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TXT下载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全文阅读

作者:殷寻     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txt下载     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不请自来

    手机里始终存着一首歌,唯独的一首歌。

    陆北辰戴上了耳机,播放,整个人靠在椅子上,闭了双眼。

    当年的陈百强叱咤风云,以至于奠定了今天受人尊重的地位。现在这个时代再去听陈百强,总会有一些不合时宜,他的嗓音他的曲风,也只代表了那个时代。

    但经典终归是经典,这首《偏偏喜欢你》总会抓人很快沉浸在一些过往的岁月里,或喜或悲。

    空姐上前,弯下腰恭敬地唤陆北辰,“先生。”

    陆北辰睁眼,摘下耳塞,转头看着她。空姐眼睛里冒着光,笑靥如花,“飞机马上要起飞了。”

    他点了下头。

    关了音乐,最后又看了一眼手机。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请支持情乐文小说————

    顾初做了个梦。

    美梦。

    醒来时她的嘴角还在上扬,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是这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了。

    这个梦很长,长到令她以为自己会在梦中度过一生。

    梦见了很多人,有教官,有那些新生们,有凌双,有笑笑,还有,北深。

    梦也很真。

    以至于让醒来的顾初看着窗外略暗的天色有些迷茫,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她梦见了北深。

    那一晚的亲吻。

    带着初恋的甜,又透着青春的涩。

    那是她第一次品尝到接吻的滋味,男女之间像极了磁铁,相互吸引,在那一刻,贴在了一起。北深的吻也青涩腼腆,她像是被人呵护的珍珠,他小心翼翼地撬开蚌壳,来挖掘珍珠的光亮。

    男人始终会自学成才,他的吻,便在短暂的轻羞下很快变得泛滥。

    顾初捂着胸口的位置,心脏在跳,一下一下地像有只手在敲。现实的光线渐渐拉醒了她的理智,告诉了她,一切的过往,只注定了是场美梦。

    仅此而已。

    这一天她过得浑浑噩噩,乔云霄在午后的时候打了一通电话过来,顾初侧面地问了有关支票的事,乔云霄没听出她话里的倪端,说这两天快要忙晕了,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顾初就迟疑了,她觉得支票不是乔云霄的行为,后来又仔细想了想,如果支票真的是乔云霄给的,那么依照他的性子,压根不可能大费周折,肯定会直接一张支票放她面前。

    想着支票的事,顾初就沉沉睡了。

    这样的闷热天气,总会让人昏昏欲睡的,然后,就做了这么一个梦,梦回学生时代,梦回了那个吻。

    *头上的闹钟提醒了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这个时间意味着,陆北辰已经从上海飞过来了。

    她没动弹,靠在*头,双臂环着腿,长长的黑发是散落的,像极了一只苍白的鬼。没错,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鬼,一只无法见光的鬼。

    这个光,是记忆,是缅怀,是对未来的仰视,是对陆北辰的回应。

    她不能回应他,也回应不了他。

    在接到短讯到沉睡前她一直在想个问题:在面对陆北辰的时候,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态。

    答案是肯定的。

    其实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一直是将他视为陆北深。不管现实是怎样的,不管他跟陆北深在为人处事的方式方法上有多么不同,在潜意识中,她还是将他当成了陆北深。

    顾初盯着闹钟,看了好久。

    情绪也落寞了好久。

    她不是想通了吗?过去的事情都如梦泡影了,不管他是陆北辰还是陆北深,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个不想再去触碰的炸弹,不是吗?

    所以,这个机,她不能去接。

    这么清透的想法,却也压得她透不过起来。

    起身,干脆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菜,给顾思打了电话,问她今晚能不能回来住。顾思那边挺迟疑的,又觉得她的情绪不对劲,问她怎么了。顾初意识到自己令顾思起了担心,便说没什么,只是今晚想做点好吃的跟她一起吃。

    顾思便放心了,说功课现在挺忙的。顾初理解,大学生活除了功课外,其实还有很多的事要做,那是一个能够激发人体细胞复活的地方,是年轻人全都聚集的地方,是一个浓缩版的社会。

    挂了电话,顾初有点茫然,推着车站在超市中央,一时间像是失去了目标。直到有人没控制好推车撞了她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挑了一些青菜和肉,快步去结账了。

    日子还要这么过下去,一天重复着一天,就算失去了目标,你的生命还没有终结,所以生活还得继续。

    到了家,顾初开始忙活着下厨,蒸了一个人量的米饭,将菜洗了干净切好备用。

    每个人排解压力的方式不同。

    有的人喜欢听音乐。

    有的人喜欢旅行。

    有的人喜欢吃零食。

    有的人喜欢购物。

    她喜欢下厨。

    将各种食材经过二次加工,做成一盘盘精致的菜系,只不过,在之前她可以将做好的美食跟父母分享,跟北深分享,而今,只有她自己分享。

    寂寞可以杀人,孤独可以锻炼人,她不喜欢孤独,却注定要孤独中成长。

    情绪渐入佳境的时候,有人敲门。

    这节奏像极了顾思。

    她心里一阵高兴,洗了把手,赶忙跑去开门。

    “不是说不回来了吗,你——”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笑容也瞬间凝固在脸上。

    门外,陆北辰赫然出现。

    对上了她早就僵持在眼角的笑,淡淡地说,“我可没跟你说过我今天不回来。”

    这话太过故意,他是明知道她等的不是他。

    顾初杵在门口,看着眼前这张跟梦里一模一样的脸,一下子就清醒了。下一秒赶快关门,可陆北辰比她眼疾手快,大手一挡,门就被他给拉开了,然后,也没等她开口,直接进了屋子。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顾初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立刻尖叫。

    陆北辰皱着眉头揉了下耳朵,“不用换鞋吗?”

    “当然得换鞋,我今早辛辛苦苦拖的地。”

    “拿双拖鞋给我。”

    顾初下意识地刚想转身,冷不丁意识到自己被误导了,直接上手推了他一把,“你快出去。”

    “为什么?”

    “这是我家。”

    “我找的就是你家,别人家我不可能去。”

    “可是……”顾初情急,“我没有邀请你来。”

    陆北辰深吸了一口气,有淡淡的米香,笑了,“你不是已经开始准备晚餐了吗?”

    “不是给你准备的。”顾初从没见过这么反客为主的人。

    陆北辰回答简单粗暴,“没问题啊,我可以跟你的客人一起用餐。”话毕,就抬了脚。

    “喂,你不能穿着鞋。”

    “拖鞋。”

    “我家没有男士拖鞋。”

    “那抱歉了。”陆北辰直接踩了进来。

    倒是没什么脚印,琼州这个地方向来干净,但顾初有点小小的别扭,她总觉得家里就是放松的地方,就应该换双轻轻松松的家居鞋或拖鞋才叫合理。她就直盯着陆北辰的皮鞋,心里不停地哀嚎。

    有点强迫症的她,看见他穿鞋进来比他突然上门到访还要崩溃,想着赶紧拿了双拖鞋,递到他跟前,“这双你能穿吗?”

    陆北辰瞅了一眼,“你是在否定我的性别吧?”拿了双一看就是女士还带着哆啦a梦图案的拖鞋,目测了一下也就35、36的鞋码,他怎么可能穿的进去。

    再说了,就算穿的进去,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穿双带着卡通图案的拖鞋。

    顾初咬了咬唇,又看了看他的鞋,那双皮鞋锃亮,只是太过冷硬了,其实她想告诉他,进别人家不换拖鞋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这是琼州不是国外,他就这么悠哉地坐在沙发上,那双鞋纵使再干净,都会让她产生一种误觉。

    她会觉得他就像是电视上上门讨债的黑社会老大,仪表堂堂,却不近人情,然后抽支烟,慢悠悠地问她,小姑娘,说吧,什么时候能把钱还上?

    陆北辰今天意外地没抽烟,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将手里领着的袋子放在了茶几上。顾初没关注那个袋子,心就早就凉透了,人已经进来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只能顺其自然了。

    “顾初,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再是一口一个“顾小姐”这么叫她了。

    顾初暗自深呼吸了一下,才缓解胃被气炸的疼痛,转身拿了杯子,十分不客气地“咣当”一下放他跟前,倒了杯柠檬水给他,“不好意思,没茶。”

    见他始终没抽烟,又想了想,抽了几张面巾纸平铺在茶几上,说,“没烟灰缸,将就用吧。”

    陆北辰抿唇浅笑,“这待客之道有失水准啊。”

    “有人不请自来还想着友客之道?笑话。”

    陆北辰笑容漾开,“你不去接机,那我只好主动来了。”

意外的招供

    中国向来是礼仪之邦,不请自来的行为有失礼节,这是每位到访者要明白的最基本道理,但作为主人家来说,热情好客也是最根本的礼待之道。顾初敢向所有人发誓,她绝对是一个最秉承中华优良传统的姑娘,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也是她最积极赞成的精神。这么多年来虽说她每天都背着重重的壳往前爬,但与人交往的乐观态度不曾改变。

    如果,今天来的是别人,她不管怎样都是欢迎的。

    没错,如果是别人,哪怕是那个曾经吓唬她的小警察。

    但,就不能是陆北辰。

    可他就这么明晃晃地来了,没有遵循什么上门会客之道,此时此刻就像皇城根儿下的太师爷似的坐在她家的沙发上,用悠哉的行径来告诉她,其实一切都成了她的错了。

    “有关接机的事我可没答应过你。”顾初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一下。

    家里冷不丁多了个男人会很奇怪,连房间的气息似乎都变了,像是沾染了他身上来苏水的味道,干净,却有点发冷。这似乎代表了一种气场,而他的气场,明显是伴着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事业的成就而强大。

    “你会错意了,我没要你答应,我只是通知你。”陆北辰笑了笑,端起了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跟她说,“冰糖放多了,少了柠檬的酸味。”

    “我喜欢喝甜的。”顾初顶了他一句,心里自然是别扭,什么叫做“我只是通知你”?她又不是他的助理,凭什么就要听他的通知?

    陆北辰没恼她的态度,点了下头,“小姑娘嘛,都喜欢甜腻的东西。”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过来讨口饭吃。”

    顾初瞪着他,“你堂堂的法医教授,想要吃饭还不简单?只要一开口有多少人会前仆后继的?还至于到我家蹭饭?”

    “吃别人请的客那叫受贿。”陆北辰双手一摊,“我只是不想给他们提供行贿的机会罢了。”

    顾初死死咬着唇盯着他。

    “再说,我这个人嘴巴一向很挑,如果吃了顿不合胃口的晚餐,那一定会影响我的工作状态。”陆北辰笑看着她,又补上了句,“死者为大,他们的事不能耽误。”

    话毕,他环顾了下四周。

    最传统的三居格局,中规中矩,不论是从楼的外观还是从内部结构来看,这里的年头的确不少了。但就是这样的老楼,一旦都是常住人口,就会沾上很多的生活气息。客厅不小,属南北通透,其他几个房间都是关着门的。客厅放有很大的书架,书架上的书花花绿绿的,其中医学书不少。沙发的式样看上去是老了些,却被她后期加工过,将沙发套做成了各种颜色的拼成,反而成了客厅里最抢眼的摆设。

    纯实木的地板,看得出当年是花了不少钱装修,往往老物件都实在,搁多久只会染上岁月的厚重,不会出现质量问题。地板的颜色很舒服,深巧克力色,与房间其他摆设配搭相得益彰,茶几上摆放着一些干花,如数地散放在一只被清洗得很是干净的巴掌大螺壳里,米白色的壳,七色的花瓣,也充满了一种生活情趣。房北是厨房,进行了半封闭式处理,房南是一个落地的推门,然后是通透的阳台,阳台的面积还挺大,放有高高低低的花架子,上面摆有各种各样的绿植,有开花的,也有不开花的。

    顾初见陆北辰在打量着房间,多少有点不自在。他的目光就这么沉定地扫视着一切,总会让她感觉如同一种解剖,像是他对待死者的尸体一样,用他的手术刀来发现所有不被人发现的真相。

    “我没做多余的饭。”她挡住了他的视线。

    “再做。”陆北辰说得云淡风轻,然后起身,走向阳台。

    阳台的窗子是开着的,厨房那边也是开着窗,南北的户型这点最好,夏夜,清风徐来,不消用空调都会自清凉无汗。有风铃声,叮叮当当的,伴着晚风清脆悦耳。陆北辰抬头,是一串用细细的小贝壳穿成的风铃,风一过,小贝壳相互碰撞发出声音,不同于大贝壳声音的闷实,这类贝壳所发出的声音很细碎入耳。看得出是自己做的,贝壳形状不甚相同。

    抬眼的同时也就看见了阳台上还有挂晒的衣服。

    新洗半干的衣服,还透着干净的洗皂水味,有裙子,有碎花小上衣,还有……

    “别看了。”顾初急了,喊了一嗓子。

    他的眼睛在她**上打转,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陆北辰抿唇笑了。

    顾初觉得又羞又怒的,干脆不搭理他了,转身回了厨房。岂料他也跟过来了,整个人靠在玻璃门边儿上,看着她在备菜,说了句,“别放香菜。”

    “不好意思,我喜欢吃。”顾初终于找到他的弱点,扭头冲着他笑,故意说,“我特别特别地爱吃香菜。”

    “香菜的气味会盖住食材的原味,我只是在你的烹饪上给出合理化建议。”

    “这是我的厨房,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顾初抓了几把香菜一股脑放进去,末了还觉得不够,又放了几把。

    陆北辰“啧啧”了两声,无奈摇头,有点惨不忍睹,“这菜还能吃吗?”

    “爱吃不吃。”

    她这种十分不客气的待客之道倒是没吓走陆北辰,耸耸肩膀,双臂交叉,做无所谓状。

    良久后,他问,“没男士拖鞋,没烟灰缸,乔云霄不来你这儿?”

    顾初抿了下唇,“这是我的私隐,我可以不回答。”

    “在我面前你可以没有私隐。”

    好大言不惭的口吻。

    顾初心里想着,就是在你面前才要更有私隐。她没回话,懒得搭理。就这样,陆北辰一直看着她做完了饭,过程中很少说话,顾初虽说觉得做饭的时候一个大男人就那么在背后看着,十分不自在,但也知道现况难改,顺其自然了,又多蒸了米饭。

    结果,陆北辰还真是毫不客气地吃得津津有味。

    顾初手持着筷子,懊恼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吃香菜吗?”

    陆北辰挑眉,“我没说我不吃香菜。”

    “你刚刚明明说了。”

    陆北辰又盛了碗汤,慢悠悠地说,“你的中文理解能力令人堪忧啊,我只是建议你别放香菜,并没有说我不吃香菜。”

    顾初真想从楼上跳下去。

    果真是她理解错了,她还真以为是他不爱吃香菜,故意为之,现在好了,香菜作为配菜放得比主菜还要多,她是觉得难以下咽了,他倒是吃得从容。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陆北辰对汤的味道极其满意,喝了一口后点了点头,“叫做损人不利己,说的就是你。”

    顾初真想把汤扣他头上。

    但是,她还没这么胆。

    吃了饭,陆北辰又得寸进尺,“没有餐后水果?”

    顾初忍无可忍,问,“陆先生,你能告诉我今晚你来的目的吗?”

    没这么上门算账的吧?他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情绪。

    陆北辰闻言后,笑了笑,朝沙发上一靠,指了指茶几上的袋子,“送你的。”

    什么东西?

    顾初迟疑,之前她一直没看这个袋子,通体的黑色硬质纸袋,里面装有一个包装甚是精美的盒子。见她面露疑色,陆北辰又说,“打开。”

    她可不敢打。

    万一里面是块人骨肉怎么办?他长期从事那么*的工作,性格变得扭曲也不是什么怪事。

    陆北辰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怒反笑,探身过去,干脆替她开了礼盒。打开,顾初只觉得眼睛被小小的光艳给刺痛了一下。

    一条项链。

    一条梵克雅宝的项链。

    “过来。”

    顾初坐着不动。

    陆北辰直接起身,绕到她身后,刚要给她戴上,她伸手拦截了。

    “我不能要。”

    “为什么?”

    “太贵重了。”她刚刚看得清楚,这条项链不是今年市面上看见的,图案特殊,应该是订制款。

    陆北辰皱眉,硬是给她戴上了。

    “我——”

    “还不错。”陆北辰满意了。

    “可是——”

    “一个男人追求一个女人,总得有点诚意吧。”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搭在她肩膀的大手缓缓下移,直到,与她的双手十指相扣。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他的脸颊也微微贴着她的脸颊,这种姿势,有句成语形容得亦是恰当:耳鬓厮磨。

    可顾初想得不是耳鬓厮磨的事儿,陆北辰的话令她猛地清醒,一下子想起件事儿来。没有回应他的*“告白”,她一把将他推开,进了卧室,陆北辰正愕然,她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东西。

    “支票是你的吗?”不是乔云霄,那么她不认识什么有钱的朋友了,哦还有凌双,她很有钱,但一来凌双不会知道她现实的处境,二来,人家凭什么帮她还钱。

    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还有谁,刚刚陆北辰的那句话猛地提醒了她,如果这也是他的“诚意”之一呢?

    陆北辰将支票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后给她,“这不是你自己的支票吗?”

    “不是我的。”

    陆北辰笑了,“你自己的签名。”

    “我知道,是我的字,但是被人模仿的。”顾初盯着他。

    陆北辰仔细打量了一下,沉默了会儿后抬眼看她,“你欠了这么多钱?”

    一听这话顾初愣了,好半天又问,“真的,不是你的?”

    “你到底欠了多少钱?”陆北辰面色严肃了。

    顾初意识到自己摆了个大乌龙,一把夺过支票,转身回了卧室。陆北辰却没打算算完,跟着进了卧室。

    “你干什么?出去。”卧室是最隐私的地方,他的闯入,如同是要硬生生地往她心里闯似的。

    “顾家的外债不是已经还清了吗?”陆北辰逼问。

    “这是我家的事。”顾初满心慌乱,她开始懊恼,也觉得自己在做这个行为之前欠了考虑。

    顾家当年的确欠了不少钱,但姨妈帮着还钱也是以顾家的名义来还,这件事知道的人少,当年顾家卖了不少房产,外界的人都以为是她变卖家产才还上的外债。

    身子就被陆北辰给强行扳了过来,“当年顾家到底欠了多少钱?”

    顾初心烦意乱,一把拨开了他的手,“这不关你的事。”

    陆北辰僵在原地,脸色有点铁青。

    手机恰当地响了,救了顾初一命,她避开他审视的目光马上去接电话。

    是姨妈打来了电话,还是问她工作的事儿。

    “什么时候带那个专家来见我?”

    顾初生怕被陆北辰听到,接着手机走远了些,陆北辰虽没跟上,但靠着门边看着她,眼神犀利。她被他盯得全身发毛,又觉得姨妈的这通电话咄咄逼人,便有种“前有虎后有狼”的强迫感。

    “姨妈,还没回来呢。”

    “既然你要做他的助理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你应该知道吧。”

    “我……”她上哪知道去,叹了口气,“大概还得一周左右时间吧。”

    “你不是在骗我吧?”岑芸语气质疑,“我可告诉你啊,现在也就只有我才想着管你和思思,你对我撒谎的话,要是万一被我查出来了,我可不会轻饶了你。你以为你现在工作了翅膀就硬了是吧?才二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你懂什么呀?好人坏人你会看吗?就你一天到晚傻了吧唧的,被人骗了怎么办?”

    “我真的没有骗您。”顾初想挂了电话又不可能,回头瞅了一眼陆北辰,却发现他回了卧室,站在*头翻看一个笔记本,心里又急又慌,虽说那个笔记本就是记账用的,但他这么乱翻总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支票的事儿我可一直是半信半疑呢啊。”

    “我知道我知道。”见他放下来笔记本,顾初稍稍松了一口气。

    陆北辰走了出来,去没看她,走了次卧,刚要推门,顾初飞窜过去,挡在了他面前,说,“这是思思的房间,你不能进去。”

    他却置若罔闻,将她拉开,闯了进去。

    “喂——”

    是女孩子的房间,陆北辰站在卧室门口,环视了一圈。

    电话那头是岑芸拔高的嗓音,“谁进思思的房间了?你在跟谁说话呢?”

    声音之大,令陆北辰回头瞅了她一眼。

    她便赶忙退了出来,“没谁,姨妈,我这边还有事——”

    “别跟我打岔,是不是乔云霄去你那了?”岑芸大声豪气的,“我可警告你啊,不准让他进屋,他们乔家怎么对待顾家的你不是不知道,还让他进门?你疯了吧?”

    顾初百口莫辩,她压根就插不上嘴。

    而陆北辰觉得这个房间没什么好看的,就出来了,走到另一个房间,打开,是洗手间。关了门,又顺势到了靠近客厅的一间房,房门紧闭。他在房门前站立了会儿,然后伸手扭了把手。

    顾初倒吸了一口凉气,也顾不上跟姨妈解释了,通话键按断,就窜了过去。

    “你够了。”她扯着他的手臂。

    “三间卧室,一间你的,一间是顾思的,这间呢?”陆北辰面色又一贯的淡然,可攥着门把手的大手丝毫不退让。

    “书房。”

    “书房?”陆北辰挑唇,“你的书架是放在客厅里的。”

    顾初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观察了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正想着怎么圆话,岑芸的电话又打来了,她不敢不接,姨妈的脾气她很了解,如果不接电话,不出二十分钟她家的门肯定会被姨妈给砸开。

    “到底谁在你家呢?”第一句话,绝大的嗓门,“我告诉你啊,要是那个乔云霄的话,我现在就上门赶他走!”

    顾初犹若整个人被人点着了,不知道该先扑灭哪头,陆北辰扭了一下门把手,上了锁。

    他回头瞅着她,没管她在通电话,问,“钥匙呢?”

    这边问话,那边也在问话,顾初如热锅上的蚂蚁,更可怕的是,岑芸听见了陆北辰的声音,情绪就愈发地激烈,“谁的声音?我怎么听着是个男人声音?”

    “不是。”

    “你当你姨妈七老八十耳聋了是吧?”岑芸嗓门更高了,“是不是乔云霄?你给我说老实话。”

    “我——”

    话没等说完,手机就被陆北辰给夺了下来,淡声开口,“姨妈你好,我是陆北辰。”话毕将手机递给了顾初。

    她如被雷击,直到岑芸那边又嚷嚷了才反应过来,赶忙接过手机。

    “他说他是谁?什么人?你们什么关系?这么晚了他在你那干什么?而且还进了思思的房间。”

    “姨妈,他真的只是个朋友。”顾初眼瞅着陆北辰又进了她的卧室,心里敲响了警钟。

    果不其然,当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钥匙。

    顾初如临大敌,语速极快地解释,“姨妈,不管您信不信,他就是一个普通朋友,放心吧,他现在就走了。”

    也不管姨妈会不会多想了,她马上挂了电话,在陆北辰将钥匙插到钥匙孔马上要打开房门的前一秒她爆发了百米冲刺的小宇宙,双手死攥着门把手,就是不让他开。

    “上一次我说到楼上坐坐你很惊恐,你在惊恐什么?是这里藏了什么秘密?”陆北辰眼底带笑。

    “这里……其实都是思思的私人用品,平时她都不让我往里进的。”顾初急得够呛。

    可这话听在陆北辰耳朵里更像是借口,“她装私人用品的房间钥匙,怎么会在你卧室里?不让你往里进却把钥匙给你,很矛盾的逻辑思维。”

    “那是……那是她很清楚我不会看她的东西,她平时都住校,钥匙当然要放在我这儿。”

    “理由很牵强。”

    “不是所有事都需要理由的。”

    “正如,你跟北深分手的时候?”

    顾初心口痛了一下,压住,开口,“对。”

    陆北辰笑容渐退,眼神咄咄逼人了,“我今天还就要看这间房了。”话毕,大手一转。

    手机倏然响了。

    这一次是陆北辰的。

    “你的手机响了。”顾初尖着嗓子喊。

    陆北辰停了手里动作,却在跟她一直对视,手机始终响着,顾初咽了下口水,放低了嗓音,“你快接电话吧,万一对方有急事呢。”

    他盯着她,那双眼像是藏了剑,良久后,才松了手接了电话。

    顾初终于松了口气,赶忙将钥匙拔了下来,见他是走到窗前接的电话,便趁其不备,将钥匙藏到了储物柜的最底层里。关了柜子,他还在通电话,高大的背影倒映在窗子上。

    她很想走上前提醒他不要站在窗子前,这是片老住宅楼,楼与楼之间都挺近,街坊邻居还都认识,她可不想被人好信儿地看了去,然后第二天就在外面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她家大晚上的出现了个大男人这种事。

    琼州是小城,这些老邻居们又不常上网,所以很多信息尚算闭塞,有关顾家的大变故他们不大清楚,但她和妹妹搬回老房子住也会让周围邻居猜测纷纷。用他们的话来评价顾家,那就是:顾家?哎呦呦,那可是从我们琼州走出去的大企业呢,他们家可有钱了,不过应该是以前啊,现在顾家姐姐妹妹都回来了,听说顾父顾母去世了,啧啧,俩孩子可怜得嘞,一看就知道顾家不及以前喽。

    楼里的大爷大妈,茶余饭后大抵就是研究这家讨论那家的,所以,顾初不想落人口舌。

    可陆北辰的通话时间不算太长,期间,他一句话都没说,末了才开口,“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顾初觉得眼前一片开阔,他是要走了对吧,顿觉压力没了。

    等他收起手机后,她这一次倒是积极主动了,“你是有工作要处理吧?工作重要,我送你。”说着就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这送客的意味太强烈了。

    顾初潜意识中觉得陆北辰不会乖乖就范,所以已经预备好大敞的节奏,怎么说他都是个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社会名流,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总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吧。

    岂料,陆北辰不再像刚刚似的有闲情雅致逗她,站在原地,没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顾初没由来地觉得哪里不对劲,想起了他刚刚接电话时的神情,面色冷肃。

    “发生什么事了?”问这话的时候,她的右眼皮又跳了一下。

    心中的不好预感就开始如洪水般泛滥开来。

    陆北辰盯着她,一字一顿说,“顾思,你妹妹去警局自首了,她向警方承认是她杀死了萧雪。”

    “什么?”

    陆北辰将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抓了起来,到了门口,“你跟我走吗?”

    顾初已经顾不上说话了,连连点头。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审讯室

    罗池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顾思,满脸的疑惑。顾思显得很从容,没看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后摇头,“你们这里除了白开水就没别的了吗?比如电视上演的咖啡茶之类的?”

    “有白开水喝就不错了。”罗池提醒她。

    顾思“哦”了一声,想了想,敲了两下桌子,“有烟吗?来一支。”

    “你还会抽烟呢?”

    顾思双臂交叉将身子探前,看着他笑,“小警察,我已经是大学生了,不是小学生。怎么, 你们做警察的还负责抓人抽烟呢?”

    罗池看了她一眼,从兜里摸出了烟盒,递给了她一支烟。顾思接过,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啊。”

    罗池又献上打火机。

    烟点燃了,弱化了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只是她抽烟的动作不是很娴熟,看得出是刚学会抽烟。罗池端了姿态,“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

    “你为什么自首说是你杀了萧雪?”罗池看着她想到了顾初,这姐姐护妹妹心切,一旦知道这个消息还不定怎样呢。

    顾思轻轻吐出了烟圈,风轻云淡地回答,“因为是我杀了萧雪,所以我就自首了,罗警官,你的语文课是化学老师教的?我想我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罗池喝了一嗓子,“你给我严肃点。”

    “我都来自首了还不叫严肃?”顾思好笑地看着他。

不曾再爱过别人,至今

    那一晚,从琼州的老城区到公安局的路特别得堵,红灯塞了一场队的车,成串的尾灯殷得刺眼。顾初坐在车里,心中惶惶不安。开车的男人始终很稳,目光直视前方,只是沉默。街灯在以蜗牛的速度后退,光圈打在了前挡风玻璃上,落在了陆北辰略微绷紧的下巴,却透不穿眸底的颜色,如深暗的海。

    “也许,我们可以穿小路走。”仔细听来,顾初的声音有点抖。

    陆北辰没有说话,方向盘一打却是遵照了她的意思。走小路意味着强行并道,引来不少抗议的车鸣,陆北辰充耳不闻,直到成功驶向小路,他终究还是最波澜不惊的那一个。

    等车子开稳了后,男人横过手臂,“别担心,没事。”

    顾初这才觉察自己的手指攥紧了,被他轻拉开来时,手心才恢复了疼。

    到了地方,始终没见到顾思。陆北辰打了一通电话,再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罗池出现了。顾初如同见到救星,冲上前就去询问状况,甚至抓疼了罗池的手臂。

    很快地,她被陆北辰给拉下来了。

    罗池哪会不理解顾初的心思,安慰了一番后便跟她说明了情况。一个小时前,顾思来了警局,自首说她是杀害萧雪的凶手。萧雪的案子如今是头等大案,凶手出现,整个警局都为之惊讶,令罗池更想不到的是,自首人竟是顾思。

    她招认了杀害萧雪的动机。

    一个月前的派对上,萧雪与顾思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争执,派对的主人出面缓解了那场矛盾,派对结束后,两人再次发生口舌之争,顾思情急动了手,这当时都有目击者在。

    “但之后,顾思对萧雪的谩骂耿耿于怀,继而起了杀机。”罗池跟顾初解释。

    顾初坐在椅子上,面前是杯冰水,玻璃杯壁漫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雾,她盯着冰水,脸惨白得亦像是挂了霜。她摇头,不信罗池的话。顾思是怎样的人她很了解,平时就是嘴巴硬了些,但让她杀个人她哪有那个胆量?

    没有人会知道顾思的成长遭遇了多少心劫,她是如此胆小的孩子,从她刚学会走路到她上学,顾初还记得有一次她被个大一点的男孩儿堵在了学校门口,那男孩儿跟她说,我想要你做我女朋友。顾思吓得回到家躲在被子里哇哇大哭,那时候,她才上小学。

    顾思就像是她的一个影子,更像是两个她,一个乐观积极,一个胆小怕事。直到顾家出了事,顾思在抱着她大喊着“以后都不要丢我一个人”,那一刻,其实改变的何止是顾初一个人?

    顾家的翻天覆地令顾思变得事事争强好胜,明明就是胆小的人却总想着往前冲,她会跟顾初说,姐,你别怕,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所以,当罗池跟她说,真正让顾思起了杀念是因为萧雪对她的谩骂和侮辱时,支撑着顾初冷静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据顾思反映,当时萧雪骂你骂得很难听,好像是牵扯了你在大学时期的事,说你……”

    顾初抬眼看着罗池,罗池在这一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继续说下去,他是料到了她会崩溃,却没想到她此时此刻的样子令别人崩溃。就在她刚刚的眼神里,罗池扑捉到了她的绝望,还有隐忍的歇斯底里,让他想到了狼,护崽子的狼,得知被猎人猎杀后的那种沉默着的悲怆。

    他竟打了个冷颤,心就嘀咕着:其实这位顾家小姐,并没有想象中的怯懦。

    “顾思说萧雪诋毁了你的清白,说你在大学时期抢了她的男朋友,当时萧雪的情绪很激动,说顾家小姐表面知书达理,实际上不过是……破鞋一只。”

    顾初慢慢地收了手指,她就算是没有听到萧雪骂的这段话,但也能想象得到她骂人的样子,她的手指有点抖了,又觉得有股子寒凉在慢慢入侵,萧雪曾经的声音像是魔怔似的在耳畔盘旋:顾初,你到底要不要脸?抢别人男朋友这事儿你觉得光荣是吧?

    那寒意就在肩头,她缩了一下,可很快地,又消散了。陆北辰单臂过来圈住了她的肩膀,大手稳稳地轻拍了她的肩头,没对她说什么,却给了无声的安全。

    “有没有交代作案过程?”他的声音平静。

    肩头的暖活化了顾初,她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这个像极了北深的男人,前一秒会像痞子似的闯进了她的领地,后一秒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时沉稳如山。北深像是他的死穴,他会对她恨之入骨,但不涉及到北深的事,他就总能淡定自若地戳中她的软肋,哪怕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会让她束手无策,就会让她轻易地沦陷阵地。

    此刻,他却这么平静地面对着有关萧雪的话,有关北深的话。她很想问他一句:陆北辰,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她只是说,她毒死了萧雪,萧雪的心脏有问题她早就知道。”

    罗池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已经将这两人的情绪看在眼里。他首先纳闷的是陆北辰,据他所知,陆北辰是跟他同一时间认识的顾初,然后他就拉了顾初进这个案子,最开始他表示反对,但又一想陆北辰做事向来严谨,拉她入局最大可能是引君入瓮。可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顾初隐忍着的担忧他可以觉察,但陆北辰十分自然地圈上了她的肩膀,这一举动令他诧异,他像是认识了她很久的人,这一幕看上去,陆北辰成了家属陪同者而并非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医。

    再者,他对这个顾初也愈发地好奇了。顾氏家道中落,顾家两姐妹相依为命有目共睹,依着这份情感,一般的女孩子在听到陆北辰问的那句“有没有交代作案过程”后肯定就炸了,会毫无理智地反驳说我妹妹没杀人,凭什么要交代作案过程之类的话。但顾初没有,她一直在压着自己的情绪,这种冷静和隐忍,强大到让男人都甚觉可怕。

    转念一想,顾初的精神世界很强大也有根可循,富家小姐到成为家中支柱,这个过程,单凭她25岁的年龄就能撑过来,这已是强于常人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带走她?”顾初问。

    罗池回答,“现在还不行,她是自首人,我们总要查清楚才行。”

    顾初点点头,从罗池的角度看过去,灯光下她的眼神倦怠如枯井,好久后她才又说,“罗警官拜托你,一定要查清楚。”

    “这是我的职责,你放心。”

    陆北辰与罗池就这个案子单独详谈的时候,顾初在静静地抱着杯子坐在了一角。罗池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对陆北辰说,“很显然她想不知道刘继强这个人的存在。”

    “现在的问题是,刘继强给了顾思多少好处。”陆北辰若有所思。

    罗池听了这话觉得他另有意思,陆北辰便将支票的事跟他说了,在他认为,顾家的外债多少,除了顾初清楚外就只剩下顾思了,顾思打小跟姐姐的关系就好,又能看得出她处处以姐姐为榜样,充分说明了顾初在她心里是一个崇拜,她想要模仿顾初的签名轻而易举。这就好比小孩子不想让家长看成绩单,然后学会了家长的签名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问题来了,假设推断成立的话,那么顾思哪来的钱?

    罗池说,“我知道你想说顾思是替人顶罪,但问题是,她的自首我们也不能忽视。”

    “我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你们的工作。”

    罗池从烟盒里拎出了两支烟,递了一支给陆北辰,点燃。烟雾绕了两个大男人,破案这种事说白了就是研究人性,人性,最是复杂。想了半晌,罗池说,“我之所以怀疑刘继强,是因为顾思绝对看了那份报告,刘继强这才露出了狐狸尾巴。警方已经肯定了刘继强和萧雪之前的关系,现在刘继强移情别恋追求顾思,萧雪怀恨在心也很正常,所以在派对上对顾思百般挑衅也事出有因,我刚刚问了顾思,很显然她是不清楚刘继强与萧雪的关系。还有件事,刘继强这个人有暴力倾向,据调查,他曾经对萧雪大打出手过,这就解释了萧雪尸骨上裂痕的由来。”

    陆北辰吸了一口烟,吐出,没说话。

    有关罗池的怀疑,他早就知道,刘继强成了头号嫌疑人,做为试探,那份报告他才会默许顾初带回家,一切不过是试探,但有些话他是不能说的,例如,他不会跟顾初说,那次,是我故意的。

    罗池沉默了一会儿,待一根烟抽完,将烟头摁在了垃圾桶上的咖啡末里,说,“行了,我得继续审那位祖宗了,她吧,自首了还不配合,你说急不急人?”

    陆北辰站在原地没动,夹着烟,透过细细的烟雾,看着不远处那抹身影,心情复杂。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陆北辰一直送她到楼上,期间岑芸打了几遍电话过来顾初都没接,到了家门口,一张纸条塞在门缝里。陆北辰拿了纸条,打开,写道:回来马上给我打电话。

    他将纸条递给她,她接过,看了一眼后轻声说,“是姨妈。”

    顾初没有回了岑芸的电话,都已经快午夜了,这个时间打给她,她会更不得安生。陆北辰没马上离开,在她对面坐下,跟她说,“这件事罗池会查,你先不要太过担心。”

    她点头,却是有气无力的。

    这个家向来是她躲伤的地方,之前无论经历了什么,最起码这个家还在。顾初始终坚持着称这个房子为家,就像始终坚持着顾家还在一样。而事实上她清楚的很,这里已经算不上家了,如果顾思出了事,那么,这里就成了牢笼。

    顾初后来睡着的时候不是很安稳。

    她做了好多的梦。

    梦见一家四口出去旅游的情景,那时候的天很蓝,阳光是烈但不足以将人晒伤,她的父亲亲自开着房车带着他们一路前行,她还得记得当时母亲脸上的笑,像是染了蜂蜜一样甜。她问父亲,我和思思您最疼谁啊。父亲笑呵呵地说,你们俩啊上辈子都是我的小*。母亲便故意怨怼地说,瞧瞧你们这个花心的爸爸。

    那时候思思也还小,嘴里哼哼唧唧着“太阳当空照”,她还觉得儿歌真是少得可怜,一首儿歌就能陪伴好几代人。思思穿花裙子的模样很漂亮,那种带着小飞边的裙子,是那年当季最流行的,美美的思思会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甜甜地问她,姐姐,你看我漂不漂亮?

    她还梦见了那座城,跃过外滩的喧嚣,是为数不多的弄堂,低低矮矮宽宽窄窄的,穿着睡衣就出门去买菜的老城市人就算面临着四周高楼林立也在努力着维持骨子里的优越感,那一声声的吆喝少了,偶尔还能找到几乎没什么客人的理发小店,上了年纪的老先生不以此为生,只是用这种方式、用每天的报纸和收音机打发清闲的时光。

    她向往过这座城,留恋过这座城,最后又逃离了这座城,其实无非是因为,在这座城里,她曾经爱上了一个刻进骨子里的人,还有那段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躺在*上的顾初嘴里喃喃,一会儿是“思思”,一会儿是“萧雪”,一会儿又是“北深”,额头上出了汗,两眉之间皱了好看的纹路,只是脸色愈发地苍白。梦中多劫,她被回忆伤得丢盔弃甲,所以再也躲不开这场心劫。坐在*边的男人一直在看着她,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的不安引来了他的大手轻抚。

    他低下身子,轻展着她的眉心,拭了她额头的汗珠。然后,轻抵着她的耳,低语,“也许你始终怀疑,但在北深的心里就只住过一人,他不曾再爱过别人,至今。”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顾思的不配合令罗池焦躁,再问急了,她就干脆沉默,又或者跟他说,人真的是我杀的,你赶紧抓我吧。气得罗池要吐血,在审讯室里,罗池的躁狂与顾思的吊儿郎当成了明显对比,等出来歇口气的功夫,观察员笑着跟他说,“你俩到底谁审谁啊?”

    罗池还是拿出了杀手锏,备了一摞子的照片,还有一份银行出具的证明回到了审讯室。顾思趴在桌上,闭着眼,脑袋上面还放着个烟灰缸,可她始终是没有烟瘾的,昨晚的那支烟抽了半截就扔在了那,烟丝凉了。

    她知道是罗池进来了,依旧没动,只是懒洋洋地说,“女人一晚上没卸粉底外加一晚上没睡觉,远比自首还可怕。”

    罗池一听这话就怒了,“啪”地敲了桌子,“你当萧雪是小案子是吧?说得轻巧不用坐牢吗?我警告你,袒护凶手你这是同谋。”

    顾思抬了头,看着他慢悠悠地说,“罗警官,我就是凶手。”

    “你先看看这些吧。”罗池将照片扔给了她。

    顾思接过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看,照片上全都是刘继强和萧雪,两人或搂抱着或亲吻,举止亲热*。她在看照片,罗池在看她,所以看到她眼底的愕然后就心知肚明了。一摞照片很快看完,顾思没说话,将照片放下。

    “是你给了你姨妈一张支票对吧?以你姐的名义。实际上这张支票是刘继强给你的,你知道你姐很辛苦,也很清楚顾家欠了多少钱,所以跟刘继强做了这场交易。他给你钱,你替他顶罪。按照支票上的金额来看,这是一场很合算的交易。”罗池将银行出示的证明交给她,“你姐姐昨晚上来了,她很担心你,顾思,如果你真的是姐妹情深的话,那就该好好想想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刘继强跟萧雪好上的时候还没离婚,当时萧雪是明知道他有老婆还跟他在一起,为名还是为利又或者为了情就不得而知。萧雪也的确有手段,硬是逼着刘继强离了婚,不过好景不长,刘继强遇上了你,开启了疯狂追求你的模式。听着像是一个走偏了路想要回头是岸的人,实际上这种男人不过就是腻了萧雪,你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会有安全感吗?”

    罗池说了很多,顾思一句话没插,抿着唇,攥着照片。他以为她会说点什么,哪怕说一句“我也是迫于无奈”也好,只要能撬开一点话头,他相信刘继强肯定难逃法网。然而,许久后顾思开口,语气生冷,“谁让你们通知我姐了?”

    她的眼睛,也凉得可怕。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顾初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很久,昏昏沉沉的,有些人有些事似梦似真。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大亮,落地窗帘弱光了光线,她伸手,光斑落在了手指上,是阳光的味道。有多少次醒来她都喜欢这种晨亮后的光晕,但现在,满满的沉重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了。

    她是怎么到*上睡觉的已是不记得,就记得,她在梦中不停地在跑,在追赶着什么。

    客厅不曾有过谁的痕迹,陆北辰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清楚,只记得他热了杯牛奶给她,喝过之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下了。厨房的水池里没有空杯子,昨晚的牛奶杯已被清洗干净放在了架子上。睡得这么沉,顾初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牛奶里加了安定。

    她恍惚记得昨晚上陆北辰送她回家之前去了趟尸检所,之所以恍惚,是因为她满脑子都是顾思。

    餐桌上有早点,鸡蛋、火腿三明治、还带温度的可颂、巧克力酱及草莓、蓝莓果酱、咸味布丁、橄榄油清炸小白鱼,很丰盛,像是外卖,又像是自己做的。顾初相信是前者,因为她想不出来陆北辰下厨是什么样。

    一杯鲜榨的果汁,杯子下压了一张纸条。

    她拿过,是陆北辰留的字条。

    “别忘了先给姨妈回个电话,然后给我电话。”

    顾初盯着纸条看了好久。

    精致的早餐没能勾起她的食欲,或许,食欲在心脏真正遭受到了打击后就不敢肆意而为了。她拿了手机给姨妈去了通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上来就问,“怎么有男人留宿你那了?”

    顾初听着有点晕,看了一眼沙发,沙发上抱枕的摆放位置有点歪,心中一念,许是陆北辰昨晚就在沙发上睡的?她不得而知,就只好回答,“没有的事。”

    “昨天都挺晚了我打你手机,是个男的接的,他说你已经睡了。”

    “……是那位专家回来了,他酒店的房间出了些问题,就在我这借宿一晚。”

    “你不是说得一周吗?”

    “提前回来了。”

    怕跟姨妈说得多破绽也多,顾初主动承诺这几天就带着专家亲自见她,岑芸这才半信半疑地结束了通话。顾初像是打了一场仗,在经过了顾思这场意外战役后,再对付姨妈已是身心疲惫。靠在沙发上闭了会儿眼睛,心里的鼓还在不停地敲,不管陆北辰昨晚是不是睡在这儿都无所谓了,她现在唯独担心的就是思思。

    目光落在了那扇门,顾初起身走到储物柜,打开,钥匙安好,她多少松口气,却又狐疑,陆北辰完全有机会再去窥探画室里的秘密但他没有,为什么?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顾初重新回到沙发上,静静地思考了好久,眼里始终是暗沉沉的光。良久后,她抓起手机,拨了陆北辰的电话号。对方很快接通,她轻声说,“有关萧雪的案子你一定还有没告诉我的吧?我想知道全部的情况,可以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他问,你把我当成什么男人了

    生活,其实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单纯得像个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会在杏花疏影中闻箫声,也会在皑皑白雪中围炉夜话,不用理会人为的规定,也不用分辨人心的真假。这样的日子才叫做生活,而其他方式的,只是活着。顾初觉得,她的20岁之前的日子,就叫生活。

    从什么时候开始理解了活着的意义,顾初心里明白。

    镜子前,顾初站了好久。

    就算在安眠药的帮助下,充足的睡眠也没能挽救她过于苍白的脸颊。她伸手,努力地掐脸,希望能看到正常的红,再或者是希望,这一切不过是场梦。多少次了,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呆呆地站在镜子前,希望镜子里的自己开口说话,告诉她说,这只是梦。顾家还是顾家,你的父母也都还在,你只是太累了,才做了这么个糟糕的梦。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会把她叫醒,该有多好。

    可她还是看见了脖子上的项链,昨天陆北辰亲手给她戴上的项链,她匆匆忙忙忘摘,项链吊坠的花纹在她锁骨的位置压出了痕迹。很眼熟,仔细打量是花瓣的弧度,摘下,摊于手心才愕然发现,吊坠是朵白兰花,雕刻甚是精致,如绽放在了指尖之上。

    她不该感动,即使,这真的是她喜欢的。

    项链这种东西跟戒指一样可恶,戒指拴住了手指,让人不得不十指相扣,项链圈住了锁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让人的心变得无处可逃。

    陆北辰的吻,强烈而带有侵略性质,与北深的完全不同。

    2000年的中秋节,北深第一次吻了她。

    她永远会记得那年微醺的夜晚,充满淡淡的酒精味道的青春,他那么青涩地吻下来,她不知所措,下意识看了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的双眼比头顶上的星星还要澈亮。

    他笑了,说,你应该闭眼睛。

    她便问,跟你接吻的女孩儿都是闭眼睛的吗?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尴尬了。多少年后顾初就在想,那会不会是他的初吻,如果是,心高气傲的陆北深同学在面对那个问题时当然就会尴尬。

    顾初攥着项链,白兰花坠铬疼了手心。白兰大抵都成了青春的记忆了,可在那个下雨的小巷,记忆就被陆北辰给掠夺和修改了。他不应该这么贸然而然地闯进她的世界,北深走了,她的世界却还始终被他占着,她无法将他赶走,别人也就无法住进来。

    那一年的亲吻,其实并没有奠定她和陆北深的恋爱关系。

    在恋爱这种事情上,她,或许是他,有可能都不是强中之手。再又或者,他需要理清一些关系,一些跟萧雪有关的关系?其实她心里始终是打着问号的,她不知怎么问,而他,也从不解释。

    北深与陆北辰相比,他会更像是一个守候者,军训过后的风言风语似乎也没有拉近彼此的距离,大学生活总是忙碌而又精彩,偌大个学校,不同系别的学生,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如果不是有心,如想总也不见面也不是不可能。那个时候她张扬她不知天高地厚,军训过后就是繁忙的学业,还有色彩斑斓的社团,她在面试文艺社团的时候,那么大言不惭地跟社长说,我要应聘这个社团的社长。

    如果是现在,她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结果可想而知,她被踢出了局。

    顾初是羡慕当年的自己,在那个缩小的社会构架里,那位做社长的学姐“封杀”了她进社团的路,而她,为了跟那位学姐抗争到底,愣是自己组建了个乐队,玩得风生水起。

    后来顾初才知道,那个社长学姐有一个从小到大的闺蜜,闺蜜的名字叫做萧雪。

    只是她后知后觉,现在想想,公报私仇的成分是极大的。

    多少年过去,萧雪还像是个影子一样缠着她不放。

    七年前萧雪缠着她的男人,七年后萧雪缠着她的妹妹。

    这种感觉,是令顾初要了命地窒息。胸口真的就很闷了,她捂住心脏,疼额上冷汗直出。

    不到半小时,陆北辰来了,轻车熟路地敲开了她家的门。她长发披肩,愈发衬得脸色苍凉,淡淡的眉影总是挂了忧愁,可眼神坚决清亮,她侧身让他进门,没说一句话。

    顾初还穿着家居服,是曾经跟顾思一同去买的,当时她们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顾思笑着跟她说,“姐,人家穿情侣服,咱俩穿姐妹装。”

    那一天也是在游巷,阳光很好,顾思一直挽着她的胳膊逛东逛西的。其实那里所有的店都是开向外地人的,什么东西都贵,逛到最后,她们两个只选了这两件一模一样的家居服,然后绘了各自的画像上去。

    家居服不是她自己换上的,昨晚昏睡前她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她叹了口气,为彼此倒了杯柠檬水,其中一杯递给了陆北辰,没说话。陆北辰是眼睛毒的人,她也料到他能猜透她的这声叹息。他便开口了,“家居服是我帮你换的。”

    顾初端杯子的手滞了一下,其实这是不难想到的问题,只是陆北辰言语如此地直接,她还是无法接受既定的事实。陆北辰又补上了句,“你放心,趁人之危这种事我做不来。”

    他像是给了她一个保证,又像是解释了昨晚上他如何给她换的家居服。

    顾初轻轻点了下头,垂下眼睑,看着杯子里的柠檬粒一点一点地脱离,油走在水影里,让她想到了无家可归的孤儿。陆北辰也端了杯子,喝了一口,微酸。

    抬眼看了她,她还是按照他的口味泡了柠檬水,窜在心尖上的情绪难以形容。见她执着小银勺在搅着她那杯柠檬水,他伸手,拿起夹子夹了两块冰糖,放在了她的杯子里。

    她爱甜,正如她自己说的,特别特别喜欢吃甜食。

    顾初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抬眼看他,微愣一下,过了一会儿她说,“不好意思,家里还是没有烟灰缸。”她便又起身,有点不知所措,“或许,我可以下楼现买一个。”

    陆北辰起身拦住了她,顺势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我今天不抽烟。”他看着她说。

    他的眼神略微凝重,抬手轻碰了她的脸颊,他以为她会躲,但她没有。她也没像平时似的急于逃离他,如画中少女般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脸色却愈发白得厉害,显得楚楚动人。

    陆北辰的眼眸染了暗,掌心贴着她的小脸,修长的手指碰触到了她的发丝,微凉,顺滑,像极了摸上绸缎的感觉。他的手就微微用了点力,将她的身子拉近了些。

    她还是没有挣扎和反抗,就一直垂着眼,唯独的动作就是下意识咬了下唇,但很快地就松开了,浅粉的唇瓣印了咬痕,她没抬手抵住他,只是双手攥拳垂在腿两侧。

    如同皎月的脸,淡若远山的眉,那一抹浅色的唇如花似的镶嵌。

    陆北辰盯着她,然后,压下脸贴近了她。

    她闭了眼,唇有点抖。

    陆北辰吻上了她的唇,沿着她的唇角,一点一点地占据了她的唇瓣。

    顾初安静地像个肖像,没有回应,也没有反抗,任由陆北辰吻着自己。他的唇稍有清新的柠檬气息,多少匿藏了他的冷硬,可对于一声不吭的顾初来说,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他的吻加深,似乎想要挑起她的热情。

    直到,陆北辰的唇滑到了顾初的耳畔,呼出的气息有些紊乱,他低噶着嗓音问,“为什么?”

    顾初抿着唇不说话。

    陆北辰微微眯了眼,手劲加大,她的脸就被迫更是贴近了他,近到她能看见他眼底的墨黑,像极了一潭墨,一潭暗暗翻滚着的墨。她的呼吸轻浅而又绵软,细不可闻。他的脸近乎贴上她的,一字一顿,“这个时候如果我提出我想要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嗯?”

    顾初的手指攥得愈发生疼,有一瞬又是麻木,会让她误以为是折了。许久后她才喃出一个小小的声音,她说,“陆教授,如果,你想的话……”她顿了顿,颤着唇补了最后四个字,“那么……可以。”

    就像她始终不敢去看他的眼,因为那是跟北深一样的眼,她不敢去瞧,只怕自己迷乱了,失去了心神,然后就会真的觉得,她将这一切都是给了北深。

    哪怕是*,她也想,这么清醒地*。

    顾初能察觉到陆北辰收了手劲,她的后脑勺就有点紧,那只专门解剖死人的手,那专门用来攥着解剖刀的手指,就如同在掌控着一个枯骨似的控着她的后脑勺。他的气息加重了,似乎,她还听到了他咬牙的声响。

    空气似乎凝滞,时间也如同停止。

    片刻,他开口,嗓音涔凉,气息落在了她的鼻骨也甚觉凉意,他的声音自上而下,“顾初。”他咬她的名字咬得十分狠,“你把我当成什么男人了?”

    下一秒,顾初觉得后脑勺一松。

    是陆北辰放开了她,起身到了窗子前。他给了她一个背影,她看得清楚,这一次,他掏出了烟盒,点了一支烟,轻吐烟圈的时候,与窗子外的光圈交织在了一起。

    他的身形自是高大,挡住了大片的阳光,挺拔的背影就显得愈发疏离和不近人情了。

多有想哭,心就有多疼

    取悦一个人不容易,得罪一个人却来得极其容易。顾初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已然是将他得罪。陆北辰刚才的问话成了刀子,锋利得可以阔开她的胸腔,窥探她的内心。顾思的自首夺走了她的理智,她跟罗池不熟,唯一一点有交情的人,就是眼前的陆北辰。

    那一摞摞的档案,所有的数据全都印在她脑子里,她以为那就是案情的全部,但现在仔细想来,那些数据不过只是萧雪的尸骨检测,陆北辰在怀疑谁,罗池正在追踪谁,文件中怎么可能会有?

    她从来都不屑于这种行为,这种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出卖了自己的行为,她知道,陆北辰更不屑,优秀如他,身边怎会缺女人?

    可是,她还能求助谁?

    在没有任何付出下,一直对她耿耿于怀的陆北辰凭什么要帮她?她难以看懂他的心思,就正如,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他追求她是什么意思,如果硬是要给出一个答案,她想,他不过就是想要亲眼看着她落入悬崖,万劫不复。

    成年人的世界里,在某些事情上向来不会兜兜转转。接吻,少了青春年少时的轻羞,多了成年人的激情老练;男女之间不再压抑着对各自的渴望,也许只是刚刚认识,也许就只是因为一杯酒……

    她明白成年人的规矩,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对追求青春懵懂的资格。

    这种最直接的交易,也是她唯独能够拿出来的。将自己像个祭品一样奉献,他的拒绝,却是令她惊讶。又或许,是她太高估了自己。是北深误导了她,曾经,北深也对她好奇过,那隐忍的情绪和不安分的手告诉了她,他是如此地渴望着她。那个时候她就在想,一定要将最好的自己留给他。

    直到,她和他走到了岔路口,她向左,他向右,背与背之间成了三米的距离。

    陆北辰最不该的就是,表现出跟北深一样对她的渴望,哪怕他是假装,都不该给她这个希望。如果她早知道,一定不会将最后的一点尊严赔上。

    “如果,今天来的是罗池或其他人呢?”良久后,陆北辰转过身看着她问。

    顾初渐渐垂眼。

    是的,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不能看着思思出事。”她回了这句话。

    陆北辰的脸色就青了,铁青。夹烟的手撑在了窗台上,烟头静静燃烧,烟灰多了大截,他盯着她良久,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将烟头直接扔出了窗外。

    “很好。”他咬了这两个字出来,很重。

    然后,他大步迈到沙发前,冷不丁地将她抱了起来,到了卧室,将她扔在了*上。顾初觉得后背撞得很疼,眼瞅着他就直接压了下来。

    他的吻变得愤怒。

    咬疼了她的唇。

    他的新生胡茬甚至磨疼了她的锁骨。

    男人的气息染着危险,更像是一种歇斯底里地的力量,来将她吞掉。

    顾初闭上眼,她感觉自己的衣衫被扯开,他的手就毫不怜惜地钻进来,微凉,她打了冷颤,心就扯着疼,一下一下地提醒着她的愚蠢。

    可头顶上愤怒的情绪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身上压迫感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了。

    顾初缓缓睁眼,见陆北辰已起了身,那张脸依旧是铁青得骇人,但他始终是压制了,抬手整理了下略为凌乱的衬衫,再开口时声音涔寒,“顾初,你行,你真是好样的。”

    话毕,转身出了卧室。

    她一阵心慌,手忙脚乱地整了衣服下了*,见他正好抄起车钥匙要走,就快步上前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臂,颤着声音说,“求你别走,我……需要你的帮助。”

    “放手。”陆北辰很冷。

    她不松手,就那么紧紧地拉着。

    陆北辰盯着她,眼神犀利,对上她的哀求后,眉头一皱,胳膊一挣就脱开了她的手。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房门敞开着,有凉风钻了进来,刮得她头发乱飞。

    她倚着门边缓缓地蹲下来,头发遮住了脸,满腔的悲伤就如海浪似的拍过来。她知道这件事被她搞砸了,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化为乌有。顾初咬住了手指,强迫着用疼来压着想哭的*。

    多有想哭,手指就有多疼,然后,心就有多疼。

    怎么办?

    如果没有熟人从中帮助的话,顾思能顺利出来吗?没有谁会耐心到等着一个不配合自己的嫌疑人坦白,其实她更想的是亲眼见一下顾思,她觉得,顾思一定是有苦衷。

    可现在,她连唯一能帮上忙的陆北辰都给得罪了。

    用了她最不齿的行为。

    不知蹲了多久,久到腿都麻了。

    直到,一双男式皮鞋出现在她眼前。

    顾初以为自己出了幻觉,猛地抬头,是陆北辰,他又回来了。

    像是整张的夜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阳光就从这道口子里钻进来,黑暗被光亮给挤走,只剩耀得令人睁不开眼的光圈。她愕然,忘了起身,就这么蹲着,发梢近乎垂了地。

    陆北辰缓缓蹲身下来,伸过来,捏了她的下巴。此时此刻的他,眼神是如此地淡定,就好像刚刚愤怒而走的人不是他,他像是个过客,经过,给予她的安慰。

    可他的声音始终还透着凉,他一字一句问,“你还以这种方式求过谁?”

    顾初不敢再出声,只是摇头,她怕,她的声音会引来他的反感。

    见状,陆北辰的眉心松了,收了手,起身,又弯身单臂将她圈住,她顺势站了起来,双腿是麻了,软软地靠在了他的怀。陆北辰就环着她进了屋子,随手带上了房门。

    “作为顾思的家属,你的确不适合知道太多事。”回到沙发后,陆北辰说,“而且,现在这个阶段你也见不到顾思。”

    顾初被他搀扶着坐在了同一张沙发上,靠着沙发角,双腿还是麻的,正在缓劲儿,像是瘫了似的难受。但也不及听到陆北辰的这番话,她看着他,嘴巴张了张。

    就是因为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刚刚才会这么做。

    陆北辰叹了口气,将她的一条腿移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给她慢慢按着。每按一下,她就觉得刺痛。

    “一会儿就好了。”他的语气不悦。

    顾初不知怎的,心就一窝。

    “我想知道全部的事。”良久后她坦言。

    “你没资格知道。”

    顾初垂眸。

    “除非。”他的话有了余地。

    顾初马上抬眼看他。

    陆北辰盯着她,哼了一声,“不是你想的。”

    她咬唇。

    “过来做我的助理。”陆北辰淡淡地甩了这句话出来,又换了她另条腿。

    “什么?”她愕然。

    “只有这样,你才有资格了解整个案情。”陆北辰耐着心给她按腿,说话的力道却不轻。

    顾初觉得这件事转折太快了,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就直愣愣地瞅着他,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直到陆北辰给她按完腿,他就靠了过来,大手不大客气地揉了下她的头,说,“想要救你妹妹,最好就是靠你的脑子,而不是靠你的身子。”

    “……我不是学这个专业的。”她半天才开声。

    陆北辰好笑地看着她,“顾大小姐,我想你搞错了一个概念,你是来做我的助理,而不是来做独立法医,什么是助理你不懂吗?如果不懂的话,你现在可以百度搜索一下。”

    “不是,我的意思是……”顾初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可思议。

    “那行,你在家慢慢等消息吧。”陆北辰说着就要起身,“或者你考虑好了再答复我,但就不知道你妹妹能不能等得起。”

    顾初这次反应快,一下子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连连点头,“不不不,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做你的助理,我一定会胜任的。”

    陆北辰低头看了一下。

    她意识到自己的行径有关过了,马上松手,又见自己刚刚弄乱了他的领口,伸手替他抚平,道歉,“不好意思。”

    “我在工作中要求很严的。”

    “我没问题!”顾初马上表态。

    陆北辰挑眉,“我要申明一点,你做了我助理那天就不允许主动提出辞职,除非是我觉得你无法胜任。”

    顾初如小鸡啄食似的点头。

    陆北辰眉头一皱,她马上又摇头,连带言语表示,“放心,我绝对不会主动辞职的!”

    “好,你现在收拾一下马上跟我走。”陆北辰起身。

    顾初想都没想,也跟着起身说,“我可以马上就跟你走。”

    “这身?”陆北辰打量着她。

    顾初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家居服,马上道,“等我十分钟,哦不,五分钟,我五分钟就ok。”

    “五分钟?好。”陆北辰笑了,“超出一分钟我就会改主意。”

    顾初一听,马上往卧室跑。

    “等等。”陆北辰叫住了她。

    她回头看他,等待他的指令。陆北辰指了指脖子,唇角含笑,“工作时你要敬重上司,工作之余,我不介意。”

    顾初知道他是指刚刚搂着他脖子的举止,脸就腾地一红。陆北辰却没再多跟她闲聊,抬腕看了一眼,毫不客气地说,“还有四分钟。”

    顾初像是一头火箭似的马上窜了。

解剖刀伺候着

    萧雪的案子疑点重重,从一开始的现场发现到后来的尸检报告,总会是得出一个证据然后被推翻,再发现全新的疑点。派对上萧雪与顾思大打出手、死亡后被凶手伪装上吊自尽的假象、尸体被人移动过、南山的灌木丛被人剪断过、小提琴弦被换成了大提琴弦、尸骨有断裂,显示有被人暴力对待的迹象、没有挣扎的痕迹、发现隐蔽针孔、与萧雪有关的三个男人……

    顾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的这些资料,等看完后方才知道,自己之前知道的不过九牛一毛。刘继强、常军、白东等等这些,对于她来讲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陌生人,但就是跟萧雪扯上了关系,不,她觉得,最陌生的还是萧雪。

    萧雪虽说跟她不同校,但打过交道的次数不亚于她跟凌双。萧雪为了陆北深可以歇斯底里,可以付出一切,虽说疯狂但顾初打从心里还是挺佩服的,一个女人痴狂地爱着一个男人没错的,爱情是错的吗?不是,爱情本身没有错,错的只是爱人的方式。

    但至少,顾初对于萧雪的印象就是为爱痴狂为爱执着,但现在再翻开萧雪的私生活,她似乎都在*于每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样?

    阖上文件,顾初久久无法平静。

    陆北辰用了最直接的方式让她融入萧雪被杀一案,她以为他会同她讲解,岂料他只是将她带到了尸检所,抱过来几分文件扔给了她,说,“看完这些再发表你的看法。”

    这种上司,直接而又粗鲁。

    但不得不说,文字和数据的表述最为直接。

    可在了解了整个案情后,顾初又糊涂了,这跟她妹妹有什么关系?抬头才发现,陆北辰已经不在实验室,刚刚他好像一直坐在尸骨面前不知道想些什么,她只顾着看文件,也就没注意他接下来的行为。

    实验室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息,虽淡,但远比医院的消毒药水味还是强烈。其实这种气息总会引起她的不适来,令她想到了在大学时上解剖课的场景,人的肢骨就横七竖八地泡在装满福尔马林的大玻璃瓶子里,被泡得泛了白,她第一眼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冲出了解剖室,趴着墙角就开始哇哇大吐。

    也有胆大的同学,半夜会搂个假肢睡觉。而那个时候,陆北深为了锻炼她的胆量,硬是托女同学将一颗头骨塞进了她宿舍的被子里,等她发现那是颗真的头骨时,吓得差点没了魂。

    在学校的那几年,其实她没少被吓。

    再后来她就明白了,人总是低估了自己的承受力。有北深在的时候,她觉得那些血腥的东西无法忍受,总会在他的强制管理下撒娇耍横,可北深走了后,没有人再容得她的娇气,所以,自然而然地她就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去解剖室,习惯了一个人去研究人体组织,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血淋漓的器官。

    原来,人的承受力就像是根皮筋,总会被最大化拉长。

    顾初起身,环视了一圈,目光又落在了不远处尸检*上的萧雪。她不是学人体构画的,实在无法辨别不同的颅骨会有什么不同,她注定了是个不合格的医生,因为如果一旦面临着成千上万的头骨,她绝对找不出彼此的不同。

    末了还是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不同于解剖室,不同于医院,这里,是冤魂聚集的地方。

    这么想着,顾初突然明白陆北辰为什么会成为法医权威了。一来做这个职业的人少,他缺乏竞争对手,二来他是个男人,身上阳气重,压得住这里的阴气。

    两个理由闪过大脑后,她对着自己都有点啼笑皆非了,这什么跟什么啊。不过她是没打算待在这里,对于死人,她多少还有有些避讳,再加上躺着的人是萧雪,最痛恨她的萧雪。如果萧雪在天有灵的话,顾初认为她一定更希望看见陆北辰,那张脸是萧雪魂牵梦萦的,而她的这张脸,怕是萧雪死了之后都不想见到的。

    将文件收拾好抱了出去,想着给陆北辰去个电话,却闻到了饭香。

    在尸检所里闻到饭香,总是怪怪的。

    顺着香味就过去了,是办公区旁的休息室,门敞着,不大的餐桌上摆了三道菜,陆北辰正将一只白瓷餐盘放在桌上,看见她后,说了句,“吃点东西吧。”

    顾初怀里还抱着厚厚的文件,看了看饭菜,又看了看他,“这里?”

    陆北辰给了她一个“不可以吗”的表情。

    “我们要不要去外面吃?”顾初始终站在门口,就是不进来。

    陆北辰看穿她的心思,笑了,却没说什么,直接拉了椅子,示意了她一下。顾初心中哀嚎,但又不能忤逆他的决定,只好小步上前来到餐桌,他像上次似的绅士般替她推了椅子。落座后,顾初的眼睛扫到了垃圾桶,里面是外卖的盒子,腹诽:都叫卖外了,为什么不干脆去餐厅吃?

    休息室不同于实验室的无菌处理,多少有了点活人气。但长期使用消毒水来清洁环境的后果是,只要不出这幢楼,鼻腔里就总是来苏味。顾初盯着餐桌上的三道菜,两荤一素,其中一盘牛肉许是做了五分熟,摆在白瓷盘里是好看,但总会让顾初联想外溢的血。

    “酒店那边你需要打好招呼。”陆北辰拿起了刀叉说,“我的助理是不允许外出做兼职的,如果你缺钱可以跟我说。”

    话毕,他便切了块牛肉下来,果真就如顾初想得那样,五分熟的烤牛肉,里面还淌着血汁。

    顾初挺直了脊梁骨,死死盯着陆北辰刀下的那块牛肉,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了。陆北辰见她始终不动餐具,又见她盯着自己手里的这块肉看,便直接将切好的牛肉放到了她的盘子里。

    “不,我不……吃。”

    陆北辰挑眉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吃牛肉了?”

    顾初拿起刀叉,又小心翼翼地将牛肉还给他,说,“我今天吃素。”

    然后,才注意手里的刀叉。

    刀,是解剖刀。

    叉子,是有齿止血钳。

    再仔细打量盛美食的餐具。

    盘子,是医院方形消毒盘。

    碗,是医学专用消毒碗。

    她愣愣地看了许久,才问,“怎么用这些东西吃饭?”

    “全新的,放心。”陆北辰以为她嫌脏。

    顾初哪是嫌脏,全新的这些器具照比市面上的碗筷干净许多,但是,这些盘子碗也就罢了,正常人谁会用解剖刀和止血钳吃饭啊。还没果腹,她就受了不少惊吓。

    “一会儿合同出来,你看一下,有什么问题随时提出来。”陆北辰转移了话题。

    什么合同?

    顾初的脑神经还没从这场惊吓中跳出来,看着他,呆呆的。

    “你做我的助理不用签订劳动合同吗?”陆北辰好笑地看着她说,又往她盘子里放了些素菜,问,“喝汤吗?四物汤,主料排骨,给你补点血,你的脸色一直很难看。”

    顾初一听,紧跟着做了快要作呕状,连连摆手,示意不要。陆北辰只是笑,倒是没强迫她。等顾初胃里好受点了,才说,“合同签不签都无所谓吧。”

    “万一你跑了呢?”陆北辰甩了句。

    顾初愕然。

    “你即将开始的工作都具有高度的保密性质,而且工作强度又大,万一你受不了压力撂挑子不干了,一来浪费我的时间,二来还牵扯到泄密的可能,所以,合同是一定要签的。”

    签就签吧,她也只是问问,至于酒店的工作,等她容了空给经理打个致歉电话,总要有交代才好。饭菜基本上没怎么动,顾初就用手掐了几根素菜进口。陆北辰在对面看得清楚,无奈摇头,“是桌上的餐具干净还是你手干净,你学医的不会不知道。”

    “我知道啊,但是过不了心理这关。”顾初吮了下手指头,“再说了,我很认真地洗了手。”

    陆北辰很郑重地告诉她,“做我们这行的,想要有所发现就要时刻绷着理智,不能感情用事,不能感性判断,至于你的心理难关,最好收回去。”

    做我们这行的……

    顾初觉得,她有点喜欢这句话了。

    陆北辰虽是略有训责的嫌疑,但终究还是没过多说什么,顾初依旧以手当了餐具,等吃到半分饱时她就不再动手了,又去洗了手后回到餐桌,叹了口气。她向陆北辰表示,文件里没有涉及顾思的情况。

    看得出陆北辰也没打算隐瞒她,便一五一十将跟顾思有关的事情告知。顾初听得仔细,听后心里却发了凉。她沉默了好久,久到陆北辰都收拾完了餐桌,她才有了反应。

    “也就是说,思思抢了萧雪的男朋友?”她喃喃地问。

    ***第二更晚七点更新,如果早写完的话也会早更上,大家注意看通知。

我只要你理性分析后的答案

    后来,顾初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顾思已经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胆小得只喜欢拉着她手才敢过马路的小姑娘了。她已经20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有关男朋友的话题,其实她们也不是没有聊过,可在顾初心中觉着的,思思总归是个孩子,交男朋友结婚生子似乎还很遥远。

    那应该是她们回到琼州的第二年,也是一个夏天,只不过下了雨。那场雨突如其来,毫无预兆,淋湿了在海边散心的她们。她拉着顾思躲在了亭子里避雨。亭子很小,正正好好装下两个人,无法再腾出空间给第三个人。她和顾思背靠着背而坐,听着雨点拍打亭梁的声音,看着不远处被乌云吞噬的海面,没来得及避雨的海鸥胡乱地飞,翅膀近乎贴到了海水。

    顾思就跟她说,姐,以后你的世界里只有我,我的世界里也只有你,就像这亭子,搁不下第三个人了。

    当时顾思的声音很苍凉,她没去看顾思的眼神,却也能从她的嗓音里念出对生活的无助和困惑。她便拉过了顾思的手,说,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你也总会交男朋友,全新的一页迟早会翻开。

    她还记得说完这番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极了神父口吻。顾思就趴在了她的腿上,说,如果你没出嫁我就不找男朋友,要不然你会孤单的。

    孩子气的话她是不信的,毕竟爱情这种东西是最不受理性控制。爱情走了,谁也留不住,爱情来了,避也避不开。可那天顾思的真心,她是相信的。

    正如她想得一样,她这个做姐姐的一定要亲手给妹妹披上嫁纱才好。

    顾思终究还是会长大,她也终究会交男朋友,可顾初没想到,好好谈个恋爱就好了,怎么还弄得如此复杂?陆北辰没有回答她的话,也许对男人来说,回答这样一个问题,无论给出的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都有些八卦。

    而且,这压根就是一个不需要陆北辰回答的问题,顾初明白,顾思和萧雪的瓜葛,很大程度上都是源于那个叫刘继强的男人。

    “支票是顾思的。”陆北辰说。

    顾初像是被人当头棒喝,想起了那张支票,当初她误以为是乔云霄,甚至怀疑过陆北辰,可唯独就是没想到顾思。她忘了顾思曾经模仿过她的签名,还跟她说,姐,我的字什么时候能变得跟你一样漂亮?

    一切的谜团似乎都说得通。

    “也就是说,刘继强拿钱收买了思思?”

    陆北辰在思索。

    顾初见他不吱声,又眉梢凝重的,心里难免七上八下了,“你不会真是在怀疑思思吧?”

    “罗池的目标是刘继强。”

    顾初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想了想问,“而你的目标,不是?”

    陆北辰沉默了会儿,开口,“我所好奇的是,当顾思出来认罪,刘继强为什么这么淡定。”

    “如果是他拿钱让思思顶罪的话,他当然淡定了。”顾初觉得这没什么好怀疑的。

    岂料陆北辰摇头,支起胳膊十指交叉,拇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想些什么,“如果这一切都成立的话,我们都能想到是顶罪的事儿,刘继强想不到吗?我们可以做两种假设,第一,顾思是凶手——”

    “她不是。”顾初忍无可忍,直接打断陆北辰的话,“思思绝对不会争风吃醋或是口舌之争而去杀人。”

    陆北辰无奈地看着她,“我刚刚已经说了,只是假设。”

    顾初不吱声了。

    “还有,作为案件的参与人,我奉劝你最好撇清私人关系,这样才能站在全局看案子。她是你妹妹不假,但同时她也是涉案人员,所以,我希望你再提到她的时候称呼全名而非小名,明白吗?”

    这是顾初没想到的,源于陆北辰说这番话的严肃神情,她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点点头。

    “我们假设顾思是凶手,那么她应该清楚了解整个作案经过。”

    顾初点头。

    “可她自首了为什么迟迟不交代作案经过?”陆北辰将问题扔给她。

    顾初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她不可能杀人。”

    “最好用你的理智来回答,我不想听到感性的答案。”陆北辰皱了眉,每次眉心微蹙时,他的眉眼总会显得异常不近人情。

    顾初被小小地打击了一下,想了半天,摇头。陆北辰看着她的眼神明显冷了下来,“想不出来还是不想去想?”

    “我……想不出来。”

    “如果对方不是顾思,我想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不会想不到。”

    顾初攥了攥手指,咬着嘴不说话。

    “你如果这关都过不了,那我想,你没资格做我的助理,因为你太感情用事。”话毕,陆北辰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她就这么被晾在了休息室,他毫不客气的话一直在耳朵边儿回荡,心中有懊恼,又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可事实上就是这样,她无法不感情用事,对方是她的妹妹,让她去假设自己的妹妹是杀人凶手?她想象不出来。

    可陆北辰说的话又不是没有道理,正因为对方是思思,她才更要查清楚这件事。想要查清楚这件事,前提是要站在一个客观公证的高度上看待这件案子。

    “因为思……顾思想要包庇同伙。”顾初追上了陆北辰,直接了当说。

    正要进实验室的陆北辰顿步,转身看着她。她对上了他的双眼,说,“她是有所顾忌,才不会对警方坦白。”

    陆北辰看了她许久后,转身开了实验室的门,顾初想了想也紧跟其后。陆北辰伸手,手指头还没碰到白大褂的衣角,顾初就马上将他的白大褂递到他手里,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其实心里多少有点突突,他严肃的样子着实吓人,她还真怕他改了主意遣她回家了。

    “怎么看出她有同伙?”陆北辰穿上白大褂,淡淡地问。

    顾初努力将顾思是她妹妹这件事从脑子里给摘出去,深吸了一口气,沉定了情绪,“从发现萧雪尸体的现场看,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一个小姑娘只身一人抬走一具尸体不大可能,而且还是去南山。顾思不是学医的,她并不懂药理,而且普耐洛克注射液在一般药店里是买不到的,需要医生的处方或药厂的人才行。通往第二现场的途中经过一片灌木丛,在尸体托运的过程中,萧雪的血染上了灌木丛,为了避免留下证据,所以那片灌木丛被切割,顾思不是一个心细的人,而且,她有可能连园艺剪刀都没怎么近距离见过,怎么会想到用园艺剪刀来处理灌木丛?更重要的是,顾思打小地理课学得就差,萧雪尸体被移动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凶手想要其快速腐烂,顾思从没去过南山,看资料又说罗池他们一群人在南山也经常迷路,足以见得南山地形十分复杂,所以就算顾思真的到了南山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怎么能知道哪里是弃尸的最佳方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最后她补上了句,“所以我觉得,就算顾思是凶手,她也一定有帮凶,而那个帮凶一定是出谋划策的。”

    “所以?”陆北辰慵懒地引导她的话题。

    “所以?”顾初费解地看着他。

    “你分析了这么多,得不出什么结论吗?”陆北辰总算是笑了。

    她当然得出了结论,而这话她之前也说过,不说,是因为怕他又训斥她。但现在见他这么问了,她舔了舔唇,清清嗓子说,“所以,这是个伪命题,顾思压根就不可能会是凶手。”

    陆北辰抿唇,笑容扩大。

    顾初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嘟囔了句,“这话我早就说过。”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陆北辰听到,他起身走到尸骨旁,慢悠悠地说了句,“我要的,只是你经过理性分析后得到的答案。”

    顾初没说话,心想着,这压根就是在浪费时间。

    “那么我们来假设第二点,刘继强是凶手的话。”陆北辰身子靠着停尸*,又道出第二点分析。

    顾初自然不会再傻乎乎地往他枪口上撞,这一次是用心去想了,“他的嫌疑最大,第一,他给了顾思一张支票,而且还是高额支票;第二,他跟顾思是情侣关系;第三,顾思是在接到支票后才自首的;第四,我看过资料,他是开药厂的,想要拿到普耐洛克注射液易如反掌。”

    陆北辰淡淡一笑,“那么,既然顾思是代罪羔羊,为什么不交代作案经过?”

    顾初想要脱口“因为她在替刘继强顶罪啊”,但念头一转,脑子突然炸开,对啊,思思是替刘继强顶罪,那么刘继强必然会将作案经过告诉思思,思思应该很配合警方说出杀害萧雪的经过才对,只不过将凶手换成是她,如此一来,警方就不用一查再查。这其实是一个最正常的逻辑分析,只不过就像陆北辰所说的一样,人们太爱先入为主。

    “所以……”她捂着胸口,愕然。

    陆北辰走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他的眼揉了些温柔进去,他一字一顿,“所以,刘继强根本不可能是凶手。”

20年的合同?你在开玩笑

    陆北辰用了最直接了当地方式逼着顾初的思维走到了这一步,他那么肯定刘继强不是凶手,与罗池的推断相悖。那么,这件事就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刘继强如果不是凶手,顾思为什么要替他顶罪?似乎怎么推断都觉得不对劲,似乎走不通,又似乎离真相就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可想要将窗户纸捅开总不是那么简单。她便将这疑问问了,可陆北辰十分轻巧地掰正了她的思维。

    “如果这是顾思一厢情愿的想法,那么就不难理解了。”

    一句话如同敲醒了梦中人。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如果这都是顾思自己判断的,她认定了刘继强是杀害萧雪的凶手,为了某些原因她才自首的话,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可顾思为什么会认定刘继强是凶手?还有就是,刘继强到底知不知道顾思去自首了?如果顾思是在刘继强不知道的情况下去公安局自首的话,那么她到底是处于怎样的目的?为了爱情?为了金钱?这样看来,前者的理由似乎更能站得住脚。

    “如果刘继强不是凶手的话,除非他是不清楚顾思的行为,否则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北辰在整理最后的报告部分,在打上“end”后,他悠哉地伸了个懒腰,说,“也许他是知道的。”

    顾初虽说脑筋一直在拼了命地打结,但眼睛不近视,见他有将这个案子结束的意思,就急了。但也不好对他火急火燎的,只能转着弯说,“其实,你也觉得这个案子疑点重重对吗?”

    她妹妹现在还待在派出所里,他怎么就说结束就结束?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刚刚他已经从停尸*移步到了电脑前,坐在那,看她时那眼就轻轻往上一挑,目光似平静又含着那么一点的笑,瞳仁深处的精光不着痕迹。顾初被他看得心里发虚,低了头,心想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快地,电脑里发出一声响,是新邮件提示。他不看她了,转过身,敲了邮箱。顾初看不穿他心中所想,暗自祈祷他可千万别出尔反尔,正想着,另一旁的打印机启动了,吐出了一张张的纸。

    直到打印机停了,陆北辰示意她将文件拿过来,她照做,等文件拿到手后目光扫到了名头,愣了一下。陆北辰靠在椅背上,“你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说着,将插在兜上的签字笔搁到了一旁,“签了它。”

    一份合同。

    是陆北辰口中的雇佣合同。

    只是,要不要这么快?

    厚厚的一摞纸,顾初捏在手里,汗颜,有多少次她很想跟他说,陆北辰,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用他的话来说,合同是一定要签的,她也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翻开看了几页后,她忍不住吐槽了句,“既然在中国,就要遵循中国的法律,至少要有中文合同。”

    “不好意思,我的律师是美国人,中文对于一个老外来讲难了点。”

    救思思出来不见你行动这么快,涉及到你切身利益的事儿反倒神速了。顾初心中闷闷,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扫到雇佣年限一条,差点蹦了起来,“20年?”

    陆北辰则安静地看着她,“有什么奇怪的?”

    “这是份雇佣20年的劳动合同。”顾初扬了扬手里的合同,好笑地看着他,“陆教授,你确定你请的是位律师而并非*吗?”

    “据我所知,它是一份劳动合同,而不是一份罪状书。”

    “它不是罪状书,但是卖身契。”顾初走上前,将合同塞进了他怀里,“你听过哪家公司或机构要逼着人签20年的?开什么玩笑?你的律师脑洞大开了吧?还是说美国的法律这么奇葩?”

    陆北辰接过合同,笑了笑,“我一直想着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份合同,你总结得恰当,卖身契,没错,它就是份卖身契。但是,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顾初噎了一下,半晌后,“为什么要20年?”

    “这份工作性质特殊,我要保证我的助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更换,因为涉及到保密性问题。”

    “可是也没必要20年啊,谁能预料到在这20年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所以,这份合同就是将意外降到最低的有效工具。”

    “谁能保证20年会从事一个行业?你能吗?”

    陆北辰笑了,“当然。”

    “这压根就不是一份平等条约。”

    “我从来没说过它是平等的。”陆北辰一字一顿,“我有绝对的修订权。”

    “我可以选择不签。”

    “你可以吗?”陆北辰笑吟吟地看着她问。

    她不可以。

    医院的工作没了,酒店的工作推了,思思还在派出所。搭上了陆北辰,她既有了工作又能接触这个案子,一旦跟这份工作没关系了,那么她只有在家等通知的命。道理明朗,她哪有回退的余地?只是这种被人按住了要害的感觉糟糕透了,这就好比打蛇要打七寸,陆北辰就是那个蛇夫。她有点不甘,在面对着这么一份不平等条约,有股火始终在盘旋,灼烧了喉咙。

    片刻,还是陆北辰又开口了,“你可以看一下薪酬待遇。”

    给了她个台阶,至少不用在“可不可以”的问题上僵持了。她便往后翻了几页,目光落在聘用薪金上时就愕然了,暂且不说那些跟国际挂钩的福利,单是那一串数字就差点亮瞎了她的眼。她默默地数了下几个零,然后,误以为是数错了,用手点着又重新数了一遍。然后,咽了下口水,抬眼看他,他似乎被她的行为逗笑,唇角有明显的上扬弧度。

    顾初承认自己有点现眼了,像没见过钱似的。

    “薪金还满意吗?”陆北辰的左腿优雅地搭上了右腿,“除了20年的工作年限不能改之外,其他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例如薪金和福利,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

    半天,她才出声,质疑,“你的助理很多吗?”

    “不多,几个。”陆北辰回答,“他们负责在尸检过程中的不同阶段不同领域的工作,当然,日后你有机会跟他们认识。哦对,有一个你已经见过了。”

    顾初惊讶,“我?见过你的其中一个助理?”

    “鱼姜。”

    “鱼姜?”顾初当然不会忘了这个名字,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就想到那个女人吐出这两个字的神情和语调,还有分别那天她抱着陆北辰时的眼神,那种奇怪的眼神。“原来她是你的助理。”

    “那你以为她是谁?”陆北辰笑问,那双黑眸在含笑的时候很是熠熠生辉。

    她以为她是谁?

    当然没以为鱼姜是他的助理,作为陆北辰的绯闻女友林嘉悦来说,还动不动就遭受到陆北辰的“冷暴力”,但面对鱼姜,陆北辰的态度完全不同于对待林嘉悦,她是看见过他对着鱼姜笑的时候,很是爽朗自在。那个时候,其实她觉得,鱼姜更像是他的女朋友。

    说到底,林嘉悦没有鱼姜那么放得开,她因为喜欢着陆北辰而变得矜持,又会因为是大小姐的身份而无法放下身段,这样的女人,高贵而可怜。但她不了解林嘉悦也不能做全面的评价,许是林嘉悦就喜欢用这种方式来爱着一个人,前段时间她为了陆北辰在琼州待了好久,这段日子倒是没动静了,许是回家了吧,如果换做是她的话,陆北辰用那么不客气的语气跟她讲话,她也会生气。

    相比之下,鱼姜活泼,陆北辰性格内敛,两人在一起正是互补。

    助理?

    其实顾初挺讨厌这个词,助理就意味着近乎24小时的贴身关系,鱼姜跟陆北辰走得如此地近,他对她真的只是上司对助理的感情?想到这儿,心里又有点不舒服了,像是吃了什么凉东西似的捂不出热来。他有善解人意的林嘉悦,还有活泼可爱的鱼姜,享了帝王似的的左拥右抱,凭什么还要跟她说那句“我要追求你”?

    对了,那条项链她要还给他。

    眉心被人按了一下。

    吓了顾初一跳。

    陆北辰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抬手按了她的眉心。

    “想什么呢?眉毛都打结了。”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瞧,“你不会是想着怎么狠狠敲我一笔吧?”

    她有那么世俗?

    躲开了他的手,他的笑略有*,她看着刺眼,因为说不准他也这么对待鱼姜的。没错,他又不是北深,北深重情不代表他的哥哥也重情,她可是听说了十对双胞胎就有九对性格是相反的,这个陆北辰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能对她说出“追求你”这种话,想来私生活也不会检点到哪儿去。

    “薪金没问题。”

    她原本想问他,你确定没多写一个零?但这句话因为鱼姜而憋了回去,如果她注定要成为他的助理,她凭什么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高薪?这份工作*又危险,薪水高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陆北辰将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点了下头,眉心舒展。

    “但是我有个要求。”

    “提。”

    “顾思安然无恙了之后,我才能签这份合同。”

    陆北辰笑了,这一次的笑不大一样,像是在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伸手按住了她的双肩,将她按坐在椅子上,然后,双手搭在了两侧的椅子扶手,俯身靠近她,语气听上去像*溺,像规劝,但更像是提醒。

    “我想你和我都不想在死局上浪费时间,你想要参与这个案件,前提是必须成为我的助理,所以,你不要本末倒置。”

    “可你刚才说了,除了20年的工作年限外,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他靠近的气息,令她发慌。

    “你要明白一点,可以商量的一切条件都源于你先签下名字。”

    她明白了。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她就是没有跟他讨价还价的权利。

    “合同的日期你看准了,签了,马上生效。”他引诱。

    顾初只好拿过签字笔,在上面签了名字。

    一式两份,陆北辰却将两份文件全都收着了。

    “这不符合行业标准。”

    陆北辰却说,“不好意思,这个行业,我就是标准。”

    顾初有种预感,她觉得日后这位老板绝对是个难伺候的主儿,霸道不讲道理,我行我素不容别人质疑。陆北辰收好了合同后,又打了个通电话,顾初听得真切,他是要人过来将萧雪的尸骨搬走。

    等陆北辰结束通话后,她急忙问,“为什么要把尸骨搬走?”

    “死者需要入土为安。”他给了个不是解释的解释。

    这个道理顾初当然明白,她只是不明白陆北辰这种看似结束了的行为。“这件案子不是还有疑点吗?凶手还没查出来是谁呢。”她追问。

    “你要明白一点。”陆北辰强调,“作为法医或法医助理,我们的工作就是要通过尸体给出检验报告,将所有的可能性提交,剩下的工作就是刑侦科的事,案子是有疑点,凶手是没抓到,但这都跟我没关系。”

    “案子有疑点跟你怎么没关系?”

    “你也说了,是案子有疑点,不是死者的尸骨还有疑点。”陆北辰纠正了她的说辞,“在案件中涉及人身伤亡的现场、尸体、活体、有关物证、文证进行勘察检验、鉴定;对于死者尸体及生前文件的复验复查,出具相关的鉴定报告、死亡细节分析,这些才是我的工作范畴。每个工作岗位都有各自的工作职责,我只管向警方提供一个方向,而走在路上的人应该是警方不是我。死者生前遭遇了什么,现场出现了哪些疑点,尸骨上有什么可疑,并且会涉及到哪一类有可能是凶手的人群,以及死者是以什么方式被人杀害,这些我都提供了最精准的数据,接下来就是警方要做的工作,我们不能越权,明白吗?”

    顾初明白。

    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就差给她拟个法医教科书给她普及常识了,但她关心的不是这个,她只关心顾思的安危。他是如此地理直气壮,她看在眼里自然是有点心生不悦,嘟囔了句,“签合同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见陆北辰在看着自己,她清了清嗓子,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就没必要跟他打太极了。“是你说的,只要做了你的助理,思思就一定会被放出来。”

    陆北辰闻言就笑了,“是你的理解出了问题?我自认为当时的表述跟你刚刚的复述有出入。”

    “……反正你当时就是这个意思。”

    “理解和表述是两回事。”陆北辰慢悠悠地说,“做我们这行,每说出去的一个字都要谨慎。”

    “可是——”

    “我只是说,你成为我的助理就可以参与到这个案子里,什么时候我说过你妹妹一定会被放出来?”他笑问。

    好吧,论语言空子她说不过他。

    “我必须要救思思出来。”

    陆北辰瞧着她,良久后才说,“你应该很清楚,法医范畴之外的推断,我的意见也只是作为参考。”

    他的态度和言语有松动的迹象,顾初敏感察觉,下一秒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上前略有“奉承”,“那个……其实我觉得有时候还是要跳出来看案子,罗池吧就是太往里钻了,很多东西反而看得不清楚。您就不一样了,大名鼎鼎的陆教授,向来就是透过现场看本质,什么事情能逃过您的双眼啊。就像罗池还跟着刘继强跑呢,但您不是已经开始怀疑白东了吗?”

    她的奉承是有点明显,但看得出陆北辰还挺受用,唇角上扬,倒是没戳穿她迫于救妹妹于水火而谄媚于他的“卑劣”行为。“不要小瞧罗池,他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白东也好常军也罢,他那个属狗的鼻子早就放他们身上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陆教授您的看法独到。”顾初充分占了“反正拍马屁不花钱不拍白不拍”的便宜,然后又赶忙给他拉了把椅子,笑呵呵,“您坐您坐。”

    陆北辰倒是给了她面子,忍着笑坐下,又清了清嗓子。顾初一听一溜烟给他倒了杯水,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她的殷勤陆北辰很是满意,接过水,润了润喉咙,说,“刘继强怎么想的,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直接见面。至于白东,从专业角度分析来看,他的嫌疑最大。”

    “情杀?”

    “或许没那么简单。”

    “怎么讲?”

    陆北辰若有所思,“死者抛弃了白东,他的确有因爱成恨的动机,但经罗池调查发现,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人一直没有联系过,白东也没有骚扰过死者,如果他因为分手想杀了死者,那么这么多年至少会在死者的生活中或多或少的出现,他没有。直到半年前才又跟死者有了联系,这段空档期很令人奇怪。”

    “如果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谋划着怎么杀害萧雪呢?”

    “不可能。”陆北辰直接否定,“死者的被害方式很简单直接,并没有长期谋划的迹象。”

    顾初拧着眉头。

    “假设白军是凶手,那么可以肯定的是,第一,他还是很爱死者的;第二,他一定是因为其他原因杀了死者,而这个其他原因,也一定是跟感情有关。”

    “怎么看得出来他还是很爱萧雪?”

    “我们恨一个人的时候会经常说,将其五马分尸、希望他不得好死等等。但是你再看看死者,她在被吊在南山前就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无声无息毫无痛苦地死去,这种作案方式足可以证明对方的心思。”

    “可你又说跟感情有关,那不还是因爱成恨?”

    陆北辰强调,“感情,未必是爱情吧。”

    顾初想想,这么解释也对,当然,她绝对相信陆北辰会将自己的疑惑同罗池商量,不管是刘继强还是白东,都说明这件事跟顾思无关。除了希望萧雪案件早日真相大白外,她最关心的还是思思。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顾思?”

    她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了,毕竟她不是刑侦科的人。但陆北辰下句话给予了她希望,直接干脆,“明天。”

    他的回答如此痛快,顾初一愣。

    “我已经安排好了。”陆北辰缓缓道。

    这一刻,顾初看着陆北辰,似乎能看见他头顶上的光环。

    盛天伟是以工作的名义将许桐带回了内蒙,但自从来了这里后,许桐打理的都不是什么棘手的大事,甚至盛天伟也没有表现出像他之前说的要处理急事的状态来。饭局较多,还有接打的电话较多,到访的客户也不少,但也是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只有几次她接过越洋电话,盛天伟的英文说得优美,确切地说是悠哉,许桐自然没偷听,但进去送文件会见他谈生意的样子,更像是闲聊天似的。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不同。

    内蒙不同于北京,盛天伟不同于年柏彦。

    她早就习惯了每天一睁眼就是工作的节奏,早就习惯了一直忙到大半夜才回家的状态,早就习惯了随时像打仗似的等着一声号令赶赴战场的日子。对精石的记忆,或许说她的职场记忆都是充满了紧张、不能歇气,甚至是面对钻矿利益而有可能发生生命危险的心跳画面。但现在跟以前,完全是两回事。

    盛天伟不是个工作狂,甚至可以说,他压根就不爱工作。他不会经常到公司,偶尔到公司也是最晚一个到最早一个走,然后会交给她一大摞的客户资料,记住客户资料许桐向来没问题,以前在精石的时候,几年来的客户资料她的脑袋记得比电脑里的还要全。除此之外,还会让她看很多能源方面的书籍和资料,在面对客户的交接事宜上,他还没有松口,她也不好意思过问。

    这一天早上,许桐还没出门就给盛天伟打了电话,得知他又不去公司后便将一天的行程汇报给了他,无非就是一些吃吃喝喝,在晚上,还是在夜总会。通完话,许桐盯着行程单叹了口气,想这人与人总是千差万别的,年柏彦在做销售那会儿也的确去过那种地方,但从他坐稳了市场后,他就跟那种场合绝缘了。而这个盛天伟,他现在的能源市场都打到国外去了,垄断了大片江山,可这种地方还是照去不误,说实在的,她有点反感。

    可能是跟年柏彦待时间长了,她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事业心是重中之重。

    果不其然,盛天伟一整天都没到公司,许桐闲来无事的时候含沙射影地问了一下其他同事,岂料其他同事们都说盛总就是不经常到公司上班的。许桐也真是服了盛天伟,是他命好招了这么一批不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工作还能尽心尽力的员工吗?依他的懒散,集团是怎么发展这么壮大的?

    不是许桐故意诋毁盛天伟懒散,这要源于她几次给他打电话汇报工作,都日上三竿了,他在电话里还迷迷糊糊的没有醒,甚至有一次更过分,她等着他来公司签一份文件,他却告诉她等他睡醒了再说。

    说实话,许桐还真是第一次伺候这么个主儿。

    这一天,就一直忙到了下了班,许桐将所有的客户又重新分了个档,又下载了一堆国外最先进的能源体系资料打算回家看。她总是公司最后一个走的,快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刚进家门,就接到了盛天伟的电话。

    喝得有点醉,嗓音听着倒是蛊惑人心的,他要她去接他。

    许桐一个头两个大,只好驱车前往夜总会。

    已经看不出是酒过几巡了,包厢里烟雾缭绕,长桌上各种进口的好酒好烟伺候着,还有各国的美女妩媚殷勤。许桐一进门就皱了眉,音乐声倒不是很过分,包厢里十几个大男人,许是在聊些荤腥的话,逗得女人们娇笑连连的。

    盛天伟坐在正中间,五月份的内蒙入了夜后略冷,他的西服外套甩到了一边,穿了件深灰色衬衫,描得身材结实雄壮的,只是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三颗,脖角靠近下巴的位置,有个口红印,他身边坐了两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其中一个在给他倒酒,另一个腻在他怀里巧笑盼兮的,嘴巴像是吃了死孩子似的血红血红的。

    见许桐来了便招呼她先坐,有人冲着盛天伟嚷嚷,“盛总,不带请救兵的啊。”

    盛天伟笑得爽朗,将怀里的女人往旁边一推,举个酒杯起了身,“各位,最后一杯啊,喝完放我回家睡觉。”

    其他人哪会算完,硬是拉着他不让他喝这离别酒。那位给他倒酒的女人也起了身,娇滴滴地腻在了他的怀里,染了蔻丹的纤纤手指钻了他的胸膛,“盛总,您别走嘛,人家可舍不得你走。”

    那小声调甜得都让人起腻,连许桐听了都有点招架不住。盛天伟单臂圈过女人的腰,手里还举着杯子,却是跟大家伙说,“改日再聚改日再聚。”话毕,仰头喝了杯中烈酒。

    “盛总,您太讨厌了。”另一个女人不干了,也钻了他的怀里,撒娇,“您是不是嫌我和艾丽莎服务得不够好啊,要不然今晚您试试……”

    女人近乎贴合盛天伟的耳朵小声说大声笑了。

    其他人起了哄,甚至还有人跟许桐说,你做助理的识相点啊,快去给你老板叫了这两个姑娘走。

    许桐明白他们的话中意思,更觉得心烦,拎起挎包,起身恭敬地对盛天伟说,“盛总,我在车上等您吧。”

    刚走到门口,盛天伟上前拉住了她,她看得那道口红印更清晰了。他翻了裤兜半天,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返身拿了外套,掏出了钱包,将银行卡递给了她,“去结一下帐,然后回车里等我。”

    许桐压着不悦,拿过卡走了。

    到了结账处,她觉得呼吸里还有未散的酒气。一刷卡,二十五万八千块!

    许桐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虽说她是刚跟了盛天伟,但这一阵子他的花销真是令她咋舌,虽不是她的钱,但她也觉的心疼。

    回车上待了能有个十几分钟,盛天伟才出来,被两个朋友架着出来,脚步都不稳了,身后还跟着为他服务的那两个女人,那个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女人显然是又补了个妆,脸擦得惨白,嘴巴上愈发地血红。

    她赶忙下了车上前帮忙,七手八脚地将盛天伟挪到车里后,下一秒拦住了准备跟着上车的那两个女人。

    “麻烦让一下。”血口红的女人说。

    许桐自然不会让,礼貌而平静,“您把盛总的外套给我就行了。”

    “是盛总让我替他拿着的。”

    许桐微微一笑,一伸手,“请给我。”

    另个女人说话不客气,“你哪冒出来的?闪开。”

    其他两个朋友上前打圆场,其中一个是认识许桐的,说,“小许啊,这两个今晚上一直陪着盛总呢,让她们跟着走吧。”

    许桐明白“跟着走”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盛总已经醉了。”

    “你知道什么呀,让开。”血口红女不悦,说着要来推她。

    许桐往后一站,挡住了车门,“你们想要赚钱可以改天,盛总今晚这么醉,你们还能指着他做什么?二位要身材有身材,要貌有貌,不至于饥不择食吧?”

    “你骂谁呢?”

    两个朋友见情势不对,马上劝说两个女人离开。

    “等等。”许桐开口,冲着血口红女一伸手,“外套。”

    车里的盛天伟醉的不省人事,血口红女也清楚这点,在这种情况下盛天伟是不可能帮着自己说话的,只好上前,将外套没好气地往许桐手里一扔,扯着另一位离开了。两个朋友见没什么大事了,便打了招呼离开了。

    回到车里,许桐回头看了一眼后车座的盛天伟,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可真是倒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老板?人还真是不可貌相,海水不能用瓢舀,平时看着衣冠堂堂潇洒英俊的,进了夜总会不还是这德行?跟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

    其实许桐一直是挺相信自己眼光的,从见到盛天伟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此人并非安分男,果不其然啊。更造孽的是,如此她还跟他混在了一起,这到底是她几辈子修来的孽缘啊。

    “小许。”身后的“孽缘”开口说话了。

    许桐尽量让自己把气喘匀,“是,盛总,您吩咐。”

    “我的头很疼。”

    活该!

    喝了那么多酒,不头疼才怪。

    但这话她做下属的自然不能说,赶忙发动了车子,说,“您再忍一下,马上到家了。”

    身后的男人就不说话了。

    夜路车少,一路前行。

    等到了他的住所,许桐下了车到了后座,轻轻拍了拍他。盛天伟迷迷糊糊睁眼,下一秒就将头靠在了她身上,像个孩子似的恳求,“能送我上去吗?我现在晕得要命。”

    不用他多说,许桐也得这么做。

    只是想着搬他太重了。

    万幸的是,这盛天伟还多少配合了她点,并没有将全部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就这样一路磕磕绊绊地进了电梯,好不容易进了家门后,门铃又响了。

    许桐知道会是保安,这个小区的保安出了名地负责。

    开门,是保安那张警觉的脸,还有那双像极了x光线的眼睛,“盛先生没事吧?”

    许桐叹了口气,“没事,只是喝醉了。”

    “那就好。”

    等保安离开后,许桐回了客厅,盯着斜躺在沙发上的盛天伟,真想照着他那张印了口红的脸踹下去。这辈子的英明就毁在这个男人手里了,保安为什么会上来?许桐都不用脑袋想的,在电梯里,盛天伟像是条死狗似的黏在她身上,任谁看了监控都会觉得她有意登门入室作案。

    但气归气,他这个样子许桐也不能视而不见,将他扶正坐起,她轻唤,“盛总,我给你煮解救茶吧,您喝了之后再睡。”

    盛天伟却一把扯住了她,喝醉了酒的男人力气格外大,她挣脱不开,一下子就倒在了沙发上,心里发了慌。盛天伟倒是没对她怎么样,单臂环住了她,然后顺势躺下,将她圈紧。

    “哪都不准去,乖乖睡觉。”

    许桐犹若晴天霹雳,她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是将她当成了夜总会那俩女的了,不悦之下就挣扎,他却将她的后背更朝着他的胸膛贴近,脸颊贴了她的,沉声哄劝,“听话。”

    她的身子紧了一下,紧跟着心感庆幸,幸好印着口红印的那半张脸不是朝着她的……

    ***今天九千字更新,更新完毕。

那个阳春白雪的男人懂剑道

    顾初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刘继强,在翌日的上午。他算是半个琼州本市人,于琼州新城区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幢别墅,平时经常会在外地跑,现在许是牵连了萧雪案件经常要被传唤,所以这阵子待在琼州。但与刘继强见面不是在他的别墅,顾初扑了个空,然后接到了陆北辰的电话,告诉她刘继强的行踪。

    末了,他又在电话里补上了句,“下次再擅自行动我会扣你工资。”

    顾初回到车里就想,那个零果然不是好赚的,他是老板,他是行业规定,看着每个月给她的薪水多,敢情情绪好坏都会影响到她的收入。合同上可没有规定她是朝九晚五,所以她不过是想在下午见思思之前先见了刘继强一面,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和想法,这样还能被陆北辰抓个正着,她很怀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按了什么跟踪器之类的。

    不过也怪刘继强放了只鸽子给她,口口声声答应得挺好,结果人压根就没有跟她见面的心思,所以顾初挨了陆北辰一通训倒也没大伤元气,他是典型的打她一个巴掌再赏她一个甜枣吃,给了刘继强的行踪给她做了心理补偿。

    在一家剑道会馆里顾初见到了刘继强,他的剑道水平不低,那一招一式挥舞地尽是专业。顾初对这项运动不很感兴趣,但为了能跟他谈谈也只好等待,坐在一旁的茶室,透过竹门随时盯着刘继强的动态。她感觉到他已经看见了她,但就是故意不上前,已是喝了快半壶茶,他还没有结束的意思,急得顾初就要直接上前“骚扰”,结果被道馆的教练给拦了下来,未着剑道服的一律不准入内。

    顾初哪敢去换剑道服?万一这个刘继强跑了呢?正一筹莫展,就见刘继强那边多了一个对手,流畅的剑道服衬得那人背影愈发地挺拔笔直,他持剑而立,看上去极其冷静,此人戴着面罩,顾初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对于身形觉得有点眼熟。

    刘继强很快出了剑,先发制人。那人毫无退缩,极快出手去拦,而后,直逼而上,反被动为主动,步步攻击。顾初看不懂这其中的道道儿,但也能看得出刘继强开始处于下风,最后那人一招“刺喉”,刘继强连连后退了两步没站稳,整个人就滑倒了。

    所有人都朝着那边看。

    输了的刘继强似乎不太悦,将面罩一摘,眉头拧成了结,冲着那人大喊,“谁啊你。”

    顾初踮着脚,跃过前面人的脑袋看过去,那人的背影愈发地熟悉。

    那人摘了面罩,没说话,顾初只能看见刘继强的神情,他的不悦转为愕然,然后,眼睛里窜过一抹慌乱。没错,顾初看得清楚就是慌乱,是那种做贼心虚的慌乱。

    道馆里几个女孩子发出了惊叹,然后指着那人窃窃私语,顾初隐约能听见她们在说,好帅啊……

    等那人微微侧了身时,顾初也愣在原地。

    竟是陆北辰,他会剑道?

    看刘继强的表情,他是也一定知道对方是陆北辰了。

    陆北辰将剑收好,嗓音很淡,“刘先生,我们谈谈。”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事实上刘继强并不是一个很会配合的人,到了茶馆,一盏茶的功夫,他的话很少,始终沉默。顾初心里不痛快,她的妹妹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还在派出所里待着,他呢?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休闲。她有理由相信,照刘继强的这个反应来看,他是绝对清楚顾思目前的状况,最能有力支撑她这个念头的,就是他刚刚在见到陆北辰后的慌乱眼神。

    不过要说这个刘继强,外表堂堂,远比照片看上去还要风度翩翩,他也能称得上是英俊男子,因为有了岁月的打磨,他身上除了成功人士的锋芒外,还有难得的内敛在其中。是女孩子们喜欢和信仰的类型。

    她开始倾向于,思思去自首更多的是出于感情了。

    换下剑道服的刘继强多了一份强势,是那种处于事业优越感的强势。顾初当然没将他的这份强势放在眼里,看着他,沉了气,“刘先生,我妹妹为了你去自首了,你知道这件事吧。”

    她用了肯定句。

    刘继强毕竟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并没有因为顾初的话而改了面色,他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知道这件事?”

    “因为我妹妹不可能杀人。”

    刘继强喝了一口茶,看了她一眼,“那她为什么要去自首?”

    他不是很好对付的主儿。

    陆北辰始终在沉默地观察着他,这句话甩出后,他以为顾初会被呛住,岂料,她从包里将那张支票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这是你给思思的支票吧。”

    刘继强拿过支票看了一眼,没说话。

    “这种事我想刘先生就没必要否定了吧,银行的单据我还是会查的。”顾初咄咄逼人,“很不凑巧,我目前闲得很。”

    陆北辰的目光又移向了顾初,抬手抵着额头,忍住笑意。刘继强看上去脸色有点差了,良久后说,“支票是我的,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是用了一张支票让她替我顶罪?”

    “这是最正常的推理逻辑。”顾初知道刘继强的嫌疑性很小,但他的态度着实令她不爽。

    刘继强攥着支票,眼睛里的光令人捉摸不透,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半天终于说,“我对思思是有感情的。”

    “同时脚踏几条船的人,感情经得起推敲吗?”

    “你很了解我吗?”

    “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思思。”顾初盯着他,面色冷静,语气却是坚决,“思思是个重感情的人,如果她不是还你的债那么就是为了还你的情。你口口声声说对她有感情,可你现在为思思做了什么?”

    “其实我并不清楚思思这么做的目的。”刘继强叹了口气,“也许,是她真的杀了人。”

    顾初死死盯着他,有一瞬差点冲着他骂出一句“你放屁”,但这里是道馆,再加上陆北辰还坐在旁边,她终究是忍下了。将蔓延了的火硬生生给压了下来,嗓音冷淡,“刘先生这时候倒是将关系撇的干净了,看样子,你是不打算管这件事了。”

    “很抱歉,我也想帮思思,但无从下手。”刘继强叹了口气,“说实话,其实我也很想见思思,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很担心她,只是现在到了这个程序,我有心无力。”

    如果想要真心帮忙,怎会无力?

    从道馆出来后,顾初气得差点喷血,回到车里,恨不得把刘继强的祖宗八辈子都问候一遍。陆北辰没马上开车,只是默默地给她系了安全带,然后开了瓶矿泉水递给她。

    顾初只顾着生气,也暂时忘了她才是他助理的事实,接过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死死地抿着唇。

    “想骂人就大声骂出来,要不然会憋出病。”陆北辰语气出了奇地悠哉。

    顾初当然想骂,而且想大声骂,但扭头见陆北辰有点幸灾乐祸,咬咬牙,“你刚刚为什么一句话不说?”

    态度很是不好,明显在压着火。

    陆北辰不怒反笑,拿过她手里的水,就直接对嘴喝了,然后说,“你想我说什么?”

    他接过水、喝水的动作一气呵成,自然而然,喝她喝过的水,这举动怎么觉着都有点*。顾初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心脏不经意地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开始飘忽不在冷静的频率上了。

    “你总要反驳他点什么吧。”她的语气没那么强硬了。

    陆北辰想了想,“他不过就是想要避嫌。”

    “那他干嘛招惹我妹妹?”

    “你应该冷静地想一想。”陆北辰叹了口气。

    顾初盯着他,“什么意思?”

    陆北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跟她说,“你现在应该跳出来看问题,刘继强为什么要躲着你?”

    “他心虚。”

    “为什么?”

    “我能想到的直接答案就是他是凶手。”

    陆北辰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在一来二去的对话中,顾初也多少拾回了冷静,沉了沉气,“我知道刘继强是凶手的可能性很低,可是他确实心虚了,他看见你时眼睛里慌了一下,我看得很清楚。”

    陆北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像是赞许,“观察力尚算有救。”

    顾初不想跟他如此亲昵,避开他的大手,嘟囔了句,“这人心里有鬼。”

    “通过今天的谈话可以肯定一点的是,顾思自首是她个人行为,刘继强之前一定是不知道的。很显然他认识我,见到我之后开始心虚,对于你的到访视而不见,足可以证明他想极力摆脱这件案子,也许,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除了杀死死者之外的秘密不想被人发现。”

    ***第一更,第二更醒了后开码,码完通知大家。

戳了重点的疑问

    世事往往这样,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就在顾思的事情已经达到胶着的临界点时,岑芸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顾思自首的消息,火急火燎地一通电话就打到了顾初那。

    手机响的时候顾初在做梦。

    乱七八糟的梦境,有现实和虚幻的交叉。

    17岁的她成了向日葵,那段每天都冲着太阳笑的日子,成了她一生之中最不可或缺的幸福的开始。虽说幸福短暂,但毕竟是有过,而且伴着青春的苦涩一并前行。青春只有一次,或酸或甜,半熟的他们总是在磕磕碰碰中就这么不经意地走过了青春。

    顾初梦见了自己的乐队。

    那个可以唱通俗,可以唱重金属的乐队。

    梦里,她似乎可以看见大学时期的自己勤快地如同蚂蚁搬家,除了学业外,每天都在忙活着给自己的乐队招兵买马。其实她没想过要做乐队,在被学姐狠狠打击了后,像是只落汤鸡似的她又被凌双刺激了一下,她听似安慰的话却怎么着都有点阴阳怪气,最后还是筱笑笑一语点醒梦中人,既然别人的屋檐不收你,你干脆自己盖个屋檐好了。

    她就如同打了鸡血,在学姐们的白眼和冷嘲热讽中,硬是咬着牙招来了几块宝,能模仿各种声音的,乐器样样精通的、能跳舞能编舞的、原创能力超强的,都是女孩子,而且还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被文艺社排挤了出去。

    她还梦见自己第一次上课见到血的场景。

    她不是一个晕血的人,却也不能心平淡然地面对着鲜血。几乎是吐了两顿饭,然后饿到大半夜从*铺上爬起来翻储物柜找吃的,然后第二天再吐,筱笑笑想了不少办法想要掰正她的这个毛病,授课老师典型一副像是看着个医学败类的眼神在看着她,最后还是陆北深发了大招,过程虽说残忍,但效果达到了。凌双直骂她矫情。

    是为爱有了勇气?

    顾初说不出,只知道,当看见陆北深一身白大褂从实验室里走出来时,她对鲜血的恶心和担忧似乎就落走了不少,光是看着他,她已经感觉到了那份安全感。

    然后,又不知道转了几个梦境。

    是陆北辰的脸。

    不苟言笑,近乎冰冷。同样身穿着白大褂,逼着她拿着解剖刀和开胸器吃饭。她战战兢兢,但对着他那张冷脸又不敢不从,一刀切了餐盘中看似美艳的小牛肉下去,结果鲜血流了一桌子,满腔都是血液的腥气。

    她想吐,陆北辰却用极淡的口吻命令她,给我吃完它。

    那血蔓延到了桌角,沾染了她的衣袖。

    胃里就涌上来反应,却还是要攥紧解剖刀。

    可下一秒再看,餐桌上的小牛肉不知何时就变成了萧雪的头,盛在餐盘之中,瀑布的黑发一直拖到了餐桌的另一边。不是头骨,而是一张活生生的脸,惨白。眼角、鼻孔和嘴巴里都在流血,只是眼睛没了,血从眼窟窿里咕咕地往外流,还阴惨惨地问她:你凭什么抢了我的北深?

    她害怕极了,将手里的刀扔了。

    对面的陆北辰却冷冷地说,谁让你停手了?你是我助理,我让你吃你就吃。

    她抬眼,却惊悚发现萧雪蔓延开来的长发,有一缕是缠在了陆北辰的手腕上。

    更让她骇然的是,陆北辰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一模一样的白大褂,甚至,一模一样的脸。

    是陆北深。

    他坐在陆北辰身边,神情悲伤地看着她。

    他在问她,你为什么爱上了我大哥?

    这句话如磐石般的沉重,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就有突兀的铃声乱入梦中,跟梦境搅合在了一起,迸发了一种叫做痛的感觉,紧跟着就从梦中惊醒,这种痛就从梦里延伸到了现实。

    顾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手按住胸口的位置,来压抑着这股子疼。

    心脏像是被几根铁丝同时上了刑,用力一拉,她就仿佛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是她的血。

    手机还在哇哇地响。

    墙上的时间显示:12:15

    正是午夜。

    做了这样的一个梦,又在这个时间铃声大作,很是应景。

    是岑芸的电话,顾初对此感到惊讶。在医院工作过的缘故,这个时间手机一响准没好事,所以顾初也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抓了手机过来接通,心中默念着千万别是舅妈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岑芸的声音听着洪亮,“思思怎么回事儿?”

    顾初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她是在问怎么回事,但同时也昭示着思思的事儿她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知道得不详尽,但也至少是知道思思出事了。姨妈是跟着姨夫嫁来琼州的,想当时姨夫也是一个能干的人,来投奔着她的父亲倒是赚了不少的钱,而那时候的姨妈也真是小家碧玉性情温良,可姨夫的身体不是很好,在许桐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当时她家也帮衬过不少。姨妈用姨夫的钱开了店,生活也不是紧巴。而撑起半边天的姨妈在性格上有一点点发生了改变。

    从不敢大声说话的她渐渐成了不大声说话就不会说话的女人,小家碧玉成了风风火火,性情温良也趋向泼妇。但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支撑起了这个家,硬是把许桐供了出来。许桐工作了后,工资一年年增长,她的老板待她不错,可架不住姨妈染上了赌瘾,刚开始许桐没在意,觉得不过就是玩玩麻将打打扑克牌之类的,输钱也不会输得太多,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姨妈的赌瘾越来越大,有时候赢得多,同时输得也多。这在赌桌上待久的了人都有一毛病,就是永远不知道进退,赢了的还想赢,输了的就想翻本,姨妈就是这种。

    久赌的她必然会结识一些赌友,这些赌友又是一些各个小道消息都不放过的主儿,再加上琼州整个就巴掌大点的地儿,想要彻底瞒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顾初一点都不奇怪姨妈对于消息四通八达的这种接收渠道。

    “姨妈,您先别急,这只是个误会,警方还在调查呢。”顾初跟姨妈说。

    那边嗓音就更大了,“我急?我急什么我急?我就是觉得这种事太丢我的脸了!你说你们能不能给我省点心?能不能让别让我的老脸没地方搁?当时我听见这件事后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得了!你怎么照顾妹妹的?思思都进派出所多少次了?觉得好玩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吗?”

    “姨妈……”

    “实在不行就去打听打听,咱们送点钱过去行不行。”

    顾初有时候不喜欢听岑芸说话,因为有时候她说话十分难听,恨不得句句朝着心窝子里扎,但不得不说,如果拨开她的糙外衣,其实是能看见她真心的。就像现在,明明就是关心顾思,还说什么丢脸不丢脸的话。

    那么爱钱的一个人,现在提出要用钱来解决事情,而且还不是为了自己,这种外表糙里子不糙的亲人,对于顾初来说弥足珍贵。

    “送钱怎么能行呢?现在都不能这样了。您放心吧,派出所那边我也去过了,思思没事。”

    “她都自首了,不就是往枪口上撞吗?这孩子是中邪了还是怎么了?我可不相信她有那么胆子杀人!你都不知道那帮人传得有多难听,就跟真事似的。现在警察都在找凶手,还能放过她啊?”

    “不是这样的。”想到半天,顾初还是觉得全盘托出比较好,“没错,思思是去自首了,但她的说辞漏洞百出的,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还能让警察相信吗?”

    “那她为什么去自首?她是替谁去自首了?”

    “姨妈,警察会查出来的,您放心吧。”

    那边停顿了一下,像是思考,“你刚才说你去过派出所了?现在不是不让见思思吗?”

    顾初心惊,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姨妈,能这么问,想必是她已经趟过派出所的大门又被吃了闭门羹。轻叹了一口气,回答,“对,我是去看过她。”

    “你怎么能见着她?”

    “因为……”顾初舔舔唇,“我的新工作能够接触到思思。”

    “你跟的那位专家在派出所有认识人?”

    顾初想了想,“嗯”了一下。

    “那太好了,你跟那位专家说说,看看能不能把思思放出来,那里可是派出所啊,小姑娘家待在那种地方不疯了也傻了。”岑芸喋喋不休,“要不然这样,你请那位专家来家里吃个饭,我亲自求求他都行。”

    “不用。”顾初吓了一跳。

    “什么不用?”岑芸的嗓音又高了,“他都能有办法让你见到思思,那一定有办法弄思思出来,你不是也说了思思是无辜的吗,警察也不信她杀了人,那不就好办了吗?咱们现在又不是托人放杀人犯出来。”

    “他……”顾初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支支吾吾的了,总是要见面的,你跟的那个专家的情况,还有以后的工作前途什么的我总得了解清楚吧?咱们也不是说要巴着人家,最不济他还是你上司吧,请上司来家吃饭怎么了。”岑芸的道理一套一套的,然后一拍板,“行了,就这么定了,别那么多废话,让他定个时间,就最近吧。”

    顾初一个头两个大,“姨妈,这样不好,而且他那个人……不大吃这套。”

    “出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我都亲自邀请了出于礼貌他总得来吧?”岑芸不耐烦,“就这样,邀请的工作交给你,不为你想想你也得为思思想想吧。”

    顾初放下手机,额上的汗都已经凉透了,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敲锣打鼓了。

    邀请陆北辰到姨妈家里吃饭?

    怎么邀请?

怎么邀请?

    许桐的电话是翌日打过来的,很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也是问思思的事,只不过长年的工作经验令她养成了沉稳的性子,虽急,但不会像岑芸似的大半夜“兴师问罪”。对于许桐,顾初向来不做隐瞒,便将这些事一五一十地跟许桐讲了,还有她换工作转行的事,当然,有关萧雪案子的细节她选择了职业性的保密。

    许桐一向理智,听顾初讲清楚了也就明白顾思应该没什么大事,但对于陆北辰选用顾初做助理这件事倍感奇怪,顾初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毕竟这是一桩涉及了七年的“孽缘”,末了只是跟她说,可能是看中她学医的背景吧。

    许桐倒也没说相信还是不相信,想了想就问她,需不需要找人打点一下陆北辰,毕竟要一起共事,如果托人跟陆北辰打打招呼的话,以后在一起工作也得心应手。顾初明白许桐口中“打点”的意思,其实跟姨妈的想法不谋而合,她自然不会让许桐这么费神,便说她自己会处理。

    又简单地聊了几句,许桐最后提醒她说,陆北辰这个人的性格很怪,让她在工作时要学会察言观色。

    中国人,人情世故多了颜色。

    顾初不知道如何邀请,事实上她也没来得及多想怎么邀请,陆北辰就去了外地。他这次走得匆忙,只是在快登机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顾初,她惊讶,问他去哪儿,他告知去天津,跟他一起的还有罗池等其他同事。

    当然,她也不能闲着,陆北辰给了她一组提取档案的密码,要她去看那些档案。顾初挂了电话后,想着天津那个地方,心中狐疑,这群人去天津干什么?刘继强、常军和白东,这三个嫌疑人哪个都不在天津。

    还有个问题是,罗池都去了天津,那么顾思怎么办?

    派出所

    顾思的不配合让所有人都为之头疼,直到今天清晨,罗池组的成员接到了罗池的通知,让组员不再过多的审问顾思。所以顾思再次被拎到审讯室的时候,面前只是摆了个精美的餐盒。

    有人看着顾思,让她吃饭。顾思多少狐疑,但也没多问什么,直到吃完了饭,那人走了,顾思才更加觉得不对劲。就在审讯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那人又进来了,给她端了杯水。顾思才忍不住问,“罗池呢?今天为什么不是他在?”

    那人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告诉她,有关对她的审讯工作已经结束了。

    顾思攥着水杯攥了许久,才喃喃问,“我想知道,你们真的不再怀疑刘继强了吗?”

    那人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转眼小一周的时间过去,进入六月份的琼州天气愈发热了。一个周五的晚上,顾思竟然就回家了,开门见到她的一瞬,顾初的眼眶差点就红了。

    顾思连鞋都没顾得上脱,一下子搂住了顾初,紧跟着就哇哇大哭,近乎是嚎啕大哭。顾初什么话都没说,就一直搂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她的衣襟。

    顾思的眼泪,顾初明白。

    20岁的小姑娘,其实心里真的承受不了太多变故。

    终于顾思哭累了,又或许是将心里的所有委屈都倒出来了就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哭过后,她已然无力。入睡前,顾思拉着顾初的手问,“姐,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顾初摇头,攥紧了她的手,告诉她,“你回来就好。”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家人团聚更好的呢?

    没有了。

    顾思的眼皮一个劲地在打架,嘴里喃喃,“我有好多话想说,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初便轻抚她的头,低声,“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你慢慢地想,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跟我说,睡吧。”

    顾思阖了双眼,很快就睡着了。

    *头灯调暗,顾思的脸笼罩在阴影里,她睡得很沉,没有做梦。这里是她的家,有家的地方就有了归属感,就有了安全。顾初一直坐在*边看着她,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但很快的,她就含泪笑了。

    之前顾思在派出所的时候,她恨不得使尽所有力量来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可现在,顾思就安安稳稳地回来了,她反倒不急着知道她的心思了。她已然长大,该有自己的心思。

    有些事情,前期轰轰烈烈了一大通,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后来归于平静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事情还没有那么糟。

    躺在*上,顾初反倒失了眠。

    手里一直攥着手机,陆北辰三个字的电话号码迟迟地没有按下去。

    这次顾思有惊无险,她知道陆北辰从中帮衬了不少,就如他讲的,他的工作都已经完成了,萧雪的案子怎么破,凶手是谁,什么时候能破,这都不是他的工作范畴。

    想着这次他去了天津,八成是帮着罗池,顾初越是这么想,心里就不过意不去。不过更多的是因为顾思平安回来的喜悦,她竟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北辰。

    思量了好久,抬眼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半了。这个时间打电话固然不好,调出他的号码,拟了条短信过去:顾思已经平安回来了,谢谢你,在天津一切顺利。

    写完这组话,顾初又斟酌了半天,觉得最后一句有点矫情,按了删除,重新拟过:顾思已经回来了,谢谢你,也请代我谢谢罗池。

    然后,发出。

    月光蔓了屋子,落下一滩滩的光影,墙上的指针在跳,听得清楚。

    很快地,手机亮了一下。

    她抓过,是陆北辰的回话:好,我知道了。

    果然还是倨傲临下不可一世的口吻,她仿佛看见他永远俯视的神情,如神怜世人般。

    可手指头有点不听使唤,很迅速地打了一串字:这么晚了还没睡?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点了发送,顾初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指头。

    手机过了一分多钟才又亮。

    拿过,他回复:嗯。

    嗯?这个字回答得可真是敷衍。

    顾初心里有点不舒服,盯着这个字看了半天,咬咬唇,手指头飞快敲了一行字:那你早休息,晚安。发送过去后,就将手机扔到了*头柜,头埋在了被子里,心想着一会儿他要是再回话打死也不看,也不再搭理他了。岂料,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手机一直沉默。

    探出头,想了想,顾初又把手机拿在手里,点开看了一下,他的确没有再回复。心里有点憋,手机搁到了枕头边,又等了会儿,手机始终像个聋哑人。

    顾初莫名地心烦了,辗转反侧。后来一想,自己是魔怔了?怎么还被一条短信这么牵着情绪走?想着,转过头直接将手机关了。

    次日,天阴沉沉的。

    顾初醒来的时候顾思不在家了,只留了张字条在茶几上:姐,我必须要跟刘继强谈谈,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纸条放下后,顾初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刘继强,她并不看好刘继强。但一些事情必然是要思思自己去解决,比如,她的这场看似离谱的恋爱。

    开了手机,拉了窗帘,九点多钟的天色还像是早上四五点钟似的,太阳成了一个白点悬在头上,顾初抬头盯着那个白点,想起了死鱼眼睛。

    有嗡嗡震动的声响,是她的手机。

    抓起一看,是陆北辰。

    接通后,陆北辰的口吻听上去很不友善,“你怎么回事儿?”

    她怎么了?

    茫然地“啊?”了一声。

    “来酒店,我房间。”手机那头口吻霸道得令人发指。

    然后,就挂了。

    顾初除了那声“啊”就没再有机会多说一个字,眨巴了半天眼睛才反应过来,查看了下手机才愕然发现,有陆北辰5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回电话!

    三个字一个大大的叹号,足以见得他濒临怒火爆发。

    翻了一下,最早的来电显示是早上六点。

    顾初觉得有点冤,她不就关了个机吗?

    出了门,天开始掉雨点,淅淅沥沥地落在睫毛上,像是眼泪。顾初用了五分钟洗漱,用了十分钟飞的到了酒店。一进大厅就看见了客房经理,正在训一名员工,看着眼生,应该是新来的。

    见了顾初后,客房经理就先打发员工走了,走上前挺热情的,“你是回来上班吗?”

    一句话问得顾初不大好意思了,忙解释说不是。客房经理听了有点失望,叹了口气说,“现在想要招到靠谱的员工挺不容易的,刚刚那个,是直接被陆教授给骂出来的。”

    顾初听了头大,怎么又跟陆北辰扯上关系了。

    “陆教授刚回房间,好像是一直在打电话吧,小姑娘也没眼力见,不停地按门铃要收拾房间,结果就被陆教授劈头盖脸地一通骂。”客房经理解释。

    顾初攥了攥手指头,完了,看样子这趟的收获不是很大,要不然怎么就成了一头爆狮子,说骂谁就骂谁了?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跟客房经理聊天也惶惶不安了。

    末了客房经理反应过来,问,“你不是过来工作的?那你来是?”

    “我是来工作的。”顾初硬着头皮回答,“是……给陆教授工作的。”

    客房经理愣住了。

别走

    陆北辰开门的时候,脸色的确不大好,有点憔悴有点苍白,眼睛里布满了红丝。身上的黑色衬衫有点凌乱,几颗扣子是敞开的,脖子上还挂着领带,借着不大亮的光,顾初看着他青嘘嘘的下巴,心就紧了一下。

    他侧身让她进来。

    门刚关上,他就甩了句,“以后不准关手机。”

    顾初明显察觉气氛不对劲,乖乖地“哦”了一声。

    许是陆北辰没想到她会这么配合,一个“哦”字听着动静小小的,像只羊儿似的温顺,脸部僵硬的线条稍稍地柔了些,坐在沙发上,将领带从脖子上扯了下来,扔到了一边,双臂搭在腿上,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她说,“你是的我的助理,手机要一天24小时开机。”

    像是解释,从他将情绪略微低下来的状态来看。

    顾初轻轻点了下头,没解释什么。

    陆北辰盯着她,见她一直低着头,皱了下眉头,“你过来。”

    顾初预感到了头顶上的阴云密布,谨慎着步子上前了两步。陆北辰不满,“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真是不妙啊。

    走到了他跟前,够近的了吧。岂料他一把将她扯坐了下来,直接撞在了他身上,头顶上是不悦地咆哮,“我还能吃了你是怎么着?”

    顾初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搁平时的话她可能也会怒了,但一想到顾思回来了,所有的火都发不起来,便陪着笑脸说,“是我错了,我不该关手机,也不该离你这么远。”

    陆北辰还在盯着她。

    她笑得灿烂,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了抚他的胸口,“陆教授大人有大量啊,别生气了。”

    陆北辰眼里的不悦有明显的驱散。

    “那个……”顾初像个小雏鸡似的窝在他身边,声音也小小的,“去天津是因为案子的事儿吗?”

    陆北辰“嗯”了一声。

    顾初的好奇心就提上来了,问,“为什么要去天津呀?结果怎么样了?”

    陆北辰靠在沙发上没回答,只是看着她。她被他瞅得全身不自在,摸了摸脸,清了清嗓子问,“怎么了?”

    “为什么关机?”他低沉地问。

    顾初张了张嘴巴,半天说了句,“是手机没电了……”

    她怎么觉得,手机关机这件事才是导火线呢?

    陆北辰挑眉。

    顾初咬着唇就不说话了,她怎么解释?难道要跟他说实话?开玩笑呢,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昨晚抽了什么疯。不过这就是小事,她觉得陆北辰有点反应过大了。便转移了话题,“是案子办得不顺利吗?”

    “案子破了。”陆北辰淡淡地说了句,起身。

    “哦,案子破了。”顾初重复了句没走心,但紧跟着反应了过来,猛地起身,声调拔高了,“啊?案子破了?!”

    “你复读机啊?”陆北辰看上去十分冷静,打开衣柜,拿了件家居服出来。

    顾初没理会他的讽刺,快步上前,“是已经找到凶手了吗?”

    “你语文课没好好上过是吧?”陆北辰转身,指了下行李箱,“替我收拾一下。”

    顾初看了一眼行李箱,里面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的,再看房间各处,也没有打扫的痕迹。

    “我叫客房服务——”

    “你是我助理,叫什么客房服务?”陆北辰选了干净的衣服,扔了不客气的话。

    顾初瞪大了双眼,“你也说了,我只是你的助理。”

    “什么叫助理?”陆北辰靠着浴室的门,问她。

    顾初噎了一下,“是工作上的——”

    “你,作为我的助理,不但要24小时开机,还要24小时随叫随到,不管多早或者多晚,从工作到生活,你都要负责打理。”陆北辰环顾了四周,“下次再让我待在这种环境里,就别怪我真扣你奖金。”

    话毕,进了浴室。

    没一会儿,是花洒的声响。

    顾初在浴室门口杵住了,半天反应过来,咣咣咣开始砸门。花洒声停了,陆北辰裹着条浴巾开了浴室门,皱眉看着她。浴室鹅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胸膛,如镀了层金子,她顿觉脸红,忙低下头,但还不忘替自己申辩。

    “合同上可没规定我还要做生活助理。”

    陆北辰盯着她,一字一顿,“合同有关工作范畴第二十三条规定,你要无条件服从我的一切安排。注意,是一切安排,合同上的字眼不是一切工作上的安排。”

    “啊?”

    陆北辰又将门关上了,花洒声继续。顾初呆呆地站在原地,什么情况?合同上有这句话吗?不过就算有的话,这句话怎么看着都像是官方规定,谁能想到他这么*?

    生活也就生活吧,但她的重点可是在工作上,又想到他刚刚提到了案子,一股鸡血就涌上来了,又咣咣咣砸门。花洒好半天才停,陆北辰再次出来,下巴还沾着剃须水,浴巾卡在腰上,人鱼线若隐若现。

    “我想知道凶手是谁,案子是彻底完结了吗?”这一次,顾初鼓足了勇气来对视他的半罗,如果案子都破了,他的怒火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陆北辰没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白色泡沫糊了下巴的样子虽然有点滑稽,但目光极为严肃,顾初想笑就不敢了。她缩了缩头,小声嘀咕了句,“我……就是有点好奇。”

    下一秒,她觉得胳膊被他猛地扯住,紧跟着被拽进了浴室。

    她的惊喘声与关门声同时扬起。

    腰抵着洗手台,身后是镜子,对面也是镜子,一扫眼就能看见镜子里陆北辰结实的后背,还有那条形同蜈蚣的疤痕。

    “你干嘛?”她抵着他上前的胸膛。

    陆北辰单臂环住她,低笑了,“我看你的问题挺多的,这样吧,我们边洗澡边讨论案子。”

    吓得顾初头发丝都能竖起来,忙挣扎推搡着他。

    他却收紧了手臂,胸膛上的水珠打湿了她的衣襟,里面的轮廓若隐若现了。她的脸就愈发红了,着急,“快放开我。”

    “你不是好奇吗?”陆北辰笑,脸凑近她,“你还好奇什么?”

    “不不不,我现在不好奇了。”

    “什么都没看怎么就不好奇了?”他打趣。

    顾初的心脏扑通通直跳,更是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压低的嗓音听着让人沉醉,“可是,我对你好奇,怎么办?”

    呃……

    她抬眼,不解地看着他。

    却不曾想他的双眼像是被烟火入眼,亮得可怕,又深邃得骇人,他在笑,揉进了眼,却像是困了一头兽。顾初猛地明白他的话中意思,又急又臊,用力将他推开。

    可是她太急了,就不经意扯到了他的浴巾。

    浴巾落地时,两人都有短暂的惊愣。

    顾初的呼吸愈发急促,一声惊叫就彻底打破了安静。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也发誓她绝对不想偷看的。下一秒就朝着门口冲过去,她不知道是没脸面对他了还是没脸面对自己了。

    惊涛骇浪就硬生生地砸了过来,她那颗小心脏再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了,离开,她要离开。

    手刚碰到门把,就听陆北辰在身后慢悠悠地说,“不准离开房间半步。”

    顾初一个踉跄,赶忙逃离浴室。

    门关上,陆北辰无奈笑了,将浴巾拾起,扔进了旁边的置物筐。

    客厅里,顾初以手当扇,不停地扇风,不用照镜子她也能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现在是觉着滚烫烫的一片,如同被火烧了似的。心里长了草,脑子里闪过的总是一室流光下陆北辰的身影。

    又有只猫窜到了心头,不停地啃着心头草,她愈发地慌乱了,怎么办?他会不会以为是她故意扯掉浴巾的?顾初很是懊恼,抱着头坐在沙发上,可一闭眼,脑子里闪过的还是不该看见的画面。

    真是折磨人。

    她干脆开始收拾房间,极快的速度,走不了,总要面对。

    打开行李箱,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好,觉得脏了的就检查一下口袋有没有东西,打算送到洗衣房的工作人员。陆北辰带的衣服不多,两件外套,剩下的都是衬衫,长裤。

    其中一件外套的口袋里有点鼓,顾初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精致的小礼盒,黑色天鹅绒的盒子,上面没印任何的品牌logo。什么东西?

    轻轻打开。

    竟是枚戒指。

    不知怎的,心就酸了。

    这戒指,是他送给谁的?林嘉悦?

    顾初想要阖上戒盒,又觉得图案有点眼熟,仔细打量了一下,愣住。

    不是求婚或婚戒,戒指上是白兰花的图案,有细碎的绿宝设计了花枝,那枚十分精致的含苞待放的花朵采用白色润玉雕刻。应该还是订制的,否则她一定会知道市面上有买这款戒指的品牌。

    戒指盒里还有极小的签字卡片,翻开,烫金的文字:不准视而不见,戴上

    很浪漫字体,很*的命令。

    顾初心脏又跳快了,是给她的吗?

    有预感是给她的,但同时的,她又怕是给她的。

    正想着,浴室里没动静了。

    顾初一时手忙脚乱,下意识地将戒指盒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将衣服往旁边一搭,下一秒,浴室的门就打开了。

    陆北辰从浴室出来,换上了舒适宽松的家居服,皱了一下眉,“窗帘挡上。”

    “当窗帘干什么?”顾初条件反射。

    陆北辰踱到了卧室门口,“补觉。”然后顿步看着她,“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顾初脸一红,马上上前遮住窗帘,“今天没太阳。”

    “不习惯。”陆北辰进了卧室,直接靠在了*上。

    顾初跟着进来,请示,“那我能离开了吗?”

    陆北辰将枕头扔到了一边,冲着她勾勾手指。顾初的心忽悠一下,他勾手指的样子像极了北深。

    “过来。”他耐着性子命令。

    她的大脑有一瞬空白,却很快地又炸开浴室里的那幕,顿觉口干舌燥。小步上前,他伸手拉她过来坐下,顺势躺了过来,将头枕在了她的腿上,十分舒服地叹了口气。顾初直直地僵在*边,低头看着陆北辰的脑袋,半天才有了声音,“你……这样不是很舒服吧?”

    “挺舒服。”陆北辰没心没肺地打断了她想离开的念头。

    顾初舔了舔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陆北辰顺过她的一条胳膊,看了一眼她的手,皱眉,又牵过另只,手指头都是光秃秃的。慢条斯理地问了句,“戒指呢?”

    顾初一阵慌,不自然地说,“什么戒指?”

    陆北辰抬眼看着她一下。

    这一眼极其锋利,像是把小刀子似的直片她的心脏,她一个心虚,手指头就一抖索。幸好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忙掩住颤抖,趁机将手机从兜里拿出来。

    一看,是姨妈发来的信息:跟你的领导说了吗?都过去这么天了,没什么不能开口的,就说是我想要请他来家吃饭。

    顾初又是满满的压力,目光一扫,见陆北辰还在盯着她。

    “是……顾思的短信,她说要谢谢你。”被他盯得快要焦了,又怕他察觉出她在撒谎,就赶忙将手机揣回兜里,岂料是太心慌了,手机揣进去,一抽手,戒指盒就滚了出来。

    正正好好落在了陆北辰的眼皮子底下。

    陆北辰笑了。

    她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清了清嗓子,朝着她一伸手,那架势很是气人的悠哉。顾初也知道瞒不过了,只好将戒指盒递给了他。他接过,打开戒盒,取出那枚戒指,又顺过了她的手。

    顾初惊讶,急急想要回抽,却被他攥紧,低声,“别动。”

    她僵持。

    戒指,就被陆北辰戴上了她的手指。

    不是无名指,是中指。戒圈正正好好,不松不紧,分毫不差。那豆蔻般的绿宝点缀了指尖的颜色,还有那朵润玉雕成的白兰花,就宛若真的在手指间盛开似的。

    陆北辰似乎很满意,攥着她的手看了半天,然后问她,“喜欢吗?”

    她喜欢。

    喜欢白兰,喜欢一切跟白兰有关的东西,像是他送的蛋糕、那条项链,还有这枚戒指。可是……

    “我不能要。”

    陆北辰笑了,“我买给你的,为什么不能要?”

    就因为是你买的……

    这句话悬在顾初的喉咙里始终脱不出口,她要时时刻刻警惕他是北深大哥的事实,因为就在他刚刚给她戴戒指时,她又想到了北深,那一刻,他在她眼里就是北深。

    “太贵重了。”找了一个不像借口的借口。

    陆北辰便与她戴着戒指的手指相缠相扣了,拉至胸口的位置,说,“以后我送你的东西都要心安理得地收着。”

    以后?

    顾初心里一咯噔,才想到一个问题,眼前这个男人,似乎特别喜欢送东西给她。他是把她当成什么女人了吗?低头看着他,他已然阖上了双眼,睫毛长而密,跟眉毛一样浓黑,下巴剃得干净,还有淡淡的剃须水味道。

    刚洗过澡的他,身上少了消毒水味,多了平易近人的沐浴液气息,她看着看着,心头怆然,这样的他,真的跟北深一模一样啊。撇过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她知道他没睡,从紧攥着她手的力道可以感觉的到。

    半晌后,顾初问,“我能知道凶手是谁吗?”

    她以为他会装睡不回答了。

    岂料,他嘟囔了一个名字,“白东。”

    “白东?”顾初愕然,还真的是他?

    “别一惊一乍的,我要休息。”

    “我想知道情况。”

    “你早晚会知道,急什么。”陆北辰往她身上又凑了凑。

    她全身都紧绷绷的。

    他的这个样子摆明了就是不想谈案子,她也不便刨根问底了,但问题是,他真要这么枕着她的腿睡觉?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给出合理化建议,“我把枕头给你拿过来。”

    “别乱动。”陆北辰皱了下眉头。

    她就不敢动了,看来这家伙还真是腻着她的腿了,身子靠在了*头,暗叹了一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很安静。

    就在她误以为陆北辰睡着了的时候,突然他又开口,很低很低地问出了一句话,“想我了吗?”

    吓了顾初一跳,低头看他,他没睁眼,也没松开她的手,让顾初误以为刚刚不过是句梦话。她无法回答,其实是她在不停地跟自己说,这个男人只是她的上司,仅此而已。

    陆北辰始终没有睁眼,半晌后,却将她的手拉至唇边,温柔地说了句,“我想你了。”话毕,睁眼,目光准确无误地对上了她的慌乱。

    顾初成了雕像,全身上下只绷紧了一种情绪,那就是不知所措。他不是梦话,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她似乎真的看到了他内心的一些什么东西。

    陆北辰笑了笑,“戒指不准摘下来,听见了没有。”

    顾初的情绪受了滋扰,一时间有点恍惚,只有默默点头的份儿,陆北辰笑容扩大,将脸舒舒服服地埋在了靠近她小腹的位置,低喃,“别走。”

    他闭了眼,这一次,似乎真的打算睡了。

    可他的这句“别走”,撞痛了顾初的心。

    一直,蜿蜒入了血液。

我知道,你没忘

    姜丁是谁?

    对于顾初来讲完全是个陌生的人物,在这个案子里,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绕在她脑子里最多的名字就是刘继强、常军和白东(注:前面有将白东错打成了白军),怎么这个冷不丁蹦出来的人反而成了关键人物了?

    还不到晚七点,当地电视台就抢了头条,公开了萧雪案件的始末,但对外的原因不过就是白东因爱成恨。一时间整个琼州的小城全都炸开,紧跟着所有关注萧雪的媒体记者纷纷报道,报纸、网络尽是萧雪、白东的字眼。

    而顾初终于清楚姜丁是谁的时候,网络上已是沸沸扬扬,她则坐在警局内部的办公室听取结案报告。按理说参会的应该是陆北辰,但一大早他就命她来参会,他没出现,顾初作为他的助理,第一次感受到了这里气氛的凝重,同时的,她也总算知道了姜丁是谁。

    罗池是此次会议的主要陈述人,据他表示,白东已经完全认罪,他承认了利用普萘洛尔杀害萧雪的整个过程。罗池将整个案件做了详解,几年前在萧雪还未成名时,两人拍拖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的萧雪也时常会有演出,两人聚少离多,渐渐地,感情也就淡了。后来萧雪提出了分手,白东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无法挽回所以只能同意。知道他们两人恋情的人自然都是一边倒,纷纷谴责萧雪的负心。

    很显然,白东不过就是萧雪在寂寞时的消遣罢了,萧雪一步步往上爬,再加上有家人不停地为她铺桥搭路,很快就闯出了点名气来。而这段时间,白东与萧雪不再有任何形式上的联系。

    直到,萧雪遇上了姜丁。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姜丁遇上了萧雪,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而这个姜丁,恰恰就是白东的表弟。姜丁爱上萧雪纯属偶然,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相识,开始疯狂追求萧雪。萧雪那个时候正好空档期,所以就跟这个姜丁混得火热。很快地,这件事被白东知道了,白东劝姜丁离开萧雪,因为他知道萧雪绝对不是真心。

    只可惜,姜丁是被萧雪迷得魂都没了,愣是不听白东的话。果不其然,在姜丁与萧雪相处了半年后,萧雪认识了制药大亨刘继强。刘继强正值男人的魅力期,有权有钱,平日又保养极好,风度翩翩器宇不凡,萧雪很快一心就扑了上去,甚至不管不顾刘继强是已婚的事实。姜丁失恋了,三番四次请求萧雪回心转意,但萧雪铁了心地跟他分手。

    姜丁是自杀了,他留了一封遗书给白东,几日后,姜丁的尸体在海里被打捞上来,已经被鱼儿咬得面目全非。

    白东可以忍受萧雪的薄情,但绝对不能容忍因为萧雪的薄情而害死了自己的弟弟,白东和姜丁向来关系不错,却因为一个女人而失去了弟弟,白东从此在心里留下仇恨的种子,而这种仇恨,伴着萧雪名气的一天天提升而膨胀。

    终于,他寻到了机会。

    萧雪全国巡回演出,其中一座城落在了琼州。琼州常年气候潮湿,开春后白天近乎都是艳阳高照。白东对琼州这个地方不算陌生,最了解南山的情况,又知道南山多野猴,那些猴子对于尸体的发现极为不利。在打算作案时他已经找好了路线,筹划好了一切。就这样,他装作与萧雪巧遇了。

    而那一晚,正好是萧雪与顾思吵完架,心情极度不好。

    与白东相遇后,两人就到了白东以虚假身份证租下的临时住所,*三天,白东知道萧雪有对上台紧张的毛病,而这一次的巡回演涉及到了巨额投资,这更是造成了萧雪的紧张。白东提出以注射的方式来缓解她的压力,当然,他只是随便编了一个听上去不那么忌讳的药名,萧雪没有怀疑,一来,她并不知道姜丁与白东的关系,二来,她知道白东懂得药理。

    第三天,白东加大了药量,眼睁睁看着萧雪停了心跳后,他夜半行动了,将尸体运到了南山。而后几天里,他惶惶不安,再次前往南山,将尸体搬到更易腐烂的位置,他心细,想起了那片灌木丛,生怕在上面留下什么痕迹,便将灌木丛齐腰剪断,毁灭有可能留下来的证据。同时顺了条萧雪小提琴上的琴弦,将她乔装成自杀的样子。

    因为他很清楚,在此之前,萧雪患有抑郁症,有厌世的倾向,有关这点,不管是同事朋友,还是她的治疗师,都可以作证。处理完尸体,白东逃到姜丁的住所,又生怕作案工具等被发现,所以将其带回了天津。

    事后,他又伪造了不在场的证据,差点骗过了所有人。

    罗池最后做了总结,“两个兄弟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只不过,哥哥是为了弟弟的死而心生怨怼,杀了这个女人,整个作案动机很简单。”

    简单吗?

    罗池在总结这番话的时候,顾初始终在盯着文件上白东的口供。

    据白东承认,他在见到萧雪后,恨不得分分钟就将她弄死,恨不得将她的肉一块一块地剁下来。他邀请萧雪入家,与她疯狂做.爱,他像是个机器一样不知倦怠,只是因为与萧雪做.爱时,心头的那股子恨和曾经的旧情交织在了一起,这种情感令他又焦躁又刺激。

    而在将萧雪尸体搬上南山后,看着萧雪静静地躺在那,他心中的情感发生了扭曲,再一次压在了萧雪身上。

    最后一次,是歼.尸。

    看到这儿,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白东对萧雪是有感情,但同时的,他对自己的弟弟更有感情,为了报复害死自己弟弟的女人,他可谓是费尽心思,先赢得了萧雪的信任,而后将其杀害。

    作案动机简单,可这个过程,这个心路过程,却令人不寒而栗。

    不经意的,顾初脑中闪过一个人影:陆北辰。

    冷汗就如蜈蚣似的爬上了脊梁骨,那种寒进心里的凉意令她行思恍惚。陆北辰会是另一个白东吗?可为什么,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心口就痛呢?一想到如果他还在恨着自己,就痛得要命?

    不对,她不停地劝说自己,他是陆北辰,她不能对他心生恻隐,他对她的恨似乎总是跟他的示好并行,他从未在她面前掩饰过恨意,但也从来不避讳他要追求她的心思。

    如果……

    如果他想杀了她。

    那么,为了还清欠北深的情,她甘之若饴。

    旁边的人碰了碰她。

    顾初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对上罗池关切的眼神。

    “你没事吧?”

    顾初忙摇头。

    “今天的会议报告还得麻烦你拿给陆教授。”罗池见她脸色惨白,始终狐疑。

    “哦,好的。”顾初神情恍惚。

    结案,意味着很多事。

    比如,萧雪沉冤得雪;比如,真相大白;比如,凶手落网,社会杀了份威胁;再比如,临时组建的调查团队要散伙。

    那么,也意味着陆北辰住在琼州的日子即将结束。

    顾初很想轻轻松松地吐一口气,打从见到陆北辰后,她每天活得就更加小心谨慎,尤其是在他面前。不敢忤逆不敢直视,只因为他的那张像极了陆北深的脸。

    他走了,她就该轻松了。

    可是,助理的工作怎么办?她是断断不能离开琼州的。

    想到这儿,心情就又沉重了起来。

    给陆北辰打了个电话,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告知,他在酒店。顾初往酒店赶的时候,接到了乔云霄的电话,接通后,许久许久他都没有说话。

    顾初心里一咯噔,第一个念头就是乔叔叔出了事,问过,乔云霄却否认了,又沉默了会儿说,“顾初,我想我们在一起。”

    乔云霄说这句话的时候,顾初正巧在按门铃,闻言后,她就愣住了。

    手还僵在半空,酒店的房门就开了。

    陆北辰只穿了条家居裤,上身什么都没穿,胸膛有些红,脸却煞白煞白的。顾初抬眼见这一幕后,吓了一跳,而电话那头,乔云霄接着说,“我知道你一直没放下过他,但我不在乎,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这句话的动静不小,顾初相信,陆北辰是听到了,因为,他盯着她的目光寒凉了许多。

    顾初觉得陆北辰的状态不对劲,赶忙对乔云霄说,“我这边有点临时情况,咱们晚一点时间再说吧。”话毕挂断手机,塞进了包里,赶忙进了房间。

    陆北辰跟在她的身后,身子有点晃,顾初见状赶忙上前搀扶,问,“你怎么了?”肢体这么一接触,她惊讶,“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陆北辰却一把甩开她的手,惨白的脸透着铁青,眉头皱起时看上去十分骇人,“不用你管。”紧跟着他踉踉跄跄地进卧室,一头栽在*上就不省人事了。

我想要的人是你

    陆北辰昏迷了一天*,高烧停了又涨,医生来了,输了血化了验,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只能通过简单表象来初步判断他是夏日吹空调受了凉。顾初一直守着,生怕烧出个问题来,直接叫了救护车,结果到了医院又是一通折腾,连罗池闻风也赶过来帮忙,最后,医院的诊断跟家庭医生如出一辙,只是单纯性高烧。

    罗池最先想到的就是他在做尸体检的时候是不是碰到什么细菌或病毒了,顾初一听又觉事态严重,硬是逼着医生又做了全面检查,奈何,得出的结果还是一样,医生认为最大可能就是空调原因。罗池后来一分析,觉得八九不离十,天津出了名的闷热,那几天大空调就一直吹着,很容易受凉。

    警局纷纷来人看过,各个紧张得不得了,他们看着躺在病*上陆北辰的眼神,让顾初联想到了一群跑到动物园看熊猫的人。鲜花、水果堆了几座山,*们更是殷勤地要命,总会找个借口来病房瞧瞧。

    怎么说呢?

    就连顾初也不得不承认,陆北辰纵使再憔悴不堪也具备万花丛中一点绿的本事,躺在那,通体白如雪的病服,配上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倒是有种漫画中病态的花美男楚楚动人了。

    病房总算安静下来了后,顾初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拿过,是陆北辰的手机,之前她怕是有什么重要事找他,就一并将他手机拿了过来。屏幕上跳着一个名字:嘉悦。

    嘉悦……

    很亲切的叫法。

    顾初当然不能接这个电话,她怕说也说不清楚,就任由手机一直在响。林嘉悦很执着,打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不打了,一条短信过来了:北辰,是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我知道你工作忙,我不应该跟你吵架的。

    一行字,顾初似乎能够看见林嘉悦的焦急。

    他们两人吵架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林嘉悦才离开了琼州?

    正想着,又是一条短信过来:我知道你在天津很辛苦,北辰,是我错了,我应该去找你。

    手机就从指尖滑落了。

    是她会错意了吗?那天陆北辰从天津回来,脸色差得要命,像头爆狮子似的。虽说她不想承认,但心底还是隐隐觉得他是因为她的关机,真的就是……

    顾初看着病*上阖着眼的男人。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他的心思,她更是难以猜透,不是吗?

    原来,他一切的怒火是来源于林嘉悦,只是因为林嘉悦跟他吵了架,没有去天津陪他。

    有一种痛,似惊鸾。

    从左胸口的位置蔓延,深入了骨髓。

    就好像,有人在她胸口上捅了一刀,她难以呼吸,又血流成河。可她在拼命地压着这种疼,告诉自己,你凭什么要心痛?他和林嘉悦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是吗?你还真信了他的追求吗?他是深情还是脚踏两只船的男人,或者又是出于其他目的,你了解吗?

    林嘉悦的电话再打过来时,她干脆调成了静音,不想看,也不想听。

    第二天下午,陆北辰醒了。

    他睁眼,瞳仁是迷离,稍稍有了点清醒。顾初正好外出打水回来,见他睁眼了,心里的郁结竟化开了不少,下意识地将水壶往旁边一放快步上前,急切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全都是汗。

    陆北辰有点迷糊,喃喃,“我在哪儿?”

    “在医院呢。”顾初赶忙拿过干净的毛巾替他擦了额头上的汗,“你都昏迷了一天一晚上了。”

    陆北辰挣扎着要坐起来,被顾初一把按住,“你别乱动。”给他擦汗的时候又试了下温度,“你还是有点烧呢。”

    “我没事。”他虚弱地说,又要挣脱着起来。

    顾初马上说,“你别动。”然后绕到*脚,升起了*头。

    陆北辰这才消停了。

    她又拿了杯水,坐在了*头,将杯子凑到他唇边,“喝点水。”

    陆北辰许是也渴了,无力地喝了一口,紧跟着呛得直咳嗽,顾初赶忙将杯子放到了一旁,轻捶他的后背,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陆北辰差点把肺都咳出来了,顾初站在他边儿上,不停地轻拍他的后背,一脸的内疚。好半天,他才缓过来,示意她坐。顾初哪敢坐,打算叫医生过来,陆北辰却扯住了她的手,虚弱地说,“就是个感冒,别大惊小怪的,没事了。”

    “你还烧着呢,我——”

    “我现在已经没力气了,别让我费口舌。”

    顾初没辙,只能听他的,不过想来也没太大问题,他已经醒了,另只手臂还挂着吊瓶,情况不会坏到哪去。陆北辰靠在*头,脸色还白得吓人,新生胡茬也出来了,衬得嘴唇也有点泛白。他示意了下水杯,顾初想了想,拿出个勺子来,凑到他跟前,一勺一勺得喂他喝水。

    “行吗?”她小心翼翼。

    陆北辰轻轻点头。

    “一会儿你还要做个检查。”顾初轻声说。

    “不需要。”就算病着,身体是如此地虚弱,可语气还总是那么强硬。

    顾初不得不提醒他,“你病了。”

    “我的身体状况我清楚。”陆北辰见她有点着急,眼神柔和了下来,“多喝水多休息就可以了。”

    “可是——”

    “喂我水。”陆北辰打断了她。

    顾初也不敢太多强迫,生怕依他的脾气一个踉跄起身走了。便又一口一口喂他水喝。她喂,他就安静地喝,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温暖的东西。她抬眼的时候,正好与他的目光相对,忙又低头,轻轻咬了下唇,没说话,想起了林嘉悦的短信,心如车轮碾过。

    “你一直在陪着我?”陆北辰喝了点水后,声音听着有点力量了。

    顾初刚要点头,但迟疑了一下,轻声说,“不是,罗池一直在陪着你。”

    陆北辰盯着她,虽病容,但目光如炬。她始终不看他,心里塞着满满的都是沉重。见他不说话,她将杯子放到了一边,顺便将他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了他。

    “林小姐打了好几遍电话了。”

    陆北辰没接,看着她,“你为什么不接?”

    她浅浅怔了下,很快就说,“她是打你的电话。”将手机往他手里一塞,强行挤出一丝笑,“我想她找你应该有急事吧,你还是回一个吧。”

    话毕,起了身。

    “你干什么去?”他问。

    顾初轻轻一笑,“回避。”

    “我让你走了吗?”他皱眉。

    顾初的心脏小小震荡了下,舔舔唇,“她……真的打了好多遍电话,而且,好像还有短信。”

    “念给我听。”

    “啊?”

    “坐下,念给我听。”他又重申了一遍,声音虽弱,但态度坚持。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拿过手机,点开短信的时候,手指头竟然有点颤,调出之前的两条,一一念给他听了。她念得别扭,他却听得无动于衷,一张惨白的俊脸毫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还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后来发的,她没看。

    点开,还是林嘉悦发来的,写着:我不是真的想跟你生气,我只是,害怕看到你对顾初好。

    顾初的眼波震了下,声音在喉咙里来回转,硬是无法念出这条短信来。陆北辰见她盯着手机迟迟不开口,有点不耐烦了,腾出没扎点滴的手,拿过了手机。

    她下意识地看着他。

    他扫了一眼手机屏幕,脸色就冷了些。顾初见他神情起了变化,熟悉的惊鸾痛又蔓延开来,使劲掐了掐手指头,再开口,声音有点漂浮无根。

    “你跟林小姐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陆北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淡淡地问。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却觉得有锯子在划嗓子,轻咳了一声,“让林小姐误会就不好了。”

    陆北辰盯着她,微微眯眼。

    这种感觉很糟糕,她的心在喊着疼,却在为另一个女人着想。她是怎么了?这种疼来得无根无据,就不要再继续疼了,行吗?她咽了下口水,试图压住这份连她都感觉到即将脱缰的情感,这一次,对着他的笑看上去是那么由衷。“她真的很在乎你。”

    “你过来。”陆北辰冲着她一伸手。

    她僵着不动。

    陆北辰见状,二话没说就要晃悠着下*,吓得顾初赶忙上前将他扶住,“你别乱动了。”

    他就顺势拉她坐下,离得很近的距离,她想闪,却被他箍住了手臂。

    “你真的认为这只是个误会?”他低低地问。

    顾初紧张地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初。”他的手攀上了她的脸,语气愈发低柔,“你要知道,这不是个误会,她所担心的,其实就是事实。”

    “不是的……”

    陆北辰的手绕到了她的后颈,令她的脸凑近他,“如果我说——”

    “不,你别说了。”顾初慌乱于他的气息。

    他的手暗自使了劲,可能是生病的缘故,不及平时那么强硬,但也足以让她挣脱不了,她被他强拉着凑前,离他的脸颊愈发近了。他盯着她,说,“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顾初摇头。

    “你向来聪明。”陆北辰一字一顿,“所以,你知道我很想得到你。”

    顾初一窒,呼吸就急促了,她不想听到的话,他还是一字不落地说出来了。她有些无助,甚至,楚楚动人。陆北辰凝着她,眼神就柔和了,再开口,嗓音很轻,“听到了吗?我想要的人是你。”

    他的嗓音是糖,融了她的心。

    她愣愣地瞅着他。

    这句话,此时此刻听着更像是情话了,不同于以往他的吊儿郎当或故意为之。她怎么就在这一刻相信了他的真心呢?

    陆北辰苍白的唇角微微泛起笑,将她的脸一点一点凑过来,她欲要往后挣,他却再次加重手劲。唇与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

    两人的唇近乎要贴在一起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闯进来的是罗池的声音,“顾初,你要不要吃点东——”

    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

    而病*上的两个人,动作也戛然而止。

    顾初最先反应了过来,惊喘了一声,马上推开了陆北辰,起了身,脸色慌乱。罗池这才从惊讶中跳出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我不知道会撞见这么一幕,要不然,你们继续?我现在马上出去。”

    罗池这么一说,顾初更是尴尬万分,紧跟着就要走。身后陆北辰慢悠悠地扬起声,“给我办理出院手续。”

    “不行。”罗池和顾初异口同声。

    罗池瞅了顾初一眼后,走到病*前,“你可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鬼样子,还是多在医院住几天吧。”

    顾初站在门口,没出去,她是担心陆北辰的倔强。

    果不其然,陆北辰有点不耐烦了,看向顾初,“出去办手续。”

    “我的大教授,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看你的脸色,还在发着烧呢吧。”罗池苦口婆心。

    “一个感冒就让我住院?开什么玩笑?”陆北辰眉头皱紧,又冲着顾初说,“还站着干什么?去办手续,你是我助理,别忘了你的职责。”

    顾初左右为难。

    罗池见状后也知道无法勉强陆北辰,只好冲着顾初挥了下手,“行吧行吧,去办手续吧。”

    顾初只好照做。

    病房门一关上,罗池就立马拉了把椅子坐过来,刚要开口,陆北辰说,“收回你那颗八卦记者的心。”话毕,略有虚弱地躺靠在枕头上。

    罗池见状后,只能说,“纯属个人关心还不行吗?”

    “你还是关心一下那把还没有找到的小提琴吧。”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

    罗池舒了一口气,“白东认了罪,这个案子算是告一段落。”

    “是吗?”陆北辰轻哼一声,“萧雪一直以来都有自己订制的小提琴,怎么就在全国巡演那么重要的时刻使用了普通的小提琴?你不觉得奇怪吗?”

    ***姑娘们,今天加更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今天的故事将会很精彩哦,第一更先奉上,醒了之后继续写,至少万字更新啊。

这是你的工作

    在南山的现场,最直接表象的作案工具就是那根小提琴琴弦,据白东交代,萧雪跟他走那晚情绪十分焦躁不安,两人*了*后,萧雪命他去酒店取了小提琴,她想着演出当天直接从他这边离开。当时萧雪跟他抱怨说工作人员限制了她太多的事情,两人喝酒的时候,萧雪又不停地给刘继强打电话,只可惜,刘继强没接。

    白东杀了萧雪后,在第二次去南山打算清除证据时,眼睛就瞄到了萧雪的那把小提琴,他卸了琴弦下来,用其中一根琴弦将萧雪的尸体吊在了树上伪装成自杀。陆北辰在见过那根琴弦后,很快给出判断,那把小提琴不是萧雪专用的那把,罗池经过调查也发现,萧雪在之前的演出中的确都在使用订制小提琴,琴弦是采用最传统的羊肠弦,而白东拿到的是一把尼龙弦的小提琴。

    那把尼龙弦的小提琴很快就找到了,琴弦与琴的确是同一批次的,但陆北辰所说的那把羊肠弦的小提琴至今下落不明。

    “有没有可能萧雪换了琴?你也说了,羊肠弦的小提琴保养起来十分不方便,对于保存环境也要求很高,萧雪是不是嫌麻烦呢?”罗池提出假设。

    陆北辰很快打消了罗池的念头,“我比较了解萧雪,她绝对不会使用一把普通的琴来掉自己的身价。”

    “可白东取的琴就是从萧雪的酒店里拿出来的。”罗池皱眉,“事到如今,他已经承认了杀死萧雪的事实,也就没有掩藏羊肠弦小提琴的必要了。”

    陆北辰想了想,“也许,萧雪并不知道自己的那把是普通的琴。”

    罗池愣了一下,很快地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有人换了萧雪的琴,而萧雪并不知情?”

    “可能性很大。”陆北辰调整了下坐姿,“白东也承认萧雪到了琼州后很焦躁,她一到琼州就参加了派对,每天在吃吃喝喝中度过,再加上心情不佳,没发现自己的琴有问题很正常。”

    罗池摩挲着下巴,思考良久后说,“白东还提到了一件事。”他抬眼看着陆北辰,“在萧雪被害后,也就是在白东第二次去南山的时候,他的临时住所被盗了,但因为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白东就没报警,另外,他也不敢报警。”

    罗池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顾初正好推门进来,有些手续是需要陆北辰亲自签字的,进门后正好听见罗池的话,想退,陆北辰却看见了她,“过来。”

    罗池心知肚明,这陆北辰压根就没打算让顾初避讳了。

    顾初上前,将该签字的文件交给了他,陆北辰签了字后,指了指吊瓶,“拔了吧。”

    顾初抬头看了一眼,“还剩个底儿呢,药全都在这点底儿里。”伸手指了指,“药下到这里再拔。”

    “好。”陆北辰浅笑。

    罗池在旁看得大跌眼镜,这陆北辰异常配合啊,他哪是容得人指手画脚的人?搁平常,早就大吼着赶紧拔掉管子了。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顾初,是她的侧面,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陆北辰的旁边,用花容月貌四个字来形容她一点都不夸张,与陆北辰凑在一起,说不出来的一种融合感。

    没错,是融合。

    罗池终于找到精准来形容此二人的词语,就像是在同一频道的两个人,一个能压住另一个,最重要的是,陆北辰似乎很迁就她。

    待陆北辰签了字后,顾初又要出去,被陆北辰拦住了,“药马上要没了,你在这。”

    “要找护士才能拔针。”顾初轻声说。

    陆北辰将她拉坐一旁,语气稍稍加重,“这种事对你来说小儿科。”

    顾初发觉罗池在盯着自己,脸就红了。

    “萧雪被害,白东家就失窃,事情太巧了。”陆北辰见罗池一直盯着顾初瞧,略有不悦了,马上将话题切回了案子。

    罗池点头,“失窃这件事之前并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但今天这么一想,是觉得太过巧合了。”

    顾初在旁听得真切,白东作案过程她都了解,又听取了罗池在会议室中的报告,就十分自然地开口说,“白东杀了人,家里就算丢了东西他也不敢报警。会不会有人就算准了这一点趁机入室,而目的就是……”

    说到这儿,她见陆北辰和罗池都瞅着自己,一时间就不敢乱讲了。

    然而陆北辰眼中含笑,“继续说。”他的态度似有鼓励。

    顾初顿了顿,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认为的说了出来,“也许对方的目的不是钱财,而是白东拿到手的那把小提琴。”

    “为什么?”陆北辰唇角笑容上扬,却还在问她。

    顾初一见他的这种表情,就知道这番话是猜进他心里去了,便更有了动力。“萧雪对自己的小提琴十分讲究,她不可能用普通的琴来眼凑,然而白东拿到手的就是一把普通的小提琴,有可能就说明一点,有人换了琴,至于为什么会有人换了萧雪的小提琴,原因可能有很多,也许是嫉妒萧雪的同行,也许是平日看不惯萧雪的工作人员想要故意整她,总之,她的小提琴被换了,而对方跑到白东家里行窃,目的就是不想让人发现小提琴被换的事实,只是万万没想到,小提琴被白东藏了起来。”

    陆北辰听完她的分析后,转头笑看着罗池,“怎么样?她完全有资格做我的助理了吧?”

    罗池笑,冲着顾初竖了下手指。顾初这才意识到其他两人早就想到了这点,顿觉有点不好意思了。陆北辰顺过了她的手,轻轻捏了下,低声鼓励,“很聪明。”

    顾初脸又一红,赶忙抽手。

    “但有点我需要纠正一下。”陆北辰没恼,语气平缓,“这人能够清楚地知道萧雪被害的时间,我想绝对不会是萧雪的同行或工作人员,我更认为,对方是个老谋深算跟萧雪有利益瓜葛的人。”

    罗池看着陆北辰,微微眯眼,“你是指……他?”

    “你们去查喽,我个法医在这里跟你讨论侦破的事儿太奇怪了,还搭上我的助理。”陆北辰明显的不想继续讨论了。

    这边,顾初轻叫了一嗓子,手忙脚乱地给陆北辰拔针。刚才只顾着想案情,忘了药液已经滑下来了,等她再看见时,陆北辰的手已经回血了。

    罗池起身瞅了一眼,啧啧了两声,“顾助理,你不是工作助理吗?他的吃喝拉撒睡你还管啊?他这个人可不好伺候,小心不定什么时候就沦为炮灰了。”

    经罗池这么一刺激,顾初更心慌了。

    陆北辰扭头瞪了罗池一眼,再调头看向顾初时,眼神就柔和了下来,淡声说,“没事,慢慢来。”

    罗池像是看着外星人似的看着陆北辰,一脸的惊讶。

    *

    开了药,顾初就陪着陆北辰回了酒店。他还是有点烧,走路有点发飘,她不敢离手,将他安顿在*上后又忙着给他冲药。

    陆北辰难得配合,接过药碗,咕咚咕咚就喝了。顾初整理了一些注射液,轻声说,“晚上还得让医生过来给你扎上。”

    “你给我扎就行。”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陆北辰反问。

    顾初咬咬唇,嘟囔了句,“我又不是医生。”又指了指他粘着胶带还染着血的手背,“下场就是这样。”

    陆北辰笑了,“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她抬眼看着他,他笑起来的样子甚是迷人,心脏就漏跳了一下,可又想到了林嘉悦,一层薄薄的阴霾就扑了下来。可她有点小小的坏心了,她竟不想在这个时候在他面前提到林嘉悦的名字。

    “在这陪着我,别走。”陆北辰说。

    顾初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轻叹了一声,点点头。罗池又跑去查案了,陆北辰这个人还对人对事极其挑剔,这个时候她的确不方便离开。

    见她点头,陆北辰似乎放心了。

    许是太虚弱了,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下。可不到十分钟的样子,又睁眼了,顾初看得清楚,他是冷不丁睁眼,睁眼的瞬间,目光闪过一抹彷徨。

    她迟疑,他是做梦了?

    可那抹彷徨很快就挥去了,见她还在旁边,陆北辰淡淡笑了一下。顾初上前,坐在了*边,轻声说,“你好好休息一下,我给你做吃的。”

    就在刚刚,她心生恻隐,他眼中闪过的彷徨令她的心狠狠被揪了一下。陆北辰摸过来她的手,稍稍攥紧,顾初觉得他的掌心很烫,一直烫进心里。

    “想吃你做的皮花肉。”他轻喃。

    顾初微微挑眉,摇头,“你生病,这个时候应该吃点清淡的。”

    陆北辰唇角笑容扩大,似妥协又似*溺,“那行,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种感觉,让顾初要了命地慌,不是害怕,也不是预感到不好,就是觉得一种关系悄然改变的慌,心是扑通扑通的,总是比平时快出很多来。

    就这样,顾初又去找了酒店副总说明了情况,副总对顾初的印象一直很好,再加上生病的是酒店的贵客,国宝级的人物,自然不敢怠慢。头一点就让她去了后厨,餐厅经理虽不高兴,但也没辙。

    做了三菜一汤,略少的荤,素菜搭配营养均衡。

    陆北辰睡了一觉起来,脸色看上去有点血色了,顾初扶着他坐到了餐桌旁,又量了他的体温,略有低烧。将筷子递给他,他却靠着椅背哼哼唧唧,示意没力气。她怎么看都觉得他有点纯心故意,但又知道他是病人,懒得跟他计较,拖了把椅子坐在他身旁,亲自喂他吃饭。

    陆北辰的心情看上去很愉悦。

    顾初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吃过饭,她又切了少量的水果,见他的体温一直保持在低烧,多少还是担心。陆北辰倒是配合,主动亮出了胳膊,跟她说,“扎吧。”

    顾初大学学医,临*护理虽不及护士专业,但也自然不会含糊。这一次,她倒是一针见血了,药液缓缓将血液逼回,吊瓶中的药滴一下一下地坠下,催眠的节奏。

    “累吗?”陆北辰靠着*头问她。

    顾初摇头,累倒是不累,可能一门心思就用在如何让他退烧上了。陆北辰看着她笑,眼睛里有一点点的坏,“累了我也不会放你走。”

    “你耍我?”顾初察觉他的戏弄,瞪他。

    他一手攥着她,“我是你上司,你来照顾我天经地义。”

    顾初才懒得搭理他的狗屁理论。

    输液用了一个小时,陆北辰身上又出了不少汗,发梢都被打湿。顾初一直在旁为他擦汗,这倒也可以,出了汗烧退的也快。

    “你以前有过这种高烧不退的情况吗?”拔了针后,顾初替他找了一套干净的家居服,问。

    陆北辰瞅着她,想了想,点头。

    “感冒?”顾初疑惑。

    陆北辰直接将头靠在了她怀里,“只是感冒,我这个人抵抗力弱。”

    真的假的?

    顾初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不是在偷笑。

    “换件衣服吧,你现在穿的都湿了。”

    陆北辰依旧靠着她没动,懒洋洋地说,“我想洗个澡。”

    顾初一想也对,泡泡澡对退烧也有帮助,点了下头,“那行,我先把水给你放好,衣服就放在置物架上,洗完了方便你换。”话毕要将他扶回*上。

    岂料陆北辰单臂圈紧了她,嗓音放低了,“可能还得麻烦你帮我洗。”

    “啊?”顾初差点被口水呛到,“帮你洗、洗澡?”

    陆北辰抬头瞧着她,苍白的俊脸倒是有一丝无辜了,“我现在头晕得要命,自己洗澡太危险了。你是我助理,这是你的工作。”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180/ 第一时间欣赏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最新章节! 作者:殷寻所写的《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为转载作品,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介绍:
关于6门 七年顾初如北:
如果,心碎了……
顾初说:“那么,遇见就好。”
6北辰说:“我会留下她的残骸辨明人性。”
***
顾初想过无数种重逢,只是这一天,重逢来得太猝不及防。她慌乱失措,他却持稳平静。
她喃喃:“北深。”
他:“我是6北辰。”
6北辰,身份尊贵又令人敬畏,他是国际炙手可热的人类学法医,是令罪犯无所遁形的高智商博士,是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那双毒眼的权威“尸译者”,是被高检机构誉为最难邀请的高冷男神级专家教授,是赫赫有名“北辰基金”的持有人。
他有着跟北深一样的脸,却,不是她的北深。
***
有人说6北辰太理智,血都是冷的;
有人说6北辰太危险,因为真理只掌握在他的手中,他仅用一把刀就能将人从颌下正中到耻骨联合给剥了不留痕迹;
也有人说,6北辰心里始终藏着一个女人,一个伤他至深的女人。
一件件骇人听闻的血案,一桩桩离奇难解的案件,险象环生荆榛满目,她的世界不再平静,他却从容冷静抽丝剥茧寻找真相,提醒她:“你最好聪明些,我不想有一天亲手为你验尸。”
他不是北深,北深的手不是冰的,北深的眼不是凉的,他却用解剖刀抵着她的胸口说:“不及你这个没心的人。”
两年的笑换五年的痛,侵蚀他的何止是孤寂?于她,他只是她的陌路相逢,于他,她却是他不曾挥去的旧梦。
***
6北辰时刻会让她陷入错觉,熟悉的背影,及熟悉的脸庞,然后她便无法呼吸。
他却说:“既然辜负,又何必心痛?”
但在某一天,有人告诉了顾初,不要相信6北辰,因为他,不是6北辰……
***
被青春圆寂的是爱情,被爱情流放的是青春。
***
【6门系列】第1部,首部“法医”题材悬疑言情小说,带你进入不曾想象的领域。殷氏出品,全新系列,全新人物,质量保证。
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