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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全文阅读

作者:殷寻     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txt下载     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你到底是谁

    有哪条法律规定,作为助理一定要帮上司洗澡的?又有哪家公司的助理,其工作范畴是包括给上司洗澡的?顾初当然不会照做,但陆北辰就像是吃定了她的心软,就一直靠着她,额头上还不停地出汗。

    “这样吧,我先帮你放水。”其实她怕他再烧起来。

    她要走,陆北辰就腻着她。没办法,她只能拖着他到浴室。她放水,他就靠着镜子前看她,镜子里的那张脸赢弱得很,唇稍却溺笑。顾初瞥了一眼旁边的镜子,能够看见他的脸。

    其实他生病的样子还挺可爱,头发有点乱,脸色虽没血色,但平日的戾气消失殆尽了,就那么懒洋洋地杵在那儿,她走哪儿他就跟着晃悠到哪儿,这么个大高个子的男人,耍皮闹气起来倒像个孩子了。不生病的时候,这个男人让她怕让她悚,他的眼睛里像是藏了毒,那种让她稍不留神就能丧命的鸠毒,但现在,怎么说呢,她总觉得,喜欢看他恰似撒娇的样子。

    是的,他现在只是恰似撒娇。

    因为,他有点强硬,还有点小小的蛮横不讲道理。

    “水温你试一下。”放好了水,她搀扶着他到了浴缸前。

    “你不是试好了吗?”陆北辰搂着她,透过衣衫,顾初还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有点热,他呼出的气息更是滚烫,“你真忍心让我一个人洗澡啊?”

    “你又不是小孩?”顾初有点后悔刚刚纵容他了,早知道让他自生自灭了。

    陆北辰就搂着她不放,开始磨人,“我不是病了吗。”又抓过她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你试试,还烧着呢。”

    是有点烧,她知道,所以才不敢抛下他就走。

    她被他搂得透不过气来,又知道不从他的意思肯定是走不了的,想了想,“那这样……我帮你脱衣服,你自己在里面泡一下澡,行吗?”

    天地良心,她真的是没这么伺候过一个男人。

    陆北辰抿唇浅笑,点头。

    替他脱家居服的时候,顾初的手指头有点抖。陆北辰坐在浴缸旁,总是盯着她瞧,扣子解开,他的胸膛是濡湿的,衬得胸肌愈加发达健硕,只是还有点红。

    上衣脱得尚算顺利,衣服被顾初扔到了置物筐里,也顺带的看见了他后背的疤痕。她看着,却不敢上手去触碰,忙撇开了眼,其实她很想问,但又觉得,她没资格去问。

    见她迟迟不动,陆北辰滚烫的手心贴上了她的胳膊,“你不会让我穿着裤子洗澡吧?”

    “我还要给你脱裤子?”顾初惊愕,心就愈发地乱了,“你、你自己脱呗。”

    陆北辰紧跟着就将头靠在了她的身上,闭着眼,“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她真的不行啊。

    陆北辰抬头,见她真是为难,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着起身,紧跟着高大的身子就踉跄了一下,顾初吓得够呛,赶忙上前将他紧紧搂住,“行行行,我帮你脱,你别乱动了。”

    这一下子要是栽进浴缸里,那她就是全责了。

    陆北辰就站着不动了,慵懒点头。顾初真想先把自己的双眼戳瞎了之后再帮他脱裤子,手指头搭上他家居裤的带子后,就抖得要命了。那条性感的人鱼线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晃得她口干舌燥。

    陆北辰就低着头看她,见她脸红得跟苹果似的,忍不住笑了。他一笑,腹肌就跟着动,看得她更是意乱心慌。抬眼,“你别笑了。”

    他就憋住笑。

    她深吸一口气,颤颤悠悠地解开了他的带子。陆北辰一直在盯着她,她的小脸就如月般朦胧,她的手,就如隔靴搔痒。

    熟悉的条件反射冲了上来。

    他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清了清嗓子,“行了。”其实他只想逗逗她,但不成想,他逗了他自己。

    可这么一按,顾初就明显感觉到了什么了。

    头皮紧跟着炸开,一下子跳到了离他八丈远的地方,脸涨红,“你、你……占我便宜。”

    陆北辰有点站不稳,只能靠着旁边的墙壁,无奈低笑,“我从来都没掩饰过想占你便宜的心思吧。”

    “你……你自己洗!”顾初有点急了,这一次,她真的是不管他了。

    “喂,你上次都看过了,害什么羞啊?”他痞子样地冲着她说。

    “*!”顾初“砰”地一声狠狠甩上了浴室门。

    陆北辰在里面哭笑不得,他说错什么了吗?

    *

    趁着陆北辰在里面泡澡的时候,顾初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觉得彼此之间的关系有点脱缰,她想去控制,却反被控制。攥了攥手指,不经意又觉得手指头很热,想起了刚刚她碰到的,那只兔子又冲进了她的胸腔,不听话地直蹦了。

    没见过这么赖皮的男人。

    比北深,还要赖皮,不,是比北深坏很多。

    顾初这么想着,情绪就又压了下来,北深这个名字,像座山。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觉得他差不多泡完了,凑到浴室门口听了一下,里面有花洒的声音,看来是快完事了。想着再给他备点药,而这时,门铃就响了。

    她以为是客房服务,又或者是副总亲自过来问候,岂料,一开门,她见到门外站着的男人后就愣住了。

    “hi。”门外的男人,深色的衬衫,西装长裤,还系着领带,很是商务却看着是风尘仆仆地赶来,见到顾初后,他的笑容沾了阳光的味道。

    顾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脱口,“云霄?你……怎么来了?”

    门外的乔云霄看上去像是没怎么休息好,眼睛里有血丝,应该是忙于工作,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可他见了她后很高兴,眼角眉梢都是笑,这一笑,就笑得让顾初不忍了。

    “我来找你。”乔云霄直接说明了来意。

    顾初微怔了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乔云霄笑容扩大,“我想要找你,就一定能找的到。”

    顾初有点不知所措。

    “顾初,我们需要谈谈。”乔云霄一针见血。

    “现在?”

    “对,现在。”

    顾初迟疑了一下。

    “你不打算让我进去?”乔云霄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顾初赶忙挡住了他的视线,“不,不大方便。”

    “不大方便你让我进还是不大方便跟我谈?”

    “都不大方便。”

    乔云霄若有所思,盯着她看了半天后,点点头,“好。”抬腕看了一眼时间,“那这样,你跟我走,现在。”

    顾初摇头,“真的不行。”

    “理由。”

    “我……我现在——”

    “理由是,她现在必须要留下来陪我。”身后,是陆北辰的嗓音。

    不再像刚刚那么轻柔,声音沁着凉,钻入了人耳,令人不寒而栗。顾初条件反射扭头,陆北辰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他只是穿了条家居裤,上身没穿衣服,头发湿的,胸膛挂着水珠,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是刚刚洗过澡。

    孤男寡女,男人还刚从浴室里出来,*非常。

    门外的乔云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

    陆北辰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到哪儿去,原本就惨着白,现在面对冷不丁多出的男人,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冷漠得骇人。顾初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你跟他住在一起?”乔云霄咬牙低问。

    顾初没等回答,陆北辰就走上前,单臂圈住了顾初,她感到他有些力量压过来,但他还在努力支撑着,隔着她的衣衫,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滚烫,又开始烧了。

    多少有点着急。

    而陆北辰始终不动声色,看向乔云霄,神态寒凉,“乔公子这么明知故问不好吧?她在我这儿,当然就是跟我在一起了。”

    顾初的肩头明显颤抖一下,而乔云霄的反应更明显,盯着陆北辰,面色僵硬,一字一句,“你到底是谁。”

    陆北辰唇角上扬,眼里却没笑,“陆北辰。”然后,又淡淡补上了句,“乔公子不是这么健忘吧。”

    乔云霄看了他半天,紧跟着来扯顾初的手腕,奈何陆北辰快人一步,将顾初往身后一拉,同时的,他也因病情有点没站稳,另只手撑在了门框上,从乔云霄的角度看过去,他更像是一种阻止和拒绝。

    可顾初看得清楚,他是真的有点站不稳了。

    那条疤痕在她眼底落得深刻。

    “她不能跟你走。”陆北辰一字一顿道。

    自小的教养令乔云霄没法登门入室,他直接将问题甩给顾初,“你之前说过什么,你不会忘了吧?”

    顾初心一紧。

    陆北辰自然不知道顾初当初说过什么,但这话听着就是不舒服,眉头皱起,下了逐客令,“乔公子,请便。”

    “顾初!”

    “云霄,你先走吧。”顾初实在不想看着陆北辰真的再高烧不退,从侧面上前,看着乔云霄,“有些话我们改天再说吧,我现在真的不能走。”

让你爱上陆北辰

    她的人离近,乔云霄却是第一次觉得她的心远了。那个光着上身的男人在她身后,无论是他的脸还是他的话,总会深深勾起他的警觉。他近乎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地对顾初说,“他是陆北深,你危险,他是陆北辰,你更危险。跟我走,顾初。”

    顾初何尝不知道自己危险?

    打从这个跟北深长得一样的陆北辰的男人出现,她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曾经一次次的,她试着逃离他的视线,逃离他的生活,就正如五年前的那一场分手,她能够冷静到了残忍,陆北深能够发疯到了歇斯底里。她以为,不过就是两年的恋爱而已,不过就是一个人喜欢上了另一个人,这种感情不论是对她还是对他,其实都不会是那么深邃。

    可是她错了。

    自从分手后,她装着心脏的地方就空了。

    好像,就一直停留在五年前说分手的地方。当时她走了,心却留在了那里,像是个孤独而又执拗的守护者,静待着世间人事变化万物苍凉。

    乔云霄很好。

    在他吊儿郎当一天恨不得能换仨女朋友的情况下,顾初都会觉得他很好。因为相识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可以清楚地知道他并非是花心的人,只是,她们都不是他想要的。

    这句话,是乔云霄曾经跟她说的,他说,顾初,其实我不是滥情,我只是想要在不同人身上找到同一个人的影子罢了。

    乔云霄曾经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他说,那是他最付出真心的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他会时常看着她说,顾初,其实你像极了她。再后来,当乔云霄横插了她与北深分手全过程,他跟她说,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

    羽翼未丰时的承诺,更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乔云霄的誓言恰恰如此,他没能保护得了她,因为一旦失去了乔父的支援,他连他自己都保护不好。直到,他如愿地坐上了乔家的第一把交椅,他处处为她绽放了安全屏障,可惜,她已经不需要了。

    一个心空了的人,已然是无所谓了。

    可是,陆北辰出现了。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当与他再次在三米的距离重逢,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那么强烈,她才恍然明白,这么多年每每午夜梦回后的痛和凄凉,只是源于那份早就深入骨髓了的爱恋和思念。她的心回来了,却不是跟着北深回来的。

    他的哥哥,陆北辰亲自将心还给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颗心早晚会因为那一模一样的长相而*。所以,在面对着乔云霄的警告后,她只是轻轻摇头,说,“让我自己处理,行吗?”

    走不了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走不了了。

    一切的罪与罚,一切的爱与恨,她都想直接面对,就算再多的痛也好,她也想岿然不动。

    乔云霄盯着她半晌,攥了攥拳头,说,“好,那我就等到你方便为止。”他转身离去。

    顾初知道,他生气了。

    站在身边的男人也转了身回屋,脚步踉跄。顾初蓦地反应过来,将房门带上后赶忙上前搀扶,这么一看不要紧,陆北辰的嘴唇都白了,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下来,身上烫得要命。

    她赶忙扶着他回*,安置躺下后,拿了湿毛巾来为他擦汗。

    “怎么又烧得这么厉害?”她焦急了。

    陆北辰没说话,始终闭着眼,那张脸惨白到近乎透着青。顾初看了一眼时间,又调配了退烧针,整个过程他都很配合,但就是沉默。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心只想着如何给他退烧。

    就拿了酒精棉块,给他擦着身子。

    陆北辰睁眼了,一直在看着她。良久后,他才开口,“你难道不想问什么吗?”

    “想。”顾初如实回答,“但很显然,现在我们不适合谈这个话题。”

    陆北辰就横过来了手臂,箍住了她的脸,命她不得不看着他。

    “你有没有把我当成是北深,嗯?”

    顾初停了手里的动作,敛眸,“事实上,你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才抬眼,对上他不悦的眼眸,“我不相信两个人会太过相似,你总会以北深的状态示人,要么你就是北深,要么你就是刻意模仿。正如云霄说的,你是北深,我危险,你是北辰,我更危险。”

    “你危险什么?”陆北辰冷笑。

    “你的报复。”顾初勇敢地面对着他,“就像,刚刚你演绎了五年前我将北深逼走的桥段。所以,不管你是北深还是北辰,你都成功了。”

    陆北辰松了手,笑了,因为脸色的苍白,这笑蔓延入眼时,他看上去有点冷。顾初觉得脸颊烫,是他的手温。她继续为他擦拭身体,轻声说,“所以,你是故意的。”

    “你错了,比起你们当年对北深做的事,我刚刚不过九牛一毛。”

    顾初的手指抖了一下,抿着唇不说话。

    “还有一点你也说错了。”陆北辰又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就算是我刻意模仿,其目的也未必只是报复。”

    她抬眼看他。

    “难道,就不能是我追求你的另种方式?”

    顾初收回手,盯着他良久后,淡淡地说,“你该吃药了。”话毕,起身为他拿药。

    “我喜欢听你叫我北辰。”他突然说。

    走到房门口的顾初顿步,却没回头。

    她背对着他,这一次,又是三米的距离。

    陆北辰看着她的背影,缓缓说道,“我相信终有一天,你口中的北深会换上我的名字。”

    顾初呼吸有些急促,转身,“你到底想怎样?”

    “让你爱上陆、北、辰。”他字字清楚。

    顾初的心踉跄了一下。

    *

    高烧断断续续了一晚上,直到翌日午后,陆北辰才稍稍好转。顾初想尽了各种办法,最终只是维持在三十七度五。她又在食物上下功夫,尽量给他做一些有助于缓解病情的可口食物,但陆北辰没什么胃口,整个人恹恹的。

    直到五点多钟,他才又吃了点东西,顾初又亲自喂了他些清热的水果,等他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又给他量了遍体温,烧有点退了。一颗心终于放下,期间罗池和其他同事打了好几遍电话,都是顾初处理的,酒店领导也是不放心,频频上来查看情况。

    这下子彻底惹恼了陆北辰,一嗓子吼出去,没人再敢上来打扰他了。总算安抚好了他的情绪,她稍稍松了口气,陆北辰又睁了眼。

    “别去找他。”他说。

    这一次,语气没了强硬,更似恳求。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震了顾初的心口,她竟然轻易读懂了他口中的“他”是谁。

    “就在这陪着我,哪都别去。”陆北辰看着她说。

    他的眸光深邃幽远,却又像是揉了厚重的情感进去。她压根无法拒绝他的这般注视,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陆北辰就笑了,将她的手攥在了手心,阖上眼睡去了。

    *

    顾初往家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下了车,她又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想着尽快上楼取两件换洗的衣服再回酒店。陆北辰一直安稳地睡着,她走的时候他没醒。为了防止他再大发雷霆,出门前她又特意留了张字条给他,告知她只是回家扎一头取衣服,马上就回。将药和水都摆在了*头,方便他醒了直接吃。

    小区里这个时间也热闹了,左邻右舍的全都搬着小板凳出来聊天。有顾初认识的邻居,她冲着他们打招呼,他们也点头回应,但看着她的目光多少有点奇怪。

    顾初顾不上那么多,往楼道里走,上电梯出电梯,却被家门口的男人身影吓了一跳。

    是乔云霄,他竟在她家门口等着,楼道旁有散落的烟头,他抽了不少烟。

    怪不得邻居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她惊讶上前。

    乔云霄将手里的烟头摁灭,吐了最后一口烟,“我说过,我会等你。”

    楼道不是说话的地儿,来往的住户都能看见,也能听见。顾初想了想,只好开了门,“进屋说话吧。”

    “顾初,你不能跟他在一起。”这是乔云霄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顾初请他坐,又给他倒了杯水,叹气,“我没有跟他在一起。”

    “做他助理是怎么回事儿?”他质问。

    顾初知道这件事是瞒不过他的,就一五一十交代了,乔云霄听得来气,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你有事为什么不找我?偏偏就去找他?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了?看不出这是他给你下的套吗?他就是明摆着挖了个坑让你往下跳!”

    “云霄,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谁都知道陆北辰这个人性情怪异,心思难猜,你呆在他身边还不是送羊入虎口?”乔云霄气急,“更重要的是,你有可能是在跟着一个杀人犯在一起!”

    ***先第一更,还有一更,办完事晚上回来再写,写完通知大家,请留意更新通知。

任性的男人

    “杀人犯”这个词不是第一次从乔云霄口里冒出来过,之前他就有怀疑过陆北辰,所以这一次顾初也没怎么感到奇怪,轻叹了一口气,说,“没根据的事怎么能乱说呢?”

    “如果北深的死真的跟他有关呢?”

    顾初的嘴巴张了张,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乔云霄稍稍压了下气,“你不该去做他的助理,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如果陆北辰真是你口里的杀人犯,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他跟北深的关系一点都不好?一对双胞胎,要恨成什么样才能起了杀心?真是这样,已经杀了弟弟的陆北辰何必又回来找我?”顾初冷静地分析着。

    乔云霄顿了顿,“你只当他回来是为了报复?如果说,他就是心理扭曲呢?”

    “你严重了。”

    “别忘了他的职业,天天跟死人接触,每天跟罪犯斗智斗勇的,什么正常人心理也会变得畸形。如果他恨北深,那么占有北深的女人会更令他感觉到刺激和心理满足。”乔云霄给了她另一种解释。

    顾初看着他,“这种太剧情化了。”她更能接受北深因她而死,陆北辰只是恨毒了她的这么一种假设。生活太复杂了,如果情况同样很糟糕的话,那么她宁愿选择最愿意相信的那一种。

    乔云霄却一字一顿地跟她说,“现实远比剧本要精彩,你以为现实中的疯子比电视剧里的少吗?”

    顾初听着心头有点乱,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可以进行反驳。乔云霄看上去有些焦躁,来回来地走了两圈后,说,“这段时间我查了一些事。”

    “有关陆北辰的?”

    “对。”乔云霄看向他,“虽然陆家人的消息一向对外封闭,但也有曾经见过他们两兄弟的人,据说,他们两兄弟的感情向来不好,性格也不合。陆北深较陆北辰来讲更懂事些,所以很受陆老爷子的喜爱,听说所谓的北辰基金是当年陆老爷子要给北深的,基金的名称也是以北深命名的,后来,北深不在了,才更名为北辰基金。”

    “所以,你一直怀疑陆北辰是为了那份基金杀害了北深?”

    “利益面前,亲兄弟也会翻脸。”乔云霄冷笑,“陆门家大业大,子女繁多,他陆北辰想要从中争一份羹何其容易?再加上他显然不受陆老爷子的待见,否则怎么单就他的名字跟其他子女不同?又不是什么私生子,从名字上就可见他在陆门子女中的地位。再不耍些手段,他怎么能立足?”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不可能这么多年查不出来。”顾初不知道自己在袒护什么,有些事,有些情感,连她自己都猜不透。“你也说了,陆门财大气粗,陆老爷子想要查清楚情况的话,怎么会查不出来?”

    “血浓于水,陆老爷子就算知道真相也未必想要亲眼看着儿子坐牢吧,再者,陆北辰是法医,他想杀个人不留痕迹,难吗?”

    是不难。

    起码在她认为,凭着都能从一根头发丝里找到线索的陆北辰来说,他的一把解剖刀可能扎下去后拐两个弯就能给人活剥了。见过犯罪现场、天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人,血液、惨叫对于他来说可能都不算什么了。

    但,人性这种东西是无法抹灭的吧。

    送乔云霄回车里的时候,乔云霄还在游说她跟他回上海,并且跟她说,他的父亲想要见她一面,亲自道个歉。这是她不需要的,上海那个地方,她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不想让乔云霄太担心,她承诺,在萧雪的案子完结后,她会接受他的帮助,换其他的动作,当然,她没跟他说20年合同的事。乔云霄听了后多少放了点心,又说这几天他会一直在琼州,因为他始终不放心陆北辰,而且他信誓旦旦地说,他还会继续查下去。

    又问她在酒店是怎么回事。

    顾初撒了个谎,说她是去送文件。

    乔云霄半信半疑,她便推搡着他上车,不停地安慰他放心。乔云霄临上车前停了脚步,叹了一口气后,紧跟着将她轻轻搂在了怀里。顾初一愣,但也没推开他。

    “顾初,算我求你了,把你交给我,行吗?”

    顾初一阵窝心,喉咙哽了一下,好半天才说,“我已经长大了。”

    “是啊,我知道你长大了。”乔云霄微微拉开她,凝着她的脸,“所以,我更想你在我身边。”

    顾初轻轻咬唇,重重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而小区门口,有辆车就一个猛踩油门一闪而过,开车的人,脸色铁青。

    *

    被乔云霄耽误了一段时间,等顾初又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后回到酒店,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车子一路前行,窗外又开始下雨了,砸得车玻璃咚咚直响。

    顾初始终看着窗外,玻璃朦胧,树影在雨中摇曳,她想着乔云霄的话,越想,心里就越堵。

    她不想去相信这些,相信一些太过残忍的事实。

    到了酒店,进门。

    很安静。

    顾初将包放到了一边,刚换好鞋,窗外是一道闪电,映亮了整个房间,顺带的,她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瞥见他身影的瞬间,雷声也落下,咔嚓一声,近乎地动山摇。

    吓得她心里一哆嗦。

    不知怎的,心脏就开始不安了。

    悄步上前,却猜到了东西,匿在地毯里,她停步,借着昏暗的光线,才愕然发现是碎了的杯子,再抬眼看,一些药片都散在了地上,更像是被人扔在了地上。

    是退烧药。

    顾初惊讶,什么情况?

    躺在沙发上的陆北辰一动不动,可令她头皮发紧的是,他已换上了平日的衣服,家居服是扔在一边的。顾初心里一激灵,他出去过?将杯子的碎片拾起来,确定地上没有了后,又拾了药,来到沙发旁,仔细打量着他。

    他看上去又十分得不好。

    伸手一摸他的头,惊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烫手。

    他的高烧又上来了。

    心里又气又急的,推了推他,“你醒了怎么不先吃药呢?”这男人也太任性了吧?

    陆北辰睁了眼,眼里的光不聚拢,有点涣散,但好像也知道是她,将她的手拨到了一边,眉头微蹙时,脸色愈发地吓人了。

    “快回*上去。”顾初也来了脾气,使劲扯他。

    陆北辰这次没有将她推开,尚算配合地起了身,顾初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弄回*上。让他躺好后,她揉了揉发酸的胳膊,不悦,“你是出门了?”

    他看着她,嗓音含糊不清,“你去哪儿了?”

    顾初无奈,“我不是给你留字条了吗?”

    陆北辰的额上又开始出汗,她看了也不忍心,忙又去拿毛巾给他擦汗。他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力气不大,却烫得她要命。

    “你去见他了?”

    “我……没有。”她不想跟他在这个时候争执些什么。

    陆北辰就没再说什么了,但始终攥着她不放手。顾初命他放手,他却用了力气。

    “你答应我什么了。”

    顾初盯着他,“你不会去找我了吧?”

    陆北辰烧得惨白的脸一丝表情都没有。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你别说话了,我给你扎一支退烧针。”顾初心里惶惶的。

    陆北辰松了手,又或许,是没有力气了。

    顾初去准备针剂的时候,心脏就跟着外面的雨声一直在窜跳,她不确定陆北辰是不是去找她了,但如果不是,他怎么会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可不容的多想,目前,帮他退烧才是最重要的。

    为他扎了针,她拿过家居服要他换上。

    他没动,始终迷迷糊糊地看着她。顾初没辙,只好帮他换。换衣服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肌肤已经滚烫得要命,将他扶坐起来,靠在*头,她说,“要不然再去医院吧。”

    他却摇头。

    换裤子的时候,顾初有点为难,但很明显的,他是无法自力更生了。只好咬着牙替他解开了裤链,为他脱下长裤时,她的脸已经臊得不行,足可以跟高烧的他温度相媲美。

    该看见的轮廓,和正在苏醒的轮廓,似乎都在强迫着入她的眼。

    除了羞,还有点怕。

    刚刚拎过家居长裤,她正头疼怎么帮他穿上,他的手臂就横了过来,圈住了她的腰。

    “你、你先躺下。”顾初觉得像是座火炉靠了过来,口干舌燥,想要将他扶躺下。

    陆北辰的身子却倾了过来,唇贴在了她的脸颊。

    高烧的患者,连呼吸都是热浪。

    她刚从外面回来,下了雨,肌肤就有点凉。他便愈发地将她搂紧,滚烫的温度贴合着微凉的体温,他的唇就一直在她脖颈在摩挲,她全身僵直。

    “陆……”

    没叫出他的名字。

    下一秒,他将她压在了身下。

是不是你?

    有那么一刻,顾初是以为陆北辰晕倒了。当他压下来的时候,是全部的身体力量,蓦地就令人窒息,闪过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要怎么送他去医院。

    可很快地,他支撑了身体,她只觉沉重感骤然减轻了不少,他的唇在她脸颊摩挲。

    是高烧时的气息,烫了她的耳鬓。

    自喉间、鼻息间、呼吸间,还有贴近的皮肤间。

    被高烧温度透支的大手,有了进一步的苏醒。

    顾初心中警觉了。

    身上的男人昭示着不同于高烧病重的表达。

    更像是,一种情感的崩裂。

    “陆北辰……”顾初试图去唤醒他的清醒,抵着他厚实的肩膀,“你别这样。”

    他却没看她,闭着眼,脸又凑了过来。

    病重的他,却异常地执拗。

    顾初再笨也知道他想要的,她试着去抵触,他却贴着她的脸颊低低地说,“如果重新开始太难,那么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到过去。”

    嗓音低醉,脸颊与脸颊相触时过烫的温度,惊飞了顾初的心脏,那蜿蜒的疼就从胸口的位置绵延,疼得她难以呼吸。

    她想起了乔云霄说北深与他父亲的关系,又想起了陆北辰说过的那句:为了你,他求了多年都不想讲话的父亲……心口的痛成了脱口而出的动力。当衣扣被释放的那一刻,她低低呢喃,“大学里的那个是不是你?是不是……”

    最后一句,近乎泣声。

    其实,这句话,在好久之前她就想问。每一次在见他像极了陆北深的时候,她都有这个冲动,但很快地,他总会用一种别于北深的状态与她相持,这么一来,这句话就成了一颗枣核钉,紧紧地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刚刚,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又或许,她很想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是否是清醒的。

    只可惜,顾初没有得到回答,这个问题成了谜,陆北辰似乎更热衷于索取,她的话他充耳不闻,落在她耳畔的粗重嗓音,不是请求,而是祈使句,“给我。”

    所以,当心尖那正在蜿蜒着的痛瞬间化为实质性的疼,那一刻就结结实实地扩散。

    疼到惊声。

    他的吻在下一秒就压了下来,截住了她的出声。

    顾初的眼泪就沿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

    琼州大学的阶梯教室到宿舍楼,中间隔了一条两旁载满梧桐树的石子小路,这里的梧桐跟校史一样的年龄,盛夏的酷暑总会被这里的枝蔓叶茂屏蔽了不少。可顾思并不喜欢这条路,因为这条路上太多情侣,牵着手,嬉笑着从她身边经过。

    在不知道多少次心里诅咒那些不停炫幸福的情侣身影时,同寝的姑娘呼哧带喘地追上了她,跟她说,有一个男人找你。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继强,怔楞的片刻,又听那姑娘念叨,“你是不是又惹上什么事儿了,怎么警察亲自找上门了?”

    “警察?”

    “就在寝室门口呢,还知道咱俩是同寝的,要我当了话筒。”小姑娘嘻嘻哈哈的,“挺帅的嘛,我发现啊,这男人一穿上制服就是精神,特man啊。”

    顾思有点懵。

    “不会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吧?找个警察做男朋友可一点隐私都没有啊,他能查出你祖宗十八代的事儿。”

    顾思懒得听她讲什么制服*,一溜烟往寝室方向跑。

    果不其然,一辆警车明晃晃地“摆”在女生寝室门口,十分不合理地“招摇过市”。寝室门口进进出出的女同学们全都张望着,指指点点。车内,有人落下窗子坐在车里抽烟,夹烟的手指粗粝,虎口有膙,应该是常年摸枪造成的。警灯没有晃,像是沉默的眼,在盯着顾思。

    顾思一看这架势,腿就软了一下。

    车里的男人一偏头,看见了她,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其实顾思一瞧见警车的影子就想到是罗池,心始终在打鼓。又一想,她虽说跟罗池这个人接触不长,但多少了解只要打死不松口的话,这个罗池还是没辙的。

    有了这层心理保障,顾思多少淡定了,松了松情绪走上前,盯着罗池,“有何指教罗大警官?”

    “呦呵,小姑娘不大友善啊。”罗池半个身子“挂”在车窗,笑呵呵地看着她。

    顾思环视了一圈周围,示意他,“穿着警服开着警车来我们学校,目的昭然若揭啊,你让我怎么友善?”

    “这么说你心虚了?”

    “是现实太残酷,人心太薄凉了大叔。”顾思没好气。

    “大叔?”罗池忙照了一下后视镜,又探出头来,“我有那么老吗?”

    “当我口误吧。”顾思恹恹。

    罗池挑了下眉,“汉语博大精深,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当我口误’。”

    “这也是你办案的其中一个环节吗?”

    罗池想了想,“当然不是。”

    “那我凭什么解释给你听?”顾思懒得搭理他,转身要走。

    “小姑娘有点忘恩负义了啊。”罗池在她身后甩了一嗓子。

    顾思顿步回头,“你对我有恩吗?”

    “我来是跟你的校领导解释一下,要不然你得背上处分。”

    顾思折回来,阴惨惨地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罗大警官是吧?没错,您老是消除了校领导的疑虑,但现在呢?”

    “现在怎么了?”罗池说着看了一眼周围,见来往的学生们都朝着这边看,心中了然,笑了笑,改了口风,“你权当有个当警察的朋友来找你叙旧,多牛。”

    顾思双手插兜,慢条斯理地说,“罗警官,我跟你好像没什么交情。”

    “很快就有了。”罗池将烟头一掐,“上车。”

    “我还有课。”顾思拒绝。

    罗池开门下了车,绕到副驾,替她开了车门,“帮你请好假了。”

    顾思站在原地没动,但明显的,已经不高兴了。有认识顾思的女同学,经过后见了这一幕后开着玩笑嚷嚷,“思思,这么帅的男朋友还吵架啊?你不要我们可要了啊。”

    罗池十分潇洒地冲着她们招招手,顾思一脸无语状。待女同学们进去后,她说,“罗警官,我想我跟你还没熟到随便上你车的程度吧。”

    “那我就跟你说一个咱们俩都熟的人。”罗池靠着车门,阳光下,那口白牙明晃晃的,笑得不怀好意,“刘继强,总可以了吧。”

    “你什么意思?”顾思警觉。

    罗池朝着车上示意了一下。

    顾思知道这个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也知道当警察的就是喜欢刨根问底,没辙,只好上了车。

    *

    咖啡店。

    眼前是一杯还在冒着寒气的咖啡,半融的冰块晃荡着,伴着小银勺的搅动。只是,银勺很快停了,冰块被咖啡的漩涡带动,轻轻碰撞着咖啡杯的杯壁。

    “萧雪的案子都已经结了,凶手你们都已经抓着了,我不明白你还问这件事干什么。”顾思打从坐下来态度就不好,一听罗池继续纠结她自首的事儿,她就愈发地不耐烦了。

    罗池也点了杯咖啡,不过是热的。在顾思劈头盖脸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后,他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后慢条斯理地说,“小姑娘还是不要喝那么凉的东西。”

    “罗警官貌似还没七老八十吧。”顾思皱眉。

    罗池耸耸肩膀,“让我想想啊。”

    这句话听着意外,顾思皱着眉头看他。半晌后,他才又挤出了一句话,“看来你是挺爱刘继强的,所以明知道他跟萧雪有瓜葛,你还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

    “这是我的事。”

    “萧雪案发后,你发现了刘继强的不对劲,在得知萧雪死于普萘洛尔后,你开始怀疑刘继强,因为就在萧雪被害的前几天,刘继强的药厂丢了一批普萘洛尔。当然,刘继强当时不会跟你说这些事,事实上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批药物的丢失将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直到我们查到了他的头上,他才跟你说了这件事。”

    “随你怎么分析。”顾思不是很配合。

    罗池笑了笑,“你这个态度就不对了,你姐姐为了你的事操碎了心,甚至都不惜去做那个陆大怪人的助理,只为了能跟进这个案子不让你受委屈。”

    “你口中的陆大怪人是陆教授?”顾思哼笑,“你放心,我也不会让我姐受委屈。”

    “请神容易送神难呐。”罗池长叹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

    罗池忙转移了话题,“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个事实,刘继强未必有你想的那么无辜,虽说凶手找到了,但他的确有利用你的嫌疑,你自首之后,他甚至连面都没露。是真的没办法见到你还是说想要避嫌,我想你很容易想的到。”

    “你说了这么多,肯定是想要我倒戈吧。”

    “我喜欢你用倒戈两个字。”

    顾思喝了口咖啡,冷哼,“不过不好意思,我没有帮你的必要。”

    “当是为死者伸冤。”

    “事实上我十分讨厌萧雪,她死了,挺好。”

    “因为她是你的情敌?”

    “不,仅仅是因为她骂了我姐。”顾思咬牙,“我可以容忍她在我面前说刘继强如何如何对她好过,但绝对不允许她说我姐半句坏话,我不清楚她和我姐还有跟她们有关的什么男人,我只清楚,我姐绝对不是她口中的那种人。”

    罗池慢悠悠地喝着咖啡,听完后,说了句,“现在你姐已经介入了这个案子,你口口声声爱你姐,那么就好好想想,一旦萧雪的这件事真的跟刘继强有关的话,你的天平要横向哪一边。”

    顾思攥着咖啡杯,咬咬唇,良久后说,“事实上,刘继强的其他时间做了什么事我并不清楚。”

    “那么就好好回忆一下,哪怕是蛛丝马迹的线索都要告诉我。”罗池说到这儿,又纠正了句,“哦不,是为了你姐。”

    *

    顾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只记得,从计程车下来的时候,司机很关切地问了句,“小姐,你没事吧?”

    许是太过惨白的脸吓坏了司机,就像,当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钻进了洗手间后,对着镜子也被自己的脸色惊到了一样。

    顾初泡了很长时间的澡。

    放了很热的水。

    像极了昨晚上陆北辰身体的温度。

    于是,她又神经质地将热水全都换掉,满满的都是温水,她置身其中,直到,水温凉透,她才彻底的安静下来。

    昨晚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无法拒绝,任由陆北辰一点一点地将她吞噬。

    手指很疼,轻轻一碰,指甲都在叫嚣。

    也许,酒店的*单也早就被她抓烂,隔着*单,她的指甲要么就深陷掌心,要么就紧扣他的肩膀,像是一场浩劫,最后,换来的是她无助的*。

    高烧的陆北辰,始终处于迷离。

    可同时的,他又像是贪嘴的猫,将她这条鱼衔了去,去皮拨肉。

    初次时他大口吞噬,像是饿了很久,残暴毫不怜惜地吃得连鱼鳞都不剩。

    她知道,她死了。

    就这样,被他强硬地打捞上岸,直接摔死在了甲板上,又或者是被他钉在了太阳板上,无法动弹,任由他最原始最粗野地大快朵颐。

    残风暴雨后,天色刚刚泛亮,他又贴了上来。

    吻,热。

    这一次,他成了优雅的食客,慢条斯理地挑着刺,抿着血,她成了一条被他装在精致盘子的鱼,被好生料理了一番。就如同所有人评价他的那样,他全身上下都是味蕾,自然,会将食材发挥到最大极致,来满足他异于常人的美食需求。

    她被掏空了。

    回来的路上,她整个人一直在发抖,四肢像是脱离了身体,连幽魂的影子都扑捉不到了。

    顾初扯了浴巾,晃晃悠悠地来到镜子前。

    水温过凉,没能捂热她的脸。

    乌黑的头发间,还是一张惨白的脸庞,让她想起在漆黑的夜里,孤月在明晃晃地显身,周遭没有星子,衬得月亮愈发地嘹白。

    身上的痕迹成了一种昭示。

    她不敢看,用浴巾尽数遮住。

    今早她走的时候,陆北辰还没醒。他的高烧已经退了,一场餍足过后,他睡得也格外踏实。

    她逃离了,逃离了那张*,逃离了那个酒店,逃离了那个让她心境起了变化的男人。她无法等到他醒来,然后,再不知道用怎样的心态来面对着他。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或者说,对她来讲太突然了。

    而对于他来说,也许不过游戏一场。

    顾初就这么认定了自己上辈子肯定是蜗牛,所以这辈子才延续了蜗牛的本性。事情发生了,其实她一定要是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消化掉。

    换了干净的家居服,她披头散发地进了画室。

    这个她想要拼了命去尘封都无法得逞的空间,一进来,有的还是属于北深的气息。将北深的画像一张张地摊开,上面的那张脸,就跟昨晚的那张一样。

    恍若隔世。

    顾初轻触画像里的男子。

    他不笑的时候,异常严肃。

    一笑,就春暖花开。

    他会单纯无邪得像个孩子,又会成熟内敛得如同长者,他可以邪魅轻狂,亦可以安静如画。她还记得曾经问过他,北深北深,你是双子座的吗?他问为什么会是双子座。她就说,因为双子座的人内心都住着另一个自己,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他就会笑笑,搂着她说,顾初你要明白,每个人的世界都不是完美的,尤其是我,也许更加伤痕累累。她记得很清楚,北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言语背后总是透着凝重。她不清楚那份凝重的由来,只是,会无端地心疼。

    在一个小盒子里,顾初找到了一枚戒指。

    将戒指拿到手里,又瞧见中指上的那枚,被陆北辰强行戴上的白兰戒指。心抽痛了,其实她是知道,当陆北辰为她戴上这枚白兰戒指的时候,她想到的是,北深。

    盒子里的也是一枚白兰戒指。

    只不过,不及中指上的贵重。

    顾初轻轻执起盒中的戒指,眼眶就红了。是他们去鼓浪屿时北深买给她的,当时只源于上面的白兰,独一无二,她开始迷恋。戒指的价钱对于她来说不贵,但对于北深来说就有点吃力了。她是清楚北深条件的,就打算自己出钱买了这枚戒指。

    北深却将她拉走了,别别扭扭地说,哪有女孩子给自己买戒指的?顾初知道自己一旦一意孤行就会折了他的面子,便忍痛割爱闭口不提了。可第二天下午,北深蒙上了她的双眼,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盒子。

    她打开一看,惊喜地快要跳起来。

    正是那枚戒指,小小的白兰羞答答地点缀戒圈之上,美不胜收。她欣喜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长长的法式深吻,当他将戒指戴在她指间时,她双眼都是亮闪闪的,因为想着的是,如果这是婚戒该有多好。

    迎着阳光,她晃动着手指给北深看,问他漂不漂亮?北深就一贯吊儿郎当地说,真弄不懂这有什么好喜欢的,不就一戴着玩的玩意吗?

    可就这么一个戴着玩的玩意,在后来的岁月里顾初才得知,北深买戒指的钱是他那天当晚跟别人赛车赢来的,那一晚他把同来鼓浪屿的男同学的手表压上做了押金,租了辆重型摩托车,跟车队的人比了三场,全胜。

    那只获救了的手表主人后来跟顾初说,陆北深就是个赌徒,他真的是什么都敢赌,这种人踏上社会后肯定是个狠角色。

    顾初听着,只有心疼。

    回到学校,她第一件事就是买了满满一兜子的柳橙,不管不顾地冲到他的寝室,将柳橙铺满了他的*。正在复习功课的陆北深吓了一跳,她却跳上了他的腿,搂住了他的脖子,跟他说,你爱吃什么,以后我都让你吃到吐。

    同寝的哥们推门进来正好见到这一幕,又忙捂着眼睛出去了。她才脸红,将脸埋在他的脖颈,他就无奈,跟她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呢,闯男生寝室跟闯自己家厨房似的,还有点女孩子样吗?

    她嘟嘴,上前拿了柳橙就往他嘴里塞。

    北深爱吃柳橙,所以,在那两年的恋爱时光里,柳橙成了必不可少的媒人。

    可那一天在游巷,陆北辰就抓住了她的手,对她说,我知道你没忘。

    她没忘。

    她一天都没有忘记,北深是极爱吃柳橙的。

    所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已然将陆北辰当成了北深,他送了北深曾经送过的白兰戒指,他吃了北深曾经爱吃的柳橙。陆北辰,这个男人正一点点的以北深的姿态侵犯她的生活。

    直到,将她的人,也彻底剥夺。

    身体的倦怠也不及心上的口子,她隐约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她惹了一个不该惹的男人。

    锁画室的时候,顾思正好从学校回来,进了门,见她的脸色后吓了一跳,顾初没多说什么,转身要回卧室,就见顾思上前扯了她的家居服。

    顾初低头一看,是斑斑点点的血迹,红得刺眼。顾思误会了,说,“姐,你这个月怎么提前了?”

    “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她找了个借口,又翻了一套干净的睡裙出来,关上卧室门前,跟顾思嘱咐了句,“我很累,晚饭你自己吃吧。”

    顾思“哦”了一声,想了想又敲敲房门,“我给你冲杯红糖水吧,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又痛经了呀。”

    房内没动静,顾思以为她只是特殊时期不舒服,就不便再打扰了。

我只是将他当成了你

    过了五分六分钟的样子,顾思端着杯热腾腾的红糖水,敲了两声门,直接推门挤了个脑袋进来,见顾初没睡,就进来了。将红糖水放到*头,坐下来看着顾初,很是担忧。

    “姐,你看上去很糟糕。”

    顾初整个人都是蒙在被子里的,只露了巴掌大点的脸出来。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样子见不得人,又怕顾思担心,便告诉她自己没事。顾思拿过红糖水,“先喝点热的,昨天还下了雨,你可别着凉。”

    顾初自然不会跟顾思解释,掀开了被子,坐起来接过了红糖水。刚喝了一口,就听顾思“哎呀”了一声,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身上新换的睡裙又染红,这一次比刚刚的不是不多了,星星点点的,只因为睡裙是白色的所以才尤为明显。

    “我替你拿。”顾思去帮她拿新的睡裙。

    顾初蜷起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稍稍这么动一下身上都是火辣辣的疼。她是学医的,从理论上知道初次经历这种事这般林林种种都是正常。但实际经历与理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种,身体被一个男人占有后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陆北辰的热情吓坏了她。

    她不清楚其他男人是不是也这样,但昨晚的经历,是她拼了命脑补都脑补不出的画面。哪怕到了现在,只要她稍稍闭眼,就似乎听得到耳畔的喘息声。

    低促的,粗噶的,近乎能融化掉她身心灵魂的气息温度。

    他宽厚的肩膀在沉浮,健硕的胸膛一点一点地将她挤压,如同磨盘,而她是豆子,被一点点压成了浆汁,无法成型。

    再忆总会面红耳赤,迷茫、担心甚至是害怕,等等情绪打从她今早睁眼的那一刻就如同洪水似的将她笼罩。

    她感觉到了身体的一些变化,可具体是什么,她又不得而知。顾思很快拿了新的睡裙,递给了她,却没离开。如果换做平常,顾初就会当着顾思的面换上了,但今天不行,她知道一旦脱了睡裙,身上那一朵朵的梅花一准就会将她昨晚的行径暴露无遗。便将睡裙放到了一边,顾思见到后奇怪,“不换上吗?”

    “一会儿换。”她无力地说了句。

    “你这次怎么看着有点反常呢。”顾思也是个敏感的姑娘。

    “没事。”

    顾思轻叹了一口气,“是因为我的事吗?”然后拉过了顾初的手,神情内疚,“姐,对不起,这阵子你一直在为我的事操心。”

    “姐妹俩就不说这些话了。”顾初稍稍攥了攥她的手,可尽量去握始终还是握不紧。

    “你的手怎么是抖的?”顾思惊讶。

    “我只是有点累了。”顾初轻喃了句。

    顾思看着她,一脸的狐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别多想。”

    “是跟工作有关吗?”顾思依旧担心,“姐,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谈谈你工作的事,我知道——”

    “思思。”顾初靠着*头打断了她的话,“这些事我们改天再谈好吗?我今天真的很累。”

    顾思止住了心里一肚子的话,轻轻点了下头,起身,“那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啊。”

    顾初点了下头。

    等房门关上后,顾初扯过干净的睡服换上,一番折腾后她筋疲力尽,虚脱地滑在了被子里。那染上星星点点血斑的睡裙刺激了她的眼,松手,睡裙就落在了地上。

    可看见那血,她就想起了陆北辰。

    然后,小腹就猛地收了一下。

    顾初的脸色愈发地泛白,额上就有汗渗出,脸颊贴在枕头上,感觉骨头被人抽出来的无力,果然,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是要付出痛的代价。

    可是,为什么每每想起那林林种种的画面,她的心口总会悸动?

    *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盯着手机,不知怎的就预感到会是陆北辰。她迟迟没敢动,直到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后,她才抬手拿过手机。

    新换的睡裙是无袖的,所以抬胳膊时能看见从锁骨绵延下来的梅花印,惊喘了一声,心想着幸亏换下来的那身睡裙较为保守,否则必然瞒不过顾思的眼睛。

    那梅花印了她的肌肤。

    想起他的唇绵延在上面,嗓音含糊而低沉,他说,你好甜。

    顾初忙撇去脑中印象,按了手机,果不其然就是陆北辰。看见他的名字时,她的手指又有点抖了。他发了两条短信过来,第一条:你在哪。

    第二条距离第一条的时间不长,是她刚刚迟疑的空档。

    写着:回话

    很明显的,第二条相比第一条的口吻强硬了很多。

    顾初盯着短讯,脑子里就是陆北辰醒了后横眉冷对的模样。攥着手机,有点不知所措时铃声就大作了。她没料到手机突然会响,像是扔烫手的芋头似的扔到了一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伸手拿过,一看,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陆北辰的电话。

    不知怎的,顾初就没由来的害怕,手一抖,下一秒将手机给关了。

    所有的动静都戛然而止。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顾初像是打了一场大仗,只觉得全身更是突突直抖,窝在被子里,良久后攥着被角,眼眶就有点红了。

    对不起北深。

    昨晚,我只是将他当成了你……

    *

    直到午后,顾初还没醒。

    这个月份,某电视台又开始了黄金大剧连轴转,整整一天“何书桓”那张情深的脸都在屏幕上转。顾思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个泡沫剧,心想着却是旁的事。当电视上正好播放陆依萍在何书桓的订婚礼上纵身一跳时,顾思想着,天下女人都是一样的傻呵。

    相比看这些情情爱爱,她觉得自己更向往三毛,只可惜,她无法做到三毛般洒脱。

    两分钟前的短讯她看了又看,然后,终究回复了句:我从来没怪过你,但是,我不再相信你了。

    短讯发过去后,如石沉大海,手机一直沉默了。

    顾思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心口的疼。起身轻轻推开顾初房间的门,见她睡得香沉就悄然退了出来。

    她不知道顾初要睡到什么时候,满肚子的话就这么一直憋着,实在难受。

    两点多钟的时候,泡沫剧终于告一段落,顾初从卧室里出来,到厨房喝了杯水,又交代了顾思几句话后,重新钻回了卧室。时针指到两点半时,门铃就响了。

    顾思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陆北辰。

    顾思愣了一下。

    许是没料到会是顾思开门,陆北辰也稍稍怔楞了下,片刻后放下按门铃的手,低沉扬声,“我找你姐。”

    这算是顾思最直面陆北辰的一次,因为距离很近,光线又足,陆北辰那张俊脸的轮廓都清晰可见。顾思之前见过他,但这次再见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一样。

    可能,是他面色略微苍白?

    但,他的眼熠熠生辉,直逼人心。

    他穿了件男神都爱穿的白衬衫,随意搭配了条牛仔裤,不商务得让人难以靠近,也不休闲得让人随意亲近。

    额前的发梢还未干,微挡了他的额头,多少柔和了他的形象。

    顾思觉得,他的这句话有点奇怪。

    像是一种直迎而上的坚决。

    “我姐她不在。”她说。

    陆北辰微微蹙眉,“我等她回来。”话毕,欲要进来。

    顾思惊喘,一伸手拦住了他,“陆教授,您这么硬闯进来就不礼貌了吧。”

    陆北辰压了压气,半晌后再开口已是淡然,“告诉我你姐的去向。”

    顾思摇头。

    陆北辰盯着她,目光带有审视。顾思觉得他的眼神太过犀利,是那种令人不舒服到极点的可以看穿人心的犀利。她稳定了下情绪,开口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清楚我姐去了哪里。如果您找她有事的话,等她回来我可以转告她一声。”

    “你真的不知道?”

    顾思差点丢盔弃甲,忙点了下头。

    陆北辰又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只可惜什么都没看到,只好作罢。刚要转身离开,顾思就说,“听说我姐现在是你的助理。”

    他顿步,转头看着她。

    走廊的阳光很是充足,那光线就打落在了他的白衬衫上,晃得他如同被笼罩在万丈光芒之中,他看上去如此的虚幻,如梦中人,云上神,顾思在心中悄悄感叹,此男只有天上有了。

    “我觉得,我姐并不适合做那份工作。”她还是言归正传。

    陆北辰淡淡扬唇,“抱歉,她适不适合,我说了算。”话落抬步,然后又想起什么,转头落下句话,“转告你姐,想逃,没门。”

    “您什么意思?”

    “问你姐,她知道我是什么意思。”陆北辰说完,扬长而去。

    顾思杵在门口,眉头快拧成了抹布。

    ***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大家留意通知。

她是只会挠人的猫

    顾思绕回卧室的时候,见顾初就睁着大眼睛瞅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她推门进来了,目光才扯了回来。顾思就迎着她的目光走到*边,坐下,瞅着她就是不说话。

    “怎么了。”顾初问。

    顾思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今天反常啊,将自己包成了粽子不说,还不见人。”

    顾初还是只露了张脸在外面。

    “我今天不舒服。”

    “你刚刚听到你上司说的话了?”

    顾初点头。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他的那句,你想逃没门。”顾思歪着头看她,“你在躲着他?”

    “否则我为什么交代你跟他撒谎说我不在。”

    顾思打量着她,“他欺负你了?”

    “只是工作方式不同。”顾初的谎撒的毫无破绽,“我不赞同他的做事方法罢了。”

    “那正好辞职。”

    顾初又往上拉了拉被角,眸底光晕游离,“还没那么严重。”

    “可是我觉的你不开心。”

    “真的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见他?”

    “……我说了,只是今天不舒服,不想见人。”

    “连乔云霄也不见?”顾思奇怪地问。

    不但陆北辰上过门,乔云霄也来过,让顾思以同样的借口将其打发了。

    顾初点头,“嗯,连他都不见。”

    “你真的很奇怪。”顾思挑眉,“还是你惩罚我不告诉你刘继强的事儿?”

    “这是两码事。”顾初叹了句,看向她,“而且,刘继强的事儿你必须要告诉我,这是迟早的事。”

    “我发现你现在霸道了。”顾思半开玩笑,“是跟那个上司学的?”

    顾初一想到陆北辰心里就乱糟糟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像你很了解他似的。”

    “他是狼是熊,就打从他站在家门口就能看得出来。”顾思始终揪着陆北辰不放,“我终于明白乔大哥一直无法将你追到手的原因了,见到陆北辰之后,我就更加明确了。”

    “乔大哥心里有人。”

    “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很烦。”

    “我只是在告诉你,你那位叫陆北辰的上司,他在追求你。”顾思歪着头看她,“我的眼睛雪亮着呢,他是以上司的身份上门找你还是以男人追求女人的身份示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初闭上眼,不知声了。

    “不会被我猜中了吧?”

    顾初始终不说话。

    顾思见状,凑上前盯着她的脸,顾初没睁眼也知道她在看着自己,干脆装死。顾思见她真是不想谈了,便作罢。

    *

    陆北辰一路开车到了新城,黄昏将至,夕阳甚美,他却看得心烦。择了一处棕榈树的小路,将车子停靠在旁,叼了根烟在嘴,点燃,深吸。

    期间,接了罗池几通电话,都是在谈萧雪的案子。等谈完正事后,罗池问他的病情,他告知已经没事了。罗池就在电话里笑,有助理在身边伺候着就是不一样啊。

    陆北辰没接话。

    罗池也不想自讨没趣,了解陆北辰的性格向来别扭,就挂了电话。可没一会儿,陆北辰又打了过去,直截了当问他,“如果让你在琼州市给翻出个人来,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这是应用题吗?”罗池开着玩笑。

    倒车镜中,陆北辰的脸色一沉。罗池在电话都能感觉到压抑的气氛,忙言归正传,“陆大教授,琼州再不济都是座城市吧,你让我一个小时内翻出来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看你想找谁。”

    陆北辰一手拿着手机,另只手弹了下烟灰,眸光思考。罗池等了大半天都没听他开口说话,误以为是没信号了,连续“喂”了两声。良久后陆北辰才慢悠悠地说,“算了,不用了。”

    罗池那边懵了一下,赶忙说,“不是,你别以为我不帮你,我刚刚不是开玩笑吗?你说你说,想找谁吧。”

    “谢谢,我亲自找。”陆北辰话毕,挂了电话。

    是的,他要亲自找。

    找到那个今早上从他*上逃离的女人。

    陆北辰一路开车回来,想了种种她能去的地方,也逐一找过了,都没见她的影子,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了。他心里压着一团火,恨不得将她翻出来,拎到自己跟前,质问她为什么要躲。

    可就在刚刚,罗池的那句话蓦地提醒了他。“琼州再不济都是座城市”,没错,是一座城而已,顾初再逃还能逃出这座城?继而,就冷静下来了。

    是他忽略了。

    那就是顾初压根就不会离开家。

    他绕了一大圈后,愈发地觉得顾初就在她自己家里,顾思的话不过就是幌子。

    想到这点,陆北辰反而淡定了,挂了罗池的电话后,他坐在车内慢慢思考,可怎么想都离不开顾初昨晚的样子。

    这两天他烧得晕晕乎乎的,但一些事情他还是记得。例如,顾初不眠不休照顾他,例如,乔云霄找上了门,再例如,昨晚,他将顾初压在了身下。

    他很清楚自己所做的。

    而这种事,尤其对象是她,他在见到她后就尤为强烈。

    昨晚的顾初让他想到了迷失了路的猫,她在惊慌奔跑,他在身后跃起直追。被扑倒的瞬间,她会战战兢兢,那种颤抖一直就抖进了他的心里深处,他的灵魂都跟着在动。

    是一场美妙而难忘的体验。

    虽说陆北辰很明白自己有点强迫性质。

    但她软得要命,软得他难以自持。

    彼此融合的瞬间,莫大的兴奋和成就感远胜于他成功破了一个案子。

    他听到她在惊叫。

    她的小脸匿藏在黑发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这一切的一切,都美得令他难以形容。

    脖颈有点刺痒。

    陆北辰抬手扳过倒车镜,镜中的他,脖颈处有一道浅浅的抓痕半隐半现在衬衫,破了皮,流了点血,但不多,已经干涸。只剩下这种刺痒作祟,然后,掩着闭合的伤口往他心口里钻。

    她的指甲不长,却挠了他一道。

    在他进入的那一刻。

    她就像是只被踩痛尾巴了的猫,扬起了她的小爪子,在他脖颈上留了这么一道子,伤口不大,像是她脆弱的力量,想要反抗却又无力,那浅浅淡淡的血腥味却成功地刺激了他。

    胸腔涌上的是异常强烈的攻占,甚至是一种狩猎后想要撕碎生吞的原始*。

    他便真这么做了。

    堵了她的唇,将身子彻底压下。

    她的那只小手就被他强行压在了胸膛下,挣扎着,扭动着,最后,被他钳住,圈上了他的脖子。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这么*。

    尤其是面对的是她。

    那一场生吞活咽正式打开了他蚕食荤腥的戒,一旦破了戒,那么,*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她成了受害者。

    而他,成了最贪嘴的那个。

    无论狂风暴雨还是温柔相待,到最后,在他胸口间来回撞击的情感就是:她是他的。

    她是他的女人。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不能逃。

    因为,他不允许。

    想到这儿,陆北辰笑了,摁灭了烟头,轻轻吐出最后一口烟。然后,拿过手机,想了想,拨了串电话号码。

    *

    断断续续睡了一天,到了快晚饭的点儿顾初才彻底活了。白天的觉睡得跟唐僧西天取经似的难,不是手机响就是敲门,睡着了也是梦靥连连。

    她梦见了不少人,大学的那些人。

    梦见了北深,凌双,萧雪。

    也梦见了陆北辰,还有林嘉悦和那个可以搂着陆北辰脖子肆意笑的鱼姜。

    等醒了后,只觉得头像是涨开似的疼,还有,骨头快散了的酸疼。

    这种事,是不亚于一场运动量吗。

    可明明是他一直在动……

    顾初忙捂上脸,强迫自己不要再想昨晚的事。房门被敲开了,是顾思,这个周末她倒是异常安静,就乖乖待在家里守着她。见她醒了,小声说了句,“姐,有人打了家里的座机,你接还是不接?”

    顾初心里一哆嗦,“谁?”

    顾思摇头,“一个女的,说有重要的事儿找你。”

    顾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酒店副总,点点头,下了*晃悠到客厅去接了电话。可她忘了,她身上穿的这件睡裙较为敞露,蔓延在胸口的红痕就落在了顾思的眼睛里。

    她一愕,僵在原地。

    顾初不知情,整个人窝在了沙发上,扯了个抱枕抵在腰的位置,轻“喂”了声。声音冲破喉咙时,还略有沙哑,嗓子还有点疼。

    那边是温柔的女人声音,轻轻的,小小的,礼貌又热情。

    “顾初?”

    顾初愣住,她熟悉这个声音。

    “我是林嘉悦。”

我们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儿

    一直以来,顾初都无法真正去讨厌林嘉,用“知书达理”来形容她太过传统,用“时尚傲娇”来扣她身上又太绝对。她美丽大方,识大体,同时的,又有富家千金对生活高端品质的追求。她毕业名牌大学,学识深厚,又对艺术对美有着独二无二的看法。两人见面后,林嘉悦将一条手链送给了顾初,单是包装盒子,就足够惊艳了目光。

    顾初没料到林嘉悦又来了琼州,更没想到她来琼州见的第一个人不是陆北辰而是她。接了电话,又收到了林嘉悦给的见面地址,赶来,林嘉悦已悠然喝着果汁等候多时。琼州最好的酒店高层喝饮品的地方,单是一杯最普通的苹果汁都要小一百块。林嘉悦喝了一杯红不红黄不黄的饮料,应该是鲜榨的蔬菜加水果,配着黑色的餐盘餐垫,倒也是赏心悦目。

    不过更赏心悦目的是林嘉悦本人,今天的她格外优雅。盛夏,一席白色小洋装的她显得清爽从容,她皮肤白,是绝对衬得上这身白。头发有一侧是夹耳的,露出只设计简约不浮夸的耳钉,衬得耳垂愈发柔嫩饱满。她没喝茶,喝茶太过正式,点了杯果汁,就显得时尚又平易近人了。

    见顾初来了后,她点了杯玫瑰花加鲜果榨饮给她,轻笑着说美容养颜。然后,将那条手链递给了顾初。顾初也不是一个没见过好东西的人,打开一看,惊觉手链的做工绝非普通,问过之后果不其然,这是一条采用最古老手工制作的方式打造的手链,上面零零碎碎的配饰都是经过细心打磨,在市面上绝非常见。林嘉悦说,这是她亲手设计的手链,因为她刚刚收购了意大利一家纯手工工坊,之前这家手工工坊只做项链,样式太单一,现在经过她注资后,打造的式样和种类就多了。

    “其实里面的工匠师傅都是很不错的,世世代代的手艺人,做活精湛细致,就是要打磨一件作品耗时耗力的。”林嘉悦笑着说,“不过这才能体现手工的价值不是吗,我就是看中了他们的认真,像是这条手链,其实是我早就设计好了想要送你的呢,现在总算做好了,你可别嫌弃不好看啊。”

    顾初当然不会要,不是客气,而是真心觉得太过贵重。意大利手工的东西她是有所耳闻的,出了名的精贵和细致,小到配件大到设计理念都远胜多数大品牌,所以价格上也会贵得离谱。她平时又不戴这些东西,再加上无功不受禄,所以一再婉拒。

    林嘉悦这次干脆,强行将手链塞进了她的挎包里,顾初争执不过,一来二去的也只好作罢。林嘉悦又眼尖地看到了她指间的白兰戒指,轻叹了一声,“很漂亮。”

    “小玩意罢了。”顾初将手收回,在桌下有些不自然地转动着戒指。

    “是男朋友送的吗?做工很细致,定做的?在市面上见不到呢。”林嘉悦温婉地问。

    顾初想摇头,又觉得这么回答很是令人疑惑,想点头,更觉得很快,干脆就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别扭的。林嘉悦对她向来热情,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的几次都有一见如故的亲切轩。但是顾初也明白,这正是林嘉悦聪敏之处,瞎子都能看出来她深深爱着陆北辰,而她顾初,已然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这在那条短信里就能看出来。

    可她始终不吵不闹,给了陆北辰足够的空间,甚至,没将女人善妒的本性表现出来,没有像是电视剧或电影中那种为了维护爱情上演了一出出歇斯底里的“女人为难女人”的戏码。

    这些,林嘉悦统统没有。

    她就是静静离开,又在最想念陆北辰的时候开始示弱,像她这么轻声细语的女人恐怕即使吵架也绝不会失了分寸。而现在,她找上了她,用了一条昂贵的手链作为她的诚意,跟她聊了大半个小时的欧洲艺术和美学,她听得实属赞叹,但深知林嘉悦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顾初之所以不敢收她的东西,源于她与陆北辰的关系。

    昨晚,陆北辰已经身体力行地打破了她和他下属与上司的关系,男女之间亲密的相贴,身体与身体的融合,这就好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山石变迁。

    她心中有鬼。

    因为,总觉得她偷了别人的男朋友,而这个别人,就是对面的林嘉悦。她明明知道林嘉悦在害怕什么,也明明知道陆北辰是多么不能靠近的男人,可昨晚,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顾初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领口,她特意换了件小立领的衬衫,遮了一切可能泄露的*痕迹。

    一切,好像都是轮回。

    大学期间,她知道萧雪那么喜欢北深,也知道凌双一天到晚对着北深的照片犯花痴,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北深的女朋友,挎着他的胳膊招摇过市,让a大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了她与北深的恋爱关系。

    现在,萧雪不在了,林嘉悦取而代之。

    顾初从一开始就不想历史重演,但似乎,陆北辰出现的那一刻,很多事情就失去了控制,朝着她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

    “其实你来找我是有事吧。”顾初将手链推到林嘉悦跟前,冷静地说,“礼物太贵重了我是万不能收的,如果你有事可以直说。”

    林嘉悦始终没接手链,却也是打算言归正传的节奏了。她开口时有点小心翼翼,声音很小很娇,任是男人听了都想横加保护的那种。“听说,你正式做了北辰的助理?”

    顾初觉得,这句话怕是她很早就想问了,轻轻点了下头。

    林嘉悦的嘴角就抽动了一下,但也没表示出任何的不快,笑了笑,“这样也挺好的,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做那些临时工作也不好。就像是之前在大排档的那种工作,你长得漂亮,那种地方工作多危险。我之前还跟北辰提议让你来帮我的忙呢。”

    “谢谢你。”

    “应该的,我们是朋友嘛。”林嘉悦握住了她的手,抿唇笑的时候温柔体贴,“你能做北辰的助理,我真的很高兴。”

    顾初看着她,希望能从她的笑容里找出一丝不情愿来,但未果。林嘉悦轻叹了一口气,说,“顾初,我要跟你道歉的。”

    “道歉?跟我?”

    林嘉悦点头,“我曾经怀疑过你,可能是太在乎北辰了。”顿了顿,又道,“但是后来我知道,北辰是真的很欣赏你的能力。他跟我解释了,我也知道你做他助理的前后经过了,所以我觉得,我的想法太狭隘了,是我误会了北辰。”

    “你知道我做他助理的前后经过?”

    林嘉悦轻轻一笑,“嗯,我知道你是因为你妹妹。”

    顾初心里一堵。

    “有你在北辰身边其实我很放心了。”林嘉悦叹气的时候让她想起了林黛玉,那么令人怜惜。“他是一个不大会照顾自己的人,对助理又是百般挑剔的。换了别的女孩子我定会担心北辰被照顾得不周的,但是你,我是相信的。”

    这是最纯粹的家属口吻。

    “现在北辰在琼州,萧雪的案子一完他也总算能够离开了,要不然啊,我还得两头跑真的是太麻烦了。”林嘉悦接着说,“北辰这个人平时脾气是怪了些,但发了脾气后他也会想着顾着我的情绪,他就是这么一个男人,让人不得不恨又不得不爱的。”

    她越是这么说,顾初心里就越是别扭。

    陆北辰明明就是别人的男人,可为什么,另一个女人这么熟络地评价陆北辰后,她会心生酸意?单单只是,昨晚?

    见她始终不说话,林嘉悦担忧了,“顾初,你是不是怪我太小心眼了?”

    顾初从失神中回来,对上林嘉悦的目光,笑了下,轻轻摇头。林嘉悦松了一口气,语气愉悦,“北辰也会经常说我想得多,他说他跟你没什么,我应该相信他才对。”

    顾初的心脏蓦地漏跳了一下。

    陆北辰跟林嘉悦解释过?是……这样的解释吗?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我想多了,还不是怪他?一天到晚念着他的女人那么多,我会多心也正常。”林嘉悦轻声道,“你可不知道,在国外的时候那些女孩子们有多热情,明知道北辰有女朋友了,还明目张胆地倒追。有一次啊,还有女孩子故意喝醉跑到北辰面前脱衣服的,你说现在的女孩儿有多大胆。”

    顾初一直知道陆北辰与林嘉悦似近似远的关系,但这句“北辰有女朋友了”落在耳朵里,还是结结实实地扎了她一下。陆北辰终归是在乎林嘉悦的吧,否则怎么会跟她解释那么多事?如果林嘉悦是撒谎,那么,林嘉悦又怎么会知道她做助理的原因?不是陆北辰告诉她的还能有谁?

    “哦,有件事不知道北辰跟没跟你说。”

    “什么事。”顾初总算找到自己的声音。

    林嘉悦轻声吐出,“我父母到上海了,过两天北辰也会去上海见我父母,我们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儿。”

    ***还有一更,晚上会更新

登门入室的大教授

    陆北辰来的时辰刚刚好,放下东西,简单寒暄几句就到了晚饭的时间。岑芸很热情,忙起身去做饭,顾初见状心中暗呼不好,赶忙说陆教授工作比较忙,没时间在家吃饭。

    她想把陆北辰拉走。

    岑芸边系围裙边嚷嚷,“就算是教授也得吃饭吧,都这个点了,再忙也要吃饭。”

    “姨妈,您都不知道他的时间安排得特别满,他——”

    “顾初。”岂料陆北辰没领情,打断了她的话,含笑说,“我今晚不是很忙。”

    顾初怔住了。

    顾思在旁忍不住“扑哧”乐出声,“姐,你这个助理做得不合格啊,连上司的时间安排都不清楚。”上前,娇滴滴地说,“辰哥哥,要不让我做你的助理吧,我比我姐机灵多了。”

    岑芸在旁忙说,“没大没小的,你会什么,又不是学医的。”又将陆北辰拉坐回沙发上,“您呀再忙也不能走,来了就尝尝咱们的家常便饭,这个点走了算怎么回事儿。”

    陆北辰含笑,“好。”

    顾初差点一口淤血喷出来。

    *

    晚餐很丰盛,四个人,备了八菜一汤,完全是接待贵宾的规格。顾初很奇怪姨妈怎么就能临时做出这么一桌子的菜来,岑芸振振有词,说这些她早就备好了的,就等着招待陆北辰的。这番话说完她又怕陆北辰误会,赶忙解释,“您别多想啊,像是菜啊都是新鲜买的,哦还有肉,可不是放了好几天的,放心。”

    陆北辰始终含笑,彬彬有礼。

    顾初这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登门入室的强盗,成了上上坐的客人,这什么世道。

    岑芸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招呼了顾思进厨房帮忙,陆北辰卷了袖子想要帮忙,看得岑芸大呼使不得,要他在客厅休息。厨房门一关,就剩了陆北辰和顾初两个人。

    那边,有油烟机启动的声响,嗡嗡的,又是关着门,听不见姨妈和顾思说什么。这边,因为那边的热闹而显得安静,陆北辰坐在那儿,笑看着她。

    她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又想起昨晚上的事,脸就蹭地红了。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脸就红了。”陆北辰的笑有点不怀好意,一改刚刚的正派温和,“想什么呢?”

    “我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想。”顾初条件反射。

    这么一来,陆北辰更是惬意。

    厨房门就一下子被拉开,岑芸的大嗓门就过来了,“顾初,别忘了给北辰倒茶啊。”

    叫得如此顺口。

    顾初听得却不顺耳。

    她僵着没动,陆北辰则笑道,“姨妈让你给我倒茶。”

    顾初怎么看他都有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架势,没好气地给他倒了杯茶,放下茶壶时,陆北辰却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吓得她惊喘了一声,忙缩手。

    他却不撒手,一个劲地将她往身边拉,嘴角还勾着笑。

    “放手。”顾初急了,低头就咬了他的手背一下。

    陆北辰没料到她能咬人,吃痛,松手。顾初心有余悸,盯着他,像是盯着一头野兽。陆北辰微微蹙眉,瞅了一眼手背上的牙印,低声道,“你还真忍心下重口咬啊。”

    “对你有什么不忍心的?谁让你……”顾初努力想着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的行径,“谁让你没礼貌了。”

    “没礼貌?”陆北辰故作疑惑,“你是指昨晚?”

    “你——”

    顾初一下子语憋,他竟然还提昨晚的事?心感慌乱后再见他神清气爽的,刚刚扯她的手温也不是滚烫,想来是退烧了。穿着一袭白衬衫的他还是人模人样的,但此人,不可深信。

    转身进了厨房,不想再跟他多加对峙。

    岑芸见她进来了,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外撵,“你上司在外面呢,怎么不陪着说话?进来干什么,赶紧出去。”

    “就因为他是我上司我才进来,我可不想拍领导马屁。”顾初接过菜筐,打开水龙头洗菜。

    顾思一听,将手里的活一放,快速地洗了手,“那我出去陪辰哥哥。”话毕,一溜烟跑出了厨房。

    岑芸见了后啧啧摇头,“你妹妹都比你懂事。”

    顾初没说话,心事重重。

    “说实话啊,其实我不大赞同你做这行。”岑芸道明了心里话,“你这丫头也是骗了我,说什么跟着医学专家,等他给我打了电话说要登门造访,一见他的人我才知道他是谁,他刚来咱们琼州的时候阵仗可不小,顶着那么多光灿灿的头衔,见了面后我才知道这么年轻。不过啊话说回来,做法医这行晦气,你呀,差不多就别做了。”

    顾初惊讶,“您刚才说,他给您打了电话?”

    “怎么了?不是你告诉他的吗?”岑芸收拾好了鱼,打算下锅了。

    顾初没多加解释,那条千足虫又爬进了心里。

    这个男人,果然够高深莫测的了。

    “我听思思说了,他的家境不错。”岑芸一下子切到了重点,“人长得帅,又是单身,家境好,自己本身赚得又多,是挺招小姑娘喜欢的。”

    “他有女朋友的。”顾初心里不是滋味地说。

    岑芸也没感到意外,“我就说嘛,像这样的男人是剩不下的。不过啊,能做他女朋友的人还真大胆啊,换做是你,我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为什么?”顾初停了动作。

    岑芸看了她一眼,“第一,你也说了他有女朋友,你不能当人第三者吧;第二,他是做什么职业的?法医啊,天天跟死人打交道。那在咱们古代叫什么?叫仵作,我可看过电视剧了,以前的仵作都是什么身份低下的人才去做的工作,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我可不希望你嫁给一个仵作。”

    顾初无奈,“您思想太保守了。”

    “我得对得起你妈。”岑芸见油烧热,直接将鱼下了锅,紧跟着油花炸开,鱼皮焦酥,“就算咱嫁不了豪门之后,总得是上流社会的职业吧,比如嫁个医生律师什么的。”

    “医生就不忌讳了?也是天天跟血呀肉也的打交道。”顾初嘟囔了句,提醒,“另外姨妈,鱼这么做不好吃。”

    “是天天跟血呀肉什么的打交道,但至少接触的是活人吧。”岑芸翻了下鱼身,“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吃,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顾初叹了口气,不想多说什么了。心里却有点别扭,可能,是因为姨妈的这番话。

    *

    菜都上齐的时候,岑芸招呼着陆北辰入座。顾初不动声色地坐在了陆北辰的对面,目的就是想要见见热闹。

    她是知道姨妈下厨手艺的,做家常菜算是合格,她是糙性子,怎么可能做菜精细讲究?而陆北辰的嘴巴之叼她也清楚,一道菜里如果多放了一根香菜他都能撂筷子不吃的主儿,对入口的东西是变了态地挑剔。

    桌上的菜,从装盘到料理,都极其不符合陆北辰的要求,她就不相信他能忍受。

    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左右用餐时间,她算是被陆北辰打败了,血败。

    无论哪道菜,陆北辰竟能吃得有滋有味,岑芸问他味道如何,陆北辰就会说,很好,再或者会说,人间美味。岑芸一听这话简直是乐不可支,用公筷,夹了一大块的鱼肉放他碗里,催促他多吃点。

    顾初就看着那块鱼肉,鱼皮都炸焦了,鱼肉还一点味都没入,想着陆北辰吃鱼向来喜欢清蒸,他对过油的菜向来要求严苛。但,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鱼肉入口,点了下头说好吃。

    还真是能装啊,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岑芸想给他倒酒,他忙说自己开车不便喝酒,岑芸也不勉强,顾思在他旁边忙给他倒饮料,“辰哥哥,你喝这个。”

    陆北辰从不喝这些碳酸饮料,顾初盯着他。

    他却悠然自得地默许了顾思。

    “北辰啊。”岑芸开口。

    陆北辰放下了筷子,礼貌开口,“姨妈您说。”

    岑芸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了酒杯,陆北辰见状后忙拿了只空杯,也倒了酒,酒虽倒不多,但也足够表达诚意了。岑芸语重心长地说,“您是我们家顾初的领导,以后啊顾初在工作上有什么闪失或者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您还得多多包涵啊。”

    顾初在旁听着,一阵窝心。

    “这俩孩子吧,吃了不少苦,以前都是娇生惯养的孩子,现在就不得不自己单打独拼了,尤其是顾初,这孩子要强,有什么事还喜欢憋在心里不说,脾气也倔,您可别嫌弃她。”

    陆北辰与岑芸轻轻碰了一下杯,说,“我身边也有几名助理,但她是最好的,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她聪明能干,会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只不过我马上要带着她去上海了,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她不能回来,所以今天来就是跟您打声招呼,将她交给我,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我可以过分

    去上海?

    陆北辰这一决定不但令岑芸和顾思惊讶,更令顾初震惊。她看向陆北辰,可他没看她,与岑芸碰完杯后就饮了杯中酒,岑芸见他喝了,也不好意思一直举着杯子不喝,也一饮而尽,可明显的,脸上疑惑。

    *

    回家的路上,顾初没怎么说话。

    夏夜微凉,路两旁的棕榈沙沙作响,宽大的叶子摇曳着一地的影子,路灯通过树影的光斑落在车窗上,明黄绚烂了一片。车内,就只有两个人,她和陆北辰。

    晚饭过后,岑芸就拉了顾思作陪。顾初是了解姨妈的性子,腾出她和陆北辰单独相处的时光绝对不是为了风花雪月的事,而是姨妈方便自己来思考一些问题,将顾思留下,八成是为了探明更多的情况。只是姨妈失策了,对于陆北辰的情况,顾思并不了解多少。

    这一路上,顾初满脑子绕着的就是“上海”这两个字,如同紧箍咒似的扎在她的头皮里,疼,涨。经年的记忆席卷而来,那勒在头上的圈就越来越紧。

    车子拐弯时,盲区处窜出来一辆车,陆北辰猛地刹车,顾初整个人往前抢了一下,还没等安全带发挥作用时陆北辰的手臂就及时横了过来,拦住了她身子可能被安全带勒疼的可能。

    结实的手臂却是贴着她的胸口。

    顾初这才蓦地从一些不安的情绪里走出来,又因为他拦了这么一下子,意图安全举止却*,脸就一下子红了。靠后坐紧,避开了他的手臂。陆北辰有所察觉,唇角勾了勾,收回手臂。

    车迟迟不开。

    这是一条拐弯路,路灯燃亮了一路的明黄,头顶上的红绿灯来回变换,而车子,始终停着。幸好这个时间这条街上没什么车没什么人,否则必然会引发他人的不悦。

    但这种横在马路中央的感觉着实也糟透了,像是故意要将违章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似的,顾初甚至觉得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这边,全身不自在。

    “快点离开这。”顾初开口催促。

    陆北辰一手控着方向盘,另手抬起碰了碰她的脸颊,轻声笑,“终于肯搭理我了。”

    男人指尖的气息窜入了鼻息,如此熟悉,如此具有侵略性,让顾初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那些经年的有关上海的记忆被那些*的、汗水与粗喘的画面所取代。

    她往后侧了下身子,避开了他的手,心脏却开始不安分地蹦跳。陆北辰也没恼,靠回车座,却还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夜深街道,车影甚少,封闭的空间里,就只有两个呼吸此起彼伏。

    她的呼吸不安急促。

    他的呼吸惬意淡然。

    在他的注视下,顾初觉得愈发地焦躁不安,她的视线又不敢勇敢地迎上,就觉得落在头顶上的是两团火,两团能够将她燃烧殆尽的火。嗓子开始冒烟,想要开口再催促,声音就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还是陆北辰开口了,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沉静的空间里,听上去异常低沉磁性。

    “别急,我们是要快离开这了。”

    顾初才抬眼看着他。

    又觉得他的笑容怪异,紧跟着就意识到,他的话里有话。果不其然,陆北辰的笑有些肆意,打散在挡风玻璃上的光斑映亮了他的脸颊,英俊又邪恶。他说,“后天我们就启程去上海。”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初脱口而出,又见他笑容加深,不悦,“你故意偷换概念。”

    “我怎么偷换概念了?”

    顾初使劲抿了下唇,说,“我只是提醒你这里不能停车。”

    “我也只是提醒你后天我们启程。”陆北辰的态度始终悠然自得。

    顾初盯着他,一字一顿,“我不会去。”

    “由得你选择吗?”陆北辰轻描淡写地甩了句,后面来车了,晃了一下车灯,他便发动了车子。

    这么一句“由得你选择吗”撞在了她的心口上,一时间如同重锤似的砸得她透不过气来。良久后她说,“你不能这么强迫人吧。”

    “我能强迫你一次,为什么不能强迫你第二次?”陆北辰方向盘一打,走了新城区的路。

    顾初的心猛地窜跳了一下,因为他的这句话。

    又与昨晚上他的那句“给我”交织在一起。

    原来,他都记得,甚至是所有细节吗?

    这简直是最糟糕的感觉。

    “你别太过分了。”顾初攥紧了拳头,他刚刚的话乱了她的呼吸。

    “无论是作为你的上司还是作为你的男人,我都可以过分。”

    车子正好转弯,顾初只觉得心脏都从嗓子眼里被抛了出去。他的话直接又大胆,她一时间无法招架。视线不经意扫过车窗外,惊骇,“这不是回我家的方向。”

    “是,我们回酒店。”

    “不。”顾初条件反射,那张大*承载了她太多的情绪。

    担忧的、害怕的、紧张的、无助的、彷徨的、疼痛的,还有,那令她不安的快乐……

    陆北辰却自顾自地开,脸上刚刚的笑容悄然散退。

    “陆北辰,我要回家。”她一手紧扣着安全带,另只手还在攥紧,情绪乱糟糟的,有一种预感,能预感到他将她带回酒店的目的。

    “别任性。”他笑着说。

    这口吻像是在纵容个孩子,可她不是很喜欢。

    甚至,有点害怕。

    她哪有心思跟他任性?

    车速有点慢,顾初干脆伸手去开门,车锁却在这时“咯噔”一声锁上,她的头皮一炸。就听陆北辰慢悠悠地说,“我得对你的安全负责。”又瞥了她一眼,强调了句,“也得对你负责。”

    前后像是一个意思,又*得让人脸红心跳。

    顾初何止是心跳?她简直是心惊。

    “我不要跟你回酒店。”她再次强调。

    陆北辰却只顾笑着,一个大踩油门,车子往酒店方向驶去。

    *

    顾初一走,岑芸就成了审判官,将顾思往沙发上一按,开始了“庭审”。

    “怎么回事儿?”

    顾思知道姨妈想问什么,但还在装糊涂,“什么怎么回事儿?”

    “那位陆法医。”

    顾思双眉一挑,“奇了怪了,您刚刚不还是一口一个北辰叫着吗,人一走,转头就成陆法医了?”

    “他怎么着现在都是你姐的上司,我要是不给人好脸看,他不还得刁难你姐啊,现在找份工作容易吗。”岑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顾思剥了个香蕉递给岑芸,“原来您不喜欢辰哥哥啊。”

    岑芸没接,示意不吃,解释了句,“我不是不喜欢他,其实吧,单拎出哪样都是优秀,个子那么高,长得那么帅,家境又好,就是这职业吧,让我挺忌讳的。”

    “我怎么觉得您不是在看我姐的上司呢,像是在替她看对象似的?”

    “别瞎说,你姐说了,那位陆教授有女朋友了。”

    顾思一愣,不经意想起顾初脖颈上的痕迹,马上否决,“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岑芸不解,“你说他没女朋友?”

    顾思陷入思考。

    岑芸一挥手,“反正啊,不管他有没有女朋友,我可不同意顾初跟他,要是个医生也就算了,法医说出去多吓人,你姐跟了他,让街坊四邻可能都不敢接近了。”

    “姨妈,您的思想太落伍了啊。”顾思撇撇嘴,“法医这个行业多酷啊,就这么个高冷职业才配得上我姐。不过,说实在的,我也不大想让我姐跟他接触太多。”

    岑芸看着她。

    “陆北辰是负责萧雪案子的法医,您也知道吧。”顾思解释给岑芸听,“萧雪临死之前一直在诅咒我姐,说我姐抢了她的男朋友。后来我在画室见过我姐画过的画,上面的男人跟陆北辰长得很像。”

    “你的意思是?”

    顾思搓了搓脸,“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我还得好好想想,有点乱。”

    岑芸朝后一靠,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你说萧雪的事儿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自首是怎么回事儿?”

    顾思一听,一个头两个大,忙起身拿过包,“姨妈,我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走个屁你走!”岑芸往门口一挡,“你以为我能信了你姐的鬼话啊,今天你给我老实交代。”

    “我真的没什么好交代的,我姐怎么说就怎么是啊。”

    “你给我回来!”岑芸喝了一嗓子,“你——”

    “啊,姨妈,我想起来一件事。”顾思马上转移话题,一拍脑袋,“我看网上说今天您买的那只股票已经跌了呢。”

    “什么?”岑芸脸色大变,转身冲向了电脑。

    顾思轻吁了一口气,赶忙溜之大吉。

    **第一更,第二更晚饭后继续写,写完通知。

四人成画

    陆北辰还是将她强行拉回了酒店。灯火辉煌的新城区,炫耀的霓虹,与老城区的安静不同,这里更多是财富与权贵的象征。如果之前不是因为工作,如果后来不是因为陆北辰,她可能晚上不会来这边。

    一座城,再绚烂的灯光,再迷人的霓虹,如果没人陪你分享也是枉然。

    车停了酒店门口,有门童上前,想要开车门,被陆北辰拦住。

    陆北辰没有下车的意思,门童也就恭恭敬敬地在外面等着。顾初伸手开门,车门还是锁着的。他像是只静待的兽,周身散发着的都是令她不安的气息。

    “你到底想干嘛?”顾初心里打鼓。

    陆北辰转头看向她,瞳仁的颜色深得如墨。“为什么躲着我?”

    顾初就知道他早晚要直切重点,在姨妈家的林林种种都是假象,他直接而来,无非就是想要宣誓他的主权。这男人强势得令人恐慌,逼得她连连后退,直到再无退路。

    “我只是觉得,太荒唐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如实道。

    “荒唐?”陆北辰的身子探过来,“跟我上.*很荒唐?”

    他的大胆言语着实惊了顾初一下,肩头颤抖了一下,慌乱地转头看向车窗外,车窗外的门童十分识趣,见车主不想下车,就避到几米远的距离等待。

    所以,陆北辰的话压根就不会被他人听到。

    顾初的呼吸急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陆北辰见她脸色蕴红,心里十分喜爱,忍不住上手摩挲了她的脸蛋,她如惊弓之鸟,条件反射似的避开。

    “还害羞呢?”他的嗓音含笑,低低的好听。

    这句话更像是在*。

    她轻轻抿了下唇,总觉得他的气息近得炙热。

    “休息好了吗?”陆北辰愈发温柔地问。

    顾初警觉地看着他。

    陆北辰看穿她的警觉,笑了,“你的样子真是让男人看了想犯罪。”

    “我要下车。”

    下一秒,下巴就被陆北辰轻轻捏住了,强迫着她对上了他的眼,这一次,他的神情看上去严肃认真,“五年前,是你撒了谎。”

    顾初心里一激灵,“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一直没跟过乔云霄。”

    顾初知道他口中的“跟过”是什么意思,心虚了,但还是撑着面子说,“这是我的事,退一万步来说,这也是我和北深、还有乔云霄的恶事。”言下之意就是,跟你没关系。

    陆北辰当然能听出来她的意思,不怒反笑,“那让你失望了,昨晚我介入了,所以,从昨晚开始你的事就跟我有关系,不论大事还是小情。”凑近了她,“恰巧我这个人还特别爱小心眼,以后离乔云霄或者其他什么男人远点。”

    “你不能这么要求我。”

    “很不凑巧,我有这个资格。”陆北辰扳过她的脸,浅笑,“今早上我看见了*单,我很喜欢上面的梅花。”

    顾初窒息了一下。

    其实当时逃离酒店之前,她已经看见了*单上的痕迹。甚至说,在昨晚他势如破竹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了那层膜被终究销毁的过程。他很是艰难前行,她亦很是吃力承受。

    他的汗珠沾了额头。

    他的吻沿着她的唇角滑至耳畔,落下低喃,“好紧。”

    那一刻,她的心就随着他的嗓音飘忽到天际之外,伴着他的大起大落沉浮沉醉。

    “所以,你只是想验证是吗?”顾初心悸。

    陆北辰看着她。

    她亦勇敢地与他对视,“你这个做哥哥的替弟弟试试他的女人是吗?”

    陆北辰的唇角僵了,那抹笑凝固在瞳仁深处,又渐渐冷却。顾初不在看他的眼,移过视线时不经意扫到了台阶前的那抹身影,心就堵了一下,再看他时,反倒是扬起了笑,“堂堂大法医大教授,不会不清楚那层膜是可以修复的吧。就像你说的,乔家现在处于危难,我不可能一棵树上吊死,修了一层膜,总能钓上个冤大头吧。陆教授,是你太天真了还是太低估我的抱负了?”

    陆北辰微微眯眼,眉心就蹙了起来。

    车外,那道身影也走近了。

    “陆教授,我从来没想过要招惹您,昨晚上的事还是忘了吧,有些事本来就不应该当真。”顾初一字一顿道,心就随着那抹优雅的身影离近而逐渐下沉。

    陆北辰刚要开口,车窗就被人敲响了,很轻,很有礼貌。他转头,微微一怔。顾初挤出一丝笑,“让林小姐在外面等着就不好了。”

    “我的行程是你告诉她的?”陆北辰竟没顾及车外的林嘉悦,扭头看着顾初,不悦。

    顾初浅笑,“你本来就住这家酒店,林小姐一直在等你。”

    “这么说,你知道。”陆北辰咬咬牙。

    顾初只是笑,不作答。陆北辰盯着她,渐渐地,眼神发寒。车窗又被林嘉悦敲了两下,她弯身下来,笑靥如花。

    车门“咯噔”一下打开。

    如获新生,顾初仓皇下车。

    驾驶门被林嘉悦打开了,见到陆北辰后,她的眼都是亮的,轻唤他的名字。顾初转身想走,却听陆北辰喝了一嗓子,“你给我站住。”

    顾初顿步,没回头。

    陆北辰下了车,车门“嘭”地一声被他甩上,吓了林嘉悦一跳,她有些不安地看着陆北辰,他的侧脸,像是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只是,被他隐隐地压着。

    “你过来。”他很是平静地说。

    连林嘉悦听着他的这种嗓音都觉得毛骨悚然,他越是平静,就代表着越是生气。

    顾初自然不会过去,只是转过身面向他,唇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陆教授,您放心,后天去上海的行程我会替您安排好的。”

    林嘉悦朝着顾初挥了挥手,顾初看向她时,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不少,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陆北辰僵在原地没动,许是林嘉悦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一时间,他只有沉默着快速重新策划不按计划走的一切事宜。

    气氛变得不对劲,周遭的气流都像是凝固。

    直到,林嘉悦轻轻挽上了陆北辰的胳膊,温柔说,“顾初看上去很累,你还是放人回家休息吧,助理可不是这么使唤的。”

    两人的背后,是大片的华灯初上。

    男的高大英俊,女的温柔优雅。这一对佳影更像是天地之和,顾初看在眼里,酸在心里。就一直在告诉着自己,那一个是陆北辰,所以,他的一切都跟你无关,他是北深的哥哥,她跟他是两个世界。

    其实她真不该介入到他的生活之中,例如,他和林嘉悦。

    他们两个,很配。

    陆北辰始终孜然站立在那儿,林嘉悦说了什么先似乎没能入他的耳,隔着一辆车的距离,他就盯着顾初,目光锋利。

    就在这时——

    “初初。”有人唤了顾初。

    顾初一怔,而陆北辰在见到来人后,脸色愈发地难看。

    是乔云霄。

    停好了车子,车门一开,仪表堂堂地下来。

    酒店门口,两辆豪车,两个身高相当的帅气男人,举手投足都镶着成功范的光环,身边都站在同样抢眼的女人,一时间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乔云霄走上前,当着陆北辰的面就环上了顾初的腰,潇洒笑道,“我来接你回家。”

    手臂近乎撑了顾初整个人的重量,这一刻,她着实觉得累了。就好像,绷紧了的一根弦终于断了似的,乔云霄不来,她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累。

    乔云霄又朝着这边看,笑呵呵,“很巧啊,陆教授,林小姐。”

    林嘉悦朝着他笑了笑,说,“有人来接顾初就好了,我看她的脸色差得要命,正想着怎么送她回去呢。”

    “我会照顾好她。”乔云霄圈紧了顾初的腰,话里有话。

    “我们走吧。”顾初的声音不大,却是用尽了力气。

    乔云霄察觉出她的有气无力,轻轻点头,圈着她走向车子。

    “顾初。”陆北辰终于开口。

    他叫了她的名字,缓慢极了,面色已敛得很是平静,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顾初觉得脊梁骨发寒,肩头轻颤了一下,她该停下,理智告诉了她,如果不停下的话接下来必然会是一场暴风雨。但出于对这种脱轨情感的崩盘,她只想逃离。

    见她没理会,陆北辰也没恼,反而唇角上扬,盯着她的背影说了句,“上海的行程你先放着不用管,好好休息。”

    顾初心中警觉,停步,蓦地转头看他。

    陆北辰得逞,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乔云霄,言语间更是故意之嫌了,一字一顿道,“因为,昨晚上你的确被我累坏了。”话毕,又想起了什么,故作恍悟,“哦,还有今天凌晨。”

你应该有你的幸福

    她不该招惹这个男人。

    这是从遇见陆北辰后反复绕在顾初脑子里的想法,而就在这一刻,这个念头格外强烈。如果换做是北深,他绝对不会当着乔云霄和林嘉悦的面儿说出上述那番话,如果换做是北深,他一定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离开,跟乔云霄或其他什么男人,绝对不会打击报复似的将所有人都逼上了绝路。

    陆北辰的狠与北深的狠不同。

    北深只是对自己狠,但陆北辰,不但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这一刻,乔云霄愣了,连顾初自己都没料到陆北辰会来这么一招,僵住,不消说,林嘉悦如此聪明的女人,想来也会察觉出什么来。这个空间,四人成画,不说多么唯美精良,只因这番话而凝固了气流。好半天她才转头,对上陆北辰的眼。

    他站在车子旁,双手插兜,气定神闲地与她对视,那眼里,揉了夜灯的华彩进去,深邃光亮。顾初攥了攥手指,咬牙,紧跟着一扭头就上了乔云霄的车。乔云霄的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绕到车子另一旁开了车门,上车。

    车子很快就离开了。

    从陆北辰的方向,甚至都看不见顾初的身影。

    林嘉悦轻轻扯了下陆北辰的衣袖,轻声说,“回去吧。”

    陆北辰没吱声,始终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林嘉悦暗自叹了口气,可那股子恐慌还是肆意蔓延于心,下意识地搂紧了陆北辰的胳膊,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是在她身边的。

    *

    一路的气氛不算太好。

    乔云霄甚至连音乐都没开。

    副驾,顾初只是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那些树影摇曳,晃动了一地细碎的光亮。有光斑落在她的脸颊,沉默,寂寥。趁着拐弯,乔云霄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略有苍白,自然是心疼,可又想起了陆北辰刚刚的话,心就跟着堵了一下。

    良久,他才问,“他刚才什么意思?”

    他有一个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她和陆北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又不敢确定。跟陆北辰接触不多,仅几次乔云霄就觉得此人心思缜密,他人稍不留神就能踩进他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所以无论如何,他只想听顾初怎么说。

    顾初没回头,却也没愣神,许是早就聊到他最终会问,开口,“我只是替他工作了一晚上而已。”

    助理与上司发生了关系。

    多么可笑的关系。

    乔云霄半信半疑,“只是工作?”

    “嗯,只是工作。”

    乔云霄便不再问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行了老城区,本市人聚集的地方,少了霓虹和喧嚣,多了传统和静谧,连路灯似乎都没有新城区那么亮。车子穿过小路后,乔云霄才又问,“去上海是怎么回事儿?”

    “是他的行程。”顾初轻声说道。

    乔云霄放慢了车速,“你有没有想过回上海?”

    这一次,顾初没有摇头,却也没有点头,沉默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乔云霄知道上海那个地方对于顾初来说意味着什么,一直以来,他虽说在催促她,希望她能去上海,但从没一次强迫她。

    如果强行,他不是做不到。

    但是,他不想看着她伤心。

    所以,见她沉默后,乔云霄说,“如果你能回上海,那么一切都由我来安排。”

    顾初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快到家的时候,乔云霄叹了口气,说了句,“也许你自己没察觉到,当你提到陆北辰的时候,不再称呼陆教授,而是他。顾初,你现在已经开始在乎他了吗?”如果没有在乎,就不会提到他时用了这么一个刻意规避的称呼。

    因为在乎,才要逃避。

    乔云霄生怕顾初这样。

    他的话落下后,顾初的手指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回答,“不,我没有。”

    可声音很小,很细。

    乔云霄还是听到了,心中的不安却异常强烈了起来。

    *

    两人到家的时候,不想顾思已经回来了。见是乔云霄陪着顾初进的家门,顾思一时间觉得奇怪,但终究还是没将疑问问出口,只是说了句,“姐,你怎么才回来啊。”

    顾初没回答她的话,转头看了眼乔云霄,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乔云霄只是笑笑,然后看向顾思,“丫头,给我拿双拖鞋。”

    “没有男士拖鞋。”

    乔云霄直接进了屋子,顾思诧异地看着顾初,顾初诧异地看着乔云霄的背影,然后进了门脱鞋换鞋,将包搁在了沙发上,问,“这么晚了你还不回酒店吗?”

    因为跟乔云霄太熟了,所以这么说话也很正常。

    乔云霄往沙发上一坐,“今晚在你家留宿还不行吗?”

    顾初和顾思都愣了。

    “这次来选的酒店不是很舒服,所以不想住了。”乔云霄栽楞着身子,“你们放心,我就睡沙发。”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乔云霄笑,“你们家沙发还算大,躺上去也挺舒服的,别怕委屈了我。”

    顾思瞅了顾初一眼,没说什么,顾初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

    他的心思她何尝不知道?怕是唯恐陆北辰亲自登门滋扰吧。但话说回来,如果陆北辰有心进攻的话,乔云霄是他的对手吗?两个同样心高气傲的男人撞在一起,一准就是没好事,但陆北辰更胜一筹,缘由是,陆北辰的心思难测,他的下一张牌要如何出谁都揣摩不出来。

    以逸待劳,这就是乔云霄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吧。

    夜深的时候,顾思溜进顾初的房间,怀里抱着个枕头,钻上了她的*后,小声问,“乔大哥要在咱们这儿住多久啊?”

    顾初摇头。

    “要是被姨妈知道了,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所以不能让姨妈知道。”顾初叹了口气,“先让他住一晚上再说吧。”、

    乔云霄也有倔脾气,平时什么的好说,但只要决定下来的事别人轻易不可能改变。所以,顾初也就随他了。只是这不是长久的办法,她知道,这一次乔云霄也只是急了而已,平时他对于登门这件事不会这么坚决。

    顾思靠着顾初,长叹了一口气,叫了声姐。顾初“嗯”了一声,她就问,“乔云霄和陆北辰,你更喜欢哪个?”

    顾初翻了个身,“哪个都不可能。”

    “为什么?”

    “乔家跟咱们顾家关系复杂,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陆北辰……”顾初沉默了下,然后说,“他不合适。”

    “因为职业?”

    顾初摇头。

    顾思盯着她看,“因为他有女朋友了?大家都那么传,但毕竟他不还没结婚吗。”

    “因为,他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顾初轻声说道。

    顾思一下子就想到了画室里的那些画,心中疑云窦生。

    *

    酒店。

    窗外是绚烂霓虹。

    夜的车水依旧不曾停歇。

    陆北辰打从外面回到酒店,就一直合衣躺在沙发上,眼睛始终看着窗外,夹着烟,衬衫的扣子扯开了四颗,隐约可见健硕厚实的胸膛。林嘉悦在他身边待了好久,希望他能起身有点动静,或者干点其他什么事都可以,就不想他这么无声无息地躺着。良久后,她才轻轻叹了口气,“北辰,时间太晚了,你还是回*上休息吧。”

    陆北辰这才有了反应,微微抬头,见到她后,微微蹙眉,“你怎么还没走?”

    这句话有点伤人。

    林嘉悦的脸色不大好看了,但还是忍住,“我听罗池说你病了,你这样,我怎么走?”

    “我已经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林嘉悦,“我在你的隔壁订了间房。”

    陆北辰只是“哦”了一声,没惊讶,也没感到意外。这是一种备受冷落的滋味,搅得林嘉悦心里十分不舒服。她起身就走,一直走到门口,也不见陆北辰叫她。难过成河,蜿蜒心头,她又转身看着沙发上的陆北辰,他的影子绝情得令人想恨。

    她终究还是不忍离开,甚至说是不舍离开。这么多年,她都是千里迢迢地追逐着陆北辰的脚步,不论他去了哪个国家,不论他遇上了什么样的人,她总会优雅地出现在他面前,形同他的影子。他对她,彬礼有佳,再不耐也不曾翻脸过,她觉得,他还是多少顾及一下她的感受。

    可这次来琼州,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房间里有点乱,没有收拾过。林嘉悦折回来,默默地替他收拾房间。陆北辰这人对环境向来挑剔得很,住酒店也是,哪怕发现了一丁点灰尘都能将酒店工作人员痛骂一顿的主儿,今天,他竟容忍客房服务没来打扫房间。

    陆北辰没动,许是听见了她的折回,又许是没有听见,总之,林嘉悦收拾她的,陆北辰想着他的。

    两人一个动一个静,谁都不干涉谁。

    直到,林嘉悦一声惊呼打破了宁静。

    惊呼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陆北辰眼波连动都没动,直到林嘉悦从卧室里跑出来,颤抖着声音叫了句,“北辰,你……”

    他才有了反应,横过手臂,弹了下烟灰。

    “嘉悦,林家的靠山未必只有陆家一个,你明白吗。”他意外地说了句,嗓音极淡。

    林嘉悦僵在了原地。

    陆北辰起身坐起来,抽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烟圈虚化了他的脸,却锋利了他的眸,他双臂搭在腿上,十指交叉,看着林嘉悦,“你父亲将这次的生日宴放在上海办,他的目的我很清楚。”

    “你已经答应他了,不会不参加了吧。”林嘉悦小心翼翼。

    “既然我已经答应他了,就一定会参加。”

    林嘉悦听到他的保证后,稍稍松了口气。

    “但有些话,我想我需要跟你父亲说明白。”

    林嘉悦眼波一抖,“你想跟他说什么?”

    “嘉悦,其实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陆北辰轻叹了一口气,脸色就稍稍柔和了下来,“你该有你自己的幸福。”

    “我明白我自己的幸福在哪里。”林嘉悦轻声说。

    陆北辰看着她,有些无奈,言语之间就多了语重心长。“林家人要认清一个事实,现在陆门掌权的是我大哥,已经不是我父亲了。我父亲的那套作风用在我大哥身上未必合适,我想,在他眼里,应该容不下权势交换。”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跟林嘉悦说,他的大哥陆东深,原本就是权势交换的牺牲者,一如陆门深似海,在父辈们掌权的世界里,子女们的幸福只捏在他们的手里。那个让大哥日夜熬尽相思苦的女孩儿,他们的爱情在陆门的权势之争中已是消失殆尽。

    “我父亲压在我肩上的那一套也未必适合我。”林嘉悦虽温柔,却丝毫不相让,“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不管你是不是陆门的人,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她的声音荡在房间里,清清脆脆的,态度异常坚定。可惜,陆北辰没能动容,他只是又点了支烟,叼在嘴里,薄唇逸出烟丝,平静得让人望而生畏。林嘉悦发现,自从他来了琼州后似乎特别爱抽烟,像是今晚,从回来到现在,几根烟都已经燃尽了。

    他不是一个纵容自己*的人,可现在,一切都反常得要命。

    来琼州前,林嘉悦觉得自己挺了解陆北辰的,来了琼州后,他一切的想法和行为都令林嘉悦不安。她觉得自己正在失去,因为,那个突然出现在陆北辰视线里的顾初。这么多年,他从没像今天似的跟她说这些,虽说若即若离,也不至于将话说透。

    所以,当外界一直传言他们两人是情侣关系时,他不出面澄清的态度让她欣喜,她觉得,再冷的心经过这么多年也终究有一天会被捂热,她在等待,就一直,耐心地等待着,可今天他告诉了她,她应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她的幸福只维系在他一人身上啊。

    那一年,那一眼的撞见,就注定了她的心要扔在他一人身上了。

    是在陆南深的庆功宴上,她的朋友是南深的朋友,就拉着她一同参加了宴会。陆北辰姗姗来迟,却为南深精心备了礼物,陆家男儿多为英俊倜傥,从陆老爷子到最小的陆南深。林嘉悦打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身边的朋友不乏帅哥美女,所以对长相好的男人都有免疫力了。可在见到陆北辰的那一刻,她就听见了心在开花的声音。

    那次的宴会上,陆北辰只穿了件很干净的白衬衫,面容清冷,却在见到南深时唇角微微上扬,显得就不那么冷硬了。不知怎的,林嘉悦就是觉得这是个很有故事的男人,他的沉默和他的冷淡,都在讲述着他的沧桑。

    她的心*了。

    陆北辰,就是她始终在等待的那个男人,终于出现。

    客厅,死一般的宁静。

    似乎,烟丝燃烧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许久,陆北辰吐了烟圈,那烟头在他指尖悄然绽放,像是只鲜红的眼睛,坠在指间,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林嘉悦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觉得,那根烟的愁绪不是为她。

    “真的无所谓吗?”陆北辰突然开口低问。

    林嘉悦微怔一下,稍后,点点头。

    陆北辰没再沉默,起身将烟头熄灭,走到林嘉悦面前,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进了卧室。林嘉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这么被他拉着进来,脚步不稳地来到*边。

    *上的被子没叠,就是掀起了一角,露出一片*单。

    “北辰,你这是要干什么?”林嘉悦有些不自在了。

    陆北辰走上前,干脆将被子一下子掀开,*单上的殷红斑点就清晰可见了。

    “你刚才叫,是因为看见了这个吧。”

    林嘉悦的呼吸有点加促,马上移开了眼,“不是,我、我没看见什么。”

    “刚刚没看见,现在也看见了吧。”陆北辰双臂交叉于胸前,态度略微冷淡。

    “北辰,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了。”林嘉悦说着转身就走。

    “嘉悦。”陆北辰在身后叫住了她。

    林嘉悦的脚步僵在了原地,没回头,手指却悄然攥紧,嘴唇微颤。

    “昨晚上,在我*上的女人是顾初。”陆北辰十分冷静地道明了这件事。

    林嘉悦的肩头就颤抖了一下,许久后,她才转过头,虽笑着,但脸色已是苍白,“北辰,你别开玩笑了行吗?顾初只是你的助理……”

    “从昨晚开始,她成了我的女人。”陆北辰看着她,一字一顿告知。

生日快乐,我的初初

    五雷轰顶。

    这是林嘉悦的第一感觉。

    她应该歇斯底里,又或者大哭大闹,搬出林家又或者搬出陆家之前的承诺,但她没有。她打小学会的那些贵族教养不允许她这么做,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北辰,很快地,泪珠是默默地跌落下来。

    “为什么?”

    陆北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

    “你爱她吗?”林嘉悦直切问题。

    陆北辰移过视线,于被单之上,那斑驳已干透的血痕刺痛了他的眼睛,撞击着耳畔的又是昨晚上她被他压下那一刻的惊叫,她的眼泪滚烫,沿着脸颊洇入发梢。他知道她哭了,轻轻抽泣时,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收紧,他该停下安慰,该要好好拭去她的泪水,可他像是个瘾君子,沉迷于她弹力十足的身体之上。

    深深呼吸,又似乎听见她说,一切都是假的,你不会真相信了吧。

    他是相信了,虽然,他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心就异常烦乱了。

    眉头皱起,他低语,“不知道。”

    林嘉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说了什么?不知道?他何尝是这么一个没有自持力的男人?竟会在看不清自己心思的状况下跟顾初发生了关系?

    “你……”她很想骂,却又那么明确地知道,自己骂不出来。

    陆北辰坐在了*上,修长的手指抚过上面清冷的血,仿佛是割开了一道伤口,疼痛就徐徐而来。

    “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他说,“我不值得你用终生来托付。”

    林嘉悦的心就一直降落,落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

    顾初失了眠。

    在这样一个多事的夜晚里。

    她翻了身,身边的顾思也不安地动了动。顾初就不敢动了,仰躺着,偏着头,盯着窗外的树影看。住校后,她和顾思就很少有时间同*共枕了,今晚,顾思跟她说了很多的话,都是关于以前的,就是没有关于她和那个刘继强的。

    生怕打扰到她,顾初蹑手蹑脚地起身,出了卧室。

    客厅里,乔云霄已是熟睡,薄毯都滑落在地。顾初轻声上前,替他盖好了被子,转身进了画室。

    窗子没关,画室的白纱帘轻舞飞扬,像是女鬼身上的衣裳,透着清冷。

    那些画,又被她一遍遍翻看。

    只要记忆不死,所谓的尘封不过就是个形式。

    曾经的顾初哪去了?

    其实她也在寻找。

    人最痛苦的就是迷失自己,在这几年里,她一点点地丢盔弃甲,最后将自己也丢了。然后再去面对,就会觉得当初的自己极为陌生。是她没了勇气面对过去,还是她已经适应了最现实的如今?

    画像中的陆北深,如骄阳,如春日梨花,他将她捧在了手心,然后,她将他狠狠踩在了脚下。其实打从跟陆北深确定恋爱关系后,她对那份感情就始终患得患失,心里总是隐隐有种感觉,就是,这个男人不会永远地属于她。

    她终将,会在某一天失去了北深。

    于是,这场梦魇就来临了。

    一直,折磨她到至今。

    17岁的她,渴望着陆北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渴望着被大人疼爱和关注似的。她会跑到他所在的实验室去学习,名义上是学习,实际上倒成了捣乱,总会将一些标本弄得乱七八糟,最后,还是北深来收拾烂摊子。

    终于有一天,陆北深将她拉出了实验室,问她,“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例如?”

    “例如你弄乱了我的标本,我每次都要花上一个多小时来重新整理。”

    “那你可以不在实验室啊。”

    “那你也可以不来实验室。”

    她想了想,摇头,“我觉得不大好。”

    北深就蹙了很好看的眉,“为什么?”

    “因为只有在实验室我才能找到你。”

    “为什么要找到我?”他松了眉头,语气缓和了不少。

    她很认真地告诉他,“因为你亲了我啊。”

    他就笑了,走上前摸了她的头,说了句,“等你到大二吧。”

    她不解,什么等她到大二?

    而等她到大二的时候,也终于明白了北深的意思。

    那一年,是她十八岁生日。

    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已经是成年人了,是大人了,她的父亲也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从今以后,你的人生就要你自己负责了。说得很是让她恐慌,就好像,天底下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要跟她分别似的。

    其实,她等待的是陆北深。

    能在那一天,跟她说上一句:生日快乐。

    当他没来。

    那场生日宴被她父亲做得声势浩大,将上海最好的饭店包下,宴请了她的同学和老师。乔家更是出钱出力,乔母特意从国外订购了七套宴会服给她,每一件都出自名家设计之手,件件昂贵。母亲虽嘴上跟乔母说着破费,但如此好看的衣服就应该配她的宝贝女儿,在父母眼里,她就是这世上最华丽的公主。那一天,乔云霄也英俊如同王子,可他毕竟不是她的王子。

    她总是四顾张望,却始终不见她的王子前来。

    还是凌双告诉了她,陆北深之所以来不了,是因为他要参加一场赛车。她闻言后二话没说就换了便装,临出门前又找了父亲,跟他说,“您刚刚说我已经是大人了,那么,我可以不要这个生日宴吗?”

    “那你想要什么?”父亲总会纵容她。

    她说,“我需要看一场比赛。”

    “现在?”

    “是,现在。”

    父亲是个眼睛锋利的人,半晌后问她,“是因为比赛中有你想要见的人?”

    “是我喜欢的一个男孩儿,他今天要赛车。”

    “他连你的生日宴都不参加,足以见得他认为自己的事情比较重要。”

    “爸,这是我的选择。”

    当年的她就是张扬而又任性,而她的父亲,也最终纵容了她的张扬和任性。

    生日宴上的姐妹团全都被她拉到了现场,除此之外,她又花钱雇了近乎一个连的专业拉拉队,手举团花能够在现场洋溢着青春跳舞的那种。这阵仗着实震惊了赛车现场,一阵队跨在重型摩托车上的男孩子们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场外。

    包括,陆北深。

    只是,他在人群中找到了顾初,唇角就上扬了。

    顾初见他在笑,激动地朝着他挥手,招呼着拉拉队一同高喊他的名字,像极了在拥护着一个明星的标准。她喜欢陆北深骑着摩托车驰骋的样子,狂野、不羁,身上的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就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像是草原上的一匹狼,勇往直前。

    依旧三场,他便赢了三场。

    全场高呼,那一刻,陆北深成了耀眼的明星。

    小姑娘一拥而上时,他在看着她,含笑。

    直到热闹劲全都过了,她才蹦蹦哒哒地走过来,嘻嘻地看着他,递给了他张纸巾和一瓶水。他先是接过水,拧开,然后瓶子一倒,水就全都洒在了他的头上,顺着额角发丝滑落。倍感清凉,他又猛地甩了下头,像只动物似的不拘小节。

    她就娇叫着躲开,直跺脚,“你讨厌,我的裙子都被你弄脏了。”

    陆北深上前,笑着拿过她手里的纸巾,替她擦了擦。她抬头看着他的脸颊,被水打湿的发,还有t恤下健硕的胸膛轮廓,就脸红了,撇开了眼。他牵过了她的手,说,“裙子脏了,我再买一条给你。”

    她抿嘴笑了,“才不要你花钱买呢。”

    他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钱,如数地塞到了她手里,“这些钱够不够给你过生日的?”

    她愕然。

    他就笑了。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猛地将他搂住了,北深之所以参加赛车,就是为了给她赚过生日买礼物的钱。这一次,他没有推开她,虽说也是众目睽睽,不远处还有很多的同学,但他就任由她的行为,甚至,双臂也将她圈紧了。

    “你干什么这么傻啊,谁要你这么拼命了。”她红了眼睛。

    他始终在笑,“这里一部分钱你要支付出去给那些拉拉队,因为我没预计过你会这么大阵仗来。”

    “那些拉拉队都是拿了钱的。”

    “你父亲的?”

    “不行吗?”

    他无奈,“那是你的钱吗?”

    “我爸的就是我的。”她娇滴滴地说。

    他揉了她的头,说了句,“你呀,惯坏了的丫头。”

    她享受他的这般亲近,因为在军训过后,他似乎都在远离她,一直都是她主动去找他,他从没主动联系过她。扬了扬手里的钱,“你打算给我买什么礼物?”

    “钱是你的,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没诚意。”虽这么说着,她的心还是高兴的。这笔钱其实对于勤工俭学的他来说是不小的数目,如今,一分不留的全都给了她。

    他笑得轻柔,“那怎么算是有诚意?”

    她想了想,故意摇头说不知,其实,内心已是知足。她没缺过钱,对于她来说,什么礼物金钱的都不重要。他走近了她,轻轻圈住了她的腰,目光极为耀亮,“那我也是你的,你看这算不算有诚意?”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然后,他就吻上了她,这一次,不同于上次,他的吻柔情多于探索。

    她的脚跟就软了,脑袋在嗡嗡作响,隐约听见不远处有人在欢呼,还有人在吹口哨。心脏快要跳出了嗓子眼,他在她耳畔轻轻地说,“从此时此刻这个吻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生日快乐,我的初初。”

    他的宣誓,是那一年留给她最好的生日礼物。

    顾初看着手中的画,一滴泪,潸然落下。

    *

    乔云霄推门进画室的时候,顾初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他走近,想要将她抱回卧室,却见她的胳膊下露出一角画纸,轻轻扯出,画纸上的那张脸越来越明朗。

    他微微蹙眉。

    又看了四周,才发现画像不少,大抵都是被画布蒙着的。

    轻手轻脚上前,拉开画布,画像中的人物表情不一,却都是同一个人。

    陆北深。

    这张脸,乔云霄毕生难忘。

    在第一次见到陆北深时,乔云霄就深感不安。那是他去a大找顾初的一次,路过篮球场就听见一片欢呼声,凑上前就看到众人像是捧月似的围着一个大男孩儿,显然他是篮球队主将,虽大汗淋漓,但高大健硕,全身透着那股子不羁就格外惹眼,尤其是那张脸,是女孩子们都会迷恋上的俊俏英气。乔云霄觉得,这个男人不是省油的灯。

    等顾初军训回来那天,他亲自开车去接,却见她和篮球场的那小子走得很近,两人有说有笑似乎很熟,那一刻他觉得,那个男人将会成为不能挥去的噩梦,果不其然,这个噩梦一直折磨他和顾初到了今天。

    有一瞬他很想将这些画纸撕了。

    将那张脸撕毁,不再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有用吗?

    画纸可以撕掉,留在她脑子里的记忆呢?

    乔云霄低头看着顾初,眼底悲悯,轻抚了她的脸颊。

    顾初啊顾初,我要拿你怎么办?

    *

    翌日,天有些闷,透不过气来。

    窗外无风,悬在窗棱之上的风铃,许久才会晃动一下身体,发出孱弱的晃荡声。顾思面临着等成绩放假,这两天可以在家休闲了,一大早就起了*做了早饭,吃得顾初直皱眉,乔云霄倒是津津有味,一个劲儿地夸顾思有贤妻良母的特质,又说,谁娶了她就等着享福。

    搁平常,顾思肯定美得鼻涕泡都会钻出来,可今天有点反常,听了这番话后,闷着头就不说话了。乔云霄倍感奇怪,看了一眼顾初,顾初抬眼看向乔云霄,冲着他摇摇头,示意他别问了。

    乔云霄也倒是听话,就赶忙转移了话题。

    一直到了中午,陆北辰的电话始终没有打过来,对于这种反常现象顾初多少感到意外,依照陆北辰的架势,都恨不得上门拆了她家墙的节奏。但手机一直没响,她的心也不见得就可以放下。

    等顾思又发挥了一把爱心,切了满满一盘子水果时,手机终于响了。

    却不是顾初的。

    顾思看了一眼来电,脸色一变,将盘子一放,拿着手机进屋了。乔云霄往里面瞅了一眼,问顾初,“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么多年,对于乔云霄来说顾思就跟自己的亲生妹妹似的,曾经也帮着解决了不少难题,所以见顾思这样,他不免也是担心。顾初多少猜出电话是谁打来的,但没跟乔云霄深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她那么大了,自己的问题可以自己解决了。”

    乔云霄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没一会儿,顾思从屋子里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有点僵,急匆匆撂了句话,“姐,乔大哥,我先下楼一趟。”

    “需要我陪你吗?”顾初问了句。

    “不用。”顾思的声音消失在玄关。

    乔云霄将水果放下,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怕思思被骗啊。”

    他是聪明的,顾初知道瞒不过他,就说,“感情上的事,其实只能当事人自己解决。”

    “也包括你的?”

    顾初心口堵了一下,轻声说,“对。”然后起身,站在了窗子前。

    她家的窗子直对着楼下社区花园,也能将小区入口的情况纳入眼底。顾初看到了一辆车停在那,是辆豪车,一个男人靠着车子等人。没一会儿,她看见了顾思的身影,朝着那男人走过去。

    顾初看得清楚,那人是刘继强。

    依旧西装革履,依旧倜傥潇洒,透着中年男人的成熟魅力。

    她看得清楚,顾思在见了他后有点别扭,刘继强走上前拉她的手,她甩开了。两人应该是之前吵了架,现在是刘继强来和好?顾初正感不解,就见刘继强将顾思拉到了车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顾思的情绪看上去很激动,拼命推搡着他。

    顾思很少这样。

    顾初见状,觉得情况不对劲,赶忙转身往玄关走。乔云霄起身问她去哪儿,她没吱声,穿了鞋就下楼。

    室外更是闷热。

    总像是一只手在卡着她的脖子,呼吸难当。

    等顾初下了楼,跑向花园时,正好见到刘继强的车子扬长而去,空气中只留下了淡淡的尾气。顾思就僵在原地,眼泪肆意地流。

    “思思?”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

    像是触动了顾思的哪根神经,她的肩头颤抖了一下,转过身来,顾初才愕然发现她哭得厉害,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顾思一下子扑她怀里,紧紧抱着她,“姐,我们去上海吧,去上海好不好?”

谁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生活总会有一些意外发生,而这种看似不经意的意外,结果往往会改变了周遭人的一生。所以说,在你生命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不可能再重新发生一次,看似不起眼,但可能就是最重要的一次转变。多年以后顾初再想起这一天顾思的痛哭,她才恍然觉悟,其实,正是顾思的举动,恰恰改变了她接下来的命运。

    但当时,她并不知晓,觉得不过就是一段小插曲,一段并不和谐的插曲,总会过去。她搂着顾思,任由她的眼泪直流,良久后才问她怎么了。顾思虽说止住了泪水,但眼睛已经哭红了,哽咽,“萧雪来琼州演出,其实都是为了他。”

    顾初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

    “她来了琼州之后就一直联系他,打他的电话他始终不接。”顾思抽泣着,“所以萧雪才会深受打击,才会让白东有机可乘。”

    顾初想起之前白东的口供,提到萧雪郁郁寡欢,原来她就是想联系刘继强联系不上心生郁结。可即使这样,也不至于令顾思崩溃。她没问,但顾思也就说了,只是情绪转得极为强烈,“为什么?她都已经死了还不放过我们?我恨死她了!”

    闻言这话,顾初大吃一惊。

    可很快地,顾思又含泪了,语调悲怆,“姐,如果萧雪没死该多好,其实……我一点都不希望她死。”

    顾初知道这才是她的真心话,轻叹了一口气,将她重新搂在怀里,轻拍抚慰。顾思又泪不成声了,“那阵子萧雪在疯狂的找刘继强,她想要跟他再续前缘,但是,刘继强跟我在一起,有一天刘继强的电话响了,是我接的,萧雪当时说话说得很难听,我听了也很生气,就跟萧雪说刘继强已经不爱你了,你死了这条心吧,然后我就关了机,又缠着刘继强带我到外面玩……我真的不知道萧雪能出事啊。”

    这么一说,顾初终于明白了,顾思一直以来都在内疚,就算没有刘继强,她也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萧雪。她无法安慰,有时候,人的心结只能靠自己打开,别人说得再多也是枉然。

    “萧雪的案子还有疑点是吗。”顾思揪住她的胳膊,透过泪眼看着她,“这种日子简直太煎熬了,姐,我想知道真相。”

    “白东已经被抓起来了。”顾初安慰她。

    “这次要去上海的还有罗池。”顾思虽情绪激动,但脑袋还是清醒,“他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他会去上海,如果萧雪的案子真的一点疑问都没有,他们为什么都跑去上海了?”

    一句话问得顾初垭口。

    其实,当陆北辰提出要去上海的时候,她就知道肯定跟萧雪的案子有关,一来,萧雪打小就举家搬迁到了上海,她算是半个上海人,所以回到上海重新捋线索肯定有助丰富案情;二来,她的心理诊所在上海,刘继强药厂的总部在上海,排除了白东,剩下的两个男人都跟上海息息相关。

    “姐,我现在比谁都想查清楚一切的事情。”顾思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顾初沉重地叹了口气,将她重新纳入怀里,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失去了父母,这世上再没什么人能让她勇敢,除了顾思。

    乔云霄也下了楼,但没上前,就远远地看着她们两个。从他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见顾初的侧脸,那一瞬燃起的勇气,他知道着实是不易的。一个自小在蜜罐长大的女娃娃,没经过什么风雨,甚至都没尝过兜里没钱的滋味,可就在她原本要展开新人生的时候遭遇家变,父母离世,亲朋离散,乔云霄不用想都知道她该是怎样的绝望。别说是富家女,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怕是也经受不了这种打击。但她像是蜗牛一样活了下来,敛藏了所有的光芒,褪去了华丽的外衣,择了一个并不坚强的却自认为无坚不摧的壳将自己软塌塌的身体藏了进去,甘愿成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子。

    不,如果只是平凡,那还算幸福的。

    她连最简单的幸福都够不上,因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然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了真正的蜗牛,一心想努力实现简单幸福的蜗牛,不希望受人打扰,也不希望打扰别人。

    就只有顾思。

    她是蜗牛能够探头的最大动力。

    当顾初搂着顾思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开口,低低的,“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不是吗。”

    顾初停顿了一下,没说什么。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只是,她不想明白而已。

    *

    翌日,下了雨,扫走了闷热,雨点砸在地上,溅了一串串热气上腾。

    雨点砸玻璃的时候,顾初还在睡觉。跟陆北辰睡觉的习惯不同,她不是很喜欢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因为那种黑暗会将她吞噬。更多的,她喜欢睁眼就看见满屋子的阳光,哪怕是风霜雨水,也会证明她还在这世上活着。

    手机响了,与雨点的声音混在了一起。

    顾初最开始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听得真切了才蓦地醒了,手机在脑袋上方震了一遍又一遍,她抓过,也没看是谁直接接了,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

    “给你二十分钟洗漱收拾东西的时间,二十分钟后我去接你。”手机那头的嗓音如窗外的雨水似的薄凉,又补了句,“二十分钟后你没下来,我上去。”

    通话结束。

    顾初在*上僵了许久,怎么个情况?

    扭头一瞅,天亮了,蓦地想起陆北辰提到今天要去上海,“蹭”地一下从*上跳下来,冲进了洗手间。顾思和乔云霄都不在了,许是一大早就出门了不得而知。洗了把脸,顾初才想起陆北辰在电话里说的话,二十分钟后他来接她?

    又看了一眼时间,只剩十五分钟。

    她没时间多想,赶忙洗漱。她可不想看见陆北辰像是恶鬼似的来砸她家的门,然后凶神恶煞地将她连拖带薅地上车。

    *

    二十分钟后,顾初穿戴整齐地下了楼。

    而陆北辰的那辆车子,恰恰也就是二十分钟后出现,一分不早,一分也不迟。让顾初突然想到了一句话,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一大早,坐在车子里的陆北辰看上去气定神闲,但走近了,就能看见他眼底的血丝,没休息好?可就算这样,他的眼睛还是不减锋利,扫在她身上时,她总觉得像是两把小刀子似的嗖嗖经过。今天不是他开车,司机穿戴整齐,魁梧彪悍的体型昭示着他是保镖的身份。

    陆北辰今天穿得也尚算商务,只是黑色衬衫显得他愈发疏离和不近人情,比较之下,顾初还是喜欢看着他穿白衬衫。他下了车,车门没关,对着她下了命令,“上车。”

    “去哪?”顾初警觉。

    看来陆北辰真的没睡好,显得十分没耐性,连回答她都懒得,伸手就将她推进了车里。顾初没站稳,膝盖就磕在了车门边儿上,生疼。她呼痛,可陆北辰没管那么多,将车门“嘭”地一关,自己绕到另一侧上了车。

    紧跟着,车门就上了锁。

    “开车。”

    车子朝着机场的方向一路前行,两旁的建筑物飞快后退。

    陆北辰一声招呼都没打,直接拎过了她的包,于是,顾初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像是翻自己钱包似的翻出了她的身份证,揣进他的兜里后,将钱包归位,再将包也归位。

    “你刚刚拿的好像是我的身份证。”顾初一手按着膝盖,出言提醒。

    “嗯。”陆北辰惜字如金。

    顾初瞅着他,“作为助理,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说。”

    “你拿着我的身份证其实做不了什么的,上面有照片。”

    陆北辰转过头看她,不苟言笑。她则十分“善意”地与他对视,很是无辜。良久后,他抿了抿薄唇,没好气地甩出了句,“我乐意,你管不着。”

    一句话将顾初怼的无话可说。

    陆北辰又横过手臂,大手一用劲,她的腿就搭在了他的腿上,吓了顾初一跳,刚要收回腿,他的手就覆上了她的膝盖,揉了揉,始终没说话。

    隔着布料,总能感觉到他大腿的结实,顾初就觉得脸有点烫了,咽了下口水说,“我不疼了。”

    女人有点小害羞的样子多少软了他冰封的情绪,眼角眉梢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也驱散了不少,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唇角稍稍有上扬的弧度,只因这么一丁点的面部表情变化,他的整个人就显得邪和坏了。

    “不疼了?”

    顾初刚要点头,却见他是盯着自己小腹的位置看的,腿一收,整个人就往车窗旁一撤,嘟囔了句,“*。”

    陆北辰慵懒地靠在车座,看着她,笑了。

    “看架势,你就是强行拉着我去机场呗?”顾初问。

    “嗯。”他竟也好态度地回答。

    顾初扭头盯着他。

    “当然,你现在也可以跳车,然后,你的死亡证明我可以帮你开。”陆北辰慢悠悠地补刀。

    “不劳您陆教授大驾。”意外的,顾初挤出笑,“我这个人很惜命。”

    “惜命就好。”陆北辰双臂交叉环抱,“惜命的人都聪明,聪明的人才有资格做我的助理。”话毕,半个身子压过来,头就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顾初没动,只是静静地说,“你的助理还要有宽阔结实的肩膀才行吧。”

    “你的刚刚好。”陆北辰舒服地闭着眼睛。

    顾初伸手扳了他的头,“很重啊。”

    “别吵。”陆北辰的气息在她耳畔游荡,“要么枕肩要么枕胸,你选吧。”话虽这么说,他的头却主动往她胸前靠了。

    吓得顾初忙将他的头扳正,“我的肩膀挺结实的。”

    “乖。”陆北辰调整了枕姿,闭着眼,唇角泛起一丝得逞的笑。

    又过了半天,他懒洋洋地开口,嗓音足够低,“良心建议,听吗?”

    她可以不听吗?

    于是乎,陆北辰就又说,“你的胸,无论是从尺码还是从挺拔程度,都能承下我脑袋的重量。”

    顾初隐忍不发,她知道,不管反驳什么,都能被他当成工具再攻击回来。

    *

    琼州机场。

    不大的地方,却常见不断涌来的旅客身影,这座海滨城市的绝佳气候赋予了琼州独一无二的灵魂,每一年都吸引着大批人前来避暑度假。

    头等舱休息室,陆北辰跟个爷似的半躺在舒适的长椅上,顾初看得清楚,那个为他们服务的小姑娘已经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偷看了陆北辰不下二十几次。

    妖孽当道,必有预兆。

    “顾初。”妖孽开口了,“我的肩膀乏了。”

    顾初看了一眼时间,十分冷静地跟他说了句,“陆教授,距离您登机时间还有一小时呢,楼上有一家中医按摩馆,我可以给您安排个四十五分钟的按摩时间。”

    陆北辰挑眼瞅了她一下。

    顾初只好没好气地站起身,绕到了他的身后,朝着他的肩膀伸出“狼爪”,使出最大的力气来折磨他的肩膀。奈何,陆北辰懒洋洋地说了句,“用点劲儿,刚才的那顿饭我记得你吃得不少。”

    她干脆上了胳膊肘。

    陆北辰似乎挺受用,阖着眼,悠哉自得的模样很是欠揍。又说道,“纠正你刚刚的说辞,不是我登机,是我们登机。”

    顾初只是轻哼了声,没说什么。

    “你好像不意外。”他睁眼。

    顾初的手指就压过来,命他闭上眼,沿着他的天灵盖开始给他按摩头部,说了句,“虽然共事时间不长,但你这个人的行事风格我想我还是多少了解的。”

    陆北辰满意地“嗯”了一声,然后顺势牵过她的手,低低地说了句,“以后跟我多上几次*,你会更了解我。”

    正好那个总看他的小姑娘端着咖啡过来,将这句话听得真切,顾初脸一红,忙把手收了回来,坐到了一边。陆北辰就笑了,看了一眼咖啡,敲了两声杯子,“加上柠檬片。”

    小姑娘刚要弯身去拿,陆北辰却跟她说,“抱歉,我在跟我的助理说话。”

    顾初怒视着他。

    小姑娘愕然,助理?上.*?

    *

    飞机没有延误,正点登机。

    头等舱、商务舱与经济舱的客人分流,进了头等舱后,除了她和陆北辰外,只有零星的两个客人。她没有任何的行李,只手拎了个小包,陆北辰也只有一个登机箱,没劳空姐上前,他直接撂上了行李架。

    机票是他一早就安排好的,顾初觉得个人信息外露也是件挺危险的事,就正如,她现在就被陆北辰押上了飞机。环顾了四周,趁着还在上乘客的空档,她忙打了个电话,问,“你们到哪儿了?”

    陆北辰听得真切,等她结束通话后,警觉地问,“谁?”

    顾初卖了关子,“一会儿你不就知道了?”

    正说着,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欢腾的声音扬起,“姐!”

    陆北辰抬头一看,以乔云霄为首,跟着顾思,竟然还有罗池和林嘉悦。顾初起身之前冲着他浅浅一笑,“罗池他们的航班取消了,作为你最好的伙伴,身为助理的我有义务为他安排最近的航班,对吗?”

    “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陆北辰暗自咬牙,他就纳闷她怎么就这么顺从地跟着来机场了,没逃没走的,省了他不少力气,原来内有乾坤啊。

    他陆北辰工作这么多年,还头一次被个女人摆了一道。

    顾初抿唇一笑,“谢谢领导夸奖。”

    一句话更是气得陆北辰差点脑中风。

    罗池热情洋溢地冲了过来,“我去,借你陆大教授的光了啊,今天终于见着头等舱的真容了。”

    “罗警官,你坐这。”顾初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罗池毫不客气,道了谢后一屁股坐下。

    陆北辰瞅着他,脸色不大友善。罗池笑了,“我这不是响应你助理的号召吗,她是赫赫有名陆教授的助理,单拎出这个头衔就吓死个人,我哪敢不听她的话,你说对吧?”

    “你可以不用坐我边儿上。”陆北辰语气听似平静,“我的话总比顾助理的话管用吧。”

    罗池瞅了一眼顾初,然后转过头,“人姐妹两个坐在一起呢,你让我走,让林小姐过来坐?”

    林嘉悦跟乔云霄坐在一起,身后就是顾初和顾思,四个人正在聊天,聊得火热。尤其是林嘉悦,虽说眼角有点倦怠,但似乎没有影响她对顾初的热情,只是,从上了飞机到现在,她没跟陆北辰打一声招呼,像是不认识他似的。

    陆北辰没动,干脆闭上了眼睛,“行了,你就坐这儿吧。”

    罗池笑了,幸灾乐祸地说了句,“温柔乡,英雄冢啊。”

    “闭嘴。”

    *

    草原,不同于城市。

    就在顾初一行人离开琼州飞向上海时,许桐此时此刻也在望着天空。头顶是深邃的蓝,纯粹的白,再远处,是绵延广阔的草原,草原上散落了几只羊,慢慢地吃着草。

    这种生活,悠闲得令她生燥。

    她不是第一次来草原,也来过几次,都是跟着年柏彦。但没一次是能好好欣赏过草原的,而事实上她也没时间欣赏,年柏彦每次来这里都是办正事,他忙,作为打前站的许桐比年柏彦更忙。

    所以这一次,她跟着盛天伟来到草原待了几天后就彻底崩溃了,除了吃喝玩乐,盛天伟似乎没什么正事儿可做,这里风景虽美,住的条件虽好,但早就以工作为重的许桐压根就不适应这种太过悠哉的节奏。

    甚至可以说,她不喜欢这样。

    她不喜欢每天对着牛羊无所事事,不喜欢一入夜就是吃吃喝喝唱歌跳舞,更不喜欢询问工作时盛天伟那毫不在乎的神情。一家上司公司的老总怎么可以这样?许桐开始为盛天伟担忧,甚至她想的是,是不是年柏彦入狱了,盛天伟就没心思做事了?

    自暴自弃?

    看盛天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架势,不像啊。

    终于,在这个早上,但许桐睁眼后觉得茫然后,她就收拾了行李,毅然决然地离开。出草原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幸好这里也算是有她之前认识的开车师傅,她就动了以前的关系,给开车师傅打了个电话要他来接。

    可就在等车的时候,一匹骏马由远及近,马背上是个魁梧的汉子,冲着她大吼了一嗓子,“你给我站住!”

    许桐定睛一看,竟是盛天伟,心里一口闷气就上来了,连车子都不等了,就拖着行李箱转身走。但毕竟是在草原上,大大加重了行李箱轱辘的阻力,拖得就格外费劲。

    转眼,盛天伟骑着高头大马就追上来了,一下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许桐不会骑马,又对这种比自己长得高的动物心生畏惧,扭头又往其他方向跑,盛天伟骑在马背上看得清楚,嘴一扬,一声“驾”,马就又窜了过去,再一次成功阻了她的去向。

    盛天伟有心*,许桐羞怒不已,想着干脆扔了行李箱,念头起,她就这么做了,蹭蹭往旁边跑。可很快地,耳边是马蹄扬起的声音,紧跟着腰身一紧,盛天伟竟侧身单臂将她拦腰抱起,她惊叫,下一秒就被安置在了马背上。

顾初的直觉

    她应该推开他。

    因为萧母提到了他的弟弟,因为曾经的她背叛了他的弟弟。可萧母的一番歇斯底里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就只能任由着他搂着入怀,听着他的嗓音,是比北深冷静,她却在这一刻像是找到了北深的影子,紧紧揪着他的衬衫,不停地在呐喊:北深北深……

    顾初可以平静面对萧雪,因为她相信北深说的,他们从没开始过。今天,她无法面对萧母,因为很显然的,萧雪在家人面前将自己摆在了最无辜最受伤害的位置,萧母不会了解真相,谁家母亲的天平不会往自己儿女身上倾斜?她无法解释,所以,也变得无法面对。而陆北辰的处理方式恰恰好,不会跟萧母解释太多,或许他反感听到别人再提及自己的弟弟,或许他压根就不清楚这件事,但用了一种最聪明的方式,重申了她的地位,将话题引到了案子上。

    果不其然,萧母停了动作,行为举止先比情绪安静了下来,她什么话都没说,扭脸到一旁去抹眼泪了。顾初对萧母没气,因为能够理解丧失至亲的滋味,死一般孤寂的滋味,就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害怕,绝望。

    是的,当年父母离开她的时候,她尝尽了这种滋味。

    萧母没有再为难她,应该是看在陆北辰的情面上,但不管她走到哪儿,萧母就像是一抹怨灵似的跟在她的身后,死死地盯着她。刚开始顾初觉得别扭,但后来陆北辰提醒她要全神贯注后,她也就渐渐忽略萧母的目光了。

    豪宅中最大的特点是画多。

    很奇怪的装饰爱好。

    一般来讲,喜欢音乐的人,不论是玩现代音乐还是古典音乐,家中的装饰摆件必然会跟音乐有关。顾初听说警方很多时候会凭着室内的摆设迅速判断出房主的职业、性格及爱好等等,但如果但从这幢别墅的摆设来看,不知情的会以为萧雪是个画家。

    现代画占据大多数,包括大多数的抽象画,有好几副都是顾初特别喜欢的。应该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因为整个房间的画虽琳琅满目,但画风特点都一样。陆北辰在一处偌大的柜子前停住脚步,打开柜门,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摸了一下,又闻了闻手指,始终保持沉默。罗池环顾了一圈后上前问萧母,“这套别墅改过装饰风格吗?我是指,这些画。”

    罗池也有了关于差异化布置风格的疑惑。

    萧母摇头,“自打有了这套别墅,画就是这么挂着的,这些都是雪雪平常画的,她不登台的时候,就会画一些这样的画,裱好挂上。”

    这倒是令人没想到的,没有人报道出来说萧雪还会画画。

    萧母的这番话顾初听去了,心中了然,再观察陆北辰,很显然,他没有表示出很惊讶的神情,只能说明一点,他是清楚萧雪会画画这件事。这么想着,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然后想起了顾思哭着跟她说的话:萧雪为什么阴魂不散地不放过他们。其实顾初觉得,其实萧雪是没放过她,五年前是陆北深,五年后是陆北辰。

    “想什么呢?”陆北辰走上来,问了句。

    顾初抬眼瞧他,一时间有点恍悟。陆北辰看了看她,又抬眼看了她头顶上的画,问,“你懂画,说说看。”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了眼前的这幅画,是陆北辰误会了,见她在画前站了许久不动还以为她在深究,其实,她刚刚压根就没瞅见这幅画。想着倒觉得自己不称职,集中了精力,盯着画的内容看。

    是只猫,一只纯黑色的猫,坐在一把红艳如血的铁艺椅子上,它是微侧着脸,朝着左手边的方向看,目光却不集中。背景为深灰色的,整个色调十分压抑,唯独那张椅子的颜色很跳跃。

    “我看见了孤独。”顾初轻声说道,“画画是最能发泄作画者内心情绪的一种方式。”说到这儿,她指了指画布的一角。

    深灰色的画布上是一个红色笔迹的签名,签名为花体,经过别具一格设计的,但并不陌生,是萧雪二字。

    “是她亲自画的画,可以见得她是以画喻人了。她将画中的猫当成了自己,孤独敏感,视线不集中,可以看得出她内心缺失的安全感,她很抑郁,可能是高处不胜寒的缘故。”顾初又点了点猫爪子,“瓜子是用力扣在椅子边上的,说明她内心的焦躁和恐惧,可能是对未来的担忧。通体以深灰、黑为主,这正代表了她的压抑情绪,唯独的一把红椅子,能够看得出她还是希望时刻活在光环里的矛盾心理。”

    看着这些画,她才明白,其实她根本就不了解萧雪。

    陆北辰若有所思,然后扭头看着她,“你什么时候研究心理了?”

    顾初摇头,“我会画画,所以对作画人的心理比较了解而已。”

    陆北辰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揶揄,凑过脸,低声说了句,“改天让我看看你画的画。”

    如果他不说这句话,她不会觉察出什么,现在她才蓦地反应过来,盯着他,良久后才说,“你还真是费尽心思啊。”他在提及画画的时候,她竟又一次将他当成了北深,跟他谈画,谈作画人的心思。

    “我对佳人向来很费心思。”陆北辰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顾初一扭头,进了卧室。

    夕阳染红了上海滩时,他们一行人才从萧雪的别墅里出来。顾初看了近一下午的画,看得眼睛都花了,罗池等人一直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搜索,陆北辰更多的是思考,除了在别墅里跟她贫的那两句话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沉默。

    没发现任何倪端。

    跟上海的同事搜查的结果一样。

    上了车,罗池十分有眼力见地当起了司机,又将厚厚的几摞文件全都放在副驾上,顾初瞅了一眼没说什么,转而到了后座,在陆北辰身边。陆北辰见她手里始终捏着深棕色随行牛皮笔记本,十分奇怪,二话没说就夺了过来,顾初欲夺,他却顺势搂住了她的腰,低笑,“别急宝贝,还没到晚上呢。”

    声音很低,只及两人听见,可就这样,还是让顾初红了脸,一把推开了他。罗池在前面开车不明就里,笑着嚷嚷,“顾姑娘,别忘了开车的是名人民警察,如果碰到上司骚扰,欢迎随时向我备案。”

    顾初朝着后视镜狠狠瞪了一眼,罗池哈哈大笑。陆北辰没理会罗池的无厘头,翻开笔记本,上面都是一些奇怪的标记符号,他抬眼扫了她一下,阖上,“做我助理,这种记录方式不合格。”

    “我能看懂就行。”顾初一把夺过笔记本。

    车子停了,罗池凑了热闹过来,“借我瞧瞧。”

    顾初也没吝啬,笔记本递了过去,罗池接过,看了半天,横看竖看的,直到绿灯亮了他马上发动了车子,单手将笔记本交还,“天书啊,当年怎么没用你这种文字做电报密码呢,记成这样,你还能想起自己记了什么吗?”

    还没等顾初开口,陆北辰就淡淡地说了句,“她记性一向很好。”

    这算是变相地夸她吗?只是这种会让她陷入误觉的口吻着实不欢喜。罗池拍了一下脑袋,“对啊,天才少女。”

    “你查我?”顾初的气冲着罗池撒了。

    罗池马上单手示意投降。

    “你记的是各个房间的画?”陆北辰言归正传,“说说你的疑问。”

    顾初暗惊陆北辰的眼睛毒,竟能从这么纷杂的乱码中理顺出是萧雪别墅里各个画框的位置。

    “我总觉得有些画有点怪,但具体怪在哪里说不上来,可能是直觉。”

    罗池插嘴,“顾姑娘,破案可不能靠直觉啊。”

    顾初抿了抿唇。

    “别听他的,有时候直觉也很重要。”陆北辰在旁说了句,又对着罗池道,“她是我助理,怎么教是我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别多管闲事。

    顾初听着这番话,心里翻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他像是在安慰她,鼓励着她,用他的权威和专业。

    “行行行,我知道你多了个助理,就别显摆了吧。”罗池笑呵呵的,“咱们说回案子啊,今天前前后后搜了两遍了,都是地毯式搜索,你也看见了,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所以,那把丢失的小提琴很大程度是在刘继强那。”陆北辰很是冷静。

    罗池思考。

    “我刚刚查看了别墅里有可能存放小提琴的柜子,没有一种是有可能存放那把定制琴的,不是温度不行,就是太过潮湿。”陆北辰甚至已经取了一些样本在一次性实验袋里,“百分之八十,小提琴一直都是别人保管。”

    顾初始终没说话,又重新翻开了自己的小本子,盯着上面的标记看,久久的,眉头不展。

    ***第一更,晚上回来第二更。

深夜的脚步声

    陆北辰很任性,在工作上。

    就例如,他上一秒还在享受美食,下一秒就可以马上换好衣服面对工作。当他们再次来到萧雪别墅的时候,顾初看了一眼表,10:30,夜上海的节奏已然开启,却不属于这里。远离了魔都的熙攘和喧嚣,这里远近的别墅均是沉默。不过再远一些还能看见光亮,从窗子里倾泻出来,不像萧雪家似的,黑漆漆的一片。

    萧父和萧母从来不住这儿,事实上萧雪活着的时候住在这里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她大多数的睡眠时间全都奉献给了酒店。别墅大门紧锁,贴着两条交叉的带着红色大章的封条。陆北辰将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下了车,看着大门沉默。顾初也跟着下来了,观察了一下四周,叹道,“看来是进不去了,可不可以把罗池叫来?”

    “罗池来了也一样要打申请。”陆北辰抬腕看了一眼,“想要从正门进去就要打申请书,等申请书批下来了最快也要明天上午,太麻烦。”

    光是这么听着顾初也觉得麻烦。

    “那怎么办?”

    陆北辰没吱声,绕到了别墅的后方,过了一会儿,他喊了一嗓子,“你过来。”

    周围静悄悄的,他的嗓音都近乎有了回声,顾初看了一眼周围被树荫遮住光亮的路灯,像是大团鬼影似的萦绕周围,着实害怕,赶忙朝着陆北辰的方向跑过去了。他竟找到了一处偏门,应该是平时管家或保姆走的门,别看萧家是暴发户出身,但学着上流社会的一套规矩倒是挺快。这偏门许是太久没人收拾了,爬满了常青藤和牵牛花,如果不仔细瞧压根就不会留意。

    顾初看了一眼偏门,又瞧了眼陆北辰,心想着他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陆北辰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淡淡说了句,“但凡别墅,或多或少都会留后门。”说到这儿他挑眉,“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们家以前没这么矫情。”她回了句。

    顾家,怕是在保姆圈里声名最不错的人家了,她的父母待下人很好,顾家散的时候,管家和家里所有的保姆、园丁这些人都久久不肯走,更让他们欣慰的是还纷纷想要自掏腰包替顾家渡过难关,但可惜,顾家惹下的窟窿太大,连她的父亲都无力回天,更何况只拿薪水的家丁们呢。

    月光下,她的脸色略有悲伤,垂下眼,轻轻咬着唇。陆北辰看了她一眼,知道刚刚一句无心的话戳中了她的情绪,轻叹一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将注意力放在偏门的开关上。

    一把锈迹斑斑的小锁头挂在门梁上,像是这座别墅最后孤独的守望者。

    陆北辰从旁找了根同样上了锈的铁丝,掰弯了,折了几下,顾初看着奇怪,问他,“你要干什么?”

    “撬锁。”

    “啊?”

    陆北辰没理会她的大惊小怪,铁丝就伸进了锁头眼里,锈铁与锈铁之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顾初刚要捂耳朵,只听“咔擦”一声,锁头开了。她瞪大了双眼,头一次用近乎崇拜的口吻跟他说,“厉害啊。”

    “这世上没什么门能拦住我。”他推开了偏门。

    门发出刺耳的声响,金属上了锈的动静,在这样的夜晚十分生脆。顾初讨厌听见这个声音,揉了揉耳朵,看着他的背影,被他那犹若雄孔雀的傲娇劲给打败。不过,他的话还是让她感到惶惶,如果他真的擅于开锁,那么她住的地方……

    正想着,就听陆北辰补了句,“哦对了,也包括你家的门。”

    话音落时,恰地就是一阵夜风,微凉,刺激得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被他瞧见了,他阴惨惨地笑,“如果我想占你便宜了,随时随地都能登门入室。”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他反问。

    顾初懒得跟他搭茬,使劲撞了他一下往前走了,陆北辰在身后笑了,声音不小。

    来萧雪的别墅要过五关斩六将。

    幸好现在是空宅了,否则依照此时此刻陆北辰徒手爬二楼的情景,非得被告个“私闯民宅”不可。

    萧雪的卧室在二楼,正对着花园的方向,一楼房门紧锁,陆北辰懒得再找撬门的工具,干脆找借脚的地方爬了二楼,他爬行的速度极快,没两分钟就跳进了微敞窗子的卧室里。看得顾初叹为观止。

    没一会儿,一楼的锁被他从里面打开了,她溜了进去,他又顺手锁上了房门,保持了原样。两人快步上了二楼,进了卧室。卧室的面积大到奢华,有三个次卧加起来的大小。白天的时候顾初进来过,但当时人多不觉得什么,现在才感觉空旷旷的甚觉吓人。落地窗外像是被墨泼了似的,只有浅弱的月光勉强地钻出云层,落下极模糊视线的亮度。卧室除了满墙稀奇古怪的画外,还有一整墙的柜子。

    柜子白天陆北辰看过,顾初只顾着看画。现在见了觉得挺奇怪的,萧雪有大到离谱的更衣室,为什么偏偏将柜子放在卧室里。逐一打开来看,全都是些画具,倒数第二扇柜门里挂着几个大长袍,应该是作画时候萧雪穿的,打算打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站在墙边的陆北辰问她,“你是奇怪这幅画对吧。”

    已经拉柜子的手很快抽离,她走上前,借着月光看挂在大*正中央对面墙壁上的画,点点头。

    室内所有的画风都有点偏概念,就只有这一幅除外。

    画中是一个女人牵着只狗,在开满彼岸花的小路上散步。天空是白色的,惨白得瘆人,女人有着曼妙的身材轮廓,乌黑的长发在空中扬起,发尾撩起一片彼岸花的花瓣。身上的裙子拼色,颜色多到耀眼,一只黑色的小狗,小狗的脖子上挂着个紫色的铃铛,拴着小狗的牵引绳上也画满了紫色的铃铛。

    画的内容很休闲,画的颜色很诡异。

    陆北辰盯着画看了半天,然后问她,“哪里奇怪?”

    其实顾初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看遍了萧雪房里的画,就这幅画给她的印象最深刻,不知怎的,每次想起它,总会觉得背后发凉。她思考了半晌,说,“我只是觉得这幅画的寓意挺瘆人,一个女人牵着狗在彼岸花间走,彼岸花是地狱之花,那就代表她是走在地狱的路上?”她踮脚,指着画上的天空,“但这里是惨白惨白的,不是单纯的白色,有点发青,一般画料调不出这个色调。”

    陆北辰从包里拿出只微型手电筒,光束打在了这幅画上,有了光线的照耀,整张画都像是活了似的,那人,那狗,甚至那彼岸花都透着隐隐的青光。顾初大吃一惊,看了陆北辰一眼,陆北辰微微眯眼,思考了一番后,将画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

    顾初拿着手电筒帮他照亮,他掀开了画框后的夹子,将画纸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顾初这么一瞧才发现倪端,这幅画之所以显得立体,是因为画纸上的人、狗和彼岸花跟纸不在一个平面,微微凸出,形成了一个立体画。

    就连狗身上的铃铛,仔细摸上去都是立体的。

    陆北辰没允许她再徒手来摸画,又从包里拿出两双一次性胶皮手套,递给了她一双,戴好后,他将简易工具箱拿出来,取了镊子,将牵引绳上的其中一粒铃铛夹了下来,说,“一次性物证袋。”

    顾初赶忙将旁边的小袋子递上来,他将铃铛放了进去。然后,又用了一把极薄的刀子刮了刮上面的染料,顾初又拿了另只透明袋候着,就这样,陆北辰取了一些样本放在袋子里,又谨慎地将画放回到了墙上。

    “为什么不直接拿给罗池?”顾初不解。

    陆北辰盯着那幅画,若有所思说,“也许它还有更大的用途。”

    顾初听了这话,更是一头雾水。陆北辰没多加解释,刚摘了手套,突然就拉过了她的身子。

    “你——”

    “嘘。”陆北辰示意她噤声。

    周遭安静下来了,顾初也隐约听见了声音,好像是,有人在上楼。她陡然瞪大了双眼,陆北辰指了指她手里的电筒,她赶忙关上。微型手电筒虽说光线不算太亮,但一熄,显得房间愈发地光线暗沉了。

    那脚步声开始变得清晰。

    虽说是刻意压低了的力量,但还是会听见,越来越近。

    最开始顾初以为是萧雪的母亲,还想着一旦撞见后要怎么跟她解释,虽说他们是协助警方办案的人,但从严格意义来说他们还是独立团队独立人,半夜私闯进来怎么也说不通。可后来她否决了这个念头,如果是自家人,谁会这般小心翼翼?谁会连灯都不开?

    想到这点,顾初就紧张起来了。

    因为她听到,脚步声已经快来到了卧室门口。心一紧,下一秒她就被陆北辰拉到了柜子旁,是最后一个柜门,被陆北辰打了开来,紧跟着就把她推了进去,他也钻了进来,柜门阖上的瞬间,顾初耳尖听到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口。

    死一般的寂静。

    在柜子里。

    柜子的门有三分之一的位置是采用百叶形,外面的光线能进来,里面的人能多少看见外面的情况。等视线适应了后,顾初这才留意到柜子里的物件。挂得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东西,但顾初一样都叫不上名字。

    倒是恰好到处地能遮住他们。

    门外没动静。

    顾初当然不敢推门出去看,眼珠子转了一圈,头顶上有个马尾鞭的东西在扫她的脸,她偏头,扯了下鞭子,“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你认识?”陆北辰的嗓音极低,在她耳畔。

    柜子里放满了东西,导致两人容身的面积狭小,只能是她贴着柜壁,陆北辰贴着她。如此,两人的气息在这空间里交织、流窜,一时间总会让人恍惚。她当然不知道,但也不想看他老是一副授教口吻,压低了声音说,“不就是个鞭子嘛。”

    “确切来说,这是情趣鞭,或者叫做性虐鞭。”

    呃……

    顾初一下子明白了,脸蹭就红了。

    “还有你周围的这些工具,需要我为你一一介绍吗?”陆北辰说着,手臂就圈上来了,搂住了她的腰。

    “不要。”她急急说。

    陆北辰笑了,压低了嗓音,近乎靠近她的唇瓣,“小点声。”

    她想小点声,但心脏跳得很大声。

    “萧雪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

    陆北辰挑眉,“你问我?又不是我跟她用。”

    “你这么熟悉这些东西,谁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方面癖好。”顾初轻哼。

    陆北辰更是压近了她,“我的癖好正不正常,你还不清楚吗?”

    顾初怒视着他,身子动了动。

    陆北辰的脸就有点扭曲了,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喃喃,“再动你就危险了。”

    她蓦地不动了。

    他抿唇,身子贴上她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火热,还有,她觉得被铬得很疼。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了,那个脚步声就进来了。

    顾初心一提,惊喘了一声,陆北辰抬手捂住了她的嘴,整个人也警觉了。

    脚步声一点点地在挪,像是鬼的步伐。

    这种感觉很骇人,深沉如墨的黑夜,不请自来的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在这幢近乎荒郊的别墅。第一个柜门被打开了,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顾初打了个冷颤,放至两侧的手已然攥拳,如果没有陆北辰在捂着她的嘴,她的牙齿必然会咯吱咯吱地颤抖。透过缝隙,看不到来者的真容,只能听见像是在找什么似的。她快要窒息了,拍了拍陆北辰的手。

    他放下手,她贴近他的耳根,“能是谁?”

    “鬼。”陆北辰用口型告诉了她。

    她一窒,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陆北辰就抿唇笑了,无声。顾初见他有心捉弄,气得扬拳,陆北辰马上指了指外面,示意她不要引起声响,她憋着气,放下拳头。第二个柜门又被打开,紧跟着第三个……

    顾初刚才看得清楚,一共是五个柜门,偷溜进来的这个人不会是想把柜子门全都打开吧?这样的话,他们岂不是要暴露了?而且对方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

    陆北辰盯着她的小脸,见她的嘴唇都紧张地直哆,就笑了,拇指覆了上去。她感到一片温热,抬眼看他,他的眼在幽暗中格外明亮,像星子似的璀璨。

    她在害怕。

    他的手指能够感觉到她的害怕。

    一时间他心生恻隐,那根弦像是被什么剪断了,有点微疼,怜惜。

    他想疼爱她,只疼爱她一人。

    所以,当第四个柜门被人打开时,陆北辰也在柜门拉响的一刻低下了头,他的唇准确无误地索了她的唇,一手抬起,箍了她的头。

    男人的气息压近了。

    与她的呼吸窜在了一起。

    她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吻他,先是一愣,而后挣扎。陆北辰的唇游到她的耳畔,嗓音低噶,“你一动,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就会动,马上就会被发现。”

    他所言非虚,她就不敢动了。

    可是,她不动的后果就是,引来他的大胆肆意。

    他的吻,他的手,如同长了脚,在她的耳畔重新绵延在了她的唇,然后下巴。

    那人在第四个柜子里乱翻,有点急躁。

    而陆北辰的吻不疾不徐,可呼吸亦是急躁。

    她双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心跳声震了她的手心。

    注意力就被吸引,那人在柜子里到底翻什么她已然听不清,唯独觉得那一层层的热气氤氲升腾。是他的热度捂热了她,紧张中又多了提心吊胆。那人翻得越是勤,陆北辰的手就越炽热。

    微凉的腰,被他掌心的温度融化。

    她想到了偏门上的牵牛花藤,此时此刻正在她身上爬,慢慢的,爬满。然后绽放了花朵,那花朵每一个都带了温度,轻轻眷顾在她的发丝、脖颈,然后,崩开了她身上的扣子,游移在她锁骨之下。

    而又有滚烫的花枝是沿着她的腰徐徐向上,这热度攀上了她的前胸后背,连脸颊也瞬间成热。

    当最后一扇柜门被拉开时,她听见了胸衣扣被解开的声响,轻微的。

    花藤蔓上,她全身一抖。

    眼前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遮住了他们,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外面的人。顾初心里又惊又慌,可身上的男人依旧绵延他的热度,贴着她,吻着她。

    她不敢动,又不能推开他拉上自己的衣服。

    只能任由他的胡作非为。

    全身正在燃烧,花蔓钻了她的身体最深处。

    柜门关上的一刻,陆北辰才松开了她,她又羞又怒,推开了他,朝着百叶缝隙看过去,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只能听见动静,那人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好像又开了第四个柜门,晾衣架被翻得咣当直响。腰就被陆北辰从身后圈住,这个姿势十分*。

    她紧了一下。

    他却笑着磨蹭着她,唇息攀沿了过来。

    “别……”她回头盯着他,冲着他一个劲摇头。

    陆北辰挑笑,邪魅。

    她便挺了身子,近乎哀求,“求求你。”

    陆北辰圈着她,始终盯着她的眼,半晌后,又吻上了她。就在她以为他还会继续时,他还算君子的将她放过。顾初松了一口气,微微离他稍远一点,整理了自己凌乱的衣裳。他就注视着她,一瞬不瞬的。

    房间里没动静了,那人走了。

    顾初赶忙推开柜门,见房间没人了,转过头盯着他,“都怪你!”

    从这一刻起,她压根就不相信他对工作有多敬业了。

    陆北辰笑了笑没说话,挨个柜门打开看了一眼,打开第四个柜门,这才懒洋洋地说,“对方拿了件袍子。”

    “要袍子干什么?”顾初不解。

    陆北辰环顾了一圈,朝着墙壁扬了扬下巴,“把画包走。”

    顾初猛地看过去,这才发现刚刚那幅画不见了。

    “还不去追?”她大惊。

    陆北辰却坐在了沙发上,“追什么?”

    “那个人啊。”顾初急了,“我就说那幅画一定有问题,你看吧,现在被人抢走了。”

    “抢走画的不是常军就是刘继强,有什么好追的。”

    顾初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其他人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可一想又不对,“难道就不能是别人?”

    “那就先看看那幅画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陆北辰起身,张开了双臂,一下子又搂住了她,深呼吸了她身上的清香,痞子似的说,“很想再要你一次。”

    下一秒就被顾初给推开了,她转身离开。

    陆北辰抿唇浅笑,“哎,助理要拿包啊。”

    顾初没搭理他。

    他笑着拎起包,跟着出了门。

    *

    等回到外滩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顾初趴在*上,凭着记忆在笔记本上画了那幅画,盯着看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门道来。突然耳尖地听见了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她一个激灵,用最快的速度关上了台灯,将笔记本放到了一旁,被子一拉,将自己盖了个瓷实。

    她觉得,依照陆北辰的操守,这道门是拦不住他的。

    想起今天在萧雪家的柜子里,他对她做的那些事,除了羞涩更多的还有气愤。

    果不其然,房门被人打开了。

    顾初心口一凉,心中暗骂他的小人行径,她都将房门反锁了,他竟还能大摇大摆地进来,太过分了。

    紧紧闭着眼睛,祈祷着他不过就是进来看看,不会对她做什么,又或者,发现她睡着了,也会识趣离开。

    也许上帝太累了,她的祈祷没能灵验。

    *边往下塌了一下。

    紧跟着身后就贴过来男人的身体。

    结实的手臂顺势圈了过来,火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她感受深切。

    顾初一个激灵,身子就紧了。

    ****今天更新完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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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介绍:
关于6门 七年顾初如北:
如果,心碎了……
顾初说:“那么,遇见就好。”
6北辰说:“我会留下她的残骸辨明人性。”
***
顾初想过无数种重逢,只是这一天,重逢来得太猝不及防。她慌乱失措,他却持稳平静。
她喃喃:“北深。”
他:“我是6北辰。”
6北辰,身份尊贵又令人敬畏,他是国际炙手可热的人类学法医,是令罪犯无所遁形的高智商博士,是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那双毒眼的权威“尸译者”,是被高检机构誉为最难邀请的高冷男神级专家教授,是赫赫有名“北辰基金”的持有人。
他有着跟北深一样的脸,却,不是她的北深。
***
有人说6北辰太理智,血都是冷的;
有人说6北辰太危险,因为真理只掌握在他的手中,他仅用一把刀就能将人从颌下正中到耻骨联合给剥了不留痕迹;
也有人说,6北辰心里始终藏着一个女人,一个伤他至深的女人。
一件件骇人听闻的血案,一桩桩离奇难解的案件,险象环生荆榛满目,她的世界不再平静,他却从容冷静抽丝剥茧寻找真相,提醒她:“你最好聪明些,我不想有一天亲手为你验尸。”
他不是北深,北深的手不是冰的,北深的眼不是凉的,他却用解剖刀抵着她的胸口说:“不及你这个没心的人。”
两年的笑换五年的痛,侵蚀他的何止是孤寂?于她,他只是她的陌路相逢,于他,她却是他不曾挥去的旧梦。
***
6北辰时刻会让她陷入错觉,熟悉的背影,及熟悉的脸庞,然后她便无法呼吸。
他却说:“既然辜负,又何必心痛?”
但在某一天,有人告诉了顾初,不要相信6北辰,因为他,不是6北辰……
***
被青春圆寂的是爱情,被爱情流放的是青春。
***
【6门系列】第1部,首部“法医”题材悬疑言情小说,带你进入不曾想象的领域。殷氏出品,全新系列,全新人物,质量保证。
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