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早就发现的事实
压下钻心的疼痛,她问,“方案能传我看看吗?”又生怕斯密斯误会,忙解释,“我知道我的要求不符合规矩,而且以我目前的资历的确不适合看您的方案,但作为北辰的女朋友,我想我有权利详细了解他的情况,如果必须要面临手术的话,我想唯一能劝得动他的人就是我。”
她说得合情合理,更重要的是,她说的丝毫不差,斯密斯也清楚,能说服陆北辰接受手术的人就只有顾初了。沉默片刻,他道,“好。”
与斯密斯结束通话后,顾初的心情愈发沉重,像是有张网罩下来将她勒个瓷实似的,她透不过气,使劲呼吸时心脏发了疯似的疼。其实陆北辰的病情就像是一把刀似的,始终悬在她的脑袋上,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斯密斯身上,她是那么了解那老头的脾气,陆北辰是他的一个难题,哪怕穷极一生的功力他也会想出办法来。
而今,斯密斯将这件事的利弊清清楚楚地告诉她,那把悬着的刀骤然落下了,她不得不去勇敢面对。
跟院领导提交了报告后,顾初没马上回家。沿路到了白兰路,那里的叶子郁郁葱葱。学校的草坪又扩大了,将原来的跑道移到了篮球场的东面位置,阔了草坪,拉长了校园的绿化带,草坪上或坐或躺了不少学弟学妹,有的在看书,有的在听音乐,还有的似乎在讨论课题,争辩激烈。
顾初途径的时候停了好久,想起了自己刚入学时的那段岁月,如今再回来,虽说也是被校领导连连称赞,但不得不说的是,那颗心再也回不到青春年少了,跟她一起肆意飞扬的同伴都已各奔东西,其实她明白,所谓青春就是有那么一群人一起疯一起傻,那群人不在了,青春似乎也就变了味道。
现在,她又回到了校园,可一颗心已是烟熏火燎,装了太多社会上的东西,再回来校园,那肆意的性子也就没了。
眼前这片草坪,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
A大的草坪从来都不是用来看的,是可供学子们随意坐躺的区域,用A大校长的话来说就是,我们这片草坪供养了多少医学人才,所以我们的草坪不是欣赏品,而是供学子们自由发挥才华的空间。
这也许就是A大的特点,学风自由而又严谨,所以,每一位从这里出来的学子们都为之骄傲。
她也曾在这片草坪上看过书听过音乐,与笑笑和凌双吵吵闹闹的,与陆北辰确定关系后,除了白兰路,这片草坪也经常是他们约会的地点。
她跟他背对背而坐,她举着课本煞有其事,他纵容着她的煞有其事,但每次做错题他肯定会毫不客气地责她一痛。
顾初回忆着,慢慢步量,白兰路依旧热闹,这里还是情侣众多。她择了张椅子坐下来,透过茂叶看着不远处的篮球场,仿佛又看到陆北辰投篮的身影。
五年的时光,与宇宙洪荒不过沧海一粟,但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五年已是沧海桑田。刚入学时的她不曾想过自己会经历那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分手后的她也不曾想过能有一天相遇。
所有的未知组成了日子,这一天天的日子连起来就叫做人生。
身后有高跟鞋的声音,而后,声音停在她身边。
“毕业后我就再也没回到这里,除了有一年我需要回学校开证明。”
顾初回头一瞧,竟是凌双。
凌双没看她,只是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看着一对对经过的情侣,她继续说,“因为我也曾奢望过能有一天在这里跟陆北深手牵手,但因为你,所以我跟这条白兰路无缘。”
顾初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但见她既然聊了以前的事,她便接住了凌双的话题,“如果你不知道真相的话这么说无可厚非,事实怎样你一清二楚,所以,今天你来还是为了责备我?”
“事实上是,你的男人盗用了我的男人名字,所以,就算我现在还怪你也很正常吧?”凌双毫不客气地说。
今天的凌双穿着依旧时尚,今年Versace初秋新款小连衣裙,顾初眼睛尖,看得出是米兰时装季最受欢迎的那款,妆容精致,唇间一点红衬得皮肤异常娇嫩,她迎着午后的阳光跟她说话,如此光照之下,顾初多少看到了被粉妆努力遮盖的黑眼圈。
看样子是没休息好。
但这就是凌双,哪怕再心神交瘁也绝不示于人前,精致的妆容和美丽的衣裳、名牌包包和名牌鞋子等等这些都成了武装她的工具,可顾初知道,这些层层叠叠的工具并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换句话说,向来心高气傲的凌双,何尝又不是一个失去了信念的姑娘?
她轻叹了一口气,双腿蜷起踩在椅子上,双臂环抱,反问,“陆北深承认他是你男人了吗?”
凌双盯着她,脸色有些不好,好半天扔了句,“长得和善,说话怎么就学不会客气?有你这么对待朋友的吗?”
顾初伸了个懒腰,斑驳的阳光落脸上,恰似慵懒。与凌双相反,顾初穿的休闲,宽松的白T恤衫,米色的同样宽松休闲运动裤,一双白色的平底休闲鞋,长发束成了丸子,有碎发略显凌乱地散下来,却恰到好处地修饰了她饱满光洁的额头。
不过不是她想这么随意,在医院里待了一晚上,回家只是匆匆洗了把脸就出来了,现在她身上还是一股子乙醇味。
“凌双。”她吸了一下鼻子,偏头瞅着她,“既然你从不回校,那么这次来就是专程找我的,想必你又是从医院过来的吧,说吧,你想问我什么?朋友一场了,有什么话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拐弯抹角的就没意思了。”
凌双靠在椅子上,双臂交叉环抱胸前,“我知道你眼睛毒,但很讨厌你一副猜中人心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顾初也靠在椅子上,仰头,让阳光晒着脸。
凌双不吱声了,许久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不见你?”顾初一针见血。
从上次聚会顾初就能看出端倪来,凌双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陆北深,甚至几番欲言又止,但陆北深都没给她单独相处的机会,那一天凌双很沉默,后来听罗池说,在她和陆北辰出去后没多久凌双就走了,那晚她没开车,还是罗池送她回去的。
陆北深的表现的确会让凌双失望,她伤心也正常,但顾初还看见个事实,每当凌双没看着陆北深的时候,他的目光就落在凌双身上,凌双抬眼,他就移开目光。
那不是一种伪装的情感,顾初虽不是爱情专家,但眼睛还没瞎。
顾初的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凌双的软肋,这一次她不再假装高冷了,点点头,落寞地说,“是,他要我走,他说,他不想看见我。”当时在场的还有专案组的人,她头一次没觉得丢脸,因为心碎了。
顾初转过脸瞧着她,她的言语虽淡,但能感觉到她的心力憔悴。凌双见她盯着自己瞧,抬手捂住了脸,“你想取笑我随便吧。”
“爱情就会让人变成傻子,我也傻过,笑话你干什么?”顾初拉下她的手。
凌双看着她,“北深到底怎么了,你能告诉我吗?”
“其实究竟怎么了我也不清楚,但看样子他不是很好。”顾初在不知道详情的情况下也不方便乱讲。
凌双紧张了,“他是得了什么病?对,一定是病了,他的脸色很难看。”
“我想,可能就是因为病情的缘故吧,所以他不想让你见他。”顾初叹了口气。
凌双怔楞了好半天,然后也不顾形象了,跟顾初一样蜷起腿,将整张脸埋于膝盖。顾初见状安慰,“会有办法的。”
“陆教授不知道他的情况吗?”凌双又抬头问。
言下之意是,如果陆北辰知道的话,你怎么可能不知情?
顾初当然听得出来,由衷告知,“这是他弟弟的事,换句话说也算是他的**,如果他不想主动告诉我的话,我还是会尊重他的决定。”
凌双的神情变得暗淡。
“不过你先别着急,这件事总会查出来的。”涉及到了案子,日后就算陆北辰想要三缄其口也未必如愿以偿,但这些事她不方便跟凌双说。
凌双点点头,没勉强她。
“说说你和北深吧。”顾初实在好奇他俩的事。
凌双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里有迟疑。顾初叹了口气,“我也总得死得明白吧?让你记恨了我这么多年。”
“那是因为我一直以为你是在跟北深谈恋爱。”凌双说出实话。
顾初一听这话吃惊了一小下,分析道,“也就是说,你也是在陆北深出现后才清楚事情原委的?”
“不。”意外的,凌双否认了。
顾初愣住。
凌双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其实,在去年同学聚会上我就知道,当初跟你谈恋爱的就是陆北辰。”
“什么?”顾初惊讶得不行,指着她,“你、你——”
“没想到我眼睛也能毒辣一把吧?”凌双苦笑。
顾初张了张嘴巴,十分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不难。”凌双目视前方,轻声说,“因为我跟北深接触的次数比较多,你当然不清楚真正的北深是什么性格的人,你之所以迷惑和不肯定,是因为冷不丁出现的陆北辰跟你印象中的陆北深性格相似,再加上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实际上,如果不是刻意模仿,那两兄弟的性格还是很好区分的。”
顾初惊呆了,老天,她竟输给了凌双。
“像是你现在也很容易分清谁是北深谁是北辰,是因为你清楚知道那两兄弟的性格了。”凌双说。
顾初有点懵了,“等等,你在大学的时候一直认为我在跟北深谈恋爱,所以怨恨我,对吧?”
凌双点头。
“那你在看见北辰的时候怎么就一下子能知道他们两兄弟桃代李僵的行为了?我不清楚北深的性格,同样你也不清楚北辰的性格啊。”
凌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冷不丁伸手使劲戳了她的脑袋,“不是号称天才美少女吗?这点都想不通?当初你跟陆北辰谈恋爱的时候可没少在我和笑笑面前显摆你俩的事,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不大对劲,因为有很多事不像是北深那种性格的人能做出来的,而去年陆北辰高调亮相,以陆北深哥哥的名义向你发出邀请,那一刻我就察觉到了,极大可能在大学里跟你恋爱的人是陆北辰而不是陆北深,当然,真正确定的时候还是北深的出现,那时候这个念头才坐实了。”
顾初汗颜,更是恼这个凌双,既然有这种发现为什么不跟她讲?凌双许是看出她的心思,浅笑,“大学的时候你让我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就当友情回馈了。”
顾初瞪了她一眼。
可凌双没再跟她贫嘴,眼神黯淡了下来,“我不知道他们两兄弟为什么要那么做,大学的时候我以为我会跟北深走到最后,可是他跟我说,他给不了我什么。”说到这儿,她抓过顾初的手,咬牙,“可是,我从来都没奢望得到他的承诺,只是我不明白,他明明是对我有感觉的,为什么就不承认,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475不舍得与他人分享的秘密
顾初无法替陆北深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除了他的病情外她想不出其他原因。过了一会,凌双的情绪才稍稍平复,顾初没看她,目光静静地落在不远处白兰树下的那对情侣身上,男生应该是刚打完球,满头大汗,女生嬉笑着拿出纸巾为他擦汗,这条路上虽说脚步来往,但彼此眼里已是装不下别人,两人相视笑着,甜蜜渗在空气中,连坐在这边的顾初都能感觉的到。
“如果……”她开口,略有迟疑。
凌双看着她。
“如果陆北深的病情真的很严重,那么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顾初问出了这句话。
凌双轻叹,“顾初,听说陆北辰也不是很好,你怎么没离开他?”
顾初一怔,扭头看她。凌双笑了,给了她解答,“是有一次笑笑说的,不过她没什么恶意,只是担心你而已。”见顾初还盯着自己瞧,凌双无奈,“你放心,我是做杂志的,又不是做狗仔,不会把这件事传播出去的。”
“你的职业操守可没底线。”顾初嘀咕了句,但其实她明白,既然凌双这么说了她就不会做这种事。
凌双撇撇嘴。
“我不会离开他。”顾初回答了她的问题,“其实就是这样,有一种人你遇见了,就算错过再找,那所有人都会有那个人的影子,我不想要替代品。”
凌双沉默,许久后幽幽回答,“我跟你的想法何尝不是一样呢。”
顾初看向她,她旋即笑了,“做女人的真傻,是吧?”
“爱对了就不叫傻。”顾初说。
“不是傻吗?”凌双浅笑,“傻乎乎地等那么一个,傻乎乎地认为他心里有你,傻乎乎地拒绝来自别人的玫瑰,傻乎乎地浪费青春。”
顾初叹气,“那叫执着。如果这世上还有一种可以让我们为之执着的感情,那么除了亲情还有爱情,就是因为有了执着,等待才变得有意义。”
凌双轻轻一笑,没说话。顾初扭头看着她,她的唇稍捻笑,眼底深处却是坚定,是啊,有时候在面对爱情的时候所有的女人都一样,不管前方的路是否荆棘,认准了就不会后悔了。她相信凌双是能等下去的那个人,这么多年,她不都是一直这么等过来的?
“看来,你并不想跟我分享你和北深的事。”
凌双偏头与她对视,“看来,跟聪明人接触也有好处,多余的话不用说。”
顾初抿唇笑了,不说就不说吧,谁人都有一份私藏的秘密。凌双也笑了,相比刚来时轻松了很多,许是释怀了。与北深的那段日子虽短,但也是她弥足珍贵的记忆,就是因为太贵重了,所以她才舍不得拿出来跟别人分享。
那是一段人人都喜欢在网上玩漂流瓶的岁月,她虽是学医,但对文字有偏好,所以总会时不时地煲了心灵鸡汤塞进瓶子里,然后就会收到不少回复。在众多的回复中,大同小异的不少,唯独有一人是不赞同她说的,甚至点评她说,如果是用鸡精调兑的鸡汤,那么喝起来也没什么营养。
那个时候网络上总会报道一些受灾国家和地方的消息,虽说她平日里不说,但实际上还是挺关注这些新闻的,会跟着网友们一起为灾民们送去祝福,然后就会在漂流瓶里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感,听了那人这么讲,她驳回说,难道送去祝福也错了?人人就该冷漠视而不见?
那人很快回复了,说:关心的表现形式应该落在实际行动上,你一没赶赴现场帮忙,二没捐款赈灾,跟着一大帮人乱哄哄地回复什么加油不哭的话,说白了就是一种网络消遣,这证明不了你的关心,只会体现你的无聊。
她就跟那个人杠上了。
一来二去她对他倒是好奇了,他的话虽说不中听,但实则想法独到,不知怎的,她开始期待每天与他的对话。虚拟本不应该与现实接壤,就像很多见光死的网友一样,她应该秉持着老死不相往来只相濡以沫在网络的原则,可她还是跟他见面了。
见面的那一刻她震惊了,竟是陆北深。
可那时候陆北深与顾初已经走得很近了,虽说两人还没正式在一起,但顾初每天都像是花痴一样一口一个“我的陆学长、我的陆帅哥”,顾初是个行动力极强的女孩儿,军训回来后她就叉着腰站在寝室的桌子上跟她和笑笑宣布:陆学长是我的啊,你们谁敢对他有非分之想,别怪我翻脸断交啊。
所以,她经常会看到顾初往陆北深所在的实验室里跑,用尽了各种理由各种借口,甚至有的时候大半夜亢奋不睡觉,拉着她和笑笑问,哎,你们说陆学长是不是喜欢我呀?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我这么漂亮,他不会不喜欢我的。
她很想告诉顾初,我的瓶友就是陆学长。
成了一场煎熬,一方面迟疑着要不要告诉顾初,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与陆北深见面,她知道自己那么做很不对,但就是控制不住想要见他的心,然后拼命地给自己找借口:没关系,顾初还不是他女朋友呢……
每次约会,陆北深都是选择跟她晚上见面,他们总是聊得很投机,她知道她爱上他了,可就是不敢问他,你到底喜欢顾初还是喜欢我。
终于有一天,陆北深吻了她。在一次外滩上的约会,突然下起了雨,他拉着她的手冲进了躲雨处,那一晚的屋檐下只有她和他两个,狭小的空间里他俩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两人的呼吸教缠。他低下头吻了她,那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陆北深是喜欢她的,他不说,她却能感觉得出来。所以,每当看见顾初美滋滋地谈论陆北深时,她都很想告诉她,别臭美了,陆学长是喜欢我的。
她以为是这样,所以有一天她鼓足了勇气问他,北深,你喜欢的人是顾初吗?
他久久地看着她,不语。那晚,他的眼睛亮得可怕,她有些退缩,因为他的沉默,她突然间害怕他的回答。于是她就小声说,如果你也是喜欢顾初的,那么,以后你别再找我了。
她不想陷入这样的关系里,虽然说,她已经泥足深陷了。
他却扯过她,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一场沉默,让她不知所措,可他的吻,无形之中令她坚决,她想跟顾初摊牌,要让顾初退出,她爱陆北深,离不开他。
可就在她筹备着如何开口摊牌时,不曾想顾初给了她一枚炸弹,陆北深向她表白了,在她生日那天,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她是他的女朋友。那一天她也在现场,因为知道陆北深那天有比赛,她远远地望着他,不敢上前打扰,生怕会令他分心。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顾初竟带着一群拉拉队前来助阵,那一天,因为陆北深的当众表白,顾初成了受人瞩目的公主。
她在人群中看着他们两个,顾初笑靥如花,陆北深的眼里也掬着笑,有甜蜜有宠溺。她心碎成片,曾经,他也是这么看着她的。
那一晚顾初幸福地失了眠,就连笑笑也为她高兴,没人注意她的落寞和心痛。
她拼命地联系陆北深,甚至不顾一切把他堵到了实验室,她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无比的陌生和淡凉,可他没说什么,任由她的歇斯底里。
最后她累了,哭了,冲上前抱住他,不顾尊严地跟他哀求说,北深,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而这一幕被顾初看见了。
从那天开始,她在顾初的眼里就成了挖墙脚的那个人,就连筱笑笑都责备她的不应该,她百口莫辩,每次去找陆北深,他却避而不见。
她开始痛恨陆北深,与顾初也交恶了,直到顾初跟陆北深分手,有一晚陆北深喝得酩酊大醉被她撞见,她搀扶着他回了宿舍。他醉眼朦胧地盯着她问:那个姓乔的比我好吗?比我更爱你吗?
她知道他把她当成了顾初,眼眶就红了,想走,他却死命掐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竟敢背着我跟那个姓乔的在酒店偷情,我不会让你好过的!顾初你给我记住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惊呆了,不知道顾初原来做了这么恶心的事。
可陆北深又哭了,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哭,眼泪顺着眼眶砸下来,每一滴都像是磐石似的往她心里砸。他搂紧了她,低低哀求,“初初,我可以不在乎你跟乔云霄发生的事,别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吗?”
她也哭了,一把将他推开,冲着他大喝,“你睁眼看清楚了,我不是顾初!”
那一天她才知道自己输给了顾初,输得那么惨。那么一个被全校女生奉为男神的男人,竟然能低三下气恳求一个女人回来,而且还掉了眼泪。
从那天起她更是痛恨顾初,恨她明明得到了陆北深却不知道珍惜,恨她朝三暮四脚踏两条船,恨她只是将陆北深当成了玩物如此狠心伤害……
直到五年后陆北辰的出现,她就意识到了,实验室里被她抱住表白的人是陆北辰,那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流泪的人是陆北辰。
她犹若雷击,那么,她的陆北深呢?
现在,所有的事都浮出水面,她知道了一切真相,可她和陆北深还在差着那么一层距离,她不甘心,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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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路上格外堵,从A大到老洋房不长的路足足缓行了四十多分钟,顾初终于熬不住下了车,如果步行回家的话早就到了。
晚霞漫天,又很快被大片乌云给遮住,看来夜间会下雨,刮起的风都透着一股子雨腥气。顾初时刻将手机攥着手里,想着万一陆北辰来电话她可以第一时间接听。
关于陆北深的情况她好奇之余更多是担忧,看样子很糟糕,但依她判断,可能跟心理疾病引发的生理病变有关,当然,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其实她更心疼陆北辰,弟弟回来了,原本是件高兴的事,谁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北深会不会跟他说实话?还有,一旦说了实话,那么是不是陆北辰所能承受的?顾初一想到斯密斯的话心里就沉重。
快到家的时候斯密斯给她来了通电话,告知有关手术方案和相关资料都已经发她邮箱里了,又叮嘱她,如果劝说陆北辰接受手术的话一定要选好时机,他补了句,“你也知道,Vic有时候很倔强,他决定的事情别人很难改变。”
是啊,她是要想个好办法,生死攸关的事。
真是多事之秋,顾初轻叹了一口气,风大了,她收了一下衣服,想着自己和陆北辰的事,思思的事,凌双的事,还有笑笑的事。从学校出来,趁着堵车的功夫她给筱笑笑打了个电话,她在电话里情绪依旧,告诉她,下周一她就去上班了。
她问笑笑跟顾启珉是怎么回事,笑笑那边沉默了。顾初见她不吱声,心里就咯噔一声,追问之下筱笑笑叹气说,等见面再说吧。
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进了家门,窗外的光线就彻底暗下来了,狂风大作,远远的顾初就听见客厅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乱响,一大早出门没关窗,谁能料到晚上会突然变天?
换了鞋,一进客厅就被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吓了一跳,是陆北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整个人罩在暗影之中,侧脸是陷入沉思的轮廓。
唯独的光亮是他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根烟,烟头的光在幽暗的客厅里燃着星星点点的光焰,风吹进来时却没打散陆北辰的沉思,想来他是太专注去思考,压根没注意风铃摇晃的声响。
烟草味吹到了顾初的鼻腔,她轻咳了一声,却恰到好处地打断了陆北辰的思考,他反应了过来,见她回来了后,伸手将烟头摁灭了,这才发现窗外风云四起,起身将窗子关上。
“怎么没打电话让我去接你?”他关好窗,转过身来对她说。
顾初将挎包随意搁在沙发上,走上前端详着他,“学校离家这么近,不用接的。”
陆北辰抬手轻拢她的头发,笑了笑,没说话。顾初看得清楚,他虽笑着,却有些言不由衷,心里应该是压了事的,否则他的眉心就不会落下川字纹了。
她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他反应过来,便松了眉心,唇角的笑容稍稍扩大了些,“我没事。”
“吃饭了吗?”她轻声问。
其实,更想问他的是北深的情况,但见他眼角眉梢的倦怠,想必北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想想还是算了,他主动提及才好。
陆北辰摇头。
顾初转身,下一秒他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圈她入怀。她靠着他的胸膛,温柔说,“我去做饭。”
身后的男人没松手,反而是低下脸,坚廷的鼻梁穿过她的发丝磨蹭在她的耳侧,她觉得痒,忍不住轻笑,微微偏头去躲,他却主动攻击,薄唇熨烫着她的脖颈而下。
“别这样北辰。”顾初转过身,勾住了他的脖子,“我得先填饱你的肚子才行。”
陆北辰低语,“我帮你。”
客厅没开灯,她凝视着他幽暗的眼,心疼又心悸,双手捧着他的脸说,“医生的建议你要不要听?”
“合理的我会考虑采纳。”
“这个时候你最好先休息一下。”顾初说着将他往卧室方向推,“科学证明,人在吃饭的时候要身心愉悦才能充分地吸收营养,你看你一身颓废的,很浪费我的手艺。”
陆北辰靠在楼梯的扶手,抓住她的手,“我没有你说的那么糟吧?”
“哎,我精湛的手艺可不是经常要拿出来炫的,你要珍惜我每一次下厨的机会行吗?要用最好的状态来迎接我的美食,否则会浪费我的一片心意。”顾初抿唇笑着。
陆北辰无奈低笑。
换了家居服,进了厨房洗了手,从冰箱里拿出些食材。顾初是个尊崇美食的人,所以任何情况下都不愿意去糟蹋浪费食材,也源于她高超的厨艺,才能物尽所用。
备菜的时候,余光扫到了厨房门口多了个身影,回头确定,是陆北辰,他没上楼休息,斜靠在门口看着她。
“你不累吗?”顾初笑。
陆北辰双臂环抱于胸前,“我想看着你。”
看就看吧,顾初倒也没觉得什么,只是感觉到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既然睡不着她也不勉强。
厨房的光线不刺眼,柔和。
陆北辰盯着她的背影,许久后问,“你怎么不问我北深的事?”
顾初手里拿着刚洗好的菜,装盘的时候动作停滞了一下,转头看他,“如果你想说的话,我愿意倾听。”
陆北辰没说话。
见他不语,顾初咬咬唇说,“其实,是我怕你不想说,我多问的话你会嫌烦。”
“我知道。”她懂事,他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
“那么,你现在愿意跟我说说吗?”顾初将菜放到一边,看着他问。
陆北辰看了她许久,说,“先做饭吧。”
顾初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见状,点点头,转身继续做饭了。陆北辰没离开,依旧靠在门边看着她。
女人的身影落在灯光下看上去愈发妖娆,她穿了件白色略长的家居服,下摆在膝盖之上,宽大轻松,她的身体包裹其中显得娇小动人。裸在空气中的双腿,肌肤柔和又凝滑,像是涂了牛奶似的白莹。刚刚洗菜的时候,水珠溅在她身上,稍稍湿了衣衫,那若有若无的贴合就成了you惑。
陆北辰看着看着,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终究忍不住上前。
顾初正在切菜,身后搂过来一双结实的手臂,男人的胸膛贴着她,烫的很。
“哎,我在做饭呢。”她嗔怪。
“你做你的。”陆北辰一手圈着她,一手不安分。
顾初躲着他的手,却被他趁机钻进了家居服里,肌肤与肌肤的贴合,她的声音都软了,“你这样我怎么做啊?”
他整个人贴过来,没说话,大手像是燃了火团,她感觉得到,无力靠在他的怀里,腰部就被个硬邦邦的大家伙给顶住了。
“北辰,你先出去呗,别耽误我做饭。”她虚弱地说。
陆北辰轻咬她的耳垂,低喘出的气息都是粗重,他低语,“明天上午请假吧。”
顾初不解,想要问清楚,他扳过她的脸,吻就压下来了。
一时间呼吸变得不顺畅,男人的吻霸道强势,像是索求,又像是在发泄某种情绪,顾初仰头承受,可是,他咬疼了她的唇瓣,她只能撑住他的胸膛作为抗议。
可紧跟着她被陆北辰按在了操作台上,她背对着他,看不清楚他的脸,想起身又被他的大手按得死死的。
“北辰,你……”
没说完话,她听见了他拉下裤链的声响。
意识到他的打算,她忙摇头恳求,“别在这。”
陆北辰撩起她的家居服,脸颊贴上来,语气温柔,大手箍住她的力量却格外大。“我们还没在厨房试过。”
顾初的脸颊被他的语息烫红,她是知道他的,这许是最直接能排解他心中郁结的方式,也许是他遇上了难题,也许北深的情况令他担忧……
她没再挣扎,贴紧了他。
他压身而下。
窗外,下了雨,雨点由小及大,朦胧了窗子,也朦胧了室内男女缠绵的身影。
476是花地还是深渊
何奈没能如罗池所愿,被带回去问话时大多数在保持沉默,偶尔回上几句也都是诸如“我不知道”、“我不清楚”这类无关痛痒的话,专案组的人询问了大半天何奈突然表现出很不舒服的状态,这也是罗池被紧忙叫回去的原因,可等他赶回局里见到何奈后,何奈给出的解释是,我困了,我这个人一困起来就会很难受。
有关何奈的情况是陆北辰讲给顾初听的。
在原本做饭的地方一番巫山芸雨后顾初才明白一个道理:在外再道貌岸然的男人,回到家里脱了衣服都是禽兽。禽兽善于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最直接的表达方式是身体力行。也许,发泄和包容这两个词用在身体结构上最合适,又也许老祖宗发明这两个词的时候其实就是这意思。陆北辰的倦怠和消沉伴随着他的子孙们的撒欢而排泄了出去,他恰到好处地利用了他身体的长枪,深抵她身体的幽径,她则利用女性的柔软包容了他的穿刺、进攻,最后,因为这种包容而愈发迷恋。
结果就是,晚餐的厨师变成了陆北辰,她这个包容者最后黏在床上,如一条被打捞上岸即将渴死的鱼。
窗外的雷雨早就平息。这一场暴雨之变就好像是为他们两人准备的,由阴云初起到狂风大作、由淅沥夜雨到暴雨临盆,漫长的过程,却也是陆北辰由抑郁到舒缓的过程,最后雨停了,他也停了。
晚餐简单却又精致,顾初不得不承认陆北辰的手艺是高于她的,哪怕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沙拉都能被他做出花样了。她像坐月子似的在床上享受了帅哥七星级喂餐服务,更重要的是,还可供视觉享受的半罗身材,用顾初的用餐理论就是,身心愉悦。
看样子陆北辰没想对她隐瞒,晚餐过后,他就主动提及了。顾初听完后心里不是个滋味,也难怪他回来后的眉头紧锁。在他讲述的过程中顾初就用自己所学的专业在脑子里分析了一遍,最后建议他请个心理医生介入。陆北辰摇头说,“北深的情况我找心理专家分析过,还是那种药的问题。”素叶算是被他请来的外援,但面对陆北深的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也许正如北深说的,能救他的就只有何奈。而何奈,显然是在跟警方打太极,他的几番不配合令罗池近乎抓狂。
“也就是说何奈很有可能跟那四名死者有关?”顾初追问。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就像是菟丝草似的攀爬,揪住了她的神经。而这枚菟丝草的种子早就种下了,是四名死者身上的图案,还有思思怪异的行径,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倍感不安。
陆北辰沉默许久,“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跟何奈有关。”
“他给陆北深的药还不能证明吗?”顾初惊讶,“鱼姜都已经做出药物成分对比了,而且,四名死者十有**是临床试药的,何奈给陆北深吃的药也是新药,换句话说陆北深也是试药者,再加上这药都跟神经类有直接的关系,这难道能是巧合吗?”
陆北辰将她揽过来,修长的手指穿过长发,捻了发梢细细把玩。“一切推理的逻辑都没问题,但警方办案需要实证,其中的道理你也明白。”
顾初当然明白,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凶手就是这个人,所有的推理条件都符合,但就是苦于没有实证就会束手无策。罗池在审讯方面是老油条,专案组的人各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一般来说被警方盯上的人经过高强度审讯后往往都会路出马脚,但何奈能把罗池气得跳脚,只能说明要么何奈是无辜的,要么何奈的心理素质太过强大。
“总要有个解决方案吧?何奈也不能一直关着。”顾初叹了口气。
“罗池提前把他放了。”
顾初惊讶地看着他,“放了?”还不到规定时间吧?
“罗池有他自己的打算。”陆北辰轻描淡写。
顾初恍悟,也对,破案的手段千千万,也不局限于审讯这一环节,有的人心理素质不强,在采用疲劳战术后就很难自圆其说,但如果对方是心思缜密无孔不入的人,那么耗出来的只有时间,还有可能错过了破案的最佳时机,忽略了其他线索。她相信罗池是有了下一步的规划才决定提前放何奈离开的。
抬眼瞧着他的侧脸,想起他临窗抽烟的样子,她陷入思考。陆北深的病情固然令人担忧,他与何奈撇不开的关系也让人为之头疼,可陆北辰向来是抗压极强的男人,他的职业性质造就了他无坚不摧的能力,可他还是皱了眉。能让他双眉紧锁的会是北深与何奈的难题吗?陆北深目前这样,何奈又被罗池死盯……
有个念头如一声闷雷在顾初的脑子里炸开,她全身一颤,呼吸骤然急促。陆北辰察觉出她的变化,扭头瞅着她,她也看着他,四目相对时,他深沉淡定,她迟疑惊颤。
还是陆北辰开口了,“你想问什么?”
他像是从她眼神里读懂了什么,这是顾初最直接的想法,可她很快肯定,他就是明白了她的想法。压了心头的余惊,顾初问出口,“如果何奈真的有事,陆北深怎么办?”
陆北辰揽过她的脑袋,与她凝视,“其实你更想问的是,一旦何奈真的有事,我该怎么办对吧?”
顾初的肩膀僵了一下,她知道他的眼睛毒,听一就能察二,所以心思也不用再瞒他,点点头。其实这才是她所担忧的,陆北辰最疼的就是这个弟弟,一旦只有何奈才能帮助陆北深的话,那么两人就是绑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换句话说,陆北辰也是间接的跟何奈绑在了一起。那么,陆北辰有没有可能徇私枉法,这才是顾初最关切的事。
陆北辰的眼神暗沉了下来,眉梢肃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点过分,忙解释,“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觉得这件事会让人太矛盾,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弟弟,一边是国法正义,换做是她要如何选择?她也会难以抉择。
他没有对她发火的意思,只是眉心染了凝重,拉她入怀,许久后说,“是,我不会让北深出事。”
顾初心咯噔了一下,从他怀中抬头,目光所及他的下巴,“那你……想怎么做?”
这一次陆北辰没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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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州没下雨,只是刮了狂风,稍晚些就平息了,落了一地半青半黄的叶子。狂风剥夺了居民晚上搬着小马扎坐在树下八卦的权利,小区里连遛弯的狗都找不到。下午的课程一结束顾思就回了家,没像之前跟朋友吃吃饭逛逛街之类的活动。
窗子是敞着的,窗棱上挂着的还是那串手工贝壳风铃,是当时顾初闲着没事自己做的,她喜欢这些丁零当啷的声响,时间一长顾思也习惯了。顾思盘腿坐在一只大铺垫上,头顶上就是细碎的风铃声,她一遍遍拨打着电话,但都被通知说无法接通。她愈发的焦急,像是得了强迫症似的继续拨打。
直到有人拍门,这才拯救了她的重复性动作。
开门见是岑芸,顾思愣了一下,呆呆地问,“外面那么大的风,您怎么来了?”
岑芸还是挎着精致的名牌小包,头发却有点乱。顾思相信她出门之前必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这是她一向的作风,但许是低估了狂风的威力,一头乱发就是证据。她不自然地拢了拢头发,将顾思推到了一边,一进门就阐明了来意。
“有关陆北辰和咱们家的事,我今天必须得问个明白。”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名牌小包端端正正搁放在一边。
顾思一个头两个大,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了下来,扯过个抱枕,不情愿地说,“该说的我那天都说清楚了啊,您还要问什么?”
“你那天是该说的没说清楚。”岑芸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女人,拍了拍沙发扶手,“虽说我不姓顾,但现在也是你们唯一的长辈,有些事情你必须要告诉我,陆家跟顾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顾思哭丧着脸,“具体的我都说了啊。”
“别给我打马虎眼!”岑芸不高兴了,喝道,“你姐显然不信你的话,要不然怎么现在还跟陆北辰在一起?你一个黄毛丫头,顾家出事的时候你才多大啊?很多事连顾初都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了?今天你就得告诉我,你说的那些事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顾思的下巴抵着膝盖,憋了半天说了句,“我不能说。”
“哪头轻哪头重你不知道吗?还替别人保密?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你清楚吗?万一是利用你来挑拨你姐跟陆北辰的关系怎么办?又或者有更阴毒的目的是你想不到的,到时候你就是帮凶!”
“不会的。”顾思辩解。
岑芸质疑地看着她问,“那你的意思是,你很信任对方,甚至高于信任你姐和陆北辰?”
“我哪有怀疑我姐了呀?我就是想提醒她。”顾思反驳,“再说了,要不是那天她突然跑回来说要跟陆北辰结婚我能当场就炸吗?这件事我是打算跟她说的,但可没想要当着陆北辰的面。”
岑芸看了她老半天,说,“看样子,你就是认定了顾家的事跟陆家有关了,只听那么个来历不明的人的话?”
“他不是来历不明,他跟顾家有很深的关系!”顾思情急之下脱口。
岑芸耳朵尖,一挑眉,“你说什么?他是谁?跟顾家有什么关系?”
“我……”顾思吐了一个字后马上闭嘴。
“臭丫头,我是你姨妈,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岑芸急了,又一嗓子吼上来。
顾思被她吵得心烦,将抱枕扔到了一边,“这个人我小时候还见过呢,他也经常跟我爸接触的,总之,不是坏人,他是个很可怜的人,是个受害者。”
岑芸听懵了,“怎么又跟你父亲有关了?思思,你可得长个心眼,跟你搬出顾家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吗?”
“哎呀姨妈,我也不是完全信任他啊,我这不是还在查是怎么回事吗?”顾思烦躁极了,“我现在也很矛盾,要真是百分百不相信陆北辰的话,那我现在就算是用自杀的方式也得把我姐给拽回来。”
岑芸听得心里那叫一个不安,虽说顾思把这件事说的云里雾里的,但她隐约觉得,也许顾家的劫还没过去。
送走岑芸后,顾思觉得透不过气压得慌,她又继续拨打电话,但不管怎么打还是无法接通。
她空前烦躁,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她看见顾初往前走像是要到一片花海,而她自己也觉得不远处就会是花海,可偏偏就有人告诉她那是一片深渊,只是表面上长了能够蒙蔽双眼的花海而已。
就是这种不能前又不能退后的局面,如同两只手在拉扯着她,一只手拉着理智,一只手拉着感性,她不知道要相信哪一头。
情急之下,眼睛就红了,最后换了个号码拨打,那头很快接通了。
“罗池……”刚叫出他的名字,顾思的眼泪就下来了。
罗池那头还在开会,刚一接电话就听见她哭得跟猫似的,吓了一跳,示意大家继续,他则立马从会议室出来了。到了走廊,他急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现在痛苦死了!”顾思在这头抽泣着,所有的殚精竭虑都化作了眼泪,耳朵接触着他的嗓音,哭声不止。
罗池那叫一个担心啊,生怕她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见她一个劲的哭,搅得他心乱如麻,压低了嗓音安抚,“思思,你先别哭,慢慢说,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顾思边抽泣边说话,“我觉得我像是害了我姐,但是、但是又怕这件事是真的,所以我就一直、一直在找证据……”
她说的断断续续,但罗池听明白了,“你是指陆家跟顾家的事?”上次她说过的那件事。
“嗯。”顾思拉过抱枕紧紧抱着,“其实我挺不想这件事是真的,我也希望我姐能跟陆北辰在一起,可、可万一是真的怎么办?我姐要是嫁、嫁给仇人家的儿子,她以后会痛苦的。”
顾思的这通电话对于罗池来讲,就像是密不透风的乌云突然挤进来一丝光亮似的,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而这个线索怕是陆北辰早就发现了,只是他闭口不谈,为什么不谈?是因为想要保护谁还是他想暗自调查?但不管陆北辰有没有发现,他已经发现了,这令他无比振奋。
是啊,他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之前顾思就打电话跟他说过。
“罗池!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顾思见他半天不出声,又气又急。
罗池马上反应过来,说,“思思,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顾思一怔,“什么?”
“你说这件事是听别人说的,谁说的这件事?”
顾思咬咬嘴唇,“我……我答应对方不能说的。”
“你必须要说。”罗池的态度从未有过这么强硬,近乎是命令的口吻,“思思,听见了吗?告诉我。”
顾思突然意识到这也许真的不是件简单的事,心脏开始咚咚直跳,抹了眼泪,迟疑,“一定要……说吗?”
“对。”罗池口吻坚决,“也许,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顾思吓了一跳,她从没见罗池这么严肃过,也不敢再多加隐瞒了,“好,我告诉你……”
罗池在这边听着,耳朵贴紧了手机,当听到顾思说出了一个人名后怔了一下,紧跟着眉头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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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风又无雨,许是所有的雨都淋漓尽致下完了。
顾初却做了不少奇怪的梦,如果有电极戴在她脑袋上,未然会从屏幕上看见她脑中走马观花似的场景。她梦见了钱豪,看见他从高空纵身而落,拼命去抓却抓不到,也看见了浑浑噩噩的刘川,他躺在了床上,身边的炭炉静静燃烧,冯梓莲脸色煞白,她失血太多了,抢救无效,最后又是艾欣,她双眼像是染血似的,狰狞着将车开到了树上……
画面一转又像是看见了他们,他们在冲着她笑,向她招手:来吧来吧,我们带你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她吓得连连后退,可很快他们就不见了。
顾初又像是进了一座花园,四处的鸟语花香,周围却耸立着几根高高的柱子,柱子上雕刻了一些东西,像是花纹又像是飞禽走兽,她看得不清楚,却能看见柱子最上方挂着许多骷髅头,随风相撞,发出骨头碰撞骨头的清脆声响。
她看见了艾欣他们四人,身穿白衣跪在花草之间,在他们面前还站着一个人,异常高大,同样身穿白色长袍,如同一名祭祀的装扮,他不知道在跟他们说什么,那四人对他又跪又拜。她走上前,等看清那人的脸后大惊,是何奈,他的眼睛格外明亮。
她跑上前拼命推搡着他,问他陆北深呢?你把陆北深藏到哪去了?
何奈笑得陌生,朝着她身后指了指。她回头一看,身后不知道何时多出来一个衣柜,细长条的,孤零零地立在那,就好像……一个竖起来的棺材!
她小心翼翼上前,颤抖着伸手拉开了柜门,柜子里竟然是陆北辰!他穿着白大褂,脸色也煞白,闭着双眼,只有嘴唇是鲜红鲜红的,毫无声息地在她面前,像,死了。
何奈在她身后阴惨惨地开口,陆北辰把陆北深给抢走了,那我就拿他做试验了……
……
顾初被吓醒的时候已是天亮,虽说窗帘挡得厚实,但她能感觉到窗外是艳阳高照。她怔怔地看了天花板许久,这才一点点扭动干涩的脖子。身边的男人早就起来了,他的那一头永远是整整齐齐的,如果不是因为气息还在,她总会误以为他是没回家睡觉的。
但昨晚显然他睡得晚,她半夜起来喝水看见书房灯还亮着,不消多想也知道他一直在看案子的资料。顾初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刚掀了一条缝就是满眼的光亮,紧跟着阳光接涌而至。
果然是个好天,也难怪,昨夜暴雨肆虐,今天也该雨过天晴了。
楼下的光线更好,落地窗是开着的,小花园里的花香都挤进客厅里了。天气好的日子总会让人有些期许,就好像会有好事上门。她倒是不奢求天上掉个大馅饼,只希望今天能突然有个转机,证明跟她有关的人都是无辜的就好。
陆北辰已经做好了早餐,见她醒了,将一份芒果青橄榄龙虾沙拉端上了桌,笑道,“吐司马上烤好了,洗漱吃饭。”
顾初定睛一看,一桌子的营养均衡,探头,陆北辰又进了厨房。
阳光像是格外厚爱他,他罩在清晨的光亮中,白衣深米色长裤,看上去朦胧英挺,俊朗不凡。顾初简单洗了手后就靠在厨房门口看着这样一个他,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像是昨晚他那样流氓一次。正想着他转过头来,见她慵慵懒懒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的脸颊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白希,冷不丁的,顾初心里一哆嗦,想起了昨晚上做的那个梦,那个,他被关在柜子里的梦……
477把你卖给我,好吗
有人怕黑,不是怕夜的本身,而是怕隐藏在黑夜之中未知的危险。顾初曾经一度也怕过黑,在那段守着父母遗像的岁月。只是她怕的不是未知的危险,而是吞噬人心的孤寂和茫然。从没听说过谁会怕白日,尤其是阳光正浓花香四溢的清晨,就正如,此时此刻。
其实真正的恐惧不是藏于黑暗,而是匿隐在日光之下,那是一种明明是你能目光所及却还看不到的危险。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缘于顾初昨晚的那场梦,眼前的阳光正浓,陆北辰的身影笼罩其中,他唇边的笑纹越是清晰,她越是担忧。
她突然怕噩梦会成真,她也怕眼前这份美好不过也是梦境,下一刻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她更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因为昨晚他始终没回答她提出的那个问题。
“北辰。”顾初坐在餐桌旁,下意识叫了他的名字。
吐司恰恰烤好,陆北辰端过来顺势在她对面坐下,抬眼看着她,“怎么了?”
“这辈子我们是要在一起的,对吧?”刚起床的顾初眼睛里还有点懵糊,但思维是清晰的,一手攥着叉子,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陆北辰将双面煎蛋推到她面前,笑道,“当然。”她吃煎鸡蛋有个毛病,不喜欢吃单面煎,用她的话说就是,小鸡未成形的尸体摊了一片……
顾初“哦”了声,叉子陷入了鸡蛋里,蛋黄的熟度刚刚好。她吃了一口,见陆北辰还在等她解释,她补上了句,“没什么,我是怕你忘了。”
记得吧。
只要记得你我相约相守的承诺,你就不会做出轻率的决定。
陆北辰看了她许久,忽而又笑了,将切好的吐司也放到她面前,轻声说了句,“快吃吧,吃完记得请假。”
清茶盏了香,这是他的习惯,多少温暖了他身上的清冷气。随着味蕾的打开,顾初也从噩梦的余惊中摆脱,她面前放着热好的鲜牛奶,甜甜腻腻的奶香与对面的清雅茶香相撞,这是她喜欢的清晨。其实她更想他们两人都从事着其他普通的行业,像是公司上班的小白领也好,每天不会面对生命的消失和陨落,不用揣度人性的善与恶,忙忙碌碌,为生活,为未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种清晨就不再是奢望,她和他每天都可以这么面对面悠闲地用着早餐,她有她的奶香,他有他的茶香。
放下杯子,顾初轻叹了一口气,“笑笑周一才能上班,我再请假不好。”
“不会耽误太久。”很意外,一向工作为重的他竟然对请假这种事很坚持。
顾初不解地看着他。
陆北辰抬眼,瞧见她嘴巴上沾了一抹牛奶,那形状像是从嘴巴钻出两颗小獠牙似的可爱,忍不住笑了。抽过纸巾伸过来为她擦擦嘴,说,“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顾初来了精神。
陆北辰笑而不语。
“这么神秘?”她更是好奇了,“跟案子有关吗?”
陆北辰夹起一块虾肉直接塞她嘴里,“快吃。”
如此,顾初更觉得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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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雨过后,空气清朗了不少,只是空气微凉了些,顾初出了门后肩头感觉有点凉,瞅了一眼别家的院子,蔷薇花都凋零了,有枯黄小叶被车轮碾压在路边。快到深秋时了吧,转而就来冬日,她既期待又有点不大喜欢的季节。白雪皑皑时总会给人带来安静,许是到了年底连死神都会发懒,所以冬季变得不那么生死离别,但上海又是一个无雪的城市,高强度连轴转的城市,就算在即将到来的冬季里也会让人绷紧神经,所以,顾初期待着冬季却又不喜欢上海的冬季。
她还是按照陆北辰的要求请了假,站在门口等他的时候,好奇心一直在嗓子眼里吊着,满心想着最大可能是跟案子有关的事,那个男人绝对不会做出撇下工作不管带着她浪迹天涯的事,所以,浪漫与陆北辰无关。
车子从车库出来了,停在了她面前。
上了车,没等系安全带,陆北辰就从后座拎了件披风过来,“披好,早上的空气有点凉。”
她穿了件无袖的小洋裙,刚刚风一经过是有点扛不住,但懒得回去取衣服,不成想他思虑周全。肩头温暖了,他侧过身来给她系安全带,盯着他的侧脸,她是百看不厌,笑嘻嘻问他,“还不告诉我去哪呀?”
“急什么。”陆北辰回了句,看样子是不打算提前说。
“那让我猜猜。”她偏头。
陆北辰坐直,发动了车子,“以你的情商未必猜得到。”
“哎?”顾初听出端倪来,“不需要用智商猜的?”
车子拐出了路口,陆北辰加了速,笑说,“今天上午你可以暂时把智商扔到一边。”
顾初玩弄着手指,分析着他的这句话,看来不是跟案子有关,难道真的要带她去什么浪漫的地方?他备了让她意想不到的惊喜?怎么觉着都不对,陆北辰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再者说,但凡正常点的人想要搞什么惊喜都得在晚上吧,哪有一大早晨就去营造浪漫气氛去?更重要的是,现在陆北深的病情未卜,何奈的状况又极为棘手,陆北辰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事?
怎么猜都猜不出来,就算用情感去分析也觉得说不通,末了,她随便塞了句玩笑,“陆北辰,你不会想把我给卖了吧?”
前方一路畅通,车子穿过一个绿灯,陆北辰稳稳地把着方向盘,闻言后故作惊讶,“还真被你猜到了。”
“啊?”顾初一愣,什么?
陆北辰腾出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目视前方,笑,“我是打算卖了你。”
顾初瞅着他,一脸的惊讶,“什么意思?”
陆北辰只是浅笑,不回答。
“喂,话说明白点啊。”顾初摇他的胳膊。
奈何,他除了笑,一言不发了。
就这样车行了近二十多分钟,停车的时候时针指到9,陆北辰将车子一熄火,“到了,下车吧。”
顾初矮头一看外面的建筑,愣住。很快,陆北辰替她开了车门,催促,“快。”
“那个……”她迟疑。
“什么这个那个的。”陆北辰干脆拉她下了车,随手“嘭”地一声关了车门。
顾初的脑袋都是懵的,被他一路扯着上了楼梯,过了转门,有来往的情侣,欢天喜地地捧着小红本相互搂拥着从她眼前经过,身后还有一对拉拉扯扯的男女,一进门就吵吵嚷嚷的,女的嗓门很高:离,跟你离就对了!男的嗓门更高:对,离!
她打了个冷颤,很快被陆北辰搂在怀里了。
有长长的队伍已经在排着了,每个人手里还拿着号,她看见有女孩子在扯着男孩子的袖子激动地说:我好紧张啊好紧张。
她又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识扯住陆北辰的袖子,喃喃,“北辰,你……”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没吱声,择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拿出手机拨了出去。顾初感到有点缺氧,太阳穴也跟着一涨一涨的,她听不见他对着手机说了什么,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响得厉害。
等他结束通话后,她傻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张了张,心底有个声音在喧嚣着、惊叫着,甚至也在喊着刚才那个女孩的话:我好紧张好紧张……但是,口干舌燥,声音挤不出来,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用眼神来传递着自己的不可思议。
陆北辰见她这个样子,唇稍上扬,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微微俯下脸与她对视,嗓音低柔,“把你卖给我,行吗?”
顾初的气息活生生被掐断了,心脏也骤然停滞,几秒钟的时间它又复苏了,狂跳不止,就好像胸膛里要装不下它似的。她知道他在说什么,可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发晕,连眼珠子都动不了,与他对视,他的目光黑亮又灼热,那瞳仁里有她的影子,似惊喜又似惊吓的模样。
陆北辰眼角眉梢沁着笑,似乎是被她的反应逗笑的,英俊的脸愈发贴近她,语气更加温柔,“办理这种事你没经验,我也没经验,所以一会有专业人员告诉我们怎么做。”
“啊……”顾初好不容易挤出点动静,唇瓣扇了扇。
你什么都不用做,跟着我就行了,知道吗?”陆北辰叮嘱,说着说着,他自己好像也有点紧张了,清清嗓子,又挺直了身体,整理了下衣衫。
478他也紧张
顾初的大脑是僵的,但眼睛是活的,这才发现他今天穿得够正式,衬衫平整得一点褶皱都没有,扣子系得也是一丝不苟,她突然想到今早临出门时她要帮他挑衣服,他却罕见地拒绝,自己挑衣裤挑了近半个小时……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公事包里拎出条领带,十分娴熟地打好。
她始终处于短路状态,脑子里的念头都是零碎的,喃喃,“你不是不大会系领带吗……”
“有你在身边,有些亲自动手的工作能省则省。”他又调整了一下领带。
顾初的眼皮眨了两下,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被骗了?陆北辰又帮她整理了头发和衣衫,又开始了叮嘱,“一会拍照的时候自然点就行,别紧张。”
“……”
“还有,工作人员让你在哪签字你就乖乖签了,听明白了吗?”陆北辰像是家长唠叨一个孩子似的。
顾初咽了一下口水,几番想问话,可就是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陆北辰伸出大手拍了拍她的头,宠溺道,“我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嗯。”
“记住了就点头。”陆北辰笑看着她说。
顾初后脖颈也是僵的。
“点头。”他命令。
她照做。他笑得更灿,“乖。”
这种事,她有点被动,这个念头刚窜过大脑,那头就有人走上前了,见到陆北辰后十分恭敬,“陆教授您来了,都给您安排好了,我带二位先去拍照吧。”
陆北辰点点头,又清清嗓子,看样子还是有点紧张。顾初更紧张,耳朵缝里飘进来那人的话,“真是恭喜两位了……”
接下来又说了什么她茫然不知,被陆北辰拉着走了半天,等马上进拍照室了,她猛地拽住了他的手,“等等……”
带路的那人回头瞅了她一眼,不明白是什么情况。陆北辰冲着那人抱歉地笑了笑,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太紧张了。”
话毕,他扭头看她,低柔哄劝,“咱们先拍照片,拍完再说。”
“那个……”顾初努力揪住散乱在脑中的思路,就像是漫天飞舞的碎片,她随意抓了一片。“好像,来这种地方要带户口本的吧?”
“我带了。”陆北辰闻言后暗自松了口气,好在她的户口本被她带到了上海,放在老洋房的证件盒里,否则他要去趟琼州,还得跟岑芸周旋,不消想也知道,这个时候岑芸定然不会痛快地交出户口本。
顾初傻愣愣地又蹦出来句,“身份证也得带吧?”
陆北辰忍不住低笑,示意了一下公事包,“所有的证件都在里面,昨晚就装好了。”
“哦……”她有点神游太虚。
那人似乎也没见到过这样来办结婚证的女孩,忍着笑,还是恭敬上前问,“陆教授,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陆北辰甚至都没问她的意见,拥着她就进去了。
拍照的工作人员是位中年妇女,圆脸短发,长得挺喜庆的,抬眼先是瞧见最先进门的陆北辰,眼睛一亮,“怎么有这么帅的小伙子呀?”紧跟着瞧见他牵着个女孩的手,又是惊喜,“小姑娘漂亮得嘞。”
搁平常顾初肯定会得意洋洋,说不定美得鼻涕泡都能出来,但今天她的反射弧有点长,用陆北辰的话说就是,不用智商来思考的东西她的情商也跟不上了。木涨涨地被陆北辰按在了椅子上,眼瞧着他也坐在了她的身旁,那位喜庆大婶刚要按快门,陆北辰马上说,“抱歉,等一下。”
“怎么了小伙子?”对方很热情。
陆北辰扳过顾初的身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又替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喜庆大婶见状后笑呵呵的,“小伙子,你老婆够漂亮了,不用再整理了。”
“好,可以了。”他第一次这么在意一次拍照,因为心里清楚,这将是一张陪伴着他们一生的重要照片。
“两位看镜头啊。”喜庆大婶说。
顾初又木涨涨地盯着镜头瞧,脑子里挤出一点点的光亮来。喜庆大婶看了一眼后头一偏,“小姑娘,笑笑啊,嫁给这么帅的小伙子多幸福的呀。”
话音刚落,光亮在顾初脑子里凝聚,她的反应终于回来了,扭头瞅着陆北辰,一把箍住他的胳膊,“陆北辰!”
一惊一乍甚至吓了陆北辰一跳,扭头看着她。
顾初努力压制狂跳,一字一句问,“你是要娶我吗?”
陆北辰松了口气,“是。”
“那……我们今天是来领结婚证的?”顾初问。
陆北辰凝着她,“是。”
旁边那两人都懵了,你瞅我我瞅你的,给陆北辰带路的那人更是惊了一身汗,小心翼翼上前,“陆教授,您这是……二位没商量过吗?”
他的话还没凉透,就听顾初欢呼一声,倏地直起身揉了揉耳朵,紧跟着就见顾初一把搂住了陆北辰的脖子,叫得嗓子都尖细了,“啊!陆北辰!”
有经过的工作人员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抻头来看。
顾初眼里没别人,只剩下陆北辰了,手臂空前有力,恨不得能把对方勒断气的劲,激动地嚷嚷,“我们是要结婚了,对吧?”
陆北辰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又苦于她强悍的臂力,伸手轻拍她的后背给予安抚,“对,我们今天结婚,你乖乖地坐好拍照,拍完照我们去办证。”
顾初赶忙松手,坐直了,催促着喜庆大婶,“快!”然后,又蹦不出喜悦,想想就美,开始傻乐。
陆北辰眼角的余光能瞧见她的笑脸,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这阵子就悬着的担忧也终究烟消云散了。顾思的话在他认为形同一枚炸弹,令本来就不安的境况又雪上加霜,他担心顾初的想法,担心她的情感会再次动荡,北深的情况和何奈意外的牵涉,仿佛一切都开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他不想多生事端,等待太久,他最清楚时间会带来怎样的变故。
他一直不敢跟她挑明他的决定,原本是想先订婚再婚礼,这在他认为是对顾初的极大尊重,他不想表现得太过强迫而吓着她,其实他明白,他怕把她吓跑。可现在他不能等了,在结婚这件事上他必须要速战速决,可又怕她顾忌思思的话而婉拒他的结婚请求。
直到,她笑了。
她是那么惊喜地搂着他问,我们是要结婚吗?她唇眼间的笑犹若盛开的花蕊,瞳仁里迸发出的惊喜和期待像是坠在花蕊间的露珠般清晰透明,他窝心,她始终是爱着他的,不是吗?
忍不住轻轻圈住了她的腰,陆北辰承认,他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紧张又期待。
镜头里一对美貌的人影,快门一按,两人相依而笑成了永恒。
该到什么程序,要填哪些表格都有专人引导,看来陆北辰是下了功夫,以往万一。顾初填表格的时候手一直在颤抖,越想快写就越能出错,心脏一直在狂跳,从陆北辰说了那个“是”之后,就始终处于亢奋状态。总是忍不住去瞅陆北辰,看他英俊的侧脸,填表格的他是那么认真又谨慎,生怕填错了什么需要重填似的。每看他一眼,她的心就忍不住雀跃一次,拼命呐喊:我要嫁给他!我要嫁给他了!
办证的时候前面有一对情侣抢在了他们前头,两人也许跟他们一样激动,办证的人问了好几个问题他们都声音颤抖得回答,顾初见这一幕后直想笑。带路的那人把他们的证件和表格拿上去提交了,等待的时候,顾初紧攥着陆北辰的手,他笑着反握,与她十指相扣。
而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响个不停。顾初原本不想管它,因为现在没什么比办证更重要的事了,奈何手机一遍遍地不停歇,只好拿出手机。
一看,傻眼了。
陆北辰见状,不知怎的就有了不好的感觉,问,“谁的电话?”
“医院的……”顾初的右眼皮蓦地跳了一下,手指头下意识按下去了。
手机那头声音急促,铁腕似的命令,“来医院,紧急抢救,立刻马上!”
紧跟着陆北辰的手机也响了,是罗池。他的目光沉了沉,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不知是因为顾初突变的脸色,还是罗池这个时候打来的电话。
起身,接通。
手机那头同样焦急,“何奈今早出事了,已经送往医院抢救,情况不是很好!”
479不见的是谁?
一辆私家车在急拐弯的时候与一辆大巴车相撞,巴士上共计13位乘客,轻伤5名,伤重骨折4名,需要紧急抢救4名,私家车车主伤重昏迷,随同抢救患者一同送往抢救室。
顾初赶到医院的时候,目光所及都是车祸家属,哭天抢地此起彼伏。迅速换好手术服进了手术室后,其他外科大夫们全都到了,这场车祸同时要处理五台抢救手术,今天请假的大夫们无一例外都被紧急叫回了医院。顾初算是最后一个到,没办法,她已经拼尽全力了,人命关天,在接到电话后她一分钟都不敢耽搁,陆北辰载着她近乎狂奔,甚至连闯了两个红灯。
虽是有口罩遮着,但顾初还是明显感觉到顾启珉的不悦,她也不好为自己辩解什么,医者父母心,在面对紧急情况的时候就如同打仗,来晚了就是来晚了,战场上没那么多的借口。但顾启珉也没说她什么,跟其他科室的主任一样迅速安排了人员分配,顾初接到手的是一名内脏及脊柱、颈椎受损严重的患者。
多台手术同时进行的场面顾初不是没有经历过,但这次她是作为独立神经外科大夫与其他科室配合还是头一次,以往她只是作为助手参与而已,所以如此一来她多少会紧张。很显然这不大符合规矩,虽说分配给她的任务并不重,而且她很确定自己可以完成。不得不说这次的确太缺人手,其他手术室还占着神外的大夫,今天上午没有一个大夫是闲下来的。
抢救中顾初瞥见了筱笑笑,原本打算周一上班的她也提前赶过来帮忙了,她不苟言笑,站在另一处的手术台上,作为主刀大夫的她看上去极其冷静。顾初不经意想起了乔云霄的话,又看了看顾启珉,他和筱笑笑没在一台手术上,分开进行,他所负责的是私家车车主,听说伤势严重。
容不得想他们两个人的事,顾初赶忙投入了紧张的抢救中,手术室里生死一线,他们都在跟死神抢时间。
手术室外,陆北辰倚窗而站,双手插兜,几番摸出烟盒又放了回去。专案组的人也早就赶到了,罗池在外面抽了根烟后进来了,身上还残留着烟草味。
“昨晚上何奈那家伙偷着去见一个人。”罗池挨着他,后背靠在墙壁上,“聪明得很,知道我们在监视他,三两下就把我们的人给甩掉了。”
陆北辰不语,目光盯着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脸色似平静又似深沉。
罗池绕过他,站在了窗子前,背对着手术室看窗子外的风景,“昨晚见了人,今早上就出了车祸,还连累了整个巴士的乘客,看上去像极了一场无心的车祸,实际上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你想说什么。”陆北辰淡淡开口。
罗池转头盯着他的侧脸,“我没怀疑你,毕竟,你是最不想看见何奈出事的那个人,但我想,有些事情应该是你知道而我还蒙在鼓里的吧?”
陆北辰风平浪静,“从何奈嘴里你们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跟踪一个人最后连他见了谁你们都不清楚,罗池,作为朋友我可以安慰你,但作为工作搭档我要提醒你该提升你们的团队作战能力了。”
“你身边有个大名鼎鼎的科洛,他的独立作战能力怕是更强吧?”罗池始终盯着他,“今天他没来,他去哪了?”
“回国休假。”陆北辰回答。
罗池闻言略有烦躁,转过身来,抓了抓头发,“你别忘了,咱们才是同一战线上的。”
陆北辰的情绪始终像是一碗端平的水,不起丝毫涟漪,“我从没忘了我的职责,只可惜,你罗大警官的眼睛已经往我身上盯了。”
罗池面色尴尬。
“现在何奈生死未卜,你做不了别的事,只能求神拜佛保佑他能醒过来。”陆北辰淡淡地说。
罗池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陆北深恰巧也赶过来了。在他始终对专案组的人采用三缄其口的对抗方式后,罗池也只好暂停了对他的审问,但明眼人都知道,罗池对陆北深的怀疑心思还没放下来。
“他怎么样了?”陆北深问陆北辰,他看上去很焦急。
何奈在国内没什么亲人朋友,手机上最频密的联系人就是陆北深,警察打通了陆北深的电话,他这才得知何奈出了车祸。
陆北辰说,“还在里面抢救。”
陆北深忧心忡忡,眉心紧锁。他的神情罗池一丝不差地看在眼里,没说话。
——————
抢救室,争分夺秒。
万幸的是顾初所负责的患者较比其他人来说不是那么严重,经过一番努力终于稳定住了他的生命体征。她刚要松口气,就听有人惊呼一声,抬眼一看,筱笑笑的口罩上全都是血,有医生在喊,“顾主任!”
顾启珉立马上前,一把推开了筱笑笑,开始为患者进行紧急抢救。顾初看得清楚,筱笑笑整个人都是呆愣的,呼吸急促。她也马上冲前帮忙,想不了太多。
那边又在喊顾启珉,是私家车主那头出了状况,顾启珉在这边止住血后对顾初叮嘱,“伤者失血过多,马上通知血库备血,这边交给你了。”
两床离得较近,顾初在接手的时候不经意扫了一眼那位私家车车主,紧跟着头一忽悠,怎么会是何奈?
血包送来时伤者又开始大面积失血,顾初跟着几名外科大夫拼命抢救,伤者一度出现心跳骤停的情况。顾初也上过多次手术台,也跟着顾启珉或筱笑笑做过高危手术,但这次,她是头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伤者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也许坐上这辆大巴她是为了约会,也许她是为了应聘……总之,她美好的人生才开始,现如今却躺在了这里。
“筱笑笑!”顾初情急之下喊了她的名字。
筱笑笑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帮着顾初一起为伤者止血。但可惜,伤者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几番电击后心脏还是停了。
顾初的手套上全都是血,她摇头,用力去拍伤者的脸,不能死,不能死……又试图再行电击,筱笑笑拉住了她,无力地说了句,“没用了……”
顾初的头嗡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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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奈的出事令罗池嗅到了某种危机,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作祟,而陆北深的到来,像是体现着他对何奈的关心,但实际上罗池清楚,目前对陆北深来说何奈是救世主的角色,谁都可以出事,但何奈不能有事,他来还有其他目的吗?罗池暂时想不到。
可很快的,罗池意识到陆北深来这里的其他目的。
就在抢救室里还在如火如荼的时候,罗池的烟瘾又犯了,等抽完了烟回来时,陆北辰还靠在窗子旁站着,像是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罗池本想上前问他要不要来杯咖啡,却猛地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四处张望了半天,走到同事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陆北深呢?”
同事也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了窗子旁,“不是在那吗?”
“那是陆北辰!”罗池低喝。
同事懵了,很显然大家只把注意力放在抢救室上,对于陆北辰和陆北深的动向没怎么关注。罗池低吼完这一嗓子后发现陆北辰往这边瞅了一眼,可就这一眼,令罗池突生警觉。
他暗自打量站在窗子前的男人,一激灵。
糟糕!
他哪里是陆北辰?
真正不见了的是陆北辰,现在站在窗子前的人才是陆北深!
今天这两兄弟在穿着上大同小异,如果不是西装裤的颜色差别,罗池很容易发生脸盲。他记得清楚,陆北辰穿了条黑色西装裤,不远处的那个,穿着一条深蓝色西装裤。
罗池心一凉,陆北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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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咖啡馆里的人并不多,寥寥客人屈指可数。
晨光如牛奶般柔和,透过满是常青藤的窗子均匀地闯了进来。一条细白的手臂伸过来,不疾不徐地端起了咖啡杯,手腕上的手表精致低奢,彰显女人身份。
她优雅地品着咖啡,轻轻一抿,,唇间的口红得到了滋养,却不曾沾杯。放下杯子,她看了一眼时间,咖啡馆的门开了,一串风铃声细细入耳,她抬眼,见到迎面而来的高大男子后唇角微扬。
他逆光而来,面色平静,令她想到了宽阔的海域,不动声色间却是最为危险,从很早以前她就深知,这男人长了一双毒得不能再毒的双眼,还有一颗强悍高智商的大脑。
待他坐下后,她轻轻一笑,“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来找我了。”
480改天
服务生端上一杯黑咖啡,香醇又苦涩的味道。陆北辰抬眼看了她一眼,她笑,“你向来准时,所以我提前帮你点好,你坐下咖啡来,温度和气温都刚刚好,不早不晚。”
“林嘉悦。”陆北辰没理会眼前的咖啡口味如何,目光稳稳地落在她脸上,“能顶着摄像头把人带走,说明你压根就不怕被罗池查到,你不过就是想跟警方打个时间差而已。说吧,你找何奈做什么?”
虽然说监控资料中的车辆车牌号被挡,但他还是认出了林嘉悦的车,罗池跟林嘉悦只是泛泛之交,所以不熟悉她名下的车,但他相信依照罗池的速度很快就能查出车主是谁。那么问题就来了,林嘉悦那个时候带走何奈,为了避嫌完全可以换辆车,甚至可以把车牌摘了,然而她没有,依照她的智商绝对不会想不到这点。
所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压根就不怕被罗池查到。
那么她想做什么?
势必要从何奈那得到什么消息,抢在罗池之前。
他很想知道,如果何奈一旦牵扯进了案子,那么林嘉悦在其中又扮演了何种角色。
林嘉悦丝毫不惊讶他会这么问,悠闲地喝了口咖啡,冲着他笑了笑,却意外地说,“你的戒指不打算摘下来吗?”
他的无名指上始终戴着那枚戒指,这在美国的时候就令她很抓狂。
陆北辰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或许上天的安排。”林嘉悦身子微微探前,与他对视时笑靥如花,“我曾经一度想要放弃过你,但好像上天不允许,瞧瞧,你和她就连登记都不能如愿以偿。”
陆北辰面色一冷,“你跟踪我?”
“我的势力比起你个人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凭什么不能跟踪你?”林嘉悦言语虽说温柔,但目光的气势相当凌厉。
陆北辰盯了她半晌,终于笑了,可笑中没温度,绵延入眼是钻心的凉,“林嘉悦,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手。”怪不得她清楚了解何奈的行踪了,能跟踪他而不被他发现的人不多,林嘉悦再厉害再要请外援来对他进行跟踪都会出现纰漏,不被他发现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买通了他身边的保镖。
那些保镖虽说被他勒令24小时想如影随形,但不意味着他们不清楚他的情况,是他大意了,防了外界的人却忽略了身边人。跟着他的保镖都行动力极强,跟踪能力更不在话下,所以,顺便查清楚何奈的行踪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林嘉悦知道凭他的聪明一下子就能明白其中因由,抬眼瞧他,但见他眼中的温度近乎冰点,心口就冒出酸楚,她多想痛恨眼前这个男人啊,可是,不管再多的怨和痛,只要看见他的身影,所有的怨怼就烟消云散了。她无数次尝试放弃,然而只要跟他有关的事她就忍不住想知道,忍不住想管。
“是啊,你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手。”她笑得苦涩,“因为你从来不曾了解过我,自从顾初出现以后,我的幸福全都被她毁了,你为了她在基金会那件事上釜底抽薪,公然与我们林家对着干,真仗着你是陆门的人为所欲为吗?别忘了,论实力,我们林家不比你们陆家差。”
陆北辰看着她,不说话。
“你知道吗,我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在美国,你在病床上不能动不能走,你只能在我的视线里,那样的日子可真好。”林嘉悦凝着他,眼里多了一丝愁绪,“北辰,我知道你的心已经走远了,但是你得明白一个道理,在陆家的眼里,能跟你共结连理的人只有我林嘉悦,更重要的是,你们陆家一旦有了麻烦,能帮你们的就只有我们林家,反之,能跟你们陆家抗衡的,也只有我们林家。”
陆北辰修长的手指在咖啡杯上轻轻摩挲,冷笑,“你想说什么?”
“既然你能猜出我跟罗池不过就是想打个时间差,其目的就是想在罗池之前见到何奈,那么就应该猜得到我找何奈究竟是为了什么。”如今的林嘉悦开始帮着父亲打点生意,才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她在言语处事上就多了一些杀伐决断,之前的温柔尔雅已成了利器。“何奈一旦有什么事,你以为陆家能逃得了干系?”
陆北辰不管她如何凌厉,始终是以不变应万变,“照你的意思,你是从何奈的口中得到了消息?”
“何奈那个人铁齿铜牙,又善于跟我打太极拳,我更相信他已经对你们陆家有了二心。”林嘉悦摆弄着咖啡勺,语气轻淡,“他之所以能跟我走,八成跟我的目的一样,是想看我知道多少事罢了。”
陆北辰若有所思,稍许淡笑,“真是有意思。”
“你不怕吗?”林嘉悦皱眉看他。
“怕什么?”
“如果何奈真的有其他目的。”林嘉悦目光犀利。
陆北辰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所以你想说,能帮我的人就只有你了?”
“难道不是吗?”
陆北辰唇畔上扬,“陆门是陆门,我是我。”
林嘉悦倒吸一口气,“我不相信你这么铁石心肠。”想了想又道,“你弟弟跟何奈走得那么近,就算你不是为了何奈,为了你弟弟我也不信你什么都不做。”
“所以,你唯独能帮我做的事就是,混淆视线。”陆北辰忽而笑了。
林嘉悦没明白他的意思,刚要开口询问,咖啡馆的风铃就响了一下,她抬眼一瞧,脸色一僵。
是罗池。
他的目光却是落在陆北辰身上,脸色看上去不大好,走上前后,拉了椅子毫不客气地坐在他身边。林嘉悦的眉头微微蹙起,没想到罗池会尾随到这来。
“罗警官,阴魂不散啊。”陆北辰没惊讶他的到来,语气始终平淡如水,就好像这世上没什么事是足以让他变了脸色的。
罗池毫不客气地说,“没办法,我把人当朋友,人只视我是根葱,我也只能采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式了。”
陆北辰耸耸肩膀,笑而不语。
“林小姐。”罗池看向对面的林嘉悦,目光严肃,“看来你得跟我交代点什么。”
林嘉悦笑了,“难道我跟陆北辰在约会这种事也违法?”
“约会?”罗池哼笑,“应该情人间会用这个词吧?据我所知,你对面的这个男人,他的女朋友是叫做顾初的。”
林嘉悦目光一凉。
“跟我走一趟吧。”罗池笑了。
林嘉悦冷眼看向陆北辰,陆北辰没有多余表示,脸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稍稍沉默了会,然后笑了,起身,“好啊,既然是罗大警官开了口我也得卖你这个面子不是?当我去警局一游了。”
罗池也起了身,拍了拍陆北辰的肩膀,又俯身贴近他的耳朵,笑问了句,“我这算不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虽说我不想承认,但你这次还真是当了次黄雀。”陆北辰浅笑。
“我必须要带走林小姐了,也许打断了你的计划,真是抱歉。”罗池道。
陆北辰笑了笑,没说话。
就这样,林嘉悦被罗池带走,他没动,在咖啡馆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
抢救告一段落,重伤之人中,一人宣布死亡,一人被送到重症监护室,其他人生命体征恢复正常。被推进重症监护室的人是何奈,由专案组的人守着。
其他外科大夫都走了,洗手池前只剩下顾初,她的手术服上沾了不知几个人的血,其中包括那名死者的,不用走出抢救室的门口她就能想象得到死者家属的哭天抢地,她想走出去,跟家属说,对不起我尽力了。可双脚已经没了力气,一软,后背蹭着墙蹲了下来。
她用力搓了一下紧绷的脸,心中的悲凉就漫天而来,无力、绝望,这是她作为医生以来头一次有过这种感觉,是她亲眼看见那姑娘闭了双眼,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也许这一天都糟糕透了,她以为风和日丽必有好事,所以,那么欣喜地期待着领证的那一刻。一通电话就这么结束了一切,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似的,手机震动的那一刻,似乎所有人的命运都为之改变了。
医院催得勤,办证那边的复印机还出了问题,作为医生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再去等待个十几分钟,那一刻她看着陆北辰,急得眼圈都红了,他轻抚她的脸,末了说,“改天。”
是,改天。
因为这一天她的电话和他的电话都在告诫着他们一件事:你们只能改天。
481杀人灭口的戏码
顾初出手术室的时候,陆北辰已经回来了,坐在长椅上等她。见她出来了后,他起身。连续几个小时的抢救工作,都已经错过了午餐时间,其实就算现在让顾初吃,她也吃不下。
走廊里只有陆北辰一人在,想必那些伤患家属该闹的闹该走的也都走了。一场生死大战后,这条走廊稍稍恢复了平静。
陆北辰将椅子上精美的拎兜递给她,轻声说,“回办公室吃点东西,或者,你想回我车上吃也行。”
顾初看着拎兜,是她最喜欢的一家餐厅,从医院到餐厅有段距离,他竟给她买回来了。她没接,又抬眼看他,他的眼角眉梢有温润的恬淡,就这么不疾不徐地守护着她,等候着她。
许久后她开口,“抢救的伤者中,有一位失血过多身亡了。”
陆北辰放下拎兜,看着她轻声说,“我知道。”
“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就死在我面前。”顾初低垂了眼,藏住千金重的低落情绪。
陆北辰伸手抚摸她的头,温柔安慰。她靠近他,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他顺势圈住了她,以男性最直接的力量给予她安全。
“我是一个很糟糕的医生对吗?”她悲伤,“甚至,我连见家属的勇气都没有。”
“你已经尽力了。”陆北辰轻叹着捧起她的脸,“初初,你不是神,掌控不了人的生命,虽说我没在抢救现场,但我相信你的认真和努力,你已经拼尽全力去救一个人,这样就够了。”
“是这样吗?”
“是这样。”他知道这是她的第一次经历,亲手接的病人撒手人寰,她势必会介怀,但人生就是如此,欢喜也好,悲痛也罢,都要无一例外地去经历,生命的过程是苦痛,注定了人生的道理要途径荆棘,所以才学会了苦中作乐。
“北辰你抱紧我。”顾初轻喃。
他收紧了手臂,在她耳畔低语哄劝,“一切都会过去的,是人都会有生老病死。”
顾初也紧紧地搂住了他,如菟丝草,相缠相绕。她说,“其实,在来医院的途中我埋怨过,怨他们偏偏要在我们领证的时候出事,可现在我突然觉得我很自私。”
“傻瓜。”陆北辰低低道,“你没有耽搁一分钟,初初,你要明白,那名伤者的死跟你的这种想法没关系,不要随意就给自己判了刑,知道吗?”
顾初抬眼凝视着他,“北辰,我们能结婚吗?”
他的眼亮若星,“能。”
“你还愿意娶我吗?”
“愿意。”他郑重给出承诺。
事实上顾初没有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在稍稍调整后就是一次全组会议,甚至,她连陆北辰送的午餐都没吃上。
开会之前陆北辰离开了,接了个电话,顾初察言观色了一番,觉得应该是一通挺重要的电话,他的眉心微微隆起,虽是一瞬,她还是看见了。
全组会议上,顾启珉的脸色不大好看,许是他也挨上级批了,很显然,这次手术中神外承担了很大责任。在会上,他重点批评了两个人,一个是顾初,一个就是筱笑笑。
批评顾初是因为她的请假加晚到,顾初心里着实委屈,她是经过组长拿到假条的,以往请假都是这样,而且医院其他医生请假也是走这个程序,更重要的是,她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只是民政局离医院有段距离。当然,她没必要跟顾启珉解释,更没解释说为了这次抢救她连办证都耽误了,毕竟在抢救室躺着的都是生命垂危的人,办证和生命相比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分得清楚。
可筱笑笑纯粹是被冤枉了,顾初也不知道顾启珉哪来那么大的邪火,当着全组人的面把筱笑笑训得体无完肤,其他人听得冷汗都下来了,坐在顾初身边的女同事压低了嗓音说,“顾主任太公事公办了,毕竟是自己老婆,差不多就行了。”
顾初悄然打量筱笑笑,她坐在那始终不吱声,也不为自己在手术室里的反应做任何辩解,顾启珉说什么她就听着,面色平常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一长顾初坐不住了,她被批了理所应当,自己的确是来晚了,但笑笑被批着实有点冤。她开口,“顾主任,伤者脊髓神经受损严重,筱医生当时处理的方式没有问题,后来导致大出血是因为内脏问题,怎么能怨在筱医生头上呢?”
后来她接手过去看得清楚,当时因为死者脊髓受到严重撞击而导致畸形,筱笑笑临时调整了抢救方案,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就算治得好也会高位瘫痪。只是当时伤者的情况太糟糕了,身体各项指标又低,冷不丁出现大出血的情况,这也不是筱笑笑能预料到的事。
顾启珉冷着脸,“我不止一次强调过,在手术中有任何的临时调整都要马上申请报告,筱笑笑这次虽然说没有技术问题,但没有对医学的谨慎态度,自己在手术中随意调整治疗方案,你让跟你同组的大夫们怎么配合?”
顾初张了张嘴巴,不知该如何反驳了。筱笑笑始终不愠不火,等顾启珉一通说辞结束后她说,“是我的态度问题,我承认。”
顾初无语。
“顾初,通报批评一次,至于筱笑笑——”顾启珉盯着筱笑笑的脸,一字一句说,“这段时间我院要下派医务人员到社区服务,你在医院的工作暂停,跟着下社区吧。”
全组人震惊,顾初更是不可思议,筱笑笑可是顾启珉最得力的助手,在手术台上也有丰富的经验,把她派到社区做最基础的问诊服务?顾启珉的脑子短路了?
“顾主任。”顾初又忍不住插言,“我们科室的人手本来就不够——”
“就这么决定了。”顾启珉没给顾初求情的机会,起身收起会议记录,扔了句,“筱笑笑,你准备一下去报到吧。”
众人面面相觑。
会议结束后,顾初一把扯过筱笑笑,“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没犯错怎么不替自己辩解?”
筱笑笑轻轻一笑,“从态度上说我是有问题,我的确是临时调整了方案,你也知道。”
“但当时情况紧急啊。”
筱笑笑唇角抽动一下,良久后轻叹,“没关系,我就当休假了。”
“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实情吗?”顾初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顾启珉的态度太过诡异。
筱笑笑耸耸肩膀,“也许,泄私愤吧。”
“什么?”
“其实我跟他——”
“顾医生!”有小护士跑上前打断了筱笑笑的话,“重症病房的病人醒了,顾主任要大家马上过去看诊。”
“筱医生不用去吗?”顾初忙问。
小护士摇头,“顾主任的通知单里没有筱医生。”
“啊?这——”
“你去吧。”筱笑笑轻声说。
顾初直咬牙,这叫什么事啊。
——————
“什么?你怎么能让警察把嘉悦带走呢?”
安静的会馆中,一向恬静的秦苏面色惊愣,微微提高了声调。
这是家茶馆,见长辈的好地方,虽说陆北辰此时此刻没心思品茶,但对于秦苏的主动邀约,是他不想面对却又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然呢?”他摆弄着眼前的茶具,轻描淡写,“罗池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总要找个人出来混肴他的视线。”
“嘉悦她能做什么?不过是关心你罢了。”秦苏压了气。
“既然她什么都没做,又或者说她从何奈嘴里什么都没问出来,我想凭着她的聪明,从警局里走出来是易如反掌的事。”陆北辰对此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很清楚对于林嘉悦来说罗池什么都问不出来,反而让他心生忧虑的是眼前,他对陆门敬而远之,但林嘉悦有一点说的没错,不管他多想跟陆门撇清关系,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身上流淌着的永远是陆家的血。
秦苏蹙起好看的眉,许久后说,“既然你已经提到了何奈,那好,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父亲的意思是,希望何奈能马上回美国。”说到这,又重重补上了句,“所以,我希望你把他交给我,不管他现在的状况如何。”
陆北辰慢悠悠地品了口茶,又慢悠悠地放下杯子,甚至语气也不疾不徐,只是唇角多了一丝冷笑,“如果不呢?”目光落在秦苏的脸上,一字一句问,“陆家是不是再会上演一次杀人灭口的戏码?”
482求救
秦苏听了这话后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可脸上这笑容明显多了其他的意思,例如不可思议。“杀人灭口?”
陆北辰盯着她,似乎在穿透她的笑容窥见她的内心。秦苏的目光大大方方,与他对视时不曾躲闪分毫,稍稍联想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唇畔的笑成了了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摇头轻叹,“你以为何奈这次出事跟陆家有关?”
“何奈昨晚甩掉警察去见了一个人。”陆北辰似笑非笑,“我想,这件事秦姨不会不清楚吧。”
陆门上市后,连续几年的收购并购,产业链已是方方面面,盘根错节固然庞大,但要承担的风险也不容小觑,越是蓬勃发展越是不能大意,哪怕是一小步的错误都能成为陆门颠覆的导火线。他的大哥陆东深行事跟父亲多少有些不同,相比父亲的相对保守,大哥行事大胆雷厉,就算他没身处陆门之中也明白个道理,那就是陆门势必要迎来一场变革,一场新旧交替、不见硝烟却能嗅得到血腥气的变革。
而这场革命者必然就是他的大哥陆东深,就跟他曾经釜底抽薪整治基金会的道理一样,一朝天子一朝臣,商场之上形同战场,利益之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甚至亲情都会变得淡薄。
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近两年秦苏在国内的走动,在外界看来,她都是在担心他这个在国内查案的儿子,可陆北辰知道这其中并非那么简单。
罗池见她也这么说了,无可奈何。他手机响的时候,顾初正在跟他说明何奈伤势情况,他做了暂停动作,接了电话。走廊很安静,毕竟是重症监护的地方禁止喧哗吵闹,所以就算罗池稍稍转了个身去接了电话,顾初还是耳朵尖地听到了通话内容。
“头儿,林嘉悦只承认约见何奈是为了叙旧,其他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顾初愣住,怎么还有林嘉悦的事?
罗池看上去很急躁,她相信如果不是在医院他必然会高声怒吼,就连她这个局外人冷不丁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觉得林嘉悦是在刻意隐瞒,更别说是罗池了。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子却飞速运转,林嘉悦约见何奈?难道就是那次……
罗池压着火做了指示,顾初隐约听见放了之类的字眼。等罗池处理完电话后回头一瞧她还在,脸色多少有些尴尬。顾初觉得这件案子她多多少少也算是参与了,走上前轻声问他,“林嘉悦就是带走何奈的神秘人吗?”
换做别人罗池自然不会说,但面对顾初,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点头,又焦躁地抓了抓头发,几天没好好休息的他看上去非常倦怠。他说,“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很多真相就摆在你面前,明明知道对方就是涉案人员,但就是没有切实证据。”说到这儿,他似乎真的是憋得不行了,咬牙切齿地扔了句,“他奶奶的!”
顾初也不用多问了,其实她比谁都想赶紧破案,但又担心陆北辰在这件案子里真的会为难。想了想,她对罗池说,“这样吧,我再去问问顾主任。”
罗池几乎要感恩戴德。
没一会儿里面的大夫全都出来了,顾初走在最后。罗池正纳闷的时候就见顾初朝着他招了招手,他走上前,顾初说,“何奈要见你。”
罗池一怔,紧跟着心头攀升一种预感,他觉得,也许何奈这次的举动将会使案件发生重大的转折。
醒来后的何奈一改之前对罗池的抗拒,看见他像是看见了救世主,嘴里喃喃着,“罗警官……”
作为医生,顾初上前叮嘱了他两句,要他在感到疲累的时候就休息,不要过多说话。何奈看着她,有气无力地说,“你也留下来吧。”
顾初也冷不丁预感到了什么,能让她留下,难道跟她还有关系?
何奈没等罗池开口去问就主动承认了,只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就令顾初震惊,他说,一直以来陆门都有独立而隐蔽的生物研发实验室,生物制药这块向来不对外公开却是存在的。
罗池听了这话后双眼骤然炸亮,拉了把椅子在他床边坐了下来,盯着他,“也就是说,陆北深吃的药就是来自陆门的生物实验室?”
何奈虚弱地点点头。
“那你在实验室里是什么身份?参与哪些环节?还有,冯梓莲、艾欣、钱豪和刘川这四名死者也跟陆门有关?”
一连串的问题,顾初在旁都怕何奈招架不住,但他看似很平静,却瞅了她一眼,这一眼,异常诡异。稍许他道,“这件事,还要从顾家的生物制药说起。”
“什么?”罗池一愣。
顾初也震惊了,心中盘旋而上的预感越来越不好。
“但是……”何奈话锋一转,目光又落回罗池脸上,眼神求救似的,“你要答应我,保障我的安全,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我了。”-
本章完结-
483顾初的濒临崩溃
陆北辰赶到医院的时候,专案组的人还没有离开,没见罗池的影子,会诊的医生们也都不在。他打算往里,其中一名专案人员却拦住了他,“陆教授,您现在不方便往里进。”
“何奈醒了?”陆北辰警觉。
“是。”
陆北辰面色沉凉,“让开。”
“不好意思陆教授,头儿说了,除了主治医生外,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内。”
“他有权利这么做吗?”陆北辰微微蹙眉。
“这其实是何先生的要求。”专案组的人严肃认真,“他希望不受打扰。”
陆北辰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转身离开。
径直去了神外,没看见顾初,倒是看见了正在收拾东西的筱笑笑,见到陆北辰后,筱笑笑诧异,“顾初已经下班走了。”
陆北辰怔楞片刻,然后点点头,“谢谢,再见。”话毕转身走了。
筱笑笑一脸疑惑。
一小时前顾初从重症病房回来,脸色煞白,像是被人放了血似的,浑浑噩噩,跟她说话她也像是听不到似的,如同丢了魂。她问她出什么事了,她好半天才像是听见了她的动静,木涨涨地看着她,回了句,没事。
没事?
没事才怪。
她跟她大学同窗外加认识这么多年,有事没事她还能看不出来?顾初向来不是一个很会掩饰心思的人,她很慌乱,这是筱笑笑看在眼睛里后得出的结论。
可陆北辰又是怎么回事?
筱笑笑心生担忧。
回到车里,陆北辰没马上开车,先是给顾初打了通电话,但拨了数次都没人接,他多少有点急了。沉了沉气,又拨了通电话。
那头接通了,对方所在的环境有点吵。
“罗池。”陆北辰在封闭的空间里,周遭很安静,衬得他的嗓音深沉淡凉,“你必须明白一点,在这起案件中我首先是法医其次才是陆家的人,关于案情的进展,我有权利知情。”
罗池那头沉默了片刻,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说实话,有些事你不方便插手。”
“罗池,你在跟我说废话。”陆北辰面色僵冷,“我需要的不是你的理解。”
罗池重重叹了口气,“何奈把陆家咬了出来,连带的咬出了陆家和顾家的陈年往事,作为朋友我很不想看到这种局面,但作为警员,我必须要按规章办事。”
陆北辰的目光一沉,陆家和顾家的陈年往事?冷不丁想起筱笑笑提及顾初时的表情,还有,顾初迟迟不接电话的举动……
“你的意思是,何奈招供的时候顾初在现场?”他想到了这种可能。
罗池也明确了他的预想,“是。”
陆北辰闻言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出来的全是冰冷冷的阴风,“罗池!”
那头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不满,忙解释,“我知道顾初不是涉案人员,这种场合下应该回避,但当时我不知道何奈会说跟顾家有关的事啊,所以他要求顾初留下来我也没多想,顾初是医生,照看何奈的身体情况很正常。”
陆北辰这边脸色铁青。
“何奈到底说了什么?”
“这……”罗池迟疑,半晌后沉沉地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相信何奈说的事是连你都不清楚的,还有就是我必须要跟你提前说明一下,因为案情严重,所以我必须向上级申请调查陆家。”
陆北辰悄然攥紧了拳头。
“何奈寻求我们的保护。”罗池说了嘴,“我相信你不会徇私,但作为陆家人,你势必是在暗中查一些事情,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在权衡,但我想说的是,秦苏这一次需要在国内待得久一点了。”
“罗池,我欢迎你查得清楚点。”陆北辰语气恢复平静,“事情到了今天这步田地,等着真相大白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罗池,“有些事我不方便告诉你,你想知道的话,还是问顾初吧,由她亲口说出来比较好,也许,她也需要你给出的答案。”
陆北辰没说话,直接掐断通话。
——————
这个季节,上海气候多变。快到家的时候起了阴云,雷声作,又下起了雨。顺着路将车停进了地库,下了车后陆北辰又打了电话,顾初还是没接。
开了房门,室内很暗。
窗子是关着的,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隔了音,模糊了窗外风景的视线。玄关有包和钥匙,陆北辰看到后稍稍松了口气,说明她是回来了。
没开灯,房间很暗。
顾初的手机就放在客厅的沙发上,陆北辰拿起一看,未接电话不少,她一个都没接。放下手机,陆北辰看了一眼楼上,心中泛起不详。
上了楼,推开卧室的门,顾初果然在。
没窝在床上,她面朝窗子坐在地毯上,长发披肩,室内的阴暗与窗外偶尔的电闪雷鸣交织了忽明忽暗的光,她沉默得像个剪影,一动不动,似乎连陆北辰进来她都浑然不知。
看不见她的神情,却能感受到她的悲伤。
陆北辰一时间竟不大敢上前了,生怕看见的是她戚凉的眼神。
就这样,她靠窗而坐,他与她身后站立,一扇窗子,玻璃外是阴雨绵绵,玻璃内是男女的沉默。
陆北辰静静注视着她的身影,那小小的肩头许是再也承担不起风雨,娇柔无力。是,她是承担不了,所以,当他知道一切后唯独能做的就是隐瞒。不经意想起之前秦苏跟他的对话,她说,顾家做的事远不如此。当时他没细问,就用其他的话题转移了过去,可秦苏不清楚的是,对于顾家曾经做过的事,他已经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了。
现在,她是知道了吗?
他情愿背负所有,只换来她的不知情。
良久后,他才慢慢蹲身下来,一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裸露在空气中的肩头冰凉,这股子凉顺着他的指尖一直往心里钻。
“初初。”陆北辰轻唤了她的名字,但接下来要说什么他竟不知道了。
安慰的话?还是,故作不知?
她的侧脸映落在阴影之中,窗外雷光闪过时,他看见,她哭过。眼睛红肿着,像是在目视前方,可又像是在绝望。
他心疼,不忍见她如此,起身,干脆将她整个人抱起。顾初没挣扎,像是折翼的鸟儿,任由他将她抱回了床上。
他开了灯。
她的脸颊在鹅黄色的光线下愈发清晰,终于抬眼看着他,许久后,才像是看清楚他是谁似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顾初的手劲格外大,纤细的指甲几乎深陷他的胳膊,陆北辰见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安抚,“我在这,别怕。”
可顾初盯着他,冷不丁问了句,“你知道了对吗?知道了所有的事!”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可以忽略,可就是这么小小的一点声音,陆北辰却从中感觉到她如抓住稻草似的歇斯底里。
他该如何回答?
终究还是选择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顾初的眼眶又红了,无助得像个孩子,仍旧抓着他不放,“为什么陆家的人要那么做?只是因为利益吗?可全中国那么多的生物制药,你们陆家为什么就盯着我父亲不放?为什么要把我父亲的成果夺走?”
陆北辰原本只担忧她的情绪,可听到她说的这番话后蓦地怔住,很快反应过来,低声急问,“陆家夺走你父亲的成果?初初,什么意思?”
“新药是我父亲研制的!”顾初濒临崩溃,说话的逻辑也有些混乱,“抑制神经类新药是我父亲的研制成果,被陆家夺走了……他们,为了利益污蔑了我父亲,夺走了新药……”
陆北辰惊愕,如雷击,大脑有几秒钟的空白,等有了反应,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压下惊骇,他沉了沉气,抬手捧起她的脸,压低了嗓音,“初初,是谁跟你说的这些话?何奈?”
顾初的嘴巴张了又阖,眼泪顺着眼眶往下砸,她仍旧没有嚎啕大哭,可就这么默默流泪也像是耗尽了她的心力,几番想要说话都无力出声。
陆北辰靠近了她,轻声抚慰,“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就在今天,秦苏已经向他承认陆家的确有生物制药这一块,但从不对外公开,他之前不解,但后来秦苏的一番解释他终于明了。可怎么又涉及到了顾家的生物制药?他渐渐感到不安,尤其是看到顾初此时此刻的模样,他开始怀疑,难道是他查的事情出现了错误?
484现在和曾经
建科集团,曾经赫赫有名的药业王国,几乎垄断全国的药品市场,与此同时又与国际制药接壤,并购了几家国外老牌有历史资历的药厂,其发展版图无可限量,建科为纳税大户,顾泽峰又是慈善产业的代表,所以那个时候一提到建科集团没人不知道顾泽峰,顾家盛极一时。
建科集团有自己的医药科学团队,建立多个生物制药研究中心,在新药的研发开发上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其中一处生物研究中心、换句话说也就是生物实验室就在重点对神经癫痫类疾病进行研究,积极开发配合医疗治愈的新药。顾泽峰对此很重视,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每年光在这项研究领域上的投资就高达数亿,而聘请的研发团队人员各个都是人尖,从全球二十几个国家筛选,最终挑选出7人组建这支极为重要的核心团队。外界纷纷猜测核心团队成员的身价,都知道能入了顾泽峰法眼的人,他所开出的价码就不会低。
7人中只有一名是中国人,名为顾江奇,是赫赫有名的脑神经学专家,长期在国外从事生物开发研究工作,是炙手可热的人才。与顾泽峰更是投缘,外界不知情的一提到顾江奇还以为是顾泽峰的亲戚,但实际上两人只是惺惺相惜的多年好友,顾泽峰欣赏顾江奇的才华,顾江奇钦佩顾泽峰在商场上的雷厉风行。
修复神经受损、抑制神经类疾病的新药开发项目名称很有意思,叫做“脑忆”,其实往通俗了说就是可以辅助大脑恢复正常功能的意愿,当然,这只是个很别致的项目名称,是核心团队中有人无意间说出来的这么一个词,新药的药名绝对不能是这么个“诗情画意”的名字。
“脑忆”项目是在透明又保密的情况下得以顺利进行,透明,是因为圈内的人几乎都知道建科集团在进行一项大的研究开发项目;保密,是大家虽知道建科在研究大项目却对项目的情况一无所知。这要缘于建科集团拥有强大的公关团队,对一切有可能是来探秘的渠道统统堵死。
一切本该顺风顺水,经过数年研究后,神经新药已经成功地进入到了临床阶段,可恰恰就是在这个阶段出了事,导致了建科集团彻底翻船、核心团队人员受到牵连、多年成果毁于一旦的悲惨命运。
临床阶段死了人,新药作废,建科名誉受损、集团一夜之间千夫所指、产业链受到重创、相关部门介入调查、同行落井下石……等等,最后,顾泽峰夫妇在车祸中身亡。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多年前移居海外,并在海外市场迅速扩张产业又保持神秘面纱的陆门集团,换句话说,顾泽峰从辉煌走向覆灭的人生轨迹全都是拜陆振扬所赐。
作为陆门集团的掌舵人陆振扬,从长辈手中将家族重任接过来后自然想着如何发展壮大,而生物制药是块利润巨大的蛋糕,陆振扬当然不会放过,但想要踏足这一领域,从头来过是蠢人的行为,踩着巨人的肩膀上前行才是上策。从集团规模来说,建科集团的力量无法与陆门匹及,但顾泽峰名声在外,是中国医药最有名的代表,陆振扬注意到他也实属正常。
陆门最开始想要买断新药的研发,被顾泽峰拒绝,后来多番商谈无果,陆振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买不来就直接抢,巨额的利润之下,人性的野蛮暴露无遗。临床死亡一事是陆门有意策划,那个人的死亡其实跟新药无关,但陆门做得滴水不漏,所以当时并没有查出来,再加上舆论导向流言可畏,一时间顾家就扣上了杀人的帽子。
建科因新药一事陷入泥潭,接踵而来的就是各种麻烦,“脑忆”这个项目投入资金巨大,发生了这种事就近乎是能要顾泽峰的命,资金链严重断裂,而那个时候,能帮助他度过难关的几家企业同时受到了威胁,眼睁睁看着顾家覆灭。
这个威胁就来源于陆门,不显山不露水,甚至陆振扬都没亲自出面就彻底斩断了顾家夺回项目的可能性。借刀杀人、落井下石,这两招成了两把悬在顾泽峰头上的大刀,纷纷而下,斩落了顾氏夫妇的命。
当然,后来顾氏夫妇出了车祸的确是因为意外,但当时他们只是为了筹集资金,并非是逃逸,可后来被大家传成了逃逸,人往往就是这样,宽容难,凑热闹易。
这一切,都是何奈亲口叙述的,当时罗池听完这席话后着实震惊。
而何奈是怎么知道的这段陈年旧事?
顾初静静地倚靠在床头,眼眶红肿未消,目光发直发愣,可思维是清晰的,她慢慢复述这些事,中途几次哽咽。“何奈就是顾叔叔的儿子,他常年待在国外,跟顾叔叔学得是一个专业,当然,他不叫何奈,他的原名叫顾肆。”
是她忘了,又或者说那个时候她跟顾叔叔一家接触得不是很多,她只知道顾江奇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奇才,偶尔会去父亲公司的时候见过他,顾江奇有个儿子叫顾肆,打小就在国外上学,大学毕业后也开始从事生物研究工作。她曾经是见过顾肆,但接触次数较少就印象不大深刻,直到何奈说出这段旧事的时候她才想了起来。
怪不得当初他自报家门的时候她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顾肆这个名字既陌生又熟悉,现在想想,他当时就是有意要看她是否有印象。
陆北辰坐在床头听她讲述这些事,内心惊涛骇浪,面色却平静如常,这么多年的大风大浪他都走过,操纵情绪对他来说已是易如反掌的事。良久后他说,“所以,顾肆就化名何奈进了陆门,并承担起陆门秘密开发新药的工作?”
顾初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遏制心头上的疼,“是,他已经承认自己这么做就是为了给他父亲正名。”
顾家新药被扣上失败的标签,甚至牵连了人命,一时间实验室里的人尖们名誉都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和诋毁,“脑忆”项目瓦解,成果被毁,核心团队解散。而顾江奇,这个一世孤傲的人在面对压力和舆论时一时间承受不起,最终竟寻了短见。
所以,这一场灾难又何尝是建科的呢?顾肆原本幸福的一家也支离破碎,德高望重这一头衔也被毁得尸骨无存。再后来顾肆从新药入手,终于摸着了陆门的动态,他是从事这个行业的,一个行业都是相通的,他知道陆门在暗自招兵买马研究新药,事有蹊跷,他便更名改姓混进了陆家。
陆门有四大助理,每一位拿出来放在其他公司都能独当一面,这是外界的传闻,事实上也是如此。但外界不知道的是,陆门的四名助理中,其中三位是商场精英,另一位只负责生物制药,他很少参与陆门商务事宜,而这个人也充分得到了陆振扬的信任和欣赏,所以被列为四大助理之一。这个人,就是现在的何奈,也是当初的顾肆。
他利用自己的学识很快进入了陆门的研究团队,那是一支小型的团队,加上何奈共4人,可想而知陆振扬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顾肆是专业人才,一接触这个项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恨得咬牙切齿,陆门的项目就是曾经的“脑忆”。
“顾肆在陆门团队尽心尽力,实际上是在调查那款新药到底能不能吃死人,它对生命的危害性有多大。”顾初无力地靠在那,声音小小的,“后来他发现新药只对临床患者的心脏有一点点的影响,需要配合强心类药物才能避免影响,但不足以害死人,所以他确信了当时的事就是一个阴谋。”
相比顾家的核心团队,陆门的团队更私隐,规矩更多,顾肆虽说得到了陆振扬的信任,但在生物研发上也不能独掌大权,他开始绞尽脑汁想把这个项目单独拉出来做,但陆振扬如此重视这个项目又怎能轻易放弃?所以顾肆一改实验室的保密原则,将新药的弊端主动告知陆振扬,并且有意扩大其危害性。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逼得陆振扬放弃,他可以拿回父亲的成果。
然而他忘了陆振扬是个商人,是个精明十足的商人,商人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把没用的东西合理利用,即使价值已经被榨成渣的东西也要美化成废品可以卖钱。陆振扬一个命令压下来,要核心团队将这款新药重新进行成分配比研发,增加强心类成分。核心团队其他成员没意见,顾肆却严重反对,一来这是父亲的成果不容更改,二来如果增加强心类成分的话可能会给人体造成不可预测的影响。
陆振扬自然不听,一怒之下将主动权交给了团队的另一个人,顾肆只是配合其工作。可好景不长,顾肆的担忧真的发生了,第一个临床志愿者出现了意外导致死亡,这个人,就是钱豪。
485无可避免的事实
其实X-R2与强心苷类成分是可以共存的,只是配合比例必须要极为讲究,否则就会出问题。顾肆所在的实验室将新药开发分了五个阶段,每一阶段都在反复白鼠实验后用于临床检测,根据检测结果再决定是否要进行成分提炼和重组。
“钱豪、刘川、冯梓莲和艾欣,他们都是实验室临床检测的对象,都有心理治疗的前史,实际上是神经系统受损引发精神类疾病。他们是在自愿的情况下与陆门研发室签署了临床条约,当然,前提条件是临床对象必须要符合试药条件。
半年前的那一场车祸令警察对艾欣起了怀疑,紧跟着艾欣的尸体失踪,警方毫无线索,尸体却又在蜡像展重现,这就足以引起警方的怀疑。
事情的发展都按照顾肆的想象去走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用顾肆的话来说就是,只要再给警方一些时间,那么必然会根据尸体身上的变化和印记摸到陆家身上。
然而,令顾肆万万没想到的是陆北深,他的病情冷不丁的发作,彻底曝光了顾肆。
“陆家的新药分五个研发阶段,艾欣是第四阶段的临床对象。”顾初的目光有了转移,悲凉地落在了陆北辰身上,“而陆北深,是第五阶段的临床对象。”
这是陆北辰想到的事,但顾初的这句话落地,他的眉梢还是僵了下,大截烟灰落地沾身,他几乎也都感觉不到。满脑子都不过是:我的弟弟,是试药的对象。
顾初也沉默了。
在这场真相中,她成了受害者,可陆北辰何尝不是呢?虽说刚刚她歇斯底里地质问,可她还是相信他的,相信他也身在想谜团之中而不自知。
所以,她心疼她的家人,更心疼她的男人。
窗外,雨势大了,大团的清冷卷了进来,烟草味被吹得所剩无几。陆北辰将烟头掐灭,抬手关上了落地门,语气低沉,“半年前的那场车祸,顾肆的解释是什么?”
顾初摇头,“他给罗池的说词是,车祸这件事他不知情,艾欣出事后他才知道,他只承认他偷了尸体。”
“你相信吗?”陆北辰靠着落地门,面色始终沉静,因为是逆着光,他的双眼就笼罩在大团的暗影之中。窗外是摇曳的花枝,他的身影却异常高大静止,如伫立于浪尖之上的磐石,一动不动。
他悲伤,不管真相如何都已经扯到了陆家和顾家,但不代表他被悲伤钳制而乱了理智,他相信顾初的情绪还在收敛中的,因为这份收敛,他清楚她也发现了疑点。
顾初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微微启唇,“何奈对于车祸的解释,我是抱有怀疑态度的。”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滞闷,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件事上太过沉迷于一面之词,毕竟,车祸那件事直到现在也没有给出合理解释,她看向陆北辰,虽无力但言语干脆,“要么他是说实话,那意味着这件事还藏着一个幕后黑手;要么他在撒谎,可一旦撒谎,那就意味着他为了他的目的杀了人。”
陆北辰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一方面他是如此能够体会到她的悲伤和无助,一方面她又那么想要积极挖掘真相,他明白她的心思,她更愿意相信何奈是一派胡言。
可他更明白,何奈说的话可信度很高。
“也许顾肆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想要通过车祸一事引起我们的关注,所以他不惜利用艾欣的癫狂来故意撞向你,更甚至明知道艾欣会有危险也在所不惜,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说到这儿,顾初的声音一下子又小了,就像是好不容易鼓足的皮球又被人骤然放了气似的。
她紧紧攥着被单,手心生疼。不管她怎么来解释这场车祸,顾肆的目的都像是跟他说的毫无出入,他想报复,为了他的父亲,那么……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所以她明白,不管她如何不想承认,顾家的出事都跟陆门有关。
陆北辰知道她在想什么,坐过来,将她拉入怀里。顾初没有挣扎,许是迷茫,又许是舍不得,她靠着他,终究抬手攥紧了他的手,使劲的。
他任由她攥着自己,腾出只手箍她的头靠在他的怀里,这个时候连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这种沉默的方式来给予她安慰-
本章完结-
486要有只虎来保护你
筱笑笑算是跟着下社区这批医生中最有资历的一个了,大家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私下都在议论纷纷。她没功夫理会那么多,调任令一下她就到社区报到了。
一大早社区医疗服务站就很热闹,因为是市重点医院对社区的福利,所以居民们全都闻风赶来。这个时间年轻人都在上班,接受问诊的几乎都是上了年龄的居民。
筱笑笑忙忙碌碌地倒也觉得充实,社区问诊工作简单,她却还是做得认真。一晃中午休息时间倒了,其他医生们累得怨声载道,她却不觉得什么,没参与到他们对这项工作枯燥又无技术含量的讨论之中。正要去吃饭,没想到乔云霄来了。
午餐就在社区旁边的餐厅,不大的地方,吃得东西简单,这是片老居民区,白头发的人多于黑头发的,在外面吃饭的人少,所以周围的餐厅也都是以快餐为主。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开车去别的地方吃。”很显然乔云霄长这么大没在这种小吃店吃过东西,无靠背的椅子坐得全身不舒服,他身上像是爬满了跳蚤似的不舒服,左顾右看,“新开了一家牛扒店味道还不错,我带你去吃。”
筱笑笑用热水烫了两套餐具,将其中一套放到他面前,“我只有一小时的吃饭时间,哪够去你说的牛扒店?”
“但是这里太……”乔云霄打从坐下来后就觉得周围都油兮兮的,桌子上也有油腥味,他都不敢把胳膊放在桌子上。“你是个医生,这种环境不适合你。”
筱笑笑知道他是大少爷身子,哪来过这种快餐店?抿唇忍笑,抽了纸巾将桌子擦了又擦,“这种小本生意的餐厅哪会像你出入的那些餐厅讲究?不过我看了一下,周围就属这家最干净了,居民也都说这家的口味最好。再说了,我是医生怎么了?我也要填饱肚子啊,别人能来这吃,我是医生就不能来吃了?”
乔云霄见她也没有跟他走的意思,也就妥协了。餐厅很小,自然没那么多山珍海味,筱笑笑点了两道家常菜,其中一道里面厨师没注意放了辣椒,呛得乔云霄直咳嗽,筱笑笑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拿了双新筷子,说,“这里没大饭店那么讲究,不分公筷和私筷,就用这双新的做公筷吧。”话毕,她用新筷子将里面的辣椒逐一夹出。
“你嫌弃我?”乔云霄问。
筱笑笑愣了一下,马上解释,“不,我没这个意思,我怕你不习惯……”
“你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用什么公筷?”乔云霄抽走她手里的筷子,“像你说的,这么小个快餐店,我们也就别穷讲究了。”
筱笑笑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饭菜尚算可口,筱笑笑倒是无所谓,但她知道以乔云霄这个大少爷的标准,这里的口味标准绝对是不达标的,果不其然他吃得不算多,只是几口表示作罢。筱笑笑累了一上午胃口大开,现在别说是这里的饭菜,就是只有馒头她都能吃上好几个。
乔云霄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叹了口气,问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筱笑笑没明白他的话,抬眼困惑地看着他。
“姓顾的这里在利用职权整你,我不会放过他。”乔云霄一字一句。
筱笑笑马上阻止,“你要真是为了我好就什么都别做,他不能拿我怎么样,医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再说了,我在手术中的确没按照程序来,换任何领导都会对我通报批评。”
“你现在还为他说话?”乔云霄诧异。
“我不是为他说话。”筱笑笑解释,“我只是不想再在为我和他的关系拉扯不明白,他在离婚这件事上吃了亏,心里有气很正常,那么这次派我下社区也算是我跟他扯平了。以后我跟他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欠谁的,万一你再找他麻烦,他反过来再找我麻烦,那么我跟他的关系就没玩没了了。”
“有些人需要给足教训他才不敢怎么样,我是个商人,犯不上学得那么品格高贵阳春白雪。”
筱笑笑抿唇浅笑,“商人更要审时度势吧?他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换句话说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你又何必跟他计较?这人啊是什么样,时机一到总会暴露原型,不是我胆小怯懦,只是想过安生日子,要不然他被逼的走投无路回头再反咬我一口,那就真的没安静日子可过了。”
“你身边缺个人。”乔云霄冷不丁说了句。
“啊?”
“你需要个强有力的靠山,他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
筱笑笑耸耸肩膀,“也许吧,但我现在挺好的。”
乔云霄盯着她笑,“顾启珉是披着羊皮的狼,那我呢?你怎么形容我?”
筱笑笑想了想,“你是披着羊皮的虎,这么说,可以吗?”
乔云霄笑了笑。
她又闷头吃饭,虽没抬头看他,但总觉得他在盯着她看,这种感觉很奇妙,却又让她心生不安。乔云霄的确是在瞅着她,半晌后突然开口说,“那么,你希望我这只老虎待在你身边保护你吗?”
筱笑笑听了这话心就悸动一下,可她不敢往深了想,轻描淡写地回答,“你一直在帮我不是吗?已经很感谢你了。”
“我所说的保护不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乔云霄盯着她的脸,“我想要你跟我在一起。”
筱笑笑窒息了一下,抬眼看他,他的目光灼灼有力。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嘴巴在动,“笑笑,做我女朋友吧,行吗?”
他的意思表达得明确直接,让她再没法有一丁点的误会或猜想,她张了张嘴,显然是被他的提议吓到了,乔云霄伸过手,来拉她的手,“笑笑——”
“我吃好了。”筱笑笑忙抽手,右手的筷子也放下了,“我该上班了。”
乔云霄一脸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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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苏被罗池扣下了。
这是陆北辰意料之中的事,一大早他就接到了陆东深的电话,跟他了解了一下情况后表明了态度。
“第一,关于陆门生物制药的事父亲已经承认,但死人的事他不清楚,实验室只是定期给出结果,我调查了一下,这件事极大可能是实验室瞒报,父亲并不知情;第二,我已经命助理将实验室的情况写成书面材料递交国内警方,希望他们要尊重事实不要冤枉好人,这件事跟我母亲无关;第三,我希望何奈和北深尽快回美国,何奈需要给我一个交代,而你也不希望北深只顶着一个空壳股份不做事吧?”
一通简单的电话,却十足听出端倪,陆北辰倒了杯清茶,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说,“看来,就算何奈回美国,他也得不到父亲的庇佑了。”
“父亲现在更适合颐养天年。”那头,陆东深的嗓音低沉,“母亲年龄也大了,为谁奔波走动的事已经不适合她来做,有些事,做儿女的应该代劳。”
陆家儿女向来都天资聪明,陆北辰也不例外,他未从商,却也能嗅出这其中的风云变幻,想来如果不是父亲的权力被桎梏,那么今早的这通电话必然会是父亲打来的。喝了口茶,他轻描淡写地说,“陆家的事我不参与,但这件案子我势必要查清楚。”
“你当然要查清楚,我想,你为了你的女人也会这么做。”陆东深一针见血,“但是你要清楚,外界一旦知道陆门被调查,那将会是一场不见血腥的风波,不需要为难你,只拜托你一件事,让这件事秘密进行,我不希望从何奈嘴里听到任何不利于陆门的事。”
陆北辰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大哥已悄然成长为一头蓄势待发的狼,想必父亲的肱骨大臣们都已兵败铩羽,陆门已经到了更新换代的阶段。
“那就要看陆门曾经做过什么事了。”陆北辰淡淡地说,“你有你的商场法则,我有我的职业坚守,何奈现在寻求警方的保护,陆门总要对此给出解释。”
“这件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新药的确是顾家的成果,顾家的出事陆家也的确要付上一些责任,但父亲为什么一定要研制新药,不惜一切手段得到新药的研发权?重要的是,他从不对外公布这件事,意味着这种药他根本就不想拿来盈利,你有想过为什么?”
陆北辰的眼眸暗了暗,没回答他的问题,许久后说,“何奈现在不能出事。”他明白陆东深的意思,他也有办法能在罗池眼皮底下将何奈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但他不能这么做。
487希望只是一场梦
“你确定?”陆东深口吻始终沉静。
“是。”陆北辰也风轻云淡,“我需要知道陆门做过的所有事。”
通话结束后,陆北辰紧紧攥着手机,一手撑在窗玻璃上,他咬着牙,心脏隐隐涨疼。撑着玻璃的手指在颤抖,他控制不住的颤抖。那杯茶已经失了温度,清香不再,只剩薄凉的气息。
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拉下他微颤的手,十指相扣给予他温暖。他转头,对上顾初的眼睛。
房间太安静了,安静到足以让她听得见通话内容。她攥着他的手,轻声问,“如果一旦何奈的说辞是真的,那么你很清楚你父亲那么做的目的,对吗?”
陆北辰还是要感谢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给他留有余地,他靠在窗子旁,将她拉到怀里,抱着她许久后才低哑开口,“初初,对不起。”
她的心揪了一下,没抬头,于他怀里说,“是因为你的母亲,还有,北深对吗?”
陆北辰没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这是不难想到的事,就算没有陆东深的这通电话他也想到了父亲行为背后的初衷。他母亲的病无药可医,而北深的情况又很像是遗传了母亲,如果换做是他呢?
他不愿去深想,因为只要去深想他就要承认一个现实,那就是其实他骨子里流淌着跟父亲一样的血液,如果换做是他,当他知道有这种药的话,他也许也会占为己有。
顾初紧紧揪着他的衬衫,陆北辰的沉默其实已经承认了一些事,她难过得喉咙发紧,说,“可我父亲研制新药就是为了推上市场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也许是父亲等不及,又也许,当初我父亲跟顾伯父谈得并不愉快。”陆北辰低低地说。
顾初从他怀里抬头,灰暗的眼眸里有一点点的光,像夜幕的星,闪烁,她说,“我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场梦,梦醒了会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在阶梯教室里睡了一觉,身边的同学把我叫醒了,然后我兴高采烈地去实验室找你,跟你贫嘴,惹你生气,我——”
下一秒陆北辰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她没避让,没推开他,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与他缠绵拥吻。也许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证明彼此还是活着的,用身体最直接的接触、碰撞才能暂且忘却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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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安顶着对熊猫眼哈欠连连,端了杯咖啡在原地晃悠了许久,又溜达到语境身后,问了句,“小语境,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语境顺着咖啡的香味扭头一瞧,指着他,“你完了,你敢偷陆教授的咖啡豆!”
“他的咖啡豆什么时候掖着藏着过?我不知道喝了他多少咖啡豆了。”潘安嗤笑,一屁股坐在语境的办公桌上,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叹道,“我算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如果当初不是我妈背着我给我改了专业,我想我现在应该是个艺术家,背着画板勇闯天涯的那种人,又何苦天天闷在这间实验室里做单身贵族?”
语境不理会他的唠叨,推了他一把,“离我远一点,要不然陆教授会以为我跟你同流合污,陆教授都三令五申了,不允许在实验室里喝带气味的东西。”
“他现在还能顾得了我们?”潘安耸耸肩膀,扭头又盯着不远处也在查资料的鱼姜,吹了个口哨,“嘿,你怎么样?要不要来杯咖啡轻松一下?”
鱼姜眼皮都不抬一下,“咖啡因现在对我不起任何作用。”
潘安挑眉。
“换句话说,她现在肾上腺正亢奋。”语境多嘴说了句。
紧跟着一个纸团飞过来,精准无误地砸语境头上,鱼姜没好气地说,“你是想等着挨骂是吧?”
语境忙闭嘴,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这是陆北辰下达的命令,要他们重新翻阅四名死者的尸检报告,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语境负责四名死者用药后的一切反应及死后生理变化,潘安要查阅死者死前用药情况及日记本中记录的一切事件,鱼姜的工作量较大,要重新分析陆北深服用药物的成分,并且要跟钱豪等尸体残留药物成分进行细节对比、阶段成分分析。
潘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伸了个懒腰抱怨,“查日记这种事是罗池的工作,怎么就落在我头上了?再说了,还有什么好查的?作为法医,我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鱼姜和语境谁都没搭理他。
“科洛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跟你们说话真没劲。”潘安见他们不理他,发了一通牢骚后滋遛滋遛地喝着咖啡,该工作还是一样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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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池在警局里已是焦头烂额了,专案组搜罗来的资料成堆成堆地摆在他的办公桌上,还有陆北辰实验室曾经递交上来的尸检报告。如今好像一切真相大白了,但好像又有一层窗户纸在隔着,据他多年的办案经验,越是到接近真相的时候就越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顾家的“脑忆”项目、陆家秘密的生物制药实验室、服用新药后自杀的临床对象、何奈因需求保护而反咬的行为、秦苏的说辞……最后抽丝剥茧,说白了就是陆家与顾家的旧事、何奈有意报复陆家的行为。
那么,势必有一个人在撒谎,要么是何奈,要么是秦苏。
回到办公室,不曾想陆北辰来了,坐在他的位置上,正在翻看资料,脸颊丝毫不见波澜,让罗池想到了秦苏,原来陆家的人都遇事沉稳波澜不惊的。
他没责怪陆北辰翻看资料的行为,事实上他也清楚自己阻拦不了陆北辰。见他回来了,陆北辰非但没起身让位置,反而直截了当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秦苏?”
罗池在沙发上择了个位置,看着陆北辰,“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还是在怀疑何奈的口供?”
陆北辰没顺着他的话走,而是干脆利落地给他列出了三点说明,“第一,我是这件案子的特聘法医,我有权知道案情;第二,如果何奈只做了给奇怪提供尸体的工作,那么半年前主使车祸的人又是谁?第三,顾思突然翻了旧事,很显然是有人在利用她掀起风浪,这个人又是谁?你不说,我想十有**是何奈。试想一下,如果跟顾思联系的人就是何奈,那么可想而知他是极其痛恨陆家,只有对陆家痛恨到了极点,才会动了利用杀人来达到关注的目的吧?那么问题就来了,何奈能做到利用艾欣杀人并且眼睁睁看着艾欣自杀的程度,又为何做不出利用钱豪等人的尸体来对陆门进行栽赃的行为呢?”
罗池站起身,从桌上拿起烟盒,拎了两只烟出来,递了陆北辰一根,说,“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不想让你参与太多。”将烟叼在嘴里,点燃,吸了一口又道,“毕竟你是陆家的人。”
陆北辰也燃了烟,半晌后突然说了句,“也许,是有人想要这样。”
“哪样?”罗池问。
陆北辰吐了口烟雾,淡淡地说,“你不再相信我,而我,对你心生罅隙。”
罗池一愣。
“这人真是太聪明了,也许从一开始你我都被这个人利用了。”陆北辰轻淡地笑,“现在如ta所愿,我和你之间的确出了问题。”
罗池微微眯眼,久久沉默,脑子里却像是在玩过山车似的,翻江倒海。是啊,他竟然没察觉到这一点,似乎从他接到那通电话开始后,他和陆北辰的关系就变成了这样。他们应该是亲密的战友才对,而现在,相互提防。
“你在怀疑谁?”罗池问,“如果是何奈,风险性太大了,而事实上,他似乎没料到陆北深会突然犯病。”
这个道理陆北辰当然明白,何奈不会蠢到自掘坟墓,但如果不是何奈,还能有谁在幕后扮演操控者的角色?当然,如果他和罗池一旦反目相互提防,那么这个人就有太多的空子可以钻。想了想,他说,“我需要知道秦苏的口供。”
“她承认钱豪等人是陆门的临床对象,但自杀一事她声称陆门并不知情。”罗池如实相告,“而且今早我已经收到了你大哥陆东深先生发来的传真,他的意思大致跟秦苏一样,陆家的确做了些不光彩的事,但对四名死者的事表示不知情。”
罗池吸了口烟,继续说,“秦苏并不承认派人对付何奈,她表示,这有可能是何奈自我导演的一出戏,一出转移众人视线嫁祸给陆家的苦情戏。”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看向陆北辰,“我承认在这件案子上我有心躲你,因为你姓陆,我怕你会徇了私,但现在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秦苏的这个假设立不住,何奈的这场车祸一定是有人精心策划的,目的就是要他闭嘴。”
488愈加清晰的案情
有人在何奈的刹车系统上做了手脚,这样才导致车祸的发生。这是何奈给罗池的口供,后来罗池查了那辆在修理厂近乎报废的车辆,发现的确刹车系统出了问题,是被人硬生生切断的。会有人自我编排出这么有出戏吗?罗池表示怀疑。
陆北辰弹了下烟灰,思量少许说,“又或许何奈真的是受害者。”
罗池的烟抽得很快,马上就到烟屁股了,掐灭,紧跟着又点了支,看着陆北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陆北辰盯着他一字一句说,“是有人想要陆门灭口这个行为坐实。”
这话令罗池惊愕片刻,很快他说,“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杀何奈并把罪名按在陆门头上?”
“陆门要想动杀念,可能何奈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失踪了,秦苏也没必要单独见他一面说服他回陆门,现在表象上看像是秦苏劝服不遂而动了杀念,但我很了解秦苏,她是个十分聪明冷静的女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会蠢到一查就能查到自己的事?据她说,她是打算给何奈一笔钱要他闭嘴不谈关于陆门实验室的事,当然,我相信以你的查案速度想必已经查了那家茶馆。刹车系统是被人破坏的,那么就排除了意外这一说,要么有人要何奈出事,要么何奈自己想出事,后者的难度太大,秦苏这条线如果再排除,唯一的情况就是栽赃嫁祸了。”陆北辰向来在分析上滴水不漏,这件案子牵涉了陆家,但他始终冷静处之。“我想对方并不是真想让何奈死,必须保证他能活着才行。”
“假设不是秦苏指使,那么只要何奈还活着他必然会认为陆家想要杀人灭口。”罗池接过他的思路分析,“如此一来……”
说到这儿他猛地看向陆北辰,而陆北辰也心照不宣,两人异口同声,“他就能寻求警方的保护!”
“没错。”罗池右手攥拳打在左手的掌心,“跟警方合作势必要张开嘴巴配合警方,那么,陆家有关生物制药的事就会被曝光。”
正说着,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专案组的成员,将手头的资料递给罗池,见陆北辰在,先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看了看罗池欲言又止。
罗池说,“有话就说,不用避讳。”
不用想也知道是陆家的事,陆北辰没过多表示,慢悠悠地抽了最后一口烟,摁灭。专案组成员清清嗓子,“咱们的人调查过了,钱豪、刘川、冯梓莲和艾欣的确跟一个名为曼普实验室签署了临床试药协约,实验室缩写为MP,与……陆教授所提供尸检报告中的符样标记符合。这四人的协约虽说被毁,但陆门提供的电子版本中所涉及的内容及字迹经过对比没有造假的可能。”
曼普实验室就是陆门生物研发实验室的名称。
罗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他出去。
办公室里陷入安静,陆北辰跟罗池一样,又燃了支烟,这阵子他的烟瘾又捡起来了,青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英俊的脸颊,他的眼却如深海,幽暗难懂。罗池扯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也没解释他派人调查陆家的行为,实际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拿过刚刚送进来的资料,翻看了一两分钟后皱了皱眉头,然后文件一阖推到了陆北辰面前,“看看。”
陆北辰拿了过来,翻开。
是这次车祸现场人员口供,还有交通部提供的现场情况资料,逐一看下来后陆北辰发现了端倪,也明白罗池刚刚皱眉的原因。
“报警的人不在这群人当中,更不是何奈报警。”罗池知道他发现了问题,直截了当说,“唯一死亡的伤者是女性,据调查显示,报警人是男性。”
“没有来电显示,通话时间极短,报警的时间刚刚是发生车祸没多久,会让人误以为是车祸现场的伤者报警,实际上只是混淆视听。”陆北辰的思维转得特别快,将文件一阖,下了定论,“一切做得太过自然反而让人生疑,可以判断报警的人就是在何奈车上动手脚的人,对方的目的就是想要保住何奈的命。”
罗池面色凝重,细细地捋目前的案情。
这件案子看似像一条线,实则有暗线牵扯。明线是,陆门因个人利益关系窃取了顾家的研发成果,顾肆化名何奈潜入陆门建立的曼普实验室想要借机为父亲正名,作为临床试验对象的钱豪等四人在试药的过程中出现了副作用,导致自杀身亡。案情截止到这里,就开始了不一样的说辞,陆家承认实验室的存在,也承认在顾家的事情上使用了些不正当的手段,但陆家不承认掩藏尸体一事,也就是说,陆家将开发的权利充分交给实验室,实验室定期向陆家报告成果即可,所以对于何奈所讲的钱豪等人因用药自杀一事并不知情。
但何奈的口供恰恰相反,他表示陆家对于试验对象的情况很清楚,掩藏钱豪等人尸体一事是陆家人要他这么做的,以至于他想要拿回父亲的成果不成,又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成果被毁后恼羞成怒,利用奇怪步步为营,借着一场别开生面的蜡像展来揭露这件事。
而陆家人开始威胁何奈的生命,甚至杀人灭口,何奈无计可施只好求助警察,但陆家只承认想要用一笔钱来令何奈闭嘴,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如果单纯地整理案情,就会捋出明线上相互矛盾的这两点,但暗线呢?其实罗池跟陆北辰想得一样,这件案子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最开始他以为操控者极大可能是何奈,然而现在看来就有矛盾了。
第一,当初给他通风报信的人是谁?
第二,车祸现场报警的人是谁?
第三,半年前是谁利用艾欣意图撞死陆北辰?
罗池在捋案情的时候,陆北辰的思维同样也没闲着,他们几乎是同步在完成对这件案子的梳理工作,所以,等罗池开口的时候,陆北辰的思路完全跟得上。
“何奈告诉了思思有关陆家和顾家的恩怨,如果出于好心,是因为关心顾初,但如果出于更深层次的目的……”罗池又绕回了陆北辰之前说过的话。
陆北辰接过他的思路,字字珠玑,“如果纯粹是出于报复,那么就可以判定半年前是他利用艾欣来滋事,一来我是陆家人,我非死即伤都可以满足他的报复心理;二来你可以通过我出车祸一事来关注这件事,通过他精心筹备的蜡像展来翻出陆家的所作所为。再继续判断,那么,给你通风报信的和现场报警的就不是何奈,是另一个人,就像何奈一直站在我们背后筹划一样,TA站在何奈身后谋划一切。”
“目的是想要何奈和陆家相互撕扯,那么这个人就会牟利。”罗池深深皱眉,“但对方到底能牟什么利?”
陆北辰久久没有吸烟,烟灰已经在指间长长的一大截,他沉静凝思,待烟灰陡然落下后,他的思绪也陡然一震,半晌后缓慢地说,“为了要让陆门动荡。”
“什、什么?”罗池误以为自己听错。
陆北辰抬眼看着他,“目前的陆门正是新老势力交替阶段,也许,对方的真正目的是想渔翁得利。”
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可越是万年的船就越不好驾驶。
罗池眨巴眨巴眼,“你必须要知道一点,我和专案组的人只能负责案件,至于其他,我们有心无力啊。”
陆北辰一言不发,说实话,他不想去管陆门的事,再狠心一点,就算陆门遭遇大劫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血脉这种东西简直就是折磨人,要他想不去正视都难。正想着,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眉头稍稍紧了些。
起身踱步到窗子前,接通,“喂?”
是科洛,他的嗓音压得很低,“Vic,按照你给出的线索,我已经彻底查明白陆家和顾家的恩怨了。”
陆北辰面色无异,期间不曾打断科洛的汇报。
等通话结束后,他又不动声色回到椅子上坐下来,罗池还在冥思苦想,没对陆北辰刚刚的那通电话起疑。两人沉默了许久,陆北辰开口打破了沉寂。
“想要查出来这个人,我想,我势必要跟秦苏见一面。”
罗池抬眼看着他,稍稍迟疑。
“你不信我?”陆北辰微微眯眼。
罗池思量许久,开口,“我给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