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熊十四争宝
十天之后,位于魔海深处的漆山渐渐现出轮廓,本来一座雄奇巍峨的海上仙山,此时却被无数黑色藤须爬满,一条条竟似活物般缓缓蠕动,顶端有只巨大黑色魔花摇摇摆摆如伞盖般遮天撑起。{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
天空中,一扇白玉屏风高悬,正是海东城化神老祖之物,他还是亲自出手了,屏风射出道看似寻常的青光,正定在魔花蕊中,烧得黑烟滚滚,恶臭四逸。
纵然是化神之力,那魔花竟也还熬得住,并无一时被消灭的迹象,不停洒出无数黑色大头孢子,原来先前楚秦军阵遇到的大头怪物就是这玩意,它们灵智不俗,脱离花体后就急速往岛外四散飘飞,求寻‘生’路。早有大周书院组织的散修及各小家族修士把守在外,将整岛围得铁桶一般,死命守住,不教此物散落出去一颗。
又有两道白色光柱在漆山岛前后山脚直冲天际,光阵起处浩然白雾蒸腾,黑色魔海已浅淡了许多,并继续在被此阵鲸吸转化。被魔海压制的岛中灵脉又顽强地开始往外散发灵气,一切都在好转。
“阵亡……三百九十七人……”
其中后山阵势所在正是姬兴德所发光线落处,阵内,楚秦门几位金丹围坐一处,顾叹哽咽禀道:“重伤躯体不能复原者十一人,本源受损需休养者近五十人,其余轻伤五百余人!我……”
“我指挥不力,我有罪!”他扑倒在地,向齐休大声忏悔。
“不必如此。”
齐休伸手虚抬,打出记灵力将他扶起,温言劝慰:“古来征战几人回,厮杀场上,此等事终归难免。”他摆摆手,叹道:“若由我指挥,只怕还不如你。祁家制符炼器,子弟多安逸惯了,平日里乃守纪典范,临危却血性不足,家主又优柔寡断,不及当年祁冰燕多矣,当有此难。祁家家主已战死阵中,引发炸营的首恶也由大周书院处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追究跟从之人,等岛内彻底平靖,多罗森,你代表我送死者归家安葬,重伤之人也带上罢。顾叹你统计好有功之人,除大周书院给的功绩点外,楚家与我再追加重赏……”
他心事重重,将善后赏罚之规定下便不再过问其他,具体军务仍放手交由顾叹操持。
顾叹随后举行评定,各队里,展剑锋所部照常得了第一,熊家第二,祁家虽然最惨,但叙功不讲人情,还是被定了个倒数第一,多罗森后队倒数第二,沙诺所部倒数第三。
金丹修士里,熊十四力挽狂澜,独臂撑起阵石,对四柱阵的修复居功至伟,当之无愧排第一。
筑基修士中,中军的虢豹迁移驮兽又带人四处救火,奔波各阵劳苦功高,还损失了筑基修为的伴兽豹子,第一次压过展剑锋,排了第一。
立功者自然各有重赏,又过了月余,整岛终于基本清理干净,魔花凋落,那些黑藤亦纷纷枯萎,魔物失了凭借,立刻褪去凶恶露出原本,数量最多的尸魔原来是岛中凡俗尸体化成,至于魔鲨则取自修士躯体与海中灵鲨头部拼合,有多少只魔物,就有数倍的生灵遭殃,用尸体做文章,种种奇诡情状惨不胜惨。那幕后魔修想必是个精通尸鬼道的家伙,他通过岛中地底隐泉中一眼海魔井逃跑,被海东城化神亲自出手摄回,不过这是后来战报中记述的,具体下场就无从得知了。
定海宗亦被从门中秘境里救出,事起仓促,他家秘境也不大,只得元婴老祖并少量高阶修士躲藏与内,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姬兴德择个好日子,举行了一场漆山岛大祭,楚秦全军大恸,与诸家修士一道祭奠本岛及此次合战中的死难仙凡,地主定海宗光漆山本岛一地死难者就以百万计,其他周边加总应超过千万之数。愁云惨雾中,大周书院派了飞梭来,接多罗森与匆匆制备的三百九十七口棺木归乡,其中祁、敢两家人最多,还有许多人尸骨无处寻觅,只得取衣冠充之。
另有五十人回海门岛养伤,还有数百受功修士不约而同选择换取长短不一的假日,楚秦五千人楸这漆山岛,战后仍驻留者竟不足四千人。
“你到海门岛时,将这封信让湘儿想办法交给南宫梦前辈。”
多罗森走时,齐休取出备好的一封信,递了过去。
“是。”多罗森收下,眼眶有些泛红,“我常年沉迷丹道不喜争斗,这次的损失,也有我无能之错。”他自责道。
“不必如此,各人有各人缘法,各人有各人长处,”
翌日,定海宗元婴设宴,请诸家高阶修士赴秘境聚会。
他家秘境位于漆山岛内一处天生的小空间裂缝内,跟黑河底部那个由精通空间道法的大德人造的不同,修士传送进入后无任何不适之感。内里极小,方圆也就约莫百余丈,还不及乙木御风梭内空间大,但贵在灵气充盈,灵地品阶跟思过山仿佛,定海宗高阶修士自然都已辟谷,在内躲藏多久都无问题。
“列位大恩,我敖某人来日结草衔环以报!请!”
定海宗元婴敖漠修为元婴后期,在外海,定海宗本与海门岛相类,毫无疑问是除冰源岛和海东城两家化神宗门外的顶级势力,魔灾一过,虽然高阶修士还在,但下层仙凡被一扫而空,已如浮萍一般,再想恢复往日盛景只怕是不易了。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现在的定海宗诸人死里逃生,对救援各家的感激之情是真心实意的,敖漠久居上位,亦是个有大气魄的人,“魔灾来得突然,我只来得及收敛部分门人还有本门秘库,请看……”
他当先举杯邀饮,然后马上就上干货,抬手打出一道法诀,身后现出一座幻阵门户,上方写着四个大字‘漆山秘藏’,磅礴宝气透过门户往在座众人直扑,熏得人贪心大起。他又取出自家腰间储物袋,当场祭出,数百件各类玄奇宝物挨个从储物袋中飘出,飞入门户之内。
“敖门主这是做什么!?”姬兴德见他这般做派,颇为不悦,于是皱眉诘问。
“我无丝毫夸富炫宝之意。”敖漠笑道:“此间便是我门中秘藏,这次受诸家救亡存续大恩,敖某人只能以此间宝物相报。”
他这么一说,在座诸人无不内心暗喜,元婴自然不会表露形色,但几位定力稍差的金丹修士气息难免现出一丝不稳。
熊十四便是其中之一,他本有些贪杯,定海宗这次拿出来宴客的灵酒又十分珍贵,当然酒性也霸道,此时已有些醉意,齐休赶紧拿眼色警告。
“若是为些许外物,我等又何必来外海厮杀搏命。”楚问冷冷回道,他的银酒壶挂在腰间,这次却没多喝。
“嘿嘿,齐云山楚云峰自然看不上我家这些东西。”敖漠不以为意,戏谑道:“再多外物,也还不完你们这次的恩情,再说老夫也舍不得呢!这样,咱们权当宴席间做个夺彩头的游戏,列位元婴代表各家,入内自取一宝,拿出来大家一同品鉴,比比见识眼光,如何?”
这么一说,大家面子上都下得来,自然无拒绝之理,黑风谷元婴大笑道:“如此甚好,不过此间若论见识眼光,只怕谁也比不上南宫止老弟了。”
南宫止正想笑着谦让两句,不防席间有人大声嚷道:“不公平!不公平!”
众人无不侧目,定睛一看,竟还是熊十四,齐休在他身旁又尴尬又生气,用一双要吃人的眼睛瞪着他。
“噢?”敖漠休养自不用提,笑问:“敖某人有何不公,这位贤侄但讲无妨。”
“只拿修为看人,不公平!我楚秦盟此次为救你这破岛来了五千人,死伤千余!他南宫家只三千六百!跟在我们后面走,几无损失!结果只凭他家有元婴修士就能入内取宝,怎么?我们出的力不是力!?我们死的人不是人!?”
熊十四不知怎地,豁出去般的大声叫嚷着,说完又顺手拿起席间的酒壶,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丝毫不讲风度仪态,愈发醉了。
南宫止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齐休听得解气,但感应到楚神通投过来为难的目光,还是传音劝道:“尽说些醉话!一件宝物而已,何必闹得大家面上不好看……”
“我……”熊十四搂着酒壶,像犯了错的孩子般地红着眼睛,呜咽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祁家敢家,惨呐!”
断臂还未长出,他一边袖管空空荡荡,本是个粗中有细最在意面子的性格,此时却做如此情态,虽是醉话,却分外显出真情。
齐休心内恻恻,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了。
楚问大有深意地瞟了南宫止一眼。
姬兴德若有所思。
黑风谷元婴倒是微微点头,颇有赞赏之意。
“今日喜宴,何必如此?”楚神通胖脸堆笑,打着圆场:“这样,齐休,你代我进去,挑一件罢!”
“哈哈哈!”
敖漠放声大笑,抚掌道:“我的错,我的错……”他对楚神通道:“不必如此麻烦。”又转向齐休,“齐掌门,是老夫的错!你家英勇事迹我怎能不知,只是我原以为……呵呵,我的错,我的错!算你一个!”
齐休连忙起身行礼推辞。
“你应得的,何必推辞。”南宫止阴沉着脸训道。
“应该的,应该的!”敖漠眼珠子往场中诸人脸上滴溜溜一转,又道:“这样!虽是游戏,但还是要讲点公平,咱们都是齐掌门的前辈,靠着多痴活些年岁本就占了便宜,不如让他第一个取宝,如何?”
众人自无不允。
齐休还待推辞,熊十四又在那胡嚷着什么让你去就去,扭扭捏捏像个娘们儿的怪话,已是坐不成坐像,完全醉了。
楚问传音过来,“你进去罢,快点结束,此地多留无益。”
齐休只得当先踏进这漆山秘藏,入内一看,约莫是被秘境大小所限,这处漆山秘藏空间并不甚大,甚至不如思过山藏经阁,整个空间虽显局促,但完全被磅礴宝气笼罩,玉简、书籍、飞剑、法器、丹药形态各异,应有尽有,层层叠叠堆挤在一起,怕不有数千种,溢彩鎏光,美不胜收,齐整玄奥的封印牢牢保护着它们。试着用本命天赋察宝光去看,大多都辨认不出,说明起码是四阶,甚至四阶以上!
得入宝山,心中却完全没有惊喜贪慕之情,看着眼前的书架宝箱,老是和被抬上飞梭的具具棺木联系在一起,意兴阑珊。
“察宝光既然无用,单凭我的见识,连古熔都赶不上,无从选起,干脆就别想许多,单凭眼缘罢。”
打定主意,随便扫了几眼,看见书架顶部一根被打了封印的丈许长碗口粗的焦黑原木,不知怎地,还真就觉得与己有缘,“以前就用坏掉好多棍子,难道我天生喜欢棒状物?”心里吐槽一句,直接拿了就走。出来时,对秘藏内的其他物事连点印象都没了。
“这么快!?”
敖漠看见齐休手中原木,瞳孔一缩,抚掌大笑道:“原来是真人面前不露相,齐掌门好眼力啊!”他取过原木,使个法诀将封印揭开,一股精纯至极的木元素之力以可称暴戾的程度扩散而开,“这便是那朵祸害我漆山岛的魔花魔化前的精华部分之一,一只五阶花妖的主干啊!”
在座金丹修士无不啧啧称奇,目光中尽是艳羡。
黑风谷元婴也大笑道:“齐掌门快快将其炼进法宝里罢,否则,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手,出去就把你给抢了哈!”说完,还朝齐休眨了眨眼。
第五百七十八章 路线的变更
漆山岛,久违的*光洒满海岸,往日港口繁华不在,魔灾肆虐后留下的无数垃圾杂物淤塞低处,犹如被飓风扫过。
数名黑衣修士在低空御剑盘旋,正仔细寻找着各种遗落的仙家物事。
海浪退去,许多碎木随之漂走,冲刷过的沙砾间,某物露出晶莹一角。
“我先看到的!”
其中一名黑衣修士兴奋喊道,立刻祭出件铁爪法器去抓取,其他人便笑嘻嘻地表示懊恼。
不防一柄带钩飞剑早借着各种垃圾遮掩,如游蛇般贴地飞到,堪堪在铁爪之前钩住那物破沙而出,原来是方二阶玉印法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飞剑带着那方玉印就疾射而去。
“又是那些红袍狗!”
眼看到手的东西没了,黑衣修士们哪肯罢休,当即大呼小叫地循着飞剑轨迹追去,果然看见一位红袍筑基猥琐躲在处断壁之后,正将玉印收入自家储物袋中。
“站住!”
几人配合默契,呼啦散开,联手祭出飞剑,打横拦住那人去路,骂道:“敢抢我黑风谷的战利,你好大的胆子!”
使带钩飞剑的红袍筑基自然是郭泽了,他嘿嘿一笑,不紧不慢说道:“说好的山前归你们,山后归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仗着门派势大就能不讲规矩?”
“啊呸!”
那使铁爪的黑风谷修士勃然大怒,啐道:“此地明明位于山前,红袍狗捞过界还狡辩!已不止一次了!感情亏还没吃少是罢!?来来来,咱俩做上一场,今日老子非得好好教你认认路!”
郭泽也不说应战,拿手一指远处漆山,“你们没长眼吗?看清楚,此地明明位于山后,自然归我楚秦。”
“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前山!”黑风谷修士立刻反驳。
“后山!”
“前山!”
“后山!”
“……”
其实此地位于中间线,既不属前山也不属后山,按理说谁先抢到就是谁的,手快有手慢无,黑风谷修士却不可能讲这个,团团将人围定,目泛凶光。
“怎么了!?怎么了?”
这时候又有数名赤袍修士从后山方向御剑飞来,打头的正是白沙帮掌门沙诺,“好哇!”他看见黑风谷诸人远远就骂上了,“又是你们!短短几日已数次殴伤我家儿郎,这回还敢猖狂!老子教你来得去不得!”亲自带人,反过来把对方给围了。
“哼!”
黑风谷的人哪里怕他,“给你个胆子!”一边不屑回骂,一边拿出道烟花打出,不出片刻,便看到从前山方向飞来群黑压压的人影。
“谁不会叫人!”
定海宗只剩了些高阶修士,已难以面面俱到管理整岛,干脆默认光复诸家在岛中搜检遗物以为战利,这种事齐云楚家与南宫家不屑为之,只黑风谷和楚秦盟能拉得下脸来,两家便约定平分整个漆山海域,各自发财。但仓促间难免有些规定不细致的模糊地域,两家已在这类地区发生过数次冲突,黑风谷人多,修士又强又横,无论单挑群战,楚秦盟都是吃亏的一方,沙诺吞不下这口气,果断也放出讯号,要烙人过来大干一场。
人越聚越多,两家对圆先互相骂阵,楚秦多年正道教化,人已不似以往粗鲁,黑风谷底层修士则污言秽语不绝,其中翘楚拐弯抹角搜穷词句,骂人也能骂出花来。
黑风谷来的人多修为还高,沙诺心里一估量,打应该打不过,可骂也骂不过,正做没理会处,前山方向传出苍凉悠远的骨角之声,无数大小蜉蝣遮空而起。
“儿郎们,该走啦!”
黑风谷元婴一声降下,这边厢黑风谷修士便不再纠缠,纷纷各施手段,往自家蜉蝣处回飞。
同时后山数艘青色巨梭缓缓升空,齐云楚家和楚秦盟亦发出了召回讯号。
架没打起来,沙诺不由暗自庆幸,见自家所?也纷纷御剑要回去,立刻上前一把拦住,“先别跑,老规矩!”他逼着郭泽等人先排队交出储物袋,细细搜检,将他们捞到的宝物通通收拢,包括那枚玉印在内,才一一放人。
与此同时,一艘极大的纯黑色蜉蝣空艇内,十岁出头的魏敏行正跪在黑风谷元婴面前。
“这是齐休送来的,说他修的是我外道一脉功法,求随在本门游学几年。”旁边一名黑风谷金丹介绍道。
“哦?可有说头?”黑风谷元婴看着魏敏行,饶有兴致地问道。
“好像说他是原来正气坊附近的魏家子弟,与我黑风谷有些渊源。”黑风谷金丹答道。
“哪个魏家?”黑风谷元婴追问。
“呃……似乎最后一任金丹家主叫魏玄,后来迁去白山了。”黑风谷金丹也不太肯定。
“魏玄?哦……想起来了。”
黑风谷元婴拍拍脑袋,“是那个聪明过头的小家伙啊。嗯……”他沉吟片刻,笑笑,“也罢,让他随我座下,当个奉茶童子罢。”
……
这边黑风谷和双楚楚秦刚准备出发,而那边南宫家早离开一步,如今飞梭已停在海门岛,暂时休整。
静室中,南宫止亲手冲一盏茶,笑眯眯递给面前女子,问道:“谁求你来的?楚神通?”
女子面如白兰,气度娴雅,与他面容略有肖似,不是南宫梦是谁,“湘儿,想必是齐休教多罗森吹的枕头风。”
“呵呵。”
南宫止冷笑,用手轻轻敲打身前几案,“你不认同?”他问。
“何必?”南宫梦反问。
“你应该能懂我的。”南宫止抿抿嘴,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缓缓旋腕握拳,“我一定要得到,我终将得到。”
“止在何处呢?”南宫梦又问。
“止在该止处。”南宫止答。
南宫梦悠悠叹口气,香风一卷,人便消失不见。
……
齐东城,楚问腰杆挺直,坐于蔡渊面前。
“这事,你得管。”他硬邦邦地说道。
“男女之情,我怎么管?”蔡渊面如重枣,看不出任何态度。
楚问眼中精光一闪,“我三楚在外海出生入死,不喜欢麻烦!”
“呵呵,没有麻烦,你给我出了道大难题啊。”蔡渊笑了。
“我的意思你懂,我的性格你也知道,那白塔城我说放手就可以放手,而齐云大位……”楚问提起银酒壶,猛灌一口,“只怕有人就舍不得放手了!”
蔡渊沉默。
楚问也不再说话,一口接一口地喝,喝得醉醺醺的,不打招呼,站起踉跄离开。
……
海东城,姬信隆故居。
“我来请前辈澄清件事。”齐休礼毕,恭谨问道:“从贵门那里,南宫仅仅只讨得了几件渡劫秘宝么?”
姬佳芊眉头一皱,“仅仅?你以为渡劫秘宝是墟市里随处可买的东西么?”
“呵呵,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休笑笑:“南宫家之前是和归儒走得近对吧?酆水开辟之后,南宫木虽敲的是你归古,但归儒目的未成,他与归儒之间只怕嫌隙更深对吧?你们归古反正是敲也被他敲了,倒还不如和他家交好,再添一重要羽翼,对吧?”
姬佳芊不防她说得如此直白,略定了定神,才回道:“就算是,这种事也不是你,或者三楚可以过问的。”
“就怕你们已将我的主家做了交易!”
齐休语调转厉,“让我猜猜,除了那几件秘宝之外,当南宫木提出要南楚、楚秦之地,并将楚红裳嫁给南宫止这点小要求时,那时候被逼到悬崖边上的你们,万没有不答应的可能罢!?”
“绝不可能!”
姬佳芊露出嫌厌的表情,“我明白你意思了,但我也早说过,我们是有底线的。几件外物做做交易无妨,出卖支持我们的人,还从未做过!”
“底线?呵呵。”
齐休步步进逼,讽刺道:“你们的底线在酆水那的鬼修小世界么?”
“你不知内情,而且我也不必跟你解释。”
姬佳芊一甩袖子,“回去告诉楚红裳,我会想办法帮帮她,但你最好也替我警告警告她,不要胡思乱想!”她顿了顿,又道:“开辟战争我经历得多了,对你们这些豁出千年积蓄,掏空家底来博个前程的家族我也见得多了,当战事艰难开始大批死人的时候,领导者往往承受不住损失,心思不宁,甚至会认为是遭人迫害。战场瞬息万变,我大周书院不可能面面俱到,运气不好,一时的损失难以避免,但切忌不要产生妄想!其实有我大周书院在,你们的敌人们这时候不可能敢于下手,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往往会变幻手段,用各种方式诱使那些你们加深妄想,一天到晚害怕这个害他,那个害他,结果反而自绝大周书院,自绝于友军,最后玩火自毁!”
齐休仍不肯罢休,“前辈说了这么多,我一定转告。但我还要再问一句,和南宫木做交易的,不是前辈罢?”
“你!”
姬佳芊大怒,不复往日潇洒从容,猛地站起身,手指齐休,“你知你是在质疑谁么!?”
“嘿嘿。”
齐休也站起来,“不是我在质疑谁,我这辈子见得也不少,化神修士……嘿嘿,也不是没有秘密,没做过亏心事的。”他一拱手,“楚红裳的性格想必你也有所了解,她不愿做的事,谁也不能强迫她做,她让我给你们打个招呼,‘身死族灭可矣,屈折而活不行!’话已带到,告辞!”
说完,也学着姬佳芊将大袖一甩,转身离开。
……
数月之后,南宫家飞梭内。
楚红裳俏立于南宫止身前,红衣如火,美艳绝伦。
“你看,我终于让你主动站到我面前了。”
南宫止丝毫不掩饰目光中的爱欲,直勾勾地盯着她,“考虑得如何了?”
“你暗中招揽楚秦门的秦光耀,又大张旗鼓与裴家的裴双见面,究竟何意!?”
楚红裳不答他话,只管自己问。
“闲棋冷子罢了,你不也是四处在找人嘛?”
南宫止嘴角微扬,“我属意秦长风接掌楚秦,自要替他谋划一二。而裴雯与你,呵呵,不过是些陈年误会,与高和同生死大仇截然不同,我既然要娶你,自要替我妻子分忧,有我南宫家做中人,可轻轻松松让裴雯甩开高和同,与你捐弃前嫌,两家再度和好,亦能成就一番佳话。”
“虚伪!”
楚红裳斥道:“你无非就是想尽办法逼我就范!若我不同意,只怕你还要跟裴雯联手罢!?”
“那你同意不呢?”
南宫止眼中热火更甚,“是,我是在逼你,而且会步步进逼,你不同意,前面的路便会越走越窄,可只要你……”他又上前想搂楚红裳,被躲开后也不生气,将触到对方衣角的手指放在鼻尖嗅嗅,满脸沉醉,“与我修成道侣,到时候天下之大,没我俩解决不了的事情,成就不了的事业……”
“哈哈哈!”
楚红裳忽然大笑,笑得差点弯下了腰,“不过是个乘人之危的伪君子罢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逼到何种地步!你配把我逼到何种地步!”
说完娇躯一闪,人便出现在梭外天空,卷起红云万丈。
人早走远,南宫止眼神空空洞洞,还盯着她刚才站立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祖。”
此时有弟子在外禀道:“姬兴德忽然来信,说进军路线有所更改。”
“噢?”他将那人唤入,问道:“怎么改的?”
“我们本该在鱼尾岛与大军分开,与三楚一同前往白塔城,如今已被改成随大军前往冰源岛那路!”弟子托着一卷锦帛回道。
“什么!”
他立刻将锦帛摄入自家手中,展开一看,果然如此,军令下方姬兴德的签名犹为刺眼。
“滚!”
阴沉着脸站立数息,他突然一声怒吼,将弟子斥退。
手中锦帛早被元婴之力捏成齑粉。
第五百六十九章 鱼尾岛分兵
六年后。
鱼尾岛。
魔烟刚刚散去,阵法护罩在这座不大的岛屿上撑起,内里密密麻麻的临时居所已近完工,修士们人头攒动,穿梭奔忙。
六年间,随着光复海域的扩张,三路大军愈发壮大,陆续加入的大小势力数不胜数,此时的鱼尾岛,修士总数已超十万,这还只是北路军的一部分。
“两年之前我们就该站在这里。”
楚问立于山顶,脸色阴沉地俯瞰全岛,“一个永远都不能按计划达成目标的人,可能登上大位吗?”
六年间,南宫止穷追不止,跟狗皮膏药一般贴在楚家附近,特别跟裴家搭上之后,他手段一日比一日下作。
在外海,如定海宗那般,在魔灾中幸存但仅剩高阶修士空架子的宗门接连光复,这些宗门的当务之急便是补充下层人民,于是纷纷开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招揽各方仙凡。如定海宗者自不会反过来挖有救命之恩的北路军诸家墙角,而此时裴雯身份的便利就凸显出来了,有他这个负责南路后勤的齐云元婴在南路幸存诸外海宗门间搭桥,又有南宫止这齐南化神家族元婴作保,他们便可以放手蛊惑三楚及楚秦的门人附庸,离心离‘人’。
六年前,敢家在漆山岛死伤惨重,与犯错的祁家关系急转直下,当年敢家将空曲山卖予齐休,然后由齐休赠予祁家,这件当年看起来两全其美你情我愿的事,现如今的敢家人回忆起来可完全是不同滋味了。亏,怨,抱着这样的心里,敢家很多人想趁机向祁家讨还空曲山,祁家虽有错,但那么多人为楚秦而死,齐休怎可能落井下石,否决此事后,敢家部分心存怨忿修士很快被南宫止派出的说客所诱,决定在小魔渊开辟结束之后迁往外海南路某岛。
三年前,南楚附庸龚家,即楚庄媛生前的夫家在遭受重大伤亡后,亦有部分族人求去。
一家是楚秦四大附庸家族之一,一家是南楚金丹附庸家族,两家内部近半修士和凡人即将迁出这件事瞒了人,六年间,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中小家族做出了迁移人口的决定,外海光复战争相对顺利,他们自不可能这时候举族反叛,但移走部分人口去开枝散叶却没什么心理负担。
除了挖墙角,南宫止还广泛插手三楚及楚秦一系的继承争议,秦光耀素来支持同族的秦长风接任楚秦掌门,人又不似秦长风淡泊,南宫止许诺外援,又用助其结丹相诱,年已一百二十四岁的他哪能把持得住,已完全倒向南宫止。三楚与楚秦其他门人附庸的家族中亦是如此,凡有继承争议的,无不受南宫插手困扰,人心浮动。
跌跌撞撞,备受掣肘,整个三楚与楚秦联盟就在这种持续的失血状态下战斗了六年,加之战争中不可避免的死亡,内部已如随时会爆炸的熔炉一般。
潇洒不羁如楚问,六年下来也被折磨得心力交瘁,为蔡渊而战,却未能被蔡渊保护,而半途抽身更无法面对死去的门人子弟。此行为他楚问而成,所有的牺牲和伤害他都要背负责任,禀行正道的他心里的痛苦彷徨不足为外人道,但话语间的怨愤之情已难以遮掩了。
“想开点。”
素来喜欢说些家长里短之事的楚神通此时却豁达得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开解道:“即便能登大位,蔡渊又能耐齐南何?对我楚家最重要的白塔城之战,他已延请齐东化神与另一位化神出手,有双化神坐镇,到时白塔城岂不手到擒来?而且战后赏功方面他不是也答应从中使劲吗?在能力之内,他对我家的帮助已不少了。有他帮忙,等拿下白塔城,估摸着咱们就可提前凑够分封所需战功,到时候小魔渊开辟只需应付一二便可,会轻松许多。”
“你就是对他太信任了!”楚问硬邦邦地责怪道:“承诺若是可信……”
“你俩别吵了,想点开心的事罢!”
楚红裳美目眯成一条线,笑着凝视天边初生的朝阳,心情意外地不错,她打断两人渐起的争执,“终于可以甩脱那人了,?是么?”
她指的是鱼尾岛分兵,南宫止将会随北路军大部队前往冰源岛的事,“今儿你俩可不许败兴!”又扭头朝身后的齐休眨眨眼:“你也一样。”
眼波流转,笑颜如花,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集于一身,今日的她少了许多平素的凌厉,多了些小女人的纯洁天真,朝阳如她,初生无邪,三个男人于是不约而同地将嘴角往上抬了抬,挤出一丝微笑哄着。
“想喝点。”
她突然说道,俏皮地冲楚问伸出手,“酒来。”
“是。”
楚问本是个喜谑的人,见状马上丢开烦恼,躬身作态,从储物袋里取出件天青色的玉盏,将腰间银酒壶取下,斟满,“客官您的酒。”他拖个长腔,趋前躬身,双手将玉盏呈上,学足了凡俗里店家酒保的做派。
楚红裳接过,抬手将玉盏搁在唇边,看了眼渐起的朝阳,然后一仰脖子饮尽,自有别样潇洒风流。
“魔烟起时,执酒提兵,烈炎过,万里海波靖。人世风光,红尘莫染,红尘事……”
口占阙词,举盏与那朝阳一撞,“自有他人吟。”然后随手掷还,“分兵合议,我就不参加了,带人先走一步。”
她不想见南宫止,此举乃题中应有之义,又问齐休:“你何时出发?带多少人?可同路?”
在中路军方向,铁风群岛收复战也将马上开始,史万奇邀齐休前往协助,这六年间,他无偿支援三楚并楚秦联军许多驮兽,该到还这份人情的时候了。
“随时可以走,我亲自带顾叹、明真并展剑锋和沙诺所部共一千人去铁风群岛,同路……”
相对鱼尾岛,冰源岛在北,白塔城在东,而铁风群岛在南,齐休心里估算了一下,“大概不同罢。”
楚红裳丢过来个白眼,“那就来日再见了。”当即卷起红云一朵,飞入乙木御风梭,带领南楚门并剩下的楚秦联军,洒脱离开。
她前脚走,齐休这边告别楚问、楚神通,也领着顾叹、明真、展剑锋、沙诺等人出发,另外还从海门岛唤来了对铁风群岛颇有了解的柳光。
“为何心绪略有不定呢?”
六年来,他不放过一丝机会修行,但不知为何,这次在飞梭里竟有些坐立不安,感应不到出处,只得先闭目捋捋思绪。
楚秦盟在厮杀动荡中摇摇晃晃走了六年,来时六千余人如今已只剩下五千整,其中补充了一些外海招纳的幸存散修,另有部分是楚秦之地新长成的年轻人,死伤不可谓不惨重。纵然南宫止以为弄得他十分难受,但齐休两百年人生,这点儿挫折压根不算什么,祸兮福所倚这句话,他是很笃信的。
如今楚秦门顾叹、齐妆、秦长风、多罗森、古铁生、明真等金丹自不用说,展剑锋、虢豹等中生代已能独当一面,还有一直带在身边的全新一代正在茁壮成长。楚秦盟里也是人才辈出,沙诺已筑基圆满,祁默安已筑基,其余等等各有缘法,不再赘述。
“你离散我门人子弟,我正好纯洁坚固自身,你害我伤亡增加,我正好淘汰孱弱,你为我竖许多敌人,正好省却我一一辨别的功夫,兵来将挡,亡羊补牢,将来胜败犹未可知也。烦心事,红尘事,哪会令我心忧自扰,耽误大道?”
他摇摇头,甩开这桩,“那么,就是它了。”
将神识沉入识海,内里本命猴子正抱着一跟顶端镶着件双面镜子的黑色木棒熟睡,这件得自定海宗的五阶花妖主干他已得了六年,近日才勉强将其与自家宝镜炼化一处。
张口吐出,祭在半空,细细端详。
如今自家法宝已不能叫通明幻镜了,远远看去,黑色长棍是枪身,悬灯蛟骨暗纹密布,头部与莽古阴阳珠相连,然后是原本的通明镜,闪亮的镜子已非椭圆形状,而像是个水滴形枪尖指向天空。正面依旧通明,烈阳鸟在镜中闲适地梳理羽毛,将棍身一旋,幻珑一面,悬灯海蛟在里面摇头摆尾,游得欢快。
“喝!”
运起炼体功夫,双手执起这杆莽古通明枪,使力一记‘直刺’,枪尖无声无息,却仿佛能割开万物。莽古珠中分出阴阳二气,一入通明,一入幻珑,通明烈阳鸟和悬灯鬼蛟便呼啸而出,至阳至阴之物,如双龙抢珠般绞缠攻杀,声势极盛,任何同阶修士只怕都要掂量掂量这一击之威。
“收!”
不等攻击落实,他又抖腕将一鸟一蛟回收,“阴阳,生!”那莽古阴阳珠中分出去的阴阳二气又回流回来,被珠子渡入枪杆之中。五阶花妖本就生机惊人,被这阴阳二气一激,顿时溢出股精纯至极的生命之力,源源不断输入齐休肉身,仿佛无穷无尽。
“如此一来,我与人对阵时,可随时疗补自家伤势,倒是个打持久战的好法门。”
上次与霍白决斗时,本命猴子撕碎通明镜中灵龟器灵,用以紧急治疗齐休伤势,此法有用归有用,但副作用也是巨大。自将这五阶花妖主干炼入法宝,齐休便一直想挖掘其木属性生命力强韧的特点,复制当年妙用,近日终于有所小成。
“但是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虽对改造后的法宝功效颇为满意,但心中就是觉得不舒服,“好丑。”盯着这杆枪想了半天,嘴巴不由自主吐出两个字。
第五百八十章 心中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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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心中的不安感,依旧没有褪去。
又全然不似【心血来潮】般对自己生命危险的警示,令人摸不着头脑。
“恐怕这次的决定做错了……”
当看到铁风群岛外议事殿的场面时,他心里咯噔一下,情绪愈发沉重了。
殿内来人的身份令他完全意想不到。
执法峰主事荆山守,齐云派举足?重的元婴后期修士,面无表情坐着,身后立有一大群执法峰修士,刑剑也在其中。荆山守看见进门的齐休,颇有意味地深深盯了几眼,而刑剑则装不认识。
齐东城元婴后期修士滕远旗亦是如此,他身后的那拨人中有跟齐休交情不错的滕远阁,他冲齐休点了点头,权作致意。
还有海东城元婴后期修士芩熙照……
三拨人几乎将这临时建起的议事殿站满了,玉鹤坐在一侧,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
此时史万奇的心情只怕比齐休还沉重。
这位准备出来独过的御兽门元婴高坐上首,脸色阴郁地将眉间拧成了一个‘川’字,根本顾不上齐休,只随便摆了摆手,示意现在不要上前见礼。
齐休只好自个儿找了个角落站定。
“我辈御兽门修士向来说话直接,列位勿要见怪!”史万奇说话中气十足:“是,我是邀请过一些贵门的人支援,但可没指望,也不指望是今天这般阵仗!咱明人不说暗话,到底是何目的,还请列位给个说法!”
他这话含怒而发,肩头黑鹰更是目露凶光,恶狠狠盯着在座诸人。
三位元婴后期没立即回答,其他人自不敢出声,殿内一阵尴尬的沉默。
齐休听得不明所以,躲在后面闭目运起全知天眼,也并不能从众人神色上看出什么,只从座次上分析,按常理,这三人位序应是地位崇高的荆山守坐首位,而海东芩家一般会让齐云滕家一头,可此时的位序却正好相反。这说明他们不是一道来的,荆山守最后到,而海东城的芩熙照坐在客席首位,那么他应是第一个到。
另外,这三人中,荆山守重头到尾就没参合过光复战争,另两位也只是负责后勤,也没有参与过实际的作战,这次却突然跑来铁风群岛,其中必然有重大隐情。
最先动作的也是这位芩熙照,他站起身,朝史万奇谦冲一礼,笑道:“史兄切莫误会,芩某并无前来争功之意,可能是下面人传错了你的意思,我只听说是邀我等前来襄助,以为攻岛欠缺人手,没料到是误会一场。既然有滕兄和荆兄在,那也不用我出什么力了,哈哈,告辞。”
“告辞,告辞。”
说完冲荆山守和滕远旗拱拱手,很干脆地带人离开。
他前脚走,滕远旗也说了番差不多的场面话,后脚跟着去了。
“滕兄,留步。”
齐休趁滕家众人往外走的机会,装作找滕远阁说话,也溜出了门口。
芩家和滕家既然这么大张旗鼓地来了,就不会不考虑史万奇的反应,能让他们果然走人的绝不会是史万奇,九成九是因为齐云执法峰的参与!齐休何等样人,看到他俩都要走,立刻就品咂出了其中关窍,既然是执法峰已留心上手的地方,那自己这个心有鬼胎的人绝留不得!想在荆山守眼皮底下浑水摸鱼?绝对会摸着摸着把自己给摸进去了!
虽然很想知道荆山守为什么来,会不会也和芩、滕两家一样离开,但他已经注意到自己了,等与史万奇应酬完,说不定就会相召,到那时候,自己想走只怕都走不掉了。
至于对史万奇怎么解释,嘿嘿,史万奇现在还顾得上自己么?人情,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几年不见,齐兄在北路可还顺利?”
滕远阁哪知道齐休心里的弯弯绕绕,还是那副随和有礼的调调,跟齐休寒暄了几句,并表示自己不知道滕家此行的意图后,又道:“上次跟齐兄谈起的姜明玲道友,已于不久前死于外海战场。”
“可惜了。”他叹道。
“是啊,可惜了。”想起姜明玲,齐休也是一叹,江南宗初代宗门大位本该是她的,其人才具亦在姜明恪之上,没想到……
政治斗争失败的下场便是黯然远嫁,最后还把性命丢在了外海魔物的手里。
心中的警讯忽然更强烈了。
“怎么回事?来时心中不安,决定要走反而愈发不对了,难道此警不在铁风岛?”
心中摇摆片刻,“不行,还是要走!”
多年养成对危险的敏锐嗅觉驱使他与滕远阁告别后,飞速登上自家飞梭,“把人都召回来,咱们回去!”命令顾叹将已开始行动的各部召回,立刻起航,原路返回。
“计划有些被打乱了,我们这时候回去,是回鱼尾岛跟齐云楚家汇合,还是直接往去白塔城的路上撞南楚门?”
见齐休如此情急,不该问的顾叹自然不会问,飞梭驶离铁风群岛范围后,他才过来请示接下来的飞行路线问题,“此地在南,而南楚门应在往东北白塔城方向走,若是笔直去与他们汇合,路上可能会通过魔物未被清理干净的海域,不如还是回鱼尾岛,与齐云楚家汇合再去白塔城。虽绕了个弯,但会安全许多。”
“齐云楚家这时候只怕已离开鱼尾岛了罢?”齐休不解。
“上路是肯定上路了,但应该走得不太远,”顾叹答:“但是我们在后面追,很快能追得上,而且很安全。”
他在这说着行军安全的事,齐休心中的那份不安终于略微清晰起来,“不好!”他失态叫道,“恐怕楚红裳有难!把飞梭速度提到最快,我们直接去白塔城方向,一定要尽快和她汇合!”
……
与此同时,议事殿内,荆山守与史万奇刚刚结束传音密谈。
“既如此,你等就留下罢。”史万奇满脸无奈地做出了让步,“但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你们行动时必须有我的人跟着!”
“应该的。”荆山守点头笑道。
两人这就算达成了协议,荆山守起身,正准备离开大殿下去安排,突然身躯僵直,口不能言。
“这是!?”心中大怖,自晋阶元婴后期以来,当世还没几个人能令他如此!
一道混有至极生机的微风吹拂入殿,柔和中透出无上威压。
“这是?”史万奇、玉鹤等略一愣神便纷纷带头跪下,“恭迎镇守大人!”
第五百八十一章 楚红裳遇难
星夜兼程,乙木御风梭穿空而过。
两侧甲板上蜷缩着许多翅背长有九条白羽的黑色巨禽,这些九翅玄鹰正乃史万奇支援之物,几年间逐渐将不能应付外海情况的银背驼鳐替换,帮了三楚和楚秦很大的忙。
“慢了,太慢了!”
飞梭头部,齐休抬头焦急地望着上方罡风,“飞不到罡风上面去吗?”将栏杆捏得嘎嘎作响犹不自知,“以前这船可快多了。”
“加装了那么大的船底,又运有许多人员辎重,飞不上去,这已是最快的了。”
顾叹在旁提议道:“不如我们停下来,卸去船底,甚至丢弃部分辎重……”
“停下来?”齐休皱眉。
“路途遥远,停留半天的时间完全可以用提升后的飞速追回来,而且若能飞于罡风之上,便无需绕过一些魔物聚集的岛屿,这样航程更短。”顾叹仔细谋划,虽然不知齐休为何如此笃定楚红裳会有危险,但此事后果他自然能掂量出轻重,“若您还想更快……”下意识咬了咬牙,沉声道:“可把驮兽和人员也丢下。”
“那还等什么!该卸的卸,该丢的丢!”齐休果断下令,“呃……”马上反应过来,又看了眼顾叹,“呃,人员就算了,仍旧带着罢!”
飞梭正行进在未经清理的海域,若是把带来这一千人抛在此地,只怕性命难保。
“是!”
顾叹领命,马上下去安排。
“就是那了!”
不多时,觑准一处顶部平整的无人礁石,顾叹指挥飞梭猛地扎了下去,轰,防护阵法冲得碎石乱飞。飞梭主体也发出了吱呀哀鸣。
“抓紧时间!”
经历一小段不很愉快的滑行,准备好的楚秦修士们立刻行动起来,祁默安大声招呼着这些粗通炼器布阵之道的同门钻入飞梭底部
。开始拆解臃赘的船型大底。
所有舱门统统打开,展剑锋带人将飞梭中的各类辎重运出。然后顺着礁石滑入大海,一块块极为昂贵的巨型阵石就这么被运出抛弃,砸得水面通通作响。
“一定要丢下它们么?”十来名驭手不舍地护在自家驮龟身前,同处几年下来,互相都有感情了,红着眼睛,同声乞求道:“展师叔再帮我们跟掌门求求情罢!”
“丢下,除了禽鸟一类及各人伴兽。其他驮兽统统丢下!”
展剑锋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已在战场上奔波近二十年,执行起命令来绝对一丝不苟,“时间紧迫,你们也不要有别的指望了,没有人情好讲的。”他斥道:“你们与其求我,还不如抓紧把食料弄下去备着,别回来接时它们反倒饿死了。”
这句话吸引了驭手们的注意力,“对对对,展师叔说得是正理。”忙不迭蹿去帮忙卸运食料。
展剑锋便将驮龟们驱赶着离开舱门。这些灵智不佳的巨型生物们见到了海倒十分兴奋,不用驭手驱赶,一个个便也滑了下去。在水里撒欢翻滚,玩耍起来。
随在齐休身边的内门弟子如今已只剩四位,张临、赵时、秦钟琳、帕吉馨,都才十二、三岁年纪,也跟着大人后面尽力帮手。另两位十五、六岁的罗心武、罗佑武兄弟已开始加入大部队行动,而魏敏行还在黑风谷那头接受教导,今年应已十七岁了。
齐休立在高处,俯瞰着飞梭内外忙碌的场景,渐渐冷静了下来。
心血来潮是他的本命天赋没错。但修士心有所感其实是个普遍性的现象,这次就不是出于心血来潮。而是有些接近当年自己结丹之前,至亲之人在面前连接逝去时的心痛之感。这也就说明……
“人之情思。实在琢磨不透,我对她的感情,似乎超过了爱慕……”
齐休如今已极能克制自身情感,爱与恨,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法纹,固然是亲手所绘,也在那里,但看与不看,理与不理,均收发随心。
“刚才我的惶急,似乎夹有对失去现实利益的恐惧呢!”
他不由摇摇头,身即楚秦是自己的执念,而楚红裳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对于楚秦,都是不可失去的人。这种发自利益的‘不可失去’是自私的,而同样‘自私’的个人情感隐藏其间,真是复杂而无奈。
“如果,我们身份的差距不那么大……”
齐休回忆起了当年初见楚红裳真容时,自己还是个侍坐楚震身后的小小筑基,真叫是一见丢魂,闹了个小笑话,“记得那次南宫止就在。”他又想到南宫止,目色转厉,“如果这次的事是你干的,终有一天,我必令你死无葬身之地!”
半天时光,他回忆了很多事,也规划出了很多应变方案,毕竟就算楚红裳陨落,自己的大道还是得求,楚秦门也得拼命维持着,生活仍将继续。
“掌门师兄,已办妥了。”
不知不觉,顾叹已站在身后禀报,各种物资被随意丢弃,那个丑陋的船型大底也被卸成大小数块,像花瓣般散落在飞梭四周,一地狼藉。
“继续出发!”齐休精神一震。
飞梭果然变得身轻如燕,近乎笔直上升,然后一头扎出罡风层,遨游其上。
速度大增,齐休舒了口气,趁这个机会,把顾叹和明真叫道自家面前。
“外海事了,你俩就把好事办了吧。”他随口命道。
“什么
!?”机敏如顾叹,对齐休突然强行点鸳鸯谱也有点猝不及防。
“掌门师兄!”明真更是大羞。
齐休面无表情,似乎对眼前两人的反应毫不关心,转而道:“顾叹,刚才你说可以将人员丢下,我心里……其实有点不舒服。”
顾叹听了这话脸色一变,连忙谢罪,“是我心狠,不念同门之宜……”
齐休摆摆手,打断他说话,“以后一定要把他们放在心上。这件事倒也提醒了我,你在某些方面很像我,恐怕对待感情上也是,自控力太强,把利弊看得太清楚,恐怕往往会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混淆在利益之中,白白蹉跎。人之生命,不如情之永恒,当面对时还是要面对,否则一误终生,后悔莫及。我多年冷眼旁观,倒是把你俩看得清楚,今日就强作这月老,你俩也别矫情了,领命下去罢。”
“这……”顾叹拿眼偷看明真。
明真红着脸,“是。”倒是大大方方福了一礼。
“遵命。”顾叹于是也应下。
两人目光对上片刻,回首同声禀道:“那我们告退了。”
“去罢。”齐休挤出丝笑容。
一路疾赶,终于到达顾叹估算南楚大军行进路线上,发起传讯烟花,很快得到了回应。
降落在南楚临时扎下的大营,看到齐整无事,齐妆、多罗森、秦长风等人等好好的,齐休大松口气,进入南楚中军,才发现气氛不对,楚家外松内紧,自己的感应恐怕已成现实,楚青玉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见到自己如见救星,迎了上来。
“老祖人呢?”齐休不等他说话,劈头问道。
“我也不知!”
楚青玉言语间都带上了哭腔,“老祖前些日突然说感应到一桩机缘,要独自前去撞撞,如今还未回来!我已广布人手,前往各处寻找……”
“跑到魔灾之地撞什么机缘!?”齐休气得连声责骂,“她说是什么机缘了么?”
楚青玉摇头不知,“老祖这人你又不是不知,念起即动,只留下这句话。”
“胡闹!”
齐休试着闭目感应了会儿,突然心中一悸,跃入半空,向天边远望,果然见到个小小红点正摇摇晃晃往这边飞来。
“这是!?”
还未来得及细看,那物遁速飞快,‘噗’地一声闷响,便穿过楚家大阵钻入。
他模模糊糊看清了,人却愣住,不敢相信。
“老祖!”
身边楚青玉撕心裂肺一声大喊将他惊醒,定睛辨认,一个白白胖胖的拳头大婴孩之体,面貌依稀和楚红裳有七八成像,正闭目做痛苦之状,身上套着的红色小宫装,不正是那件【九天不灭炼火霓裳】么!?
”元婴离体!“
齐休连忙前迎,楚红裳的元婴之体在他和楚青玉之间盘旋半圈,一头扎到了他的头上。
”快,带我回南楚……地底宫殿……“
元婴之体的小手抓着齐休头发,断断续续口吐人言,说完这句便身躯一软,似乎昏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二章 重回铁风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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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改装后,楚秦飞梭速度出众,齐休和楚青玉商量后决定还是用它,目标直指鱼尾岛,想去投奔在那的楚神通和楚问。
展剑锋沙诺所部被留在了南楚大营,顾叹也被留下来主持大局,秦长风和多罗森被齐休刻意的忽略了,只带明真和齐妆随行。
“此地未被重新分封开辟,通天令唤不来大周书院执法修士,随军大周书院修士的求援告警也没啥用,我们是提前从鱼尾岛走的,周围没有友军,等他们来肯定晚了……”
飞梭中枢密室内,聚着寥寥数位金丹,将带着楚红裳元婴之体的齐休护在当中,均垂头不语,凝重地不想说话,只有楚青玉神经质似地踱来踱去,解说些无用的情报,没头苍蝇一般。
“齐掌门,你怎么了?”
在场修为最高的一位南楚金丹老者当先感应到齐休的异状,刚还好好的楚秦掌门,突然皱眉闭目,面露痛苦之色,全身颤抖,汗出如浆。
“师兄?”
明真和齐妆也关心动问。
齐休有苦自知,摇摇头,咬牙不答。
跟当年突然吞噬七彩幻珑蛇灵魂时的情形一般,脑内识海,那本命猴子又在作怪,双目赤红,面色贪婪狰狞,双臂高举,爪子往头顶方向虚抓,竟妄想将楚红裳元婴之体的灵魂拉扯入内!
“混账货!这次再不能由你了!”
齐休冲其不断怒骂,但实在无法可制,情急之下,奋力在识海中凝成一道神识之气,往对方身上卷去。
猴子哪理会他,张口做无声怒吼,反不断汲取齐休的精神力增强自身,双方就在识海中拉扯起来。
而楚红裳对这一切完全懵懂不知,缩在齐休的头发里昏迷熟睡时,胖胖的小手还下意识将许多发丝当做被子,搂着盖在身上。
这只猴子数次自主行动救下自家性命,所为定然有益,将元婴修士的灵魂吞噬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齐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自己不想楚红裳死。
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消耗抽空,自己跟自己打架,身体哪受得了,猴子不可能得逞,他也不可能赢,不出片刻,就成了这幅模样。
“你搞什么!?”
楚青玉见状一步冲上前,想将齐休头上的楚红裳元婴之体夺到自己手中,“这种时候还运什么功!?行岔了害到老祖你付得起责吗?还是交给我守护好了。”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齐休,当年那七彩幻珑蛇就是藏在自家头顶才着了猴子的道,不再与猴子做无畏争斗,退出自家识海,伸手从头顶上将楚红裳小心拈了下来。
果然,本命猴子那吞噬灵魂之术只能作用与头顶之物,它失了目标,顿时暴跳如雷,四肢并用,在识海中疯狂兜着圈子,又将那莽古通明枪当做出气之物,到处乱丢。
齐休已管不了它,刚将楚红裳肉肉的小身子捏在手中,又感应到周围人的呼吸粗重不少。
包括楚青玉等的南楚金丹在内,无不看着齐休手中的元婴之体,眼中不可抑制的贪婪一闪而过。
“不灭之体!”
齐休低头看去,一下子全明白了,楚红裳的大道乃火之不灭,她的元婴更是传说中难得的不灭之体,恐怕与太古书中所说人参果之类异宝相类,食其肉不知能增阳寿几何!
明己心一转,将生啖美人之肉的冲动抑制下来,周围人蠢蠢欲动,特别是楚青玉伸过来的手已近在咫尺,知道不能再迟疑,立刻将其塞入怀里内袋之中。
“阿弥陀佛……”
明真第二个清醒,宣了一声佛号,又口诵经文,为方才心头涌起的贪婪之意忏悔不已。
佛门劝善之意令楚青玉、齐妆等人相继醒悟,纷纷退远,羞愧难当。
“这可是他们自家的老祖!可怕!”
本命猴子与周边人类的贪婪之念令齐休一阵后怕,若是自己拖不住猴子,若是自己没有明己心?若是明真不做这一番动作……
“楚红裳这不灭之体,绝对是人人欲得之物!恐怕南宫止的纠缠背后还有其他,恐怕此难并不单纯!”
短短数息,其中凶险绝不下这辈子几场搏命厮杀,精神力消耗巨大的齐休冷静下来,干脆当场盘膝闭目,打坐运功,一为恢复损耗的精神力,一为缓解在场其他的人尴尬。这件事,就当大家共同的秘密好了,估计以后也没人会再提起。
楚红裳未醒,她独自去寻机缘的动机还不清楚,但此难中间有许多巧事,一是机会难得,没有不在算中的自己在身边,远离鱼尾岛大军,远离楚神通、楚问,不知不觉,楚红裳的助力尽去。而产生这个机会的原因,很大部分是她不愿在鱼尾岛誓师大会上遇到南宫止,主动提前出发,怪得谁来?!
二是意想不到,南宫止多年纠缠,搞得三楚和自己烦不胜烦,早盼着鱼尾岛分兵能将其甩脱。果然,鱼尾岛后,一朝骤得自由,大家无不有龙归大海,天下尽可去得的快意,规划行动自然马虎!不提楚红裳脱离大部提前出发,自己带一千人去铁风群岛,何尝不是轻率之举,若是有势力中途做点手脚……
三,懵然无知!包括楚红裳在内,都以为南宫止是想得到她的人,却不曾想她的不灭之体可能对某些人意义更大!
“如果这次她的遇难是一场阴谋,那南宫止参与了多深?”
齐休想到这,忽然心中警讯再现,这一次,心血来潮真的动了。
前路危及性命!
“不对!”
他猛然睁眼,沉声道:“如果这一次不是意外而是场刻意的伏击,那以对方的精妙谋划,在目的还未达到的情况下,又怎会对我们可能的去路不加后手!?鱼尾岛,不能去!”
“怎么!?”
楚青玉也是一惊,“那怎么办!?”他急道:“齐云楚家就在鱼尾岛,难道还有人能在那害我们不成!?”
“鱼尾岛,不能去!”
齐休将自己的判断重复了一遍,目光从在场众人茫然望向自己的神色中巡睃数遍,一时有些后悔没带顾叹同行,“让我仔细想想。”只好摸着脑袋加速思考,“对了!”在开溜一道上已臻化境的他很快找到办法,“我们去投铁风群岛!那里有齐云执法峰的荆山守在!”
“荆山守?他怎会来外海?”
一名南楚金丹立刻质疑道:“而且执法峰对我楚家向来厌恶……”
“正是因为执法峰的厌恶,所以他们才可靠,其中道理,你们想想!”齐休深知双方矛盾起于楚震使用魔刀击杀高广盛,在这个问题上楚家本就理亏,执法峰的恶感很正常,毫无道义问题,“转向,去铁风群岛!”
鱼尾岛不通,只得往铁风群岛去,南宫止和裴雯在南北两路军内都有很大影响力,找荆山守、中路军、史万奇这三个跟他们毫不相干的势力应是最安全的选择!
维持飞梭运转的都是祁默安等可靠人选,他不等楚家人同意,传音过去。
飞梭应声转向,折往铁风群岛。
“等等!”
楚青玉脸色再变,死死盯着齐休,一字一句道:“若这一切都是你吃里扒外布下的局,放着眼前的鱼尾岛不去而去铁风岛,那我整个南楚的身家性命,岂不全被你玩于鼓掌!?”
“哼哼,你家老祖都选择了相信我,你就甭别出心裁了。”
若是在场南楚金丹都反对,恐怕逃命的时机都会被消磨光,必须快刀斩乱麻,齐休反唇相讥之余又断喝道:“齐妆!”
齐妆的功法手段和精神力缺陷使他对抗魔物时有很大危险,这次外海之行里,大部分时间其实都在各临时居住修行,参战时也几乎都被安排在外围袖手旁观,几年憋下来还真有点手痒。此时此刻,她知道齐休喊自己名字当然不是等着自己回话,二话不说,祭出法宝剑匣,无数飞剑穿梭而出。
混元剑狱在狭小的中枢密室内瞬间成型,森然凌冽,南楚众金丹顿成狱中之人。
白山剑魔重现!
“你!”
“以下犯上!”
“好胆!”
“贼子敢尔!”
楚青玉等对齐休说翻脸就翻脸毫无防备,无不陷入暴怒,但主动之权已完全操于人手,气死了也没用。
一路疾行。
反复的改装对乙木御风梭本就损害不小,连续不加维护的最高速度疾行下来,各部件已有崩解的趋向,越接近铁风群岛,飞梭内部的震动和声响越大,几乎都快散架了。
心血来潮真的没有再发动过。
“前方何人!?”
终于安全到达铁风群岛外围,飞梭被大周书院指挥的一支守备队伍拦下。
“楚秦齐休,门中有人遇险受伤,想来拜托在岛中的齐云执法峰主事荆山守看看。”齐休迎上前,半真半假招呼道。
“齐云执法峰?”
领头的大周书院儒修先验过信物,沉吟了会儿,回道:“这可不巧,齐云执法峰的人来过是来过,但很快就离开了此地,只怕早已走远了。”
“啊?这……”
没见到御兽门镇守大人降临那一幕的齐休大感意外,“芩家滕家走了,为什么荆山守也走了?”虽不得要领,但眼下已不是细思这些事的时候,只得又道:“那我找御兽门元婴也行。”
“御兽门有两位元婴修士,如今战事正在进行,他们各领一部,一个在西,一个在东,相隔甚远,您要找哪一位?”大周书院儒修问道。
“找……”
齐休犹豫了会,“找玉鹤前辈罢。”他决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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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玉鹤论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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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妆将楚青玉等人拦在了飞梭内,暗携楚红裳拜见的齐休被拦在了玉鹤居所门外。
“我乃北路军楚秦掌门,有十万火急之事求救,烦请通传。”
齐休道出想好的说辞:“就说是稷下试炼故人齐休求见。”
“咱们老祖除必要军务外向来不理事,人情庶务都是那头的史老祖兜着,前辈难道不知?而且没听说过咱们老祖有什么朋友,我看前辈还是再辛苦一趟,去找史老祖罢?”
守门弟子是个十来岁的练气少年,昂着头,用御兽门特有的倨傲眼神将齐休上下打量了一通,仍旧不肯。
“你这小子,怎忒聒噪!”
身处御兽门地界,‘楚红裳’还在怀中,齐休心中着急,哪敢和小角色啰嗦太久,把脸一板,“让去通传就去!误了大事你担得起么!?”
“哼!”
那少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也不说是不是回去通传。
齐休杵在当地无人搭理,心中愈发惶急,正准备用第二套方案,不防楚红裳的元婴之体动了。
一阵轻微的悉索之声,拳头大的元婴之体正从他怀中内袋往外爬动,齐休一时僵住,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胖胖的婴儿小脸从他领口探出来。
齐休低头,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刷’,白嫩的小脸蛋一下子变得通红,容颜依稀,倾国倾城不在,如今的楚红裳别有另一番可爱,目光中透出些疲惫和稚气的害羞,也不说话。
“你醒啦?”齐休轻轻问道。
“嗯。”她的嗓音也变得如三岁女童一般,嗯完就把头埋低,小手伸出,就近揪住齐休的胡子,使劲往上攀爬。
“你要干嘛?”齐休被弄得哭笑不得,眼睁睁看着拳头大的小不点艰难爬到肩膀上,又拿手去够自己的耳朵。
“哼!我要呆在上面。”楚红裳的回答倒还是那么傲娇。
齐休可不敢再让她呆在自己头顶,“那可不行,我等会要拜见玉鹤,求他想办法送你回南楚。”找了个借口回道。
“不管!”
“呃……”
她看样子是恢复了些,元婴之体手足并用,倒是颇为灵动,很快顺着耳朵又揪住了头发。
肌肤相触的地方痒痒的,令齐休想起了早年与他做伴的指猴,连忙用神识内视,果然,识海中那混账本命猴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听话!”
再不能放任,用两指将楚红裳轻轻捏住,扯了回来。
将她的小身子正对自己,板起脸,吓唬孩子般作态道:“现时处处危险,可不能再任性行事了!”
楚红裳脸更红了,一双小手只顾按住九天不灭炼火霓裳下摆,“讨厌!色鬼!”
“呃……”
齐休被她的反应弄得一窘,才想起元婴离体时除了本命之物外带不走任何东西,那么这套霓裳之下……
“咳咳。”老脸不禁一红。
“我要呆在上面!”楚红裳又嚷了起来,小身子不停扭动。
齐休正想问她遇难细节,突然心生感应,来不及解释,手腕一翻,就这么捏着她腰间软肉塞回自家怀中。
原来是那看门弟子回来了,“请罢。”他满脸不情愿地拱手道。
齐休大喜,懒得计较对方的无礼,疾步穿入。
楚红裳也暂时安静下来。
玉鹤这居所极其简单,一人一蒲团而已。
“当年稷下试炼,我是说过欠你一个人情的话,但你别忘了,后来你并未守诺,而是将无形鹤之事告诉了楚问,所以这个人情是不能算数的。”
玉鹤还是老样子,身着黑白杂色道袍,面色冷峻,无悲无喜,看了眼齐休胸口楚红裳所在就移开目光,话中不带一丝情绪,随手示意身前地面,那处便凭空多了方蒲团。
“事急从权,只得用那说辞做个敲门砖,前辈见谅,齐某并无挟之索要人情之意。”
齐休在蒲团上坐下,诚恳道:“鄙主家遇险,只得元婴脱逃,这次来没别的,就是求前辈帮忙送我等归家。”
楚红裳元婴之体的存在,瞒不过此等距离上的元婴修士,齐休既然选择了玉鹤,那便只能实言相告,赌上这一铺。
“铁风岛战事吃紧,请恕我无此闲暇。”
玉鹤毫不犹豫拒绝,“外海无数盟军,尔等自便罢。”说完便抬手送客。
“前辈!”
齐休连忙伏地哀求,“外海虽大,盟军虽多,但却无一能放心得下!此次祸事正可能出自某家盟友之手!急切间忠奸难辨,只有前辈素来行事……”
“若是往日的我,说不定会出手助你,但今时今日,我已看透所谓正邪忠奸之别,唯无情人无烦忧,倒是要让你失望了。再说……”玉鹤打断他说话,冷冷道:“即便是往日的我,也不会救你和你主家这种作恶之人。”
“我看前辈仍不是无情之人。”齐休决定来,就有一定把握说动他,立刻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和我主家固然作过恶事,此行外海亦出于私利,但降妖除魔终归未落人后啊!为了平靖这一方土地,抛头颅洒热血,那么多子弟门人的性命丢在这,总是为公事,为外海苍生而死啊!我们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在这时候受到背后一刀的对待啊!”
他越说越激愤,倒有大半是由心而发,“齐南南宫止觊觎我主家,为达目的,已足足在北路骚扰了我们六年,整整六年啊,我们在前方与魔物战斗牺牲,后方还得百般防备,求告无门,我……”
说到这,才感应到一股绝大杀意笼罩了自己,住口抬头,正与玉鹤噬人目光对上。
“你说你看我不是无情之人,你怎么看出的……”
玉鹤一字一句的说道。
双大道都是各修士最大的隐秘,他敏感地从齐休这句话里听出了味道,杀机顿起。
齐休早有所料,正欲说出备好的言辞,“玉鹤道友。”不料楚红裳突然又从领口探出头来,小手将齐休来摁的手指拨开,慨然应道:“是我发现的。”
“不灭之体!?”
玉鹤眉毛一挑,旋即恢复如常。
“道友果非贪婪之人。”楚红裳那婴孩小脸露出成年人般的赞赏之色,“我天生不灭之体,本命九天不灭炼火霓裳,大道修的自然是火之不灭。只是自幼性格暴烈,又于其外领悟火之毁灭大道,当日与道友一见,便觉出你无情之内,另有文章。”
“看样子我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玉鹤杀意尽去,自嘲笑笑。
“我还不是一样,才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楚红裳也随着凄凉笑笑:“其实道友出不出手相救都是无妨,修真之人,本该有一朝身陨的觉悟。我痴长道友几岁,于双大道上有些见解,若不嫌弃,愿倾囊以告,一来算当年希钰之事的补偿,二来,也是为此道传承不灭……”
“哈哈哈。”
玉鹤摇头苦笑,再不复那无情面貌,“希钰之死,楚夺之死……”他负手叹道:“罢了,我在双大道一途上的确迷惑多多,难得遇见同路人,倒还真有心讨教一番。”
齐休听到这,心中大石终于落地,低头和楚红裳再次对视,两人虽不想肤浅地表露喜色,但都能感受到对方欣然的情绪。
“不过……”
玉鹤话锋一转:“我不想欠人什么,我先把我的体悟告诉你,你再告诉你的,相互印证,岂不更好?”
“何必如此?”楚红裳回道:“我这双大道早被昔年闺中密友叫破,而你的还……”
“无妨。”
玉鹤摆摆手,刚想要说话,突然‘咦’了一声,随手打了个法诀,一道阵法照影虚像在静室内亮起。
“南宫止!”
齐休看到那照影中人,顿时怒血上涌,咬牙念出对方姓名。
居所之外,史万奇陪着南宫止并肩慢步走来,史万奇正指点谈笑着什么,南宫止在旁心不在焉地虚与应付,眼神不住往这边飘。
“前辈,万万不可将我等交予此人!”齐休连忙向玉鹤求道。
“玉鹤道友,我宁愿当场消散于天地间,也不愿落于此人之手。”楚红裳也急了,小脸露出狠戾神色,往齐休怀中更靠紧了些。
玉鹤恍若未闻,站起身,缓缓踱着步子,“当年,我受栽赃,被关押于器符城下,心中怨忿至极,不断咒骂那些因一己私欲颠倒乾坤,令我百口莫辩的五行盟修士。当时我思考所得,世间人的难填之欲壑,正是造成一切不公的祸首,你等以为如何?”
“前辈!”
齐休见南宫止史万奇两人愈走俞近,玉鹤却还浑不在意说着不相干的话,连忙着急提醒。
“差不多吧,因一己之私欲而不敢直面不公者更众,比如我……”倒是楚红裳还稳得住,惆怅抬头看着齐休,“和你……”
“对不起。”她嗫嚅道。
“唉!”齐休听了她这话,回忆起前尘往事,心潮叠起,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有一叹。
“呵呵,希钰死后,我万念俱灰,又迁怒于那只无形鹤,将其杀之祭奠……”
玉鹤眼神落在空处,落寞道:“无形鹤死后,我冷静下来,又为这事后悔。”
“每每回忆,总问自己,坚守义理如我,为何会落到这番下场?为何那些逞一己之私欲之辈都能踏上结婴大道……”
他看了眼楚红裳,“为何世事如此不平!?”
“某日,我无聊拿一本太古经书读,念到‘清心寡欲’四字时,幡然明悟。”
“心如水,至清至察,无有遗漏。寡欲非无欲,更非无情,人恒有欲。”
“以清心视私欲,与我往日所思所想截然不同……”
“谋财害命者是因为自己的欲念,欺压良善者是因为自己的欲念,陷我于不义者是因为自己的欲念,盗婴者,是因为自己的欲念……”
他说这番话时,许是故意,正好踱步背过了身去,和齐休和楚红裳自惭低头这一幕正好避开。
“可是,对美好未来和归宿的想象难道不是也出于人自身的欲念么?对人和物的喜爱难道不是?人欲求生,所以恐惧死亡,我们追寻大道,凡人寻食果腹,亦因如此……”
“此时此刻我跟你们说这些,恐怕和你们并无多大关系,而是出于我诉说的欲念。”
“所谓成为正人君子,也是基于欲念……”
“我来外海斩妖除魔,是还座师当年之恩,我为霍虎奔波万里,是履行儿时密友之情,我出手助人急公好义,是要展生平之志。”
“所有这些……其实说起来还是一己之私欲啊!”
“陷害我的人是为他的私欲,而我正因我的私欲入其彀中,一个阴谋算计害人得利的私欲,与一个能令人历经艰险,置生死于不顾的私欲相比,到底哪一边的欲念更大?”
齐休、楚红裳均心有所感,默然思考着。
“恐怕反倒是我的欲念更大些呢!”
玉鹤踱步回身,照影上史万奇和南宫止刚刚越过那守门少年。
“寡欲寡欲,可不分好的欲还是坏的欲啊……”
“寡欲寡欲,可也不能无情无欲啊!”
玉鹤闭上眼,“这些年我层层剥夺,留下那一点,大约,可能……是‘良知’二字罢……我也……不确定……”他似在自语呢喃,“所以只能把寡欲伪做无情,放在第二大道上了。”
“至于那本来大道……”
玉鹤突然提问道:“你们可听过本命代征?”
齐休和楚红裳对视一眼,“诡代之法?”
?“什么是诡代之法?”玉鹤反问。
得到楚红裳点头同意,齐休简单将楚慧心的诡代之法大略介绍了一下。
“非也。”
玉鹤笑着摇头,“这诡代之法,乃是将真实本命诡代成其他。而本命代征,则是原来本命无法具象呈现,识海中的,乃是一个代征物的形象。”
齐休和楚红裳对此闻所未闻。
短短几句话功夫,史万奇和南宫止已站到了居所门外,打入讯号。
“前辈……”齐休小声提醒。
玉鹤似在兴头上,没觉察到一般继续说道:“我一怒杀鹤,又悟得清心寡欲之法,才算触到了真正的机缘……”
“何为鹤?”他又问。
“呃……”齐休完全不知所云。
“鹤既是道?”楚红裳想了想,迟疑回答。
玉鹤不置可否,“何为无形?”他又问。
“清风无形。”楚红裳又答。
这次,玉鹤点了点头。
门外,南宫止已摒不住连声催促,史万奇再次打入传讯符篆。
玉鹤扭头,定定看向齐休与他怀中的楚红裳。
一阵如死寂般的沉默。
第三张传讯符篆接踵而至。
“前辈……”齐休第三次出声。
玉鹤眼中精光一闪,抖手将宽袖挥出,朝齐休笼罩而下。
“无形之鹤,正是大道清风啊!”
话音一落,齐休眼中只有愈来愈大的黑白袍袖,条纹旋转,如演乾坤,旋即不觉身在何处,耳边尽是呼呼风声。
相伴清风眠一宿,再回人间。
齐休悬立空中,恍如隔世。
低头探看怀中,楚红裳正香甜熟睡。
打量周遭,不见玉鹤踪影,而南楚城就在眼前,他悬立之处,正是当年楚夺出发赴黑河坊时恰逢夏日飞雪,吟诵‘繁夏风雪盛,因果早沾身’的地方。
……
第二十二卷完。
第五百八十四章 齐休与红裳
十一年后。
思过山。
齐休二百三十岁,修为又上一层。
外表清癯消瘦,眉眼微耷,略带苦相,原来的上位仙风威严与脸颊的法令纹一齐淡化,如今的他,看上去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长须男子。
识海七窍玲珑心其中一面变成黑白墨色,隐约山水风光浓淡间杂。
“清心寡欲……”
放松身子,停止五禽锻体与通明经的运行,暗暗心道:“明心,清心,一字之差远隔万里,我与玉鹤出身处境皆不相同,能明已心就够了,恐怕无法仿效其清心之道。至于寡欲……
倒是悟出来一些眉目,层层剥夺各种欲念,重在一个‘收’字,只是……”
他摇头苦笑,“我生平为恶不少,亦不能效玉鹤那份赤子良知之心。”
金丹六层,他试着走了走玉鹤所言清心寡欲之道,成效不甚理想,执念去不净,只得另辟蹊径,拿筑基时习过的佛门六识外道做筏子,得了个新的本命天赋:【五感剥夺】。
张口祭出莽古通明枪法宝,枪头水滴形镜面翻转,莽古阴阳珠中阴阳二气注入幻珑一面,幻化出道水墨画卷,往自身笼罩而下。
眼、耳、鼻、舌、身这五识顿消,不能见、不能听、不能闻、不能尝、不能触,人世精彩统统抛却,墨色山水之中,只剩一独钓客,意识自守,心头澄空。
“用于自身,可辅助收心修行,用于对敌,可……算了,封不住修士感应之力,只能是聊胜于无罢。”
自家根本还在命运全知现在之道,其他路数只能浅尝辄止,暂时丢下大道求索,随手摄过大叠书信,处理起凡世俗务来。
“当年我问青丹门逼债,重伤韩阎老,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得这般快。”
书信中,有许多是南宫嫣然报告庶务的,楚秦门在外海十七、八年,虽从光复各岛死命搜刮,但所获大部以物资为主,此方世界二三十年间经历酆水开辟、黑风谷与天理门等的正气坊对峙、外海光复战争、小魔渊开辟战争等重大事件,除争斗物资外,其余物资根本卖不上价,而灵石却是****不得不用的东西,价格倒挂,空缺甚大。三楚都不得不向外借贷,楚秦自然免不了数次加举债务,古剑、燕归自不必说,何欢、幻剑、白山剑派等关系普普的门派也借上了门去,见楚秦盟人马6续回归,讨债各家便纷纷上门。
青丹门当年死守丹青山数年就欠下两百余万三阶的物资灵石,楚秦五六千人在外海这么多年,花费自然远远过。当然,三楚会全数贴补,只是眼下灵石荒难渡,他们也只能暂时贴补大部。
剩余部分,除积欠各家,三楚暂时无力代偿的约六十万三阶之外,还有楚秦盟参战各家的战后封赏也是个大问题。此次为楚问分封白塔城而去,大周书院给的功绩点自然大部分要算在他的头上,楚秦盟各家从大周书院拿不到多大利益,楚秦盟诸家出人出力,自无反欠外债的道理,只能指望楚秦门,而楚秦门的负担,三楚责无旁贷。
“一切都指望归古战后赏功了。”
齐休心知关键要点在于何处,当即手书一封,命沙诺以准备结丹的名义呆在海东城,盯住姬佳芊,一定不能在最后的赏功阶段遭人暗算。当年白山深处开辟战争时,正是因为姬佳芊在战后赏功上阴了依附归儒的灵木盟,才埋下了白山内战的诸多隐患,楚秦决不能重蹈覆辙。
‘勤赴姬信隆故居拜访,探看口风,观察行止,事无巨细皆需报我,切记,切记。’信末特意严加叮嘱一番。
接下来还有一桩棘手事,楚红裳遭险后,南宫止很快在三楚压力下被大周书院软禁,齐南南宫家自然不会坐视,多方角力下定罪艰难,暗流汹涌。而早就倒向南宫家的秦光耀如今已骑虎难下,干脆躲去齐南城,亦是用准备结丹做借口,事实上已然叛门。
当年秦光耀所部五百人是由燕归门、桑海门、古剑门等友好势力助拳修士组成,齐休本意是优待这些人,尽量不去参与危险任务,等外海战事结束平安送还,省得别生事端。没想到秦光耀被南宫止蛊惑后一心招揽助力,通过嫁到燕归门的罗姿,与楚秦门内的罗家修士们也搭上了线。罗姓是楚秦门领地内凡人第一大姓,而他家修士在门内的地位和影响力却远远不如,不满之心在外海十多年的无畏牺牲中愈演愈烈,被秦光耀用南宫家的大旗一招,人心浮动,已成隐患。
而秦光耀所在的右山秦氏是楚秦第二大姓,凡人领主也出自其中,他们对顾叹压过本族的秦长风继任掌门之事更是不满。
以前,秦长风的态度可扫平一切反对声音,可若是秦光耀在南宫家支持下结丹成功,他就有本钱甩开秦长风,联合秦罗二家的支持者搅动局势了。这两大姓若是为南宫家所用,则恐怕楚秦门内永无宁日矣。
“唉,见人性,见人性,难敌人心易变啊……”
长叹一声,‘静观其变,一切等南宫止那头有定论再说。’齐休再手书一封,予顾叹。
他这边为俗事烦恼,南楚城内,地火宫殿。
长明地火依旧熊熊燃烧,晶岩宝座上却不见佳人。
越往里,火元素之力越纯净炙热,焰心处,却见数截洁白如玉的莲藕,按人形躯干四肢摆置,其头部,一个拳头大元婴之体身着火红宫装,静静闭目熟睡。
“清心寡欲,是该到清心寡欲的时候了。”
“我大道之途说通顺也通顺,说艰难也艰难,纷杂世事还在其次,唯独这道心不清,终归是个隐患。”
“火之毁灭大道,与我不灭之体不合,其根源,恐怕还在我本心欲念在掌控自身命运,所以渴望力量和胜利,惧怕弱小和失败,无法对争斗本事放手。”
“此难起于我本心贪婪,欲求机缘而求之不得,反遭祸患。如今元婴离体,重塑肉身,受这宝物材质所限,未来只有专于不灭大道一途……”
“该放手时还需放手,我说教给玉鹤双大道的心得体会,如今自己却受其影响,要清心寡欲,摈弃其一,命运造化还真是弄人。说不定……”
“机缘反正在此呢?”
“只是,失去了争斗本事的我,以后还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吗?”
“万丈天火,不羁称雄,恐怕就会离我远去了啊……”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第五百八十五章 楚问与蔡渊
小魔渊,开辟大军已抵近最深处。
蔡渊临时居所,楚问又在豪饮银壶中酒。
老样子,一口接一口,人已微醺。
蔡渊倒不像往常那般严肃,闲适斜靠着,面带微笑,单看他喝,“怎么,如今喝酒都喝不逍遥了?”还有闲心打趣。
“逍遥?呵呵……”
楚问仰头咕嘟一大口,分外失意落寞,“欠人的,只怕一辈子都难还清,如何逍遥?”
“你呀,太古时有一叶公,好龙……”
蔡渊相劝之语刚起了个头,楚问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说我之逍遥,有如叶公之龙?”
“然也!生平不知愁滋味,自然乐得逍遥,临到出门被人……”
‘啪!’
蔡渊双掌交击,发出记清亮的声响,“当头一个耳光,才发现所谓逍遥,皆是虚妄,然后便怨艾自疑,颓废如你。”
“哼!”
楚问醉眼中精光一闪,“逍遥无碍,俗世有碍,有人扇耳光却不受责罚,自然人人皆不能逍遥。”
蔡渊点点头,“绝圣弃智,绝学无忧。”
“别扯这些了。”
楚问不欲对此话题做深谈,“你知我此行的目的。”
“南宫止……”
蔡渊沉吟片刻,“目前来看,他并不是那个施加毒手的人。”
“别真把我当不知愁滋味的货色!”
楚问厉声道:“如果你也保他,那我三楚日后……”
“不是我要保他,是你们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蔡渊也脸色一肃,“等楚红裳重塑完肉身,她自己就能证明这一点!她是被一只章鱼类深海怪物所伤,那物在白塔城附近海域游移不定,已存在不知多少年头,从不伤人,历年白塔修士均有记录。若不是她主动去招惹,怎有此难?南宫家怎么布局?南宫止又如何能控制她的行动?”
“那海怪是元婴级别,怎能伤她!?”
“我怎知道,或是相生相克呢?当年灵木盟一个叫柴屏的元婴初阶,不是也能将她困住许久?”
“那你们也解释不了南宫止的行动!他先是违反军令,偷偷独赴楚红裳遇难之处,见寻不着,又转用密法循迹追往铁风群岛,明明是想半途劫人。还好齐休精明,反其道而行之,不去找史万奇,而是去求于我楚家有仇的玉鹤,南宫止以己度人,先去找的恰恰是史万奇!否则,只怕此时红裳的元婴之体已落到他的手中!”
“怎么不能解释!?南宫止欲得楚红裳已久,突然有个极有身份的人暗示说楚红裳将于某处遭难,他怎么可能不去?怎么可能不追!?”
“极有身份?谁!?”
“南宫止不说,我们是靠这个理由才能顶住南宫木的压力,将他软禁至今!”
“哼哼,他心存侥幸,自然满嘴谎言。”
“不不!我料定他没有说谎!”
蔡渊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说齐休精明,我却说他不过是运气太好,此事干系如此之大,若有人真心襄助南宫止,怎可能让他晚到半步!?那人成算如此之深,又怎会不把你三楚谋主,齐休那赤尻马猴其人其行逆料在内?”
“噢?”
楚问把酒壶放下,急问:“怎么说?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嘿嘿。”
蔡渊郑重取出一道高阶符篆,将两人周围牢牢罩住,才凑近了道:“元婴之体不能抗拒搜魂对不对?你再好好想想,谁那时候正等在铁风群岛!谁,能令连南宫止那般身份的人,都不敢吐露出半字?”
楚问听罢,脸色一连数变。
呆愣半晌,他才迟疑道:“不,不可能罢……”
“人人认为不可能,才最可能!”
蔡渊冷笑,“你还认为是齐休精明么?”
楚问喉头动了数动,都没吐出半个字,面色愈发颓唐。
“有些事,楚震不欲让你知道,神通、红裳和我也是如此,因你是个逍遥人,俗世有碍,有碍啊我的好师弟……”
蔡渊语重心长劝道。
楚问突然从鼻子里发出声嗤笑,“我差点被你骗了,那人若是出手,红裳焉有幸理?除了天地峰那位,谁又能挡得住他?你几句话就把自己和南宫止择得干干净净,还转手一刀,嫁祸他人。大位之争,只怕南宫家已许诺不少了罢?”
“唉,信不信由你了。”
蔡渊也不生气,只摇头苦笑着撤去护罩,然后闭目不发一语。
楚问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才起身离开。
蔡渊睁开眼,望着楚问留下的空蒲团,显出人前没有的疲倦神态来。
不多时,一位族中金丹老者入内,禀道:“老祖,御兽门使者又在催了。”
“同意他们罢。”
他挥挥手,命道:“再请池家老祖来见我,暗示我有意池云峰,跟他说,除去底部五阶灵地,小魔渊之内的领地,随便挑。”
“这!?”
那老者大急,“您不是说,此时图谋私利有碍大位!?而且御兽门的要求干系极大,咱们能替天地峰那位做主么?”
“大位?呵呵……”
蔡渊洒脱笑道,“恐怕是不成了,只好替主分忧,做个楚震第二罢。”
“为……”
那老者还想再问,见蔡渊面露不耐神色,只得住口应是,恭谨告退。
“羚羊挂角,一击数得,恩威并施……”
蔡渊站起,负手遥望远方,“镇守大人呐,当世之人,又有几个能比您这只灵兽的手段高明呢?”
……
数日后,摩云岭。
乐川依旧在混他的日子。
“报!”
传讯弟子入内禀道:“总山有令,命你加速向狮巢挺近!”
“老一套,烦不烦。”
旖旎帐中,乐川心不在焉地将手伸出指指桌面,“知道了,放那儿罢。”
“这次后面语气不一样……”
传讯弟子见他如此,连忙拿起手中书信念道:“严令年内必须占领狮巢,否则……否则……”
“干什么吞吞吐吐的,否则什么!?”乐川厉声问道。
“斩立决!”
“什么!”
帐中传出阵女人们的娇呼之声,乐川赤身露体地猛窜了出来。
劈手夺过书信,亲自过目了一遍,“罢了罢了!再拖不下去了!”他躁怒地将书信掷到地上,“传令下去,马上整军!”
“是!”
传讯弟子转身要走,“等等!”又被乐川喝了回来,“先命人守在九星坊,门中若有躲避征调出逃者,也是斩立决!”
第五百八十六章 楚神通问策
白山,齐云碧湖宫。
楚神通胖胖的身躯出现在传送密室内。
“见过老祖。”早候着的齐休迎上拜见。
“楚师弟别来无恙。”
碧湖宫主姜焕在后面立着,笑吟吟地拱手道,“一边经年,你大道又有进境了,直教老朽即惭且嫉呢。”
“师兄说笑了。”楚神通自然一番客气。
“此地清净,你们聊罢。”
两人寒暄几句,姜焕便告辞离开。
楚神通随手布下阵法隔绝内外。
“他与我等不同路,老祖何以约在此地相见?”
姜焕是陆云子、蓝隶一系,齐休见楚神通示意可以交谈,连忙把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蔡渊已主动放弃大位之争!”
楚神通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今形势变了。”
齐休立刻懂了,不入天地峰,不得为掌门,陆云、楚震、蓝隶、蔡渊之流说穿了都是天地峰座下的人,如果竞争不再存在,那绝对是可以相互信任,一致对外的。
“也许,这能算是件好事罢。”他道。
“是啊。”
楚神通也叹气赞同,对于全力押注在蔡渊那头的三楚来说,能助其夺得大位自然最好,若事有不济,就怕蔡渊不肯接受失败,选择长期与陆云子、蓝隶正统一系对抗,那三楚夹在当中的下场肯定好不了。
“我传送至此,行踪最密。”
他简单解释了下,“你听好……”丝毫不浪费时间,将蔡渊与楚问的对话一五一十转述给齐休,“有些事,楚问他毕竟不知内情,我又不擅此道,还是来找你帮着分析分析。”
“我还道当时走通了唯一的生路,没想到一切尽在他人算中!”齐休听完,立时呆住,“如蔡渊所言,我不过是运气好,若我运气不好呢?那会是什么后果?红裳被搜魂?”思虑至此,心头涌起阵阵后怕。
“你看,蔡渊话中可有虚言?”楚神通见他只顾着发呆,连忙着急追问。
“他是否作伪,我等绝难知晓。”
齐休轻抚长须,冷静下来,“只能说如果他所言为真,那能从中分析出什么。”
“嗯,你说罢。”楚神通点头。
“其一,利用南宫止的是谁?”齐休问。
“楚问说是执法峰那位。”楚神通回道:“蔡渊应也是如此暗示。”
“当时去铁风群岛的有海东芩家、齐云滕家、执法峰荆山守,前两家先离开,听说后来御兽门镇守大人突至,将荆山守等人也撵走了。利用南宫止的人肯定是这四家之一,芩、滕两家地位与齐南相若,估计做不到令南宫止为其守口如瓶,而蔡渊说我运气好,应就是指御兽门镇守突然而至,打乱了执法峰的如意算盘……”
齐休想起当时荆山守看向自己的眼神,悟不出什么,“对红裳搜魂,御兽门应无此需要,而执法峰……”
“那一位的大道重法,而当年楚震老祖杀高广盛后被天地峰死保下来,他会怎么想?化神修士念头不通达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楚神通补充道。
“对!”
齐休忽然想起当年刑剑被龙越云错认为自己暗杀受伤的往事,执法峰囿于大道,并未重惩相关人士,却送给自己一册照影玉简,利用自己当时为破局必杀龙越云的形势,曲线逞其目的。“多年以后,利用南宫止欲得红裳的心理,将带着红裳元婴之体的我赶至铁风群岛,自愿送入荆山守手中,然后便能寻一借口搜魂,盗婴事发,再名正言顺整治我等,只怕天地峰也保不住……”
他点头道:“这像是执法峰手法,南宫止即便吃了他的哑巴亏,也必然不敢声张,一切合情合理。”
“那么说,一切就是那人安排?”楚神通听罢,亦是面色惶惶,“原来我们早被他盯上了……”
“那是肯定的。”
齐休倒不'意外,盗婴一案也曾动静不小,执法峰怎可能不加关注,“只是这里面,也牵扯到那两位的斗争罢?”
楚神通埋头默认。
楚震用魔刀诛杀高广盛,执法峰要惩,天地峰要保,这里面必然不止明面上的护短之争。天地峰暂胜一筹,而执法峰大道在此,日后怎能善罢甘休。
“所以蔡渊说御兽门镇守恩威并施,他到铁风群岛赶走荆山守,坏了执法峰的事,那就是在向天地峰示好,所图无非目前骑虎难下的醒狮谷方向。”
齐休断得八、九不离十。
“我虽不擅此道,但也有些自知之明,我三楚安危,还不至于令天地峰向御兽门低头。”楚神通道。
齐休点头同意,“恩威、恩威,只怕立威之处,还在铁风群岛。”他又想起赵恶廉和唤魔土的旧事,“好一个连环套!”恍然大悟。
“快说,快说!”楚神通急得连声催促。
“嘿嘿。”
齐休还笑得出来,“化神存在行事,如齐南那位那般不顾脸面者甚少,红裳安危,正是连环套最外一层。南宫止受执法峰蛊惑,不,不能说是蛊惑,那一定是某种暗示,正如当年他暗示我必杀龙越云一般,行为虽然自主,但形势仍迫使自身按其意志行事。”
“这第一层,便是红裳遇险,元婴被我自愿带入荆山守手中,对外,背锅的是南宫止。第二层,他找借口对红裳搜魂,然后盗婴事发,名正言顺严惩三楚,以及完成对三楚背后之人的打击。对外,背锅的自然是已身败名裂的三楚。”
齐休说完,看向楚神通,见其频频点头,终于解开心头一个多年疑惑,盗婴之事,果然跟天地峰有关!“你必然不会出卖那位,那么执法峰此举,只能解其当年未能严惩楚震老祖不得通达的念头。还有第三层,只怕着落在铁风群岛……”
终于把姬佳芊当年说外海魔灾得利者实为齐云的指责串起来了,“看样子,那里有外海魔灾的隐秘,也必然有天地峰的把柄,其程度应远在盗婴之上!”
“原来如此!”
楚神通终于听明白了,“如果此事一切按执法峰意志施行,那么对大周书院等外人来说,红裳遇险,对南宫止追责,此事即可解决,后续勿论。盗婴事发,我等只有引颈就戮,天地峰及蔡渊亦不能公开反对,此第二层亦得解说,不必深究。他手里还捏着从铁风群岛获取的证据,随时发难……”
“正是!”
齐休踱了几步,“如我所料不错,铁风群岛那头的目标可能正是蔡渊。这三桩事层层递进,又尽在铁风群岛一击解决,算计之精,时机之准,真真令人拜服。说不定还有第四桩,第五桩,我等不知之隐秘,隐藏其后。”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
楚神通拖着下巴赘肉,陷入沉思。
“现在的情况是,御兽门镇守大人把一切都解决了。”
齐休见他想半天想不出什么,只得接道:“逐走荆山守,一击斩断执法峰所有谋划,红裳免受搜魂,将铁风群岛那的证据夺在手上,蔡渊免受追责,同时又有把柄在手。当今之世,有几人能令荆山守知难而退,有几人能利用齐云内部暗争,借而向蔡渊恩威并施?镇守大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能把握住要害,果然不负当世名声。若我所料不错,两家不久便会公开消弭所谓‘误会’,齐云助御兽,独得醒狮谷!”
“你果然是我楚家智囊!”
楚神通大为赞叹。
“可是我之智计,已尽入他人料中。”齐休苦笑。
“不不,你已做到了你所能做到的一切,我楚家尽皆看在眼中。”
楚神通又连连摆手,开解道:“因循守旧人之患,你如今得了教训,日后还怕不更上层楼?”
“是啊,因循守旧人之患……”
齐休又想起当年稷下秘境中,安斯言对自己的批评言语,“跳出一切,思考问题,是该有跳出一切的觉悟和勇气,才能于如此高层的险恶漩涡中挣扎求存。”
“那我们现在当如何应对?”楚神通问。
“解决南宫家的纠缠。”
齐休答:“红裳恢复肉身自不需提,楚问在外海争取分封白塔更不能变,对南宫止,你也不能显露出半点放过的姿态,依然加紧追索……”
“为何?”
“跳出一切!我们对于诸化神间的争斗来说,不过是筏子而已,难由自主。御兽门镇守横插一手,虽本意不在此,但的确为我等解去了天大祸患,蔡渊运气之说着落在此,它与天地峰各取所得后,目光也不会再放到我等小角色身上。执法峰暂时受挫,按他的心气,也必然不会再对红裳死缠烂打。蔡渊退出大位之争,我们与陆、蓝等人的矛盾也被消弭无形,正是潜心静气,争取与南宫和解,跳出一切的好时机。”
“怎么和解,何谓跳出一切?”
“呵呵……”说到这,齐休诡异一笑,“靠我们恐怕难与南宫相争,还需楚问多去逼那蔡渊一逼,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互相间能利用便要利用干净!至于跳出一切……”
“消极点便是闷声不响,脱离从诸化神暗争的视线。积极点嘛,那便是您三位大道之途再进一步,唯有掌握力量,才得自主。”
“晋阶化神,谈何容易。蔡渊那头也算对我等仁至义尽,企好意思再行逼迫。”
楚神通听罢,嘴里虽说着颓唐的话,目光中却已闪烁出自信之光,“给我三楚时间,时间,一切都要时间呐……”他喃喃道。
两人相谈甚久,楚神通临走时,又吩咐道:“我家那个神苍多年未归,只怕已陷落在那处空间里。等与南宫和解之后,我会派些人来,你带着去寻上一寻罢。”
“呃……好罢。”
你家这些破事怎老找上我!?齐休心中腹诽不止,但面上,该答应的还得老实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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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天地三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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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番过错,为祸甚大,幸得大周书院总归要顾及我齐云颜面,而且楚家也无意追究,只盼早日了结此事,往后相安……”电闪雷鸣间,狂风肆意暴怒呼啸,无数松针和着豆大雨点席卷天地,蓝隶并未用灵力护身,身上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将语调拔高,勉强压过风雷声音:“晚辈此行就是想为两家转圜一二,您看?”
‘您看,您看……’回声伴着风雷荡开,此方主人仍无半点回息,不过会儿,他须发袍服均已被雨点打透,湿哒哒地贴着身体,但模样颇狼狈的他浑若未觉,神色平静,说完话依旧不卑不亢拱手死等。
这一等,又是月余……
直到某日,巨大的青木之龙虚影无声无息从松涛深处探出,龙头一边眼睛单睁开条缝,朝他立身处瞥了一记,阴冷蚀骨。
“谢师叔宽宏!”
蓝隶深深一揖,然后立刻转身飞离,无一丝拖泥带水。
青木之龙随即也同风雷一道,在松涛福地消散无踪。
蓝隶再现身时,已是齐云山中。
某间静室之内,早有两人坐等,局中一位正是现任齐云掌门陆云子,另一位却是蔡渊。
“如何?”
齐云天地峰一系举足轻重的三位元婴齐聚,自然不会是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陆云子见他进来也不寒暄,当头直问。
“他没明说,但应是默许了。”蓝隶朝二人稍作致意,便在蔡渊对面盘膝坐下。
“那我代楚家谢过了。”
蔡渊微微欠身,拱手遥致。
“师兄客气。”蓝隶回礼。
得了掌门大位这等好处,为对方跑跑腿还人情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南宫家可能会不卖蔡渊甚至陆云子的账,却偏偏不好驳了未来将执掌齐云千年的蓝隶面子,这一点,在座三人心知肚明。
大位之争迁延日久,蔡、蓝二人其实已多年未交谈过了,这短短两句客气话可算为往昔种种作个了结,和平落幕撇去了心结,两人相互面上自能过得去,关系好歹没像当年陆云子与楚震那般弄得过僵。
“嗯,好,好。”
陆云子看在眼中,满意地笑拂长须,头点了点,转而向蓝隶问道:“此次见过他,你揣摩其应劫能有几成把握?”
这个‘他’字,自然指得是南宫木。
蓝隶缓缓闭目,思忖许久才摇头回道:“他气息似乎有点不稳,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南宫止的事对我表露不平,唉!以我的修为,委实难窥一二……”
“嗯……”
陆云子没得到答案,笑容也收敛了起来,沉吟道:“化神修士生死大事,无攸关门派家族的兴衰存亡,小魔渊那边手尾一了,这便是我齐云头等大事,需仔细应对,以策万全。”
蓝隶蔡渊皆郑重应下。
陆云子分拨调度,蓝隶蔡渊查遗补缺,三人联手,不多时便谋划停当,见陆云子有意离开,蔡渊忙开口道:“光南宫木默许还是空泛了,楚家与南宫谈和终究要落在实务,红裳伤了无法出面,神通失于迂,楚问失于直,有个齐休堪用地位却低了……”
他说到这儿便住了口,陆云子心念稍转就知其所图,立刻接道:“我们三个出面也是不妥,这差使,我看陆崆最合适,劳动他跑上一趟便了。”
“谢掌门师兄!”蔡渊大喜拜谢。
“罢了。”陆云子一挥袍袖,人已消失不见。
那头陆云子自回陆云峰,命陆崆去齐南城与南宫家交涉,这边蔡渊也马不停蹄赶往楚云峰方向。
待二人走后蓝隶才起身,随手捏了个法诀,静室地面立刻陷下一块,露出个狭小甬道的模样来。缓步而下,又穿过数道精妙阵法,一处悠闲自在的山泉风光渐渐显露真容,五阶灵力的云雾飘渺中,只有一名道袍男子正孤零零在泉水边闭目修行。
“南宫师弟,此处可还习惯?”蓝隶拱拱手,笑者问道。
原来此处正是天地峰软禁南宫止的所在。
南宫止睁开双目,面上倦意难掩,早没了在外海威胁楚红裳时的笃定强势,瞥一眼蓝隶,又用鼻孔哼了哼,“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当年在酆水被困时我就习惯了。”人虽落魄,话中仍带讥讽。
“哈哈。”
蓝隶摇头笑笑,并不以为意,继续道:“师弟你久理家族庶务,难免沾染些烟火躁气,经此一难,正该借这机会放下那些凡尘俗世,潜心修行。依师弟天赋才具,未必不能大道再进一步呢!到时回头一看当年,不过尽是些微末可笑罢了。”
南宫止听他这话脸色立时一变,促声道:“难道还真要把我关到死不成!?”
蓝隶笑答:“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人世皆牢笼,师弟又何必在意身居何处。”
南宫止听罢,半晌无言。许久之后,方才冷冷说道:“黑脸白脸红脸,你却是个灰脸。”
“哈哈哈!”
蓝隶抚掌大笑,“灰脸!?好好好,我是灰脸,灰头土脸!”他为这句话笑了好一会儿才作罢,“我修行之处离此地不远,师弟你若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往外传讯,能满足的,我都会满足。”
南宫止不想答话,再度闭目。
蓝隶在那站定,好好将他端详了一番这才默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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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展剑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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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符城,离火盟辖下。
楚与南宫两家和解之事,自有元婴存在们高来高去,城里讨生活的练气修士们可烦不了这些,为利益汲汲营营的,为生存奔波忙碌的,闲来无聊吹水打屁的,遮遮掩掩做机密事的,匆匆来去见朋友的,会仇人的,南下的北上的,平事的挑事的,在灵茶铺子里各各凑做一桌,自有他们自己的热闹。
‘嘭!’
大堂东边角传来声闷响,一名壮硕男修拍桌而起,目露凶光,手指面前个老修骂道:“姓金的!我杀过的魔物比你见过的活人还多!什嘛玩意!欺我初来乍到!?”
他嗓门奇大,引得这左近无数感应之力飘了过来。
老修顶着对方活要吃人的眼神稳稳坐着,还不忘轻捻着自家山羊胡子,摇头晃脑一副能耐我何的模样,“你四处去打听打听,我金某人在这器符城里几十年牵牙做中,人品信誉是有口皆碑,物件随行就市,买卖你情我愿,岂有过手反悔之理!怎地,耍横?你也不看看,这里是白山不是外海,是讲规矩的地方!”
大多数人听到双方这几句话就把注意力收了回来,山羊胡子是黑河坊里的老掮客了,他口中人品信誉有口皆碑那是肯定没有的,所谓白山人讲规矩就更是个笑话,看壮硕男修标志性的古铜肤色和大嗓门,不难猜其外海身份,山羊胡子无非是‘欺生’而已,近来这种争执每天要上演十数起,毫不新鲜。
外海全境收复后,许多失了家园靠山的幸存修士被暂时安置在齐云,小部分被南楚、楚秦或其他家族门派延揽,其余大部分人是入不了齐云诸家眼的,流浪流落着就到了白山。因为白山北部被出身齐云的楚秦门与江南宗掌控多年,风气早已不如当年彪悍,这些外海人多取道器符城往南,依他们粗豪凶恶的习性,在白山中南部生存下来无甚问题,只是不成组织,很容易被奸猾的白山本地修士当做肥羊欺负压榨。
壮硕男修看样子吃了很大的亏,自然不肯轻易善罢甘休,叫嚣得青筋暴起,很快引来了灵茶铺子里筑基奉行“此地是尔等喧哗之所吗!?出去!”的一声呵斥,形势比人强,无奈,只得负气起身,骂骂咧咧地往外走。
还未走出门口,忽有道红影出现,正好挡住去路。
“你!”他本欲抬头喝骂几句,定睛看清来人,七尺男儿却被吓得浑身一抖。
“霹……哦不,展……展前辈。”
见风转舵,外海人也使得精熟,面上挤出十分讨好的颜色,抱拳大躬身,袖口都拖到了地面,“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您老,给您请安了。”
“你是……”
受了一礼的展剑锋面露些许尴尬。
“我是大孔岛的项习呐,您不记得了?”
名叫项习的壮硕男修乖得跟只猫一样,“六年前,您领军经过大孔岛时,我给贵军做过向导的?”
“噢!”展剑锋一拍额头,“是你啊,想起来了。”
“对对对!是我。”
项习见他记起来了,高兴得什么一样,“前辈当年风采,小子一直不忘,没想到在这还能有缘得睹,我……”
“呃……”
展剑锋赶紧抬手止住他唠叨,“我今日另有要事,这样,咱们下次再……”
“噢,好好好。”
项习也不是没眼色的人,连忙往旁边闪开,“前辈您忙,您忙……”
展剑锋朝他点点头,一步踏入灵茶铺子之中。本有些噪杂的大堂悚然一静,几乎所有人转头看了过来,他穿着件楚秦门平常的赤色道袍,面相普通,身量也不高大,但只是随随便便一站,就是别有一番气势,就是压得住场面。
‘嗡……’似乎是对刚才被镇了一下不满,片刻之后,大堂里报复性地愈发热闹,白山人对他本无多大敬畏,有好事者就把这位展家大少当年凭运气夺得擂台冠军老段子拿出来显摆,那些外海跟脚的修士反倒纷纷肃容站起,郑重遥礼,十余年纵横外海,作为楚秦前锋战阵主将的展剑锋在外海修士那儿闯出了个‘霹雳剑’的外号,称得上威名赫赫。
“展前辈!”
“前辈。”
这些外海人目光中流露出来的尊敬发自肺腑,展剑锋只得朝他们一一点头示意。
好不容易应付完,他把目光落在了某个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
一名青衫修士正伏案大睡,手边除了数个酒瓶,便是一张张写满了字的大纸,凌乱地铺满了桌面。
“咳!”
刚刚喝走项习的筑基奉行很有眼色地飘到这桌旁边,拿手捅了捅正睡着的那人,“包二,包二!醒醒!有人找!”
青衫修士原来是包二,他抬头睁开迷朦醉眼,顺着奉行所指,才看到正微笑以对的展剑锋。
“你怎么来这儿了!?”他大惊失色。
“一间静室。”
展剑锋没回话,而是朝那奉行说道。
“好的,随我来。”
奉行十分识做,当先引路往楼上走。
包二连忙起身将桌上东西卷入储物袋,拖着跛脚跟上,三人刚刚消失在大堂诸人视野之中,‘嗖,嗖!’立时便有数人从各自位子上离开,使出吃奶的劲往外飞窜,几人在门口撞成一团也不理会,只管推搡着出门然后往不同方向飞奔而去。
“这是?”
有不知内情的散修被这动静搞得一脸茫然,连忙往身旁熟人打听。
“唉你管那许多干嘛?左右咱们搀和不上。”这是稳重些的。
“听说南楚老祖早陨落在外海了,如今只是秘不发丧,嘿嘿,他楚秦门失了后台,眼看就要败了!好戏还在后头呐。”这是不怕死的。
“你还不知道吧?楚秦门自打从外海回家就一直闹着内讧,他展剑锋展家是从齐云一路跟着齐休来白山的老姓,还出过金丹老祖的,在楚秦门里举足轻重,各方都盯着呢。”这是知道点内幕的。
“……”
不提下面一群子练气各种八卦猜想,楼上一间静室之内,展剑锋随手关上房门,又补了个隔绝内外的临时法阵,才回头朝包二笑道:“还是在写你的闲书?”
“嘿嘿。”包二不好意思地讪笑了几声。
展剑锋知他不被姚青所喜,写这个也得不到楚秦门里任何帮助,纯凭了股呆气,自己劝过也是无用,便将这话题丢开,正色道:“小魔渊那边还有战事未完,我想好了,索性还是去求个圆满。”
包二听罢立时急了,“你是厮杀上瘾还是怎地?咱们从酆水到小魔渊,出生入死三十年还未够?”
“外海魔物,奈何不了我的,这次我只带小昭去,特意来和你道个别。”展剑锋回道。
“哼哼,言不由衷!”
包二突然冷笑,“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走,是不是被家里那帮人烦得不行了?”
“也是原因之一罢。”展剑锋并不否认。
“我就知道,你说你个初始家族筑基一辈里扛鼎的人物,还有我们酆水老兄弟和新入门那些外海兄弟支持,站稳了就得,谁能动你?干嘛非要故意跟自己人弄生分,搞什么中立,什么两不偏帮?这种时候你中立,不就代表谁都有可能争取到你吗?他们不来烦你烦谁?你又不是那种骑墙观望左右逢源的人,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小魔渊那里就差歼灭化神存在最后一战,有多危险就不用我多说了罢?酆水往事难道你就忘了?到时候为了躲个清净把命丢了,你冤不冤啊!?”
包二也是急眼了,不在乎境界有别,一股脑地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当年你在外海教我人情世故的时候心里多明白,怎么轮到自己反倒糊涂了呢!?”
“说躲也的确是躲。”
展剑锋把包二摁到椅子上坐下,“你也别激动,但躲只是附带,我主要还是为了小昭,她筑基机缘应在小魔渊,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而已。”
“噢!”
包二听了这话,神色落寞下来,他自己大道无望,又把精力放在了闲书上面,偏偏还不得偶像姚青的喜欢,十分苦闷,“原来小昭也要筑基了啊!”
“嗯。”展剑锋知道他肯定想起了当年三人在酆水时的往事,那时候三人都是练气,肩并着肩背靠着背,互相扶持出身入死,换命的友情终究要被无情大道拉开差距,如今自己还是青年相貌,而面前的好兄弟却已近中年了。暗自唏嘘了下,又道:“我劝也劝过你不少次,所谓人各有志,你既然走上了姚靑师兄的旧路,那就好好干罢,他不看好你,你就闯出个自己的路子来。我已经跟虞清儿和阚萱两位师姐托付过了,我跟小昭若是……若是回不来,她俩也会照应你的。”
“呸呸!别说丧气话!”包二啐道。
“哈哈哈。”
展剑锋爽朗大笑,坐到包二对面,从储物袋里取出套酒具来,帮包二斟上,“咱们兄弟今儿好好喝一回!不醉无归!”
“好!我先干为敬!”包二拿起杯子一仰脖,干脆利落地一口闷了。
两人喝酒聊着,说到当年在酆水一件好笑往事,正前仰后合乐呢,忽然静室机关一动,茶铺知客的声音传了进来,“展前辈,贵门罗启深前辈在外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包二打趣道:“没成想竟是罗老头第一个到,你出现在这,后面估计还有不少人要来。”
“唉!”展剑锋揉揉眉心,无奈回道:“有请。”
静室门开,进来个面相六十许的老头,正是罗家年纪最长的筑基修士罗启深,“展老弟,你真是教我好找,同门之间想见一面太难了啊!”他拱手笑道。
“展某前些日子闭关,若有怠慢还望见谅。”展剑锋哪听不出来对方话里有话,只得虚言搪塞。
重新入座,包二转而站在展剑锋身后,罗启深虽是罗家年纪最长,但素来凑不到楚秦门的核心圈子里,存在感实在稀薄,双方无甚交集,只能先拣场面话说,展剑锋不耐烦跟他兜圈子,索性扯明:“我不日即将重返小魔渊,师兄若有事直说无妨。”
有些话给包二听到反而可能害了他,展剑锋又以目色暗示。
“两位师叔,包二告退。”包二知机离开。
“说来无奈。”罗启深苦笑道:“我虽为门中筑基一员,但想见掌门师叔一面还真是难上加难,知道你在师叔那儿面子大,这不就来求个情。”
“都是同门,何来求情一说。”
展剑锋应道:“掌门师叔大道艰难,其用功处还在我等之上,无甚大事最好不要惊扰他老人家闭关。而且这种事……”展剑锋双眼眯了起来,“也不一定是非找我不可的吧?我知道,能做到这么快出现在这里,你们花了不少心思吧?”
“事关门派兴衰!”罗启深沉声道,又凑近了些,“而且我想跟你聊一下关于……”
“诶!”
展剑锋打断他,站起身,“既然事关门派兴衰,那见掌门师叔这个忙我可以帮,其他的,恕我这个即将远离之人不感兴趣了。请!”
罗启深屁股还没坐热,想说的话也没说出来,不防对方突然摆明车马送客,有点儿下不来台,老脸一沉:“门派内忧外患,师弟你也不好甩手就走罢?”
“请!”展剑锋懒得给他面子。
“哼!”
罗启深一甩袍袖,正待出门,外面知客又禀道:“展前辈,贵门有位秦前辈在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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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 燕南行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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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张临打发走,又一一捏碎盒中玉丸读取密信,看完没等多久,顾叹便到了。
“你与剑锋之间,可有什么说道?”
见了顾叹劈头就问:“他在你麾下十几年,仍未敬服么?”
“剑锋是个好孩子,他有他的骄傲而已,服不服的我也不在意,他不会对我示好,但我笃定关键大事上,他还是能站稳立场的。”顾叹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他听你的。”
“嗯。”
齐休放下心,将手中展剑锋传来的密信又递给了顾叹,“剑锋回小魔渊,这一路上很有些牛鬼蛇神跳了出来,见的人说的话,他全记在这儿了。”
“他在器符城露面就被各方盯上了,我也知道些,也派人接触过,正想说把这情报告诉你呢。”
顾叹搞情报是绝对的老手高手,展剑锋是明着走的,他不可能不注意到,快速看完密信,说道:“和我猜想的差不太多,秦光耀、裴双、宫中夏三人都派人接触了……”
秦光耀在齐南城,裴双是裴家派到齐南明面上紧盯三楚楚秦的金丹,和齐休曾在稷下试炼的时候就见过,当年外海与南宫止接触的也是他,而宫中夏则是跟随南宫止到外海的南宫家附庸家族金丹家主,这老头能被南宫止倚为谋士,能量手段应该不凡。
“嗯……”齐休沉吟了会儿,回道:“楚家传来消息,陆崆已赴齐南城代为谈和,不出意外南宫家会罢手,那这三人以后的身份就很有意思了。”
“是的。”顾叹同意道:“这三人严格来说可不受南宫家辖制,即便南宫罢手,他们仍可继续对我们不利。明面上,秦光耀代表部分忠于他的秦家人,裴双代表裴家,宫中夏代表南宫家,但他们派出游说剑锋的说客言辞,提出收买的条件都很类似,应该已经合流。”
“哼哼。”
齐休冷笑了下,示意顾叹,“你接着说。”
顾叹继续道:“器符城是古熔的地盘,敏感时刻他派个人过问一下实属正常,但姜明恪派人过问就略微有那么点儿过界了,而柴艺的人根本就是在挑拨,看热闹不嫌事大……”
“很符合他们的性格。”齐休毫不意外。
“门内的话,除我的人以外,初始家族、酆水及外海部分忠于展剑锋的旧部不愿他去冒险,派人想追回也无问题。只有罗启深,他盯那么紧一定有所谋划,可惜剑锋没给他机会说出来。”顾叹又道。
“他不是要见我么?剑锋不让他说,就是想让他对我亲口说。”齐休说罢,传音给外面的张临:“传罗启深来见我。”
“我就不参与了。”顾叹笑着起身:“我在他不好说话。”
仍凭顾叹自去,等罗启深到,齐休与他聊了也就半柱香时间,便将其打发走,又命张临再度将顾叹请到。
“有趣,罗家那么多人,竟是人在燕归门的罗姿躲背后拿主意。”齐休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但也仅止觉得有趣而已。
顾叹心里也觉意外,倒不是因为罗姿的事,而是以他的了解,罗启深绝不会笨到那个份上,向齐休出卖罗姿在整个罗家背后的作用,看来传言说掌门师兄能看透人心,绝非空穴来风。不过也就那么一瞬,他马上丢开心中疑惑,“罗姿一个嫁过去的外姓人,能在燕家把持庶务,手段能力自非等闲,罗启深本是个老实人,上蹿下跳确实不符合他的性格。他要见您,所为何事?”他问。
“罗家想要地位。”
齐休饶有意味地笑笑,“罗启深明面上的要求很简单,要我收罗心武、罗佑武为亲传弟子,我推脱了,他还讲价似的说只收其中一个也可,同样被我拒绝了。”
“嗯,不算差棋。”
顾叹很快领会其中关窍,“罗家凡人多,登仙的人就也多,未来可期。他们也清楚,门中其他势力不一定乐见此事,他们想确保未来。内门弟子还不够,若有罗家人是您的亲传弟子,一可在大道上顺遂些,二来和您亲近,可确保家族利益,起码以后不用想见您一面,还得大费周章辗转去请托展剑锋。”
“心武、佑武他们七个,我去外海一直带在身边,等若亲传,没有名分而已。”齐休神色冷了下来,“他们不知道南楚老祖还好端端活着,他们不知道南宫将与楚家谈和,他们只把楚秦门盟之中暗流涌动内忧外患看在眼中,又把秦光耀之流的蛊惑之辞听在耳中,这时候提名分,未免有趁机要挟之意,着实可笑。”
“如意算盘打得是响了点,但也不无可同情之处。”
顾叹倒是很能理解,“罗家那么多筑基练气,在门中确实也太边缘化了一些,我想,可找机会逐渐分润些山门执事之类的中层职位给他们,再由我或者明真出面,收心武、佑武做亲传弟子便是了。”
“唉,好罢!”
齐休清楚这是老成之言,而且将罗家收在手中对顾叹自身也有很大助力,左右不是大事,便点头同意下来,“但是,罗姿这妮子要敲打一番,别人嫁女是帮娘家的,她却反给娘家添乱可不行,你直接去燕归门找燕沐云,委婉地暗示一下。”
“等我处理好敢、祁两家的争端,得空就去。”顾叹也答应下来。
“就这样罢,门中盟中难决之事尽可先拖着,大部分等小魔渊开辟结束,我们的赏功分拨下来都可解决,无非利益二字嘛。”有陆崆出面,与南宫谈和基本已成定局,沙诺传回的密报里也说姬佳芊那儿一切如常,两桩大事不出意外,齐休就完全不慌。
将本次出关的事务清理完毕,他便再度开始新一轮的闭关。
谁知没过多少时日,便被顾叹用紧急传信给打断。
“燕南行结婴失败,陨落了。”顾叹双眉紧锁,进门就急匆匆禀道:“是摘星阁司空宙法身降临,亲自告知燕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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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章 罗姿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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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齐休温言道:“我拒绝他并无旁的意思,只是我修习的功法与心武佑武不合而已,我已让你顾师叔、明师叔挑选他兄弟二人收为亲传。”
“是。”罗姿面露微喜,停步福礼道:“我代他兄弟二人谢过掌门师叔了。”
“哼!”
齐休突然感应到她心底里那一声不屑的冷哼。
面前这位曾经的弟子门人略带倦意地笑着,嘴里说出欢欣真诚的谢语,一切像是对自己的讽刺,这声被压抑在心底的冷哼令齐休意外之余甚至有些窘迫,“她有这么不满么?难道我有做得过分的地方自己不清楚?”心里问着自己,自责有之不悦有之,面色当然不显,先示意对方继续带路,接着问:“你在燕家这些年过得可好?”同时将见人性卷了过去。
“都好。”
“大道上呢?”
“庶务繁杂,大道上却是有些慢了。”
“……”
拉家常般问问答答,一直走到地头,“两位师叔请。”罗姿将二人让入密室便告辞离开。
“古城主,齐门主!”
九星坊诸家掌门比他俩来得更早,正将燕沐云围在当中安慰,见他俩来了又难免是一通嘈杂,无非和齐休一样,对燕南行之死抱有怀疑。
在场只有古熔离火盟一家在山上有元婴修士,他只得拿对齐休的解释又重复了一遍,信不信的也只能这样了。
“先掌门上山前其实已看开了,他说他既然选择了去,就已有准备承担去的后果。”反倒是燕沐云自己看得开些,“被人?害也好,冲关失败也罢,都是无缘大道,不过殊途同归而已。”
“正是这话。”古熔听了大为赞叹,“老燕乃是英雄人物,这正当是他的气概。”
“我只是觉得山上未免太不尽人情,除了司空宙一句通知,先掌门的尸骨遗物通通不得下山,这也就罢了,连只言片语都不给转达,人走得无声无息,实在是……唉!”燕沐云面露悲色,叹气不已。
众人包括齐休,又目光炯炯看向古熔。
“呃……”
古熔只得又解释道:“白山无数年就是这么过来的,白山规矩你们就当白山独有的天地法则理解就行了。除了盏青铜油灯,各家得不到山顶元婴任何物事,至于遗言……结婴之后可借青铜油灯法身降临,自然能与他人交流,但各家老祖从来只说山下的事,山上细节也是一字不提的,无人能例外……”
众人又问可有变通法子。
古熔本是来吊丧的,没成想却成了九星坊诸家的询问对象,而且他是真对这方面知之甚少,费尽口舌解释一通还没讨得了好,特别其中两家的第二代掌门眼色遣词都不太精细,搞得他心中颇为不耐。再联想到当年燕南行托孤时找的是齐休,故意避开了自己,分明是信不过,想起来是掉面子的事情,他多年器符城主的专横劲一上来,干脆,“好了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若是不信就去问别人!”丢下众人,自己个一甩袖子径直出去了。
醒狮谷老狮子大屠九星坊后,这九星坊诸家就已名不副实,一来九星坊已入御兽门之手。二来燕南行等老一辈设计中这九家联盟是有个合议机制的,九家之间有什么争执或是决定大事,召开合议一家一票,按票数来定很是公平方便。可陵梁宗业已覆灭,山门早都被灵木盟占了,剩余八家连投票都可能投个平手出来,还合议啥?
第三,加上刚刚陨落的燕南行,剩余八家里已有四家掌门之位传到第二代,为了更长地延续分封三?的时间,四位二代掌门都是修行天赋高大道有望的人,这四人在人情俗物上难免就显没经验了点儿,跟另四位老谋深算实力强劲的第一代金丹后期门主周旋起来很是吃亏,相互之间的实质平等地位也快难保了。
如今燕归门才遭重创,二代掌门燕沐云正是对外界尊重与否特别敏感的时候,值当古熔这是不给自己面子,一时想得岔了,脸色便也沉了下来。
“老古这火爆脾气,呵呵呵……”
齐休赶忙和稀泥,好不容易将大大小小这八个人抚慰好,又灵机一动,说道:“按柴艺那厮的性格,是断不会放过这次上门叫嚣的机会的,等会儿祭典的时候大家可要沉着应对,别在他面前漏了怯哈。”
在九星坊诸家面前,柴艺这名字就是好使,八位掌门立时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上面,开始商量等下同进同退的应对方略来。
可是这次柴艺没来。
不仅如此,白山各家派来吊唁修士的规格也很不够,除了摘星阁的司空极和丹盟的英伯,其余各家首脑均未到场。
燕沐云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有点不对劲啊……”祭典开始,出来在自家席上坐定,齐休给古熔传音道。
“有什么不对劲的。”
古熔仍生着闷气,“是司空宙把燕南行忽悠上山的,司空极来很正常,丹盟是半个盟友,英伯不可能不来,还有我代表离火盟,这就差不多了。你以为还是老燕在的时候吗?人一走,茶就凉,燕归门如今就值这些了,白山多现实,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正常。”
齐休喃喃道,暗暗警惕着,用全知天眼和听真之耳在场中乱扫,并没挖出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来,心里又被罗姿那件事牵扯了精力,无法,只得暂时丢开。
跟司空极、英伯等人虚于应付一番,祭典一完便急匆匆赶回。为安全计,顾叹一般不会和齐休一同出现在公开场合,是以留守在思过山中,并未参加燕南行祭典,齐休一回来,他便马上求见。
“形势未按我们的计划变化。”齐休先道:“我拒绝心武佑武为亲传弟子,燕南行再这么突然一死,罗姿那儿已有跳船的心思了。”
“跳船?”这下连顾叹都意外了起来,“谁跳船?罗姿?罗家?跳下哪艘船,跳上那艘船?”
“罗姿。”
先是秦光耀、后是罗姿,齐休也头疼得很,“先不提这个,咱们扪心自问,如果将来灵木盟进攻燕归门,我们会卖命相救吗?”
“不会。”顾叹都不用怎么考虑,“以我们如今的情况,救援隔着灵木盟的他们根本不可能。”
“这点大家都看得清楚,老燕一死,九星坊诸家里就乱了,在联合抵抗灵木盟希望渺茫的情况下,必然有人反水,早点跳船,早点靠出卖别人换个好价钱,是选择之一。”齐休道。
“罗姿能影响燕沐云吗?还是燕沐云自己有此意?”顾叹问。
齐休摇头,“她不能影响燕沐云,燕沐云不会傻到想通过出卖我楚秦门去讨好柴艺,但她有意和她丈夫一起从燕家船上跳下来,爬到南宫家的船上去。而船票,正是她对罗家的影响力,正是我楚秦的利益!甚至,她还做着恢复往日罗家旧地荣光的美梦呢!”
纵能窥探人心,可敌不过人心易变,从没有挑选阚萱而是罗姿嫁给燕家开始,齐休一个小小的偏心,就改变了罗姿的一生,而她的心就这么一日一日地远离了楚秦,开始回忆起往日罗家的兴盛种种,她开始想象着罗家人不被‘欺负’的那一天,终于,她认为她隐忍到发生重大改变的‘机会’了。
“罗家人不会全听她的,心武佑武更不会!”顾叹很快把握住重点:“罗家希望不在罗姿,而在心武佑武兄弟二人!我马上操办正式仪式,收二人为亲传弟子。哼哼……”他冷笑道:“等她们知道南楚老祖无恙而南宫家早已开始同我们讲和时,不知表情会如何呢?”
所有误判通通基于两点,一是楚红裳的生死,二是南宫家的态度,由于秦光耀、裴双、宫中夏三人不停造谣而楚家不便于出头澄清,加上还有别有用心的柴艺之流推波助澜,只怕如罗姿者在楚秦内外还大有其人。
“近期一定要加强戒备,约束弟子,特别是低阶弟子。等正式谈和消息出来,才可稍松口气。对内宁肯暂时高压,也要坚持,等到战后赏功那一天,就是最终胜利!”齐休也被烦得有点来火,吼了一嗓子后定定神,才又问道:“对了,你来找我为了何事?”
“嘿嘿。”
顾叹意味深长笑笑,这一般代表好事,“白山剑派的崔元青正等着见您呢,他是秘密来的。”
“噢?”
齐休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与秦长风不打不相识的崔元青一向负责白山剑派在白山北部方向的物资购买,当年白山内乱,就是他来跟楚秦门联系生意的,这次再度前来,还遮掩行踪,目的自不用说了。
“我就说怎么感觉燕家祭典上有些不对劲呢?你觉得他们这次又要打谁?”齐休轻抚长须,阴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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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思过坊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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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奉行瞄了他一眼,见身份穿着都对,便从怀中取出个储物袋,随手连同信物掷还,“你对对。”
杨寒将储物袋中物事一一取出,当着沈奉行面开始验看,都是公事规矩,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一柄上好一阶制式飞剑,比门中分发的好点有限,但外表漂亮不少;一杆阵幡,数个布阵器具,数个告警焰火,各色符篆丹药等等。快手快脚验看完,“禀师叔,都对。”他将东西收回袋子,飞剑提在手上。
“去找柯执事罢,在东大街。”
“是。”
告别沈奉行,疾步行到东大街,在街口碰到了柯执事,对方身后已跟着三人了,“是杨寒啊。”柯执事才是对他能被分派到此的关键人物,对他印象自然颇佳,再次验过信物,和颜悦色道:“老闵告假十五日,你这些天就顶替他跟着我巡街罢。”
“是。”
杨寒很有眼色地跟另三位同门打过招呼,站入队列,仰首挺胸,亦步亦趋跟在柯执事身后巡街。
楚秦门最近内部不太安定,但坊市依旧热闹不减,五人负责东大街及附近街区,来回兜转,没事的时候很是轻松,但偌大地头,人潮来来去去,完全不出事是不可能的。
很快,一间小铺子里传出了打斗之声,杨寒跟着柯执事连忙奔过去,看见俩练气散修各执飞剑,已交上了手。
“好胆!”
柯执事筑基修为,一声厉喝便把二人镇住,“在思过坊中动手,懂不懂规矩!?”说话间右手小臂一摆,给了个‘上’的暗号。
杨寒是做熟了的,说上就上,和三位同门一拥而上,扬起手中飞剑搂头盖脸就往那俩闹事练气身上招呼,当然分寸要掌握好,只用剑脊平抽,啪啪作响看着热闹,但只伤皮肉不损根本。
那两人也是硬气,被抽得皮开肉绽还是怒目对视,其中一人吼道:“姓赵的!咱俩多话不说,出去做过一场,生死各由天命如何?”
“好!”另一人也是痛快,立刻答应下来,扭头又对柯执事道:“前辈,给个方便,咱俩的事咱俩出去解决。”
“得得。”柯执事不知这两人多大的仇,也不关心,将杨寒等人召回,“也好,大家方便。”从店家那儿要了执笔,挥手立就一篇生死状,又签下自家姓名做了中人,那两人也各自留下名号,便由柯执事领着往坊市外走。
门口早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见有好戏看如何不跟上,一路簇拥着跟到门口,人越跟越多,杨寒等人只得将那两人团团护在当中,省得被人冲撞。
坊市外不远处就有好大一片平地,就是派这种用场的,柯执事先去站在当中,杨寒等人将两人各引到一侧站好,又去驱赶围观群众。大家都是懂行的,呼啦一下,顺着平地边缘正好围了个圆圈,七嘴八舌,这个姓赵的是哪哪儿人,跟对方有啥仇怨都被八出来了。这时候已有些惯做签赌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开赔率收赌资,不亦乐乎。
杨寒维持秩序维持得汗流浃背,那两人已然交上了手。对于在外海经历过人魔大战的杨寒来说,两人实力完全不够看,乒铃乓啷飞剑符篆砸来丢去,也就一炷香功夫,那姓赵的散修窥准破绽,抖手打出记飞钉法器将对方防御击穿,飞钉穿胸而过,那人仰天一倒,喉头血涌了数息,躯体一挣,便再也不动弹,死得透透的了。
人群一阵骚动,叫好者有之,哀叹者有之,大抵是为了签赌的灵石,不关地上死人的事。
赵姓散修为了这一击,也付出了不少代价,硬抗了对方几记杀招,整个胸膛被飞剑斜斜劈下,拉了尺把长的口子。
“啐!”
往地下吐口血水,赵姓散修摇摇晃晃走到对方伏尸处,弯下腰将飞剑储物袋等物拾了,又顺着尸身细细摸索,不肯放过一物。他胸口血如泉涌,搜检时洒得对方尸身上血糊糊的,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柯执事也不拦他,赵姓散修收拾完,才站起身,从刚到手的储物袋里摸索半天,才掏出枚三阶灵石来,双手抱拳,朝四周拱一圈手。
“好!”
不知谁带头喝了声彩,众人便也跟着叫好。
‘扑通’,外围不知哪家的娇弱女修见血昏倒在地,旁边一大帮人去搀扶施救,顺便揩油。
“在下……咳咳……在下受了点小伤……”赵姓散修颤颤巍巍站着,说几个字咳一口血。
“好!是条汉子!”又有人叫好。
“求枚……咳咳……疗伤……疗伤丹药,谢了!”赵姓散修继续道。
“我艹,生死决斗你俩连疗伤丹药都不带,真够莽的。”杨寒心理默默吐槽。
“送你了。”人群里不知哪位富二代抖手弹出一枚上好丹药,飞往赵姓散修手里。
“谢……咳咳……谢了!”
赵姓散修把手中灵石扔了过去,“我……啊噗……我不习惯欠别人的……呕呕……东西。”
人群又是一阵叫好。
“我求你快吃药吧,再不吃要死了。”杨寒再吐槽。
赵姓散修终于把丹药扔进了嘴里,按着胸前伤口,又往坊市里蹒跚行去。
柯执事给杨寒和另一位同门丢个眼色,先带两人护着赵姓散修进去了。
“得,这倒霉活儿又归咱了。”被留下的同门啐了一口,和杨寒一道去抬倒在地上的尸身,又朝四周开口嚷道:“有认识这人的没有!?”
人群早跟着赵姓散修涌进去了,只剩七八个年老的凑上前,盯着死者脸庞你一言我一语辨认。
“好像是南边人。”
“嗯,姓甚名谁?”
杨寒记得生死状上的名号,报了出来。
“噢,是南边的,厚土沙漠附近来的。”
“对,刚在外面听到有人说的。”
“谁说的?认识吗?”杨寒赶忙问道。
有人将名号报了出来,杨寒也认识,是在思过坊鬼市讨生活的,这就方便了,托人去找,再和同门将死者尸身抬到坊市门口,正好碰到柯执事安排人送出来的棺材。
将尸身丢进薄皮棺材里,四面钉好,两人抬到山下乱葬岗里随便挖个坑埋下,这时候去找的人也来了,把死者是从哪哪地方来的问清楚,杨寒在附近寻根木头用飞剑削了个墓碑,籍贯名号刻上,查到新坟前头。又取出自己身上的散碎灵石,托人给死者老家去信告知,至于送不送得到,死者亲属如何应对就顾不上了。
两人弄完这桩事,刚回坊市,便见柯执事在另一处铺子门口冲自己招手。
连忙冲过去,隐约听到柯执事小声嘟囔着:“苦也!”知道是棘手事,硬着头皮进了铺子,一看两拨人正阴沉着脸分庭抗礼,四周左近的座椅摆设俱已细碎。柯执事冲到中间将他们隔开,喝问道:“怎么回事!?都是盟里同门,这么闹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话!”
杨寒看清楚这两拨人身上都是一般颜色的楚秦道袍,胸前一个写了‘敢’字一个写了‘祁’字,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站在柯执事后面当个人桩即可。这时候柯执事可万万不敢再招呼他们‘上’,半吓半哄地勉强将两边劝住,一直等到沈奉行来,然后顾老祖露了一面才算是把双方搞定。
一下午忙得混天黑地,柯执事这时候也有些蔫蔫的了,“你们先去休息休息罢,我也去歇歇。”
杨寒如蒙大赦,拖着疲累身躯走到楚秦小店门口,想起上午那贫嘴说的话,一时兴起,真就进去买了两枚祁家山中花园出产的大丹果,又叫凡人知客撒了些提香灵草上去,再实实地浇一圈各色花朵秘制而成的七彩果酱,拿小碟子托着,一手拿勺,走到斜对面沈家灵茶铺子门口,靠着那,听里面人说书。
‘啪!’
惊堂木一拍,老李伯高亢清亮的嗓音传来,“今儿咱们说斩血刀,第五百九十一回!话说……”
‘呜!’
顿时一阵倒彩声传来,里面敲桌子拍板凳的嘈杂一片。
“我说老李伯,你他x都斩了五百多回了那血刀到底是死不死啊!?”
“一部书说几十年你有完没完,打你个x养的!”
“换换!换金屏传!”
“老子要听西门大官人的故事!”
“……”
伴着这般吵闹,杨寒舀一大勺送入嘴中,那甜香化开,人不由眯着了眼,慵懒味儿,渗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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