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展剑锋初阵
“揽权最快的方法就是开战。”
顾叹得了消息,皱眉道:“只是我们为姜家付出的未免太多了。”
“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呢。”明真讽刺道。
“我不是重点,楚秦门的安危才是。”顾叹自顾自说道:“别看碧湖门全身都是漏洞,到处都可下手,这样反而容易生变故,若付出的代价太大,对我不利,对门派更不利。”
明真才正色道:“掌门师兄信任你。”
“问题是开战之前,他就把卫家的三阶山门给了白沙帮,沙诺已经将其改名为白沙山,不可能再去变动。最大的一份赏功地没了,只有动楚秦之地里的本钱。”顾叹有些无奈,“附庸们多了,楚秦门自己就少了,一天不合并,我在门内的骂名就坐实一天。”
“野儿子。”明真想起了齐休和沙诺的传言,掩嘴笑道。
“不。”
当年在海东城,小童沙诺当街叫破刚结丹不久的齐休名号时,顾叹就在旁边,两人的语气神态绝不是什么失散的父子,还有掌门去齐南前,交给自己用来拿捏沙诺的功法……他摇头道:“只怕……”本来想说只怕掌门有什么把柄落在沙诺手上,话到嘴边却没对明真吐出来。
“总之是十年之约,你也别着急。”明真对这些事不感兴趣,鼓励了一句,便径自回洞府修行去了。
上次撒出去的密探在灵木、离火等地损失惨重,倒是因为连水盟人心已乱的缘故,在那边的活动十分顺利。顾叹取出地图,对照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密报开始研究,很快沉浸进去。
他在思过山策划阴谋,离对碧湖门动手还早,而酆水流域某处,展剑锋却已要上阵了。
展剑锋是在器符城乘坐姜家招揽散修的飞梭过来的,齐休并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要求照顾,是以他只能在姜家辖下的散修群体里打混。在酆水流域边境处的修真城市【酆水城】里曾遇到了法引师徒们,这些一贯名声很好的律宗和尚拿到了巡查城中治安的美差,他凑上前想把自己也弄进去,反劈头盖脸挨了法引一顿骂,说他是想借参加开辟战争来逃脱刑期,连口都没机会开。
开辟战争早期,每天都有从各个方向来的飞梭停靠在酆水城,城中一心想建功立业的修士越来越多,姜家为了扩充实力,开始花大价钱招揽中小家族和散修,辖下的乌合之众迅速增加。本来白山散修来得就少,来自各地的散修们一加入,展剑锋前后左右连个白山人都遇不到了。现在可没人有兴趣知道楚秦初始家族金丹之后、内门弟子、黑河坊擂台赛第一是什么鬼,他好似酆水河中的一滴水,只剩下随波逐流的命。
前方参战各主力家族已于酆水下游立好本阵,大周书院宣布开始第一阶段任务,分头扫荡本阵周边,为第二阶段的逆流推进做准备。
简单的整顿和操练结束,在城中的安生日子很快不复存在,姜家马不停蹄,将辖下的乌合之众拉上了前线。
四十九杆彩幡,四十九位练气、一位姜家筑基、一位大周书院筑基组成的五十一人军阵横亘在处狭窄的山口,任务是负责挡住从这个方向逃窜的野兽。七乘七的正方形彩幡阵中,展剑锋抽签抽到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神气活现地昂首傲立,一脸笃定。思过山之战时他才八岁,从他这代楚秦人开始,就再没有参与大规模战争生死拼杀的记忆,不过他擂台单挑的经验足够,自以为也能算身经百战,见得多了。
彩幡阵之外,还有早已布下的临时火系阵法作为第一层防护,红彤彤的防御护罩一到入夜,简直就像个大灯笼,听说这可以吓阻住低阶猛兽。
姜焕亲自带领嫡系主力刚刚进去,山谷内部传出了无数野兽的嘶吼声,凄厉有之,暴怒有之,此起彼伏,听不懂兽语的人们都能从中感觉到临死前的惊恐和绝望,还有求生的斗志。
入夜,隆隆的野兽蹄声越来越近,它们踏起的尘烟也是如此,军阵中的修士们都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撑着的阵幡,黝黑的夜,嘶吼声、蹄声、漫天扬尘、还有从山谷两侧峭壁震落的山石,他们心中的压力陡然剧增。
“你怎么不怕?”
一位十五六岁的散修少年凑在展剑锋脑后问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展剑锋乐了,“同阶修士我都没放在眼中,逞论野兽!”
“吹牛……”
少年一点都没给面子。
“愚昧!”
展剑锋对其不屑一顾。
“噤声!”后面押阵的大周书院筑基取出戒尺,面无表情地在两人背上各着一记。
“嘶……”
正好打到齐云执法修士那三鞭的旧伤上,展剑锋痛得直抽凉气。
“这点痛也叫,还好意思吹牛……”
散修少年压得更低的讽刺声从后面传来,展剑锋这才明白碰到了个不要命的话痨,果断自认倒霉,不再招惹。
乌云掩了繁星,火系护罩照亮周边,再往外便是漆黑一片。
‘轰隆隆,轰隆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大地颤抖不休,突然,一张张独角野兽狰狞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轰!’第一只带角凶兽撞上护罩,‘轰!轰!’随后便是第二只,第三只……
防御护罩震颤轰鸣,前面的撞到在地,后面的接踵而至,很快沿着护罩垒起了道高高的角兽肉墙,一只体型更大数倍的角兽睁着血红的双眼,‘轰!’惊天一撞,锋利的兽角扎穿了护罩,头却进不进来,卡在当场,被火系能量烫得怪吼不休。
“落幡,出剑!”姜家筑基大声命道,他的声音也带了些颤抖,不知是怕,还是被震成如此。
展剑锋亲眼见到护罩外角兽们争相践踏,将护罩外摔倒的同类尸体踩成了肉泥,死亡的气味,暗红的血肉,还有那只巨大角兽猩红的双眼,令他腿肚子开始发抖,在擂台上可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禁呆立当场。
“出剑!出剑!”
姜家筑基声嘶力竭地吼叫催促,好像要和野兽们比声音大小,“刺!刺!”他将白云图案做底的‘姜’字令旗指向那只巨大的角兽,同时还用了点筑基威压。展剑锋这才觉醒,按照事先的演练,将彩幡插在脚边,刚从储物袋中取出姜家发下的制式飞剑,脑后‘嗖’的一声,那散修少年竟赶在他前面将飞剑祭出,一剑刺中巨大角兽的左眼。
‘嗷!’
混着泪的血箭从左眼飚出,巨大角兽发出痛苦嚎叫,一对前蹄蹬在防御护罩上,拼命想将独角挣脱。
“好!阆左散修包二得此阵第一功!”大周书院押阵筑基兴奋大喊,他自己的飞剑早一步祭出,却扎在了巨大角兽坚硬的背骨上,手上御剑法诀连换都没拔出来,十分尴尬。
阵中修士们用羡慕的目光投注过来,展剑锋能感觉到脑后的得意气息。
“包二,噗……”
他十分不爽,故意拿对方名字取笑,同时骈指一点,手中飞剑携裹着白色的霹雳电光,如奔雷般扎入巨兽右眼,去势不停,连柄没入后在脑中打了个横,搅得里面一塌糊涂。
【霹雳追光剑】单本命,天赋【一指奔雷】,在这种距离上的展剑锋认真起来,扎一只无法动弹的蠢兽眼珠轻而易举。
独角巨兽喷出大口鲜血,浇在滚烫的火系护罩上化作黑臭的烟雾,又挣扎了几息,终于不动了。姜家筑基往阵法中枢内打入一道灵力,又添了些散碎灵石进去,防御护罩开始自动修复,慢慢地将它卡住的独角给推了出去,失了支撑的庞大身躯扑倒在地,地动山摇。
“好!白山楚秦门展剑锋,也记一功!”
押阵筑基的鼓励适时响起,也难为他将四十九人名字都记住了,不过话音刚落,众人同时感应到危险气息临近,一只全身纯黑的翼狼出现在视线当中。
“准备出剑!准备!”
翼狼跑得飞快,姜家筑基又扯着喉咙开始了,展剑锋捏了个法诀,却发现飞剑陷在巨兽脑中没了回应,姜家配发的飞剑不过是一阶中品货色,没了他也不心疼,又从储物袋里取出惯用的出来。
‘苍’地一声,二阶极品【霹雳追风刺】现于人前,夺得擂台赛第一,黑河坊一处上好店铺的十年租约被南宫嫣然拿回门中经营,奖励便是这柄带有【低需】属性,练气修士能御使的二阶飞剑。
除【低需】外,还有【极锋利】【追风】【霹雳】【镇邪】【坚固】【破甲】【克金】七属性,自带一个电盾技能,一个【惊风刺】技能,需要充满灵力释放,还能召唤出一只电蝶虚影,某种情况下相当于筑基一击,用过后需缓慢恢复。
剑身雷电之力不停噼啪作响,握在手中像握着一道闪电,卖相十足。
来参加开辟战争的,基本都是些在当地混得不如意的人,这么霸道的飞剑,立刻招来众人又羡又妒的目光。
“要是在阆左,我绝对把你抢了。”身后的包二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酸溜溜地说道。
“对,就是这样!都羡慕地看着我罢!你们拍马也追不上!”
展剑锋心中大喊,当年擂台赛上的感觉又回来了,骚包地将飞剑直接掷出,靠着这把剑的追风属性,愣是比别人用法诀御使的飞剑还快。
那黑色翼狼深深地盯了这柄剑一眼,选择张开一对肉翅,默默朝另一个方向助跑几步,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夜空之中。
众人心头的危险感觉尽去,押阵筑基对展剑锋自然好一番夸奖。
“那翼狼飞走了不碍事么?”
现在的展剑锋信心和责任感爆棚,起了追杀过去的打算。
“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谷口,其他方向自有别人应付。”姜家筑基答道。
谷口挡住了一波又一波逃亡的野兽,再没出现比那只翼狼更强大的存在了,快到天明时,山中兽类的嘶吼声逐渐平息,一名大周书院修士沿着刚才野兽奔逃的方向前来,宣布行动告一段落。
第一战进行得十分顺利,展剑锋不但捞了些功绩点,战后众人对野兽尸体材料集中分解之后,押阵筑基做主,将那只巨兽的角也分给了他。
“大哥,我拿这个,跟你换那只兽角,可以么?”
无数兽类尸体被剥得只剩无用的骨肉,被推入临时挖好的大坑中掩埋,包二踩着满地鲜血,腆着脸凑过来讨好,他双手捧着分到的许多兽皮和兽晶,还有自用的低阶符篆之类当添头。
“换什么换,要就拿去!”
对方的态度令展剑锋十分受用,懒得慢慢算账,直接将兽角丢给了他,这种东西值多少他反正没数,“我堂堂金丹之后,楚秦内门弟子,练气第一人不稀罕这个!”
第519章 半路遭偷袭
山头肃清,后方来了拨大周书院儒修,在一位金丹的带领下开始紧锣密鼓地建设前线驻地。参与建设的修士有微薄的功绩点拿,低阶散修们人人争先,是以进度极快。防御法阵、暂住房舍、议事大殿、转运点等重要建筑一天之内全部建成,就地取材,全是横平竖直的方形石屋,内外皆无装饰,不求好看,只求实用。
展剑锋不耐烦干这种琐事,叼着根稻草,靠在转运点旁一边等补给,一边悠闲地看着别人干活。
叫包二的少年白拿了他的兽角后,态度完全掉了个,成天跟在他屁股后头,俨然以小弟自居,“老大,您这种人物,为何也像我们一样出来挣这种卖命的战功呢?”他嘴巴一刻不停,问东问西。
展剑锋不说是被齐休赶出来的,“历练!自然要到最艰苦,最危险的地方了!”
他说得义正言辞,包二肃然起敬,愈发佩服这个大哥了。
正在聊天打屁,一只黑色长翼风蜥兽船出现在天边,由大周书院金丹押送着,缓缓降落在转运点内。
“补给到了!排队,排队来领东西!”看守转运点的大周书院修士将兽船团团围定,分出一人来维持秩序。
这是第一次前线补给,大多数人还没有经验,三三两两地慢悠悠往这边走,展剑锋早带着包二窜上前,卡在了队伍前列,有筑基修士来了,也只能在后面乖乖排着。
兽船上先下来数位本地某门派修士,接受大周书院细致的检查后,才让他们将兽船上的货物卸下,每一个货包、储物袋都要查,进展极慢。
“老大,上一仗我们连汗都没出,没啥好补给的吧?”包二有些奇怪。
“你懂什么,我家世代参加开辟战争,其中的道道多着呢!”楚秦门在百年前白山深处开辟战争里,干的就是运送补给的活,展剑锋一通胡吹,都是偷听门中长辈讲古时的只言片语,再次将包二镇住。
“好了,第一个,信物拿来!”
终于等到大周书院的补给修士开始唱号,展剑锋忙将自己的信物递上去。
“白山楚秦门展剑锋……”那补给修士看着信物自言自语念着,从货包里取出一个绣着‘齐云’‘两方’的储物袋,“这是你家宗门寄送来的。”接着又拿出一套一阶中品的长袍,一柄一阶中品飞剑,包装好的一人份低阶回气和疗伤丹药、常用符篆等物交接,“这是首战后发的奖励,以后就没有衣服飞剑了,只有丹药符篆。”再问道:“功绩点可要兑换东西?”
“不用。”展剑锋答。
“有战获的,可以用来兑换一些低阶实用物品,数量有限,兑完为止。”
“没有。”
“好,那下一个!”
干脆地办完,发下来的东西他也看不上,随手塞进储物袋中。包二上前,又是如此办理,直到兑换战获时,按照展剑锋教他的,将自家的兽皮、兽晶、除了那根巨角的所有战获取出,说要兑换。
补给修士并不报灵石价,也不是什么都收,而是把看上的东西换算成点数,然后拿出一张单子,“每件物品都有点数,要换什么自己看,你也可以存在信物里面,但这不是功绩点,功绩点能兑换的这个不一定能换,而且只能在开辟战争期间的补给点用。”
包二是个散修,对低阶物事的行情比展剑锋了解,心里一计较,的确比外面划算,而且拿出来换的都是大周书院出产的制式物品,品质上佳,属性什么的都是能立即提升战力的,的确很实用。高高兴兴地把点数用光,全身上下焕然一新。
“我不收的东西,你可以等补给结束之后的临时鬼市和别人交易,下一个!”补给修士说道。
包二兴冲冲出来,冲展剑锋直竖大拇指,“大哥,真的!那单子上东西不多,我估摸着一小半人就能兑空。”
“小意思。”
展剑锋还不走,拉着包二又靠在一旁等着。
“要等鬼市?”包二问。
“嘿嘿。”展剑锋拍拍他的肩膀,“等下哥哥带你见识见识,开开荤。”露出猥琐的笑,学足了当日柳风教唆他的模样。
等了不久,排在后面的果然已无物可兑,队伍里怨声载道一阵骚动,旋即被大周书院金丹轻松弹压。
“好了,你们可以进入自由交易,都守好规矩!”
日落西山,补给完毕,补给修士将传送点打开,地面已划了一块块的格子,连鬼市都是简易版的,随兽船来的本地宗门已占好几处,支起了摊子。展剑锋让包二在他们旁边占好位置,将补给修士不收的杂物摆将出来,自己站一边,目光时不时扫过本地宗门带队的那位筑基修士。
没过一会儿,那带队筑基就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目光十分热切,心中奇怪,走过来问道:“这位小友,可是有事?”
“啊。”展剑锋贼贼直笑,走到近前,没大没小地拿肩膀和对方撞了一下,手笼着嘴压低声音,“你们家的小屋,什么时候摆出来?”
“小屋?”带队筑基听得云里雾里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家没带什么小屋来这。”
“没有!?”
展剑锋脸一黑,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不该啊……”喃喃自语着:“有灵石不赚,土包子啊!”
“什么土包子!”
对方不高兴了,但眼珠子一转,又把欲转身离开的展剑锋扯住,先塞了几枚三阶灵石给他,挤出满脸笑,“这位小友稍等,你有什么赚灵石的主意,教教我可好?”
展剑锋把最凑到他耳边,一五一十说了,两个男人一边聊,一边传出更猥琐的笑声。
今日是来不及了,他带着包二正准备回分配的临时居所歇息,忽然听到有人在转运点喊道:“出任务了!有功绩点赚,要来的报名,人满就走!”
两人赶忙凑上去看,是个接应驮兽补给队的任务,只要十五名练气修士。
“往来路走,应该没什么危险,我们报不报?”包二还在问呢,展剑锋已上前替两人报了名。
人很快招满,一位姜家筑基修士,带着四名姜家练气来到跟前,手一招:“都跟我走吧,路不远,快去快回。”
大家出了驻地便往酆水城方向御剑前行,沿途都是大军扫荡过的,又本离人类地盘不远,野兽几乎绝迹,看样子是个轻巧活。
“这位道友怎么称呼?”
二十人里只有一位女性,散修,练气二层,应该二十岁不到,高挑挺拔的个儿,鹅蛋脸,容貌绝佳,稍显浓密的眉毛令她眉宇之间有股子英气,皮肤白嫩得像是能捏出水来,穿着首战奖励的长袍,脚踩着的也是奖励的制式飞剑,看样子身家不丰。她低着头,静悄悄地融在队列里,从不出声,但鹤立鸡群的小模样没法不招人,一位姜家练气少年捷足先登,上前搭讪,他家在后面押阵的筑基修士笑吟吟地看着。
“瞧那小子,个儿还没人女的高呢也好意思上前。”
包二又在低声作死,冲展剑锋道:“大哥你上,保管手到擒来。”
展剑锋想起了卫棠,心情不怎么好,没声好气回道:“擒来怎么办?这种是要负责的。”
包二不防触了大哥眉头,只好独自哼哼唧唧,也不知在嘀咕什么。
正当姜家少年要送那女修一件礼物,女修死不肯收,两人眼看快搞僵了的时候,正好撞到了要接应的驮兽队,才出来不到三个时辰。
“这活儿轻松。”
队列里一位散修感慨道,出行一趟来回半天,赚得的功绩点可比在驻地建房子布阵高多了,看上去也没啥危险。不过回程时就不能御剑飞行了,陆行驮兽能载重,一般是运送建立防御法阵的石料等物,沉重的龟类驮兽缓缓前行,正好顺便请出一条可供凡人行走的道路,为日后的移民迁徙做准备。
后勤运输由另一家本地宗门负责,第一波驻地距离较近,需要补运的东西不多,驮龟背上还空着许多地方,于是大家上去坐着,和本地宗门修士聊起了天。
“酆水这段还好,不过寻常平地老林,等再往里走,水网密布沼泽处处,除了占据各地的古兽、凶兽、灵兽,还有数量不少的魔修、鬼修、凶人藏身其间,你们可要小心啊。”
听了对方的告诫,众人本轻松写意的心情又低落下来,开辟战争就是拿命来搏,等大功告成之日,也不知这二十人里还能剩下几个……
“走一步算一步罢咧。”
带队的姜家筑基叹道,“你说得不错,是要小心些。”他话锋一转,指着展剑锋和包二道:“你俩御剑飞去前头,以作哨探。”
令出如山,两人没辙,只好垂头丧气地御剑离开大队,往前飞去。
“你迟早要被这张嘴害死,再小的声音能逃得了筑基修士的耳朵?开辟战争,我们的生死全在他们一念之间,下次不可再随意开口得罪人了。”
展剑锋处事马虎了点,但人又不笨,很快想明白其中关窍,对包二告诫一番。
“我的错,我的错。”
包二抽了两下自家嘴巴,指天发誓,“我一定改正!”
两人正说着,后面追上来一道遁光,却是那女修过来了。
“我在那坐着难受,就来了。”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两人一对眼,知道她是在躲那个痴缠的姜家修士,包二嘿嘿一笑,又凑在展剑锋耳边低声道:“说不定是看上你了。”把刚发的誓言完全抛在了脑后。
展剑锋正要骂他,忽然有股阴风拂面,下边密林里冲出道黑色身影,朝自己笔直扑来。定睛一看,竟是那只跑了的翼狼,速度奇快,还没来得及反应,翼狼已到跟前张口咬下,幸好楚秦内门的练气弟子都有枚小玉佩傍身,是古铁生亲手做的,自动升起一道相当于筑基威能的防护,‘铛!’一声巨响,倒把那翼狼的獠牙崩掉两颗。
包二早跑得老远,那女修却没走,落到地面,傻愣愣地御使飞剑,在翼狼背上刺出道轻轻的血痕。翼狼眼里的嗜血猩红更浓了,这家伙很有些灵智,前面畏惧霹雳追风剑不敢上前,这次见还是啃不动展剑锋,便双翅一兜,在空中打了个弯,转而朝伤了它的女修扑去。
本意救人的女修没想到自己成了目标,吓得直挺挺站着动弹不得,一看就没啥争斗经验。
“小心!”
玉佩只能用一次,立刻化作飞灰,其实翼狼再咬一口展剑锋小命就交代在这了。他顾不得后怕,连忙掏出霹雳追风剑,“去!”背后现出本命飞剑虚影,天赋【一指奔雷】发动,只见一道闪电后发先至,堪堪在狼口咬上女修脖子之前赶到,左脸颊进,右脸颊出,使力太过,竟一剑洞穿,并未造成致命伤害。
翼狼吃痛,吼了一声,然后回头喷出一口含血阴火,将冲过来的展剑锋和女修罩住。
‘嘭!’
逃到远处的包二这时将告警焰火放出,巨大的彩焰吓了那翼狼一跳,它不敢再上前,忍着痛消失在密林之中。
“大哥!”
包二这才敢上来施救,阴火过后,展剑锋安然无恙,只有眉毛头发烧没了些,楚秦二阶道袍为他挡住了大部分伤害。那女修就没这么好运,到手不久的崭新一阶长袍被烧得清洁溜溜,露出摄人心魄的酮体。
展剑锋和包二都看呆了。
“咦?”
展剑锋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这胸!这腿!不正是自己在器符城黑市里看中的那个……
“你是那个炉!炉!炉……”
他指着女修炉了半天,对方这才反应过来,‘啊!’爆发出能杀死人的尖叫,双手护住上面护不了下面,又眼看要被展剑锋叫破不堪往事,气得管不了许多,从地上抓起一把烂泥,冲过来就往他嘴上糊。
“炉你麻个头啊!”她哭着骂道。
第520章 展剑锋筑基
酆水城一间狭窄的小屋内,展剑锋躺在榻上,木然地看着天花板。
半月前,由于遭袭地点位于半路,包二告警焰火一放,后面驮龟上的人很快赶来救援,没一会儿前线驻地也派人过来了,翼狼已负痛逃走,在场人手众多,简单商量了下觉得逃不远,于是决定追捕下去。
他自然不肯落于人后,不过这次就没那么好运,一个不小心,被翼狼临死前的搏命一爪重伤,送到了这里。
除负责照看伤员的本地修士定期来送点吃喝以外,身边半个人也没有,法引出任务也没在。他极不适应现在的生活,觉得自己像块抹布,用过之后便被丢弃了,会这么孤苦到死。
“唉!”
长长地叹了口气,动了动四肢,已勉强能撑着坐起,便想找点事做解闷。翻来翻去,找到个两方储物袋,才想起来这是老家寄的,还没来得及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大大小小不同材质的礼盒,上面贴着‘弟沈某某谨上’‘弟秦某某谨上’之类的条子。会心笑骂,“这帮小子,亏你们还记得我。”
他在白山北部练气修士里的名声极大,人又大方义气,加上好玩乐,所以在楚秦盟低阶练气小辈里,隐隐是老大哥的角色。如今相距不止万里之遥,仍能感受到小弟们的好意,令他心情好转不少。
挑挑拣拣,“咦?”看到最底下有虢豹和沈玉琢两人的信,便先打开了看。
作为同一辈进入内门的儿时玩伴,三人本来感情甚好,但如今他俩都是筑基前辈,只有自己大道不行,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就疏远多了。信中俩人先简单问候了下,主要说了与陆家的联姻之事,虢豹将迎娶齐云陆云峰一名叫陆蔓的女子,沈玉琢则会嫁给陆蔓的兄长。
“这就要嫁走了么,以后估计连见一面都难了……”
放下信,发呆伤感了半天,“怎么搞的,重伤之后我也变得这么纠结没劲了。”突然醒觉过来,打起精神又去看别人的礼物。一个个盒子打开,全是中看不中用的玩物,十八把金光灿灿的连环飞刀,祭出时晃得连人眼睛都睁不开,是连一阶防御护罩都刺不穿的样子货。一枚伪装成【天雷子】模样的圆球,实际上打出去只会放出附着力极强的臭胶,专门污浊法器恶心人的,还有风月类的闲书、召唤小灵兽虚影跳舞的符篆,等等等等。
要在以往,这些奇巧之物自然能把他逗得哈哈大乐,但现在,却难得一笑了。
“在这里动辄攸关生死,这些有什么用。”
他埋怨了一句,突然心生感应,取出一块小令牌,打开了房门。
包二和那女修联袂进门,被酆水旁的沼泽密林磨砺出的锐气像股清风,被带入房中。
展剑锋先是高兴,但看这两人在一起,心底却又有点不舒服,“你俩怎么一起来了?”他问。
女修姓薛,名小昭,是白山南部人,家族逃避战乱时被凶徒杀人夺宝,她被卖给黑手调训成了炉鼎,如果没有碧湖案,只怕已被柳风买下,送给展剑锋做妾室了。她并不知道这一节,只取出一卷符篆,递给展剑锋,红着脸说道:“领命回来护送陆行驮兽,呆不了多久。这些是谢你救命之恩,也算偿还长袍和飞剑的,不够下次再补。”
她上次长袍被翼狼阴火毁去,展剑锋身上正好有一套发下来的,反正自己不用,便送给了她。
“咱大哥啥身份,在意你那点小钱。”包二笑她,自己也取出一个小木盒子,四边粗糙,一看就是随便找了块木头用飞剑削成,里面装着几枚青果,“这是我们路上偶得的,鉴定师傅说吃了后对外伤有奇效,为这个小昭还受伤了呢。”他指了指薛小昭的左手,果然软软地耷拉着,被她有意拿袖管盖住,轻易发现不了。
展剑锋随手取了一枚吞下,入口清凉,没感觉有什么作用,自己随身带了多罗森炼制的疗伤丹药,外伤早就痊愈了。又翻开看看符篆,都是一阶下品的防御加持符篆,聊胜于无。不过心理却暖暖的,跟看到老家那群狐朋狗友寄来的精巧之物完全是两样感受。
“谢谢。”
一种朴素的情感涌上胸膛,“原来感动是这么简单的事啊。”他一时呆住了,“我在楚秦时,大道上走不通,什么都看不顺眼,心中一股戾气,什么玩物都是笑笑就过了。为何在这,却被如此简单的情谊感动得鼻子发酸呢?”
“大道求之不得,人的内心深处并未停止追索,那是在追求什么?我今天才终于知道。原来这东西如此简单而纯粹,看似俯手可得,实际上,只怕不经历生死难得明白啊!”
他这么想着,忽然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开始散逸,体内的灵力池子如同沸腾的水,奔涌震荡。
“咦?大哥你这是?这是!”
包二见识还真不错,看到此情此景,兴奋地一蹦三尺高,“你这是要筑基了啊!我去喊人!小昭你看着他!”转身跑出门大喊大叫,去找主管疗养之地的大周书院主事去了。
薛小昭羡慕地看着展剑锋,剩下两人独处,心底涌起羞人的情愫,她脸更红了,旋即想到了什么,惊呼道:“哎呀,你筑基丹可曾带了?我身上也没有!”
“带了,带了。”
展剑锋拼命控制自己不被欣喜感给弄晕过去,他从储物袋中摸出个玉盒,里面各种辅助筑基的物事琳琅满目,拈出个小瓶子,一倒倒出五、六枚各种颜色的筑基丹,在榻上乱滚,“吃哪个颜色的意头好点呢?”患得患失之下,不由犯了愁。
……
“酆水展剑锋来信,他筑基了。”
思过山,顾叹将来信递给明真。
“可惜就晚了那么一点,不然陆蔓嫁给他,掌门师叔心里会更满意的。”明真道:“他在门中那么久都没动静,去趟酆水不久就有此突破,掌门师叔这一步棋又下对了。”
“有些人,注定会成为凤凰或宝剑的……”
顾叹说道:“不过他并不自知而已,身处鸡窝和凡铁之中,便以为自己也是寻常之物罢了。人性无定,生来自由,可人投身的群体却不是,师长教育他,同辈影响他,那些草鸡和凡铁们以为人人都和他们一样,所谓磨砺和竞争,无非就是源自于对优秀者的恐惧,当宝剑露出锋锐,凤凰展现羽毛,他们就会拼命压制、拉扯,将那些要刺穿袋口的宝剑,将要浴火重生的凤凰强制纳入芸芸众生的轨道,重走一遍他们的老路。最后,即便优秀者仍然优秀,却不过是只漂亮的公鸡,或稍装饰精美一点儿的凡铁而已。”
他踱步到门口,看着山外景色,“人性无定,但人群不是,他们有时候互相鼓励,有时候互相取暖,有时候互相牵拖,一起前进或者后退。最后整个人群走着预测的道路,拖后腿的丢弃,出头的椽子敲烂,进步或者堕落都是反对的对象。某位狐朋狗友要进阶?不不不,一起去玩乐罢!大家都是练气,还做朋友……”
“你在讽刺展剑锋的朋友们?”明真笑了。
“不,我是在说碧湖门的事。”顾叹答,“生而自由的人性无法逆料,但聚而成群的人类却自我完成了拘束,于是众人的利益,众人的情感都成了可以预料,可以影响的东西。这对能把握到其中精义的上位者来说,是件多么省心的事情啊!”
“人性无定,众而御之。”他嘴角一撇,露出阴险而笃定的笑容,“我明天去见桑珈。”
“会有危险吗?”明真关心地问。
“除非他是疯子,或者他是只扮猪吃虎的凤凰,你看他像吗?”顾叹反问。
“都不像。”
……
一片洁白,毫无杂质的精神力家园。
刚刚清醒的黑手独臂元婴看看自己虚无的魂体,再看看面前老狮子的人形幻象,仰天长叹,“上师说跟着楚无影便能找到撬动此界安危的东西,却没想到是要以我生命为代价的!”
“嘀咕什么呢?”
好学的老狮子挠挠乱糟糟的头发,将周身无数的书籍虚影推到了独臂元婴面前,“这都是你们人类的知识,你说,我学哪个好?”
“哈哈哈!”
独臂元婴随便一扫那些书籍的封皮,大笑不止。
“你笑什么!”老狮子不高兴了。
“这些东西学完,你就会变成个平凡的蠢货!”独臂元婴大声道,“你这种等级的存在,只用学一门学问!”
“什么?别又是在骗我罢?”老狮子很警觉。
“御人,御众,王霸之道!”独臂元婴答得斩钉截铁。
……
南林寺某处,一间全由如碳般漆黑,无一丝杂质的神秘木料建成的庙宇之中。
下首坐者,竟是稷下城化神妫正,上首盘膝坐着的僧人左脸肉色如常,右脸却干瘪枯萎,形同干尸。
“有人在挑拨我和南宫木。”妫正丢了本书过去,“你算得出来是谁吗?”
“噢?”
和尚看了眼,摇头道:“神傀之术,这是南宫木的禁脔,一动就爆,我算不出。不过这神傀之术是假的,不过是拿林中鬼经中的尸鬼篇篡改而成,完全不可能走通。”
“哼哼。”
妫正冷笑,“是真算不出还是假算不出?不会是你们师兄弟搞出来的鬼名堂罢?”
“你是在说我打诳语?”
僧人干瘪恐怖的右脸动了动,眼睑往外翻出,露出鬼气森森的绿色眼珠子,盯向妫正。
“贾长庚那回,你说借做客为名去牵制你师兄,怎么事到临头又缩了?让他坏了我们的好事!”妫正气冲冲地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合伙诓我。”
“我只是没想到他已那么强了。”
僧人把右眼重新闭上,“他,已不是我能望其项背的了,阿弥陀佛。”他双掌合什宣了声佛号,右手一样干瘪枯萎。
妫正敛容道:“南宫木上次白山深处的开辟战争就出过手,为了何玉的神傀之术,又再次出手北丁申山,上次我们谋夺贾长庚,他也跑出来窥视,这次又亲自参加酆水之地的开辟战争。这老家伙眼看捱不过下一次天劫,百年之内四次出手,完全是个疯的,我可不想和他干上。”
“那是你们之间的问题。”
僧人完全不为所动。
第521章 又到年底时
思过山,崖顶大殿。.访问:. 。
“韩平又来了,还是指名找您。”
礼典奉行余子澄上前禀告。
“烦死人了。”南宫嫣然扶额直骂,这韩平也不知为了什么,一‘门’心思急着要见齐休,“丹盟上上下下都在忙着废盟合并,怎他这么闲,三天两头往这儿跑?”
“这我还真不知道。”
余子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如今是金丹前辈了,不好强问。”
上次带姜明玲去见齐休,害得亲缘颇近的灵植老妪失了差事,这么着,连老妪那一房的族人都全得罪了,南宫嫣然哪还敢再带人去,冷笑道:“这些刚刚结丹得志的,就喜欢拿大。你去回了他,说我问过老头子了,不见!”
“呃……这合适吗?”余子澄面‘露’难‘色’。
“有什么不合适的,比他身份地位高的都没法见老头子一面,想也知道结果。”南宫嫣然回道。
余子澄依命行为,韩平无法,只能气呼呼离开,失望至极,“姬信隆自杀,楚无影原来是个黑手,齐滑头又躲着不见人,老子怎么突然就三头不靠了!眼看英伯那边废盟成功,说好的让我再进一步呢!?”
越想越气,“齐休!你想食言反悔,没那么容易!”回到自家丹青山,议事大殿里金丹筑基济济一堂,气氛却如同冰窖,静得连掉根针到地上都能听见。
“哈哈,韩平师弟回来得正好,这合并一事就差你没表态了,来来来,跟大伙说说。”
英伯笑容可掬,热情得很,但下首英仲和英季两人则眼冒凶光,在韩平身上扫来扫去。
“呃……”
心里想着报复齐休失信,将整件事搅黄算了,但话到嘴边却被英氏三兄弟的气势给压了下来,感应到角落里坐着的韩阎老一系人马,递了个试探的眼神过去,却没得到什么回应。
“是了,废盟一事归根结底对我青丹‘门’有利,韩阎老他们这时候不会出头坏事的。”
韩平心中十分失望,再望向殿内各家附庸,他们倒是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你们倒是出头啊!”他给其中一位‘交’好的打了个眼‘色’,对方立马怂了,回头看看英氏兄弟,把头深深低下。
“哼!大殿之上你挤眉‘弄’眼作甚!?”英仲出言骂道。
“不得无礼!”英伯假惺惺将其压服,回头和颜悦‘色’问道:“贤弟可有异议?但说无妨嘛,我们今天就是做最后一议,现在说什么都没关系。”
没了姬信隆和齐休为代表的两大势力支持,韩平这才发现自己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金丹初期,本命妄语风铃又怎样,不利争斗,没人怕啊!如果自己有剑魔齐妆的本事……
“我没什么意见。”
多想无益,只能低头。
“好!”
英伯长身而起,红光满面,沉声道:“年关吉日举行大典,从此只有青丹‘门’,没有丹盟这一名号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年关将至。
南宫嫣然正在跟楚秦‘门’各位奉行算账,“这个柳风,告诉他买剑最多三万,他倒好,愣是多出五千,还来信哭穷说什么自己添了灵石进去,感情我楚秦‘门’倒要雇佣修士‘花’钱来贴公中了?”她心情不好,唠唠叨叨地骂着。
“今年老头子两百岁寿诞不办,山‘门’这块省下好大一笔开销,倒也应付得来。”
思过山山‘门’奉行阚萱坐在下首笑道。
“哼哼。”
南宫嫣然难得笑了下,“我娘家那顶级‘洞’府给他住着,一个子儿都没收。”
各路奉行自然一通奉承。
“丹盟马上合并大典,礼物备下了,您去不去?”余子澄问道。
“顾大盟主要去,我就懒得去了。”她脸又拉了下来,“人家合并做得这么顺利,这边是个人都敢跟我顶牛,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还有吃里扒外的……唉!”摆摆手,满脸疲态,“算了算了,把今年的账报了吧。”
“我先来吧。”楚秦领民奉行虞清儿道:“楚秦之地我家旧领加上新得的沔水两岸,还有白沙帮腾换出来的楠笼山周边,凡人人口三十一万余……”
“楚秦小店各家分店总和,加上代售丹盟出产的佣金,年收……。”
“黑河坊、兵站坊、思过坊等地店铺租约,年收……”
“山都、天引等矿井,各处山‘门’灵草出产发卖……”
“炼器炼丹等收入……”
“齐妆长老飞剑‘花’了三万五千六百四,多罗森、莫剑心那头‘花’费更多……”
大家一通通报下来,今年竟入不敷出,亏空甚大,“我们从楚秦盟公中的账上挪用不少,各家附庸一直很有意见。”阚萱道。
“迟早我们也要合并,左手进右手出而已。再说了,齐妆师叔威震白山,丹盟的账才收得回来,这点道理他们难道不懂?没事,这主意老头也有份,有本事他们找老头闹去。”南宫嫣然不以为意,转头向坐在末尾的一位年轻筑基‘女’修笑道:“我家小‘门’小户,蔓师妹听了可别见笑。”
那‘女’修正是陆家嫁过来的陆蔓,长相不过中人之姿,胜在气质雅致高贵。沈‘玉’琢是楚秦‘门’那一代的三位天才之一,而她则是吃丹‘药’强行筑基成功的,大道前途要艰难许多,这么论的话楚秦‘门’吃了亏,但两家地位不同,外人看都是楚秦‘门’攀上‘门’好亲。
陆蔓笑着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罢了。”
“陆师妹家‘门’显赫,正好压制那些附庸土包子,明年就随我一同筹划楚秦废盟之事可好?”南宫嫣然问。
“呃……”
陆蔓犹豫了下,“好罢。”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南宫嫣然大喜,爽利地将明年的庶务分派妥当,然后宣布议事结束。
陆蔓回到自家‘洞’府,新婚丈夫虢豹已得了消息,劝道:“顾叹师叔和南宫师姐两人不对付,楚秦盟他们一个要废一个要保,正斗得厉害,你何苦卷进去呢?”
虢豹人如其名,身处像头豹子般威猛矫健,是楚秦‘门’不多的道法体术双修之人。
“我陆家家‘门’摆在那儿,若是跟阚萱、虞清儿他们做一样的职守,我心里也不舒服。”陆蔓道:“合并总归对‘门’派有利,那顾叹是个曾经给姜家做过帮闲的,这几个月我冷眼看下来,他在附庸外人跟前收买人心,为自己图利,这种人眼光难得长远,不足为虑。”
“这……”
虢豹语塞。
陆蔓把他推入静室,“你呀,专心修行即可,早日结丹,才不负我嫁到白山这种地方来。”
思过山中人间百态,又过了平静正常的一年,酆水流域却‘不正常’了起来。
养好身体回前线的展剑锋摇身一变成了筑基前辈,手底下分到了二十五名练气修士,已是个乌合之众里的小头目了。
“怎么回事?我们已在这处临时驻地呆了半月,难道年前不再开辟了么?”
他是个闲不住的,呆在驻地的临时居所内,满腹牢‘骚’。
包二和薛小昭都被他求到自己辖下,包二喜欢打探消息,这种事自然只有他能解答,“听说是我们这边主张暂停进军的,其余方向都意见很大呢!”
“我们?”
展剑锋有些奇怪,“姜家?”
包二指指天上示意。
“南宫家?”展剑锋摇头表示不信,“南宫家有元婴修士陷在酆水流域,按理来说比别人更急才是。”
酆水城最高品阶的灵地之内,两位修士相对而坐,一位出自大周书院归儒派,一位则是本地的酆水城主,同是化神修为。
两人中间有一个照影法阵,就像是平放在地面的镜子,镜面显现一座黑‘色’山峰,正是酆水流域化神古兽的老巢,三道化神气机隔空牵引纠缠,无一刻放松。
“事先说好的三人一同出手,南宫木这算什么?”酆水城主满脸不悦。
“他有急事去找妫正了,等等,等等罢。”
归儒派化神只得好言劝解道。--66766+dsuaahhh+26889894-->
第522章 碧湖门覆灭
齐休两百年人生刚过,世上便再无丹盟,四阶丹青山周边的广大区域如今全由青丹门一家掌控,韩家人几千年一直没做到的事,却被英伯一个外来户粗暴地完成了。这不是英伯多厉害,而是丹青山外几度被灵木盟扫荡,分封在外的各家附庸屡受摧残,合并阻力由此减弱,时运到了,因祸得福。
他们是白山第二家废盟合并的势力,南方的幻剑盟在之前已被幻剑门整合完毕。
不过整个白山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碧湖门主在赴丹青山贺礼回程途中,与同行的客卿桑珈离奇失踪,地点距离碧湖宫不远,正好位于姜家的势力范围。姜明玲号称广邀白山各家协助碧湖门一齐寻找,以证自家清白,实际上碧湖门陡遭重创,代掌门实力不够,权力又被家中反对者掣肘,主导权被姜明玲、顾叹、明真、熊十四、古熔、古铁生六位金丹组成的楚秦、姜、离火古剑门三家牢牢把持,贼喊捉贼,其结果可想而知。最妙的是顾叹跟古熔合伙演了出不和戏码,以楚秦盟、门之争为背景,自己和碧湖门明为互助,与古熔支持的连水盟残部在连水城促成了两大对立集团。而正是顾叹反对楚秦门合并的立场,在白山各大宗门里,很有些隐形的,不乐见楚秦强大的‘朋友’,对他的行动给予支持。
初春,碧湖边繁花开遍,齐云派碧湖宫矗立于烟波浩渺的湖水中央,十二重塔形建筑全由高阶透明晶石构成,与湖面倒影完美对称,在阳光照耀下瑰丽夺目,宛若奇珍。
“掐头去尾之计已经达成,现在正好借寻找两人的名义,开始插手连水城事务,挑拨收买,搅乱风雨。”
开辟战争还未打完,姜家现在只能算借住此地,临时密室内,顾叹正跟姜明玲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两人面对面,只得当早年姜家帮闲那段经历没发生过。
姜明玲问道:“你是怎么说服桑珈的?”
“晓之以利罢了。”顾叹答。
姜明玲又问:“什么利能诱使他下此狠手?我记得碧湖门对其不薄。”
“很难,也很复杂,但说简单也很简单,只需把稳一条脉络即可。有英伯前车之鉴在前,碧湖门主再厚待,桑珈也无法在客卿位置上再进一步,这便是能撬动他最大的原因。外海众这个群体生存环境相似,性格自有相类之处。在外海,以金丹之身纵然能占据一岛,可翻了天不过就是那座岛的主宰,举目四顾尽是茫茫大海,心中难免孤独无依,又有海面上来的危险不知何时会突然而至,落败则身死族灭,万无幸理,不安、躁动之心便油然而生。若说桑珈没点做英伯第二的打算,那我真是枉作外海人了。”
“所以到时候给他一处基业,以及安全保证是免不了的。”顾叹手指地图上连水城东南,与离火盟交界处一块地方,“我们三家已和他签下灵魂契约,想必他能在这安心呆下去,开枝散叶,一如英伯。”
“哦对,我倒忘记了你也是外海人。”
姜明玲轻笑。
碧湖门本就与连水盟残部有间隙,他家也想学着幻剑门与青丹门施行合并,如今门主与桑珈突然不见,实力大损,就有些弹压不住了。顾叹再连番使计,他们便自家闹将起来,越闹越乱。
讽刺的是姜明玲看顾叹将他们玩弄于鼓掌,轻松得有如打坐呼吸一般,心说原来颠覆一家宗门如此简单,倒回过头来有些舍不得许给齐休的好处了。看着地图上被顾叹送出去的两块缺口形状像是被狗咬过,想着这未来都是从自家地盘割出去的肉,甚为心疼,问道:“一块给桑珈,那另一块呢?”
“古熔虽与我楚秦关系亲近,但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块他要拿回离火盟做利益交换。”
纯以利合的二人话不投机,顾叹将事务交待完毕,便起身告辞,“碧湖门金丹一死一藏,我们接下来在连水城中的表现瞒不过明眼人,现在正是别家觊觎之心生成的时候。在我楚秦门正式跳出来之前,您姜家,甚至陆家的威慑力,该拿出来用的时候一定不能有丝毫犹豫,否则就怕被不长眼的浑人搅了好事。”他提醒道。
他说这么一大串,姜明玲只用鼻子哼了声,表示知道。
姜家和楚秦门联手,加上离火盟的古熔古剑门一系,只要灵木盟不插手,在白山北部自然能横着走,姜明玲现在还能识大体顾大局,顾叹的谋略便毫无阻碍地推行下去。就像一盘本该公平的棋局,却被他拿着黑子一连走了十七、八步,等到碧湖门人与连水盟残余各家醒觉时,已经成了傀儡之‘众’,只能被看不见的线御使着,奔向自以为有利可图的方向。
五年之后,连水城中爆发内乱,碧湖门与连水盟残余各家在城内血拼七日,直到姜明玲顾叹带着由姜家、楚秦附庸、古剑门组成的三方修士前往调和,两边才各据一半,暂时休兵。
此时的连水城,早已没了白山唯一正道大派的气质,不光游人,左近的修士都不会来了。由于争斗,正中心被一道宽丈许,由断垣残壁堆成的矮墙隔开,东边由碧湖门盘踞,西边则是留在当地的连水盟残余势力。姜明玲已中立调停为名牢牢控制着阵法中枢,坐看城中腥风血雨,而顾叹则隐藏在暗中,一会儿以楚秦盟的面目支持碧湖门,一会儿让古熔以照顾五行盟一份子的招牌支持连水盟残部,拿整座连水城做饵,挑动两边斗个不休,极为毒辣。
城市动荡不安,遂使贪恋安定者求去,同年夏,连水盟部分经过挑选的残余势力在顾叹牵线下外迁,转投南楚门,而碧湖门只当他釜底抽薪,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秋,博木城主柴艺又拉扯部分连水盟残部去了灵木盟,势力平衡终于被再被打破。
某夜,连水城街市中段已没了灯火,发出微光的防御护罩能遮风避雨,却阻止不了水面下已结下的嗜血仇恨。
‘嗖!’
斑驳断壁后的阴影中突然飞出柄奇快飞剑,将连水盟残部派来值守边界的修士斩杀当场。
“他们人都跑光了,今夜之后,此城还是属于我碧湖门!”
碧湖门代门主大声鼓励道,他身后,上千修士蜂拥而出,往连水盟残部盘踞的西城倾泻。
血战,随之再度爆发。
三日后,城中商家无不关门闭户,城外温泉山已被碧湖门团团围定。
“投降不杀!”众人兴奋嘶吼,里面是对方最后的藏身处了。
又过三个时辰,温泉山防御法阵被破,碧湖门众人蜂拥而入,震天的喊杀声旋即传出。
“仁慈?”
乙木御风梭缓缓降低高度,顾叹对姜明玲问道。
“黄雀在后,这主意是你出的,事到临头却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虚伪吗?”姜明玲冷冷回道:“如果你想心安一点的话,不,我的回答是不。”
明真与古铁生不过出人头的,并未参与行动,顾叹冲身后的熊十四点点头,两人带着楚秦附庸三千修士冲在前面,姜明玲、古熔各带自家人马紧随其后……
十年之期,到第六个年头的时候顾叹已完成了齐休交代的任务,碧湖门覆灭,连水盟残余势力公推姜明玲托管连水城,大势抵定。
就躲在碧湖宫中的桑珈这时才出现,除得到一处立身之基外,还有器符城、连水城中少量干股,加上与姜明玲、顾叹、古熔三人签下的灵魂死契,一方小霸的地位已稳如泰山。
而酆水流域的开辟战争,同样来到了第六个年头。
酆水城,大周书院化神突然睁开双目,“小辈们流血流汗到如今,我等也合该出手了。”
酆水城主看看对面的南宫木,再看看在场的第四名化神。
“嘿嘿,好罢,快点找到何玉,我还想见识一下那神傀之术呢!”
此人头戴玉冕,乃是半途主动加入的,面容比南宫木还老上三分,仿佛看透苍古世事的双眼中透出些许狡黠。
“你可是想跟我动手!?”
南宫木化神杀机喷薄而出,整座酆水城为之一寒。
“神傀化身,我练你也练就是了,为兄我下次天劫比你还难,南宫老弟何必吃这个独食呢?”
玉冕老者不以为意,仍在微笑劝说。
“咳。”
大周书院化神咳了一声,“神傀之术有伤天和,此界可不许用。”
南宫木和玉冕老者都未回应,这种事,心照不宣就行了,他们是化神存在,此界的主人。南宫木仍不回应,还是酆水城主冷冷道:“事后的事事后再说,听说上次白山深处的那头母象光挨打不会还手,没花你们多少力气,酆水流域这只脾气可暴躁得很,大家先专心处置了吧!”
“正是此理。”
大周书院化神点头道:“我们走!”
话音刚落,四人脚下的传送法阵亮光一闪,再度出现时,便已在日夜监视着的黑色山峰上方天空。
四人与古兽的化神气机牵引从未间断,一人一角,刚将此山围定后,“吼!”一道愤怒的黑影陡然窜出,巨吼声远远传开,整个酆水流域的各种兽类全都伏下身躯,为此地主人的愤怒而瑟瑟发抖。
对付灵智不行的化神古兽,多年开辟战争已形成了成效显著的围杀之法,眼见黑影扑向那玉冕老者,对角的酆水城主马上出手救援,几下撩拨,很快将这只古兽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然后便是大周书院化神出手……
依古兽的实力、战意、天赋强弱,这种形同溜狗的战法甚至可能持续一整年,这只古兽的确比白山深处那头母象要强大暴戾许多,南宫木不敢有丝毫怠慢,只能先专心把它拿下后再做打算。
第523章 四剑饮血成
一年后,齐南城某座四阶洞府。
顾叹在白山北部弄权,谈笑间使刚刚兴起的碧湖门灰飞烟灭,这些都在齐休料中,但现在南宫家提高了防备,内外隔绝,具体的情形他无从得知。当然,隔绝也有隔绝的好处,晋阶金丹五层已是四年前,二百零三岁头上的事了,比预期进度足足快上两年,贵在专心,这话一点儿都不错。
“高品灵地固然好,可这次没随之觉醒本命天赋,难道是一心修行,不问世事的坏处吗?”
静室之中的齐休今天不知怎么的,思绪浮动想东想西,就是定不下心。
“喝!”
干脆起身,拿着上次诛杀那位龙家世交金丹后期儒修时得的四阶砚台法器,一招一式比划起来。当年的棒法学了半吊子,一是实在没天赋,二来配合炼体术的近身招式在金丹斗法中比较尴尬,被他束之高阁有好久了。这砚台诸般借助儒门浩然气的妙用他使不出,于是将棒法又想起来,混合五禽炼体术,纯以借砚台的‘重’,自创出五打之法。
‘立劈’‘横扫’‘回马’‘捣心’四招简单演化之后,砚台砸人的力道和方向稍有增强,最后一打被他改成了‘自爆’,反正这砚台用起来不顺手,实在不行自爆掉完事,最后做下贡献也行。
黑色砚台被他御使得在空中上下翻飞,颇有凌厉气象,正在熟习,忽然四周天地灵气引动,一股子丹药香味穿过静室防御罩子,扑鼻而来。
“阿森!?”
感应到天地灵气都在往炼丹房中去,只不知是丹药将成还是多罗森已开始结丹,连忙步出门口,看见提溜着小药锄的南宫湘正向着炼丹房肃立祈福,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饱含着艳羡和担心,情真意切。
“果然是丹道大道,同时下手。”
天上劫云分三彩,大概对应多罗森的三木同心本命,劫云正中又有一线鸿蒙白气,喷涌出精纯至极的丹道气息。
“这小子,怎不先打声招呼。”
双丹同凝,齐休替他捏一把汗,虽说道家炼丹之术与凝结内身金丹有共通点,但同时这么搞,肯定比正常结丹失败几率要大一些。现在只能相信多罗森对自己的大道之途有周详的考虑,旁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第一道天劫已开始慢慢聚集。
“内外丹照,三木同心,缘归炉火,坐忘世事。”
多罗森的长吟声从炼丹室内传出,语气平缓淡泊,可听闻者自能品位出其中澎湃的自信。
“好个缘归炉火,坐忘世事!”
齐休满意地捋了捋长须,意味深长地看了南宫湘一眼,“我家阿森丹道天赋之佳,大道心志之坚,实乃当世俊杰。”
南宫湘双颊以可见的速度飞红,含羞低头。
“嘿嘿。”
得意地笑了两声,放过小丫头,正打算回静室为多罗森护法,南宫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园中。
“门中弟子借贵宝地结丹,前辈原谅则个。”
心情正好的他冲南宫梦弯腰一揖,语带夸张地禀道。
“这是好事,哪会怪你。”
南宫梦却无心思和他开玩笑,表情复杂地轻声说道:“该上路了。”
从她嘴里蹦出来的这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直击齐休的内心,笑容还未来得及敛去,脸上血色已然全无,喉头梗了数梗,“噢!”发出声带着千百种滋味的应和,别无他话。
“可有要收拾的东西?”南宫梦问。
“噢,噢有,有的……”
心神俱乱,往炼丹室那儿看了几眼,才转身回到静室,将香炉等日常杂物卷起,又一个人呆呆站了会儿,“沙诺没办成?还是说办成了也没用?”想强行压下失望和恐惧之情,却发现难以做到,“大道!那可是大道断绝啊!”心中有个声音拼命嘶吼着。
“你放心,我们会照看好他的。”南宫梦在外催促道。
无法,只得跟着南宫梦离开,数度回首,既担心弟子安危,又有种如同赴刑一般的悲凉无力之感。齐南城脱离视线时,第一道劫雷已经降下,被多罗森稳稳挡住。
与此同时,外海极北,冰源岛一眼租赁出去的寒泉边。
四位筑基修士围坐四角,各自闭目凝神,背后现出各自的本命模样,一日,一月,一星,一影,与泉中剑胚牵扯交缠。说是剑胚,其实已大概完成了十之八、九,四人额头渗汗,身躯微微颤抖,显是锻炼得极为辛苦。
幻月之下,莫剑心须发皆白,形容枯槁,老得不成样子,他面前的剑胚散发出淡淡的银月光华,透骨锋寒亦不可少。
‘嗡!’
四柄飞剑突然无故自鸣,齐齐飞出泉水,悬浮在四人面前空中。
“成剑就在此时!”
莫剑心大喝一声,率先打出道法诀,暂时稳住自家面前的飞剑,身侧早有备好的各类辅助物事,俱都流水价往剑身上打出,口中不住喊道:“稳住,稳住。”
另三人都是一样施为,事先演练过,动作齐整得如同一人。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场中再度生变,四柄剑宝光大放,火红烈日,圆月阴寒,还有一道黑影,一点冷星,寒泉上空剑气纵横,四阶剑的淡淡威压逐渐生成,然后覆压而下。
“启!”
莫剑心面色被痛苦弄得扭曲狰狞,手抬起得无比艰难,一道灰蒙蒙的法阵罩住四人,四阶飞剑将成,光是散逸的剑气就将刚支起的防御罩子割得沟壑处处。
“我快顶不住了!”
头顶是幻日的筑基修士喊道,他年纪和修为都是此间最低,脸色惨白,左右手一边握着一枚四阶火系灵石,拼命汲取,仍不能维持。
“【千玄益气丹】【参同灵水】!”莫剑心喊道。
四人同时服下丹药和灵液,堪堪稳住了一会儿,四柄剑还在空中挣扎不休,嗡嗡震颤之声越来越大,四色光线中一丝金线慢慢凝成,散发出危险至极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我说什么来着!”
那幻日筑基再次惊恐大喊:“老莫你非要中途加什么【斩灵之泪】,心也忒大,忒贪了!这哪是炼剑,是在玩命啊!我可要不伺候了!”
另一名筑基也沉声说道:“我等不过是受你楚秦门雇佣而来,事先说好的,若有性命危险报酬全拿,人可以撤!”
莫剑心连忙道:“诸位别慌,我这法阵是混沌属性,不惧斩灵剑气,没事的。咱们多年苦熬,眼看成功就在跟前,此时放弃未免太可惜了,再给老哥我一个面子,坚持坚持,务必坚持坚持。”
“唉!那我等再看看罢。”
第四名筑基修士也是个老头,看上去只比莫剑心年轻一点点,他倒帮着安抚心生退意的二人,“楚秦门报酬给得丰厚,莫老哥是怎样的人,这些年大家也都清楚,左右帮他了却心愿,我们拼……”
话音未落,阵法突然发出如同钢锯锯精钢般刺耳的悲鸣,斩灵剑气已逐渐侵蚀而下,寒泉温度迅速攀升,眼看快变成‘沸泉’一口,水汽都开始升腾了。
“这……”
三名受雇修士面面相觑,那位老头也不帮着劝了,改口道:“莫老哥,我知你阳寿将近,这四把剑估计是此生最后一批作品,不过……咳,不过……”
“哎呀还不过什么!”那幻日筑基将手中已吸成灰烬的四阶灵石一甩,“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笔直倒飞,很快便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头顶上的幻日之剑失了制御,逐渐崩解,空气中的灵力、剑气愈加紊乱躁动,一点就要爆了。
“别走啊!”
莫剑心看他跑了,一下子差点晕厥过去,眼眶里尽是血丝,绝望大吼着,“酬劳加倍,再加倍!只要助我将此剑完成!别走啊!回来啊!”言语已近哀求。
“不是老弟我不帮你这个忙,我来是求财,不是卖命,告辞!”
没人理会,又跑了一个,“唉!莫老哥,听我一句劝,也撤吧!好死不如赖活着,多活几年那也是活啊!”那老头也起身跑路,飞到一半,回头劝道。
“滚!都滚!老子一个人炼!”
莫剑心毫不领情,发狂般大喊,轮指连弹,一个又一个法诀打出,将另三柄剑的控制权也接收过来。
“唉!”老头扭头离去,苍凉的叹息声远远传回,寒泉边,只剩下莫剑心孤身一人。
“老子当年一介练气,刚上手水炼术时就能炼出二阶中上品的【月影玄冰剑】,如今筑基圆满,弄出几柄四阶剑来还不是小意思!哈哈哈!”
一人一剑都消耗不起,莫剑心一人炼四剑哪能撑住,不多会儿就被吸成了皮包骨头,头发散乱,神智癫狂地高声叫道:“老子当年随随便便炼把剑,就能筑基成功,如今不过老路重走,且看我凭剑结丹,大道再进呀!”
喊到最后,拖出了个凡人唱戏般滑稽的尾音,爬起来看着天上四把已极不稳定,随时都可能自爆的飞剑,面容现出慈祥颜色,双手高举道:“来!孩儿们都到阿爹这里来,我们一起,一起……”
他癫傻的笑容忽然敛去,如回光返照般一片清明,“共达彼岸。”他说了这四个字,便迈步跃入寒泉,四柄剑真如投入父亲怀抱的孩儿般跟随而下,一齐钻入他的怀中,可锋利的剑气却如毛孩子的不懂事,割开皮肉,刺穿身体……
身躯沉入沸腾泉底,咕嘟着气泡的清澈泉水,渐渐变成鲜红的血色。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一夜。
“齐掌门人很好,对你对我都很好,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跟着他,陪魏家去死!”
爷爷莫归农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音容相貌,宛如当日。
他想起来了,这是在虎头山,魏家防御罗家的前线。如今魏家遭两家夹攻,眼看要败,爷爷已联系了中间人,要偷偷叛门,转投罗家。
“如今你炼剑、大道上天赋都好,未来说不定能筑基,能结丹!光我莫氏一族,怎么可以死在别家门阀无聊的杀伐之中呢!为外人而死,那是纯傻啊……”
莫归农百般劝说,他只是不停摇头,幼时颠沛流离,他已喜欢上黑河峰下那眼寒泉,喜欢上水炼之术,喜欢楚秦门中无甚机心的同伴们,喜欢那种凭泉闲看云起落,水中有剑心无忧的生活了,余生如此,不欲他求。
“咱爷孙俩相依为命,奔忙劳苦甚至行险搏命,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的大道修行,你的前途!?你不走,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最后,莫归农以死相逼,他无法,只能随之离去,临走前,给齐休多磕了几个头,“对不起,若是将来有机会,我一定炼出套绝世飞剑给你,以偿我叛门之过。”那时的他心中暗暗发誓。
“大道幻梦,饮啄天定,孤芳月影,伴剑独行。”
寒泉之下,莫剑心缓缓念出十六个字,便抱着四柄饮够了鲜血,渐渐安定圆满的飞剑,溘然长逝。
……
又过了数月,外海,幽影岛。
层层叠叠的幽影树叶将光明完全隔绝在外,漆黑的树下幽地,齐妆从储物袋中缓缓取出柄散发出银白月色,中线有道鲜红血槽的狭长飞剑,轻轻在剑刃上弹了一指,‘叮’,响起清脆的嗡鸣,久久不散。
“好剑!”
她赞了一声,随手挽了个剑花,月色光华如流水般洒向树林里的每个角落,银白光芒闪烁,照亮了藏在幽地正中的一枚小小的黑色珠子,“剑心,故去了……”她轻声说道。
“唉……”
黑色珠子中传出道悲伤的精神力情绪,就像是人长长的一声叹息。
齐妆随手拿着剑,比划起了初学剑诀时那本【通明剑诀并注】上,给幼年人启蒙的基本剑招来。
“参天路,几人随?”
口中吟诵,一剑直刺,一剑回指,然后连环三剑,号为剑魔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对剑诀一道缺乏悟性的齐妆了,缁衣长发,月影流光,一剑快似一剑,穿花乱舞间法度却极森严,俨然有了宗师气度。
“故友相望鬓毛催。”
完全没用灵力,也没有剑气透出,单凭这套启蒙剑法,便使得林中充盈着隐淡而危险的杀机,树木仿佛受了惊,落叶萧萧而下。
“笑言若有证道时,”
‘唰’,启蒙剑法不复杂,十余招后,她背后现出【鎏花幻月剑匣】本命虚影,将最后一剑平平刺出。
“定先破阴阳,再斩轮回!”
头顶亮起幻月,手中剑已悄悄归于无形,唯有落在剑尖上的一片黑色幽影树叶,还停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
第二十卷完。
第524章 算你运气好
酆水流域,前线某地。
来了酆水,仍不改阶下之囚的身份,好在此地守备远不如齐南城森严,齐休用全知天眼偷偷窥探,能掌握到不少情况。
这是座三阶上品山门,建筑简单粗糙,还能闻到兽类盘踞时留下的野性气味,除了关押自己外还存放着大宗的物资,后山是驮兽中转歇息场所,爬的飞的都有,乱糟糟的,为了侍弄这些食量不小的家伙,数百仙凡终日在山中忙碌。
“【银月灵茅】,上好山涧水,喂饱了!”
一名年轻男修从兽船头部跃下,向运送饲料的凡人仆役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悠哉悠哉地步入给兽船御手的临时居所打坐,没过一会儿就耐不住性子,丢开修行,从怀里取出本小册子看了起来。这是份开辟战争当前形势介绍,哪边有危险,哪边已清理完毕,目前攻略方向是哪边等等,专门发给从事后勤运输任务的人看的,文字简洁枯燥,他却看得津津有味,全然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落入别人眼中。
数月间,齐休就是通过这种方法,知道了酆水流域的化神古兽已被杀死,动手的是南宫木等化神修士,其中一人乃半途加入,开辟战争现已进入扫尾阶段,某某地方一战伤亡多少,斩获多少等等信息。其中还凑巧看见了法引的名字,大约是在某处藏身的鬼修们聚集突围时,正巧巡查到附近的法引和尚被动参战,表现神勇,小册子里没提及战斗经过,只说立了大功云云。
“也不知小剑锋如何了。”
陪那御手一同‘看’完小册子,齐休替展剑锋担心了会儿,便再度沉浸在修行之中,只要大道还没有彻底断绝,他是永远不会放弃的。
“嗯?”
突然,他眉头一皱,双手笼进袖中,遮掩着从储物袋中摸出三根黑色羽毛,手刚触到其中一根,就被一股精神波动直冲识海。
“不好啦,不好啦!小红姐姐不认识我们了!她还咬我……不好,外面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老睡狮和蛮牛打起来了……”
识海中小黑叽叽喳喳的声音急促零碎,语无伦次,这种联络手段齐休还是第一次经历,先适应了一会儿,再慢慢从小黑毫无条理的语言中清出头绪。
多年未联系的【短喙黑鹊】小黑啰里啰嗦只表达清楚了两件事,一件便是赵瑶已近乎彻底入魔,很少有清醒的时间了,最近发展到连两位姐妹都认不出,有一次差点把小黑生生吞吃掉,人面纹蛇没办法,只好把她锁在新落脚的洞穴地底,日夜看守。
迟早有这一天,齐休也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确切消息,仍不免长叹唏嘘,脑海里又浮现出这位长腿弟子的婀娜矫健,美妙……
他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赶走,第二件事才是真正的大事,据小黑所说,醒狮谷主人,那曾经夺去潘家洛等人性命的老狮子,竟然跑到她们现在藏身之处,醒狮谷南边另一只化神古兽,小黑称之为蛮牛的地盘去了!而且老狮子正和蛮牛进行着惊天动地的大战!
“开辟战争我们习以为常,古兽之间抢个地盘……似乎也很正常?”
齐休知道,老狮子的真正实力强到大周书院都要隐瞒一二生怕引起恐慌,它盘踞的所在,那肯定是极好的,难道那什么蛮牛的地盘还能更好?古兽生命悠长,更别提化神古兽了,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听到此类存在挪窝的消息。
“它是永远南迁?还是会回来?还是……”
醒狮谷的事既近又远,他沉吟许久,感觉把握不住未来发展的方向,“上次御兽门买了丹盟手里的九星坊股份,难道对这件事早有预料?若老狮子不回来,那醒狮谷会被新的化神古兽盘踞,还是说会成为人类拣到的一个大便宜?”
“算了算了,我现在自身难保,这种事想管也没办法管。”
他只能被动的接受小黑的讯息,没法给她们回话,至于小黑需要的帮助,那更办不到了,“醒狮谷我都没办法通过,那什么蛮牛荒原连门都摸不到边。”刚想到这,小黑用来传讯的那根黑色羽毛已自行燃尽,脑海里被塞进了幅极详细的精神力地图,正是横穿醒狮谷,到达蛮牛荒原她们姐妹仨新藏身处的路线。
“这……”
摇头苦笑,“你们这是要把我给折腾死啊。”情不自禁地说出声来。
“齐掌门这是在骂我南宫哪……”
南宫梦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耳边,竟被她偷听了去。
还好,一切动作都用道袍遮掩,小黑的羽毛没有露馅。
虽知这是难免,但齐休仍脸色一沉,讽道:“岂敢岂敢。”
“呵呵,跟我来罢……”
南宫梦话音一落,静室之门便无声打开,齐休绷紧了精神,缓步而出。
南宫梦已等在外面,见到他出来,特意递过来个友好的笑容,然后转身带路。
“她的态度似乎有点儿变化,眼神中的怜悯和歉然没了,难道事情有转机!?”
南宫梦的态度给了他很大的期望,两人飞不多远,便来到一座由纯黑色岩石构成的山峰,里里外外防备十分严密,大周书院、南宫家、酆水城各种势力的修士在周围出没,一派森严气象。进入山中,扑面而来的四阶上品灵气中,有种阴冷的幽谧气息,想必和此地灵脉有关。
到了一间临时搭建的大殿外,在门口值守的,竟然是常年跟在大周书院巡察使姬羽梁身旁的闻心,两人目光对了下,互相装不熟,插肩而过。
殿内药香扑鼻,中央四个蒲团上坐着的竟是南宫止、刑剑、姬佳芊!另有一位不认识的元婴修士,想必就是同时失踪的大周书院归儒派的人。除了刑剑面如淡金,正在闭目疗伤外,其余三人除了神情疲惫些,气色都还不错。
包括姬羽梁、姜焕在内,认识的不认识的,还有十余位各家元婴围坐四周,表情各异。
“哼!姬佳芊!若不是你故意拖后腿,我们何至于陷落在此山之中!?你们……咳咳……”
那位归儒派元婴正在和姬佳芊对质,“你们归古到底和此地鬼修有什么联络!?”
“污蔑,证据呢!?”
姬佳芊看了眼进门的齐休,面无表情,只不停冷笑,来来去去只要对方给证据。
归古归儒之争,在场的外人是一个字都不参与,两人毕竟都是元婴老祖,脸皮还是要的,吵了几句,最后都把目光转向姬羽梁。
“咳咳。”
姬羽梁清清嗓子正要说话,‘咚!’一声闷响,刑剑突然栽倒在地,昏过去了。
“唉,他修为不济,这些年跟着我们吃了不少的苦,还是先送回去好好将养罢。”
南宫止撬开他牙关,打入一枚丹药。
“接他的执法峰主事荆山守应快到了。”
姜焕回道。
这么一打岔,姬羽梁不去仲裁那归儒元婴的指控,转而对南宫止问道:“何玉姜炎等人的下落如何?”
南宫止摇头回道:“还是差一点,他们又通过这座山底的鬼道传送阵跑了,到时候还要劳烦贵书院那位前辈测算一下。”
听到他这话,齐休一个激灵,果然!心中狂笑,跑得好哇!这下不用被南宫木当猎狗来抽阳寿了!
南宫止深深看了姬佳芊一眼,“这么下去可没了局,贵门得把自家的篱笆扎牢,给个交代,不然的话,我看永远也找不到这件事的真相。”
他语带不满,暗示得极明显,话题又转回了归古归儒之争。
齐休的心刚落下,又提到了嗓子口,“不会找我来是为了对质的吧?”姬信隆死了,可姬佳芊也是知道自己和归古派的勾搭的。
“交代自会给你南宫家的。”
姬羽梁还未答话,大殿中突然响起个陌生声音,“将姬佳芊就近带回北政外院。”如雷霆降临般在殿内回响许久,看殿中诸人恭敬的反应,想必是大周书院某个化神存在了。
“北政外院可无权审我,我要回总院!”
姬佳芊先是面色大变,然后竟不顾身份,当场大声抗辩。
齐休听了有些明白,这北政外院想必是归儒地盘,所以姬佳芊不愿去。
“大胆!”那声音愠怒难掩,堂中众人只感觉眼睛一花,姬佳芊便不知去向,想必是被这位化神老祖亲自带走了。
没过一会儿,许多大周书院低阶修士在几个金丹带领下围拢过来,被闻心拦在殿外。
“北政外院怎可无故锁拿元婴同门!”
“你们归儒派总领开辟,就是为了今天罢!?”
“本门乃大周书院!宗的是周,崇的是古,想背祖弃制的,干脆分家另过,何必构陷自家同姓同门!”
“用修为境界压人,连个‘理’字都不讲,你们归的是哪门子的儒?”
一群人七嘴八舌闹将起来,并不怕什么元婴、化神前辈,除姬羽梁外,殿中剩下的大周书院元婴估计都是归儒派的,“上下尊卑都不分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崇古!”其中一人骂道,想用威压压服,却被姬羽梁随手打出道白气拦住。
家丑什么的,姬羽梁估计也不在意了,“北院座主带人走的确不合规矩,我会回禀总院的,告辞。”
说罢起身,带着闻心出去把那些闹事的归古派低阶修士劝服,然后径直离开。
酆水流域的开辟战争时归儒策动的,这里是归儒的地盘齐休一点也不意外,只埋头低调,指望着没人找自己。
“红裳……还好吗?”
没想到南宫止抽空,传音过来问了个这样的问题。
“呃,还好。”
传音回去,南宫止又道:“你等下跟着回执法峰,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
“回执法峰?”
齐休一愣,这时候荆山守也到了,“我把刑剑带回去,齐休也跟我走。”
这位执法峰的元婴后期主事急匆匆地将刑剑裹起,和殿中诸人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往外走,齐休被南宫梦用灵力推了一下,“跟他走罢。”她眨了眨眼睛,“这次算你运气好。”
第525章 比奸徒更奸
跟着荆山守登上回齐云山的云状飞梭,齐休感觉这一切都顺利得不像真的,但一切都……
怎么说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从刚才姬佳芊的表现以及南宫止等人的反应来看,归古派和某个神秘鬼修势力有勾连,这已是板上钉钉,众所周知的了,现在的问题是拿不拿得到证据,这在御兽门或是外海白山等地可能不重要,但对大周书院之类正道翘楚来说很重要。
所以归古派拼命拖延开辟战争,把姬佳芊安插进名义上是追捕姜炎万骨的队伍里,然后从中捣乱,还有姬信隆的突然自杀,等等等等。任何有关跟‘证据’牵连的人和物,归儒和南宫木等人有多想拿,归古就有多想你拿不到,归根结底是归儒归古之争。
何玉、姜炎、万骨难抓,自然完全可以想见,从姬佳芊南宫止等人出发开始,到通过开辟战争救下南宫止等人,其间足足二十年岁月,归古摆平手尾的时间充裕得很,只不知道归古派对何玉等人是什么态度。
在酆水流域,归儒扑了个空,所以那什么北政外院化神直接针对姬佳芊下手,估计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排除掉姬佳芊这个不稳定因素,主动权其实已悄然回到了归古手里。
坚定地跟归儒派联手主导开辟的南宫家,又该何去何从呢?
“如果我猜的没错,归古很快就会在外海小魔渊方向搞事,只要印证了姬信隆遗言所表达的‘小魔渊危险性远在酆水流域之上’,那就是对归儒执意开辟酆水的重重一击!碧湖宫秘藏第九层没几年就要开启了,碧湖案到时候肯定会被重提,两边定还有一番撕咬!”
面对新形势,齐休做出了新的判断。
“接下来的外海十分险恶,要不要把齐妆和唯喻迁往别处呢?”
他沉吟良久,还是被现实的问题击败了,“可惜,我只知道幽影岛和幽泉地底两处养魂地,幽泉地底太多人知道,又在灵木盟境内,不可用。如果找不到第三个幽地让唯喻养魂,迁走是不现实的。”
他正在想着心事,“齐前辈,刑师叔请您去一趟。”一名执法峰筑基在房门外禀道。
“刑剑?他醒了?”
跟着到刑剑房内,看见他正坐在蒲团上冲自己笑,虽病怏怏的,但精神看上去还可以。
不,比刚才伤到闷头昏倒可天差地别!
“你!”手指对方,吃惊道:“你刚是装的?”
“呵呵。”
刑剑早不是当年那个直愣古板的二世祖,性格圆融许多,摇头苦笑道:“哪里是装!突然看见你被带进来,以为他们要我俩对质,越想越怕,一时急火攻心而已。”
“我说怎么我刚进去不久,你突然就倒了呢!”
齐休心说做了芝麻大点亏心事,就怕鬼敲门怕成这样,如果你是我,岂不是要被活活吓死?开解道:“你不过是借归儒阴了一下南宫而已,出发点还是为了抓姜炎嘛。”
“没那么简单。”
刑剑神色严肃起来,“你当时出主意,让我找归儒联手追查北丁申山,这一路看下来,除了得罪南宫,还会得罪归古。开辟战争那么大的事,救我们几个是假,大周书院内斗才是真,归古与鬼修之间的隐秘,更远在何玉姜炎的价值之上。其实,只有我一个是真心想抓姜炎的,南宫止只要何玉,归儒一心追查鬼修,而姬佳芊专门捣乱,这种队伍根本不可能成功。”
“那你还抓不抓姜炎?”齐休问。
“抓!不过……”
刑剑顿了顿,“不过也要面对现实,除非我的修为和身份到那一步,否则不可能再有机会搀和进这事里了。所以这次死里逃生后,我将回山闭关修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
“嗯。”
这是正理,齐休点头同意,不过马上想起了件事,“嘿嘿。”面带惭色,讪笑道:“咱俩的那个交易,其实我,咳,我毁约了,告诉过别人。”
“什么!”
刑剑大惊失色,“跟谁说了?”
“陆云子掌门,他问,我只好全招了。”齐休实言以告。
只听‘扑通’一声,面前的刑剑再度昏倒。
“这……”
齐休怪不好意思的,正想往他嘴里塞点补品赔罪,“你过来!”一个严厉的嗓音适时在身后响起。
转头一看,荆山守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竟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位常年板着脸,冷峻如山的执法峰元婴后期主事对楚家历来刻薄,指着昏在地上的刑剑道:“你教唆他行此事,可知后果!?”
“不是教唆……”
齐休哪敢背这个责任,先大礼参拜,再狡辩道:“当时刑剑问我有什么办法,让南宫家放手北丁申山,他想继续追查姜炎的下落,我就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
“你这是害了他!”
荆山守骂道,“专走歪路子!姬信隆和你起码有十次以上的会面,当年他在黑河坊外,召唤东政外院化神座主虚影出来帮楚红裳挡灾,摆明了和你们有交易勾连!你却挑拨刑剑去找归儒揭北丁申山的盖子,跟南宫家和归古派作对,为什么!?什么目的!”
齐休如今就怕南宫木那种动辄抽人阳寿,威逼灭门的,对荆山守这种摆明跟你讲理的真不怎么怵,被骂就被骂,唾面自干,挤出脸苦相,“前辈容禀!我当时只是阳寿大减,心中有怨而已,可没想那么多!至于和归古的勾连……”
他心里计较了下,自己和姬信隆的往来次数很容易追查,在明人面前还是不要说暗话,“无非就是为了自保而已,当年龙家和灵木盟走了归儒的路子,我家只能找上归古了。”他偷换了下因果关系,反正姬信隆已死,不怕对证,“当年的龙一刀就是龙家跟归儒之间往来的中间人,错将刑剑认做我,刺杀未遂,这事您记得罢?龙家在外海和归儒私下联络,这事您记得罢?再说了,南宫老祖是您齐云派的一份子吧?他寻找神傀之术,算不算歪路子?他抽我阳寿以演算何玉下落,算不算歪路子?您骂我不骂他,执法有别,算不算欺软怕硬啊?”
一席话说完,荆山守仍旧面无表情,但语气放缓了些,“果然无赖,倒是会攀扯,罢了,你不是我齐云派的人,我也没空管。”
“我且问你,北丁申山当年作乱的那个鬼修,是不是落到你手上了?”
这句话问得齐休心头巨震!
虽不中亦不远矣!
执法峰怎么知道的?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人已被荆山守裹起出了飞梭,才发现原来这么快就到了齐云群山的范围内,一座从未见过的黑色死火山映入眼帘。荆山守带着从山口笔直往下,穿过一道又一道防御护罩,最后不知怎么一拐,转瞬间便到了间阴森湿冷的牢房之中。
“老齐!你也被抓了……”
“沙诺!?你怎么……唉!”
跟牢房里的人一对眼,齐休啥都明白了。
‘啪!’
一本经书从荆山守手中丢下,封皮上写着‘神傀分身术’字样,“一只猴子,做了些【不在算中】的【命隐符】,又按照【林中鬼经】伪造了本神傀之术,然后让一口钟拿着去稷下散播,意图挑拨两位化神……真是胆大包天,敢想敢干!”
齐休瞪了沙诺一眼,沙诺连忙嚷道:“我可一个字都没招!”
“要想制伏奸徒,就必须比奸徒更奸猾,南宫家还是当好人当惯了,以为把你吓唬住再关起来就万事大吉了。哼哼,怎么可以小看一个干脏活干了近两百年,外表忠厚纯良,实质上是个亡命徒的你,怎么可以对楚秦门中另一个干脏活的毫无防备呢?若是我执法峰要你齐休做事,你也敢这么干的话……”荆山守对着两人冷笑。
“原来我的一举一动……”沙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早被人盯上了!”
当年碑林试炼,南宫木是从妫正手里拿回的何玉神傀分身,第一手接触的稷下城妫家是有可能先一步拿到何玉神傀分身之术的,齐休此计,就是想偷偷搏上一搏,一是想借此离间南宫木和妫正,给南宫家制造麻烦,看能不能有机会自保。二是想借机将神傀分身之术的存在,以及何玉在其中的重要性宣之于众,南宫木天劫在即,此界难保没有第二个、第三个阳寿堪忧的化神修士,挑动这些人生出觊觎之心,一样为的是给南宫木找麻烦。听说开辟战争中途加入了一名化神修士,这有可能就是此计后续的效果。
“当年你拿通天令在外海告了龙家,就被我执法峰就盯上了。”
荆山守再没必要隐瞒什么,“连你在外海哪个门派登仙的我都知道。”他失算了,本意是给两人压力,这话一说,正说明夺舍的事他不知道,齐休和沙诺心中同时松了口气,两人都是人精,面上一点没露。
当然,荆山守的目标并不是这个,他下巴点点地上的书,“解释!”
秦唯喻的事齐休是打死也不会说的,“其实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年为报血刀血洗黑河坊之仇,我们南下醒狮谷……”
他将如何击杀血刀,然后在重土之地寻找展仇的事说了,“我没见到什么鬼修,只找到了本林中鬼经。”头盖骨的事他也不敢说,因为他现在拿不出来,在齐妆那里收着,要准备给魂体将养好的秦唯喻练呢。
“所以……”
荆山守沉吟片刻,“北丁申山的那个鬼修,很可能不是想从传送阵逃走,而是刚从传送阵出来,要去醒狮谷某地,不小心失陷在了重土之地?”
“我不清楚。”这个齐休真不知道,不过他知道老狮子现在已离开了醒狮谷,跟荆山守突然关心鬼修的去向结合来看,两件事很可能有关联。
“你留着林中鬼经,想干什么?正本在哪?”荆山守突然问。
“我没留啊!我当年看了一遍,差点被蛊惑得转了鬼修,心中后怕,就把它毁去了,这本神傀分身术,是凭着记忆瞎编的。”
齐休的瞎话那是张嘴就来。
“嗯。”荆山守点点头,对齐休这个做法表示满意,“若不是你对此道的认识浅薄,编得太假,说不定还真能骗骗人。”
“好罢!我齐云某些人的某些做法的确有亏,念在你也是为了自救,这次便不处理你二人的罪过了。”荆山守最后说道:“我不会将此事告诉南宫家,当然,你不是齐云人,南宫家如何对你,我也不管。”
齐休和沙诺听罢,对视一眼,双双长吁口气。
第526章 门盟之争上
被送出了齐云群山,也等于正式,或者暂时结束了被看管软禁的生活,齐休自由翱翔于天空之中,只觉阳光明媚,万物欣欣,“纵然经历无数危机,但自从得了诡代之法以来,每每都能遇难成祥,自身和门派总体来说也在往上走。真要论起福缘运势,比我好的估计没有几人呢!”他美滋滋地想道,又冲沙诺伸出手,做了个讨要的动作,“拿来!”
“什么?”沙诺不解。
“装什么装!”
板起脸,声色俱厉,“我的命隐符张张上面都留有感应印记,你明明只用去十三张,还有五张,昧下来留着以后对付我么!?”
“嘿嘿,干嘛跟执法峰的人一样凶嘛,几张符篆而已,我忘了,忘了。”
沙诺嬉皮笑脸地从怀里取出五张符篆,正是齐休为这次行动特意制作的命隐符,赤尻马猴是天地灵物,它的不在算中目前还未被任何命运推演之术压倒,是齐休最重要的凭依。再不会将其傻愣愣地散布出去,让别人窥破自己的隐秘,甚至转回头对自己不利。
“这次我可是为你豁出去全家性命了。”沙诺作态摸摸心口,“真没想到还能活着出来。”
“给了你偌大一座山门,还待怎样?蠢货!被人盯上了也没发觉!”齐休想想有些后怕,“差点连累了我。”他骂道。
“那种存在,我有什么办法……”沙诺指了指齐云山方向。
“别说了。”
意识到不是说话的地方,齐休心神一敛,“这件事永远不要再提,回家去,咱们该干嘛干嘛。”
齐南城他不想再去,楚云峰和南楚城去了也没用,自己让沙诺做的事楚家人不知道最好,干脆,带着沙诺直接回了思过山。
到了家,迎头便是一喜一悲,喜的是多罗森结丹成功,如今仍在齐南南宫家洞府里稳固境界。悲的,自然是得知了莫剑心炼剑而死的消息。
“剑心,你不能结丹,那是老天不公啊!”
掌门洞府内,齐休长叹一声,盘膝坐下,将一红一黑两柄飞剑平放在腿上,双手轻抚着锋刃,往事种种袭上心头,淡淡的哀伤萦绕不去。
【幻日无形剑】,四阶下品,炎阳宽刃长而厚重,整柄剑有种堂皇正大的气质,鲜红的血槽处却又显出丝嗜血残忍,【急速】【锋锐】【坚固】【破甲】【破邪】【幻日无形】【斩灵】【饮血】八属性,无其他附带技能。前五个普普通通,后三个属性则极其强悍,因为莫剑心学的是伪无形剑的炼制之法,所以他不可能做出真正的无形属性,【幻日无形】,需要先有幻日照耀,此剑才会进入无形无色的状态。用【莽古阴阳珠】给器灵【通明烈阳鸟】分出一缕至阳之气,可以模拟出幻日形态,日月星影,烈日为君,掌门之剑对其余三剑有隐藏的克制作用,这是莫剑心特意为齐休设计的。
【斩灵】,顾名思义,克制修士赖以生存修行的灵气灵力,若是用来偷袭,一般金丹修士的护身灵力在它面前犹如豆腐,毫无抵御能力。
【饮血】,这是莫剑心以生命为祭而增加的属性,饮众生血,不但能恢复剑身上的损伤,而且保留了自主晋阶的可能,和【慈悲普度剑】类似,但是正好一正一邪,一渡万鬼,一屠生灵。
另一柄,则是莫剑心留给楚无影的【幻影无形剑】,可惜楚无影因牵涉黑手组织,碧湖案后已失踪无影,这柄剑就只能先搁在齐休这儿了。
剩下的【幻月无形剑】和【幻星无形剑】,分别在齐妆和秦长风手里。
“无影,你现在在哪?还好吗?”
睹物思人,齐休又替无影担心。
离开了不少时候,有件事他必须马上处理的,只好将两柄剑放入储物袋,收拾心情,来到崖顶大殿,楚秦盟里的头头脑脑已早等在那了。
“恭迎掌门(盟主)法驾回山,大道再展!”
整齐划一的恭贺之声明显操练过,不需【见人性】,也能明显感觉到大家对自己回归发自内心的期盼和高兴。心中再叹,究其原因,无非是门盟之争已演化到了个僵局,大家对楚秦盟的未来开始心存疑虑,把指望全放到了自己这个真正的楚秦盟主身上。
顾叹剿灭碧湖门的温泉山之战,支持他的楚秦盟诸家出了三千人下场卖命,战后不能不有所表示。按照他评定的结果,楚秦门将拿出部分实控领地分给楚秦盟有功各家,而楚秦门庶务掌门南宫嫣然在这件事上寸步不让,如今这笔封赏生生拖着发不下来,这便是矛盾激化的原因。
有功不赏,最易失去人心,门盟之间的权力冲突,更是令整个楚秦之地无所适从,听说有附庸家族开始与外人接触,想着留条后路了。
“谁先说?”
威严的目光从左右人等身上掠过,顾叹、熊十四和坐在对面的秦长风、南宫嫣然等人无不眉目低垂,一脸恭顺,只有南宫嫣然下首位生面孔的女子,冲自己笑着福了一福,“陆蔓见过掌门师叔。”
“噢,是陆家的陆蔓啊……”
才知道是陆家联姻过来,嫁给虢豹的女子,先亲切地聊了些来这习不习惯,虢豹可曾欺负你等长辈言语,才过问正事。
“这几年我看下来,觉得门盟各自行事太过不便,内耗空转,白白让外人看了笑话,不如改革整合一番。”陆蔓说得十分直接,“幻剑盟和丹盟都是榜样,而碧湖门之败,未尝没有整合不利的缘故。”
“当年加入楚秦盟,我们可没像今日般反对过……”
佘家家主看了眼齐休,“为啥呢?我们图的就是个抱成团来好办事,甘为附庸,从无二心,各家族有点自主之权就很满意了。不提这些年流的血和汗,我家前代家主就是为盟中公事死在了酆水流域的,尸骨无还哪!若楚秦门罔顾大家这些年为盟里做的贡献,一丝自主都不欲再给予我们,岂不是太令人寒心!”
当年齐休不让秦长风参与抓捕姜炎,便怂恿着佘一山趟了这条死路,老佘当时阳寿无多,卖这条命来讨好齐休,就是为了佘家未来发展得更好。四大附庸家主,只有佘一山死于公事,在合并这件事上,佘家说话的分量着实不小。
“是啊!”“就是这话。”“对对。”
殿中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南宫嫣然皱眉,附庸人多,每到合议就是这种策略,有人出头有人帮腔有人起哄,吵吵得人头昏脑涨,半天一天下来什么事都办不成。
“怎么说得跟加入后会受多大委屈似的,需知我楚秦乃齐云一脉,比各位的修真家族名号不是要好很多?现在外面想加入我楚秦门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真奇了怪了,为何你们偏偏不愿意呢?”
秦光耀是坚定的秦长风支持者,如今一百一十岁,筑基后期,还有结丹的可能,说起话来不怎么客气,“你们反过来想,我楚秦要是学连水门,到时候把你们丢下来卖了,你们上哪哭去?”
“哼!你……”
熊十四眼睛一瞪,刚想回嘴,被齐休的轻声咳嗽生生止住。
“我无意合并,这事不须争了,你们不是要说封赏的事吗?说那个把。”
齐休这话一说,‘嗡!’场中一下子热闹起来,各家附庸俱都大松口气,而南宫嫣然的眼睛立时就红了,用胳膊肘挤了夫君一记。
秦长风投来个疑问的眼神。
齐休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我落魄时,也曾为他人附庸,你们都知道当年魏家和器符盟之争的故事……”
“魏玄这个人计略阴谋都是一等一的,但对各家附庸的手段过于强硬冷酷,每每出征,几乎将我们半押半送地赶到前线与敌人消耗,一箭双雕。虽也赏功罚过,但立大功者更受猜忌,当年有个穆家,就是活生生地被逼反了,你们有人记得穆家的么?”
他手一指下面,本想找个经历过仙林坳时期的老人出来,可是齐妆秦唯喻远在外海,赵瑶在蛮牛荒原已入魔深重,楚无影失踪不知去向,而莫剑心是最后一个老人,如今也已故去了。
没人记得穆家是干嘛的。
突然而至的孤独感袭上心头,他听了会儿,平复好心情才继续说道:“有人后来说,当年天引山若不是我从前线逃跑,动摇了魏家的军心,则那一战胜负未定。可我跑路,就是看透了魏玄对待附庸的态度,说白了‘利用’二字而已,他做出恩威并济的模样,一次两次我看不出来,但魏家和器符盟前后七次大战,没人是傻子……”
“我相信大家也都不是傻子,所以,我是不会像魏玄那样对待各位家族的。当年还在罗家旧地时,我楚秦实力并不能凌驾于各家之上,而能被推为共主,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知道为大家谋福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起个领头的作用罢了。如今,以后,也还是这样……”
他这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也非常直白,住口之时,殿内鸦雀无声。
“我等家族能有今日气象,完全是仰赖盟主您的智勇与恩德,我等,我等……”
一位小家族的练气家主站起来,哽咽着呼道:“愿世世代代为您附庸,永不背叛!”
“永不背叛!”
沙诺在后面扯着嗓子煽风点火,“为您附庸,永不背叛!”他吼得撕心裂肺,殿内各家附庸无不跟随,声泪俱下。
第527章 门盟之争中
前脚还在努力从化神存在的注视下偷得大道生机,后脚却在掰扯自家门派里筑基练气的鸡零狗碎,这种反差实在是有点大。
但这就是齐休目前真实的处境,有利有弊,福祸相依。
楚秦盟不会合并的基调被他定下之后,便是要讨论剿灭碧湖门的战后封赏问题。
当年楚秦蛇吞大象,罗家旧地与山都境内的无主之地全归了楚秦门,这些年虽陆陆续续有些赏罚分封,但大部分还牢牢掌握在楚秦门手里,属于庶务掌门南宫嫣然的该管范围,她不交出地,庶务盟主顾叹自然就拿不出地来分封,搞的战功评定也就成了笑话。
整件事就僵在这儿了,不全是南宫嫣然使小性子,领地是最实实在在的利益,她背后代表了楚秦门大部分修士及其背后的家族,虽然现在楚秦之地大部分仍未被开垦,但留给自家后辈繁衍生息的土地白送出去,没几个人愿意。楚秦门利益和楚秦盟利益第一次发生直接冲突,就使门盟之争从暗地里演化到了明面上。
这也不是顾叹的失策,他为了完成齐休分拨下来的任务,自己手上又没多少资源,只能先许下空头好处将附庸各家吊着,否则谁也不会愿意跑到连水地界给他卖命。算无遗策如他,这次也吃了瘪,对南宫嫣然的性格他了解,但新近嫁入门的陆蔓他可一点儿都不了解。
前面沙诺带着大家效忠宣誓,熊十四自然拉不下脸来如此拍齐休马屁,但作为唯一的附庸金丹,微妙的处境又令他不得不有所表示,嘴跟着众人动了动,看上去也是在山呼祝祷,实际上半个音都没发出来。
“咳。”等到殿中重归安静,才从这尴尬的情境中脱离,清了清嗓子,“当年楚秦盟合议说得很清楚,盟中决议,楚秦门作为联盟一份子没理由不执行。”
附庸四大家族一家一人,楚秦门四人再加上白沙帮沙诺,这便是楚秦盟九人合议,只不过是为了吞并时各家面子上好看点,实际上一投票就是五比四,凑个人头走走过场而已。齐休被软禁之前安排的是顾叹、莫剑心、南宫嫣然和古铁生四人,但如今顾叹屁股歪到了附庸各家那边,等于楚秦门内部出了个叛徒,合议对楚秦门的制约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
“莫师兄已故去,本门参与合议的人选都不足,你们私下议出的结果可有效力?我觉得应等门中补足四人的名额,然后再正式商议赏功之事,而且顾师叔不能持中,下次应该回避。”
又是陆蔓站出来反驳,矛头直接指向顾叹,饶是顾叹稳坐钓鱼台,面对‘不能持中’的严重指控也不能淡定,冷笑道:“如何不能持中,愿闻其详。”
齐休见陆蔓真的准备一本正经地列举理由,大怒,“前辈得失,岂是你个小辈可以当众妄断的!还不退下!”将她斥退,回头对熊十四等人挥挥手:“等我理顺家事,再找你们来罢。”
“是,那我等先告退了。”
再坐下去就是看楚秦门笑话了,众家附庸爽快告辞,只剩楚秦门的十来人,齐休板着脸,从每人的脸上审视过去。顾叹孤零零坐在楚秦盟一侧,而另一侧除南宫嫣然、陆蔓、蒙儁、虞清儿、阚萱、余子澄等大小庶务管事外,秦长风、秦光耀、虢豹三位一惯专心修行,不怎么过问俗务的也来了,助阵之意十分明显。
“我觉得倒可以先让陆蔓说完。”顾叹首先提议。
“也好,你刚才想说什么,说罢。”齐休对陆蔓道。
“是,我刚才言语冲撞,乃是出于一片公心,请师叔见谅。”
陆蔓越众而出,先对顾叹一拜,“师叔您首先是个楚秦门弟子,然后才是楚秦庶务盟主,您同不同意?”
顾叹点点头。
“那门中决议在先,你作为弟子必需听从,是也不是?”陆蔓问。
“门中事务,自有掌门独断,我自然听从。”顾叹回道。
“掌门当时不在,若有变故,庶务掌门是不是有临时决断之权?”陆蔓又问,南宫嫣然听得微微点头。
“兵者大事,庶务二字怎能决断?”顾叹驳道。
“哼哼,您不也背着‘庶务’二字?可覆灭碧湖门,封赏门中领地这种大事都不经过门派同意,那以后岂不是除了掌门师叔,便无其他人能制辖了?”陆蔓反问。
顾叹看向齐休。
齐休没想到陆蔓有这等机锋,只得说道:“碧湖门之事,乃是我去齐南前吩咐顾叹可以便宜行事的。毕竟此事机密,轻易泄露不得,所以他也不是自作主张。”出头把这件事认下了。
“呃……”
众人同时一窘,“您怎不跟我们打个招呼!这几年您在齐南,就是传个话回来也不会令误会至此啊!?难道在您眼中,我们是会出卖秘密的人,不可以信任么?”南宫嫣然有些难以接受,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你别多心,我自有我的考虑。”
刚从牢笼中逃出生天,却不被人理解,齐休也只能这么回答。
“这正是问题所在。”
陆蔓一直没坐回去,俏立殿中,比出三个手指,“本门运转,一旦掌门不在就出现问题,其因有三。”
虢豹连忙拦她,“什么叫掌门不在,说啥胡话呢!?”
“让她说!”齐休反把虢豹给瞪回去。
“其一:作为门中最高存在的各位长老有名无实。在齐云,六位座主加三位城主,九人合议可以任免掌门、决策所有,楚秦门其实也有类似的规矩,但从来没用过一次。”
“其二:管庶务者修为地位不宜太高,如顾师叔,与掌门和诸长老修为相若,门中筑基后辈无法辖制,一同做事,肯定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其三:庶务主事无有更替规矩和时限,若无掌门师叔这种威信、修为、地位俱全的人推动,几乎就是死水一潭。莫师叔故去多日,楚秦盟合议里空出来的位置大家都没想到要找人去补,庶务掌门、庶务盟主的位置一坐上去,似乎不到死就不会下来,传功、执法、礼典、领民、大库等等奉行也是如此,甚至已有家传趋势……”
“欸?”
本以为陆蔓是自己这边的,没想到她竹筒爆豆子噼里啪啦那么一说,无论顾叹还是楚秦门各管事,全部要吃瘪!
目前楚秦门的长老是由内门出身的金丹修士自动担任,计有齐妆、明真、秦长风、古铁生、多罗森五人,其中明真和顾叹较亲近,而秦长风自不用说,两人兑子,大事将由剩下三个完全中立的长老决定,那就全不在控制之中了。
这对南宫嫣然毫无好处,巴望着下任掌门之位的秦家也不会乐见。
庶务职位不得由金丹修士担任,那顾叹最是尴尬,他将来没了职位,又不是长老,平平金丹,地位却被完全边缘化。
最后一个各职位更替时限,那更是把人全得罪了,楚秦如今有二十位左右外门出身的筑基修士,但做礼典奉行的是余德诺后辈余子澄,山门与大库奉行是阚林后辈阚萱,领民奉行是虞景后辈虞清儿,思过坊奉行是沈良后辈,等等等等。这些初始家族或者说齐休旧部后裔在楚秦,只要子弟能筑基,那上好差事就等在那里,别家即便有人筑基也很难染指,比如罗家,低阶子弟众多,也有三位筑基修士,但连今天这种场面的门都摸不到。
顾叹闭目不语,秦长风皱眉思索,虢豹局促不安,南宫嫣然和秦光耀则对陆蔓怒目而视,就像是看个叛徒,阚萱、虞清儿等人脸上也都不太好看。
“呵呵。”
齐休倒没想到还有这一茬,陆蔓所建言的无非是齐云派的成规,其实和楚秦门的大体相同,但执行上要求一板一眼,而楚秦门由于有齐休乾纲独断,就要稀松得多了。目光一转,看向齐云栖蒙派出身的执法奉行蒙儁,“你管执法,你说说。”
自从引荐他的万轩坏了事以后,蒙儁便十分低调,除了执法公务一个字都不多说,答道:“天下门派众多,法度各有长处,立规矩的事非我可以置喙。但无论是何法度,执行都不能懈怠,执行得好则门派兴盛,反之则大抵没个好结果。”
“好!”
齐休一派扶手,“那今天就开始立规矩,从……”看向顾叹。
“我辞去庶务盟主之位。”顾叹微笑着欠了欠身,云淡风轻。
“啊?”
南宫嫣然呆住。
第528章 门盟之争下
这次立规矩是自上而下的,按照陆蔓建言的章程,第一桩事便要重定长老之位。
“这是齐妆师叔的回信,这是多罗森师叔的回信。”
柳风将两份书信呈到了齐休手上。
“你怎么?”这人出现在眼前令齐休十分讶异,“我不是把你赶出去了么?”
柳风赶紧跪下,不吭声,头都不敢抬。
“铁风群岛那儿没人愿意去,只有他愿意,差事办得也还可以,齐妆师叔对他置办的那套飞剑很满意。”南宫嫣然赶紧上前打圆场,“算是将功补过,我就把他留下了。”
“噢。”
齐休已很少管这种事,“铁风群岛……不是赵恶廉的地盘么?他那儿怎样?”
他不追究,这就算过关了,柳风悬着的心重重放下,老实答道:“赵门主平素很少现身,我身份低微,这么多年都未缘得见。铁风群岛环境恶劣,门风也不好,和外界几无来往,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店里……”
将铁风群岛的风土人情介绍了一遍,十分妥当,用【见人性】扫了眼也没问题,齐休便挥挥手,放他出去。拿出齐妆和多罗森两人的信一看,都是说闭关不便远行,长老议事的决定之权,交由掌门师兄代为决断。
“那我一人就有三票了?”齐休将回信一推,飘到陆蔓手中。
“呃,这个……”
陆蔓看罢,有些意外,“他们既然让掌门师叔代为决断,再加上您自己的那票,这次长老合议里您有三票。不过下次长老合议,他们如果仍不想来,需重新出具书面证明。”
“嗯。”齐休点点头,环视场中,“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议吧。”
“是。”陆蔓道:“这第一桩,乃是长老之位的资格问题,门中早年规矩,内门出身的金丹修士自动升为长老,我认为不妥,应该改为门内顶级境界修士均为长老。盖因早年定下规矩时,门中人少,且顶级修士只有筑基修为,怕被外客欺主,所以定下非内门出身不得任长老这一规矩。现在门中顶级修士为金丹,且数量在白山来说已不算少,这一规定对半路入门或是由外门晋阶者十分不利,比如顾师叔……”
她看向顾叹,“都是金丹修士,地位利益却因亲疏远近而产生不平,加上顶级存在难以用武力辖制,所以易生变故。”
楚秦门的顶级境界那就是金丹修士了,按照陆蔓的改革,暂时只对一人有影响,便是半路入门的顾叹,他将自动成为长老,与秦长风、明真等人并列。这对顾叹本是件好事,但陆蔓话音中隐含的意思却十分得罪人,南宫嫣然拿胳膊肘碰碰身边的秦长风,秦长风微微颌首,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倒无所谓。”顾叹不以为意,语气平淡的问道:“按你的调度,若以后并盟,熊十四也自动转为楚秦门的长老咯?”
“那是自然。”陆蔓答。
众人看向齐休。
齐休犹豫半晌,还是摇头道:“至亲、家族、门派、盟友,亲疏之分无处不在,不去论亲疏,那我们维系家族、门派又有什么必要呢?我也不是个不念故旧交情的人。所谓内门外门,这本身就是种伴人一生的亲疏鉴别,行之有年,行之有效。门中权柄过于重要,我看先不要冒险改动,以后若有变化,那再说罢。”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松了口气,又下意识看向顾叹,见他面色依然平静如常,私下里都觉佩服。
“那表决罢。”陆蔓看向秦长风、明真、古铁生、“三位师叔一人一票,掌门师叔自己加上齐妆师叔、多罗森师叔的,一人三票。”
“啊?”古铁生脑子里不知在思考什么炼器之法,前面都没注意听,见问到自己,才随口道:“照掌门师兄意思办就是了。”
明真、秦长风也点头附和。
陆蔓扶额叹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劝道:“此乃关系列位师叔未来切身利益之大事,还望慎重考虑为好。”
南宫嫣然生怕顾叹做了长老,闻言笑道:“列位师叔何等样人,师妹你就别替他们操心了。”
“那好罢。”陆蔓说:“第二桩,就是长老要不要各立峰头,各有从属……”
齐休听到这,大失所望,心中对陆蔓的评价直线下降,原来她只是按齐云规矩生搬硬套,对实际情况了解得十分肤浅,“荒唐!”不耐烦地斥责道:“我楚秦门才多大点地方,哪有条件各立峰头!?”手一指明真等人,“罗山座主明真,楠笼山座主古铁生,秀山座主秦长风,难道要这样么?传出去满门的脸面都别想要了。”
三位长老和在座众人全笑了起来,把陆蔓闹了个大红脸。
“第……第三桩就是各位长老的权力,若是事无巨细都可以决定,那会使下面无所适从,所以除大事外,一般庶务上建议只实际掌握重要人事任免之权……”
难为她还能继续说下去,这点没有异议,很快通过。
一件件,一桩桩,终于把长老合议的条陈弄好,“掌门,列位长老,现在可以由你们决定各项人事了。”陆蔓奏请,看了眼南宫嫣然,“第一项便是庶务掌门的人选。”
南宫嫣然面无表情,笼在大袖内的手却已捏得铁青。
齐休自己拿着三票,另三票又从不驳他,到最后还是他一言可决,“嫣然自嫁到我楚秦门来,最奔波忙碌的就是她了,这些年把门里拾掇得井井有条,可谓是劳苦功高,没必要再换了。”
南宫嫣然听到此话,心中百感交集,泪水再收拾不住,“谢掌门师叔厚爱,我……我……”哽咽失声。
“好了好了,门中大小事情我都看在眼中,你也别有顾虑。”
齐休做出慈祥长者形状,好言抚慰,终于将她劝得收住了哭。
“第二项是庶务盟主……”陆蔓道。
“这个我重新考虑过,再设庶务盟主实无必要,我们在盟内合议的四个席次,分摊开来的确会有隐患,门盟各不统属则隐患更大,之前是我没考虑好。”齐休先自我批评一番,然后说道:“以后楚秦盟合议的四票,集中由庶务掌门一人代掌,这样能彻底杜绝令出多门,或者内外勾连而生变的情况。”
三位长老纷纷同意,顾叹亦无表示。
剩下的便是各主事奉行,齐休一一提名,跟之前基本没有变动,陆蔓只捞到一个器符城主事,管理姜家按约定移交过来的半成股而已。
诸事议毕,大获全胜的南宫嫣然对顾叹低头一笑,又冲陆蔓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趁这个机会我索性再了却桩大事。”齐休突然又道:“我想指定顾叹为下任掌门人选,你们可有意见。”
“这?!”
众人如遭雷炙,一阵哄乱后才渐渐安静下来,“我才疏学浅,不得当此大任。”顾叹欠身道。
“覆灭碧湖门这种大事,于你不过等闲,勿再谦虚,我若有事,大任降于你身时,不可推辞。”齐休摆摆手,不去看秦长风、南宫嫣然、秦光耀等人的脸色,只问陆蔓,“按规矩该当如何?”
“由您和各位长老合议即可生效。”陆蔓答。
“那就议议。”齐休笑道:“我这三票肯定是投顾叹的。”
“我也是。”明真先说,古铁生顿了顿,跟道:“附议。”
大势已定。
这才向秦长风看去,皎若女子的俊美容颜此时已罩上了层薄霜,紧抿双唇,一言不发。“那就散了罢,长风你留下来,我有事要问。”齐休给虞清儿、阚萱、余子澄三个初始家族后裔传音过去,让他们将脖子梗着想闹事的秦光耀,还有呆立原地又眼泪含含的南宫嫣然劝走。
“掌门师兄,这个掌门之位,是我秦家的心病,你不是不知道。”
等人走光,秦长风冷冷说道。
“我知道,但如今一,楚秦门不能再走回秦家世袭掌门的老路,二,你也不适合做这个掌门。”齐休语重心长地劝道:“长风呐,耗费一切心思让你们专心修行,才是在真正对你好,我如此,嫣然难道不是如此?顾叹也许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但看他几年间翻手云覆手雨,将碧湖门生生玩得灰飞烟灭,你觉得你也能办到么?”
“我不行,还有光耀、良昆……秦家修士多了,为何一定要把掌门之位给个半路入门的外人呢!”秦长风仍想不开。
“抬起头,看着我的双眼。”齐休一字一句说道:“因为我认定他适合,你相信我的判断么?”
秦长风看向他,面容扭曲,现出痛苦之色,最后终于屏不住,垂头道:“我相信。”
“那就服从我的决定。”
齐休斩钉截铁道:“你的未来,不在金丹层次,千万不要本末倒置。”
“是。”秦长风拜服。
“对了,你那【星遁】之法怎么悟到的,可有能传授于我的么?”
见秦长风没和自己拧着干,齐休暗暗长舒口气,便想缓和下气氛,随口问到对方的得意处。
“这个……”
秦长风心地单纯,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面露难色回道:“遁法全靠自身领悟,隐约和天地大道有某种玄奥的联系,实在难以言传,就好像……好像……”
他苦思了一番,“我面对的世界,除天地时间之外,还有一种星之本源,任我来去。这么说吧,以前的我,是某时某地的某人,而现在的我,是在某时某地某星的某人。”
齐休按他的表述闭目感应了一下,秦长风走的是星系大道,自己是命运大道,他能从星光中自由来去,难道自己能从命运中穿行不成?
“某时某地某星,某时某地某命运?”
想都没想明白,自然屁都体会不出来。
“俗语云:遁术乃三分悟性,七分福缘。看样子,我是没那个好福缘哪。”
他摇头苦笑。
第529章 新器符城主
思过山,掌门洞府。
阖上书页,看着封面上‘剑心剑语’四字,良久不语。
这本三阶水炼之术,乃是莫剑心遗作,专注寒泉水炼飞剑一道,用幻月灵剑、青玉剑、月影玄冰剑、诸伪无形剑等炼制之法作为实例,从启蒙说到高阶飞剑的炼制,循序渐进地将其毕生所得倾囊记述,文字间如有位慈祥长者在耳畔谆谆教诲,令人受用无穷。
“入秘库,作为传承罢。”
将书册交回到南宫嫣然手中,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个小瓶,“这枚三才培元丹,给熊十四送去。”
楚秦门内部理顺之后,对附庸诸家的封赏做出了决定,领地大幅缩水,改以灵石丹药等财物补足,熊家是主力,顾叹本许下山都大片领土,如今也要食言了。
“这枚丹药是伴多罗师叔金丹而成的重宝,送出去好吗?”
南宫嫣然捏着瓶子,“您二位不吃,长风也可以吃啊。”满脸舍不得。
“你啊……”
齐休笑着摇摇头,“虽然丹方上说这药对大道无碍,但我琢磨着平添功力这种事总归属于拔苗助长,不能傻乎乎上面怎么写就怎么做,一个不小心吃得大道断绝就不好了。阿森已晋阶金丹,这药长风以后不愁没得吃。”
“我明白了。”南宫嫣然告辞离开,“让熊十四给我们试药,老头子还是坏啊……”她心里想到。
齐休脸一黑,闷头出了思过山,和早已在外候着的顾叹、陆蔓一道登上自家飞梭,去赴器符城主古熔的登位大典。
连水门迁入齐云,水令仪将他们家手里的器符城三成股送个精光,如今形式为离火盟三成股,齐云楚云峰、陆云峰、蓝云峰(前姜云峰)、何欢宗、南楚门各一成股,楚秦门、姜家、幻剑门(前幻剑盟)、白山剑派各半成股,离火盟已占绝对优势。
“上次灭碧湖门,古熔捞了些连水盟领地带回离火盟,本以为这个功劳够让他挤进离火盟核心圈子里,没想到反被明升暗贬,打发出来做了个器符城主。当然,古熔和我们关系好,他做器符城主,齐云楚家、南楚门、我楚秦门还有姜家一共三成股,势必不会跟他作对,这个人选离火盟肯定也深思熟虑过的。”顾叹心思细密,将古熔的处境说得八、九不离十,“这器符城主不是个好差事,多位前任死于非命,等下说话小心些,别触了老古的霉头哈。”这话是对陆蔓说的。
“是。”
陆蔓跳出来算是主导了一番门内整顿,可结果对她而言却不怎么理想,只得了个楚秦门器符城主事的差事,如今乖觉许多,知道以后主要是和古熔打交道,趁着行路,便请教起了古熔和各家势力的背景关系。
“古熔的古剑门,以前是离火盟中籍籍无名的筑基后期宗门,长于炼器,特别是炼制飞剑。古熔结丹后不久,他堂弟,也就是拜入我楚秦门的古铁生也结丹成功,兄弟俩大道顺遂,内外呼应,古剑门就这样彻底起来了……”
顾叹自然知无不言,白山形势错综复杂,各家如今有些难辨敌友的意思,比如上次白山内战中,楚秦门同时和交战双方离火盟、丹盟做生意,对丹盟的支持力度极大,战后却为了追回欠债,跟丹盟说翻脸就翻脸,齐妆生生将韩阎老打得重伤。再后来,丹盟曾跟昔日宿敌灵木盟等一道,默契地将楚秦门安插进去的密探一扫而空,还有连水门北迁导致的五行盟离散、姜家与碧湖门先友后敌的关系,白山南部四大宗门之间的恩怨情仇,桑珈、英伯甚至顾叹自己,这些外海修士的猛龙过江……
如此种种,把陆蔓听得嗔目结舌。
“却不想白山如此风云诡谲,人心险恶。”她叹道。
“呵呵,一点一点慢慢学罢。”顾叹笑道:“此非齐云,动辄杀人四字可不是说说而已,器符城各方势力复杂,你在那儿务必谨言慎行。”
“陆蔓受教了。”
陆蔓诚心拜谢。
“你别把她吓着了。”
齐休先对顾叹假作责怪,再转向陆蔓道:“白山势力最多两元婴,且真身无法下山,你拿他们跟齐云派里差不多实力的家族做个对比,在心里估量一下,也不用过于自轻。你毕竟是齐云掌门家族的后辈女子,该有的气度还是要有的。”
“是。”陆蔓再拜,又问:“掌门师叔,为何您不愿废盟合并呢?收整一心,如臂指使,不是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么?”
见她还在纠结这事,齐休想了想,说道:“合并好处大,但白山的情况,如果不是为了短时间内提升战力,对大多数门派而言,合并其实没啥意义。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想,我家思过山才三阶下品,门中五百人已住得拥挤不堪,你将诸家附庸合并,光住处就没法调度。到最后还是你住你的空曲山,我住我的梨山,实际上门内仍以山门势力分野,合而不并。白山灵地品阶低而散,所以必然是小势力散居,对外称盟,战时聚合而已。而且吞并附庸这种事,你今天做了一遭,明天做了一遭,最多三次,那些小势力便再不会信你了。”
“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外部威胁,那不并的好处大些。”
齐休说完,陆蔓又问:“那您并不看好青丹门和幻剑门喽?”
“各家情况不同。”
顾叹接过话头,“青丹门受灵木盟压力大,大家都知道必须内部团结。而幻剑门在白山南部本来就占有优势,呵呵,合并后能不能共富贵,就很难说了。”
一路闲聊着到了器符城,大典安排在城主府,三人来早了点,先被位离火盟礼典执事接引到一座精致的小楼中等待,古铁生张胜男夫妇要帮古熔操持,老早就来了,现在应已在城主府中。
“我家位次怎么排的?”
齐休问那礼典执事。
“丹青门之后,燕归门之前。”礼典执事答道。
楚秦门目前是白山第十一大势力,仅位于十家元婴宗门之后,这个位次中规中矩,不过等姜家的分封下来,估计得往后再退一位。
没多久,城主府中的唱喏声开始响起,‘齐南城南宫家南宫某某前辈到!’‘齐云陆家陆墨前辈到!’当头第一、二位便是南宫化神家族,与齐云掌门陆家。
陆蔓眼皮子动了动,没说什么。
“齐云万宝阁万前辈……”
“齐云广汇阁……”
“齐云灵药阁……”
齐云人在白山总归是尊贵些的,一通唱完,然后是南楚门楚青玉这一级别的宾客,再下来,‘何欢宗掌门中行隽前辈到!’白山和平了段时间,似乎已没啥矛盾焦点,头头脑脑们又敢跑出来赴宴了。
等唱到‘丹青门庶务掌门英伯前辈到!’的时候,一直陪侍的礼典执事提醒道:“二位前辈,该出发了。”
小楼离城主府不远,齐休带着顾叹和陆蔓出门拐了个弯,里面已然唱起‘楚秦门掌门齐休前辈到!’
“老齐!你终于出洞了!”
在门口迎客的古熔还是顶着标志性的大光头,红光满面,上前在齐休肩膀使劲拍了两下,亲热得很,古铁生跟在身后,都是熟得不用多说什么的。
“顾老弟!你可真是厉害,楚秦门又得了个宝啊!”
古熔将手一抬一按,做了个翻手云覆手雨的动作,好生夸了遍顾叹,才看向陆蔓,“陆蔓,齐云陆家的女儿。”齐休介绍道。
“陆蔓拜见古城主。”陆蔓上前,大大方方行礼见过。
“哦!你家来了位叫陆墨的,可认得?”古熔问道。
“认得。”陆蔓答道。
“顾叹带她进去见见罢,嫁到白山偏僻之地,想必好久没和亲人见面了。”
古熔拉着齐休的手不让走,又将顾叹和陆蔓打发进去,‘燕归门掌门燕南行到!’唱名方毕,燕南行也到了,楚秦门嫁过去的罗姿也跟在他后面。
三家是姻亲,聚在门口好一番叙念旧情,不过古熔这么做可不是随性为之,打发走小辈,又让礼典修士暂停唱名,神秘兮兮地传音给两人道:“你们可知谁要来?”
“谁?”燕南行和齐休问道。
“乐川!我把他安排在最后一个。”古熔面露为难之色,“南疆御兽门门主,这身份地位差太多了,怕是来者不善哪!”
齐休瞬间就想到了老狮子去蛮牛荒原的事,“乐川曾为玉鹤出头围了器符城许久,如今亲自上门,的确蹊跷。”面上却不露声色。
燕南行却和他截然不同,听罢脸色一沉,“但愿不是来找我们九星坊诸家麻烦的。”他说。
“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古熔连忙追问。
“几天前,御兽门曾派人来探问是否有意将九星坊转让,让我们开个价钱。”燕南行说道。
古熔听罢不得要领,齐休却愈发肯定乐川此行和九星坊有关了。
第530章 赵恶廉逆袭
青丹门还是丹盟的时候,为了还战争负债,将九星坊十一分之一股拿出来拍卖,乐川出到九十三万三阶灵石的天价买下,当时就有人猜测他家对醒狮谷有企图。如今老狮子在蛮牛荒原和另一只化神古兽大战,以御兽门的能力,得知这个消息并不令人意外。
“开辟醒狮谷?”
除此之外,齐休想不到乐川还会有什么动机,如此着意九星坊。
“姜明玲刚跟我打了招呼,酆水开辟战争结束之后,姜家将把从我南楚购得的三艘乙木御风梭,转卖给南疆御兽门。”
楚青玉告知的这个消息更加坐实了齐休的猜测,以御兽门漫天飞兽海,寻常哪会少那几艘飞梭用,定是要大干一场无疑了。
“乐川离开后,御兽门在各家城坊内大肆购买争斗物事,看样子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志在必得了!卖?还是不卖?古兄,齐兄,你们这回可要教教我啊!”
典礼过后,齐休、顾叹、楚青玉、燕南行、古熔、古铁生六人聚在一起密议此事,燕南行十分犹豫。
“燕掌门能做得了九星坊诸家的主?”顾叹话里有话,“我看九星坊部分门主,席间和乐川相谈甚欢啊。”
燕南行沉默。
“我也注意到了。”
古熔也道:“你们几家若不共同进退,那御兽门只用稍施手段,就能轻松在九星坊合议中过半。不过他家除了行事不怎么精细,还是很讲规矩的,我觉得卖与不卖都可以,完全视乎你的判断。”
“我就是判断不出啊!一旦开辟醒狮谷,九星坊定会有大发展,不卖,立时得罪乐川,但如果御兽门守规矩不用强的话,日后远景可期啊。”燕南行纠结的还是利益。
“嘿嘿。”古熔手指齐休道:“老齐还杀死过御兽门的金丹修士呢,还不是屁事没有。”
“那是决斗,事先签有契约的。”古熔扯到这事,齐休不得不解释一番,燕归门是十分可靠的盟友,不想他家起什么变故,“小心驶得万年船,醒狮谷开辟估计假不了,乐川愿意出灵石买已十分厚道了,若遇上柴艺之流你又当如何?”提醒一句。
“你在谷内……有消息么?”
燕南行还不能决定,迟疑地问道,古熔立刻死死盯住齐休的脸庞,他俩当年跟着入谷是见过小黑的,隐约知道点。
“没有。”
这两人很可能就在这等着自己,齐休心中略微有些不快,果断否认,两百年与各种秘密为伴,他才不会露一点破绽呢。九星坊这事只和利益有关,燕南行也不多做纠结,大家互相交换了各自掌握的情况,便四散离去。
“掌门师叔……”
本想回山,陆蔓早已等在外面,禀道:“我家陆崆老祖请您赴碧湖宫一行。”
风雨欲来,戏肉一码连着一码,齐休只能全接着,告别顾叹,和陆家来参加典礼的金丹修士陆默一道来到了碧湖宫。暂代姜焕镇守此地的陆崆修为元婴初期,中年相貌,等陆云子陨落后,陆家之主应就是他。
两人没打过什么交道,陆崆也不废话,用公事公办的腔调问道:“醒狮谷的路,你熟?”
“当年为报血刀之仇,进去过两次。”齐休不正面回答。
“听说走到了南坡?”
“是。”
“狮巢的路,你熟?”
“狮巢?”齐休从没听过,听陆崆口气大约是老狮子的窝,“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答道。
“你可有隐瞒?”陆崆又问。
“不敢隐瞒。”齐休这次真没说谎,无奈他的话别人不敢信,“若是你能带一些人去狮巢,过几年碧湖秘境第九层开启,可分你楚秦几个名额。”陆崆开出了条件。
双楚加楚秦死了那么多人在碧湖里,逼齐休进去他都不愿意,这条件开出来毫无吸引力可言,“实在不知。”顿了顿,想着自己进醒狮谷时同行者太多太杂,如今只怕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干脆拿出张锦帛,将两次进入醒狮谷的路线图当场画了出来,双手呈上,“这是我掌握的路线,除此之外的醒狮谷地理,我也不曾探明。”
陆崆接过专心验看,殿中安静了下来。
齐云难道对醒狮谷也有意思?
齐休趁这空挡,暗暗计较一番,想着自己如今和陆家是联姻关系,过于拘谨反容易暴露心中有鬼,主动问道:“敢问前辈,这狮巢是什么所在?”
陆崆放下地图,“乃是醒狮谷主人的巢穴,据说灵地品阶有六阶之高。”
“噢!原来如此!”
齐休惊叹,五阶灵地便可供人结婴,占据者无不是化神势力,没想到醒狮谷里有一处六阶灵地!白山深处和酆水流域两场开辟战争,夺来的最好山门不过四阶,即将掀起的是何种等级的争夺不言而喻。
“御兽门可能要动手了!”做出为齐云着急的形色,献上一个已人尽皆知的消息。
“嗯……”
陆崆道:“事起仓促,也比较出人意料,我们落后了。”
“酆水流域还未打完,下一场起码又是近百年,我们还有时间……”
跟陆崆第一次打交道,齐休尽找些无用的话说。
陆崆苦笑着摇了摇头,“御兽门手中有独自发起开辟战争的权力,这些限制无用的。”站起身来,背着手踱了几步,“白白让他家捡了个大便宜……”似乎无法可想,只能怨叹。
齐休知道御兽门有多强势,看样子齐云派对其也力不从心,“我说呢!乐川在各城坊大肆收购资源,又公开求购九星坊,急切得不行,原来开辟近在眼前。”继续说着废话。
这陆崆当然知道,“乐川只是个打前站的,你去罢。”不耐烦地挥手送客。
不提齐休告辞离开,他们谈论的乐川此时刚刚步入南疆御兽山门。
“门主。”
一名门中主事凑上前,脸色难看,“总山评定刚刚出来,我们南疆御兽门这次下降了一位。”
“什么!”
在器符城行事顺利,九星坊诸家被利诱分化得一盘散沙,剩个燕南行估计很快也将顶不住自己的压力,乐川心情正好,听了这消息,就像是被当头一棒砸到后脑勺上,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魏同当家几百年,我们南疆御兽门在各处飞地的排名没动过一星半点,传到我手上还没两百年反退了一位!?谁!?是哪块飞地挤到我上面去了!?”
他气得七窍生烟,拼命压抑住嗓门低吼着。
“呃……是……是铁风群岛。”那主事吞吞吐吐地答道。
“赵……赵恶廉!?他是神仙么?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真干出朵花来了?”被最看不起的人逆袭,乐川头很晕。
“听说铁风群岛近年不仅有大批高阶材料、海兽内丹稳定出产,还能时常贡上活的高阶海兽,海鸟,品质极高……”
主事说到一半,“别说了!”便被乐川气急败坏喝止,“赵恶廉这家伙人品我清楚得很,肯定没走正路,等我把醒狮谷开辟的事忙完,再好好查查他!”
……
与此同时,外海一片宁静的水域下,千百道深深的海沟横竖错落,将海底犁得满目疮痍,小魔渊便藏在其中一道海沟之中,深不可测,恶名昭彰。
各种魔修、鬼修、邪修、凶人、等等被此方世界不容的存在逃到此地,由外而内,按照各自实力散居各处,等级森严。
最深处,有座外表散发着浓郁魔气,被许多强大魔物守护着的黑色宫殿,殿门口,雕刻着只巨大的独眼魔头,血红邪眼宛若活物,若有生灵触及它的目光,必定会化血而亡。
而宫殿内部却截然相反,晶莹柔和的白玉墙包裹着的竟是片郁郁葱葱的灵田,种植的灵草无不是年份久远的稀世品种,沐浴在有若实质的五阶灵力中,令人恍若到了某家正道大族山门内的后花园。
“主人。”
一只骷髅鬼蛇探进半个头,白色头骨中的鬼火被灵气炙烫得滋滋作响仍浑然不觉,口吐人言:“那人又来了,这次依然大量出手唤魔土,依然只换外面能用的物事,把无头老鬼半拉店的货物都买走了。”
“知道了……”
从灵田地底深处,传出个苍凉里带有些中性声线的回答。
“那人用唤魔土换走了各家店铺的东西,各家店铺又拿唤魔土来找我们兑换物事,家底也经不起这样往外掏啊。”这骷髅鬼蛇嘟囔埋怨着,倒像是个管家的角色。
“换就是了……”
那声音平淡地答道。
“我觉得不如将我们这供唤魔土兑换的物事价值翻翻,则外面唤魔土必然贬价,那人拿再多唤魔土来,换走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少。”
骷髅鬼蛇建议道。
“那样不好……”
那声音顿了顿,“先维持着,你去弄清楚那人的来历……”
“是。”骷髅鬼蛇领命退下。
第531章 御兽门行动
被赵恶廉这么一刺激,乐川愈加着紧行动,又跑到九星坊召齐合议诸家,开诚布公地正式表明御兽门的态度。
“乐川说,要么九星坊诸家全部渡让,要么他就到醒狮谷内再建一座临时驻地,让我们半块灵石都捞不到。除此之外倒没放什么狠话,可没想到柴艺却一反常态地在合议中上蹿下跳,大拍乐川马屁,好不积极!”
思过山,掌门洞府,燕南行一对眉毛都快拧得竖起来了,不停诉苦。
十句话里,有七八句是骂柴艺的。
九星坊九家加上灵木盟,这十家所有的股份作价五百万三阶,全归了南疆御兽门。
当年丹盟那十一分之一,拍出了九十三万三阶,没想到如今却被柴艺搅合得生生少了一半,这还是在乐川急切到手的大好形势下谈成的。
齐休和顾叹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十分了然。
九星坊诸宗门,怕不怕御兽门?怕肯定怕,但是如渡让九星坊这种只干系到利益纠葛之事,他们还是有底气和乐川周旋一番的,首先他们受分封三代制保护,其次御兽门多半要讲理,不会来黑的。乐川那么想要九星坊,他们各家不说硬和他作对,但都期望着能趁此机会从中大捞一笔,好歹不能低于丹盟的要价吧?
但是柴艺跳出来,形势就变了。
九星坊诸家怕不怕灵木盟?更怕!而且那种怕是不分场合,深入骨髓的。
分封三代,三代以后呢?有多少宗门三代以后还能保住原始分封?
绝对不多。
这是所有分封三代宗门都面临的问题。
御兽门不会要你门派家族性命,不会看上你这弱小山门,但近在咫尺的灵木盟可是个不挑食的主。祁无霜是灵木、离火、连水三家暗杀的;陵梁宗二代掌门之争是灵木和丹盟挑起来的;思过山之战,楚秦门差一点覆灭在灵木、龙家联军手里;更别提偌大丹盟。被灵木、离火联军进出扫荡多次,如入无人之境;‘三代之后看你们如何如何’之类的威胁话语,柴艺最喜欢挂在嘴边……
九星坊诸家听在耳边,看在眼中,面对现实只能有所取舍。
“现在弱,但是受大周书院保护,安全无虞,以后失了保护呢?继续孱弱下去,立地是破家灭门之祸!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周书院其实只给了我们一条路逃脱宿命,很公平,也很冷酷。”燕南行叹道。
楚秦门三代之后树倒猢狲散的景象,齐休是亲身经历过的,对燕南行这句话很有感触,也知道他是被柴艺的嚣张气焰给惊醒、刺激到了,说道:“没错,大周书院给了环境和机会,如果沉溺于安逸,三代之后还没人能青出于蓝,那只能说取祸有道,怪不得人。修真世界,归根结底是以实力为尊,一个人的修为境界往往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存亡,只要你家有人结婴,回头再看柴艺之流,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燕门主可是准备结婴?”
顾叹冷眼旁观,察觉燕南行听了齐休的话后,目光渐渐凝实,其中颇有慷慨决然的意味,出言问道。
燕南行不答。
齐休心中一动,“燕兄计划在哪结婴?”事关结婴地,不由得他不探问一二。
“还能在哪……”燕南行无奈道:“分封三代,我的燕归门可挪不了窝。”
那就是在白山了,“你和白山上有联系?”齐休连忙探问细节。
“修为到了,白山自会有人来找的,你也不用急,若到我这个修为,他们也少不了会来找你。”燕南行答道:“具体细节,我半个字也不能说,你也别问了。”
楚秦门其实没什么领地的羁绊,齐休的选择比燕南行自由许多,但正因为他有一种货比三家的心态,所以对各处结婴的条件和优缺点十分关心,燕南行让他别问,他心痒痒地还是追问了一句,“可是强迫上山?”
燕南行不说话,只摇摇头,齐休,包括在场的顾叹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不受强迫,那以后还是有空间挑一挑的。
不过这是后话,齐休目前金丹中期,顾叹才金丹初期,整个楚秦盟都没有金丹后期修士,大家到金丹圆满还早得很。
还是脚踏实地,一步步来罢。
齐休二百零八岁头上,整个白山清平无事,所有人的谈资全是御兽门如何如何的粗豪霸气。将九星坊完全收入囊中后的第二天,乐川的隆隆战车便轰然转动,无数飞兽、飞禽、飞梭从南疆御兽门升空而起,遮天蔽日,连绵不绝,而目标只有一个,醒狮谷。
“据说当先导飞禽到达九星坊时,运送巨型陆地驮兽的飞梭才刚刚离境,南疆御兽门到九星坊这条线的空中,终日有各种输送补给的物事飞过,首尾相接,日夜不停。”
“这还只是南疆御兽门一家做些前期准备而已,后面等各飞地和总山的援兵已从四面八方赶来,到时的声势更难想象。”
“听说御兽门主导开辟战争与大周书院的最大不同点,就是往往需四五十年才能彻底平地一地,盖因他家的目标不光是领地资源,驯服大量兽类为己所用也是主要任务之一,所以不能光以杀戮开道,耗时自然就要长很多。”
“九星坊如今扩大了十倍不止,光大小兽栏就不下万个,整日各种野兽嘶鸣,气味冲天,资源除在白山和周边进行采购外,还有部分草料和肉食被从无数万里之外的地方专运而来,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各地兽船抵达,起码三阶,有些兽种见都没见过,根本叫不出名号。”
“御兽门本就在醒狮谷里冒险多年,乐川这次行事可谓‘迅猛果断’,直接带着自家子弟和灵兽军阵入谷,已经建立了第一处前线驻地。”
思过山崖顶大殿,‘’姚青手指地图某处,为楚秦盟大小头目解说着形势。
齐休看那前线驻地位置,正是当年人面纹蛇盘踞的所在,心中暗凛,脑海中不觉浮现出赵瑶和一蛇一鸟的身影,还有死去奈文霖……
也许,该再去看看她们?
“现在白山各家在里面都有好处,丹盟,噢不是,青丹门的丹药,离火的炼石,灵木盟的灵草等等等等,地主陵梁宗接了九星坊扩建,燕南行等九星坊诸家都捞了外围杂活做。唯有双楚和我们,一分一毫都凑不上前,看样子乐川还记恨着呢。”
心事被南宫嫣然的抱怨打断,苦笑道:“楚夺死于玉鹤之手,霍白又被我杀了,放在别家都是生死大仇,我们和御兽门两不相干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们可以通过燕归门之流转卖,大不了像上次支援青丹门那样,给他家赚一道就是。”
祁家家主提议道。
齐休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当初和霍白决斗前我签的白纸黑字,无论生死,战后各不相干,乐川不和我们来往是基于他的骄傲,我虽弱小得多,但也有我的骄傲,说各不相干,就真正把各不相干做到罢。”
“若是有人来问我们求购,那我们不能不卖罢?他们拿去转卖我也管不了不是?”南宫嫣然持家心思敏捷,心中已打好主意要回娘家一趟,从齐南城周转周转。
此时,楚秦之地东边方向,一只巨大的灰色鹏鸟慢慢飞翔在罡风之上,鸟背上坐着三人一兽,一名怀里抱着只洁白玉兔的灰袍老妪盘膝坐着,南疆御兽门门主乐川,元婴修士狄元普毕恭毕敬地侍立在旁。
“在家里过不下去的人,才会有走出来的欲念,这一点,化神存在与凡人们的动机没有任何区别。”老妪语调平淡中带着丝落寞。
“是他们逼人太甚了!”狄元普咬牙切齿道。
“听说南宫木和芈东极为了追寻神傀之术的下落,双双消失不见了,他们为了应对天劫如此奔忙可以理解,但醒狮谷主人却从六阶地跑出去抢四阶地,你们不觉得太奇怪了么?”老妪怀中的玉兔突然口出人言,脆生生的,像十三、四岁的女孩声音。
老妪不说话,狄元普和乐川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之后,狄元普才轻声道:“如今箭已在弦上……”
“古兽地盘意识强烈,灵智又不高,没听说过会突然乱跑的。”乐川补了一句。
玉兔叹了口气,“大周书院两派为了关在北政外院的姬佳芊正斗得厉害,这次没化神存在来给我家帮忙。齐云派更是一直将白山看做碗里的肉,若不是这次醒狮谷主人行动异常,打乱了他家的布置,我们没那么容易捞到机会的,他们虽不至于给我们捣乱,但也绝不可能帮我们出手。白山贾长庚又自身难保……”
它说到这,和老妪同时看了眼君旋山方向,“黄沙老狐狸被天地峰主人驯服后,乖得得跟狗一样,更别提了。别看我们声势浩大,实际上是孤立无援的,凡事必须小心为上。丑话说在前头,我和主人加在一起,还不够那老狮子做盘菜吃的,这点你们一定要清楚。”
“无妨。”
狄元普笑道:“我家小鳄已把醒狮谷情况打探得差不多了,实际上真正的醒狮谷边界……”
他展开地图,从九星坊到摩云鬣领地,再经过【四翅天鹰】当年居住的河谷,最后到达【风息归土兽】的重土之地,齐休当年带着霍鹳等人走过的路被清晰地画在上面,旁边直白地标注着‘齐休入谷路线’,“您看……”他指着【摩云鬣】把守的峡谷入口,“这里才是老狮子真正的领地边境,峡谷北面这所有地方……”他手在【人面纹蛇】领地周边划了一大圈,“都是可以白拿的,醒狮谷里灵地品阶和密度都很高,光这片地域元婴等级古兽就有【风枭熊兽】【剑齿恐兽】【黑煞硬背猪】等等七八只,全拿下来已经很赚了,而且老狮子就算回来也不一定会管。我们试探过多次,它若动手,只会在峡谷内,霍鹳就是这么死的,上次钻进来个不知跟脚的元婴修士,一样是进入峡谷之后被老狮子瞬杀。”
听他侃侃而谈,老妪和玉兔同时点头,很明显地增加了不少信心。
过了一会儿,老妪问道:“霍鹳生前要抓的人面纹蛇,下落如何?”
“巢穴空空,这些年我家小鳄就是在那儿藏的身,到时里面的天材地宝全部不见,有可能被人面纹蛇卷走跑路了。”狄元普摇头表示不知,“这只蛇灵智应该不低,而且和齐休可能有点联系,从他那儿兴许能撬出点什么,但既然他跟霍白公平决斗赢了,那我们也没脸再去为难他。”
老妪再次点头,不再纠结此事。
大鹏从楚秦所有的沔水上空穿过,一路向九星坊方向进发,君旋山中花园,贾长庚四肢张开,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他已是完全的成年男子容貌,深邃的目光呆滞地看着上方。
一只黄色狐狸呼哧呼哧地从远处跑到跟前,将嘴里叼着的寻常彩球塞到贾长庚手上。
“你今天怎么了?”见对方没什么反应,黄色狐狸原地转了个圈,变回了尖嘴猴腮的矮个子黄沙帝君,大尾巴在屁股后头摇晃着,“可是想起你白山老家了?”
“没什么,只是感应到了好多乱七八糟的野兽气息,似乎御兽门大举进来了。”
他坐起身,“老狐狸你不用那么听我师兄的话,白山现在怎样了?就当跟我说说故事解闷,哪坏得了他的事嘛。”可怜的白山之主,这一世过得要对只狐狸软语求情。
“我可不敢,你陪我玩,旁的啥也再别想了。”
黄沙帝君伸出爪子,从贾长庚手里拿过彩球,随手一掷,彩球便飞得不见,“以前是你扔我拣,这次换做我扔你拣可好?”他说。
贾长庚笑了,“我拣那是我在玩,你拣才是你在玩啊,是你要玩,又不是我要玩,所以还是你拣好玩。”
“你别耍小聪明拿话绕我。”黄沙帝君目露凶光,“我是狐狸,又不是狗,如今我修为在你之上,我说轮到你去拣,你就得听话去拣啊,不然我可以惩罚你的。”
贾长庚目瞪口呆,再三确认黄沙帝君不是开玩笑,真的有可能动手整治他之后,只得无奈地站起身,拖着步子往彩球落处走去。
“跑快点,还要和我一样用嘴叼回来噢。”
黄沙帝君在他身后喊道。
第532章 小黑来报信
也许是眼界变高了的缘故,齐休感觉此方世界更加动荡了。
楚秦之地,君旋山,昔日的白山之主被齐云天地峰之主塞入此地,不知具体情形。
酆水流域化神古兽已死,开辟战争即将最后收尾。
醒狮谷,御兽门一人一兽两位化神亲临,将元婴古兽【黑煞硬背猪】的栖身之地团团围住,只要活的。
天理门、青莲剑宗、稷下城、明阳山等正道宗门组成的联军,正齐聚正义坊誓师,兵锋直指不远处的黑风谷,化神势力对化神势力,超级宗门对超级宗门,人类自己也有一场旷世大战即将爆发。
大周书院归古派为了营救姬佳芊,组织人手将归儒派控制的北政外院大门堵了,双方****辩论不休,火气已累积得越来越大。
对黑手组织的追捕已告一段落,这黑暗秩序的主导者烟消云散后,各地城坊中的黑市却已顽强复苏,大多被新崛起的本地凶人把持,信用、底线、安全远未建立,彻底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外海,与小魔渊魔修有关的消息果然更加频繁了,不知是不是归古派为证实姬信隆临死前预言的阴谋。
不知去向的何玉、姜炎、万骨,仍没从齐云执法峰出来的屠自如,进入南林寺戒律堂便无音讯的青奋和尚,幽影岛养魂的秦唯喻,蛮牛荒原里藏身的人面纹蛇、小黑和赵瑶……
“我们这一代人……”
楚云峰中,齐休按捺住浮动的思绪,“楚兄还记得当年妫正的预言么?”他问道。
“妫正不正,信他的话,你就是傻子。”
自从妫正利用妙清算计贾长庚以后,楚问对其十分不屑,他站起身,踱到静室门口,负手看向远方,“这次叫你过来,一是因为我将闭关冲击元婴……”
这次短时间内第二个人表示要准备结婴了,“那我便提前恭祝楚兄,哦不,楚师叔了。”齐休颇觉羡慕,拱手说着吉利话。
楚问随手摸了摸腰间的银酒壶,“死亡值当是又一次宿醉长眠,成与败我并不在意。”
比起燕南行念叨不休的家门利害后代安危比起来,楚问就要洒脱得多了,凭感觉,齐休更看好他。
“二嘛,南宫木与极东城主芈东极已离开酆水,不知去向,他俩都是传言过不了下次天劫的人,估计目标还是何玉。”
何玉与神傀之术的消息,是齐休安排沙诺在稷下城放出来的,目前已然人尽皆知了,齐休伪造的神傀之术破绽百出,但这消息因为南宫木的激烈反应还是被坐实了,妙就妙在所有人都以为消息源头是第一时间拿到何玉神傀化身的稷下城势力。
楚问说完,看齐休没什么反应,疑道:“这消息你知道?”
“这消息在酆水前线都传遍了。”齐休笑答:“化神行止搞得人尽皆知,这应该还是归古派故意捣乱。”
楚问想了想便明白了奥妙所在,“的确,若想抓到何玉,就必须瞒过归古,否则归古派肯定再把事情给搅黄了,南宫木吃过一次亏,肯定想明白了其中道理。要跟归古派的意志作对,那么行止必须隐蔽,而归古现在自顾不暇,只能放放消息恶心他一下。”
“我头上悬的那柄剑,还没有放下啊。”
齐休叹道,只要南宫木在找何玉,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突然用到自己。
“我楚家没能力保你,实在抱歉。”
楚问难得这么正式地道歉,齐休连忙笑说不必。
在楚云峰住了几天,等楚问将各种事务交代完毕,在家人朋友们的注视下进入自家五阶静室闭关之后,齐休才提出告辞。
“你对自己结婴作何打算?”
楚神通亲自相送,到门口站住话别时突然问道。
“还没有决定呢。”齐休实言以告,“上白山几同坐监,而且山上元婴内斗剧烈,好处是可以降临下山,照顾宗门……”
他将白山、外海、稷下等可能结婴之处的优缺点说了个遍,唯独不提齐云。
楚神通想了想,说道:“反正还早,你先别急着决定,等楚问的事忙完我便开始在齐云谋划谋划,有了消息再找你商量。”
虽对楚神通的‘谋划’能力很有疑问,但齐休仍感觉心暖,大礼拜谢。
回到自家思过山中,御兽门已在醒狮谷旗开得胜,曾和人面纹蛇不太对付的那头元婴野猪被只化神玉兔轻松诛杀,听说是因为不服驯化的缘故。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消息,齐休心中略微有些不适感。
“别的不去管他,那摩云鬣说起来是瑶儿他们的朋友,我两次入谷,它都帮了忙,还有风枭熊兽,好像和人面纹蛇的关系还不错。”
想了想,取出剩下的两片小黑羽毛,握在手中。
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连醒狮谷都进不去了,“要不要给小黑传个消息,让她想办法救救摩云鬣它们呢?”
隐隐对这念头感到害怕,当年若不是自己和楚夺盗婴,魏家便不会受冤枉,进而和器符盟不死不休,当年若不是自己偷偷把北丁申山的隐秘告诉了刑剑,只怕酆水流域开辟战争都不一定能打得起来。
自己这个小角色扇动翅膀,与某些重大事件有很深的因果关系,如果这次又……
“事不宜迟,御兽门还没推进到摩云鬣那里,现在可能还来得及,再犹豫就晚了。古兽一般不会离开领地,若小黑不能说服它就算了,我尽了力无愧于心就行,对了,还有那风息归土兽,小黑正好能顺路通知一下。”
终于还是那一丝恻隐之心占了上风,用精神力直接在那羽毛上烙下想说的话,那黑色羽毛便无风自燃,烧得干干净净。
“希望我这次没做错罢。”他心中想着。
……
醒狮谷以南是无边无际的黄色荒原,土地平坦坚硬,常年大风,雨水稀少,暴躁的蛮牛群落必须不停迁徙,才能追逐到足够顽强的荆棘类草维生。
不过此时在空旷的荒原上趴着的,是只银白长发,屁股上有道血痕的老狮子。
老狮子闭目睡得香甜,没任何活物敢于靠近它。
“和蛮牛做了那么多年邻居,现在才发现他根本没有智商啊!我都打败他七次了还不肯服,脾气又臭又硬,无法沟通,无法沟通!”
纯白的精神力世界,幻化成人的老狮子精神虚体正呲牙咧嘴地不停埋怨着,第七次战斗时他放松了警惕,一个没留神被蛮牛角戳到了屁股,虽然最后还是没悬念的赢了,但受伤了总归很不爽。
“我都记不清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教我的统御之法到底有没有用啊。”
他语气不善地盯着独臂元婴。
“实在没办法,就再往南走吧,蛮荒那么大,总有能沟通,会服软的化神古兽的。”
独臂元婴哪有对付化神古兽的经验,只得小心出着主意。
“好,我先去把蛮牛咬死,再往南走。”
老狮子兴冲冲地说道,精神力虚影随之转淡。
“别……别啊!”
独臂元婴大急,“在你积蓄足够的实力以前,蛮牛可以为你把守北方,不可擅杀!”
但老狮子已不在这精神力海洋中了。
荒原中的睡狮睁开了双眼,磅礴的精神力以他为中心,如潮汐般一浪一浪逐次推开,他伸了个懒腰,“嗯?”感应到了一个小小的障碍,正好在精神力潮汐的圆圈外围。
“哪来的小黑鹊,也敢靠近!”
发现是只愣头愣脑的小不点黑鹊,正是气不顺的时候,准备一口吸进肚子,那小黑鹊用颤抖的尖细声音叫道:“报告大大大……大王!大事不好啦!”
“嘿嘿,叫我大王?”
来了兴趣,“啥事啊?”他笑眯眯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