驮兽辎重转移!”顾叹再命。

    “快!快!快!”

    虢豹冲到后队,不停催促。

    许多驮兽也流露出人性化的害怕情绪,害怕地趴在地上,任驭手万般手段,就是不肯走。

    虢豹干脆运起体术神力,一只只强拉过去。

    他的伴兽豹子也用嘴叼起一只驮龟的缰绳,向中军方向使力拉拽着。

    所有相关人等都学着前拉后推,好歹把驮兽们赶上了路。

    “那个人!干什么的?怎不帮忙!?”

    驮兽体型巨大,背上还驮着各种石质布阵器具以及练气修士必须的水和食物,虢豹弄了两三只就累得够呛,却见有位长得干瘦猥琐的筑基修士站在只驮龟身旁干杵着,不免心头火起,“你是要我行军法……”骂到一半,才看清那人早穿了琵琶骨,被锁在驮龟的腿边。

    只得住口不管,悻悻然再去拉下一只。

    此情此景,令郭泽后悔不迭。

    他,就是这个被锁拿的倒霉鬼。

    “怎么就管不住贪心呢!?”他在心里大骂自己。

    白山散修出身的他也曾风光过。当年连水盟生变,境内大乱,成了****散修们的乐园,他便是在那个时候闯出了名堂,得了个‘地剑’的外号。倒不是他厮杀斗法如何犀利,而是多年走黑的经验帮他领悟了一个本事,可以御使飞剑收敛声息,贴地而行,暗杀犀利不提,争抢战利上更是一绝。

    当然,大部分同伙在背后并不叫他这个外号,而是唤作‘地沟剑’,因为他为利于勾取死尸身上的储物袋,特意选用了一柄钩状飞剑,而且为人贪婪势利,又喜暗中下手,所以取‘钩’字谐音‘沟’,以表贬低之意。

    命运无常,姜家从酆水一回来,姜明恪就将这些做黑的散修来了个连锅端,又辗转送予楚秦门,被沙诺带来了外海。

    来外海其实也是做的老勾当,这半年他倒是过得还可以,虽然有些同伴因为私藏战利被行了军法,但前面那魔鲨贪尸和熊十四激斗时,他看到那精美的储物袋还是挪不开眼去,利令智昏,竟发了旧日贪病,做着别人都是睁眼瞎的美梦出手偷取。

    结果就是被沙诺当场穿了琵琶骨,送到这儿来锁了,等候发落。

    “要死要死要死。”他满脑子全是这两个字,“不死在魔物手里,回头也要被那北烈山老熊整死。我这辈子没干什么好事,果然报应不爽……”

    正胡思乱想,却看见自家面前的防御罩外站着只魔物,头极大,像充了气的皮球般占了全身大半,无口无鼻无耳,只有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弯弯的,好像在对着自己笑。动作极慢,但诡异地给人以优雅之感,一双短手轻轻在罩子上轻轻抚摸着,完全不惧浩然正气。

    不多时,一缕缕看似无害的黑色雾气从它手中透阵而过。

    见包括多罗森在内竟无人感应,郭泽心知不好,连忙想高声喊人。

    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才想起来被下了禁制,只得奋力抖动穿在自家琵琶骨上的锁链。

    他被锁的地方本就位于角落,正好驮兽转运噪杂,而且大家都认为待罪之人有什么反常举动很正常,都不搭理。

    “完了,完了啊!”

    他把锁链抖得哗啦啦响,见那穿阵而入的黑雾聚成一线,飘飘荡荡,往四柱之一的那只驮龟去了。

    “来人!来人啊!”无声的呐喊着,终于等到虢豹再次过来,他那伴兽豹子将跟自己绑在一起的驮龟的缰绳咬住,奋力拉扯。

    “喂喂!看这儿!看这儿!”郭泽发了狠,忍着钻心剧痛,尽一切可能地大幅度扭动身体。

    那豹子果然看了过来,也是灵兽性情好奇,换了修士只怕根本不会理睬。

    “看那儿!那儿!”

    郭泽又挤眉弄眼,冲大头怪物的方向直努嘴。

    豹子看到,身子先受惊弓起,反应过来后便猛扑过去,隔着防御罩子冲那大头怪物连声怒吼。

    人与伴兽心血相连,虢豹很快被召唤了过来。

    可惜一切都晚了,黑雾钻入那头驮着四柱之一的驮龟鼻孔,驮龟双目立时变成幽绿之色,突然发出狂奔起来。

    四柱阵之一不攻自破。

    大头怪物隐没不见。

    巨大的魔海顺着塌陷的这个角疯狂涌入,后队转眼间压力大增。

    阵中持幡修士同时吐血,许多练气修士当场栽倒,从此长眠。

    “虢豹,将剩下的驮兽全推出去!不要管了!”顾叹亲自飞了过来,“多罗师兄!你带人去将那只驮龟制住!一定要保证它背上阵石完好!”他又冲邻近军阵命道:“各派五十人来后队支援!”

    “按往日演练之法,圆阵,转!”他高声喝道。

    这圆阵有一应敌法门,可绕圆心转动,这样敌人攻击一点,各队却可分摊压力。

    虢豹终于明白顾叹之前命令自己将驮兽辎重移至中军的用意,有这些行动迟缓的物事在,则圆阵不可能运转灵便。

    “是!”

    他沉声应下,马上动手,带人将剩下这些可怜的驮龟们反往阵外推去。

    推到跟郭泽绑在一起的这只,他随手将锁链斩断,又给他解开禁制,丢过去杆阵幡,“你戴罪立功罢!”

    郭泽抖去琵琶骨上的链子,不及道谢,拿着阵幡就站住一位死去修士的位置,填补空缺。

    输入灵力之前,他看到一只只可怜的驮龟哀嚎着被生生推出阵外,骨肉转瞬消融,只剩皑皑白骨架子,数息之后,化作碎末融入魔海龙卷,仿佛从未在世上存在过。

    “我这辈子就到这儿了吧?”他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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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首次合战下

    楚秦盟这五千人是楸批到达外海的,大圆阵合练次数本就不多,在如此危局下运转十分艰涩。

    多罗森所部得了其他各队人员补充后,尚能暂时稳住,可若是按顾叹命令转动圆阵,则不但起不到所预想的对敌效果,反而屡出差错,乱象四起。

    “转!转!都转起来!”

    “动作齐整些!”

    “你!脚步慢了!”

    “你们别走那么快!”

    各阵之间衔接一个不好就会被魔物所乘,完全崩溃,举止儒雅如顾叹,这时候也急得跳脚,喝骂不休。

    他越急,圆阵运转就越不如他意。

    多罗森所部损失惨重,无论存活之人还是各家增援,看到身边倒伏的同门尸体,怎可能不心中生惧,巴不得圆阵运转,本方战阵好避开魔物主力的攻击。即使最勇猛无畏者,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底步伐。

    而旁边的沙诺所部心态完全相反,这群乌合之众见圆阵运转,马上就要换成自家直面魔物锋锐,怎可能心甘情愿上前,白山散修的油滑性子上来,只拿眼神盯着别人,一步换做十步走,比乌龟挪得还慢。

    一快一慢,背道而驰,阵型哪能不乱。

    怒火攻心之时,明真悄然出现在面前,不避旁人,柔夷轻握,美目盯住他双眼,劝道:“事已至此,急也不得。”

    “是。”顾叹猛地惊醒,不禁冷汗直流,“你说得对。”四目相对,两人握着的手紧了紧,一切尽在不言中。

    “停!各队暂停移动!”

    “明鹭、萧道蕴!你俩带人将后队地上尸身运入中军,妥善停放!”

    “熊兄,佘家主、敢家主、祁家主、你等再各抽调二十五人,增援后队!”

    “后队修士,轮流休息,不必死战!”

    “沙诺!你若再整肃不好队伍,我斩了你!”

    “明……咳,明师妹,你去帮手解决魔化驮龟,重立四柱!”

    “多罗师兄,你去中军坐镇,专心三木阵罢!”

    冷静下来,敏锐的战场嗅觉恢复,顾叹很快便咂摸出了关窍所在,先把自家先前的命令给否了,止住各队步调不一的行动,又亲自提剑冲入沙诺阵中,使出金丹修士杀意威压,越过沙诺,死逼着那些老油条按自家意志行动,面子上的情分也顾不得了。

    这一变动立竿见影,暂停阵型变动,使得各队浮动的人心重新稳定了下来。

    死亡修士的尸身被运离,加上附庸诸家的第二波援兵到位,独抗压力的后队修士们得到了轮换,终于逃离了触手可及的死亡,大松口气。

    轮换下来的修士们退至中军,围在多罗森四周盘膝坐下,三色小花环绕,吞服丹药灵液后便专心打坐恢复。

    随着慈悲普渡剑斩下那只魔化驮**颅,背部巨大的四柱之一随着它身体倾斜要倒下,虢豹运起体术,冲上前双手托住。可惜修为不够,独力难扛,伴兽豹子上前帮忙也是无用,眼看不出数息就会石柱压成齑粉。

    “我来!”

    熊十四见状,大喝一声,背后巨熊虚影再现,熊变一出,身躯胀大数倍,半人半熊毛茸茸地冲上前独臂一展,生生挽住,先救下虢豹,“啊!啊!啊!起!”熊吼声中青筋暴起,石柱终于止住倾颓,渐被扶正。

    阵外魔物依旧汹涌,尸魔丛中,又零星出现魔鲨的身影,堪比金甲乐傀大小的魔鲨步步天摇地动,冲到阵前便沉腰用肩头直撞,“有功法宝物克制此魔鲨者,有沉重之类法器者,可自由出手斩杀!”顾叹连忙下令,展剑锋、明真等克制魔物飞剑的,还有些用印、山、砚等沉重法宝的,纷纷祭出宝物,专挑魔鲨下手,还好这些魔鲨也不如之前第一只强横,才算堪堪敌住。

    还有许多欲魔的窈窕娇躯影影绰绰在防御罩外四处显现,各自挑中阵中某男修扭动身姿,吟笑连连,凭空勾人心火,许多持幡修士立时色魂授予,?脸痴迷地丢下手中阵幡,不由自主往外飞迎。

    “咄!咄!咄!”

    这次随队的大周书院押阵金丹稍为年轻,虽不如之前那个老到,但也明白已到了危急关头,一把抢过熊甫亭手中心正大旗,奋力挥动,浩然正气如浪急涌,舌蕴金丹浩然威压,将中招的众人震醒。

    衣袂飘闪,危急关头,楚秦圆阵中人人忙碌呼喝四起,乱则乱矣,大抵还能各司其职,戮力共御。

    正所谓风云变方知英雄本色,淘尽黄沙始见真金,到底谁是各家真正翘楚,于生死间一一展现出头锋锐。

    各位金丹自不待言,展剑锋麾下前队稳如泰山,一指奔雷挥霹雳斩魔剑,魔海中电光浮掠,气定神闲。

    沙诺知耻而后勇,一手执驱魔铃一手执飞剑,连斩阵中偷奸耍滑者数人,把这群乌合之众彻底驯服。

    北烈山熊甫亭,人持心正大旗,伴兽熊持楚秦大旗,立于正中,巍然不动。

    明鹭、萧道蕴两位十六、七岁的楚秦内门女弟子领人亲自扶伤救患,腥秽不避,后队中的修士尸身也处理得妥当。

    空曲山阵中有一练气男修祁默安,风度颇似顾叹,俊秀犹有过之,主动请缨参与四柱阵重立,见识虽不及大周书院儒修广博,但胜在悟性高布设精准,有他参与,进度竟能倍增。

    双联山阵中筑基男修宋仲谦,领军章法森严,双联山宋家这楚秦盟里次一等的势力当前表现竟十分亮眼,纪律犹在祁、敢等老牌家族之上,更是盖过沙诺所部甚多。

    其余手段强横意志坚定之辈更是接连冒头,人一上百,各型各色,怯懦者成了强者们的衬托,沦为背景。

    半个时辰之后,四柱亮起,后队修士再经轮换,楚秦圆阵企稳。

    “圆阵,转!”

    顾叹一声令下,五千圆阵终于以中军心正大旗为圆心隆隆转动,熊十四祭出大砚,冲尸魔前锋砸下,后队修士趁机脱离尸魔攻击,沙诺所部接力顶上。这样每队抵抗一阵,又留力三分,再不容易出现修士被活活吸干灵力的情况,每家都会轮到,也不容易滋生侥幸或怨忿的心理。

    “停!下一阵准备!”

    “各家不得懈怠,注意听我号令!”

    顾叹环视场中,正面对敌者全神贯注,其余方向则抓紧时间养神休息,众人虽称不上气定神闲,但也已对魔海没那么大的畏惧之心,五千人,现在才真正称得上如臂指使了。

    他长舒口气,退回中军。

    “报!”

    明鹭站在鹭鸟上迎前禀道:“阵亡七十人,本源受损二十四人,其余大小伤者近二百人。”

    仅此一战,楚秦盟阵亡人数就是以往半年总和的两倍,后队及随队后勤辎重人员约七百余人,死伤近半……

    顾叹听了心头一悲,转对大周书院押阵金丹道:“魔物强横,本盟实力有限,求南宫部前来增援罢。”

    “这才走几步路,离目的地还远得很……”

    押阵金丹指着姬兴德所布光线方位,回道:“情势已然稳住,你这圆阵可边转边前进,慢些就是了。无重大危机就贸然呼唤援军,可谓怯阵,你楚秦面子上难看,我回去也要担干系……”

    顾叹早料他不肯,转而求道:“那就罢了。但是这魔修之狡诈出人意料,还请马上将此间情势回报,并附上伤亡情况,至于援与不援,我们不提,就让那边定夺好了。”

    “嗯,也好,其实南宫家最好一开始就随在你家之后……”押阵金丹自无不可,随手布下个临时小法阵,冲里面呢喃几声,一道光随即从法阵内飞出,往回去了。

    “但是你家也不能停留太久。”发完消息,大周书院押阵金丹又催促道。

    “两个时辰吧,阵型还得磨合。”顾叹只能尽可能拖延。

    那押阵金丹一听急了,“半个时辰最多了!你值当稳住了,拖着不动就安全了?我告诉你,尽快摆脱纠缠完成任务,早一刻消灭魔物才能真正安全!”

    顾叹无法,只得又亲自下去调度,半个时辰后,楚秦圆阵一边绕着中军转动,一边再次顶着无数魔物缓缓前行。

    漆山岛外,姬兴德人已去了前山,在场元婴只剩南宫止一人。

    齐休拿到战损回报,瞳孔一缩。

    “齐掌门如何看?”南宫止反做关切形色,道:“你久为红裳谋划,你说,我部是否应当立刻支援呢?”

    齐休抱拳拱手,笑道:“前辈太看得起我齐某人了,军机大事,哪有我给您出主意的道理。”

    南宫止盯着他谈笑如常的脸,三息过后,才扭回头,“既如此,那等等罢。”

    “是。”

    齐休再一拱手,便垂手退后,眼观鼻,鼻观心,动也不动。

    “呵呵。”

    南宫止暗中又观察了一阵子,还真看不出齐休显出任何异状,心中略烦闷,“既如此,我先回舱歇息歇息。”回到飞梭内自家静室,传音招来位附庸家族的金丹老修,叹气道:“看不出这齐休忒也忠心,故意做出一副硬气样子给我看,秦长风和多罗森两个呆子也拎不清!这还还真难倒我了,你对白山熟,所说罢。”

    那老修笑道:“老祖您高高在上,对那些蝼蚁自然不上心,这楚秦盟里附庸众多,怎可能一条心?楚秦门里金丹修士十分团结,但下面人绝非铁板一块,只是筑基、练气什么的,我们南宫家去接触,未免有些……呵呵,有些失了身份……”

    “追女人就不要顾什么身份了……”

    南宫止不耐烦地打断道:“你跟我细细说说。”

    不提这边两人重新谋划,那边楚秦圆阵往前行进,魔物依旧围攻不止,中间又翻出许多花样,都被顾叹领军一一化解,尸魔、魔鲨还有那欲魔这老三样自然纠缠一路。

    倒是再没遇见那诡异的大头怪物。

    轮到敢、祁两家合做的一处的联队,圆阵运转得越来越流畅,轮换顺利完成。

    就在此时,魔物们突然陷入疯狂的躁动,一只只尸魔仰天长啸,碧绿双目化作赤红。

    “这是……”

    “变异?”顾叹心中升起道不好的预感。

    很快,这些尸魔似乎从魔海里汲取了什么东西,不光双目,黑色裹体魔烟亦渐渐崩解,内里透出暗红的熔岩火光。

    “小心他们自爆!”大周书院押阵金丹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声提醒。

    他话音刚落,尸魔们挤得严严实实狂奔过来,‘嘭!嘭!’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连番响起,把人耳朵都要震聋。

    一面熔岩之墙、爆炸之墙随后完全在祁、敢联军正面展开,阵外魔海立时空出一片,滚滚火狱取而代之。

    正道浩然的阵法光辉,面对吞噬一切的炙热岩流也只能黯然失色,灵力流逝速度成倍增加,

    祁、敢联军阵中持幡修士立即倒扑数人!

    “虢豹,带人去支援!”顾叹连忙下令。

    但是一切都晚了,再度栽倒数人后,祁家低阶修士突然有人崩溃,丢掉手中阵幡,发足往后狂奔,祁家家主举起飞剑要砍,却见是自家疼爱的直系后辈,一时舍不得下手,正犹豫间就有了二个,第三个……

    甚少上阵的后队没有炸营,乌合之众的沙诺所部没有炸营,反倒是平常不上不下温吞吞的祁家炸营了。

    火狱覆压下,祁敢联军防御罩正中先透出一个黑色小点,边缘还有点点火星,刺鼻的硫磺气味钻入每个人的鼻孔。

    祁家家主手提飞剑呆立当场,面色煞白。

    ‘呼’,阵中忽起微风,将他道袍下摆吹得轻轻拂动。

    他看到剩下来的低阶修士成片栽倒,敢家家主正气得眦目欲裂,冲自己怒骂着什么,但一点儿都听不见。还有许多族中子弟不敢跟自己对视,丢下阵幡值守,只顾埋头逃命。

    死一般的寂静,一切声音都已传不出了。

    十息之后,防御护罩整个被掀开,熔岩烈火瞬间灌入,填满。

    楚秦圆阵顿时像是被剥了瓣果肉的橘子,凭空缺了一块。

    数百人里,逃出来的不及一半。

    虢豹冲到半路,突然跪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伴兽豹子刚还活蹦乱跳跑在前面,现在却已在祁敢阵中被烧化了。

    “不要慌!邻近军阵不得妄动,中军随我前出填补!”

    见此惨状,顾叹差点失态,但很快稳住心神,立刻着手扭转局面。

    大周书院押阵金丹二话不说,再次布下传讯法阵,直接发出求救讯息。

    岛外飞梭上,齐休将信交还南宫止,面无表情。

    “看样子我该早派人去的。”

    南宫止笑笑,不再管齐休,回身朝自家军阵一招手,朗声命道:“尔等出发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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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门派掌门路介绍:
齐休偶然接过掌门之位,带着弱小的门派在无垠的修真世界中挣扎奋斗的故事。全文无各种内外挂,大部分在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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