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坏男人
这个时间,整个外滩也都安静下来了,华灯还是璀璨,又也许外滩本还热闹,只是他们所住的楼层太高,高到已经听不见来自地面的声音。高高在上的人大多喜欢住着高高在上的房子,就好像她身后的这个男人,他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俯视,习惯了站在最高点受人敬仰。
所以,他理所应当地钻进了她所在的卧室里,然后,按了遥控,整扇的落地窗帘就徐徐关上,遮住了来自外面的光亮,房间里立刻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平时,顾初是极讨厌这种盲视的感觉,但现在倒觉得感激了,没了光,她也不用太过辛苦装睡,就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当他的手臂圈过来时自己的眼皮都在颤抖。
察觉男人的脸压过来时,顾初又马上闭眼。
幽暗中,她感觉他在看着自己,心开始不安窜跳。
脸颊温热了,他在轻抚她的脸,手指沾了淡淡的浴液气息,干净的,像是森林的清洌。他的力道很轻,她有点痒,但还是忍不住了不睁眼也不动,呼吸尽量保持平稳。他放了手,唇一点点贴了她的额角,轻叹,“我知道,其实你内心一直在躲着我,我也知道,你压根就没睡。”
嗓音很低,低如磐石,压着她的心。
顾初很想转过身对他说,对没错,我就是在躲着你,我就是在装睡,因为我现在愈加地分不清你到底是谁,更多的时候我会把你当成是北深,可是你明白吗,不管你是不是北深,我们之间都已经有了裂纹,能回到过去吗?能回去吗?
内心的呐喊始终未能冲出喉咙,她的心是个火炉,就被硬生生装在了一个冰冷的套子里,任火炉的熔岩怎么翻滚,都无法突破这层冰封,她在努力地克制,不停地克制,可是,很辛苦。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当初她在父亲的病*上哭一样,父亲驱走了所有人,留她一人在病房,弥留之际跟她说的那句话:初初,爸爸知道你有喜欢的男孩子,那个叫陆北深的男孩子。听爸爸说一句,既然分手了,那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再在一起了。
她哭,她不懂。
她的父亲吃力地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良久后才无力地说,你们两个不合适,现在不合适,以后也不会合适。
除了去世那天,父亲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陆北深,她一直以为父亲是不知道的,原来,所有事父亲都是看在眼里,她做的所有事,包括如何跟北深分手其实父亲都清楚。直到现在,她都无法去解释父亲口中的不合适到底是指什么,但还记得父亲坚决的口吻,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警告和阻止她和北深日后可能的在一起。再再后来,她想明白了,也许父亲觉得陆北深就是穷小子一个,无法带给她幸福。
是这样吗,她很想问父亲,可惜,没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自从陆北辰出现后,她会看着父亲的照片问,爸,如果他不是个穷小子,您还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问完这个问题,顾初往往会觉得自己很龌龊,爱一个人,想跟一个人在一起的评判标准只剩下钱了吗?
其实她心里明白,当初她是如何伤害北深的,今天她就要承受同样的锥心之痛,她能原谅所有人,那些曾经伤害过顾家的人,但惟独原谅不了自己,因为,她将一个那么深爱自己的男孩的心给伤透了。
男人的手挑了她的睡裙,钻了进去。
她的肌肤微凉,在这样炎热的月份。男人的手指是热的,令她全身的毛孔都激灵了。
“真睡着了?”他半个身子近乎压过来,低笑。
气息窜了耳,温存*。
顾初保持不动,阖着眼,不回应。
陆北辰一手撑着头,另只手就开始了不老实。
手指,如蛇般钻入。
顾初蓦地全身僵直,差点喊出声。
微开的闸口被强行拉开,又引了余疼蔓延。但对方尚算是心存照拂,力量强行而为,却没再肆意而动。
她的手在黑暗中揪住了枕头的一角,紧紧咬着牙。
陆北辰的一手邪恶,一手又是天使,轻抚她的发丝,压下脸,一点一点极其耐性地轻咬着她的唇。
有了风浪。
她成了在海浪上踩着独帆的那个人,被人轻轻一推漾在了水面上。她害怕,想要退缩,可脚下的船帆已然徐徐飘进了海水中央。她不能动,也不敢动,就任由风浪上下起伏,轻轻浅浅。
这种频率渐渐让她感到焦躁,浪花在一点点侵蚀她的身体,温度也渐渐将她淹没。
她有些眩晕,可更多的是,她在被这浪花的节奏牵引。
偶尔船帆跃过急促的湍流,她差点惊险出声,身体就出现了致命的泵张,那力量就体贴地减弱,然后,又温柔地轻抚她不安的情绪。她是个初学者,在这漫无边际的大海上只能任由冥冥之中的引领。
可是,那引领者也变得贪婪。
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海浪,站在船帆上的她开始了不稳,她想叫,又紧紧咬住了唇。起了风,渐渐成了狂风,脚下的船就开始了大起大落,她忍不住出了声,想呼救命,又想索求这种冒险更多。
终于,一个巨浪狠狠拍了过来,她终究惊叫,然后,就被瘫软地拍到了岸边。
沙滩上,她成了苟延残喘的鱼。
实际上,*榻上的她已是大汗淋漓,紧跟着,眼泪就下来了。
光线太暗,陆北辰这个始作俑者没能看见她的泪水,手指攀上她的脸颊时,她闻得到晴欲的味道,是她的味道。他低笑,嗓音也因晴欲染了更低沉的性感,“前餐好吃吗?”
她没回答。
他吻上她的时候,才察觉到了她的泪水,怔了一下,紧跟着起身开了*头灯。
趴在*榻上的她已是泪流满面,睡裙凌乱。
陆北辰没料到自己会弄哭她,愣住,很快地又反应过来,将她拉了起来,“你不喜欢吗?怎么哭了?”
她第一次这么盯着他,透过泪雾盯着他,就算是那次*地之欢后她也没像今天似的这么盯着他。
泪浸了她的脸,沿着下巴滚落。
她就冲着他喊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坏?”
如同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在用最微薄的力量来向他控诉。陆北辰的心就软了,忍不住伸过手臂将她揽在怀里,她迸发心中郁结,发了狠地推搡着他,见推不开他,就改成捶打,一下一下的。
陆北辰始终没松手,任由她用这种暴力行径来向自己撒气。末了,顾初张口咬了他的肩膀,泪水还是扑扇扇地从眼眶*,陆北辰没动,默默地忍着疼。终于,顾初累了,哭得却像个孩子似的愈发委屈,“我不要做你的助理了……”
她的样子更像是蛮横和耍赖,陆北辰就无奈笑了。
“不准笑。”顾初哭得更厉害,“我明天一大早就离开,再也不要给你当助理了!”
“行行行。”陆北辰最怕的就是见她哭,赶忙搂紧了她,轻声安慰,“不做我的助理,就做我女朋友吧。”
“不做!我什么都不做!”顾初冲着他喊。
陆北辰哭笑不得。
终于,顾初消停了,窝在*上,眼睛红红的。陆北辰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凝着她,“顾初,我希望你能忘掉过去。”
过去能忘掉吗?
“你不就是为了过去而来的吗?”
陆北辰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说,“不,我只为以后。”
这番话像是有点摒弃前嫌,但顾初总觉得,他正在极力掩藏什么……
*
翌日,顾初还没来得及从昨晚的羞赧中走出来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
当然,前提是她一觉睡到了早十点,昨晚的思绪太多反倒失了眠。醒来的时候陆北辰没在,房间里空荡荡的,她钻了洗手间洗漱,正在擦脸的时候,隐约听见房门响动的声音,然后,有人朝着客厅这边过来了。
听脚步声是陆北辰。
他在打电话,应该是听对方在说,偶尔“嗯”一两句。听声音的位置他应该要去更衣室,所以顾初也就暂且藏在洗手间里没出来。更衣室要途经卧室,她就听到陆北辰在问,“难道一点线索都查不到吗?”
对方不知在讲什么,陆北辰没再说话。
良久后才听他说,“拜托了,无论如何都要查到,哪怕是一丝线索都可以。”
洗手间里的顾初听得不是很真切,但也听见了“拜托了”这三个字,不由地大吃一惊,跟在陆北辰身边这么几天,她从没见过他这般谦卑地求过人。他在找什么线索?是萧雪的案子还是其他的事情?
洗漱完出来时,陆北辰正好也从更衣室开门出来,跟顾初打了个照面。他应该是新换了件衬衫,正在系扣子,胳膊上还搭了件衬衫,袖口的位置鲜红一片。顾初吓了一跳,指着那件衣服上的红,“血?”
被发现的羊肠弦
“不是。”陆北辰将衣服扔进了门旁的置物筐,“在实验室打翻了红药水而已。”
他提到了实验室。
顾初这才知道他一大早是去了那个传说中的实验室。
“顾初。”陆北辰的神情不同于昨晚,看上去有些严肃,“我想你没精力跟我闹辞职了。”
顾初不解地看着他。
“你马上要替我做份报告给罗池。”陆北辰布置了任务,“另外,你需要查一颗烤瓷牙的成分和哪种金属牙桩可以相互配合,这种成分的烤瓷牙基本上是用于哪一年,哪家厂商出货等等信息,说白了就是,这颗烤瓷牙主人的大致情况我们要清楚。”
顾初一听一下子警觉了起来,“跟萧雪有关?”
“昨晚上的那幅画。”陆北辰盯着她,“你不是一直在怀疑颜料有问题吗?”
下意识的,顾初的心就吊起来了,点点头。
“昨晚我取了一些样本,今早通过去色、试验,终于发现了画像里的秘密。”陆北辰目光炯炯,“所有的颜料里面都掺着骨灰,包括你觉得奇怪的天空、女人、狗还有彼岸花,其实都是用骨灰堆积而成上了色,而那只狗身上的铃铛,是用人的牙齿做的,其中取样的牙齿标本中含有烤瓷成分。骨灰样本受到严重破坏已经无法汲取dna,所以,我们只能从那颗牙齿下手。”
顾初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想起昨晚上那个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就能发出惨青的画像,那哪是一副普通的话,依照陆北辰的意思是,那幅画里是藏着一个人的尸体!紧跟着,胃里就开始不适了,下一秒她冲进了洗手间,控制不住地哇哇大吐了起来。
陆北辰愣了一下,紧跟着进来,她艰难地冲着他摆手,不让他上前。陆北辰也没管那么多,不顾她的反对上前轻拍她的后背。顾初恨不得将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好不容易平复了,陆北辰伸手按了冲水阀。
又搀着她洗了把脸,无奈笑道,“怀了我的孩子就早点跟我说。”
“谁怀你孩子了?”顾初顾不上擦脸,抬头盯着他,一脸的水珠。
陆北辰也不过就是个玩笑话,拿了干毛净帮她擦脸,“上一次我可没做任何的安全措施。”
“我替你分忧解难了,正好是安全期。”顾初一听他讲这话心里就突突,扯过毛巾,压了压脸。
陆北辰轻轻挑眉,“我倒是觉得,如果有个孩子也不错。”
“想得美。”顾初将他视作了晾衣架,毛巾往他肩上一搭,出了洗手间。
她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很怪,每次想起,她的心脏都要是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活动量。陆北辰挂好了毛巾后出来了,见她已经坐在书房的电脑前,抿唇笑了,“孺子可教啊。”
“你的资料还没传给我。”
陆北辰上前,弯下身,手臂从椅子后面搭在了办公桌上,将她圈在了怀里,他一手撑着桌子,另只手覆上了她搭在鼠标的手,控制着打开了邮箱,跟她说,“密码是你的生日,自己输一下。”
顾初心口轻轻一漾,盯着用户名,“这是你的工作邮箱,别闹了。”
“真的是你的生日。”陆北辰歪着头,盯着她的脸颊笑。
顾初的另只手僵在键盘上,迟迟不落。相信了敲上去万一不是,注定成了他的笑柄,不相信敲上去万一是了,她该如何面对他的这份别有用心?见她不动,他笑道,“你不会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了吧?”
话毕,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精准地敲上代表她生日的数字,带着她的手指头点击了一下,邮箱就进去了。
顾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
她觉得,他就是一个整装待发的士兵,不管什么情况都会逼得她节节退败。
“无聊。”她嘟囔了句。
陆北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无聊还脸红?”
顾初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陆北辰马上做投降状,像在哄劝个孩子,“工作工作。”
邮箱里没什么私隐,全都是跟工作有关的信件往来,陆北辰将一些照片和文件打开,让她不需下载可以直接操作。这些资料远比他刚刚口述的内容要柔和,她看了一眼,“这些都是在实验室里拍的吗?”
陆北辰“嗯”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能进你的实验室?”她挺好奇的。
陆北辰看着她似笑非笑,“不是要辞职吗?”
顾初咬咬嘴,“看完了实验室再辞职。”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看了。”陆北辰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得爽朗大笑,起身,倒在了舒服的躺椅上,“好好工作啊,我先眯一会儿,对了,我醒来之后最好能吃到香喷喷的饭菜。”
“你压榨员工!”顾初抗议,又要查资料又要做报告,她哪还有时间给他做饭?
“顾助理你要弄清楚一个概念,大多数情况都是你在压榨你的老板我。”陆北辰偏过头懒洋洋地看着她说,“像是合同,也只有你敢跟我要份补充合同,当然,这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精神压榨。”
顾初在键盘上狠狠地敲了几个字,停顿,盯着他,“精神压榨?陆老板你看清楚了,你让我一个人做了三个人的活,按理说这等同于首席助理的分量吧,但实验室至今什么样都不知道,轮精神压榨,谁能比得过你?”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不要这么义愤填膺。”陆北辰舒服地叹了口气,冲着她又坏笑,“昨晚上你可是*裸的精神压榨,害得我冲了几次冷水藻你知道吗?”
顾初脸一红,忙扭过头看屏幕,甩了句,“*。”
陆北辰盯着她涨红的小脸,笑了。
*
陆北辰这一闭眼直到下午两点多,顾初始终埋头查资料,又根据他给出的一些牙科电话找了些行业的专家鉴定,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她的工作效率很高,将报告大致弄完,肚子也饿了,简单下了面,这才觉得应该把他叫醒了。
通过邮箱里的那些照片和资料显示时间,她才知道他应该是一晚上都没睡,也是等她睡着了后他去了实验室。蹲在躺椅旁,顾初盯着熟睡中的陆北辰看了好半天,这个男人有千番面孔,哪一面才是最真实的他呢?
看来他是累了,睡得很沉,眉心舒展,呼吸均匀。
男人睡着的样子少了攻击性,没了霸道,没了强势,眉眼之间甚是好看。他是个能让女人看得入迷的男人,怪不得林嘉悦那么高傲的大小姐都为他神魂颠倒失了脾气。顾初忍不住伸手,十分小心地覆上了他的浓眉。
浓眉之男子,性格必然刚烈不羁,这点说得倒是不错。
其实,她无法欺骗自己,不管他是陆北深还是陆北辰,五年前他们选择了劳燕分飞渐行渐远,五年后的重逢,她的心还是*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摆脱不了这张脸,还是无法摆脱这份情。
纵使南辕北辙,还会相遇。
不管,这张脸用了怎样的身份与她重新遇上。
也不管,这张脸之下藏了多少的隐忍和心计。
她喜欢这样看着他,让她仿佛回到了从前。北深是个精力充沛的人,但同时一睡觉就睡得很死,那次的露营,他睡得沉沉,她就恶作剧地在他脸上沾了棉花糖的糖絮,他便醒了,直接将头钻进了她怀里,她笑着躲闪,他顺势而上,两人就双双倒地。
那一次,她的衣衫被他拱得凌乱。
也是那一次,她从北深的眼睛里看见了明显的*。
罗池来的时候,正巧也赶上陆北辰醒了。顾初将做好的面摆了餐桌,见罗池后招呼,“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点吧。”
罗池凑了头过去瞧了眼,“面啊?我和你上司都不怎么爱吃面。”
顾初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其实她从没问过陆北辰喜欢吃什么,这段时间都是她做什么他就吃什么。陆北辰洗了把脸坐下来,拿过筷子,“别听他瞎说。”
“邪了门了啊,上次咱们一起吃过面,跟杀了你似的。”
“谁做的面很重要。”陆北辰意味深长地说,又招呼顾初坐下来,“别管他,他想吃不会跟你客气。”
顾初“哦”了一声,将两盘精美的小凉菜也端上,然后开吃。罗池拄着下巴,言归正传了,“萧雪的嗜好挺特殊啊,能用骨灰作画,什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啊,你说她知不知道颜料里有骨灰?”
这边正在吃面的顾初一听这话,又开始反胃了,动作就慢下来。陆北辰见状,在旁轻声说,“你要尽快适应这种生活,以后可能会碰上更令你反胃的场面,所以关于这一点,我必须要让你尽快适应。”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恶心,心想着哪还有下次。
“萧雪是个懂画的人,颜料有异同她肯定会知道,除非她对画达到痴迷的地步,否则不会用一种*的方式来达到作画的高峰境界。”陆北辰言下之意就是,萧雪肯定知道这件事。
“她在画里画了大面积的彼岸花,我觉得她是知道有一天这幅画的倪端会被人发现,又或者,她早就给自己判了死刑。”顾初搁了筷子,解释了句。
罗池盯着顾初碗里的面,咽了下口水,面的香气和陆北辰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馋了他,一时间他倒是觉得饿了,清了清嗓子,“你不吃了吗?”
顾初摇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罗池说着要动她的面。
下一秒被陆北辰拦住,“厨房还有自己去盛。”又看向顾初,“吃了,不准剩饭。”
顾初一想到那画还是不舒服,马上起身,“我给罗池盛面去。”
“谢谢顾助理啊。”罗池马上展笑。
岂料。
“坐下。”陆北辰命令,又看向罗池,“想吃自己动手。”
罗池撇撇嘴,闷声去厨房了。
顾初坐了下来,哭丧着脸,“我不想吃了。”
陆北辰将筷子一放,拿了她的筷子,将碗端起来,挑了面条送她嘴里,“张嘴。”
她后躲,摇头。
“必须吃。”陆北辰肃了神情。
顾初知道他的用意是好,但也实在招架不住他的这种半军事化强硬态度,说,“我慢慢来还不行吗?”
“陆教授你这上司做得操心操到姥姥家了吧。”罗池端着碗倚在厨房门口,“人家毕竟是个姑娘,让她慢慢适应。”说到这儿又笑了,“话说回来顾姑娘,能劳陆教授大驾喂饭的姑娘怕是只有你了。”
顾初听出罗池的取笑,脸皮就挂不住了,忙接过陆北辰手里的碗,闷着头一根根挑着面条。罗池美滋滋地回到餐桌,吃了口面,“真心好吃啊,陆教授,能把你的助理借我用几天吗?”
“不可能。”陆北辰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罗池耸耸肩膀,对于他的这番小气倒是也没计较什么,几口下去吃了大半碗面,又说,“现在所有的伙计都在加班加点,我就不信了,翻不出昨晚上偷画的人。”
“一会儿你把报告给罗池。”陆北辰说。
顾初点头。
手机响了,陆北辰接起。
顾初暗自松了口气,趁着他起身出去接电话的功夫,赶忙将碗里的面拨了大部分给罗池,罗池乐得接着,对于顾初的手艺,这一次他是深信不疑了。等陆北辰接完了电话回来,瞥了一眼顾初眼里的面,刚要皱眉,顾初马上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太饱了。”
陆北辰看穿了这般小把戏,但也没戳穿,而是看向罗池说,“画中小狗的牵引绳已经检验出来了。”
罗池马上收了吊儿郎当的神情,“是什么?”
陆北辰勾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是我们费尽心思想要找的琴弦,萧雪订制小提琴上的其中一根羊肠弦。”
“什么?”
“所以,如果小提琴在刘继强手里,必然会是一把缺了弦的小提琴。”
罗池马上放下筷子,起身,“行,赶紧把资料传给我,我现在去跟兄弟们汇合,重新调整跟踪方案。”
陆北辰点头。
等罗池走了后,他伸手轻轻弹了下顾初的头。她吃痛了一下,捂着头瞪他。他懒洋洋说,“以后吃不完的想饭要拨给我,我讨厌别的男人吃你的口水。”
通过骨头渣都能找到真相的男人
想凭着一颗牙齿的残碎来搜集线索不是件容易的事,意味着耗时耗力。一副意外的骨灰画的发现,将这个案子推向了更扑朔迷离的境地,但顾初总觉得,这将是接近真相的阶段,只是在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之前,他们所有人都要全力一搏了。陆北辰有两天的时间没有回到外滩,而她也一直留在房间里打各种电话,搜查各种资料,电脑前堆得高高的全都是牙齿填充材料的文件。
她和陆北辰唯一的联系就是手机。
他会打电话来布置一些任务给她,会让她上一些国外的网站搜专业资料,然后翻译传真过去。自从做了陆北辰的助理后,顾初觉得自己的外文水准远远高出在学校的时候,那时候背一些专业术语的单词已是枯燥,现在即使遇见晦涩难懂的词语,只要看一遍也就记住了,这要源于陆北辰让她做了大量的翻译工作。
打电话的时候,她会听到他那边的忙碌,电话声也是此起彼伏,有人会喊“陆教授您的电话。”其中有一人的声音她听得真切,是鱼姜。顾初这才知道,鱼姜来了上海,一定是在他的实验室里了。
陆北辰在外面待了两天,她也在房间里关了两天,放了乔云霄的鸽子,等乔云霄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连连抱歉,乔云霄听上去有点不甘,但也没有办法。顾思这两天消停,忙碌之余顾初也觉得有点奇怪,明明是她张罗来上海紧盯萧雪的案子,怎么总是不见她的身影。
但工作量实在太大了,这些疑问只是从脑中经过没做停留,没时间做停留。
直到第三天凌晨,她联系上了一家美国厂商,通过牙齿填充物的材质对比和询问,终于找到了生产渠道。这颗牙齿的填充物是近年最流行的进口锆材质,而在成百的生产渠道中这家的标准最为符合,据陆北辰对牙齿断痕的分析和检验,发现其依托的牙骨钉也采用纯进口材料,其硬度足以能够支撑锆材质的硬度,而且两者之间极为吻合。顾初通过生产渠道联系到了中国的厂商,然后再根据中国厂商顺藤摸瓜找到供应的牙科诊所、医院。
做完这些后,她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马上打电话给陆北辰,他听闻便要求她马上传真过去。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门铃响了。
顾初开了门,陆北辰靠在门边,英俊的脸颊看上去很倦怠,下巴青嘘嘘的是新生胡茬,眼睛里有血丝,应该是一直熬夜导致,衬衫的扣子有三四颗是解开的,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进门后,就将手里的公事包递给了她,与此同时伸手搂了她一下,然后进了浴室。
她愣了一下,随后将公事包放好,叹了气,拿了双拖鞋到了浴室门口。
里面有花洒的声音。
敲了敲门,说,“拖鞋我放门口了。”
陆北辰没回应,可能是没听到。
她放了拖鞋后又回了书房,过了五六分钟,陆北辰从浴室出来了。听见动静后,她赶忙出书房。他冲了个澡,多少减了倦怠的模样,围了条浴巾就出来,厚实的肩头还挂着水珠。
“有结果了吗?”她急切问。
“你帮了很大的忙。”陆北辰说了句,回了卧室。
话说得不清不楚,顾初听得也稀里糊涂的,照他的意思,那幅画里的尸体是查清楚了吗?跟着进了卧室,见陆北辰侧躺在*上,阖着眼,没盖被子。她想了想,上前,凑近他面前,伸出根手指轻轻捅了捅他。
陆北辰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依旧阖着眼。
“骨灰是谁的啊?”她实在好奇。
“罗池还在查,但应该很快就查出来了。”陆北辰的声音听上去松懒。
顾初这么一听更好奇了,“法医真的都可以凭着一点骨头渣查出真相啊?”
陆北辰睁了眼睛,“别的法医不能,但,我能。”
不是自大的口吻,听上去很随意的答复,却让人心灵震撼,顾初没说话看着他,总觉得他说这话时底气十足,倍是自信。这些天跟在他身边,虽说没进的去实验室,但也总能想象到他工作时候的样子,严肃而又认真,如同灯塔一样伫立在那,给人予希望和光明。
“我知道你挺困的,但是我还是很好奇。”顾初小声提出了要求。
陆北辰看了她良久后,拉了她的手腕,顺势将她带坐在身边,说,“萧雪在作画的时候,以死者的牙齿为工具做了狗脖子和牵引绳上的铃铛,经过对牙齿裂纹的比对,她应该是将几颗完整的牙齿进行了分割,方便掩饰。人死之后,齿冠和牙齿填料大部分都会完整,这就是我要你查有关齿冠和填料的原因,我们可以根据牙齿的形态和填料情况找到死者旧时牙科记录或者x光片进行对比查看是否相符。一两颗的牙齿判定起来比较困难,但也有完成的可能性,因为每颗牙齿的填料都很独特,所以就算只剩一两颗,也可以完成比对。”
顾初努力在消化这些知识,连连点头。
“萧雪在切割死者牙齿的时候,想必也没料到其中一颗是带有填物的牙齿,锆的质地非常坚硬,想必切割起来是费了力气的。”
顾初想了半天,问,“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已经将萧雪定了性质?说不定萧雪在用这些骨灰和牙齿作画的时候,尸体的主人都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也许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可能。”陆北辰十分肯定,“一个人死亡后,在一定时间内牙齿通常会脱离颅骨和颚骨,这是因为牙龈和固定牙齿的齿槽组织都已经腐败的缘故,所以一般来讲,可以通过牙齿的损坏程度判定出尸体的腐败程度以及大概的死亡时间。其实那晚除了带有填料的牙齿外,我还取了其中一小点牵引绳上的牙齿样本,这颗牙齿样本进行褪色后对比可以发现主要构成牙齿成分的羟基磷酸钙属于活体正常流失,与人死后才进行的腐败性流失不同,可以判定出牙齿是在活体身上直接拔下来的,也就是说,死者在活着的时候就被人强行拔了牙。”
顾初冷不丁地打了个颤,活生生把牙拔下来做成画?多大仇多大怨啊。但与此同时,听了陆北辰讲了这番话后也着实为之倾叹,这都是她以前未曾接触过的领域。她眼里的光亮没能逃过陆北辰的眼睛,他笑,“开始崇拜我了?丫头,跟着我以后你会学到更多。”
有这么自恋的男人吗?
可顾初心里明白,他有自恋的资本,他将会用他的经历和学识为她开启另一片不同寻常、刺激而又惊险的世界,可是,她又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清了清嗓子,“这么说,萧雪不一定就是单纯的受害者?”
“世上哪有那么多绝对的事?”陆北辰打了个哈欠,“就好像,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
顾初见他着实是累了,也不想多问什么了,虽然她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起身走,陆北辰仍旧攥着她的手,说,“靠过来。”
“我还要看其他的资料。”
陆北辰手臂一使劲,将她整个人都揽抱在怀里,强势而为。顾初的后背贴着他的胸口,他的手臂圈紧了她的腰,这个姿势犹若情侣般亲昵*。她想要起身却不得力,从陆北辰紧箍的手臂力量可以看出他压根就没打算让她离开。
也只好僵直着任由他的强盗行径。
陆北辰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她枕着他的右臂,心里清楚,右臂之上就是那条蜿蜒的疤痕。轻喃了句,“你为什么要选择做法医?”做法医是危险的职业,不但精神压力大,生命有可能也会受到威胁,那条疤痕,八成也跟他的职业脱不了干系。
其实刚刚她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没像北深那样选择做医生。
身后的男人一直沉默。
顾初以为他是睡着了,这个问题也就作罢,本来就是他的私隐,她竟该死地想要探寻。
岂料,陆北辰开口了。
嗓音低低的,“知道这世上有哪两种东西是不能直视的吗?”
顾初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轻轻摇头。
手指被他轻轻扣紧,他道,“太阳,和人心。”
顾初微微一怔,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沉缓,透过后心撞进了她的前胸。
“做医生,看到的是命运的无奈,而做法医,看到的人心的无奈。”陆北辰的唇息在她的脸颊,轻落,“人心难直视,但我就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强势的话是他强势的性格所能倒出,可为什么她会从他的话里感到忧伤?
一致的结论
曾经,在凌双写过的一个专栏里顾初看过这样一句话,凌双说,你相信爱情吗?我始终相信着,一对深爱的人就算背道而驰也终有相遇的那一天,青梅虽老竹马依旧,时间的针脚总会将最正确的那对人缝在一起。
将心托付出去最大的弊端就是,从此经年再无收回的可能。五年前她离别了陆北深,五年后相遇了陆北辰。于他怀里的时候顾初就在想,这尊胸膛跟北深的有什么不同?她找不出不同,却又不知道这两人有太多的不同。
爱情中,每个女人都情愿去做一个聪明的傻子。心境的变化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在迷茫自己的这份心思,也在迷茫着一颗女人心到底能承载多少段爱情。可有那么一些时候她在想,五年后的陆北辰也好陆北深也罢,其实对她来说在相遇意义上没什么差别。陆北辰是陌生人,陆北深何尝不是呢?过去的如能斩别,其实,谁是谁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可以时光倒转,她宁愿不曾遇见。
来不及深究这份感情的复杂,自己也就昏昏沉沉睡了。
在陆北辰的怀里她做了很多梦,隐约中,还感觉有人在吻她。是北深的吻,那么熟悉,她哭了,在梦里痛快地哭,紧紧抱住北深跟他说,其实我不想离开你,一点都不想。可是她始终看不到他的脸,努力去看,事与愿违。
有人叫醒了她。
她睁眼,是陆北辰。
他已经醒了,甚至都换好了衣服,白衬衫西装长裤十分正式,坐在*边凝着她,见她睁眼,他的眼神深沉而又复杂。顾初刚醒,头还有点晕晕沉沉,他正襟危坐,衬衫白如雪,衬得他的面容俊美如画,她忘了眨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像是变了个人,沉默如钟。
良久后,他才叹气,伸手抚了她额头一下,说,“收拾一下跟我走。”
“去哪儿?”她怔怔。
陆北辰起身,“依照你的好奇心,我想你会喜欢。”
顾初一听这话就彻底清醒了,八成是跟案子有关的事,忙不迭地起身,简单洗漱了下后就跟着陆北辰出门了。
*
案件虽说是在琼州发生,但白东是直接被押送回上海。
等到地儿顾初才知道,罗池马上要对白东进行第二次审讯。
这在已经结了的案子中是非正常现象,但经过接触顾初也清楚罗池的为人,他这个人表面看着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但面对工作一丝不苟的劲儿令人不得不折服。她跟着陆北辰一起待在观察室,一堵镜子遮住了审讯室的视线。
剃了头、身穿囚服的白东十分老实地坐在椅子上,头顶上是微微摇晃着的灯罩,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被晃荡的灯光映得忽明忽暗。本是一张干净阳光的脸,可因为双手染了鲜血,让人看了亦是觉得狰狞了。
罗池对于他杀害萧雪的动机进行了重新审讯,在旁的记录员一字不差地记录。白东虽不解,但还是配合地复述,将痛恨萧雪的原由再次一一道出。当提到他的弟弟姜丁时,罗池突然问,“那具打捞上来的尸体确定是姜丁的?”
这个问题令在观察室里的顾初为之一震,下意识看向陆北辰,他却丝毫没有惊讶,好像知道罗池会问这个问题似的,神情笃定轻松。
审讯室里的白东看样子也惊愕了,好半天他才说,“当时……有法医鉴定说是姜丁的尸体。”
“家属没有认尸吗?”罗池皱眉。
白东看上去有点茫然,“尸体是打捞上来的,不是被海水泡得严重就已经被鱼咬得面目全非了,当时是无法认尸的,通过法医鉴定才确定是姜丁。”
“你见过尸体吗?”
白东摇头,“我只是参加了姜丁的葬礼,认尸那天我没能赶回来。”
“谁去认尸的?”
“姜丁的父母,当时我也是听他们打电话说了这件事,两个老人都快疯了。”白东说到这儿,哽咽了。
罗池没再继续问。
白东却一下子揪住了罗池,惊得记录员赶忙一嗓子,“干什么你?放手!”
罗池却示意记录员稍安勿躁。
“罗警官,那具尸体不是姜丁的对吗?我弟弟他是不是还没死?”白东激动。
罗池重重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镜子这边。
观察室里的陆北辰面色凝重,顾初更是联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
审讯工作做完后,她跟着陆北辰回到了车里,没一会儿,罗池也钻了进来,久久的,谁都没说话。
“我还需要问一下姜丁的父母。”最终还是罗池打破了沉默。
陆北辰靠在后座,略有沉思,后说,“没有必要了,再继续盘问,也不过是让两位老人更加难过。”
罗池猛地回过头,咬牙,“但愿咱俩想得不一样。”
“事到如今,你我的想法会有出入吗?”陆北辰随意扯了一丝笑,“我想就连我的助理都能想到了。”
顾初心口一窒。
“顾初,你说说看。”罗池转过来,半个身子搭在车座上。
“我……只是直觉。”顾初压着心口的不安,舔了舔唇说,“你们不会无缘无故重新审讯白东的,他杀人过程交代得很详细没有可疑点,最大的问题只能出在姜丁身上。那幅画里的人……我觉得就是姜丁。”
陆北辰闻言后看着罗池,“我想我的助理跟你的想法也不谋而合吧。”
罗池开了车窗,有些烦躁地点了支烟,抽了口后说,“妈的,老子也算是办案无数了,还没遇上这么*的例子。”
“骨灰里查不出任何线索,那颗牙齿却能提供最准确的信息,牙齿的填物资料已经传给你了,想要查清楚牙齿的主人不过就是临门一脚的事。”陆北辰淡淡地说。
“如果姜丁的死跟萧雪有关,她一定会有帮凶,否则怎么会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那幅画呢。”罗池狠狠吐了一口烟雾,说。
“在尸体上找线索是我的事,破案是你的事。”
罗池早就习惯了他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嘴上说着不帮忙,但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忘我,他便又笑了,“谁不知道您陆大教授的破案能力也是一流啊。”
“不好意思,我只所以插手不过就是想清理一下法医界的败类。”
顾初知道他暗指给姜丁做尸体验证的法医,罗池自然也知道,嘻嘻笑着又恭维了两句,然后说,“现在最可疑的就是刘继强,常军也不是没有可疑,据调查,常军在萧雪遇害消息被曝光后的第二天,曾经潜入过萧雪家一次,但他的解释是,他只想睹物思人。”
“但常军目前不在上海。”陆北辰说了句。
罗池点点头,沉默。
顾初一个激灵,“等等,你们说……常军目前不在上海?意思就是指,现在在上海的人是……刘继强?”
罗池看着她不说话,顾初又看向陆北辰,他看着她良久后点点头。
这一下子顾初就完全明白了,头像是被人从后面狠敲了一棍子似的,嗡地一声,“你们为什么没告诉我?”她喃喃,甚觉得呼吸困难。
“顾初,刘继强那边罗池一直在盯着,顾思不会有危险。”陆北辰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安慰。
“不……”顾初的手指在发抖,边摇头边掏出手机,“你们不了解思思……不了解。”
“你冷静点。”陆北辰按住了她的手,面色严肃。
顾初条件反射地吼了一嗓子,“她不是你妹妹!”
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了。
陆北辰不动,只是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吓人,罗池面色有点尴尬,想解释什么终究也没能说出来。顾初喊出这一嗓子后,心中的压抑方才纾解,低下头,紧紧闭着眼睛,缓了呼吸才说,“我只是太了解思思了,如果思思就是冲着刘继强来的,那么一定不是想跟他再续前缘,她会自己去查个明白。”
这些天一直没有顾思的消息,她就觉得奇怪。
陆北辰伸手压住了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担心她,其实顾思来上海的企图罗池早就知道了,否则他为什么会提前回上海报到?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顾思出事。”
“是啊顾初,我也向你保证,你妹妹一定不会有事。”罗池见气氛缓和了,才敢说话,“这件事陆教授都插手了,所以一定没问题。”
顾初全身泛软,心脏始终在突突地跳,可陆北辰的眼神极为坚定,看着她,给她带来了沉稳有力的安全感,令她那颗不安的心魂得到安抚,一时间她忍不住脱口,低低的,“求求你,一定不能让我妹妹出事。”
陆北辰的心口就被撞了一下,当着罗池的面忍不住将她纳入了怀里,承诺,“好。”
*
陆北辰主动揽了罗池的工作,亲自去查牙齿的主人,罗池那边也将手下兵分两路,加强了对刘继强的监控。顾初在家里坐立不安,打了电话给乔云霄问顾思的行踪,乔云霄说一般顾思都是白天出去玩晚上才回到他那里住,但因为这两天他基本上是公司和医院两头跑,所以他也很少回家,末了又问她为什么不给顾思打电话,她没多说什么,只是说顾思的手机总没信号,她想跟她逛逛街找不到人。
乔云霄没多加怀疑,只当顾思是失恋了想一个人静静,便说晚上他回去跟顾思说一声。
到了晚上,还没等陆北辰回来的时候,乔云霄打了电话过来,说顾思还没回家,粗心丫头连手机都没带,应该是早上离开家的时候忘记带了。顾初倒是没怀疑乔云霄的推断,之前几次她都能打得通顾思的手机,只是她都没怎么接。
晚八点多钟的时候,顾初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激灵了一下,接通。
紧跟着里面传来的是顾思的声音,压得很低,声音发颤,“姐,救、救我,我——啊!”
通话突然就中断了。
我跟你一起进去
在顾初的记忆中,曾经顾思有过一次这种恐惧,是在父母离世后她寻死又返家的那次。顾思哭得稀里哗啦,抱着她如同抱住了救命稻草,无助、惊惧、绝望。而后顾思又是一个随意所欲的人,跟她小心翼翼的生活理念不同,顾思更多的是走一步看一步,她对未来没有过多思考,很多时候她会说,人生苦短,计划多了就把自己套进去了。对于顾思如何对生活的思考逻辑,顾初从不干涉,她就一个妹妹,只要开心就好。
可接到顾思的求救电话,通话在倏然中断的那一瞬,顾初最痛恨的就是自己,她不该任由顾思的肆意而为,她应该看着她,讨厌她反感她都无所谓,最起码人是平安的。顾初有点懵,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每一种可能性都迅速构成了血腥的画面,然后又有无数刀子扎进了心口,痛得她透不过气来。
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跑出的房间,等已经跑出了小区的大门,看着眼前高楼伫立霓虹初上的城市,顾初才蓦地反应过来,她要去哪儿找顾思?心急如焚,开始四处翻手机,才发现手机没带,头就嗡地一下。旁边有值班的小区保安,见状后走上前狐疑地看着她,“这位女士,您是小区的户主吗?”
顾初的大脑一团浆糊,已经听不清保安在说什么了。
那边就拿了对讲机:队长队长,小区门口出现可疑的女人……
顾初抬腿就跑了,不顾身后的保安大呼小叫。
她想的是,马上去警局找罗池。
刚跑出汤臣一品的范畴,一辆黑色商务车倏地截住了她的方向,惊得她差点坐地上。副驾的车窗很快落下,男人的低喝声扬起,“上车。”
顾初听出是陆北辰的声音,就不知怎的心就不那么慌了,甚至是感恩戴德。二话没说拉门上车,这边安全带刚刚系好,那边陆北辰就一踩油门,车子飞速窜了出去。他亲自开了车,应该是从实验室直接赶过来的,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换下来,就这么匆匆而来。
车子开得很快,却也极稳,前方马上要变红灯,陆北辰加了油门,在变灯前近乎半秒的时间冲了过去。顾初按着胸口的位置,另只手在抖。陆北辰什么话都没说,手臂横过来攥了她的手。
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那种凉能瞬间入骨头里。
他再次加速。
出了声,沉稳,“顾思不会出事,放心。”
“你知道这件事?”这一次是轮到顾初如同抓了救命稻草,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她希望得到更多的消息,因为单凭一个电话,压根就不清楚顾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北辰单手控着方向盘,任由她扯着自己的另条胳膊,她太过紧张,以至于抓得他手背生疼。
“顾初,你首先要冷静下来。”
“是顾思已经出事了吗?你……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顾初觉得大脑忽悠一下瞬间缺氧。
他的大手微微用了力,安抚她,“既然我答应了你她不会出事就一定不会出事。顾初,现在罗池他们都已经赶到了现场,你要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能救顾思。”
果真出事了!
这是刺穿顾初大脑的最直接念头。
她松了陆北辰的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惜做不到,能惊动罗池,甚至让陆北辰连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的“情况”就一定是大事了。
“我需要知道到底怎么了。”顾初终究还不至于没理智。
陆北辰扫了她一眼,看得出她在强忍颤抖,沉默了会儿,说,“这些天罗池他们都在盯着刘继强的行踪,直到一个小时前顾思突然尾随着刘继强到了他在东郊的别墅。据罗池在电话里说,顾思是找到了刘继强藏在别墅里的小提琴后被发现。刘继强发现了藏在别墅周围的警察,继而挟持了顾思,以她做人质在跟警方提条件。”
“被刘继强劫持?”顾初的脊梁骨泛起一阵寒凉。
她从来都是相信自己第一眼的直觉。
刘继强表象风度翩翩沉稳持重,但顾初总觉得他那双平静的眼藏了什么秘密,再加上上一次顾思主动投案自首他选择规避,她对他更是没什么好印象。萧雪的那副骨灰画,经陆北辰对骨头样本的分析,十有八九就是白东的弟弟姜丁,她就觉得这件事跟刘继强更是扯不开关系。
那是个可以利用爱情来达到自己利益和目的的男人,顾思落在他手里做了人质,还不定会出什么危险。
“罗池已经调派了人手过去,谈判专家也在现场,因为刘继强和顾思在室内,狙击手只能在户外瞄准时机动手。”陆北辰将事情的大致情况跟她说清楚。
“刘继强想要什么?”顾初抖着嗓音问。
“我。”
“什么?”
“他要见我。”陆北辰一字一顿,还有句话他藏在心里:一个小时内他没赶到的话,刘继强就会朝着顾思开第一枪。
想到这儿,他近乎将油门踩到最大,车子如猎豹般在城市间疾跑。
*
刘继强的别墅位于上海东郊,毗邻城市快速干道中环线的申江路段,月下,别墅群很是静谧,这也正常,大抵在这里买别墅的豪人们很多时候只是用来度假,平日这里也就清净。
也幸得清净,否则警方大面积出动必然会引来围观人群,一旦擦枪走火殃及无辜就麻烦了。
陆北辰恰是一个小时之内赶到了现场,近乎一路穿着弄堂才避开拥堵路段,赶到时,谈判专家和别墅内的刘继强还在僵持。顾初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很多时候净是在屏幕上演的,岂料现实生活中远比电视剧里的来得更揪心。
别墅里所有的灯都是关着的,像只沉默的巨兽,在静静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警方在明,刘继强在暗。
顾初一来到现场,右眼皮就一直在跳,跟心跳一个频率,盯着前方的别墅,不安开始盘旋。
“现在什么情况?”陆北辰直接找到了罗池。
罗池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冲着别墅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刘继强个老狐狸,知道自己是泥菩萨过江了,还打算拉个垫背的,老刘的嗓子都快喊哑了,妈的就是个保持沉默。”老刘是所里常年*的谈判专家。
见陆北辰身后跟着顾初,罗池又道,“我知道你着急,但你要相信我们。”
顾初点头,她现在不相信他们还能相信谁呢?
“顾思有没有受伤?”陆北辰问。
“刘继强关了所有的灯,只有狙击手才能偶尔看到里面的情况,五分钟前埋伏在周围的狙击手给出消息说顾思没受伤。”罗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只老狐狸把自己藏得很好,看来是很清楚狙击手埋伏的位置,都能巧妙地避到盲区。”
顾初光是听着就觉得棘手,这种僵持不下的困局该如何解决。正想着,就听陆北辰对罗池说,“把老刘叫回来。”
罗池一愣,“你真的想好了?狙击手只要找准时机一样会击毙他。”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意外。”陆北辰淡淡地说。
在旁的顾初一激灵,一下子想起了他在车里说的话,心就揪住了,看着他,喉头却发紧了。像是感应,陆北辰转头也看了她,月光下,他的黑眸曜曜,浅看无法得知喜怒,深究总有一丝温柔。
她想跟他说,你别进去。但话就卡在喉咙里,怎么倒也倒不出来。
谈判专家很快被叫回来了,僵持了这么久他看上去也极为疲倦,他知道陆北辰,见到亦是尊重,“陆教授,里面太危险了,其实我们可以再想其他的办法。”
“如果能想到办法,刘继强早就应该在警车上了。”陆北辰拿过谈判专家手里的喇叭,转身朝着别墅方向去了。
谈判专家脸色尴尬,罗池也知道陆北辰的脾气,就是典型的外冷内热的主儿,好好的话向来不好好好说。
顾初见状也要紧跟其后,被罗池一把拦住,“等一会儿陆教授喊完话后看看情况才能允许你动,现在,哪都不能去。”
急得顾初在原地直跺脚。
远远地,她听见陆北辰透过喇叭说,“刘继强,我是陆北辰。”
很快地,刘继强回话了,令全场人都为之紧张起来。
“陆北辰?好,我找的就是你!只准你一个人进来,不准带武器,你最好乖乖配合,否则我一枪打穿她的脑袋。”
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凶神恶煞。
这边顾初听得真切,脚跟一软,如果没有罗池及时扶了一下,她就会倒地不起了。
很快地,陆北辰返回来,做进别墅的准备。
顾初和罗池等人都围了上去,陆北辰将手里的喇叭交还给了谈判专家,然后朝着罗池一伸手,“别墅的内部结构图给我。”拿过之后,借着手电筒的光线看了一眼,记住,问,“标红的位置是狙击手?”
“对。”
陆北辰清楚了,将内部结构图还给了罗池,说,“我进去之后尽量将刘继强引出盲区,你的狙击手最好机灵点,别浪费我的时间。”
“如果你一个人进去的话很难办到。”罗池担心他的安危。
顾初压了压气,说,“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148震惊的对话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具体来说,是在她六岁生日的宴会上,那一年也是她第一次以优异的成绩跳级,再加上顾思出生满一年的庆祝,父亲宴请了众多社会名流,但凡接到邀请函的都十分给了面子到场,包括乔家。她穿得如同公主,被同样穿得如同王子的乔云霄牵着手走到了蛋糕前,众人都在为她鼓掌。那是一场户外草坪生日宴会,阳春四月,早春的花儿开得正艳,大片的白玉兰也开遍了酒店。
有人笑着问她,小顾初,以后找男朋友想要找什么样的呀?
是个玩笑话,她却认真地回答了:我要找一个我想吃什么就给我买什么的男朋友。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了。
乔云霄在旁偏着头很认真地问她,“那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她想了想,点点头。
乔家二老十分高兴,父母也被她逗笑,乔父蹲下来问她,“那你喜欢霄宵吗?他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喜欢!”
“初初就做我们家的儿媳妇怎么样?”
“好。”当时,在她脑子里转悠的全都是各国美食,因为她很清楚,乔家有好多好吃的,他家的厨师做饭跟她家的厨师一样好吃。
等后来顾初长大了,她开始明白了自己当初想要的。不在乎家世背景,不在乎外形条件,只要能够对她好,两个人牵着手谈一场简简单单的恋爱,然后无风无浪地步入婚姻的殿堂。
可是,命运注定了让她走一条不平凡的路,从恋爱到人生。
她遇上了陆北深。
他是英年才俊,他是众多女同学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绝顶聪明,他似乎具备了一切优秀男人的特质,唯独他要每天抽出不少时间打工来弥补他家境不好的事实。
她深深地爱上了他,但最后,也深深地伤害了他。
那段她打小就想要的简单爱情,对于她来说就成了奢侈之物。
顾初知道她不该心存幻想了,哪怕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就是北深,他真的就是回来了,以另一个身份与她相处,她也不该再怀有怎样的期待。可是,他与刘继强的这番对话足以震惊了她。
深压在心底的种子蠢蠢欲动了,小小的萌芽冒出了头,将压在头顶上的石砾奋力顶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么迫切,那么勇敢。所以顾初是明白的,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对他有着最真切的期待。
“你果然是陆北深。”刘继强冷笑,“我就是嘛,就算是双胞胎也不至于长得一模一样。”
陆北辰没说话,却在暗中提防着刘继强的那双越来越寒凉眼眸下匿藏着的危险。顾初在旁却有点迷惘了,从在琼州警局遇上那天起,他就从不承认自己的北深,怎么在这儿就顺了刘继强的话了?
突然,她就觉得眼前的光被一堵身影遮住,惊愕间听见顾思惊恐的声音从鼻腔里挤出来。
是陆北辰护住了她,反身将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因为他挡着,顾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脑一片空白,然后,一切都匿于沉静。
她的心不安,紧紧揪住了陆北辰的衬衫,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下一秒就用力去摸他的后背,想要看看他有没有流血之类的。然而,枪声没有响起,就连顾初以为是消音枪也没有动静。
少顷,陆北辰松开了顾初。
顾初这才看见刘继强在拿枪指着这边,旁边的顾思已经吓得胸口上下起伏,汗水沿着额头不停地流。见状,她才明白刚刚陆北辰的举动,心中又惊又急,她恨不得冲着他劈头盖脸地骂一句:你疯了吗?谁让你替我挡枪子的?
可是,心底深处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冒出来:他是在乎你的,要不然为什么有这么举动……
刘继强缓缓地放下枪,笑,“现在我总算相信你就是陆北深了。”
他不过就是试探。
“刘继强,你喜欢在这里玩时间游戏我奉陪。”陆北辰没因他的行径而恼,他愈发地冷静沉着。
刘继强看着他,“临危不惧,很好,怨不得你跟萧雪分手了之后她还对你念念不忘。陆北深,萧雪要是在天有灵的话看见你刚才为这个丫头挡枪子的一幕,一定死不瞑目,五年前她就输给了这丫头,五年后她还是没能跟你再续前缘。”
“她当然会死不瞑目,除非你被就地正法。”
“真是感人呐。”刘继强状似感动摇头,“前任男友为前任女友的死因操碎了心,不惜千里迢迢回国破案,这是一种什么精神?不知情的还真被你的深情厚重给感动了。可是我很清楚你陆北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几年前你跟萧雪都已经好到*的地步,听萧雪说都已经商量结婚的事儿了,只可惜你眼前这个丫头当了回程咬金,你这小子也是不经*,没多久就移情别恋选择跟萧雪分手。现在萧雪死了,你是怕她的死再牵扯出什么过往吧,你是真的关心萧雪吗?”
顾初在旁听得清楚,整个人都傻了!
这……不是真的。
是她耳朵出了问题,对,一定是这样。
而陆北辰始终淡定自若,“看来,萧雪倒是跟你说了不少我们以前的事。”
“何止。”刘继强咬牙,“你简直就是萧雪的精神寄托,就连他妈的跟老子在一起的时候她想得也是你,甚至还好意思绘声绘色地跟我描述你们两个在*上的情景,早先,要不是看她有几分姿色老子早他妈的把她甩了。不过时间一长,我倒是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一个男人到底优秀成什么样能让个女人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不管她换几任男朋友,她都会在现任男朋友面前说你有多么多么地好,*上功夫有多么多么的棒。”
“也包括姜丁?”陆北辰冷静地将这个名字拖出来。
刘继强哼笑,“姜丁不过就是个可怜虫,就像萧雪迷恋你一样,他疯狂地迷恋着萧雪,就算知道萧雪有特殊爱好他也奉陪,这货已经贱到可以爬上我和萧雪的*,你说他是真爱萧雪呢还是喜欢受虐?哦,这点他哥哥白东就做得比他有尊严,白东跟萧雪恋爱的时间短,还不知道那么多事。”
“有特殊嗜好的人是萧雪?”陆北辰问。
“一个女人被心爱的男人甩了,心理多少会发生些扭曲,再加上萧雪的名气也来越大,喜欢玩点刺激的,喜欢扮演强者也无可厚非。”刘继强说到这儿面露厌恶,“只可惜每次都会插进来一个姜丁,像狗似的黏在我们*上,真他妈叫人恶心。”
“所以,你和萧雪就联手杀了他。”
刘继强一愣,很快冷笑,“陆北深,你可太不会叙旧了。”
“那我就来学学怎么叙旧。”陆北辰看着他。
“萧雪跟我分了手后迅速又恋爱了,只可惜,她的每一届男朋友都被她当成了我的替身,包括白东,包括姜丁,也包括跟她保持*关系的常军,甚至还包括你。”
“她只是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而已,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替身!”刘继强一听这话,男性尊严受了挫,情绪就开始激动了。
“哦?只是简单提起吗?”陆北辰走近了他两步,笑,“你刚刚也说了,她会夸我如何如何地好,还会跟你分享我和她*底间的情趣,让我想想啊,她跟你在欢爱的时候没少叫我的名字吧。”
刘继强“蹭”地站了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我这个人呢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正因为这样,萧雪才会对我念念不忘。”陆北辰盯着他,笑得略邪,“我想你应该满足不了她,否则*上这种事本来就私隐,她能邀请姜丁一起参与,原因可想而知了。”
“放屁!她就是心理*!”
“她心理*?那你心理应该很正常才对,怎么就默许了呢?”陆北辰咄咄逼人,“原因只有一个,你还贪恋萧雪的美色,对她还没玩够,再加上她的口味特殊,姜丁加入你们,一定是取代了你去做那个m吧,一来可以掩饰你人到中年*事无力的事实,二来还可以留住萧雪。”
刘继强没拿枪的那只手攥得紧紧的,脸色铁青,“姜丁不过就是条狗而已,是他来伺候我们两个!”
“知道自欺欺人的说法到最后总能不攻自破的原因吗?”陆北辰指了指脑袋,“没经过大脑分析就冒出来的话往往缺乏逻辑,姜丁爱萧雪,爱到可以为了她去做个m,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亲手毁掉拥有萧雪的机会,那么,姜丁怎么就被当成了画料挂在墙上了?刘先生,你听听我接下来的分析合不合理啊。”
刘继强的眼神愈发森凉。
149谁的命更值钱
在刘继强的地盘,在狙击手都为之头疼的盲区,别墅的主人虽如困兽,但从一开始还是掌控了主动权,令罗池深感棘手。陆北辰依照刘继强的要求进入别墅后,先是步步为营,现在,开始扭转局势,渐渐由被动转为主动。
“萧雪是个感情强烈的人,随着名气越来越大,她的占有欲也会越来越大。”陆北辰的情绪始终平稳,“你需要承认一个现实,那就是即便我负了她,但也曾给她带来难忘的体验,确切来说是十分难忘的体验。白东怎么说都是一表人才,萧雪为什么那么快甩了他?最靠谱的推断就是他尽人事的能力不行,我想姜丁跟他也是半斤八两。白东被甩没有痛恨萧雪是因为他心中有愧,知道无法满足萧雪也就认怂了,但后来奋起杀了萧雪,无非是姜丁死亡一事刺激了白东深藏在心里的怨恨。而你呢,最终除了姜丁这个眼中钉,我想一定是在你某天回到家中又见姜丁与萧雪*,萧雪甚至可能在姜丁面前说起了你的男性能力不足而姜丁附和,男人最怕的就是这种事,而你偏偏就摊上了,还被人在家里品头论足,太伤你的自尊了。当然,你还不舍得杀萧雪,因为你在她身上投资了太多钱,姜丁成了你泄愤的对象,因为你觉得一切的不幸全都是因为姜丁的介入,你杀了他,并掩饰了他的尸体。”
“你胡说!”
“我是胡说还是不小心说了真相你心里最清楚。”陆北辰近乎靠近他,微微眯眼,“你是恨我,但你见不到我,姜丁就成了无辜的那个,你甚至逼着萧雪将他的骨灰跟颜料混在了一起作画,萧雪的别墅是你花钱买的,所以也是你们厮混的另一个场所。为了满足你的男性尊严,你将画挂在了*的对面,目的就是要让姜丁看着你们如何翻云覆雨!”
“那幅画压根就不是我逼着萧雪画的!是她心理*,姜丁死了之后她竟然想到把他制成画!她远比我要狠得多!”刘继强被陆北辰逼得一失控嚷出了这番话。
回音在撞荡。
瞬间,一切都如同凝固。
刘继强的气急败坏,顾思的绝望,顾初的震惊,只有,陆北辰是淡然。
“陆北深我杀了你!”刘继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立马将枪抵在了他的额头,满脸凶相。
顾初一惊,刚要上前却听陆北辰喝了一嗓子,“站着别动。”
枪声没有响起,刘继强只是指着他,子弹上了膛,顾初感到窒息,她很想扑过去,但又不敢轻举妄动,怕激恼了刘继强真的开了枪。
“陆北深,你已经跟萧雪分手了,她的生和死还跟你有什么关系?”刘继强的额头青筋暴起,字字咬狠。
“只要是案子就跟我有关。”
“萧雪的案子都已经结了,你还管什么闲事?”
“心里没鬼自然就没事。”陆北辰波澜不惊,“先是小提琴,后来又是那幅画,你要是不动那么多的手脚,这个案子说不准还真就结了。”
刘继强牙根咬得咯咯直响,“你以为就凭你能抓得住我?”
“外面那么多警察,你怎么跑?”
“只要我手里有人质,还怕我跑不出去?”
陆北辰状似了悟,看了一眼一直在流眼泪的顾思,说,“刘继强,你拿着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做人质,这么做会不会太不妥了?”
“跟我装情圣啊?”刘继强冷笑,“你跟我不过半斤八两,都是喜新厌旧的主儿,你有资格说我吗?换做是你,我想你旁边的那位顾大小姐也难逃被你利用吧。”
陆北辰淡淡笑了,“让你失望了,我还真没这个嗜好。”
刘继强始终无法打破他的冷静,心中自然焦急,想了想,又看向顾初,“知道你男朋友以前怎么跟萧雪风花雪月的吗?”
顾初的心脏一抖,她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
“他们两个可是好了挺长时间了,当初你男朋友可没少在萧雪身上下功夫。”刘继强哼笑,“你是知道这件事呢还是不知道呢?小姑娘,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天使,你男朋友也不例外。”
陆北辰站在那儿,眉头下意识蹙了蹙。
良久后。
“我知道或者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吗?”顾初开口,声音很轻很淡,“或者说,跟你有关系吗?”
一句话出乎刘继强的意料之外,他的目光继而转为愤恨,“你说什么?”
就连陆北辰也目光愕然。
“就算他跟萧雪过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毕竟都过去了。”顾初看着刘继强,大眼睛里的力量沉定结实,“一个人的过去代表不了什么,日子每一天还是要往前走,人也只能不停地往前看。经常回头看不是件好事,像萧雪,她忘不了以前的事,所以给身边人带来了困扰,像你,放不下心里的仇恨,结果一错再错。”
“臭娘们你说什么?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他!”刘继强再次被激恼,用力地杵了陆北辰的头。
顾初轻微地哆嗦了一下,她当然不敢多说什么了,刚刚那番话还是斗着胆子说的。可陆北辰抬手攥住了他握枪的手,一字一句问,“刘继强,你敢开枪吗?”
陆北辰疯了!
这是闯进她脑子里的唯一念头。
心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想要叫陆北辰的名字,卡住了。
刘继强没料到陆北辰会突然进攻,他愣了一下,阴狠道,“你以为我不敢?”
“你好不容易把我盼来了,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才行。”陆北辰笑,“放了顾思,我的利用价值完全高于她的价值。”
顾思愕然看着陆北辰。
顾初则摇头喃喃,“不……”
“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刘继强面色森冷。
“我不过在给你最合理化建设。”陆北辰始终淡定,“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别墅里吧,把我当人质出去,跟警方提条件,他们一定会满足你,你也应该清楚,我在他们眼里是国宝。”
刘继强盯着他,似乎在考虑可行性。
“你架着我出去,两个姑娘跟着,万一我真的不配合你,你完全有机会再抓个人质做挡箭牌。”陆北辰笑道。
顾初不知道陆北辰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只想着脑筋能转动快一些跟上他的节奏。刘继强眯眼,“你当我这么好骗?”
“我不过就是个法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还怕我能斗得过你手里的枪支?”
“据我所知,你的剑道不错。”
“你也是练习剑道的,应该明白很多招式不过就花架子。”
刘继强迟疑了。
半晌后,冲着顾初一吆喝,“你,过去,给她松绑。”
顾初半吊着的心微微放下,赶忙上前解开椅子上的绳子,刚要解顾思手腕上的又被刘继强喝住了,“不准解开她的手腕,把绳子绑住你的一只手腕,快点!”
顾思冲着顾初摇头。
顾初没有其他选择,照做。
“绳子的一头给我!”刘继强命令。
顾初沉了下气,将绳子一头交给了刘继强。他接过,一个绕腕,就这样,他可以控制顾初的动向。
“你女朋友也在我手上,你敢跟我耍花招我就冲着她开枪。”刘继强说着看向顾初,“你也一样,敢轻举妄动,我保证让你男朋友的脑袋开花,至于顾思,你现在能走能蹦,可以逃走,但就看你舍不舍得了,一会儿你敢跑,你姐姐就没命。”
顾思嘴里的堵布已经扯了下来,她终于可以说话,冲着刘继强愤恨地大喊,“你个败类、人渣!”
刘继强不为所动,哼笑,“现在后悔了?女人都是一个德行,口口声声说爱你,结果呢?一个个的他妈的都不真心!”
“刘继强你个混蛋!”顾思歇斯底里。
刘继强却不再理会顾思,推了陆北辰一把,用枪指着他,“走!”
一行人走出了书房。
刘继强停住了脚步,冲着跟在后面的顾思喝道,“跟你姐姐并排走!”
顾思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照做了。
等走到露台附近的时候,陆北辰突然停住了脚步,刘继强再次推了他一把,命令,“赶紧走,别想耍花样!”
“刘继强,你想好提出什么条件了吗?”陆北辰走得很缓慢,“我这条命很值钱,你最好别浪费了我的价值。”
“废什么话?老子心里有数!”刘继强喝道。
陆北辰走到了楼梯拐角,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在你的智商感到堪忧。”
“你什么意思?”刘继强蓦地停住脚步。
陆北辰转过头,月光蔓延在了他的脸,旁边的顾初看得极其清楚,这一刻,他的笑染了危险,像极了深夜的索魂者。他的笑愈发入眼,就连刘继强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刚要做出反应,就见陆北辰高大的身形一晃,紧跟着飞快抬手,胳膊一扬一个劈手,刘继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枪就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他愕然,快速反身去拾。
这边顾初反应极快,冷不丁地一扯绳子,刘继强忘了手腕上还是被系着的,一下子没站稳摔倒,手指离手枪还有几厘米的距离。
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想
很多时候,人的下意识动作会救命,就好比顾初抬手拉那么一下,如果没有绳子牵扯,刘继强想要反击的几率很大,可后来陆北辰告诉了她,她那个动作不是下意识,是勇敢。具体是什么顾初其实也说不清楚,又或者说当时的情况太乱了,她已经没工夫总结一下自己“义举”背后的动机。
陆北辰夺枪的速度极快,顾思在旁看傻了,顾初只觉得耳畔有风经过,额前发丝随风荡了一下,等落下,那支枪已经在陆北辰的手里,紧跟着指着刘继强的额头。刘继强是趴在地上的,一时间身子僵住了。
月光泛着亮,铺了一地的银色。不知怎的,顾初就觉得右眼皮又跳了一下,清冷的月色漫在刘继强铁青的脸颊上时,一股子不安油然而生。突然,刘继强极快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顾初离他最近,看得真切,当他的手冲着陆北辰扬起来的时候,她连想都没想直接冲向了陆北辰。
只听一声枪响。
顾初只觉得耳朵“嗡”地一声,紧跟着身体传来了痛。顾思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惊恐地叫着“姐——”
她觉得自己是在男人的怀里,男人单臂将她圈紧,另只拿枪的手就极快地抬起,有两声枪响几乎同时扬起,顾初分辨不出来方向,隐约听见是刘继强惨叫的声音。
当罗池带着一队人马冲进别墅的时候,刘继强胸口的位置在流血,还有一颗子弹穿透了他拿枪的手,也在汩汩冒着血。顾思吓得不轻,捂着头一直蹲在楼梯旁尖叫,陆北辰怀里紧紧抱着顾初,冲着罗池厉喝,“救护车!”
这一切的一切,顾初都有感知,头已经晕晕沉沉的,努力抬着眼来看他,抬手摸了他湛清的下巴,可再用力,眼前还是出现了重影。她觉得他的胸膛好结实,他搂得她好紧,在失去意识前深埋在内心的焦虑终于冲破了喉咙。
她喃喃地问,“你……有跟萧雪谈过恋爱吗?”
那边救护人员已经冲了过来,顾初没有等到陆北辰的回答,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刘继强被正式拘留,择日进行审讯。除了顾思找到的那把已经被证实了是萧雪的小提琴外,还有那副丢失的画像,那晚盗画的人就是刘继强。而通过牙骨资料的排查和搜索,已经确定得出牙齿的主人正是姜丁,而大势已去的刘继强最终也对姜丁被害一事供认不讳,罗池对这件连环杀人案开始了重头记录和总结的工作。
而这边,顾初被送进了医院。
岑芸听闻了这件事从琼州赶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当时在病房里的除了顾思外还有陆北辰,两人都*未睡,只不过顾思受惊过度一直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披头散发的,脸色白得跟鬼似的,陆北辰始终守在病*边,时刻关注着顾初的动静,等岑芸见到他的时候,下巴的胡茬全都冒出来了。
岑芸二话没说,也没顾得上去看顾初一眼,上前就给了陆北辰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狠,打在了陆北辰的脸上。
轻轻脆脆地响彻了病房。
陆北辰僵在原地没有动,亦没有任何的解释。他没恼也没怒,任由岑芸用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盯着他,一改之前对他敬重的态度。这一巴掌倒是敲醒了顾思,她反应了过来,赶忙下了沙发扯住了岑芸。
“姨妈,您这是干什么?”
下一秒,顾思也挨了一巴掌,岑芸同样没留情面。
紧跟着就是她的怒骂声,“小小年纪你学什么不好?你要是好好地待在学校里能认识那个浑蛋吗?你才多大呀就跟个杀人犯厮混在一起,自己*也就罢了,你看看你把你姐害成什么样了?你为了个男人你连亲人都不要了!”
话毕又扬起了手掌,即将落下就被陆北辰给拦了,“姨妈,您先冷静点。”
“你叫谁姨妈?我不是你姨妈!少在这儿跟我套近乎!你倒是轻描淡写地让我冷静,现在人就躺在*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我怎么冷静?你算什么领导?算什么教授?你连自己的下属你都保护不好,你还好意思挂着那些光灿灿的头衔吗?我呸!”岑芸发了疯,拼了命地在陆北辰身上抡拳头,不停地推搡着他,“怎么躺在上面的不是你呢?凭什么就我家顾初中枪了?上一次你还口口声声要我放心,我就不该对你放心,更不应该让顾初从事这么危险的行业。”
“姨妈!”顾思哭了,急得直跺脚。
陆北辰就任由岑芸推搡捶打,想说什么却始终也没能说出来。岑芸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腿开始嚎了,“顾初啊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打小就过了半截的好日子啊,那么小就没了爹没了娘,吃了多少苦才熬到现在啊,你怎么就那么傻为这么个男人挡枪呢,你要是没了,等我死了以后我都没脸见你爸妈呀……”
“您先起来。”陆北辰弯身去拉她。
她一把将陆北辰推开,“不用你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顾思在旁说,“姨妈,您误会他了——”
“误会什么啊误会,你姐现在就躺在*上呢,你还说我误会?”岑芸脾气一上来谁都不给好脸,冲着顾思也直嚷嚷。
气氛正胶着时,病房门推开了,进来是许桐,身后还跟着盛天伟。她也听说了顾初和顾思的事,二话没说就从内蒙飞到了上海。一进门见岑芸坐在了地上,许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忙上前搀扶,“妈,您这是干什么呀?”
盛天伟走上来,与陆北辰打了个照面,不曾想见他胡子拉碴的着实愣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没说,跟着许桐一起将岑芸想搀扶起来了。岑芸开始趴在许桐身上哀嚎了,“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的神仙啊,怎么就没有一件事儿能让我省心呢。你说顾初这是中了什么邪了啊,多危险啊她怎么就一点都不考虑自己呢?平时不知声不知语的孩子,怎么就能干出这么大胆的事儿呢。”
许桐心里七上八下的,把她叫回来的电话是岑芸打的,在电话里岑芸连哭带嚎的,跟她说,你赶紧去趟上海吧,你妹妹挨枪籽儿了,快没命了。
当时吓得她一个哆嗦,文件倒了一地。
盛天伟正好经过看到就问她怎么了,她喃喃说她妹妹马上要断气了,也吓了盛天伟一跳,赶忙订了最早的一趟飞往想上海的航班陪着一同赶了过来。
被岑芸这么一通嚎,许桐的心更是突突,一时间还没法推开岑芸,只能抻着头往病*那边看。穿着病服的顾初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脸上没有血色,黑色的发铺满了枕头,白色的*单被罩衬得她愈发通体的白。
这么一瞧,许桐还真是吓得不轻。
“她怎么样了?现在什么情况?”还是盛天伟问了一句。
陆北辰看了盛天伟一眼,语调平稳,“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敢情不是你中枪了是吧?”岑芸又疯了。
“您听我说——”
“我不听你说!你给我赔命!”岑芸愤恨地盯着他。
盛天伟一时间觉得头疼,上前安慰,“阿姨,您最好先听他把话说完,这样——”
“你又是谁?这里有你什么事儿?”岑芸成了喷火龙,见谁就喷谁。
盛天伟噎了一下。
许桐见状赶忙解释,“妈,他是我上司。”
“什么?又来个上司?你们做上司的统统没个好东西!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岑芸一嗓子吼得差点房顶掀了。
病房门就一下子被推开,*站在门口不悦道,“这位家属请您安静,这里是医院,您这么大呼小叫的病人怎么休息啊?”
岑芸刚要反驳,*“嘭”地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我家孩子都躺在这儿成死人了还管什么安静不安静的?你给我回来!你个黄毛丫头教训谁呢——”
下一秒被陆北辰拦住了方向。
岑芸抬眼见是他,又要爆炸,就听陆北辰十分冷静地说了句,“姨妈,顾初只是皮外伤,当时子弹是擦伤了她的胳膊,伤口不严重。”
“你骗鬼呢?皮外伤?皮外伤她能一直躺到现在?”
陆北辰耐性解释,“她没经历过这种事会害怕,所以昏了过去。上午医生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都没事,她只是受惊过度了,一直在睡觉。”
岑芸的嘴巴张了张,显然她没料到会是这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许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走上前欣喜地问,“真的吗?只是,昏过去了?”
陆北辰点头。
“老天。”许桐拍着胸脯,“谢天谢地她没事,这一路上我都快疯了。”
陆北辰看向许桐,面无表情,“许助理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应该冷静,不过很多时候大风大浪不会轻易过去,有时候看似平静的海面实际上凶潮暗涌,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习惯了却更容易麻木,麻木了就会失去防范意识。这样一来,我反倒希望我的助理永远就是株温室的花儿,不用途径大风大浪。”
许桐一愣,他这话什么意思?
151注定是承载着记忆的城
顾初醒来的时候,午后的阳光甚灿。隐约有蝉鸣从医院花园方向传来,偶尔也有透着木质香的微风拂面。她睁眼的一刻,凑上来好几张面孔,有许桐、有顾思、还有姨妈,一时间让她误以为自己还在琼州。头微微一偏,上海复古雕花窗子前逆光站着高大的男人,见她醒了,他只是保持原地伫立,看着她微笑,好看的唇稍微微上扬时令人迷眩其中。
她就想起了一些事来。
远离繁华的东郊,被警方包围着的豪华别墅,光线被吞噬掉了的黑暗环境,凉了一地的月光刺得眼球发疼,倒地的刘继强一脸的狰狞,他挣扎着奋起从怀里翻出了枪……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记起了全部。
有刺痛从胳膊间传开,视线落在裹着纱布的手臂,竟有种余生的庆幸,她是只伤了手臂吗?
耳边就是岑芸的哀嚎声了:你可总算醒过来了啊,你说你这个傻孩子啊,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往前冲呢?出院了赶紧跟我回家,不准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
头在嗡嗡作响
心里却明镜的,她不是想不开,她是当时想得太开了。
许桐将岑芸拉到了一边,劝她别大呼小叫的,顾思离得顾初最近,见她睁眼了,眼泪就下来了,一句话不说就是默默地哭。顾初抬手摸她的脸,笑了笑,见她没事她也总算放心了。
窗边的男人走上前,他也是一言不发的,伸手摸了摸顾初的头,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怜惜。顾初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属于他的气息,就在这一刻,也不知怎的,虽然他没说话,她却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也渐渐地,他的气息是被她熟悉的,记忆中那带着阳光的气息似乎渐行渐远了。
陆北辰看了她良久,然后叫了医生。
紧跟着又是一通检查,*来了五六个。
陆北辰和盛天伟两个大男人拉高了病房中整体的颜值水平,*们也各个眼带红心。
岑芸最为操心,医生在给顾初做检查的时候她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建议把顾初身上所有的零件全拆了好生检查一番才行。末了陆北辰上前,递了顾思一张酒店的房卡,要顾思带着岑芸先回去休息。
最开始陆北辰想的是给自家的钥匙,但不难想象的到依照岑芸现在怨怼他的程度是绝对不可能踏进他家房门半步的,思来想去就直接订了酒店。顾思不大想走,岑芸更不可能走,但很显然,岑芸留在这儿的确让医生难做,许桐就跟着陆北辰一同劝说,两人这才离开。
陆北辰去办相关手续时,顾初也下了*,跟着许桐到医院的花园里逛逛,晒晒阳光。
午后的医院安静下来了,住院部的大部分病人也在午休,极少有吵闹的声音。花园里的人不多,偶尔见的护士推着轮椅病人出来透气,也有探病的家属,陪着亲人在树荫下聊天。许桐择了一处树荫带着顾初坐了下来。
头顶郁郁葱葱,是两棵枝叶繁茂如伞状延展开来的松柏,将光线的灼热过滤掉,透过针叶散落下来的尽是清凉。南方城市少种松柏,这家医院却以这两株古松柏著称,顾初对这里并不陌生,顾家举家搬迁到上海的第二年她淘气爬树,擦破了头发了高烧,就住在了这家医院。现在想来不大严重,当时她却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没命地哭,母亲没辙,父亲却抱着她到了这两株松柏下,要她拍了松柏树干三下,她照做,父亲笑着跟她说,这两棵树给保佑我们的初初一生平安无事的。后来,她知道了,医院里的松柏都有灵性,是健康的守护者。
父母离世时所在的医院不是这里,只是被送到了就近的医院进行抢救,当时她发了疯地找松柏树,可惜他们没有等到她找到松柏就闭了双眼。
顾初伸手摸了摸身边的松柏树干,手指染了少许松香,目光再往投远一点,原本栽梧桐的地方已换上了大片的白兰树,过了花季,那一株株的白兰绿意清凉。她轻叹了一口气,感慨良多。
这就是她不敢回上海的原因。
上海这座城承载了太多的记忆。
虽不是生她的地方,却是养她的地方,她在上海的生活点滴远多于琼州。
回来了,怕随便走到哪里都会勾起回忆,但又怕如同那几棵被换掉的梧桐一样,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回从前。
人,就是这样一直地纠结地活着。
“我妈打了他一巴掌。”许桐说了句。
顾初一愣,想了想,“陆北辰?”
许桐点头。
顾初着实吓得不轻,也很难想象到那个画面。
“听思思说那一巴掌还打得不轻呢,打在了陆教授的脸上。”
“不会吧……”
许桐就将看到的和听到的所有事一五一十跟她说了,尤其是岑芸如何大闹病房,如何指着两个大男人鼻尖骂的场景全都复述了一遍,听得顾初大跌眼镜,心里直打鼓,末了,才喃喃了句,“他挨了打就没解释一下?”
许桐笑着摇头,拍了拍她的手,“我觉得啊,他挺好的。”
嗯?
顾初看着她。
“你睡了多久他就守了多久,听救护组的那些护士说,当时在救护车上他就一直抱着你,罗警官手底下的那几个狙击手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等医生确定了你只是皮外伤后他才压了火。”想要知道这些不难,光是听那些*七嘴八舌的就能知道个大概齐了,许桐又说,“一山更比一山高,那么个暴龙面对我妈的蛮横不讲理一点脾气都没有,可能知道你没事心里也踏实了吧。”
这些事顾初都不知道,但醒了之后她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子弹擦伤了她的手臂,然后,她吓得昏过去了。
想着,着实觉得丢人现眼的。
“还麻烦你跑来上海一趟。”顾初叹了口气,头靠在许桐的肩膀上,“换做是你的话,才不会像我这么窝囊呢。”
“女人示弱点好,很显然,相比强势他更喜欢你现在这样。”说到这儿,许桐不经意想起陆北辰在病房里的那番话,他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不知道……”顾初想得却是另外一件事。
她没有失忆,刘继强的话她都记得,而且更记得在临失去意识前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什么不知道?”许桐偏头瞅她。
顾初马上反应过来,忙说没什么,又问,“这次盛总也陪着你一块来的,他对你很好啊。”
许桐耸耸肩膀,只是笑没说话。
“他在追求你吗?”
“哪有。”许桐赶忙澄清。
顾初坐直,歪头瞅她。
“他那个人吧,比较热情。”
顾初“哦”了一声。
“只是……”许桐难得支支吾吾。
顾初又看她。
“没什么,就是听到了一些传闻觉得奇怪罢了。”许桐笑了笑。
“他的传闻?”
许桐想了想,“也算是吧,不过具体怎样我没有太关注。”
顾初看出她不大想说了,没再勉强问下去,一抬眼,打远处走过来一人,手里拎着个网兜。许桐也看见了,抿唇笑了笑,“八成啊是在病房外面徘徊好久了,看见我妈就不敢进来。”
“他还是挺打怵姨妈。”顾初蜷起了腿,轻叹一口气。
“当年乔家做的也是过分,不怪我妈看见他就发疯。”
许桐这边说着,那边男人就走上前了,许桐笑道,“乔老先生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好,感谢挂念。”乔云霄回答得十分礼节。
许桐笑笑没跟他再多说什么,起身轻拍了下顾初的肩膀,“别聊太久了。”
顾初点头。
等许桐离开后,乔云霄坐在了她身边,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从网兜里掏出块巧克力递给她。顾初接过一看,是她打小就喜欢吃的牌子,再瞧身边的网兜里各种各样的零食都有。轻笑,“还把我当成小孩子呢?”
小时候她住院的时候,乔云霄总会拿些零食过来逗她开心。
“如果长大了成熟了,能做出这么冲动的行为吗?”乔云霄指了指她裹着纱布的胳膊。
顾初没回答,瞅了瞅胳膊,然后低着头扯巧克力的包装。乔云霄重重叹气,拿过来替她打开,又递给了她。她闷头吃,他始终在看着她。
“我真的没事。”嘴巴里甜甜的,味道不曾改变过。
乔云霄别过眼,沉默了会儿又看向她,“他真值得你这么做?”
巧克力在唇齿化开,腻在嗓子里就醉人的甜,顾初吃巧克力的动作稍稍停滞了下,看着乔云霄半晌,然后说,“我不是他助理嘛……”
“助理的职责还包括为上司舍命吗?”乔云霄面露严肃。
“哪有舍命?”顾初指了指胳膊,“只是擦伤。”
“顾初,你不要偷换概念。”
顾初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关心我,可你也看见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如果一旦出了事呢?”
“……那就是命吧。”
乔云霄眉头一皱,“对于陆北辰你讲命?你的意思是,认命了?”
顾初低头不说话。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乔云霄不忍训斥她,“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突然离得我很远。”
想法?
她能怎么说?
见她沉默,乔云霄起身,叉着腰在原地来回来地走了几步,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决定了,既然你已经来上海了,那么就为我工作吧。”
顾初一愣,抬头看他,“我签了合同……”
“别跟我提什么狗屁合同,你心里是明镜的顾初,你签了合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他那张脸?那张像极了陆北深的脸?”乔云霄有点急了,“别执迷不悟了,你这样下去很危险。”
她知道危险,现在的她,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轻声说。
乔云霄彻底被她打败,有点丧气,半晌后才道,“好,我们就先撇开他的身份不提,单说这份工作的危险系数,你才刚工作就负了伤,以后呢?你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做点办公室的工作不行吗?非得要跟死人打交道?”
“这跟我的专业很近。”
“你的专业?你是学医的,没学过法学,也没接受过法医课程培训,什么叫跟你的专业很近?”乔云霄怒了,“你要是真想从医,我这边完全可以帮忙,有活人不医医死人?”
顾初刚要说话,远远就听见了一道严苛的嗓音。
“所有的生命形式都值得去尊重。”
抬眼看去,是陆北辰。
树荫落在了他的脸,半明半暗间,他的眼神极为不悦。
乔云霄转头见是他,拳头就攥紧了,顾初见状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臂,轻声说,“云霄,你该放手让我决定一些事情了。”
她的态度干脆,眼神恳切,乔云霄转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良久才将拳头松开。
陆北辰走上前,离她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嗓音低沉,“该回去了。”
顾初看向乔云霄,再次扯了扯他。
乔云霄妥协了,深吸了一口气后走到了陆北辰面前,压低了嗓音说,“你最好被让我抓到你什么把柄!”
陆北辰没说话,眼神淡凉。乔云霄转头看向顾初,叮嘱了句,“如果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
顾初点点头。
他离开了。
背影被阳光拖长,略有孤独。顾初看着乔云霄的背影,心里多少酸楚,她知道,她又惹得他不高兴了。
眼前就被一堵胸膛截住了风景。
抬眼,陆北辰亦在低头看着她。
“感觉怎么样?还疼吗?”他的态度相比刚刚柔和了很多,抬手想碰她的胳膊,又没敢下手,末了,只能轻扣她的肩膀。
152他们都有一副好嗓子
他的嗓音很好听,低低的,沉厚的,蛊惑人心,会让她有一瞬的迷失,然后,又很快会想起,萧雪曾经是不是也会被这样的嗓音迷了失去了心神?不管他是陆北辰还是陆北深,他们都长了一副好嗓子,与他们是幸事,与她们却是灾难。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轻轻摇头,她落了眼。
许是阳光太烈,那些光芒尽数入了他的眼,她觉得,他的眼睛不敢让人直视。陆北辰见她低着头,长发随风轻扬,有斑驳的树影落在了她的眼角眉梢,令她看上去柔弱无助,他的嘴角不禁舒缓,抬手捻起她的下巴,轻叹,“小傻瓜。”
她眼波微颤,心脏乱扑腾。
轻捏她下巴的大手游移,绕到了她的后颈,感觉到头顶上的男人压脸下来,她慌乱抵住了他的胸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陆北辰的一张俊脸压得她很近,周遭有微风,松针沙沙作响,有清雅的松香微微漾开。
他低笑,“你的问题总是很多。”
“但大多数你都没给过我答案。”顾初勇敢迎上他的笑眼,“例如,萧雪的事。”
陆北辰唇角的笑容渐渐敛藏,看了她良久后,说,“等案子结束,我会告诉你。”
“真的?”
陆北辰凝着她,眼神专注而幽深,他没跟她确定真的还是假的,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风过时,松针簌簌落。
她的掌心感受着他胸口的力量,一下又一下的,如同她的心跳。
岑芸这次下了决心,顾初不走她也就不走了,除非她辞去了陆北辰助理一职跟她回琼州,哪怕留在上海也可以,但前提是不能继续替陆北辰工作。她这次表现出来的强悍令许桐都为难,没办法也只好一同陪着在上海,幸好盛天伟在上海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如此一来,许桐也不至于太过意不去。
对于盛天伟和陆北辰的关系,许桐始终处于怀疑的态度。
从严格意义来说,盛天伟和陆北辰有个中间人,那就是年柏彦。盛天伟与年柏彦交好,陆北辰是这两年才与年柏彦走得很近,但关系也相当不错,后来一次酒席,年柏彦介绍了陆北辰与盛天伟认识,两人这才有了往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对于这个陆北辰许桐向来有耳闻,高冷孤傲,翻起脸来比年柏彦还不近人情,这都是许桐领教过的。而这次,她无意撞见了陆北辰与盛天伟在医院聊天的场景,虽远远的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两人的面色都很严肃,尤其是陆北辰,目光近乎苛刻。
如是相交甚好,不应该是这种表现才对。
但顾不上太多,光是一个岑芸就耗尽了许桐的注意力。对此,顾初简直嘴皮子都要磨薄了,最后承诺给岑芸说萧雪的案子一完她就回琼州。岑芸半信半疑地问她不是骗人吧,她想了想摇头,心中想的是,也许,萧雪的案子是开始也是终结,有时候有些关系,也许早该明了了。
岑芸这才同意离开上海,并跟她说,如果反悔她再飞来上海。
送机那天,岑芸没给陆北辰好脸,当然,她对高高大大的盛天伟也心存迟疑,许是这个上司身份让她留下心理阴影,对盛天伟不冷不热的。陆北辰始终未恼,订了头等舱给岑芸,又特意交代了一份适合岑芸使用的机上餐食。
等回市区的时候,许桐与盛天伟一辆车,他们要去见分销商,顾初、顾思和陆北辰一辆车,陆北辰做了司机,顾初和顾思坐在后面。这两天顾思的话很少,大多数都在沉默想事情,顾初问她有什么打算,她只是摇头。
顾初想了想,问陆北辰,“思思能跟我暂时住在一起吗?”
是他的地盘,她总要征求他同意才好。
经历了这件事后,顾初最怕的就是顾思心里留下阴影,乔云霄每天都在忙肯定没时间照顾她,她这个做姐姐的此时此刻就要看住她了,现在放了暑假,就算让顾思跟着姨妈回琼州也不见得是好事。
陆北辰点了下头。
顾思没有说话,靠在了顾初的怀里。
翌日,开始了对刘继强的审讯工作。
顾思不是系统里的人,无法参与这个环节,顾初参加了,仍旧以陆北辰助理的身份。
这一次,审讯对象除了刘继强外还有常军,看了资料后顾初才知道,常军虽在这个案子里没参与任何角色,但是,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萧雪内心秘密的人,原因很简单,他是萧雪的心理咨询师,换句话说,常军是萧雪的灵魂伴侣。
罗池见了顾初第一面后就连连道歉,反而弄得顾初不好意思了,陆北辰在旁没多说什么,拉了把椅子让她坐下。她刚想提醒他自己是上了胳膊不是腿时,罗池又鞍前马后地端了咖啡给她,笑脸相迎,“不如陆教授家的咖啡,但也还算凑合入口。”
顾初突然觉得自己成了老佛爷。
今天先是审了常军。
对于之前的线索隐瞒,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悔过来,面对罗池的盘问,他说,“因为我爱萧雪,所以有些秘密就要为她隐瞒。”
原来,萧雪一直以来的郁结原因常军都是知道的。
常军是做心理的,当然能看得懂萧雪丫丫电子书的那些画都能反射出哪些心理阴郁,直到有一次,萧雪在诊所画了一幅画,画纸上有女人在遛狗,走在彼岸花丛中,常军问她那是什么花,她说是地狱之花,又说,她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会下地狱,到时候就可以见到这种花了。常军闻言后极为震惊。后来,萧雪的心理状况越来越差,她抑郁、焦躁、疑神疑鬼,对所有人都心存提防,常军意识到她的情况后给她做了一次深度催眠,方知藏在她内心的魔鬼。
杀了人的人,会永生摆不掉心灵上的谴责。
常军是做心理的,当然能看得懂萧雪丫丫电子书的那些画都能反射出哪些心理阴郁,直到有一次,萧雪在诊所画了一幅画,画纸上有女人在遛狗,走在彼岸花丛中,常军问她那是什么花,她说是地狱之花,又说,她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会下地狱,到时候就可以见到这种花了。常军闻言后极为震惊。后来,萧雪的心理状况越来越差,她抑郁、焦躁、疑神疑鬼,对所有人都心存提防,常军意识到她的情况后给她做了一次深度催眠,方知藏在她内心的魔鬼。
杀了人的人,会永生摆不掉心灵上的谴责。
常军知道萧雪肯定跟一条人命有关,但不知道她具体是杀了谁,怎么杀的,后来萧雪的死亡被曝光后,他总是隐隐感觉萧雪的死也会连累她的声望,就偷偷潜入她的住所,想要找出她杀人的证据销毁。
只可惜,常军进入的不是萧雪的别墅,而他,自然而然没有找到那幅画。
观察室里,顾初听见常军说到这儿后眼神懊恼,心中不由泛凉。假设一下,如果当时常军进到的是别墅,拿走了那幅画,那么就算她和陆北辰找到了那里也发现不出倪端来,没有可怀疑的线索供陆北辰参考,必然会拉长警方办案时间,如此一来,顾思还要在刘继强身边待更长时间。
顾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审讯室里的常军却说,“只要能维护萧雪的声望,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句话足以震撼了她。
常军神情悲痛,看得出是对萧雪动了真心,唏嘘,萧雪是否知道常军的这份心思呢?
午后,外面是燥热,是审讯室里阴凉,可能,是因为刘继强的缘故。
不同于看常军的感觉,对于常军,顾初觉得可怜,但刘继强,顾初是觉得可恨。那晚,被送进医院的除了顾初外还有刘继强,听说当时两声枪响分别是来自窗外的狙击手和陆北辰。
狙击手一枪打穿了刘继强的掌心,打掉了他手里的枪,可陆北辰一枪打中的近乎是刘继强心脏的位置,看得出他当时恨不得要刘继强去死。
罗池还要感谢陆北辰的那一枪打偏,否则一来他有可能见不到刘继强了,二来一旦处于昏迷,又给警方拖延了时间。这一枪打得分寸刚好,让他元气大伤,但又无法逃得过恢恢法网。
刘继强被抬上进审讯室时,身上和手上都裹着纱布,前额也磕破了盖着白纱布,以防万一,身后还跟着医生。罗池在观察室里翘着二郎腿,见这一幕后啧啧了两声,看向陆北辰,“你怎么就能把他打得这么恰到好处呢?连枪都拿不稳的人。”
“人有条件反射,罗警官不是不知道吧。”陆北辰没解释,随便搪塞了句。
可是那晚,只有他自己清楚,如果不是为了案子,那一枪他应该直穿刘继强的心脏,送他一命呜呼!
153心里那根扭曲的弦
罗池是个实诚的人,还真信了陆北辰的话,十分认真地说,“如果你每次的条件反射都这么精准的话,那么我就可以省心不少。”
陆北辰没有多余的反应,也没回应罗池的话,顾初坐在他身边,不经意扫了一下他的脸,面无表情下不知深藏着怎样的锋利。对于那晚的记忆虽然有短暂的空白,但现在慢慢回忆的话多少还存有一些画面感。她扑向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极速地举起了枪,手臂不曾有过颤抖,这种反应和开枪时的感觉绝对不像是个从来没开过枪的人该有的,再加上他之前从刘继强手里夺枪时的利落动作,跟“手无缚鸡之力”一点都搭不上边。
在大学时她没见北深打过架,所以不清楚如果北深在面对那晚的情况时会如何做,但眼前这个男人,她深深知道,也许骨子里藏着的东西并非是罗池想得这么简单。
刘继强的态度不是很友善,也许是外表过于狼狈,又也许是大势已去,他完全褪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在面对做笔录的警员时,脸上泛起的冷笑让人不寒而栗。审讯刘继强罗池没有亲自上阵,他一直在密切观察,见刘继强在顾左右而言他时罗池急了,按下耳麦命令,“别让他那么多的废话,上证据,让他老实交代事情始末。”
对于刘继强来说,画上的那根由小提琴弦做成的狗牵引绳是致命点,警员又出示了姜丁牙齿样本的资料,在面对严苛审讯下,刘继强也知道自己再怎么折腾都无济于事,就只好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刘继强的供词,再结合白东、常军的口供,那么这个被媒体称为“温暖的弦”一案,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一个连环的案中案。有罪的人总有原因,无辜的人也未必没罪,这就是这个案子错综复杂的原因。
案件源于萧雪成名后的变化。
没成名前的萧雪还是个很专注音乐的姑娘,家境不错,长得又漂亮,围绕她身边的男人不少,但她心有所属,所以对上门的倾慕者不加理睬,直到,她的恋情夭折。萧父为了能让萧雪出人头地可谓是费劲了心思,花了巨资铺路,失了恋的萧雪也算争气,再加上本身的确有天赋,骨子里又继承了父亲的那种左右逢源的血液,很快地她就有了登台的机会。
平台很重要,而她第一次登台就是为国外的某知名小提琴师做配乐,这样一来,为自己争了不少的宣传份额。
萧父再接再厉,又继续砸钱造势,初见成效。
在萧雪实现独立登台的目标时,她认识了白东。这个年轻健硕的小伙子,眉宇绰绰间也不乏英气十足,他主动追求了萧雪,只要有她的演出他必然抱着大束的玫瑰花候场。事业初见春风得意,又遇痴情的颜值不错的追求者,萧雪也就同意了。白东抱得美人归,但萧雪的条件就是作为名人的她,恋爱什么的都要低调保密,两人不能在公共场合下秀恩爱,其实对于当时的萧雪来说,就算两人在街上牵手亲吻也不会引起媒体和公众的注意,白东心里明白这点,但为了讨心爱人的欢心,也没戳破她的自以为是,点头同意,两人开始了地下的恋爱生涯。
白东和萧雪的分手也与两人在确定恋爱关系后*一样快速,从男女相处的时间周期来算,两人还没过新鲜期就分手了。在问及白东分手的原因时,白东表现出了一脸的不自在,最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她嫌我没钱没势。
这是一个看似最合理的借口。
虽然,白东也是事业上小有成就,在一定程度上算是一个成功人士了。
但在价值观都为之扭曲、在信奉权钱的社会,很多人都只能选择用白花花的银子来为自己搭建一条通往成功的捷径,谁都不会嫌钱烫手,纵使萧雪的家世不错,却也没有豪到世界首富的程度。
在盘查白东杀害萧雪一案中,两人分手的理由并不会引起重视,很显然,白东是为了弟弟姜丁去杀人,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他的弟弟为了萧雪发了狂,以至于导致丧命,所以,谁都不会在意白东跟萧雪真正分手的原因。
但在刘继强的口供中,他倒出了萧雪抛弃白东的理由,白东满足不了萧雪。
这是萧雪亲口跟他说的,而这也是白东难以启齿的分手原因。
当然,两人分手时刘继强没有介入,他真正介入萧雪的生活是在她与姜丁谈恋爱后。与白东分手后,萧雪有一段时间的感情空窗期,在事业上倒是顺风顺水,为此她参加的商宴多了,应酬也多了,不是见这个投资商就是见那个广告商,她厌恶这种生活,但又无法摆脱这种生活。台上的光鲜靓丽,面对粉丝们尖叫拥时的自豪,酒桌上那些老男人毛手毛脚带给她的恶心,独自一人时的苦闷等等这些情绪,使她愈发得无所适从。
她找了家心理诊所,预约了一位心理医生,这位心理医生就是后来被她聘请为私人心理医生的常军,之所以聘请他只为她一人服务,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常军太能看透她的内心,她觉得常军知道她不少的事。
常军经常给她做一些心理开导,主要是建议她能过一种正常人该过的生活,比如,趁着年轻谈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
可萧雪大多数时间除了应酬外,就是到夜店去买醉。
而这个时期的萧雪坐拥粉丝众多,也已经是媒体眼中的红人。她流连买醉的绯闻越多,公众对她的关注也越多,人气就愈发地爆棚。这是一个畸形的社会,对艺术的价值观也在这样的一个畸形的氛围中变得扭曲。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雪遇上了姜丁。
姜丁有着跟白东一样的健硕身材,高大威猛,萧雪是在夜店醉酒的时候撞在了姜丁身上,被姜丁搂在怀里的一瞬间,萧雪从他结实的胸膛上感受到了成年人世界里的癫狂。那一晚,两人到了酒店,发生了关系。
萧雪如同一条渴水的鱼,与姜丁彻夜欢腾。
再后来,两人总会不约而同到那家夜店,姜丁在得知萧雪的身份后,对她更是迷恋,而萧雪,对于这个新的追求者的出现,新鲜感大于一切,渐渐的,两人接触得愈发亲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萧雪更多的是把姜丁当成了一种寄托,一种女人渴望男人的寄托,但姜丁认真了,一心将萧雪视为女朋友,萧雪出于名声考虑,依旧隐瞒两人的关系。但姜丁终究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喜悦之情,将这件事偷偷告诉了哥哥白东,但他不曾想到,萧雪跟哥哥还有过一段情。
刘继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萧雪生活之中的。
他作为她的一次音乐会的最大赞助商,在酒席上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音乐天才美女。那一顿饭,刘继强身上成功人士的光环和谈吐间的温文尔雅、常人不曾有过的经历等等折服了萧雪,她像个小女孩儿似的表现出对刘继强最大的好奇和崇拜。
人过中年,事业已经处于稳定阶段,妻子儿女都有,一切的顺风顺水都会让刘继强过着一种循规蹈矩的生活,而比他小太多的萧雪的出现,就好像为他生命注入了活力,在萧雪身上他似乎找回了年轻。
从那天起,他就经常会以各种理由接近萧雪。
当然,相对于姜丁来说,刘继强是个成熟的男人,他靠近萧雪也绝对不会死缠烂打,相反以进为退,有着成熟男人处理感情的狡诈和歼猾,因为刘继强从没想过离婚。
姜丁没有嗅到危险,对萧雪一如既往地好,言听计从。萧雪内心是矛盾的,她能感觉到刘继强对自己的好感,可她清楚刘继强有家有老婆孩子,不可能为了她去离婚,所以在感情赠与上,刘继强绝对没有姜丁来得真诚。但与此同时,刘继强的财富和权势又令她心生向往,这是姜丁无法给予的。
刘继强对她越好,她对姜丁就越挑剔。
一次声势浩大的个人演奏会的成功举行,彻底奠定了萧雪一线演奏家的地位,投资商就是刘继强,为了能够让她在演奏会上一鸣惊人,刘继强不但请了国外知名的造型团队为她护航,还命人特制了以传统羊肠弦为材质的专属小提琴,音色甚是纯粹。
庆功会上,萧雪飘飘然,她挨着刘继强而坐,在敬酒的时候,刘继强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腿,她心知肚明,没惊慌没躲闪,或者说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一晚萧雪没有赶回上海,而是在一座对两人来说都算是陌生的城市,在一间私隐极好的总统套,她躺在了刘继强的身下,用自己年轻的身体来“报答”刘继强为她做的一切。
154一个名字成了毒药
“偷嘴”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800
尤其对刘继强来说,萧雪的这具年轻身体就像是罂粟似的,每每想起总会勾得他心里痒痒的。他的妻子跟他年龄相仿,是结发夫妻,一同经过风浪一起走过困苦的,也就是说,他的妻子见证了他所有不如意和狼狈,他的成功在他妻子眼里也是一种必然,所以自然而然地不会像小女生似的对他崇拜有加。刘继强在感情里循规蹈矩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要背叛妻子背叛家庭,但遇上了萧雪,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刘继强找到了爱情的感觉,虽然说,他很清楚萧雪对他不是爱情,可他就是喜欢那种对一个女人有着期待和想念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已经好多年不曾有过了。经过几次的*,刘继强对萧雪的占有欲也愈发地明显,当他知道她身边还有个男人时,他对萧雪说,离开他,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他知道用金钱来得到一个女人是挺没劲的一件事,每次欢情过后他也在想这么做值不值得,但只要萧雪在他面前一展妖媚,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名义上没有什么,甚至两人都没有什么口头协议,实际上,刘继强已经开启了“*”萧雪的模式,在他还有妻子孩子的情况下,在萧雪还跟姜丁拉扯不清的情况下。
直到一天,萧雪腻在刘继强的怀里告诉他,姜丁跟她求婚了,又笑说,那个傻袍子,还真以为我爱他呢。
刘继强觉得她应该当机立断,萧雪却跟他说,姜丁知道了他俩的事儿。刚听到这话的时候,刘继强着实吓了一跳,虽表面镇定,但内心不慌乱是假的,在他的潜意识中,姜丁就是萧雪的男朋友,现如今他俩的“*”被她男朋友知道了,这种东窗事发的感觉令刘继强深感不自在。萧雪不以为然,竟跟他说,姜丁可以接受。
这令刘继强更为震惊。
原来,姜丁为了不让萧雪离开自己,宁可头上顶着一团绿。这种畸形的恋爱模式刘继强以前只是听说过,但现实中从未接触过,他承认,自己的思想有点落伍了。txt小说下载就这样,三个人拉扯了好长时间,刘继强和姜丁两人始终没有打过照面,而萧雪,就在两个男人间徘徊,她似乎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了。一边是对她体贴听话的“男朋友”,一边是对她事业大力扶持的*,她在两人中间游刃有余。
而这种三人稳定局终于瓦解是源于一个电话。
刘继强以萧雪的名义购下上海一处豪宅,作为她的生日礼物送给了她,萧雪兴奋够呛,那一晚两人就留在了别墅里疯狂*,就在忘我的时候,姜丁来了一通电话,他为了给她庆祝生日费尽心思,却迟迟不见她归。
萧雪与姜丁通话时,刘继强心里自然不大高兴,他抽了支烟,想等着萧雪通完话后继续“作战”,但萧雪迟迟不挂电话,还当着他的面儿跟姜丁轻声说细雨,然而,眼睛却是盯着他的,带着狐狸般的媚态。刘继强胸腔里突然攀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他掐了烟头,迫不及待地重新压在了萧雪的身上,就这样,间接地当着姜丁的面跟萧雪亲热。
那是一种扭曲了的,超出正常心理范畴的情爱刺激,那一刻他觉得这样的征服才是有意义的。
萧雪许是跟他一样是第一次,刚开始压抑,后来忍不住疯狂,声音如数进了姜丁的耳朵,他在那边怯怯地问,萧雪直言相告,干脆将手机调成了免提模式。刚开始那边沉默,渐渐地,刘继强听见了电话那边的粗喘声。
渐入佳境时,萧雪展现了更令刘继强震惊的一面,她竟邀请姜丁来别墅。那一刻,他觉得她疯了,可当姜丁真的就来了后,他又爱上了萧雪的疯狂。
那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三人“聚会”,那一晚,刘继强近乎被掏空了精力。
后来,这种聚会就成了常态,萧雪像是上了瘾,而刘继强也因为这种刺激而异常兴奋。
可这种夜晚的刺激无法满足人的内心,很好理解,用常军的话来说,人,需要过人的生活,这样心里才能平衡。当然,他不清楚萧雪的这些荒唐事,只是察觉到她的心理状态愈发奇怪,她想问题会愈发地癫疯,却又会时不时陷入忧郁和沉默。
在询问之下,萧雪曾经对他说过这么句话:想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真的那么难吗?为什么我爱的男人他不爱我了?
常军不知道她心爱的男人是谁,反而因为她的这句话心疼了她,继而,感情发生了变化。
而另一面,以刘继强的口供来看,萧雪陷入三人行的状态无法自拔,为了增加情趣,她竟会带一些夜店的摇头丸来别墅,刘继强只是偶尔吃点,但姜丁跟萧雪次次都服用,萧雪在一次兴奋到极致的时候,竟搂着姜丁喊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那是刘继强第一次听到过的名字。
北深。
从那次开始,只要有摇头丸的日子,萧雪的口中就离不开“北深”的名字。
姜丁爱萧雪,爱到了*,但刘继强不会,他只是迷恋这种感觉,迷恋这种疯狂,可不意味着连男性尊严都要丧失,后来,他终于打听到了她口中的男人是谁。
萧雪对于徜徉在两个男人之间的生活有了更高的“追求”,她改了房间的衣柜,订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工具,各式各样,最开始是用在了她自己身上,后来就用在了软弱无能的姜丁身上,刘继强在这种别开生面的游戏中占据了主导地位,极大满足了失落的心情。
萧雪也作为主导者迷恋上了这种游戏,并将这种游戏的阵地扩展到了刘继强的别墅,用萧雪的话来说就是,她喜欢在他妻子眼皮底下疯狂,是的,刘继强也疯了,他也喜欢。可好景不长,或者换种说法是,刘继强毕竟人到中年,很多时候都无法配合萧雪,而姜丁毕竟比他年轻,所以在*上姜丁更是胜他一筹。
他似乎通过这种方式稍稍拉回了萧雪的心。
终于有一天,他回了别墅,听见萧雪与姜丁在*上*,刚到卧室门口,就听见萧雪对他品头论足,姜丁从旁附和,甚至取笑了他的*事能力,刘继强听在耳朵里,记恨在心里,因为再好玩的游戏也有玩腻的一天,他觉得,应该结束这种荒唐的日子。
他在摇头丸里加了量,姜丁兴奋多度,僵死在了别墅的那张大*上。
面对姜丁的死亡,萧雪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伤心,她只是害怕了一阵子,很快地就冷静下来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察觉到姜丁的死亡原因,便对刘继强说,你不想身败名裂的话,那就想办法处理掉尸体。
刘继强想到了强酸,但前提是要有融尸的地方,条件不允许,又会给周围造成警觉的气味,思来想去,一不做二不休就决定先分尸。可就在刀子下去的一刻,不曾想姜丁竟睁眼了,原来他之前是心脏停了跳动,一经刺激又有了反应,死死攥住刘继强的手,七窍却已经开始冒血了,十分骇人。刘继强没料到他还没咽气,吓得惊叫了一嗓子,萧雪冷静沉着,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了她专属的那把小提琴上,卸了根琴弦下来照着姜丁的脖子就勒了下去。
姜丁挣扎,伸出手要来抓萧雪,指甲挠伤了她的脸,刘继强一刀又捅在了他的心口上,他奄奄一息,萧雪向来爱美,见脸被姜丁抓伤了,愤怒之下一把抽出刀,用刀柄狠狠地砸了姜丁的牙齿。
惨不忍睹的画面。
就算是后来已经坐在审讯室里的刘继强,再去重提当天那个情景时他都会觉得恶心、不寒而栗。
姜丁死了。
被刘继强肢解分尸,然后又利用殡仪馆的关系偷着火化。在询问萧雪想要如何处理姜丁骨灰的时候,萧雪想了想说,要他把姜丁的骨灰拿回来。后来,刘继强才知道她的意图,她当着他的面画了一幅画,将姜丁的骨灰混在了油料中,一副十分妖孽的画就诞生了。最后,刘继强清除了那根琴弦上的血迹,洗刷干净想要重新安装归位,萧雪却认为琴弦已经沾了血不吉利,就又在画上添了一只狗,琴弦被装饰成了牵引绳,那几颗被萧雪泄愤之下敲下来的牙齿,就被当成了装饰工具,洗净、打磨、切割成了一枚枚小铃铛,被安置在了狗脖子上、牵引绳上。
那大片的彼岸花艳得骇人,如火,萧雪跟刘继强说,如有有一天这场火真的烧着了,那一定就是报应。
刘继强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报应一说,想着那天姜丁的嘴脸,心头的愤恨油然而生,他命萧雪将画挂在了墙上,而且还要正对着卧室大*,画挂好后的那一瞬间,刘继强就像是回到了二十几岁似的充满了活力,那一晚,他重新赢回了萧雪对他某些方面的“敬重”。
155我不舍得
案情重组是挺残忍的一件事,首先得要求听者有强悍的心理承受能力。刘继强、姜丁及萧雪三人越来越令人不寒而栗的人性本质震惊了顾初,她坐在那一动不动地听,像是觉得手指凉,然后又觉得脊柱凉,最后,这股子凉一直爬进了心里。
然后是反胃,呼吸间似乎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除了想象中的血腥味,还有咖啡浓郁的香。她扭头,见陆北辰正在慢悠悠地喝着咖啡,那神情姿态哪是来听案子的,像极了在私人电影院观赏着电影的逍遥。
他还真能喝得下去。
不过倒也奇了,在与刘继强对峙的那晚,陆北辰就像是看见了案发现场似的,竟说中了整个案情的细节,这人的心思得有多缜密眼睛得有多毒辣才能做到这一点?想到这儿,她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曾经说过,这世上人心不可直视,可他就偏要做窥视人心的那一个。
所以,他早就练得无坚不摧了。
人性,被文明的外衣包裹着,社会越前进,人性就会包裹得越密不透风。不见光的东西,日久总会变质,就如同人性,在见不得光的环境下投下了一粒种子,种子想要发芽却终究因缺乏养分水分而萎缩、发霉、发臭。这种腐烂渐渐渗透整个人性,然后,人性就变得无法见人。
陆北辰,就是那个仅凭着一把解剖刀划开在外的金玉一眼看穿内在败玉的那个人。
她应该远离这个人。
或者说,但凡女人都应该远离陆北辰这个男人,他在看着你,其实更多的是在看穿你的人性,这种男人锋利敏锐地让人后怕。可人就是这样,越是危险就越是*,那么多人为陆北辰着了迷,也不无原因。
“我可以不听了吗?”良久后她问了句。
这种事情她情愿最后看个总结了,西装革履的刘继强、风光无限的萧雪、大有前途的白东、无辜惨死的姜丁、痴情守候的常军,挖开这些人的外衣,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私心、贪婪,和真实却又可怕的扭曲。
陆北辰挨着她很近,扭头瞅了她一眼,唇角微扬,“不行。”
就这么直接驳回了她的请求。
“你以为人性很美吗?”他又说,淡淡的口吻染了疮痍,透着看穿世间炎凉的平静,“只要有了私心,人性就会蒙上尘埃,这世上谁能没有私心?”
顾初就这么被他的话震慑了一下。
是啊,这世上谁没能没有私心?人性本就有弱点,或大或小,它就是你我本身,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审讯室,警员继续问,“这个期间你们都没有跟白东接触过?”
刘继强摇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白东是姜丁的哥哥。”
据白东给出的口供,萧雪的确是因为刘继强跟姜丁分手过,有段时间姜丁像鬼似的萎靡不振,天天寻死觅活的,甚至写好了遗书。家里人有好长一段时间联系不上他,最后才翻出了他的遗书,报了案,然后发现了尸体。那尸体最后被查出是溺死,所以姜家人始终认为姜丁是自杀。
白东也是这么认为,有遗书有恰巧出现的尸体,只是,他将所有的罪过全都扣在了萧雪的头上。
刘继强并不知晓姜丁写过遗书一事,也许他也没想到当时会冒出个尸体暂时拯救了他,将姜丁毁尸灭迹是他极限,他想的是,一具尸体都不在了,就算警察神通广大也查不出来这件事。
“后来呢?”警员盘问。
审讯室里的刘继强神情复杂,好半天才开口,“后来,萧雪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的名气越大也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甚至利用姜丁一事逼得我必须离婚。”
被功名和荣耀冲昏了头的萧雪开始反控制刘继强,她像个吸血鬼似的不停地吸收刘继强的财富,每每都是拿着姜丁一事来逼得刘继强就范。后来刘继强离了婚,可迟迟没娶萧雪,因为他觉得萧雪已经疯了。
“如果不是思思的出现,我想我也有可能会被萧雪逼疯,到时候就算白东不动手,也许我也会杀了萧雪。”刘继强说到这儿,眼神涔凉,隔了好一会儿,眼神又软了下来,“我挺想好好疼爱思思的,只可惜她不是真心真意爱我,也许她跟萧雪一样只是爱我的钱。”
观察室里的顾初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似的,愤怒油然而生,倏然攥了拳头。可身边的男人从容不迫地横过来手臂,轻拍了她的手背两下,示意她压制情绪。
半晌,顾初才忍住想要冲进审讯室大骂刘继强是衣冠*的*。
“我跟萧雪分手后,她就一直缠着我,我知道她是舍不得离开我这座靠山。”刘继强冷笑,“可是我真的对她腻了,尤其是她那种*的需求。我回到了琼州,一来是为了躲萧雪,二来是为了陪思思,谁知道萧雪竟然临时改了个人演奏会的地点,将首发站改在了琼州。”
“所以她一到琼州就不停地联系你,而你没接她的电话?”警员问。
“我躲她都来不及,更不可能接她的电话。”刘继强冷哼,“直到她被害的消息传出来,我生怕你们发现更多的事就找了机会去萧雪的别墅取走那把小提琴。”
“当时为什么没一起取走墙上的画?”
刘继强重重叹了口气,“当时我被思思缠着,想要取走画的时候她正好打来视频电话,我怕引起麻烦,所以当时就没有取走那幅画。”
观察室内的罗池唏嘘。
白东误以为姜丁因为萧雪而自杀所以杀了萧雪,不成想将姜丁真正被害一事彻底扯了出来。
人性何其令人绝望。
听了刘继强、白东和常军的口供后,整个事件就在顾初的脑海中就有始有末了,她觉得压抑,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为萧雪,更为思思。
萧雪一案牵扯了太多人的关注。
凶手白东的抓获,令得知这件事的粉丝们恨不得骂上三天三夜,但刘继强的抓获,又将如何掰正萧雪的形象呢?这件事不是她要操心的,更不是陆北辰想插手去管的事,想必萧父萧母又该四处奔走了。
快上车的时候罗池叫住了陆北辰。
顾初跟在陆北辰的身边,没上车。罗池走上前,看了顾初一眼后看向陆北辰,“方便聊两句呗。”
“说吧。”
罗池舔了舔嘴巴,“听刘继强的意思,让萧雪难忘的那个人是……”
顾初抬眼看着陆北辰,她在等着他的回答,心,有了惴惴不安。
他却目不斜视,十分冷静地说,“是我弟弟。”
顾初听见心脏“咚”地一声响。
“那……”罗池清了清嗓子,挠了两下头,“萧雪跟你弟弟之间的关系?”
“跟案情无关吧。”陆北辰风轻云淡地说。
罗池虽说平时与陆北辰交好,但这件事毕竟涉及到陆家,又跟陆北辰息息相关,所以询问时自然有些谨慎,不过被陆北辰这么呛了一下他也就死心了,正如他说的,与本案无关。
“那就好。”他多少有点尴尬,“啊对了,萧雪的案子破了你是功臣,上头的意思是打算请你吃个饭。”
“不需要,这是我的工作。”陆北辰临上车时又落窗甩了句,“你代劳就行。”
罗池一脸无语,追上前,“还要我提醒你几遍啊,这是中国,有些人际关系你得——”
“我向来只打点跟死人的关系,活人顾不上。”陆北辰打断了罗池的话,对着司机命令了句,“开车。”
留了一尾巴车烟给罗池。
顾初回头看了罗池一眼,他在原地叉着腰的样子还挺让人同情的,她就不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怎么就狠得下心。半晌后,她轻声说了句,“其实罗池的话也没错。”
“那以后这种事你来打理?”陆北辰看着她似笑非笑。
她张了张嘴巴,还没等回答,他唇角笑容扩大,凑近了她,低语,“我不舍得。”
心就慌了,一把将他推开。
他没趁机再靠近,只是低低笑着看她。
“那具打捞上来的尸体呢?”顾初被他看得心慌意乱的,赶忙转移话题。
陆北辰抻了抻胳膊放松了下,落下时顺势就搭在了顾初的肩膀上,轻轻环住了她,说,“的确是具溺水的尸体,之前有家属报过案一直没找到,负责接管案件的警员已经通知其家属了。”
顾初没避,车子的空间有限,他想耍*占便宜的话她能躲哪去。却借了他的这句话“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就说明一个道理,有些事看似瞒过去了,其实是上天让真相揭露更彻底的一种手段而已。”
156狡猾的男人
她在说陆北深的事儿,相信聪明如他不会不明白,有关萧雪,有关北深,他欠了她太多的解释。[起舞电子书]
陆北辰唇眼一直留笑,淡淡的,看不透他是听明白了还是故意装傻,开口,却是问了旁的话,“伤口怎么样?还疼吗?”
气得顾初再次将他推开。
顾思跟着顾初住进了陆北辰那里后,几乎一整天都是不出门,就靠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一动不动。他们出门时顾思是这个动作,回来后她还是保持原位不动。
见她这样,顾初心里自然是堵得慌,又想起刘继强在审讯室里说过的那番话,多少有点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心疼更多过一切情绪,走上前陪着她一同坐下来,轻叹了句,“一切都过去了。”
顾思没有哭,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情绪一直不佳,眼珠子连动也没动。顾初欲言又止,回头看陆北辰,他却没了踪影,想着八成是进了书房。像他那种人哪会有闲情雅致去安慰别人,不冷嘲热讽也就不错了。
就像是在回来的路上,陆北辰针对于她对思思的“纵容”发表了独特的看法,用了第一个词就是:愚蠢。
当时她着实受了伤,怼了一句,“青春年少的时候谁没遇上过几个*?”
陆北辰睨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所以,此时此刻顾初反倒感谢陆北辰的无声无息,要是用他那句类似“愚蠢”二字的评价来“安慰”顾思,顾思非炸了不可。
就这样,顾初一直陪着顾思坐在窗前,她想的是,如果顾思想要开口的话,那一定就是她想通的时候。直到陆北辰回了客厅,顾思还是一声不吭。
“吃饭。”陆北辰说了句。
顾初回头一看,他已经换了家居服,胸前系着一个类似围裙的惨白色的布,不过很显然尺寸不大合适,被他的胸膛绷得紧紧的,一手拖着只碗,一手拿着搅蛋器,顾初顿时愣住了,好半天反应过来,指着陆北辰,“你、你——”
许是她的情绪太过异样,也引了顾思的注意,转过头也看着陆北辰,却不清楚顾初为什么这么惊讶。陆北辰没理会顾初大呼小叫的神情,十分娴熟地搅着鸡蛋,碗里掀起明黄色的蛋花。800
他说,“最后一道菜,顾大小姐顾二小姐,麻烦二位移驾餐厅候着。”
顾思竟“扑哧”一声乐了。
顾初一副看着伟人的眼神看着陆北辰,厉害啊,一句话就把这小妮子逗笑了。进了餐厅,发现桌上已摆了三菜,瓷黑色的餐盘,陪深咖色的餐布,灯光略暗,有简约美式的烛台映亮。红酒被这如焰火般的光亮绰约了身影,透过意大利纯手工醒酒器的杯壁投落在墙壁上隐隐粼光,倒是温馨。
三道菜,两道热菜一道凉菜,十分讲究地摆放在餐盘之中。寻常的食材,却做得从视觉上看十分诱口,顾思吧吧了嘴巴,问,“姐,这是现做的还是叫得外卖啊?”
顾初也很想知道,起身进了厨房。
厨房整洁地“令人发指”。
操作台上是各式各样的盘碟,走近一看,有放切好的葱姜蒜的,有放摘除打算扔掉的青菜叶的,备料也切得地道专业,整体地码放在其他盘子里等待下锅,刚刚打好的鸡蛋也“按资排辈”搁放在旁。再看摆放刀具的位置,切菜的、切肉的、剔皮的、厨房剪刀、水果刀等等从大到小一字排开,方便他的使用。
见她进来了,陆北辰关了水龙头,双举洗好的手,跟她说了句,“手套。”
“啊?”顾初愣了一下。
陆北辰冲着旁边呶呶嘴。
她看过去,差点晕倒,指着案台道,“一次性解剖手套?”
“不需要我再为你普及一遍医用常识吧?”陆北辰微微一挑眉。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照他的吩咐,替他戴上了手套。顺势看了一眼他胸前的那个看着像围裙却又不是围裙的东西,总觉得有点眼熟,扯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一次性尸检布。”
顾初这才认出来,就是在解剖尸体时会用上的工具,不由得愕然,扭头一看,垃圾桶里堆了三四条的围裙,走上前拎了出来,“有围裙你不戴?干嘛还扔掉?”
“图案太弱智,不符合我的身份。”
图案弱智?
顾初看了一眼,这几条围裙都是她亲手挑的,上面都是她比较喜欢的卡通图案。这男人是不是地球人?竟然说这些卡通图案弱智?
“平时又不是你用。”
陆北辰,“看着就会拉低智商。”
顾初恨不得拿把刀撬开他脑袋看看他的脑回路怎么个走向,巧的是,陆北辰转身面向案台,左手一伸,“刀。”
足有主刀大夫的架势,而她,俨然成了在台上为大夫擦汗递工具的小助手了。无奈翻了下白眼,见案子上有块牛肉,就将专门切肉的刀递给了他。
他看了一眼,“换解剖刀。”
“啊?”
陆北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多的‘啊’?”
“你用解剖刀切牛肉?”顾初实在忍不住问。
“有问题吗?”陆北辰反问。
顾初撇了撇嘴,扭头一看,最后一把刀子还真是。拿起递给了他,他接过,将牛肉的韧筋精准地剔除,又取了口感最嫩的部分出来切成细丝状,她在旁看得眼睛都忘了眨了,看看他,再看看他的左手,再看看他。
他懒洋洋地说了句,“我知道你敬佩我的切工,好听的话要说出来。我这个人经得住诋毁,自然也受得起赞誉。”
搁平时顾初才懒得搭理他的这份自大,但今天不同,他的刀功着实令人惊讶,她便忍不住道,“你……会做饭?”
陆北辰将切好的牛肉搁置一旁,将打好的蛋花均匀平铺,摘了手套,用“废话”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等等。”顾初见状后马上阻止,“你用蛋花来腌渍牛肉?”
陆北辰笑道,“口感会更好。”
她从没这么吃过,也没想过要去这么做过。反应了半天后又接刚刚的话题,“你怎么会做饭?”
“我怎么就不能会做饭?”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陆北辰利落地处理了牛肉后,开始料理,“我从来没说过我不会做饭。”
顾初有点晕,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来回来地走,也对啊,他是从来没说过他不会,但是,不对啊。“你会做饭怎么还总是指使我做饭?”
陆北辰一转身差点撞上她,干脆停了动作,“你必须要明白一点,我会做饭和指使你来做饭是两码事。”
是两码事不假……
“你会做饭干嘛不自己做?”顾初气得冲着他胸膛就打了一下,硬邦邦的胸口,反倒捶疼了她的拳头。
他好笑地看着她,拉过了她的手,替她揉了两下,可说出来的话有点气人,“你是我花钱请来的助理,我总得榨干你的剩余价值吧。”
“陆北辰,做人太坏会遭报应的!”顾初气得牙疼。
陆北辰不怒反笑,“没错,所以今天就报应了我来下厨。一个是身残,一个是心残,就只剩我这么一个身心都健全的人为你们服务了。”
“你才身残心残呢。”顾初冲着他直瞪眼。
他赶忙做投降状,“行行行,我认输。”
顾初冲着他挥了挥拳头,“以后别想着再来指使我做饭!”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人生苦短,我们适合走一步看一步。”陆北辰将她的身子轻轻一扳,低下头在她耳畔说了句,“再在厨房跟我腻歪,我亲你了啊。”
吓得顾初一溜烟跑了。
晚餐很是丰盛,主要是营养搭配十分合理,不会油腻到消化*,又不会太过清淡到了缺了胃口,顾思对陆北辰的厨艺大为赞叹,顾初吃在嘴里,其实是赞在心里,但就是不说出来。
“辰哥哥,你比我姐做得好吃。”
顾初扭头瞪了她一眼,“别拜高踩低啊。”
“这句话我喜欢。”烛光下,陆北辰的俊脸熠熠生辉的,“思思,以后要多拜着我这个高,踩着你姐这个低。”
顾思捂嘴笑,顾初没搭理他,摘了酒杯过来抿了红酒。
一顿饭下来,顾思的情绪爽朗了不少,从头到尾陆北辰都没提刘继强的事,可顾初知道,他是有意转移顾思的注意力。到了最后,顾思喝多了,积压了好一阵子的郁结终于决提,当着陆北辰面,扑在顾初的怀里就开始放声大哭了。
相比上一次她的哭泣,醉酒后她情绪更为激动。
顾初是知道顾思的,许是终究觉得压在心里太痛苦想要宣泄了,而这瓶红酒,恰恰就成了催促情绪爆发的导火线,她没有多加安慰,任由顾思在自己怀里哭,直到她开口说了话。
“姐,我刚开始并不爱他的,可是后来……后来他对我那么好,我就真的爱上他了……”
157碍眼的签字笔
极好的酒总会让人极好地醉,入口绵柔气味醇厚,不知不觉就贪了嘴,再有反应时已是有了醉意。这就好比危险的男人,平静的外表使人失了警惕,等深陷其中方知已晚。
对于顾初来说,坐在对面那个高冷的男人成了她不敢去碰却又忍不住碰的红酒,而刘继强,是顾思心目中的那杯酒,可在顾初眼里,他只是毒瘤。
顾思醉了,嚎啕大哭,顾初只好扶她回房,听着她倒了一肚子的苦水出来。
遇上刘继强对于顾思来说也算是个意外。她所在的艺术院校经常会面向社会举办一些活动,顾思年轻漂亮,这种抛头露面的机会就多,也就是在一次活动中两人相识了。
年轻女大学生遇上风度翩翩事业有成的企业家,这原本就存在着一丝潜在的后续关系。刘继强对顾思的印象深刻,过了没几天就主动邀请她吃饭。
刚开始顾思对他是心存尊重,也许是存在年龄差的关系,她对他总不会产生那种男女爱情的感觉,更没想过要跟他怎样怎样。刘继强却经常来找她,每次都给她带各种各样的礼物,昂贵的、有趣的、唯独无二的。
她知道他常年在上海,对于每次来琼州看她也感到异样。
就这样,在几次相处后刘继强对她表达了心意。
他喜欢她,想让她跟他在一起。
随着几次的接触,其实顾思也察觉到刘继强的意图了,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刘继强在跟她表明心意后又说了句,以后让我来保护你。
也许就是这么一句话触动了她的心。
一直以来她都很崇拜父亲,也想找个可以像父亲一样给人带来安全感的男人,刘继强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却是一个拥有着跟父亲一样可以为她支撑起保护伞的男人,在她内心里,她是渴望这种安全感的。
她没说同意,但也没拒绝。
从那天起,两人接触得更频密了,刘继强更是舍得在她身上花钱,可很多时候顾思都不会要,刘继强就如获珍宝,对她愈发地迁让和*溺,而顾思也在他这种成熟男人的细腻和呵护下得到了心灵上的满足。
有一次她提到了顾初,说这么多年顾初一直在为家里还债时忍不住落泪了,刘继强二话没说开了张支票给她,从那一刻起她才觉得,这个男人好像就是自己的男人,平时话不多的他,总会默默疼着她的他,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那个人吗?
女人的情感总归是复杂,远不及男人世界里的简单。
更多时候,女人喜欢将感情视为爱情,将习惯当成依赖。渐渐地,她喜欢上了他,甚至几天见不到他就会想念。她知道他离了婚,是单身,这么一来更是对他倾心,她觉得他还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至少不会说在婚内这么做。
对刘继强的情感,她有感激,有尊重,有依赖,有爱恋,等等复杂得让她分辨不清。
可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她总觉得顾初不会同意她跟刘继强在一起,刘继强对于她来说年龄相差太多,这也是刘继强想要她带他见家人而她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
“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和萧雪有关系。”顾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我没想到过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顾初就是默默地在听,默默地为顾思递纸巾,整个过程没有参与自己的任何意见。顾思哭得歇斯底里,她安静如钟,对顾思的怜惜言语表,止于语。
背后绵延的是大片霓虹,有游览的船只钉在了外滩的水面。这座浮华的城,让人一味地追求功名利禄,快乐就悄然丧失了。只剩躯壳,行尸走肉般点缀着这个愈发光鲜的城市,心里是空的,因为少了安全感。
可顾初一直知道顾思在向往着这里,有多少次她都在问她,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上海?我们再也不回去了吗?
顾思的人在琼州,心却从未离开过上海。
那座有海的城市,如同老者,沉默寡言,用最厚重的情感滋养着城市里的每一个人,它可以大风大浪,却总会用平静来告诉人们什么是生活。而窗外的那片水域面积,不及琼州十分之一大,这里却挤满了人,挤满了怀揣梦想的人。
顾思,一直都是那个有梦想的人。
而她,只想留在那座海滨的城平凡到老。
顾思不清楚顾初的落寞,她心中太苦,被一个男人所累。她说,“其实在派对之前萧雪找过我,那段时间刘继强在琼州,萧雪一直在找他。后来她找了我,刚开始态度很不客气,但后来她跟我说,刘继强有暴力倾向,要我不想遭罪的话就离开他。我以为萧雪在乱讲,所以她的话我一直都不相信。”
而事实上,刘继强的确打过萧雪。
陆北辰曾经在尸检报告上就提到萧雪被人暴力对待过,她腿部有骨折,并且陆北辰推断出施暴者为左撇子。后来在做笔录的时候,刘继强承认了自己动手打过萧雪,只是为了能够摆脱她,那一次他用力多度,倒是萧雪住院,但碍于名人身份,这则消息被封锁了。
“萧雪死了之后,我就觉得刘继强的反应有点怪,直到我看见了你拿回家的报告,才知道警方怀疑他了……”顾思抽泣着,“其实我早就怀疑他了,只是不停地告诉自己还要相信他,我……我简直太傻了。”
顾初这才有了声音,借着窗外的霓虹低声问她,“你看见了报告?”
大脑不停地倒带,最后,定格在她从陆北辰下榻的酒店回家的那一天,当时他们在谈什么?似乎是在谈画像的事,顾思很好奇画像中的男人是不是陆北辰,当时她告诉了顾思,画像中的男人是陆北辰的弟弟。
然后,她落寞回房了,因为不想说太多过往。
也就是说,在那一天顾思看见了报告?
顾思点点头,“我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这个案子跟他有关啊。”
顾初的大脑一片空白。
“姐,我很蠢是不是?我爱上了一个混蛋!”顾思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是蠢,但在爱情里面,哪个女人又没蠢过呢?不曾真正蠢过一次的爱情那就不叫爱情,不曾动心的话,也就没了蠢心。轻抚顾思的头,顾初轻叹,“不,是你很勇敢。”
亲手清理一段爱情,是割心割肉的疼,不管对方是不是个人渣。
“一切都会过去的。”
如果成长的代价就是苦痛,这是人人都无法逃开的劫。
*
直到顾思哭累了哭睡了顾初才起身,关了*头灯,遮了窗帘,又为她拉了拉毯子,做完这些后她才离开房间。
路过书房,门虚掩,有灯光泻出来,撒了地板一条柔和的暖意。
陆北辰始终没有参与顾思的醉酒情绪发泄的环节,顾初站在书房前,想要抬手敲门的时候,想到了顾思说的那句:我看了你带回家的报告……
心就微微凉了一下。
她不想去怀疑什么,因为即使怀疑,将报告拿回家的都是她自己。
可这种感觉要了命地让人窒息,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却听里面传出淡淡的嗓音,“进来吧。”
她的影光落在了书房门的缝隙里。
推门。
陆北辰坐在电脑旁,正在看一摞厚厚的资料,没抬眼,只是很随意地问了句,“睡了?”
顾初轻“嗯”了声,想了想,走进来,随手带了房门。
“有事?”陆北辰不知道在资料上写什么,电脑屏幕微蓝色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映得他眼角眉心略冷。
她没上前,就站在原地看着他,说,“思思说,她看见了报告才开始怀疑刘继强的。”
陆北辰停了笔,抬眼看她,目光更多的是考量。良久后才开口,“所以,你希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答案?”
顾初心里一堵,她差点就忘了,眼前这个男人除了长了双毒辣的眼睛外,还有缜密非常的心思。就算她气喘吁吁地拐了几道弯,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在了两点一线的最佳位置候着她。
“你一定会说那是我主动拿回去的,跟你无关对吧。”
陆北辰始终不苟言笑,许是他刚刚看的资料内容凝重影响了他的情绪,否则,在这种明明是他占理的情绪战中理应幸灾乐祸才是。他没有,非但没有,口吻还有些无奈,“你是在怨我没有管住你的行为?”
“谁敢怨你陆大教授。”顾初有点赌气的成分。
陆北辰将手中的签字笔搁置一旁,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那支笔像是敛了光,微棱的笔身有一丝炫眼,顾初眼尖地看见了,平时也许他也在用可是她很少看见,这次看得仔细,那支笔的外形绝佳就是万宝龙的设计款,然后就想起之前林嘉悦跟她说的那句:北辰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了他一支订制款的笔,他很喜欢呢。对于餐桌上令她略微的感动就化作了不耐。
“你会让我觉得是我害了思思。”她的口吻不佳了。
陆北辰始终耐着性子,“事实上你帮了她。”
顾初僵在了原地,可能是酒精有点上头了,她竟觉得他的说法是对的,真是可笑。盯了他半晌后,那支笔始终在刺激着她的视线,碍眼极了,忍不住上前,抓了那支笔就扔在了垃圾桶里,“咣当”一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她的举动多少令陆北辰感到意外,愣了一下后,唇角稍稍染了笑,无奈摇摇头,弯身刚要去捡。她就说,“一支破笔有什么好捡的?”
陆北辰还保持着弯身的姿势,闻言后干脆也就没去捡,重新靠在椅子上,语气温和,“请问顾大小姐,这支笔怎么得罪你了?”
“看它就是不顺眼。”顾初皱着眉头,“跟你一样,碍眼极了!”
话毕,转身离开了书房。
陆北辰坐在那儿一动没动,好半天,哭笑不得。
*
其实顾初也是喝了酒的,躺在*上的时候,思维有点乱,头有点晕,于是,她就是这样安慰自己,为刚刚自己抽风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对,那瓶酒太好了,所以害得她失态。
归根到底就是陆北辰,他是始作俑者。
房门被人推开的时候,顾初所有的念头瞬间凝固,肩头就轻轻哆嗦了一下。她回头,却在心里默默念叨希望是顾思,可是她清楚,不是。
*的另一边微陷了一下。
紧跟着是结实的手臂圈过来。
“你干什么?”顾初吓得不轻,转过身,对上的是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膛。
他是刚刚洗过澡,身上是干净清爽的气息,借着窗外的月光,白色浴巾随意扔在了脚踏椅上,他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她转过时也自然接触到了他的腿。
没穿家居裤,仅穿了条……
相比顾初的慌乱,陆北辰倒是淡定,笑看着她,“显而易见,睡觉啊。”
“你快走,这不是你的房间。”顾初生怕这一幕被顾思看见,到时候她要如何解释?
她推搡着他的胸膛,奈何,男人就像一堵墙似的在她面前,推也推不动。他也是喝了点酒的,干净的气息又糅了一点点的酒气,危险又蛊惑。她气喘吁吁未果,他却低笑着托起她的脸,“这是我家,你让我往哪走?”
“是你家你就能欺负人了?”顾初撇开脸。
还没等扭过脸,又被他的大手扳了回来,修长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语气低柔,“你不是想知道北深的事吗?”
一句话像是点了顾初的穴,她不动了,愣愣地看了他许久后,点了下头。
***还有一更,今天七千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