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是她欠你的
奇怪被正式拘留,由上海这边接手主审,经江西警方和当地法医调查,山洞中的大部分尸体都没疑点,自然死亡的居多,有自杀和他杀的,但也没落下什么疑案,所以警方很快联系到了死者的家属各自认领。奇怪倒是配合警方的调查,他承认这些尸体中大部分都是他从下葬的地方挖出来的,少部分是从殡仪馆直接偷走。
一般来说,他都是从一些乡野之地来寻找尸源,现在还保留土葬习俗的地方越来越少,他寻找这些尸体也下了不少功夫,从下葬的地方挖出尸体的好处就是不会被家属发现,毕竟死者的家属不会天天去盯着坟头有什么变化,所以如此一来,当警方联系到了一些家属后,这些家属甚至都不知道原来坟里是空着的。
相对来说殡仪馆是个好盗尸体的地方,但问题是家属能及时发现,也有发现不了的,有些殡仪馆为了逃避责任,会掩藏事实动些手脚。
除了艾欣在内的四具尸体外,其他尸体都一一作出筛查各归各位。一番周折后,这四具尸体运往上海做重点调查,在运送之前,江西那边已经对这四具尸体的身份进行了确认,除去艾欣的尸体外,其他三具都是当年其家人报过案的,这三人离奇失踪一直下落不明。
最开始警方怀疑奇怪有杀人嫌疑,岂料奇怪一直喊冤,他一口咬定自己只是盗尸没杀过人,问及这四具尸体时,他说是有人秘密送给他的。
什么人会送尸体?怎么个秘密法?
奇怪生怕自己会被扣上杀人的罪名,忙将知道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知。
“干我们这行讲究的就是一个灵感。”警局里,奇怪一改前几日的风度翩翩,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碴,看上去很是颓废。“而我在早年那场秀展过后就失去了灵感,这么多年一直无法出作品,像个废人一样活着。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建议我继续做跟死亡主题有关的秀展,并跟我说,人死亡那一瞬间其实是有百态的,让我不妨试试。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所以我开始搜集各种尸体,出入各种死亡现场,真的发现人在死亡瞬间各有各的不同,这让我很兴奋,也有预感这场秀展做出来会更轰动全国。”
“提醒你的那个人是谁?”
奇怪摇头,“他是一年前才找上我的,我从来没见过他,他跟我通电话的时候号码都查不出来,而且声音是经过处理的,但在我感觉上他是个男的。”
“那你就相信他?”
“我是做艺术的,如果一直没有灵感我连饭碗都保不住了,这个时候有人为我提供资源,我当然不会理会那么多。”
“艾欣那四人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我拿到的真的只是尸体,之前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是失踪了的人。”奇怪如实交代,“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那四人的尸体应该就是那个人送我的,在我的蜡像秀展快完成的时候,突然有一天那个人给我打了电话说,他要送我一份礼物,说是可以令秀展增彩的礼物,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那四具尸体,都是用保鲜膜裹得厚厚的,放在我工作室的院子里。我真的没有杀他们,我跟他们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杀他们?”
————
尸检所。
夜出了奇地静,尽管窗外还零星下着雨。
验尸台上共有四具尸体,两男两女。这四具尸体被奇怪用了最土家的高浓度防腐剂保存了下来,虽有腐烂成分,但好在完整。
其中一具就是艾欣。
科洛一身白大褂,凑上前看了看验尸台上的艾欣,又抬眼看了看正在验尸的同样身穿白大褂、面带口罩的男人,不大正经地笑了笑,“嘿,哥们。”
男人没看他。
科洛自言自语,“还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想着撞你了?哎,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把人家怎么了?”
男人始终没搭理他的话,手拿解剖刀冲着艾欣的尸体过来。刚要下刀,科洛忙阻止他,“你可别忘了咱们是偷着进来的,你这一刀下去太明显了。”
“要不然你来?”男人终于开口说话,冲着科洛一扬解剖刀。
科洛忙后退一步,“别别别,陪你来这种鬼地方已经够我受的了,我可不想碰尸体。”
男人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刀尖抵在尸体的胸口上。科洛半遮半掩了双眼,啧啧道,“你说,这么一具姑娘的身体摆在你面前,你怎么忍心下刀?”
“我从来不知道你有恋尸癖。”男人说话毫不客气。
科洛被噎了一下,继而发出反击,“你天天这么面对女性的尸体,是不是会影响你在床上的发挥啊?”
男人专注于尸体,沉默不语。
尸体被开了膛,科洛不敢上前,只能隔远对他进行“调戏”,“你说你面对活生生的女性躯体的时候会不会想成是尸体啊?”他想了想,又一惊一乍的,“啊我知道了,你这个人在床上绝对有点什么特殊癖好,嘿,顾初对你的癖好是享受呢还是抗拒呢?”
男人缓缓抬眼瞅了他一下,朝着他抬了抬解剖刀,“你知道,我想让一个人闭嘴只需要半分钟。”
科洛舔舔唇,咽了下口水后不说话了。
室内又沉于安静。
可好景不长,这份安静马上就被打破了。
“该死的门这么难开——”罗池的抱怨声在撞开门的瞬间止住了,眼瞧着不远处的两个大活人,瞬间瞪大了双眼,指着他们,“你、你们……”
正在验尸的男人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在忙活手头上的工作,科洛闲得很,见罗池来了瞬间兴奋,两臂朝前伸平,冲着他就蹦过去了,嘴巴念叨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罗池马上将门关好,冲着潘安低喝了一嗓子,“妖孽,再上前我就开枪了!”
科洛闻言停了蹦哒,冲着他一嗤笑,“不仗义。”
罗池可没空跟科洛瞎贫,几步上前盯着男人的脸,诧异问道,“陆北辰?是你吗?”
男人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我去!你快告诉我,是我眼睛出错了!”罗池用力地揉了揉双眼。
“科洛。”陆北辰只觉得脑筋一跳一跳地疼,先是科洛在旁喋喋不休,现在又轮到罗池,他深深后悔认识这两个话唠。
“小的在,主子请吩咐。”科洛十分风情万种地“飘”过来。
陆北辰眼皮连抬都不抬一下,甩了句话,“把他敲晕。”
科洛得令,上前一把擒住罗池,冲着他脑袋就捶了一下,还没等捶第二下,罗池一个利落地反手擒拿,下一秒科洛被按住了,脸颊贴着墙,疼得哇哇大叫,“胳膊、胳膊断了!快放开我,墙上这么多细菌,把我漂亮的脸蛋腐蚀了怎么办?”
“还想敲晕我?”罗池呵呵一笑。
“罗警官我错了、错了!”科洛又努力撇着眼,“陆北辰,你赶紧说句话!”
陆北辰放下了手术刀,慢悠悠地开口,“罗池,关于尸体的情况我今天只会说一次,你最好记住了,至于你能不能进到专案组管这个案子,就看你自己的记性了。”
一句话,成功地令科洛得到释放,罗池一脸谄媚地冲上前,恭维道,“我就说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不伴着验尸,实际上还是放不下吧。”
陆北辰没理会他的“谄媚”。
科洛舒展了一下胳膊,走上前挎住罗池的肩膀,歪头盯着他的脸笑道,“还说我们呢?你这不也是忍不住偷着跑过来的吗?”
罗池瞪了他一眼,“废话,我是警察,为民除害是我的本职工作!”
科洛啧啧了两声。
“四具尸体,两具为男性,两具为女性,男性尸体钱豪和刘川从表象显示分别死于跳楼和烧炭,女性尸体冯梓莲和艾欣表象显示分别是割腕失血过多和车祸。”陆北辰逐一告知。
罗池一听恢复了认真,看向陆北辰不解,“上一次你跟我说过这四人的死因,这次你用‘表象显示’四个字来形容他们,难道,这些不是他们的真正死因?”
“先说跳楼的这个钱豪。”陆北辰来到第一具尸体前,面色清冷,“初步的验尸报告中指出他属于高空坠落身亡,我做了尸体检查,的确可以证实是高空坠落一说,此人是足位着地,在下降过程中冲击力会沿着下肢骨、盆骨、脊椎传导,所以死者的上位胸骨可见骨折现象,脊椎突入颅内形成枕骨大孔周围的骨折性现象。通过胸腔受挤而产生在胸骨端和脊椎端肋骨的多发性骨折现象可以判断出死者是卧位坠落,弹性较差的实质器官如他的肝脾肾发生爆裂性损伤破裂,可见蛛网膜下腔出血、脑挫伤。”
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罗池。
罗池挠了挠头,赔笑道,“先等等,我记下来,这些太专业我光是用脑记着的不行。”
科洛奉上纸和笔,罗池忙接过,冲着陆北辰笑,“继续、继续。”
“从尸身损伤情况来看,初步判断坠落的高度为24米左右,也就是大约8层高度上下,根据死者肌肉萎缩和脂肪分不量来看,大概体重为160磅左右,死者负荷重力在足底,所有受力面积较小,从死者足底皮肤组织纤维上可见黑褐色高粘状碳氢化合物,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沥青,指甲中检有钙质及砂岩原料,就是我们常见的水泥,所以死者有可能是在一处待建的建筑物中坠落。”陆北辰目光严肃,话锋一转,“从尸体的情况来看,一切都倾向于自杀,但经过对颅内的出血情况和损伤程度来看,我更认为死者是猝死。”
“猝死?”罗池一愣,“你的意思是?”
“换句话说,这名死者在高空坠落时已经死了。”
“你的意思是他杀?”罗池惊讶。
“不,我更倾向于是自杀,罗池,听清我的用词,我说的是,他在下坠过程中已经死了,并没有说他是在下坠之前死的。”陆北辰每个字眼都强调得仔细,“所以,他真正的死因不是高空坠落,而是猝死。猝死的死者一般来说都会有脱精、遗尿或大小便失禁的情况发生,当然,通过死者的唾液斑和衣物上遗留的呕吐斑也能只证明死者的真正死因。引发猝死的原因有很多,但眼前的这四具尸体,都是由中枢神经系统疾病引发的猝死。”
罗池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许久后问,“换句话说,这四个人在自杀前全都死了?”
“是自杀时。”陆北辰强调。
罗池的眉头皱得跟麻花似的。
“不懂?”陆北辰看着他淡淡地问。
罗池挠挠头,“要么前要么后,怎么还是在自杀进行时呢?”
“钱豪的情况我跟你分析清楚了,其他三位状况相同,刘川是烧炭而亡,身上没有挣扎痕迹、没有外伤,自杀可能性极大,但通过肺部和气管的情况不难得知,他在烧炭的过程中是突发性死亡,经尸检,死者大脑中的动脉深部分支的豆纹动脉破裂引发死亡;冯梓莲是由脑膜炎双球菌感染引发脑脊髓膜炎,患有这类疾病的人发病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如果不能及时医治就会导致突发性死亡;艾欣,表面看像是由车祸引起的意外死亡,实际上通过尸检可以发现她是由于一些情绪刺激了末梢感觉神经,传至中枢神经系统,引发反射性抑制延髓的活动中枢,导致心脏搏动和呼吸运动同时停止。”
罗池记得飞快。
“想要证实我的推断,你们还要进一步联系死者的家属,找到第一案发现场,这样才能更精准地判断死者的情况。”陆北辰淡淡地说,“稍后我会给你一份关于死者死亡地点的初步判断报告。”
“好好好。”罗池重重点头,又问,“如果都是脑猝死的话,那么说明他们之前都有病史。”
“这就是你们需要调查的工作。”陆北辰戴着手套的手轻轻覆盖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脸上,轻声说,“可我还要做进一步的解剖化验,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共同点。”
“你还有怀疑?”
陆北辰垂下眼睑,目光沉稳地落在眼前的尸体上,“他们是猝死不假,但在临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导致他们的神情如此奇怪?”
猝死之人的表征总会有所体现,但这四位脸部的神情可不像猝死的,这倒是令陆北辰深感怪异。
“我相信在你的解剖刀下,一切秘密都会无所遁形。”罗池得到了重要资料自是心满意足,上前拍了拍陆北辰的肩膀道,“既然你愿意接手这个案子了,我明天马上向上头打报告,咱们就正大光明查呗。”
“不用。”岂料陆北辰一口回绝。
罗池一脸困惑。
科洛见状赶忙上前道,“我们家陆教授的意思是,他现在大病初愈没多久,还不适合全权接手案件,没事给你提个醒倒是可以,要真是参与了,没日没夜的他身体吃得消吗?”
罗池想了想也觉得挺有道理的,点点头,“这样,我先把情况跟上头反映一下,作为搭档,我是希望你能够接手,但作为朋友,我也得考虑你的身体。”
陆北辰若有所思,少许后淡淡回答,“罗池,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些,再查出死者引发猝死的真正原因之后我的工作也就完成了,接下来我会离开中国很长一段时间,我想,这个案子如果你真的想要介入,最好另找法医合作。”
“你要走?去哪?”罗池一惊。
陆北辰没回答,科洛却笑问,“看你的样子,这是打算要跟我们陆教授双宿双飞啊。”
“胡说什么?”罗池拨开了科洛的手,“我这是觉得很突然,刚回来就要走?顾初知道吗?”
陆北辰扯了白布盖在了其中一具尸体上,语气清淡,“罗池,你晚一秒上报就有可能摸不到这个案子了,你们警局里想要立功的年轻人不少。”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不允许他多休息一阵子啊?”科洛推了罗池一下,“又不是不回来了,急什么?”
“哦,休息啊,那可以。”罗池一听这话心安了。
科洛又三句两句地把罗池打发走了,等室内就剩下他和陆北辰的时候,陆北辰摘了手套,目光涔淡地看着他,道,“谁告诉你我还会回来?”
“行了,我不信你真能舍得。”科洛笑着扬了扬手。
陆北辰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嗓音略有压抑,“有的人是先舍下才能得到,而我……”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多有无奈,“先尝到了得到的甜,却又不得不面对舍下的苦。”
“陆北辰你这又是何苦呢?就算她知道真相又如何?是她欠你的——”
“够了。”陆北辰语气极淡,却透着令人忌惮的警告,“这句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
科洛无奈,重重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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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的光映亮了男人的脸,高大的身影投落了进来,那片黑影,顾初瞧着眼晕。晚归的男人似乎没料到灯光会突然大亮,站在玄关怔楞了片刻,而后,换了鞋进门。
顾初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面无表情。心却不停地聒噪着,不安地上蹿下跳。
“你怎么在这?”男人见了她后略有吃惊。
顾初抬眼看过去,明光中,他的脸异常清晰,眼角眉梢都是她所熟悉的弧度,可就这么看着他,总会腾出一丝陌生的感觉,明明就是那张熟悉的脸,明明就是她所熟知的男人,怎么就一切不对劲了呢?
她挤出一丝云淡风轻,笑容浮于眼角眉梢,似温暖的春阳,“你这几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忙工作,我很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今天没什么事正好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室内有淡淡的饭菜香,家的味道。
男人的唇角微微抽动一下,似笑,仔细打眼,这笑里像是透着动容,又潜着几分尴尬。但也转瞬即逝,他走到沙发旁坐下,轻声说了句,“谢谢。”
顾初笑容加深,“你今天是怎么了?跟我还客气起来了?”
“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医院的工作已经够忙的了。”他淡淡地笑道。
“再忙也要想着你啊。”顾初自然而然地说,“我煲了汤,马上就好。”
“不急。”
顾初轻轻点头,拿了两个小碟,分柳橙的时候手指有微微的颤抖,但还是压下了,将其中分好的柳橙放到他面前,轻声说,“北辰,我们什么时候去登记结婚?”
他微微一怔,抬眼扫过她的无名指,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无名指,笑了笑,“你想赖账?”
“当然不会。”他盯着她的脸,唇角微扬,“我只是在想我的那只戒指应该好好找找。”
415只要毁了你他才不会受罪
顾初笑得清雅,“如果真的找不到,大不了再重买一对。”
“可以。”他轻声回答。
可就这两个字,令她的心咯噔一声。珠宝店的老板说得清楚,女戒是祖传的,他却不曾提过这件事。
“吃点水果吧。”顾初起身,“我去看看汤好了没。”
“好。”
顾初进了厨房,心脏跳得极快,哪还有心思却看汤煲得如何,又悄悄折回去,厨房到客厅有隔断,她躲在隔断后,借着暗影的便利探了头出去。
客厅的男人先是去洗手间洗了手,坐回沙发上就许久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得顾初误以为他要石化似的,突然他动了,吓了她一跳。
他抬手,伸向柳橙。
顾初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直在盯着他的举动,心脏跳得愈发厉害。这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吃还是不吃。如果他吃了,那他极有可能不是陆北辰,可他如果不是,那陆北辰到底在哪?是陆北深吗?可感觉又不像陆北深;如果不吃,那么他可能是陆北辰,但也有可能是察觉出她的试探故意误导。
一时间心神难安,手指紧攥,手心里冒了汗。
他拿了一块柳橙在手,在慢慢地拨着橙皮,动作举止十分优雅,不疾不徐。顾初看在眼里,却如同当头棒喝,大脑一片空白,她就傻呆呆地盯着不远处的男人,他将剥好的小块柳橙送进了口中,吃的过程中若有所思。
顾初双脚一软,猛地扶住隔断方才没有倒地,却由此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来。他听见声响,放下手中的柳橙几步过来,见她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隔断旁边后倍感惊讶,忙上前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
“我……刚刚不小心崴了脚。”顾初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再开口时嗓音小小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低语,“还能走吗?”
他靠近,唇稍还沾有甘醇的柳橙气息,她却忽而窒息,摇头,“你背我回沙发上坐一会吧,应该没太大问题。”
“好。”他转过身。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趁着他下蹲的动作,手猛地抓起他的衬衫往上用力一掀,紧跟着入眼的是男人健硕的后背!
光洁的后背,一丝疤痕都没有!
这一次她倒吸一口冷气,一个身心不稳后退了两步。而他也没料到她会有这种突然举动,蓦地回身盯着她,眉梢腾起不悦,低喝,“你在干什么?”
顾初盯着他,眼中警觉,整个人像是刺猬一样,毛孔都恨不得炸开。
他与她对视少许,从她眼中看出她的警觉来,唇角就慢慢上扬了,一步步靠近她,她欲要躲闪,他却搭上了一条胳膊,另只手蓦地将她逮住,一张英俊的脸凑近她。
顾初挣脱不了,只能谨慎地盯着他越压越低的脸,胳膊被他的大手箍得生疼,想喊又喊不出,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似的。他笑得不善,坚廷的鼻梁凑近了她,低低笑问,“告诉我,你想证明什么?”
她张了张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先是无缘无故提登记的事,然后又是柳橙,现在你是上下其手。”他的唇近乎贴上她的,笑容更炽,“我是不是也得还回来算是公平?”话毕,大手覆上了她的腰。
男人的手刚要动,顾初的声音终于冲破气门,冷冷地道,“你到底是谁?”
他停了手,瞅着她的脸,许久后笑了,“我是陆北辰。”
顾初抬头,死死盯着他的双眼,“你不是陆北辰!”
他松开了她,衣衫还有些凌乱,眼角眉梢的笑却是顾初陌生的了。他道,“我哪里不像陆北辰了?”
顾初的呼吸变得急促,攥了攥手指。
“如果我不是陆北辰,那你以为我是谁?”他笑问。
刚刚他剥柳橙的动作不经意窜到了顾初的脑海,那些过往的记忆蓦地炸开,她指着他,厉声,“你是陆北深!”
男人盯着她,突然大笑。
不知怎的,顾初没由来地害怕,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陆北深,那么就意味着在大学里跟她谈过一年恋爱的人就是这个男人,可是不对,这不对劲!
她蓦地推开了他,转身要跑。
陆北深却手长脚长,大手一抓就把她给逮住了,她怒喝,“放开我!”
下一秒她被他按在了墙壁上,有他颀长的身躯为墙,她挣脱不开。陆北深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你害怕我?你怎么可以害怕我?别忘了,咱们在大学的时候谈过恋爱,你不是对我心心念念不忘吗?”
“不!大学里的那个人不是你!”顾初十分肯定地说。
“不是我?那你认为会是谁?”陆北深笑得眼眸深邃,“难道你忘了当初你有多爱我?”
“不对……”他给她的感觉不是陆北深,换句话说,也许他是陆北深,可不是跟她在大学里谈恋爱的那个人,猛地,大脑骤疼了一下,那种长期以来被她压抑着的预感终究还是爆发了,她盯着他,脸色煞白,“陆北深,你只是失踪,那么当年……出车祸的人是……”
陆北深松了箍住她下巴的手,笑容就渐渐退隐了,看向她,眼里的光近乎冰冷,他一字一句告知,“没错,当年为了你跟家人妥协的人不是我,听到你跟那个姓乔的订婚消息后发了疯的人也不是我,因为你出了车祸差点丧命的人,更不是我。”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神情也冰到了极点,狠狠一甩手,顾初一下子没站稳摔倒在地。
顾初只听见大脑嗡地一声响,过往的林林种种就如走马观灯似的逐一浮现,从相识的到最后分手的,一场场一幕幕的全都蹦了出来。
然后,耳畔全都是陆北辰曾经对他说过的:北深听到了你跟乔家公子订婚的消息,他发了疯似的不顾家人反对要回上海,要回去找你,结果在赶到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又似乎听他说:这道疤……是查案的时候留下来的。
陆北深蹲身下来,再次捏起她的脸,咬牙,“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要毁了你,只要毁了你,他才不会那么受罪!你这个人面蛇心的女人!”
顾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已经听不见男人在说什么,曾经的记忆折磨得她近乎癫狂,猛地推开了他,踉踉跄跄地逃出了房间。
他没追,只是缓缓起身,眼底的冷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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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个不停,也许,这一晚上的雨压根就没停过。顾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开门的时候,拿钥匙的手一直在抖,手指已经凉得打不过来弯。最后还是顾思听见了动静跑出来开的门,见到她后吓了一跳,惊叫,“姐,你怎么了?”
顾初很狼狈,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打透了,一头长发湿哒哒地贴在巴掌大的脸颊上,衬得那张脸如白纸似的惨白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见门开了,她一把拨开顾思,也来不及换鞋就往屋子里跑。顾思着实被她吓得不轻,这让她想到了父母刚去世的时候,顾初就是这般失魂落魄。一道闪电经过,紧跟着是一声震天雷响,顾思一个激灵,心底深处蓦地泛起不详的预感,忙拾起了地上的钥匙,回了房间。
房间的地板上全都是泥脚印,顾初的。
“姐?”顾思听见卧室里有动静,朝着里面走过去,不曾想顾初又冲了出来,撞了顾思一个趔趄。
顾初眼睛里没别人,又冲进了衣帽间,顾思忙跟着进去,一把将她拉住,“姐,你在找什么?”
“琼州老宅的钥匙……钥匙放哪了?”顾初说话有点不利落,嗓音发颤。
顾思被她弄得心里惶惶的,小声道,“我那……有一把。”
“给我。”顾初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疼得顾思的脸都变形了,用力点头,“我现在就给你找,你先放手……放手。”
顾初手一松,顾思马上从包架上翻出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钥匙来递给顾初,顾初二话没说就夺了过来,紧跟着就要往外跑。被顾思一把拖住,急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需要回趟琼州。”顾初压着声音的颤抖,尽量让自己说完整话。
顾思一怔,很快问,“回琼州干什么?”
“取东西。”顾初紧紧攥着钥匙,钥匙棱铬得手心生疼,“很重要的东西。”
“取东西?”顾思震惊地瞅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现在?”
顾初没多言,甩开了她的桎梏就要往外走,顾思是清醒的,一下子堵在了门口,张开双臂,“姐,你怎么回琼州?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样,你告诉我你要取什么东西,我帮你回去取还不行吗?再或者,让姨妈寄过来也行。”
顾初听不进去,上前将她扒拉开,“你别管。”
“现在一没车二没飞机你想怎么回去?难道要走回去吗?”顾思冲着她喝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如当头棒喝,猛地敲醒了顾初,她呆滞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蹲身下来,一时间像是泄了身上所有的元气似的,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顾思见状慌了手脚,忙扶她起来,“姐,你别吓我……”
好不容易坐回到沙发上,顾思紧紧搂住她,生怕她再一个想不开跑出屋子,“你到底要取什么东西?告诉我,我保证帮你拿回来行吗?”
“画……”顾初的嗓音无力薄弱,“我以前的那些画。”
顾思坐直了身子,看向她,问,“就是你在琼州画室里的那些画?”她记得,一张张跟陆北辰一模一样的人物画像,只是她当初告诉她,画中的男子不是陆北辰。
顾初点点头,眼泪就掉下来了。
顾思见状,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给她拭泪,“要是因为那些画的话你不用回去啊,画早就不在琼州了。”
顾初一怔,看着顾思,“你……说什么?”
“你来上海的时候那些画就被未来姐夫拿走了。”顾思一五一十地告知,“我听姨妈说,当时未来姐夫把画收到了一个很大的红箱子里,你们走了之后我一直在老宅住着,那些画的确都不见了。”
一个很大的红箱子里?
顾思小声问,“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
顾初置若罔闻,她在拼命回想着自己是否见过什么红箱子,可想了半天还是没印象,急了,又问顾思,“到底是什么样的红箱子?”
顾思吓得一哆嗦,轻声说,“我听姨妈说就是咱们家以前装旧衣服的那个红色木箱。”想了想,一拍脑袋细致描述,“对,就是那个红色烫金的沉香木箱,之前咱妈还说过那个箱子很值钱的。”
顾初猛地想起了那个箱子,脑中的画面迅速定格在老洋房装修那天,当时陆北辰命两名工人将那只红箱子抬到了阁楼,她见状还笑问他,这么沉的箱子你怎么从琼州弄回上海的?
他只是笑笑没回答。她又随口说了句,就是个装旧衣服的箱子,搬来搬去的多累啊。陆北辰却说,里面装了我的一些宝贝。她就取笑道,你用我家的箱子装你的宝贝?他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对,不准偷看。
那是上了锁的木箱,她没当回事,后来就一直没腾出时间偷看他的宝贝。
“阁楼……”顾初喃喃,紧跟着冲上了阁楼。
416那一年那一天
顾初还记得母亲曾经跟她说过,但凡老物件都是在做工上用了心的,上好的料子、精湛的雕工,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抹烫金都是现在的人做不出的,那上了年头的岁月,人心专注,不像现在,人心浮于流水。老物件都是要装老回忆的,那些渐渐湮没于流川岁月中的喜怒哀乐,一并都要在物件中封存。
阁楼堆的全都是老东西,平日她是断不会上来翻查的,那红箱子虽是上了锁,但并不结实,被她用力一撬就撬开了。缓缓打开箱子,那一卷卷精心包裹好的画卷刺热了她的双眼。专门防腐的画卷筒,一个一个地堆放整齐。原来,他是如此善待这些画卷。
曾经,这些画卷伴着她一夜一夜的失眠,那五年的时光,如坠入无底的暗,拉扯着她纠缠着她,记忆中的那张脸不曾挥散,记忆太清晰了,所以,她只能将这些记忆一笔一笔地画在纸上。
阁楼灯光昏黄,像是从萤火虫身上散发的暖,落于指尖,缓缓展开的画卷也如镀了一层金。那一点一点摊开的何止是画纸?顾初的手在颤抖,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生平不再会碰触这些画卷,当她决定封存的那一刻就认定了这个信念。
画卷上是她熟悉的颜料,她以为她忘得干脆,可再看时,画中的每一笔她都记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意要重温这些画卷,可能就是因为那个男人的话。他说他就是陆北深,是那个令她心心念念了五年的男人,是那个曾经承载着她无数青春幻想的男人。是她老去了吗?她陌生于那个陆北深,所以,她要找回自己的记忆。
画卷拉到最低,她的手却滞住。
有字!
顾初怔住,呆呆地看着手中画卷最末端的那行字。
怎么会有字?
突然,顾初起身将所有的画卷都倒出来,拿出第二幅快速展开,有字……
第三幅,有字……
第四幅,有字……
第五幅……
顾初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画,看着画中多出的那一行行的字,画是她曾经一笔笔画上去的,而这些字……
那一年那一天,你娇气,宁可饿着肚子也要跟我赌气。
那一年那一天,你骄傲,以三分内的成绩赢了我一个承诺。
那一年那一天,台上边弹吉他边唱歌的你很漂亮,你从来不知道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男孩子的目光都在你身上。
那一年那一天,我爱上了你这个爱脸红的姑娘,可是,你才十七岁。
那一年那一天,我跟你说,做我女朋友,你再次红了脸。
那一年那一天,你对我说白兰花很美,你想要全天下所有的白兰花。
那一年那一天,你对我说去鼓浪屿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去找路、找风景、找美食、还要去找猫。那里的阳光很好,猫很多,你在那里可以给自己编织一个很大又不切实际的梦。
那一年那一天,你告诉我你的家乡琼州很美,那里的海是无尽的蓝,下雨的时候游巷的青苔阶很浪漫,我承诺你终有一天要陪你撑着伞漫步游巷。
那一年那一天,你说你喜欢送你的那些小玩意,那些小玩意是你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那一年那一天,你跟我说你很想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寄于夜阑之下遥看星星,帐篷里你睡得很甜,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守护一个人也是件幸福的事。
那一年那一天,你哭着一遍遍看着张国荣的电影,搂着我对我说,我们也要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哪怕是一个时辰也不行。
那一年那一天,你对我冷淡了,你说,我们分手吧。
那一年那一天,你说你不再喜欢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最奢贵的礼物才配得上你的身份,而我,配不上你的身份。
那一年那一天,你打开了酒店的门,你说,你已经属于他了。
那一年那一天,我出国了,却在你家窗子下站到天亮,只想最后看你一眼。
那一年那一天,你订婚了,我的心也死了。
那一年那一天……
顾初一张一张地看,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往下砸,模糊了视线,可一幅幅画卷上的每一行字都往她眼睛里钻、往心里钻。
每一幅画上都会有一段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全被他尽数收录在文字上。她抬手,触碰纸面上的那些文字,眼泪就滴在了指尖之上,凉得令她发抖。
是那些熟悉的字迹,隽秀俊挺、她所熟悉的字迹,每一句话的后面都有个张狂苍劲的签名:陆北辰。
顾初久久地盯着“陆北辰”这三个字,眼眶再次染红,泪水簌簌而落,心口似炸开般的疼。
将最后一幅画打开,这也是她在琼州画得最后一幅画,从这幅画之后她就停了笔,将大学时期的过往统统封存。缓缓拉开画卷,画中是他的背影,靠在白兰树旁,身形颀长挺拔。
她还记得最后的这幅画,是她迟迟不敢画他回头的模样,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的背影,终究地,离开了她的世界。
画卷的末端,亦有一段话:你在原地,我不忍不归,哪怕遍体鳞伤穿越风雨,以为深恨,却,也不及深爱。
虽没再有落款的名字,可字迹她认得,是陆北辰。
“北辰……”堵塞的喉咙里冲破了这个名字。
曾几何时,她一遍遍说服自己去相信一年前是叫相识,可现在,她骗不了自己,其实她一直都明白这世上真的有种遇见叫重逢。
这一刻,她明白了太多事。
明白了最初遇见时他的岑冷,明白了他忽冷忽热的阴晴不定,明白了他曾经说过的那句“你能跟那个姓乔的在一起为什么不能跟我?”,明白他问她的那句“很难吗?跟我在一起很难吗?”
是她太善于欺骗自己,又或者说是她太自以为是,这一年多来,她将自己最敏感的神经死死压着,拼命地告诉自己,他是陆北辰,是陆北深的哥哥,他不是大学里的那个男人。
其实她太明白自己的心思,一旦真的承认他就是曾经的他,她情何以堪?那段背叛过的日子如同煎熬,她无法去正视,甚至说,她不想去承认,承认,他就是曾经的陆北深。
顾思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一箱子的画卷被她打开,一张张一幅幅摆了一地,像极了去年生日的那一晚她失魂落魄地回家,一张张看着这些画像。
她不知道顾初怎么了,也不知道今天她经历了什么事,一时间又不敢上前。顾初在哭,很安静地哭,眼泪不断,她的衣衫不知是被雨水打湿还是眼泪打湿,那红红的双眼让顾思看着揪心。
许久后,顾思才小心翼翼进了阁楼,绕过那些摊开的画像,陪着她一同坐在泛旧的地板上。“姐,你别吓我。”她开口,拿了纸巾轻拭顾初的眼泪。
顾初没说话,一垂脸,眼泪砸在画卷上。
顾思忙抽出她手里捏着的那幅画像,不经意间扫过落款的文字,惊讶,再看周围其他的画像,都有文字。不由纳闷,之前她见过这些画像,可没见到过有什么文字。
“这些字是……”顾思低声问了半截话,她不知道该要不要问是不是陆北辰的字,画像不是他弟弟吗?
顾初却蓦地起身冲出了阁楼,顾思一惊,“姐,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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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大了,透过窗外,外滩模糊了妖娆的模样。陆北深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雨点砸过窗子,指尖夹了支烟,房内的光线很暗,他手指间唯一那么一点的猩红,若有若无。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扰了他的沉思,手指一抖,大半截的烟灰掉落在地。他将烟头摁灭,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顾初,被雨淋得湿透,一张脸愈发惨白。
他微惊,“你……”
“告诉我。”顾初的手搭在门框支撑着全身,紧扣的手指泛着白,她挺着一身的寒,盯着陆北深,“我要知道所有的事,告诉我!”
陆北深看了她少许,轻叹了一口气,身子微微一侧,“进来吧。”
十分钟后,陆北深递了她一碗热的姜糖水,轻声说,“我的厨艺跟我哥比差很多,所以,你对付喝一口吧。”
“我认识他的时候……”顾初抱着姜糖水,嗓子有点堵,“他的厨艺也不好。”
陆北深看了她一眼,许久后又点了支烟,说,“看来,有些事你已经想明白了。”
姜糖水颤了一下,起了涟漪,她抬眼看他,眼波亦如手中的姜糖水,浮动。陆北深抽了口烟,轻声说,“我哥以前可不像现在这么挑剔,他现在,的确变了很多,变得,我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在大学里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哥不是我。”他说到这,又修订了自己的说辞,“确切来说,跟你谈过恋爱的那个人,是我哥,陆北辰。”
这些都是顾初想明白的事,但从第三人口中听到时,她还是手指发抖心口发疼。
“我和我大哥出生前后只差五分钟,可在性格上截然不同。我生性比较内向,不爱说话,我大哥的性子就像是一团火,狂傲不羁,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莽撞无脑的人,相反他很聪明甚至说很智慧,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跟我不同,他在面对不喜欢或陌生的人就总是很难相处,酷酷冷冷的。”
“我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打小我哥就经常冒充我去上课,而我也会经常冒充他去做一些他不喜欢做的事。大学的时候,我对家里人产生了不少误会,做了很多令家人头疼的事,那个时候我大哥就总会替我去上课。”陆北深说到这抽了一口烟,轻轻吐出,又苦笑,“其实他那个人不喜欢学医的,他喜欢读商,但为了我,他愣是咬牙替我读了医。”
顾初始终在听,中途没多问一句。
“其实,在篮球场上你遇上的是我。”陆北深看向她。
顾初手一抖,碗差点掉了。
“那天我跟父亲吵了架,心情不是很好就跑去打球,如果说我和我哥有共同处的话,那就是篮球了,我们俩人相互替代赢了不少次篮球赛。”陆北深弹了弹烟灰,“只是没想到,那天就跟你杠上了。第二天我哥从学校回来问我,为什么全校都流传着他被个丫头逼着道歉的传言?我就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跟他说了。”
顾初的手指被姜糖水烫了一下,她低低地问,“你们两个……”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陆北深见她的话只问了一半就咽了下去,便回答了她的疑虑,“你确实有几次把我当成了他。”
见她面色陡然一变,他马上解释,“但我发誓,我和你都是很短暂的接触,你经常拿柳橙给我大哥吃,但他是不能吃柳橙的,我能。你可以仔细想想,吃完柳橙的人找借口就离开的人就是我大哥,他在发烧的时候,你看到的就是我。”
她记得,所以她一直不知道原来陆北辰是不能吃柳橙的。
就像是今天她试探陆北深,也是他剥柳橙的方式提醒了她哪次是陆北辰,哪次是陆北深。她记得清楚,他吃柳橙的时候大多数狼吞虎咽,少数几次很是缓慢和优雅地剥皮,现在想来,那个狼吞虎咽生怕吃慢了会发烧被她瞧见的人是陆北辰,那个慢悠悠剥着皮边吃边跟她聊天的人就是陆北深。
“算起来,我应该陪你吃过三次的柳橙,还有,你送了我一回幸运星,虽然说我明知道那是你送给我哥的。”陆北深笑,“我和你真正算是约会应该就是在电影院那次吧,看完之后我送你回了家,我进过你的房间,还记得吗?”
顾初一怔,记得。
“那次我突然恶作剧,想试试你到底能不能察觉我不是陆北辰,便想着跟你亲近,你当时显得有点慌张,跟我说,时间不早你回吧。”
大学里的那个他送过她很多次,每次都不曾进过屋子,他总跟她说不是时候,直到那次他答应了,进了房间后不知怎的她就感到别扭了,就像是整场电影她都觉得他太过安静了。他抬手触碰她的脸,她就有些不安了,生怕会发生什么。
原来,那一次并不是陆北辰。
顾初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是啊,她怎么会觉得他跟陆北辰相同呢?如果他们之间不是想要刻意混淆,那么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交谈下来,她必然会分清谁是陆北辰谁是陆北深。
同样是安静下来,陆北深周身散发着的是恬淡温和,就算他不笑,也会让人觉得很好相处;她爱上的那个男人不同,他严苛又狂妄,就算眼里带笑,亦会让人觉得疏离,他是冷淡、是不近人情,是不那么好相处的一个人。
但想想陆北深说的,北辰之前如一团火,那么军训中时不时会调弄她一下的男人、那个口口声声遵纪守法却因为她受罚的男人还真是像极了他的性子,骄傲、自尊、不耐烦、冷淡、不是那么很好说话……她很想笑,可唇稍微微一扯眼眶还是红了,是啊,陆北辰跟陆北深比起来简直糟糕透了,似乎都是缺点,可她深爱着的,就是这样一个又冷漠又热情如火的男人。
“后来,你跟他提出分手,他虽表面不说什么,但整个人看上去都垮了。”陆北深的眼神黯淡,“那时候我在鼓浪屿,而我哥因为你的分手也请假了几天。情侣吵架本来没什么,但也许是双胞胎之间心有灵犀吧,我感觉到我哥特别不好,也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在鼓浪屿的那些字是我写的,当时我以我哥的名义给你发了彩信照片,就是希望你能回心转意。”
顾初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地砸下来,落在了姜糖水中,她问,“他曾跟我说过,北深为了我去求了多年都不曾说过话的父亲,我想,说的就是他自己吧。”
“他跟父亲的关系不好,又或者说……”陆北深停顿了片刻,继续道,“父亲是在他初中毕业那年才认他的。”
顾初震惊,为什么会这样?
“总之,他知道你家出了事,就去求了父亲。”陆北深没打算跟她详谈具体原因,而是延着原来的话题继续深入,“至于他们之间到底谈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我只是曾经隐约听到父亲提出让他出国,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交换条件吧,陆门的情况我想你多少也了解些,我们做儿女的当时哪有那么大的能力来处理一些危机?只能借助父亲的力量。后来再怎么样,我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就在我哥决定出国的时候,我遇上了点麻烦。”
顾初知道他口中“遇上点麻烦”是什么意思,应该就是他失踪的事,可他现在怎么回来了?这些年又去了哪里?等等这些问题虽说她费解,但都不是紧要问题,毕竟他已经回来了。
可她的北辰呢?
那个口口声声说没有欺骗他实则却骗得她好苦的男人,他在哪?
“我要见他。”她狠狠擦了一下眼睛,暗令自己不能像个没出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女孩似的哭个不停,她要找到他,这种心思格外地澄明和坚定,“陆北深,你知道他在哪对吧?”
“他……”陆北深迟疑,将烟头摁灭。
“他已经不在美国了,对吧。”像是询问,可顾初的语气十分肯定。
陆北深道,“对。”
她激动,起身,“告诉我他在哪。”
“我想,他不会见你。”陆北深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心中的那根弦突然断裂了,她的呼吸加促,嗓音颤抖,“他出了什么事?”
“他的情况很不好。”陆北深眉头深锁,“如果不是因为听说了他的情况,我这次可能还不会回来。他是送去美国治疗了,但他并没有接受手术。”
“什么?”
“我想,他有他的顾虑吧,其实这一次的车祸虽说出血多但大多是外伤,倒真的不那么严重,严重的是他上次车祸留下来的后遗症,听说,他那次可真是从死里逃出来的,现在不见你只能说明一点,他有他无法掌控的情况发生了。”陆北深垂着眼睑,“这次我见到他,觉得他变了好多,一来可能是因为跟你的分手,二来就是因为那场车祸了。你是做医生的,应该知道人在经过生死之后总会在性格上变得有些面目全非。”
陆北深没说得那么详细,但顾初却听得明白,冷不丁想起上次接手陆北辰车祸的医生提到过脑中血块的事,啊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棘手的,必然是他多年前留下来的血块,这些年他一直在忍着痛,是吗?
“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她压着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北深想了想,末了说,“找科洛吧,我想只有他才知道他在哪。”
417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你我可做得出来
在找科洛的过程中顾初才发现,原来想要找到一个人不是件容易事,也原来自己从来没有找人的能力。科洛的强项是找人,那么他想不被她找到也是易如反掌的事,还是他说的,如果对方是有心躲着你的,你想找也找不到。
那一晚顾初几乎每隔一分钟就要打科洛电话一次,奈何他的手机跟陆北辰的一样总是打不通。她问遍了所有人,语境、潘安甚至是从不拿正眼看她的鱼姜,他们统统表示不知道。她想尽办法试图去查科洛的其他资料,但也是空白。
天蒙蒙亮的时候,顾思下楼喝水的时候发现顾初趴在沙发旁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顾思大吃一惊,没料到她会在客厅待一晚上。忙上前,这么一碰她才发现她浑身都很烫,脸颊也烧得滚热,着实吓坏了,唤她,“姐?”
顾初没动,只是迷迷糊糊中念着,“北辰……北辰……”
顾思顾不上问她太多,连拖带扛地将她带到了卧室,又翻箱倒柜地翻找感冒药。喂药的时候顾初还有点意识不醒,急的顾思想哭,给她喂水的时候忍不住责备,“你这是在自虐吗?”她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只知道昨晚上她很晚才回来,头发都是湿的。
扶她躺下,顾思见她始终念叨着北辰的名字,想了想便一个电话拨到实验室那边,没人。又翻找了外滩那边的电话,打过去没一会那边接通了。
“我姐生病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顾思兴师问罪。
不到半小时,门铃响了。
顾思去看的门,见到门口的男人后面色不悦,“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没回答她的话,反而问,“她怎么样了?”
“发烧了,刚吃了药。”顾思没好气。
他二话没说进了卧室。
顾思尾随,进来的时候见他坐在床头,忍不住问,“我觉得你这次回来很奇怪。”平时都很少见他来老洋房这边,更是很少跟顾初约会,她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凝视着顾初,久久地不说话。顾思见状上前,想起昨晚上顾初的失魂落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们到底怎么了?陆北辰,你是不是有其他什么心思了?我以前就觉得你这个人会变心,你看现在,我姐她——”
“我帮不了她什么。”他轻声打断顾思的愤愤。
“什么?”顾思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你帮不了她?”
他重重叹了口气,起了身,顾思见状一下子窜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不会想走吧?”
“顾思。”他开口,“如果找不到科洛,能帮她的就只有罗池,也许,他会有点办法。”
“什么科洛罗池的?你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与顾思相对,一字一句道,“我不是陆北辰,我是,陆北深。”
“你说什么呢?你——”顾思最开始不以为然,但蓦地怔住,盯着他惊愕,“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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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笑笑一上午又接了两台手术,其中一台是微创手术,她自己独立完成,另一台是与顾启珉配合。整个过程中她没跟顾启珉说一句话,顾启珉几番示好她都无动于衷,手术室里的都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端倪来,谁都大气不敢出一下,气氛压抑得很。
下了台,筱笑笑没等顾启珉就先走了,原本打算找顾初吃午饭,打到急诊科那边才知道顾初请了病假,又打了顾初的手机,是顾思接的,问询之下得知是重感冒也就放了心,叮嘱了几句后罢了。
经过脑外的时候,筱笑笑驻足停留了会,想着进去看看老爷子的情况,但冷不丁想到了顾启珉,心就一揪,还是算了。在护士站询问了老爷子的情况,小护士叹道,“不是很好,无法进食,一直在打营养针呢。”然后凑近筱笑笑道,“乔公子也真是孝顺啊,这才几天啊都瘦了一大圈了,一直守着老爷子呢。”
筱笑笑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正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她回头,是乔云霄。
“到了这个时候,病人家属要调整好心态,这样才是对病人的负责。”走廊的尽头,筱笑笑安慰乔云霄。
的确瘦了一大圈,脸的棱角轮廓更是分明,她看着他,似乎都忘了他上一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了。
乔云霄点了下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筱笑笑忙垂下脸,他却突然抬手捏起她的下巴,眉头一蹙,“你嘴角怎么了?”
她的嘴角结痂,不是很明显,却被他瞧得清楚。她忙别开脸,避开了他的手,笑了笑,“没什么,一个……病人不是很配合治疗,不小心伤了我。”
乔云霄依旧狐疑地看着她。
“真的没事,其实病人有时候因为病情的缘故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很正常。”她笑得自然。
“你……”乔云霄凝着她,顿了顿又说,“以后多注意。”
“好。”
乔云霄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不曾想顾启珉出现了,筱笑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后,脸色微沉了下来,乔云霄敏感,发现了她的脸色变化。顾启珉走上前,很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说,“不是说等我一起来看乔老爷子吗?害得我好找。”
筱笑笑没说什么,扭头看向乔云霄,“去病房瞅瞅吧。”
病房里,管家打了水,井慧亲自给乔致远擦脸擦手,见顾启珉他们来了之后倍是高兴,这几次折腾,她对顾启珉和筱笑笑也挺熟的。寒暄了两句,顾启珉又问了问病情,轻声安慰井慧。
顾启珉以前在心外也待过,他所说的话井慧自是听的,安慰之言多少让她放宽了心。等看着乔老爷子勉强地吃了点流食后,顾启珉和筱笑笑也打算离开了。
井慧送到了病房门口,看着两人进了电梯后感叹说,“顾医生和筱医生人真不错,听说他们是两口子?”
乔云霄微微点头。
“真是郎才女貌。”井慧道。
乔云霄没说话,不知怎的又想起筱笑笑嘴角的伤,心口就窝着不舒服。
“你看你身边这些朋友一个个的都结婚了,你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你爸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你成家。”井慧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也知道你爸最希望你能娶谁,既然小初还单着,你就赶紧的。”
“妈,我现在没心情想这些事。”乔云霄淡淡地说。
“你爸现在已经这样了,是福是祸就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你还年轻,总得为自己考虑。”井慧叹了口气,“我听思思说小初病了,你去看看吧。”
乔云霄一怔,好好的怎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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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筱笑笑一把甩开顾启珉的手,“你抓疼我了!”
顾启珉停了步子,阳光下他的脸色有些冷,“筱笑笑,你别给脸不要,我不就是不小心打了你一下吗?已经给你道歉了你还没玩没了了是吧?”
筱笑笑盯了他半晌,转头要走。顾启珉见状一把将她拦住,忍住气,压低了嗓音,“行了原谅我吧,是我的错,我不该打你,不该口不遮拦的,我已经知道错了,你看你刚才又偷着跟乔云霄见面我都没说什么。”
“顾启珉,你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说话这么缺德呢?什么叫我偷着跟乔云霄见面?”筱笑笑冷声道。
顾启珉的脸色难看,但还是将心头的妒意一压再压,“行行行,是我口误,吃饭去行吗?这两天我们都没在一起好好吃过饭。”
“你自己去吃吧,我去食堂,下午我还要出诊。”筱笑笑淡淡地说了句。
“我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好吃的?”顾启珉不让她走。
筱笑笑抬眼看着他,“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下午要出诊,中午没有那么多吃饭的时间。”
“我看你是不想跟我一起吃吧?”顾启珉的不悦染上了眉梢,“还是你打算找那个姓乔的陪你一起吃?”
“顾启珉,你够了啊。”
“今天要不是我去找你,你早就跟他走了吧?也对,他是大企业家,有钱有势的,你不一直就暗恋他吗?就算你现在结婚了心也还是没收回来,我看你就是犯贱!”
筱笑笑攥紧了双手,这是户外,偶尔会有人经过,她也不想跟他大吵大闹,将愤怒硬生生压了下来,甩了句,“不可理喻。”
顾启珉一把揪住她,一个用力推了她一把,筱笑笑一下子没站稳整个人摔在了车身上,胳膊肘火辣辣地疼,紧跟着头顶上是顾启珉的咆哮声,“我警告你,你是我老婆,你要是敢给我戴绿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转身离去,将她一个人扔在了停车场。
筱笑笑跌坐在地上,捂着右胳膊,整个人都在颤抖。有几名小护士经过看到了这一幕,窃窃私语地走开,她咬着唇,硬是把眼泪给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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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初忽冷忽热间做了好多梦,梦里一会是陆北辰,一会又是陆北深的。她像是又回到了校园,皑皑的白兰路上,她跑着笑着追逐着前方的男子,他时不时回头看她,阳光下他的笑温暖干净,眉眼之间都是她所迷恋的模样。她追上了他,轻轻环住他的腰,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北辰、北辰……
可梦里的男子很快推开了她,唇角的笑容变得陌生,他说,“你看我是陆北辰吗?”
然后,似醒非醒间好像有个男人坐在她旁边,抬手轻覆她的额头,他的手指微凉,掌心却有温度,温和安全,瞬间就令她很是舒服,他好像在低叹,在念着她的名字。那气息是她熟悉的,梦里不安的情绪就得到了舒缓,她又昏沉睡去。
等顾初再睁眼时窗外已经没了雨,阳光落在窗棱上,被窗纱过滤得柔和。她是怎么了?全身酸痛无力,头昏沉得要命。
没过一会儿听见思思的声音,由远及近,“对,既然那家伙提到科洛,那他一定知情,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到他。”
科洛……
顾初有了意识,对,她得找科洛。挣扎着要起床,顾思正巧进门看到,赶忙上前按住了她,“你都病了,好好休息吧。”
她哪还顾得上那么多?说什么都要下床。顾思将手机往旁边一放,直截了当,“我知道你想找科洛,放心,罗池已经帮着去找了,他那个笨蛋,之前跟科洛碰过一次面的。”
顾初一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揪住顾思的胳膊,“见过面?在就前两天在上海?”
“对。”顾思拉过来毯子,按她靠在床上,“你呀昏昏沉沉都两天了,我都想了你再不醒我真该送你去医院了,平时还说我不会照顾自己呢,你呢?明知道下雨连把伞都不打先。”
“两天?”
“是啊,吓死我了。”
顾初一听急了,又要下床,被顾思一把按住,“你又想干嘛呀?”
“思思。”她揪着顾思的胳膊,催促,“给罗池打电话再问问,我怕科洛离开上海了。”
“我刚刚问过了,他还在查。”顾思叹气,“但听罗池说科洛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所以他正在查科洛有可能去的地方。”
顾初一听这话心急如火,眼眶一红眼泪又要止不住。顾思见状马上安慰,“没事没事,姐你先别着急,除了罗池我又给云霄哥哥打了电话,他认识得人多,帮着找一定会找到的。”
“他……跟科洛没有交情,能找到吗?”顾初强忍着不安和焦急,问。
“这个……”顾思也说不好,但多个人找总是好的吧,“你在病着的时候云霄哥哥来看过你,是他答应我的,说一定会找到科洛。”
乔云霄来了之后,顾思便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他听了后挺生气,怒骂陆北深是个混蛋,等气压下来后又承诺说一定帮忙。这番话她没说给顾初听,因为不清楚情况,也不知道乔云霄为什么要骂陆北深是个混蛋。
顾初闻言后情绪多少松弛了下来,眼泪却还是不知怎的就流下来,像是委屈又像是伤心,她不想哭却又控制不住,顾思给她递了纸巾,小声安慰。她用纸巾压着双眼,哽咽着嗓子说,“我病着的时候还感觉北辰回来了……”
顾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两天这些事弄得她一头雾水,问罗池,罗池先是困惑后是震惊,在电话里叫了一嗓子,“什么?陆北深?”
紧跟着也没跟多交代什么,就忙去查科洛的事,弄得顾思更是困惑。
门铃响了,顾思跑楼下开了门,顾初在卧室里就听见顾思一声惊喜,“云霄哥哥,你查到了吗?”
顾初顾不上身上的绵软,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下了楼。
乔云霄换好鞋刚进客厅就看见了顾初,怔楞的功夫她就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仰着小脸看他,“找到了吗?找到科洛了吗?”
“你先冷静点,思思,给你姐拿拖鞋。”乔云霄接住她的身子,见她的脸色还是如纸似的白,心疼极了,将她带到了沙发。
“我没法冷静,云霄哥哥,我找不到他了,找不到北辰了……”顾初见了他后,心里最后那根绷着的弹力绳也断了,眼泪成串。
乔云霄将她搂在怀里,任由她像个孩子似的哭腔,低声安慰,“会找到的,一定会的。”如果找到了陆北辰,他一定要打得他起不来床。
顾思将拖鞋放在沙发旁,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
顾初紧紧地扯住乔云霄的衣衫,无助痛哭,“他不见我了,云霄哥哥,他不要我了,怎么办?云霄哥哥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他敢不要你!他要是真敢这么做,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乔云霄咬牙切齿地说道。
顾初的这番哭诉连旁边的顾思都架不住了,心里一阵阵地发寒,脊梁骨也嗖嗖地冒着冷风,虽说她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但顾初能哭成这样绝对非同一般。她是了解顾初的,她的姐姐向来不是个能哭能闹的人,除非,真的是发生了大事。
乔云霄拿了纸巾过来,为她擦拭眼泪,手机在怀兜里震了一下,他拿出一看,似乎松了口气,“好了,我托的人找到了科洛的另一个号码,小初你先别急,我打过去试试。”
顾初眼里还挂着泪珠,情绪激动了起来,“快!”
乔云霄按照号码拨打了过去,顾初急得不行,直勾勾地盯着手机。那边打通了,她离得近听得见,没等对方接通就一把夺过手机,乔云霄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那边响了多声之后终于接通了,懒洋洋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到顾初的耳朵里时,她激动地喊了一嗓子,“科洛!”
声音又尖又颤,乔云霄抬手轻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先冷静。
科洛许是没料到这通电话是她打的,惊愕,“你?顾初?”
“是我!”
“等等,这不是你的手机号啊,你——”
“陆北辰在哪?”顾初哪有闲工夫给他解释,打断了他的话直切重点。
手机那头沉默。
“科洛,我知道你跟陆北辰在一起,叫他接电话!”顾初另只手紧紧攥着,手心被指甲扣得生疼。
科洛笑了,但听着就挺不自然的,“陆北辰?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你怎么朝我要人呢先?”
“你别装糊涂!”顾初狠狠一抹眼泪,心中又气又急的,“到底怎么回事你最清楚,我不想跟你多废话,把陆北辰叫来跟我通话!”
除了心疼,此时此刻又成了气愤,是那种找遍千山万水担心之后的气愤,她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陆北辰,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质问他,你凭什么不见我?你以前说过的话都是放屁是吗?
科洛也听出她火了,忙道,“那个……顾初啊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这边还有事,我先——”
“你敢挂!”顾初又是一嗓子吼出去,“科洛,你要是敢挂电话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中国有句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行为吗?你就是活生生地在拆散我和陆北辰,我告诉你,情侣之间出现问题是常有的事,我和他还是要走到一起去的,到时候再看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你知道吗?叫里外不是人!”
“我……”
“好,就算你现在不叫他接电话,那你就告诉陆北辰,今晚八点我就在A大的那条白兰路等他,他不来我就不走,他要是敢一直不来那我就一直等着,我什么都不做了什么都不管了,直到他肯露面为止!”
科洛一个头两个大,末了叹了口气,“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顾初一听这话心里就明了了,陆北深说得没错,他果然是跟陆北辰在一起的。用力咬了咬唇,道,“科洛你要明白你的立场,千万别做让我以后对你打击报复的事!我是医生,又跟着陆北辰学过法医,你要是拦着我阻着我不让我见陆北辰,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你我可做得出来!”
科洛在那边听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418他怎忍心?
曾几何时顾初总想着,如果两个人的时光注定回不去,那么独留一人的记忆也很好,可当她重回A大时,在经过白兰路的时候总会驻足许久,然后,就默默地走开。欺骗别人也许很容易,但欺骗自我似乎就很难,不管她如何故作洒脱和不在意,那条白兰路上终究还是留下了当年她和他的影子,刻在了脑海,坠入了心涧。
有多少次,她都想牵着陆北辰的手在白兰花下散着步,可她始终不敢去承认自己的真正心思,那就是要跟这个男人慢慢地诉衷肠,回忆着过往的记忆,一同笑一同感慨。
每当这个念头萌生出来时她就会狠狠压下,她告诉自己的是,他是陆北辰,大学时期的那个是陆北深。
入了夜的校园就安静下来了,从老洋房到A大不远,隔着几条马路,穿过几条弄堂,走过都市的繁华,被她拖进校园里的是一身皎洁的月光。
还在暑假中,白兰路少了牵手拥吻的情侣们。
过了开花时节,两旁白兰树的叶子郁郁葱葱,风一过,是叶脉清洌的气息。脚下的小路是鹅卵石铺就的,早就被一届又一届的学兄学姐们踩得浑平。月光拉长了顾初的影子,与摇曳的树影交织,不知谁的影子被谁扯破。最后择了一处木椅坐下,背后是株白兰,她抬手轻触树干,暗影中,那一行细细的小字犹在。
是她当年偷着刻上去的,一笔一划还渗着青春时节的小青涩。
顾初爱陆北深。
这六个字,当时对于她来说是藏在心底的最大骄傲,哪怕是每天那么念一遍都是甜滋滋的。当她再回A大,却总会故意忽略这株树,就好像,她要刻意承认自己真的就是移情别恋了。
时针一点点地偏移,顾初的脸半隐半藏在树影和月影之间。
后来,她靠着树干,慢慢地等。
白日的焦急已然逝去,因为心思已是从未有过的澄明了,她要等,一直等到他的出现,就好像当年她狠心跟他提出分手,那一晚他也等了她很久。
那一晚的月光也跟今晚一样明亮,明亮地可以映清彼此的脸颊和眼神。他就静静地在树下等候,月光染明了他的衣衫,他的眼似海洋般哀伤。
多少年之后她都不愿去回忆那晚的事,她扔了他用打工赚来的钱给她买的小玩意,趾高气昂地告诉他她是多么不屑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她说,这也能叫礼物?这也配叫礼物?他默默地拾起散了一地的小玩意,她借着月光看着他弯身下来,他的脸埋藏于月影之下。
直到现在,此时此刻她才终于肯去承认,当时看着他弯身的那一刻,她的心痛如刀搅。
他曾问过她,你不爱我了吗?
她却在心里回答了他千遍万遍,我爱你、爱你……
北辰,陆北辰。
晚风过,脸颊微凉时顾初才发现,悄然间自己已是潸然泪下了。
她拭了眼泪,指尖凉透,腕间的时间在油走。她相信科洛定然会把自己的那番话告诉陆北辰,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她就在这等,今晚他不来,明晚她还会继续在这等。
她不相信陆北辰一点都不知情,现在回头仔细想想,这期间难道他就一次没出现过吗?她不信!她现在开始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直觉了,多少次她恍惚觉得陆北辰就在自己的身边,虽说她看不见他,但她能够感觉得到他。
既然如此,她就赌他能来。
她就赌他的,于心不忍。
白兰路的尽头,树隐处,科洛懒洋洋地靠坐在木椅上,嘴里嚼着口香糖,旁边站着罗池,借着隐蔽处的便利条件盯着几米开外的顾初,脸色很是紧张。
“哎哎哎,你能不能坐一会?”科洛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襟。
罗池回头扒拉开他的手,“快八点了,我得第一时间盯着。”
科洛歪头瞅着他笑,“这件事更紧张的是顾初吧?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你不想凑热闹怎么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顾思的简单描述并没有让他变得明白,反而更是一头雾水了,一个原本应该在美国治疗的人没了消息,一个原本失踪多年的人突然得出现,这可不是顾思的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可就在他依照顾思的吩咐疯狂寻找科洛下落的时候,不曾想这家伙主动联系他了,开门见山就问他,嗨,你想不想看热闹去?
罗池毕竟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不用自己多问什么真相自然而然浮出水面,二话没说就跟他碰了头。等见面后科洛倒也言简意赅,说,“想知道陆北辰怎样了是吧,简单,今晚就看你跟他有没有机缘了。”
来A大的路上,罗池始终憋着,快到的时候才终于问了句,“你的意思是,这几天跟我相处的人是……陆北深?”
科洛一针见血,“我想,陆北深也没怎么跟你相处吧?”
一句话堵住了罗池的话,想想也对,这阵子他找人都是到实验室,见了他后也只是说说案子,总体来说相谈起来不是那么顺畅,每次他倒是想趁机逗留多聊聊,奈何他都是一张拒之于千里之外的脸色,弄得他也不好意思多加瞎贫。
之前他不是没迟疑过,只是后来因为他提供了专业知识,他才彻底打消疑虑,现在想来,才恍然大悟。但这件事真是不能细琢磨,事后想来真是细思极恐,陆北深和陆北辰他傻傻得分不清,以为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人,没想到却是另外一个人,幸好陆北深没做出什么事情来,万一……
“怎么会有双胞胎这么像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罗池末了感慨。
科洛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我没见过陆北深,所以还没办法理解你的这番感概。”
“你没见过陆北深?”罗池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吗?没见过他怎么找他?”
科洛抬眼瞧着他,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罗警官,你是在跟我讲笑话吗?”
罗池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了,也对,陆北深是陆北辰的胞胎弟弟,他问这句话还真是多余。科洛翘起了二郎腿,道,“当初我跟陆北辰要过他弟弟的照片,他没给,跟我说了句,你发现另一个我的话那就是北深。”话毕,他啧啧了两下,“看来,他们两个的确长得一样。”
“今晚陆北辰能来吗?”罗池好奇地问。
科洛收起了吊儿郎当,叹了一声,“不知道啊。”
“啊?”罗池回头看他。
“顾初的话我是传到了,罗警官,我这个人其实很怕死的,顾初那丫头平时轻声细语的看上去挺好相处,但这种人一旦发起脾气可真是够人受的,我可不想得罪她,所以电话一放马上做了传信使。”科洛双臂交叉抱于胸前,“但陆北辰那个人啊,心思难懂,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就没说什么?”罗池惊讶。
科洛一挑眉,“他听完之后就说了句我知道了。”他双手一摊,看向罗池,“你说,这是想来还是不想来的节奏?”
“这是……”罗池仔细琢磨了一下,他能够想象得到陆北辰在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也许是眼也没抬一下,就那么清清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所以……
“我也拿不准。”末了,他妥协。
科洛闻言后耸耸肩膀,叹了口气。
风过,树影婆娑。
科洛刚打算预测陆北辰不会来的时候,只觉罗池狠狠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紧跟着语气紧张而兴奋,“来、来了!”
他蓦地起身,朝着顾初的方向看过去。
时针到了八点,直到顾初数到了最后一秒,只觉得风起了,白兰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她抬头,紧跟着肩头一颤。
白兰路的入口,树影涧涧,晃进了一尊男人的身影。
顾初倏地起身,裙衫间的绿叶悄然落下,染了几许叶脉清朗的香。
月影映亮了男人的肩膀,随着他一步步的靠近,那张脸在月下看上去愈发清晰。他穿得正式而又简约,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那一袭剪裁得体的白,似揉了月色的阴柔,朦胧而又清凉。
她的双脚驻足无法移动,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渐渐靠近。
想上前,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他却在离她不到三米的距离停住了脚步,不再上前。
她和他之间,隔着不到三米的月光清冷。
他凝视着她,那眼,是深邃的海。
顾初一瞬不瞬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不知怎的,心却是异常平静,这感觉……可念头刚过,就在近乎是下一秒的时间里,心脏就蓦地窜跳,她一促,近乎快兜不住狂跳的心脏。
这是……
她的视线一转,在那个入口处又出现一道男人的身影,与她眼前的这尊同样颀长伟岸。月光从他宽阔的肩膀上倾泻下来,染白了他的衣衫。
不,他是穿了白色衣衫,是他的皎洁晃亮了月色的清明。
竟是相同。
跟眼前的那位一样,剪裁精致的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甚至连面容上的神情都出了奇的一致。
顾初的双眼始终落在他身上,没移动一下,心脏上蹿下跳处于疯狂状态,她感受到了自己愈发强烈的呼吸,甚至听到了自己用力喘息的声响,太阳穴聒噪着鼓动着,有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在心头炸开,冲上了她的大脑,就连她的指尖,都能察觉到血液在末梢神经里飞快游动。
像是那一年他青涩地吻了她,她紧张激动地近乎窒息;像是去年隔着不到三米的重逢,她的心脏也是这么不安分,狂妄地近乎不受她的管辖。
他也停了下来,离她稍稍远一点。
就这样,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站在她面前。
一模一样的脸颊,一模一样的穿着,一模一样的身高,一模一样的发型……
他和他之间像是隔了一面镜子,一个在镜子外,一个在镜子里。
他们两个同时看向她,这一刻,顾初心底深处的那根弦“砰”地一声断裂了。当她知道这几天跟她相处的人就是陆北深时,她就在想,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像的人。
这一刻,她终于相信,这两人就这么站在一起,真的就像是一个人似的。
残忍。
这一幕极其残忍,她不了解陆北深的性格,但对于陆北辰的性子她还是清楚,他从不擅解释,却是用这种方式来让她彻底明白自己当年究竟爱的是谁。
也在这一刻她猛然明白那次陆北辰无缘无故的性情大变,她说她对初见时的他念念不忘,他许是觉得,她心中一见钟情的那个是陆北深吧。
现在,这两人同时站在她面前,何尝不是一种正视内心的最好方式?
他的担心和顾虑她明白,两人不曾出现,她的心就总会被跟他长着同样面容的男子所牵绊。
可是,他怎么可以这么欺骗她?
顾初盯着这两张面容,心又疼又急。他骗得她好久,也骗得她好惨,他怎么忍心让她一直深受良心上的折磨?他怎么忍心让她误以为她爱着的另有其人?
419真相之下谁能生逃
白兰路的尽头,科洛在第二人出现后震惊地起了身,先是揉了揉眼睛,又瞪大了双眼,许久后不可思议喃道,“靠……这是两个人还是多了面镜子?”
罗池也从没料想今晚会看见这样的一幕,在顾思解释后他才知道自己这几日见的是陆北深,虽说见过,也知道两人太像,可两人真的站在一起时,特别是此时此刻这两人在穿着上一模一样的时候,他还是被深深震撼了,都说这世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可眼前这两个人真的会误以为是一个人。
他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科洛看上去比罗池还要震惊和紧张,一改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许是也没料到两人会同时出现。
“哎,哪个是陆北辰哪个是陆北深?”
罗池屏住呼吸,“你问我我问谁?”
“我现在很担心那丫头。”科洛小声道,“你说她要是万一认错了怎么办?”
罗池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以为第一个出现的人就是陆北辰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个,现在他的眼睛无法做出最真实的判断,所以一时间他也不清楚谁是谁。
“那丫头要是认错了,我想陆北辰会很难过。”科洛重重地叹了口气。
罗池盯着顾初的脸,许久后道,“我们往往会忽略女人的第六感,事实上有的时候女人的直觉很可怕。”
科洛干脆挡上双眼,“我不忍心看了。”
罗池轻叹一口气,“不得不说,陆北辰理智得令人招恨,他这么做太残忍。”
“我要是她,转身就走。”科洛无奈摇头,“追上前的肯定就是陆北辰。”
“也未必。”罗池不同意科洛的说辞,“你不懂,有些毒疮就需要用最直接和最残忍的方式才能一次性清除。”
毕竟做这么多年警察了,罗池在见到这一幕后倏然就明白很多事了,他终于明白陆北辰刚去琼州时为什么那么针对顾初,看上去像是对她不满,却又处处关心。那个时候他只以为陆北辰更多的是移情别恋,但现在想想,终于明白了原因。
奈何科洛没听懂他的比喻,所以困惑地看着他,而罗池没打算跟他解释太多,只是淡笑着道,“看吧,顾家的丫头从来不是怯战的人。”
科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愕。
白兰树影,她缓缓前行,一步步靠近那两个男人,似乎在她心中是有个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她,一点点前行。
那一边,科洛和罗池,两人的心统统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一边,顾初目不斜视,她马上要靠近第一个现身的男子,他静静地注视着她,面无波澜。
“最先出现的是陆北辰?”科洛攥着手指紧张地喃喃,因为他看见顾初越来越靠近他。
罗池没说话,却暗自在为顾初捏把汗。
顾初的呼吸虽说急促,但面容沉静下来,她走到最先出现的男人身边,却在科洛和罗池的注视下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到了最后出现的男子面前。
罗池见状,倒吸了一口气。
一阵夜风经过,白兰树都被吹得摇曳不安。
顾初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脸颊沉映于月光的暗影中,半阴半明。他亦安静地凝视着她的脸,双手插于裤兜,不做丝毫动静。
她注视着他,却在下一秒蓦地抬手。
只听“啪”地一声,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了男人的脸颊上。
震惊了其余三人!
挨打的男人没动,仍旧凝视着她的脸,那目光像是平静,可平静之下又藏着晦暗不明的厚重深情。顾初打完他后眼眶就倏地红了,紧跟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脸颊紧紧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眼泪瞬间浸湿了男人的衬衫。
“这一巴掌是因为我恨你,恨你为了我受了伤,恨你明明已经回来了却不见我;这一巴掌也是因为我怨你,怨你把我骗得好惨,当年明明是你,可你宁愿看着我伤心难过也不愿意告诉我实情;这一巴掌更是告诉你,我爱你,以前爱你,现在爱你,将来也一样要爱你。”她紧紧搂着他,手臂在颤,声音在颤,双眼被泪水打得模糊了视线,可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强壮有力地敲打着她的耳膜。“如果你怕我认不出你来,那么没关系,我不用我的眼睛,我就这么抱着你,感受着你,那我就知道我怀中的男人一定是你。”
男人低头凝着她的脸,面色动容。
她缓缓抬脸,泪水顺着眼眶下滑,抬手轻触他的脸,她道,“陆北辰,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认得你,这一次,我是认得你的。”
他的眼眸染了伤,抬手,拭她泪水的手指有些微颤,许久后他低喃了她的名字,“初初。”
顾初哭得更是厉害,却在努力看着他的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你很过分?”
“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这么久了,我过得每一天都是煎熬?”
“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顾初颤抖着唇角,“我很爱你……”
陆北辰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眼角眉梢,轻拭她的眼泪,可很快地,他的指尖也被她的泪水烫热,他压下脸,吻上她滚热的眼角,嗓音低压沉痛地道,“对不起。”唇稍下移,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刻,顾初哭得愈发凶了。
他反手将她搂紧,如获了珍宝。
那边,罗池暗自松了口气,照这架势看来顾初没错,科洛眼睛尖,摇头叹道,“陆北辰那家伙眼睛都红了,我可从没见过他为哪个女人哭过。”
罗池没说话,这一幕他看在不感动是假的。趁着风起时,他故作不经意地揉了一下眼睛,其实,他的眼眶也红了。
陆北深站在一旁,看着不远处相拥的那一对,看着看着,唇角上扬,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了出来。刚才他看得最清楚,顾初在见到他时,眼里的惊喜和激动维持不到五秒的时间,可他大哥随即出现后,她眼里的情绪复杂了起来,激动、震惊、焦怒还有……更多的思恋。
原来爱一个人,即使兜兜转转终究还是会找到。
他知道陆北辰一定会赴约,因为他很清楚顾初在陆北辰心里的分量如何,避而不见,这是割舍了心头的肉、掩了心尖上的疼,可顾初一旦歇斯底里,一旦让他知道她是生了病还在ying侹着等着他的出现,他对她的不舍已经远远超过一切。
陆北深看着看着,唇角的笑倏地隐去。
下一秒他转身要走,却听一道急促声,“陆北深你给我站住!”
看热闹的科洛和罗池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就连紧紧拥着陆北辰的顾初也惊了一下,一扭头,却看见凌双冲了出来。
她今天穿得简单,少了平日在时尚盛典或媒体上的凌厉和高傲,青衫加黑色小脚裤,显得只是邻家女孩。可她是红着眼的,攥着双手,脸色苍白,嘴唇也在颤抖。
她对顾初视若无睹,目标只有不远处的陆北深。
再看陆北深,脸色略有尴尬。
“陆北深,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出来见我?”凌双也哭了,向来心高气傲从不在顾初面前示弱的女人,此时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陆北深紧抿着唇不说话。
顾初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良久后,又转头看向陆北辰。他将她搂紧,眼中泛出愧疚之意,再看向陆北深时,言语上是劝说。
“北深,你该给她一个交代了。”
陆北深看向凌双,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时嗓音低哑,“凌双,当年我最给不起你的就是一个承诺。”
凌双站在原地,倏地痛哭起来。
有一种预感在顾初的心头炸开,她颤抖着声音,“陆北深你……”
“当年,她没有跟你抢我大哥。”陆北深低喃,“跟她见面的人,其实一直是我……”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顾初猛然间就明白了一切!
“你、你们……”
“初初。”陆北辰扳过她的肩膀,眉梢染上心疼,“是有原因的,你要相信,这世上我最不愿意欺骗的人就是你。”
话毕将她紧搂入怀,她窝在他的怀里,眼泪再次下来,她亦如凌双一样,无助而悲痛,这一次她哭,却是因为凌双,原来,是她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凌双是爱情的嫉妒者。
420开诚布公的家世
那一年,顾初深深地爱上了一个男孩子,他是学校那群老教授眼里的骄傲,是篮球场上的明星,他有点不可一世,有点狂傲不羁,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可只要换上白大褂钻进实验室里的时候他就成了最严肃认真的那一个,他没什么耐性,甚至说脾气有点差,感情的反射弧有点长。
她笑的时候他只会跟着傻笑,她哭的时候他就会手足无措,她会经常捉弄他,知道他不爱甜食却总会硬拉着他陪着她吃冰激凌,知道他不能吃辣,她总会把辣椒搁在暗处等着他一口咬下后狂喜地看着他被辣得面红耳赤的模样。
那是她的初恋,哪怕最后的结局被她定义为无疾而终,但春暖花开或是面朝阳光时总能记得那份甜。青涩的甜,白色纯洁的恋曲,她每每想到就总能想起大学校园的味道。她相信大多数女孩子都会怀念那份初恋,因为青春的懵懂和未知,所以在爱情中才会义无反顾。
他是她的义无反顾,但在某一天凌双跑过来跟她说,顾初,我爱上陆北深了,如果你不想退出,那么我会跟你竞争到底。
从她说了那番话开始,她俩的关系便由之前就针锋相对转为彻底对立。之前她讨厌凌双,只是因为她总喜欢跟她对着干,但因为陆北深后她近乎痛恨凌双,痛恨她的挖墙脚,痛恨她的明目张胆。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还是要感谢凌双,至少她做到了光明正大上门挑战,明明白白地向她宣战,好过太多女人的暗度陈仓。
她以为是凌双一直在跟她抢爱人,直到今天方知,凌双也被蒙在鼓里。
一场哭闹耗尽了顾初所有的力气,回家的路上,她像是树懒似的一直黏在陆北辰身上,这一次就这么靠着他,她的心没由来地安全。
他带着她回了外滩,陆北深因为凌双的事没跟着他们一同回去。
顾初如个孩子,下了车后进了电梯就一直搂着陆北辰的腰,进了房间也是一样,手就没离开过他的腰,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最后弄得陆北辰有点哭笑不得,将她揽入怀里,“你身上还有些烫,乖乖上楼躺着。”
她不听,头摇得跟只拨浪鼓似的。
“听话。”
“我怕你不见了。”顾初愈发将他搂紧,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他的心跳强而有力,他的气息清爽干净,这么贴着他,她觉得上帝是将天底下所有的幸福都给了她。这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彷徨很久的心终于被这份得到填满。
陆北辰一手搂着她,腾出另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叹道,“还在烧。”
“用手摸得不准。”她轻喃撒娇,脸颊还埋在他怀里。
他压下脸,脸颊贴着她的额头,低笑,“一样,还是烫。”
她傻笑。
“我不走。”陆北辰心疼低喃,因为她的依赖所以对她愈发爱恋。
“你保证?”
“保证。”
她松开了他的衣襟,恋恋不舍地上了楼。陆北辰打算给她煮碗红糖姜水,可刚进厨房,一扭头又看见了顾初。她黏在厨房门口,露个小脸。
见状,陆北辰的心就化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朝着她一伸手,“过来吧。”
她飞扑上前,重新搂住了他的腰。
就这样,她像是连体婴似的跟着他一同做完了红糖姜水,平时最讨厌姜味的她,今天足足喝了两大碗,又被陆北辰盯着吃了退烧药。吃药的时候,她就一直跟他对视着,这种感觉比吃了糖还要甜。
电话铃响了,是家里的座机。
陆北辰揉了揉她的头,“我去接,你休息会。”
顾初点头。
可他下楼的时候,她又成了跟屁虫,颠颠跟在他的身后,弄得他哭笑不得。接电话的时候,她就顺势靠在他的怀里。
等放下话筒,她才懒懒地问,“是谁?”
“北深。”他没瞒她,“他今晚不回来。”
“他……”顾初抬眼,迟疑。
“他有他要去处理的事。”
“凌双?”
陆北辰轻轻点头,见她又要问,开口道,“别急,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
“也包括你的?”顾初环上他的脖子,樱唇近乎贴上他的,轻喃,“你应该知道,我有一肚子疑问和一肚子的关心。”
“是。”他稍稍低头就能轻触她的唇,语息温热,“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我现在就想知道所有的事。”她靠近他的气息,是令她贪婪的气息。
“现在吗?”陆北辰轻吻着她的脸颊,然后游曳至她的耳畔,嗓音低哑的好听。
男人的嗓音成了蛊惑,他渐渐明显的喘息声像是把钩子似的,将她的心钩得七上八下的。
“嗯。”她从鼻腔里轻挤出应答。
陆北辰笑了,轻抬她的脸,“现在还不行。”
她想问为什么,可刚对上他的眼,就被烫得满脸通红。他的眼眸黑而深亮,如化不开的墨,他摩挲她脸颊的指尖也透着愈加明显的温度,这温度融入了他的黑眸深处,像是点燃了两团火。
是她熟悉的讯号,她就羞得低头,呼吸却愈发加促,近乎不畅了。
“我……”她只觉口干舌燥,只说了一个我字,就觉得已是燥热,“我去洗澡。”
陆北辰始终凝着她,见她的脸颊通红,心中对她的喜爱更甚,低笑,“好。”
——————
进了浴室,顾初使劲压着胸口,只消轻轻这么一贴就能感受到心脏狂撞的频率,近乎撞得胸腔生疼。一抬眼,见到镜子里的自己,着实是被那张大红脸吓了一跳。
双手捂着脸颊,心中默念:顾初啊顾初,你进来洗澡只是因为你想冷静一下,绝对不是想做那种事,对吧?对吧……你发誓你想马上知道所有的真相。
对,就是这样,她只想冷静一下,她可没暗示那个男人什么。
还有,他骗得她这么苦,她发誓自己还没原谅他。
是的,就是这样。
正想着,洗手间的门开了,吓了她一跳,别眼一看,竟是陆北辰进来了。
“我、我……要洗澡了。”她一见他,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心脏又开始不安分了。
陆北辰走上前,从身后轻轻将她搂住,英俊的脸颊轻轻压下,薄唇贴着她的耳畔轻喃,“我知道。”
“那你……还不出去?”她听见自己的嗓音燥热得发颤。
他含糊低喃,“一起。”
她的心被他的这句话也烫了一下。
“为我脱衣服。”他轻咬她的耳垂。
她就被他的嗓音蛊惑,转过身来,不受控地抬手,将他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地解开。是她熟悉的胸膛,她轻轻触碰,就轻易碰到了他右肩后面的疤痕,长而深,一路蜿蜒脊梁。
这一刻她想哭,却又是心疼。
因为,除了后背的疤痕外,他的肩头上又多了一道疤,虽说不及背后的严重,但毕竟是留下痕迹了。见她眼眶发红,陆北辰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轻声安慰,“没事,皮外伤。”
这道新疤一看就是半年前事故中留下的,缝了针,倒是不多,目测七八针的长度。
她低头,使劲抿着唇,想起半年前的那一幕,依旧心如刀割。
“傻丫头,男人身上多几道疤算什么?我又不参加选美。”陆北辰低笑。
她抬手轻触那道疤痕,再看他的眉眼。
是的,这才是她的北辰,是她的男人……
为他解腰带的时候,她的手指有点颤抖,他一手轻抚她的头,凝视着她再度的脸红,她不敢看他深壑的眼,目光只及他的喉结和胸膛,他的胸膛随着她解腰带的动作上下起伏,流畅结实的肌理被一室的流光映得蛊惑人心。
她想走,他却一把搂过她,将她转向了镜子。
“初初。”他压低了头,在背后轻喃她的名字,“看着我。”
顾初抬眼看着镜中的他,强壮的肩膀,宽阔的胸膛,搂住她的那两条手臂也粗壮有力。他低语,“相信我,初初,不管怎样你都要相信我。”
她想都没想重重点头,他的承诺甚少,所以,她珍惜他每一个赋予她的承诺。
见状,陆北辰窝心,愈发将她搂紧,薄唇延着她的耳畔轻轻下滑。
她没有挣扎亦没反抗,微微偏头,任由他的唇息油走。
怀中女人的乖顺,令陆北辰心中情感恣意蔓延,对她的思念和眷恋迅速化作更强烈的行动力。他的手跟他的吻一样愈发大胆。
“北辰……”他将她搂得太紧,几乎铬疼了她。
他拉开了她的裙衫,于镜子前。
她羞涩,他却不允许她的避让。
就这样,镜子前她裙衫落地,如此,更直接地看清彼此。
男人的渴望和目的昭然若揭。
“我还想洗澡呢……”她的嗓音小小的,很快融化在他的热吻中。
他的呼吸加重,嗓音粗噶,落在她的耳畔如磐石,“可我等不及了。”
顾初的脸烫得要命,意识就飘忽远了,只是下意识呢喃,“别在镜子前……”
“看着我初初。”他低低命令,抬高她的脸。
顾初全身无力,只能仰靠在他的肩头上,看着镜中的彼此,他的眼亮得骇人,敛藏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晴欲。
“北辰、北辰……”她喃喃叫着他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叫得心都满了,再也装不下任何人,就连她自己的位置都没了。
她的声音因他的挤入变得破碎。
他却扳过她的脸深深吻上了她的唇,结实的胸膛恨不得将她碾碎,他轻咬着她的唇,亦是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
浴室温度攀升。
她几次羞于在镜前这么直面彼此,他却命她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凝视。
“初初。”他的气息滚烫,在她脸颊,“你是我的,所以你要清楚知道我是如何占有你的。”
她已是昏头涨脑,只是跟随着他,一同浮沉。
—————
他成了贪嘴的猫,将她吃得干净。
回到床上时,她只及趴在他身上的力气。
抱着他结实的手臂,却怎么都不舍得阖眼。她并非是满足晴欲的姑娘,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担忧。陆北辰何尝不知道她为什么ying侹着倦怠都不睡觉的原因,轻叹一口气,长臂一伸干脆将她拉趴在身上,扯了个抱枕躺在床头。
顾初的脸颊压着他的胸膛,忍不住拉过他那只戴着戒指的手,轻声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这枚戒指呢。”
在回家的路上,她就一直攥着他戴戒指的手,在浴室纵情时,他无名指上的这枚戒指晃得她心神摇曳。现在,更多的是动容、是幸福。
“是你亲自给我戴上的。”他低笑。
她闻言愕然,抬眼,目光落及他新生胡茬的下巴,“当时你在昏迷。”
“当时发生了什么我隐约是知道的。”他抬手,抚摸着她的黑发。
顾初想到了当时的情形,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秦苏,当时她就戴着他送她的那枚戒指,想必她也看到了。轻抿了下唇,与他戴戒指的手十指相扣,“我见到了陆伯母,我手上的戒指就是她送的吗?”
他拉高了她的手,送至唇边,却没立马回答她。她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下巴在他胸膛上支起,“北辰?”
“你手上的戒指是祖传的。”他轻声道。
她点头,“我知道,后来我去了那家首饰店,老板告诉我了。”
他轻抚她的头,眸光轻柔,“是我妈送我的,她希望这枚戒指能戴在她未来的儿媳妇手上。”
顾初脸一红,“陆伯母她——”
“初初,这枚戒指跟你见到的陆伯母无关。”陆北辰稍稍肃了口吻,强调,“是我妈。”
顾初先是笑了笑,“这不都一样——”蓦地怔住。
他没说话,凝着她眼神沉重。
顾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一个念头窜过时是震惊,她倏地坐了起来,盯着他,好半天才喃喃,“你的意思是……陆伯母不是你的……”
他平静地告知,“她是我大哥陆东深和最小的弟弟陆南深的妈妈,而我和北深,不是她亲生的。”
顾初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亲生的?那就意味着……
“换句话说,秦苏只是我们的养母,不对,准确来说,她是北深的养母。”陆北辰轻叹。
顾初已经被这层关系绕得一头雾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北辰将她拉躺下来,轻抚着她的后背,低沉道,“说到底,我妈只是我父亲的一个意外。”说到这,他自嘲地笑了,“或者说,我和北深的存在对于我父亲来说都只是个意外。”
顾初听着这句话,心就像是被把钝刀狠狠捅过似的,咕咕往外冒着血,她抬头看他的眼,他的眼眸深处涌动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悲凉。
“北辰……”她忍不住覆上他的脸,轻喃,“如果过去的事真的很痛苦,那么——”
“我不想隐瞒你。”陆北辰轻声打断了她的话,“初初,我想让你彻彻底底了解我。”
顾初对视着他,他的眼眸里有坚毅的东西,她看得心酸,点点头。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过去,如果不是因为跟他的重逢和相恋,她怕是这辈子都走不出回忆的禁锢。原来,除了那场歇斯底里的恋爱外,他也有他所不堪的过往。
这是不是,更叫做一种同病相怜?
不,也许他的经历远比她复杂得多,至少,她有个完整的家庭。所有知道他们顾家的人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的父亲很爱她的母亲,就像她曾很认真地问过父亲这样一句话:你是最爱妈妈的吗?
直到现在她都记得父亲的神情,他面带微笑,眼里是遮挡不住的幸福,他说,以前我最爱你们的妈妈,但现在,又多了两个小公主。
她也曾担心父亲会不会像其他有钱的男人一样处处留情,可母亲告诉她,不,小初,你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在她心里,父亲是座山,是别的父亲都比不过的山。
她看向陆北辰,也许在他心中也曾崇拜过这样一个男人,可现在,他是不是对那个那男人很失望?
陆北辰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轻而易举读懂了她的心思,轻声说,“你误会了,我和北深不是私生子。”
闻言这话后,顾初愕然。
秦苏是陆家太太,他又说他们并非是她亲生,而且提到了他的母亲及他们又是一个意外,那不明摆着就是场外遇吗?可他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秦苏是我父亲的第一任妻子,父亲跟她离婚后遇见了我母亲,他跟我母亲结婚后两年又离婚了,最后跟他的前任复合。”
他说得简单,可在顾初听上去却是极为复杂的一场又一场的婚变。在大脑中前后捋了一下后,她说,“也就是说,陆伯伯同前任生了你大哥陆东深后离了婚,再婚后生了你和陆北深,又与前任复合后生了陆家的小儿子陆南深,对吧?”
陆北辰点头。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接受不了这种状况,只是觉得落在陆北辰身上倍感心疼。
陆北辰调整了姿势,将她拉靠得更近,说,“也许人总会这样,拥有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等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她抬眼看着他,听他这番话,心头就飘过一丝不舒服,“你的意思是,你的父亲跟你母亲……”
“也许,在经过跟我母亲的婚姻生活后,我父亲才真正明白在他心中最重的那个人是谁。”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
他的声音听上去是云淡风轻,可顾初蓦地揪心,终于明白他眼神里的哀凉。没有一个儿女不希望父母恩爱,像是她一样,有时候听着爸妈在打情骂俏她心里都是美滋滋的。而陆北辰,他的父亲是在跟过他母亲之后才明白自己爱的女人还是前任。
顾初抬手,轻触他的眉心。陆北辰这才方知自己不经意蹙了眉头,抓住她的手指拉至唇稍,对上她担忧的眼神,轻轻一笑,“小时候总会想不开,但现在明白了,除了亲情外,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是无法用金钱控制的,那就是爱情,所以,我现在并不怪他。”
他从不提他的家庭,不提他的亲人,五年前她对他的身世知之甚少,五年后,他终于对她开诚布公。
不是所有人始终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尤其是爱情,只有历经过了才会真正明白,这听着似乎残忍,也听着是对前任的不公,但事实上,这就是爱情既甜蜜又残忍的地方。通过陆北辰的描述,顾初开始渐渐走进陆门,那个在外界一提到都为之变色和神秘的地方。
可在陆北辰认为,陆门从不是个神秘的地方,只不过行事低调,所以从来不作为外界的谈资存在。陆门到了陆振扬,也就是陆北辰的父亲这代就更是不声不响了,这要源于陆振扬从不是个爱张扬的人,却将陆家的产业扩大了整整三倍之多。然而人无完人,陆振扬因常年忙于公事而忽略了妻子秦苏,两人的关系也愈发紧张,直到秦苏主动提出离婚。
陆振扬没多加挽留,在他认为,那已经是一段彼此都耗尽了热情的婚姻,既然如此不如放手。就这样,在他同秦苏离婚一年后结识了沈楚,也就是陆北辰的母亲,于是,一段孽缘开始了……
421不为人知的事
陆振扬与沈楚认识纯属偶然,又或者是上帝无意间开了一场玩笑。陆振扬是企业家、是在商场厮杀并占得一席之地的成功者,沈楚只是个普通再普通的女人,她没有炫耀的身世背景,也没有那么多的人生阅历,她只是名小护士,在一次私家病房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帮着陆振扬清理伤口时两人相识。
没错,沈楚唯一能与秦苏媲美的就是年轻和漂亮,甚至可以说她远比秦苏漂亮许多,性格温婉无争,用陆振扬对她的评价来说就是初遇时犹若深谷中的幽兰。她跟秦苏有太多不同,秦苏是个性要强的女人,沈楚是足以能令男人忍不住想去保护的女人。
陆振扬对沈楚展开追求,而沈楚,一个年纪轻轻毫无恋爱经验的女孩自然抵不过他的火热攻势,再加上陆振扬本身也高大英俊器宇不凡,她很快坠入了爱河。
要是问陆振扬有没有爱过沈楚,那么答案是肯定的,否则他就不会动了娶她进门的念头。但相爱容易相守难,不是所有灰姑娘与王子的爱情故事都能完美,这种梦幻的童话爱情往往会在现实生活中折戟沉沙。陆家长辈并不满意沈楚,沈楚也学不会秦苏那样能在婆媳间游刃有余,而陆振扬也不是一个两面胶的男人,他更多的是专注于事业,所以一来二去在面对经常后墙失火的现象渐渐失去耐性。
当然,陆振扬也为了沈楚做出让步,他们搬离了老宅,那段时间陆家正好将重点落在中国,所以陆振扬就带着沈楚回到了中国。那段时间是沈楚最快乐的时光,只是,她爱陆振扬爱得太过忘我,犯了女人喜欢犯的错误,总生怕陆振扬会变心,所以总会疑神疑鬼。
而那段时间秦苏正巧回中国探亲,与陆振扬见面后感概万千,陆振扬见前妻优雅依旧不免有些后悔,沈楚知道陆振扬去见了前妻后极为恼火,两人连连争吵。
“每段爱情都各有各的不同,你选择了什么样的爱人就注定了要历经什么样的爱情。”陆北辰的语气很轻,眼神似乎望到很远的地方,“我母亲很爱我父亲,是执拗过了头的爱,对于母亲来说,父亲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爱人,她那么想去拥有和抓住,最后终于发现她爱的男人其实并没有那么爱她。”
顾初似乎看见了这么一个女孩,她憧憬着爱情,也终于等到了爱情,可人生经历没有提前告诉她该如何恰到好处地爱一个人,于是,她的爱成了男人的枷锁。这世上有太多这样的女子,爱到不顾一切,爱到丧失自我,最后累得筋疲力尽却失败告终,爱上一个人没有错,只是错了方式。
可顾初更认同陆北辰的观点,他父亲的爱情不够坚定,又或者,其实从一开始他只是被沈楚的温柔所吸引。彼此吸引只是爱情的开始,但两人生活在一起,单有爱情是不够的,很显然,像是陆振扬这样的男人更希望家庭稳定婆媳其乐融融,沈楚更多的是渴望爱情,可她忘了,陆振扬也有割舍不下的亲人。所以顾初觉得,这点秦苏应该是做的比沈楚成功,她做到了让陆振扬心无旁骛地去工作。
也许爱情就是如此,我们永远在白玫瑰和红玫瑰间做出选择,陆振扬也如是。
“后来我母亲经常说,其实在父亲心里最爱的还是他的前妻,之所以会跟她有过一段婚姻,不过也是做了秦苏的替身而已。”陆北辰抬手轻抚她的头发,“秦阿姨是医生,我母亲是护士,多少有些相似。”
顾初肩头一颤,这也许是真的,想了想,冷不丁一个念头闪过,她问,“当年,秦阿姨回国真的只是探亲?”
陆北辰凝着她,唇角泛起苦笑,“我想,我的爷爷和奶奶更喜欢秦阿姨多一些。”
闻言,顾初蓦地就明白了。
爱情,不是只靠着一腔热血就够了,很显然,在争取婚姻的路上,沈楚是没心机的那一个。
“在他们离婚后的不久,我母亲就发现自己怀孕了。”陆北辰继续道,“可她因为赌气并没将怀孕的事告诉我父亲,直到她生下我们。”
沈楚是个柔弱的女人不假,但在面对爱情和婚姻的支离破碎后她就心灰意冷,她有多爱陆振扬,那就有多恨陆振扬,这也是导致她离婚后对陆振扬避而不见的原因。但陆振扬还是知道她怀孕的消息,三番四次来看她,她都婉拒。直到陆家长辈将她堵在门口,指着她的肚子威胁说,不管是男是女,这都是陆家的骨血,想带走陆家的孩子并且改名换姓,做梦!
“我母亲利用医职之便对陆家谎称生下一个男孩,所以我父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不知道是对双胞胎。”陆北辰轻叹,“陆家想要夺走一个孩子并不难,我母亲思来想去最后决定送到陆家一个。”
沈楚最后是在陆北辰和陆北深之间选择了陆北深,并且向陆家提出要求,儿子必须要在上海上学,也就是她要看着他长大成人。这个条件陆家长辈自然不愿同意,但陆振扬始终觉得亏欠沈楚太多,所以同意了她的要求。
“为什么当初没选择你?”顾初不理解。
陆北辰扭头瞅着她,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北深比我听话,比我要乖。”
“你小时候是问题儿童?”顾初凑近他。
陆北辰笑了笑,“我是不听管教的,大人要我向东我就偏偏向西,性格自小比较叛逆,可能那个时候我想得更多的是,别人的孩子有爸为什么我没有这个问题。北深跟我不同,他内向不爱说话,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说出来,他自小比较粘我。”
这一对双胞胎的形象就在顾初脑中坐实了,一个调皮捣蛋,一个安静内向,沈楚当然会选听话的进陆家。
“当时我知道母亲的决定后很生气,也十分痛恨陆家人就这么把我弟弟给夺走了,所以很长时间我都憎恨我的父亲,憎恨他在婚姻中的左右摇摆,憎恨他对我母亲造成的伤害。”陆北辰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卷起一缕长发缠绕手指,“北深得知母亲的这个决定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三天,那年,他才刚上小学。”
沈楚以北深身体不好为由,一直将他留在身边直到初中,后来陆家长辈也以身体的缘故想要儿孙满堂家庭团圆为由勒令陆振扬将孙子接回来。
那些年,沈楚没要过陆振扬一分钱,她生活得较为拮据,一来她想要儿子接受最好的教育,二来也离不开儿子,所以才最终做出留一个送一个的决定。陆北深跟着陆振扬去了美国,陆北辰留在上海。
“北深走后,母亲思念成疾,身体总是好好坏坏的。我每次跟北深通信的时候总会提到母亲的情况,北深说,他以后要做医生,为了母亲。”陆北辰深吸了一口气,嗓音低沉。
他永远忘不了北深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天,那是中考那年,他和北深都以最高分考进了当地的重点高中,只可惜,北深要去国外读书。
那一天北深哭得厉害,他没哭,眼泪全都流进了肚子里。北深拉着他的手问,北辰、北辰,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他咬牙强忍着难受,跟北深说,回陆家吧,那边条件好。
北深红着眼跟他说,如果真是为了前途的话,那么我宁愿把最好的让给你。
他狠下心回答,你走吧,走吧。
北深攥着他的手,哥,我想留下来。
可是我也想留下来,这是他对北深倒出的心思。
北深松手了,最后哭着跟他说了句,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会永远保护我……
是的,他当时虽说难受,却没能力去保护他的弟弟,更重要的是,当时他真的认为能回陆家对于北深来说是好事,他能有更好的生活和接受更好的教育。
“我理解母亲的想法,也认为这样是对北深好,可没想到,北深去了美国后性情大变。”
顾初倒吸一口气,“怎么了?”
“他变得不合群,经常顶撞陆家长辈,甚至有好几次气得父亲住进了医院。”
一切都是陆北辰从信中得知的,北深到了美国后并不适应那边的生活,刚开始是跟北辰诉苦抱怨,说陆家老宅有多闷,爷爷奶奶有多难相处,父亲有多严苛,弟弟弹琴的时候有多吵,还有那位破坏了他们父母的坏女人有多能装模作样……等等这些,再后来他就会美滋滋地告诉北辰,前天我抓了一条蛇放进南深的被子里了,昨天我往那个坏女人的咖啡里掺了花园的泥巴,今天我跟父亲又吵起来了,气得他胡子乱颤……
不难发现北深的心境变化,陆北辰试图劝说,北深就在回复中道,他讨厌陆家,十分讨厌!
“讨厌陆家是我和北深打小的共同点,那时候一度认为就是父亲和那个女人对不起我母亲,而我母亲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也拜我父亲所赐。”陆北辰说,“可长大了,真正经历了爱情才知道,有些事真的无法用对与错来评判。”
顾初同意陆北辰所说的,陆北深的叛逆何尝不是因为青春年少呢?
“再后来呢?”
“后来母亲因为工作调动,我们搬到了上海,那年我高一,也就是那一年我父亲才知道有我的存在。”
沈楚由于平时工作表现优异,所以获得了到上海工作的机会,陆北辰也转了学。陆振扬得知沈楚离开老家的消息后二话没说从美国飞了回来,他是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为此比较担心。可不曾想一路打听找到了住址,没看见沈楚,却看见了正在家温习功课的陆北辰。
那一次,陆振扬对着沈楚发了好大一通火,陆北辰护着沈楚,对陆振扬说,你死心吧,我不会离开我妈!
打从他曝光后,他的生活就无法平静了,陆家的人找他的不少,大抵都是劝他跟着陆家去国外就读的,他充耳不闻,就这样,直到高考。
“高考那年母亲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北深知道这件事后死活都要回上海读书,父亲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回到上海。”陆北辰回忆道,“北深回上海读了一年书,转年参加高考,可他毕竟接受了几年的国外教育,面对国内高考还是很有压力的,所以……”
“所以,那年真正参加高考并拿了A大的高分状元的是你,而不是陆北深。”顾初替他说完了这句话。
陆北辰看着她,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怎么这么傻?你以北深的名义进了大学,都没有想过你自己吗?难道你要一直做他的替身?”顾初又气又急的。
“我本来也没想继续升学,母亲身体大不如前,家里条件又不是很好,我势必要扛起家里的担子。北深回国之前跟父亲信誓旦旦保证说一定会考上A大,一定会做医生,父亲这才同意他回国,我不想让他的希望落空,他需要一个好前途。”
顾初心口泛疼,“你太傻了。”
她爱着的这个傻男人啊,他能为了弟弟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是他大哥,为他付出是应该的。”
她听了心里愈发难受,搂紧了他,现在她才知道在大学的时候他的时间为什么总是那么少,他为什么总要打那么多份工。
“那北深呢?你替他上学又打工的,他在做什么?”
“很多时候母亲是他来照顾,但后来我替北深考试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了,陆家也知道了。”
陆振扬得知这件事后很是震怒,可木已成舟也是没辙。那段时间陆门的生意拓展到上海,陆振扬开始国内和国外来回跑,渐渐地,插手陆北辰和陆北深的事也越来越多。
“学医是北深的愿望,所以我们两个经常交替去上课,其实,他比我学得要认真。”陆北辰道。
“我不懂,以你父亲的能力,完全能做到让你也到A大上课啊,又或者,让你去国外读书。”
“父亲曾经有过这个念头,但后来因为北深的一些状况,只能打消这个念头,而那个时候我确实也不能离开中国。”
“什么状况?”
陆北辰沉吟片刻,继续道,“北深跟父亲和陆家的感情始终很差,尤其是在大学期间,他每天都会咬牙切齿地跟我说,他要让陆家付出代价。”
顾初一惊。
“其实也只是说说,别忘了,我们大学那会才十六岁,说白了还只是个孩子。”陆北辰苦笑。
顾初这么一想也对,十六岁正是个性与社会传统相碰撞相抵触的年龄。
“总归来说北深也算是父亲看着长大的,所以感情会更深一些,他希望北深日后能够进入陆门,所以平日总会让他去公司多待一待,可这么一待就会出问题。北深对于系统编程很擅长,所以经常会混进公司系统做些手脚,时间一长自然会被人发现,股东们会怀疑到北深头上,陆家长辈早就对北深不满,也时刻想找北深的麻烦,所以一遇上这种情况,我便顶替北深继续在国内上课,这样也算是给北深做了不在场证据,股东和陆家长辈也不好说什么。当然,一直到我决定出国那年,他们才知道原来陆北深还有个同胞哥哥。”
这个理由听上去会让人难以接受,堂堂一个陆家掌舵人竟能允许北深和北辰做出这种相互顶替的举动来,但顾初是明白这其中的良苦用心的。别说是陆门了,就连之前他们顾家,在上市之后她的父亲也会受到董事会的制衡。所以她很了解陆振扬这么做的用意。
护儿心切啊。
进入公司系统进行破坏,这在十几岁的孩子认为不算什么,可这其中涉及了上亿甚至亿万资金利益流转时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往小了说这是损害股东权益,往大了说已是商业犯罪,陆振扬怎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他默许陆北辰这种顶替行为并且不做修正。
“上了研一之后,母亲住院了,北深对陆家越来越不满,也做出了些对陆家不大好的事,那时候父亲总会关他一阵子,所以,我待在学校的时间就越来越多,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研究生那几年,北深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出现在校园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陆北辰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顾初耳朵尖大脑转得也快,陆北辰的这番话说得干涩隐晦,她隐约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压不住心头疑问,她直截了当问他,“陆北深说你一直想读的是商学不是医学,你刚刚也说了学医是北深的愿望,大学五年你可能没得选或没时间辅修,那研究生呢?你完全可以不用再读医了,哪怕继续顶替陆北深你也不用再读医。”
这是问题的关键,她知道她切了重点,否则陆北辰听了这话后脸色就不会转得凝重。见他沉默不语,顾初试探性说,“你读研的时候重点研究神经疾病,是因为阿姨吗?”
他的母亲身体不好,至于怎么个不好,他直到现在都没说。
见他薄唇微抿,她心底深处泛起不详的预感,等等,她似乎还忽略了一处重点!那就是他母亲的离世,是因为病情吗?到底是什么病夺走了她的生命?还有就是,如果只是因为他父亲在婚姻中的左右摇摆,为什么北深到了研一的年龄还跟陆家作对?还有他,在讲述他父母的婚姻情况时明显是释怀的,如他自己讲的,小孩子所看到的事情往往要比大人执拗和狭隘。
那么,为什么他跟他父亲的关系一直这么不冷不热的?
她觉得,这看似并不复杂的事件中,一定隐藏着一个重要原因。
陆北辰沉默了很久,沉默到她看着都揪心,末了她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其实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你能回来,你还在我身边。”
他动容,低头吻了她的额头,轻声说,“不,我说过,我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北辰,你——”
“是分离转换性障碍。”他开口,眼神幽深消沉。
顾初一怔,“癔症?”
陆北辰点头,“是我母亲,当发现时她已经病得很重,属于神经器质性损伤引发的癔症,这也是导致她最后自杀的重要原因。”
顾初倒吸了一口气,自杀!
她清楚这种症状,总体归位心理学范畴,一般来说非神经器质性引发的分离转换性障碍需要心理医生介入治疗,也很好恢复,但神经器质性损失就可大可小,不但需要心理上的疏通,还要配合手术药物等强制性治疗方式,但直到现在,癔症都没有太好的治疗方式,更别提是当年了。
“作为心理疾病来说,诱发病因也有遗传的可能,再加上后天婚姻失败,常年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便能导致神经性器质损伤。”
顾初吃惊,“为什么要说阿姨有遗传的可能?”
“北深被接到陆家后心理发生很大的改变,还有他的行为,以至于等我到了研一的时候父亲动辄需要将他关起来才能放心,其实父亲那时候就在给他找心理医生,只不过,这件事他处理得很隐蔽,就连秦苏也不知情。”
422也有别扭的一面
沈楚不是出身名门,所以从来学不会大家闺秀的隐忍和左右逢源,她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姑娘,所以在面对爱情时自然是爱得投入恨得彻底。越是温柔内向的女人一旦伤起了心就会变得异常执拗,内心往往最是敏感脆弱。她爱陆振扬,所以她愿意生下他的孩子,在面对陆家人上门索子时,她也是念着陆振扬的好将心头肉给了去,告诉他,他的儿子叫北深。
这个名字令陆振扬感动至今,她遵从了他们陆家的家谱排序,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有个儿子叫北辰。
同时沈楚也痛恨陆振扬,所以,就算是穷死病死,她都不接受他的救济。
沈楚发病的时候是糊涂的,器质性损伤加长期的压抑导致她不但伤人还会自伤,陆振扬自是心疼,成宿成宿陪在她身旁,每次她发病过后,陆振扬都是伤痕累累。那是陆北辰与陆振扬接触时间最长的一次,陆振扬有一次将陆北辰叫到身边,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你母亲不在了……
陆北辰没让他把话说完,打断他道,我虽然姓陆,但我没打算跟陆家人扯上关系。
这句话激怒了陆振扬。
“遇上你是个意外。”陆北辰将她搂紧,轻声道,“虽说我爱你爱得不够光明正大,但因为有你,所以才让我在灰暗的生活里看到希望。”
顾初紧紧拥着他,他何尝不是她的幸运呢。
没遇上她之前,他的心里就只有妈妈和北深,想的事情是学习、打工赚钱这两样事,他可以做小时工,又没日没夜地去赛摩托车,除了一笔笔不菲的赌金外,他更多是要享受极速之下的情感发泄。
“其实在你刚入学的时候我就见过你。”陆北辰轻笑。
顾初一听愣住,问,“难道不是在军训的时候吗?”她不想去提第一次篮球场见面的事,那是北深。
陆北辰笑着摇头。
这下子顾初好奇了,“什么时候?”
他笑而不语。
“哎呀你快说嘛。”她撒娇。
他就搂过她的腰,修长的手指在她细润的皮肤上不安分地油走,“你刚入学的时候阵仗很大,骄傲得像只凤凰,当时我就在想这是哪家姑娘,一看就是被人宠坏的孩子。”
“那是入学报到那天!”顾初瞪大了双眼。
陆北辰笑着点头。
“啊……”顾初一下子脸红,捂着脸颊,“真讨厌,那时候你就看见我了?老天……”
陆北辰凝着她的目光是迷恋,那天她被人前呼后拥,骄傲任性,他对她的印象就停留在不谙世事、全身有着臭毛病的富家大小姐,可就是这么个不算太愉悦的印象,她却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她扬起下巴微笑的脸总会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只是没想到她会见到北深,发生了那么一段算不上光彩的插曲。他是到了学校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他一进实验室,周围同学都冲着他笑,并且问他后来跟那位富家千金发生点什么没有。于是他问了陆北深,北深一副咬牙切齿,跟他说,哥,你最好离那个野蛮的丫头远一点,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那可是在篮球场啊,我丢脸丢大了。
所以,在军训时教官分了他新生连二排一班后,他想了想跟教官说,我可以同时带新生连二排二班。
二排二班,是那个野蛮小姐所在的班,当他在训练场上看见她时,心里想的是,再野蛮的丫头也终是要落在他手里的。
顾初闻言他的讲述后,恍然大悟,“好啊你,原来在军训上你是打击报复对吧?”
陆北辰的唇压下来,低笑,“我哪次舍得了?”
顾初心里泛甜。
“也就是遇上你那年之后,北深的情况开始变得不好,父亲生怕这件事传出去对北深会有影响,而我,更不可能倒出事情的真相。”陆北辰捧起她的脸,温柔说,“那个时候,我其实真的很想听你叫我一声北辰,每一次与你见面,你一口一个北深,说实话,我很嫉妒。”
顾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再次将他抱紧,他没有对不起她,除了身份无法公开外,他对她是百般好,是她对他愧疚才是,这辈子都怕是还不清的。
“为了我的事,你去求了你父亲,对吗?”
陆北辰轻抚她的头,没说话,她看着他的眼,心疼不已。其实他不用说什么,北深的话和他曾经所说的话已经很清楚了,再联想后来他出国的事,这么想来必然是他父亲提出了要求。
“那一年,除了失去你,我也失去了母亲。”
顾初震惊地看着他,颤抖着唇问,“具体……是什么时候?”
陆北辰却轻轻松松地将她拉到胸膛上,低语,“在我出国之后。”
顾初的呼吸变得急促,“那场车祸……”
他抬手,将她的发别在了耳后,轻声说,“是因为我母亲,我听到了她自杀的消息。”
她怔楞地看了他好久,是这样吗……
陆北辰压下脸,吻上了她的唇。
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
她跟他提出了分手,他心急如焚却又无从下手,想找她问明白,可就在那个时候他的母亲自杀,那几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的父亲也赶来了,一晚上的时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似的。
可是北深没来,他疯狂地给北深打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
就这样,是他这么一个儿子给母亲送了终。
母亲在上海没什么亲戚,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亲戚,走的时候也是孤零零的,陆振扬本想将葬礼办得风风光光,陆北辰跟他说,母亲的婚礼都没有大操大办,葬礼也就算了。
秦苏也来了,跟他说,孩子,跟我们回家吧。
他没同意,母亲没了,他只剩下顾初,她还在,他不能离开上海。
葬礼过后,他找到了她,没说母亲去世的事,只是告诉她,他这几天一直在忙,请求她不要发大小姐脾气。她却对他说,你配不上我,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心里最后那么一点希望都毁灭了,他知道顾家遇上了麻烦,知道顾家需要钱,所以他想尽办法去筹钱借钱,最后只能求助父亲,想借助陆门的力量来帮她。
那时候他的念头就是,他已经失去母亲了,绝对不能再失去她。
父亲问他,你现在承认自己是陆家的人了?
他点头,说承认。
父亲说,我可以帮你救助你的小女朋友,但你不能留在上海了。
他知道他的父亲是多么胜券在握,哪怕他是他的儿子,必要的让他妥协投降的手段还是有的。他同意,只要能帮她摆脱困境,只要她还爱他……
她最终还是没能给他机会,而他也终是与她背道而驰,直到,听到她与乔云霄订婚的消息。
这些,都是他不想去说出口的事。
她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哪怕是恨过,他还是不忍告诉她的这番真相。内疚是把杀人的刀,他知道当初那句脱口而出的话是多么残忍,他以为他会看到她痛苦就能痛快,于是,就那么不假思索地说了。
她是内疚了,更甚者是痛苦,当她听说北深发生车祸是因为得知她订婚的消息后,她眼里的悲怆成了无数把刀子,他反倒是最遍体鳞伤的那一个。
有些事既已成了过去,那么,他愿意用一些看似美丽的谎言来减轻她的内疚苦痛。
顾初凝着他,想从他的眸里挖出些端倪来,他看穿她的心思,大手扣在她的头上,说,“初初,你要记住,你没有对不起我过,怪只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她难过,脸颊贴在了他的脖颈,眼眶就红了,其实她想说的是,是她没能看穿他当时的苦,才成全了这些年的孤独岁月。
“后来,北深失了踪,我一找就找了五年多,直到现在他终于回来了。”他转移了话题。
顾初抬眼,“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去世后他迟迟没回上海,我就开始怀疑他的去向,可父亲看上去并不着急,直到后来我提出报警却被他阻止了,那个时候我有预感,北深的失踪跟父亲有很大关系。”陆北辰说,“没办法选择报警,我只能案子调查。”
顾初明白了,这也是科洛这几年同他走得很近的原因。
“这些年他去了哪里?陆伯伯为什么要让他失踪?还有他现在怎么就回来了?”顾初一肚子疑问。
陆北辰便将陆北深纵火一事告知,又道,“我想这些年父亲也没少给他找过医生,名义上是关押,实际上是治疗,他平日内向,心理压力往往就会很大。现在他知道自己当年错得离谱,说明他已经走出阴霾了。”
顾初重重叹气,“我现在终于明白凌双为什么那么恨我了。”
“她比你聪明。”陆北辰取笑。
顾初不满他这么说,不悦地看着他。
他解释,“其实在去年的同学会上,她就知道当年是我顶替北深去上课的事。”
顾初一愣,“我才不信……”
“这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道理了,当年你接触的是我,所以你没法得知北深的性格,但凌双跟你不同,她接触的是北深,我跟北深多少会有些不同,所以她看见我就明白一切了。”陆北辰捏了捏她的脸,继续道,“当初她为什么一定要来做我的专题?其实她更想知道北深去了哪里。”
顾初这才恍悟。
良久后,“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顾初咬咬唇,“当初你说过北深的女朋友是萧雪,可他又跟凌双……”
“北深很少跟我说他和凌双的事,但我清楚一点的是,他不爱萧雪,当时他也是被她颤得没办法了才同意在一起,后来他跟萧雪分手了,萧雪把你当成了罪魁祸首。”
顾初还记得萧雪当初歇斯底里的样子,不由感叹,在面对爱情时再高傲的女人也有发疯的时候。现在想来,她突然觉得凌双在北深心里也许真占有一席位置,他将凌双保护得很好,至少,萧雪没找凌双的麻烦。
她看向陆北辰,看着他英俊外捉的脸颊,高蜓的鼻性感的唇及延至下巴完美的弧度,心中总是漾漾,有疑虑滑过心头,藏不住,浮在眸底。陆北辰见她这幅神情后,微微挑眉,“你想问我什么?”
倒也不奇怪被他看穿,因为这才是陆北辰。
她的手指攀上他的喉结,似认真又似不在意地问了句,“那你呢?在我之前和在我之后?”
就算在大学的时候她都没认真地问过他这个问题,因为那个时候她真的相信他跟萧雪是有点什么的,就算没有谈过恋爱,也许以前也有过暧昧。
现在,她知道了一切,那么自然而然就想到这个问题。
陆北辰看着她,甩了个字,“傻。”
“对,我就是傻,所以你得告诉我。”顾初才不允许他这么四两拨千斤。
陆北辰的神情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告诉你什么?”
“我是不是你的初恋,然后在我之后你还有没有过其他女人,那个林嘉悦不算,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他看上去愈发不自然了。
顾初见他眼神闪烁,一向挺自信口才尖锐的他倒有点别扭了,想想以前,再想想跟他重逢后的林林种种,心底就泛起莫名的喜悦来。凑上前,近乎贴上他的鼻子,“你就只有我一个是吧?”
陆北辰清了清嗓子,“知道还问我?”
顾初被他的别扭劲给逗坏了,忍不住笑出声,搂住他,“我这不是想要确认一下吗?这么说,你在我之前就没恋爱经验,在我之后也没交过女朋友是吗?”
陆北辰将她推到一边,干脆躺下来翻过身,扔了句,“睡觉。”
“哎,话还没说完呢,睡什么觉啊。”顾初趴在他的肩膀上,借着光亮这么一瞅过去,又忍不住笑了,“天啊,你脸红了!”
“什么脸红?灯光晃的。”陆北辰一副很别扭的模样。
“承认自己没有恋爱经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顾初爱煞了他这个孩子气,忍不住捏他的脸。
她又想起他第一次吻她时那涨红的脸,现在终于可以确定那的确是他的初吻,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的他就跟那次她问他之前有没有吻过别的女孩子一样别扭,这对于生性骄傲的他来说,恋爱经验近乎为零着实是“奇耻大辱”。
听说像罗池那种再没时间恋爱的人以前都谈过恋爱,更别提他身边那些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们了,他倒好,白纸一张,看来平时没少被潘安他们拿来做笑料来讲。
也怪不得一问他这种事,他就近乎孩子般的执拗和不自在。
还想继续逗他,岂料被他翻身压过来,这一次轮到他居高临下,将她所在床与他的胸膛之间,“捉弄我很有意思是吧?”
他的嗓音低低沉沉的,深邃好听,她主动搂住他的脖子,“不是捉弄,是幸福。”
陆北辰的眼神变得柔和,低头下来,轻吻她的唇角。
那清清淡淡的气息沾染了她的唇息,她心口就微微地胀疼,呢喃,“北辰,不要离开我了……”
他撤离了唇,凝视着她,拇指轻覆她的唇瓣,许久没有说话。
“虽然斯密斯没给我看过你的病例,但我相信你脑中的血块一定不是很乐观,你回来却对我避而不见,就是担心你的病情是吗?”
陆北辰低低开口,“初初,我只是不想连累你。”现在,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
顾初伸手,手指轻轻穿过他的头发,“我想知道你的具体情况,北辰,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他这次没有选择开颅手术,并不见得说他的病情不严重,相反的,有可能还因为存在巨大风险所以迟迟不能手术。
陆北辰侧过身,将她搂在怀里,道,“我脑中有一处血块靠近延髓,这半年来虽说一直在进行物理康复,但压迫性症状已经开始严重。”他微微抬起右手,说,“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天生左撇子,但现在,我唯一能够精准拿捏解剖刀的右手也出现颤抖和麻痹的现象。”
顾初闻言骇然,“延髓?”
延髓位于脑干后段,如局部受损严重可威胁生命,她想到了他脑中的严重性,可万万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怪不得连斯密斯都不敢轻易动手。
“心脏呢?出没出现疼痛的迹象?”她紧张地问。
延髓如受到严重性压迫会影响心肌功能,这才是最可怕的。
陆北辰笑着将她搂回怀里,道,“还没那么严重。”
“可是——”
“初初。”他打断她的话,轻声说,“放心,既然我敢出来见你,那么我一定会积极配合治疗,斯密斯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要相信他,对吗?”
顾初轻轻点头,可心里总是惶惶不安,末了说,“我能看你的病例吗?”
陆北辰迟疑了一下,但很快扬唇,“我会告诉斯密斯你的要求。”
她闻言,将他紧搂,“北辰,你一定不能扔下我知道吗?”
“好。”他笑着承诺。
她没抬头,所以没看见他略有复杂的眼神,想来人的生命始终脆弱,生死不由人,他没告诉她的是,其实这大半年来他的心脏已经有时不时会有抽痛,这是一个十分不好的预警,也是他迟迟不敢见她的原因。他回来,想她想得厉害时总会偷偷看上她几眼,直到北深将他逼得无路可退,他也只能面对。
“我不管,总之你以后要是再敢有做缩头乌龟的念头,就别怪我跟你急。”顾初恨不得将他搂进身体里去,藏起来,不让他再受到一丁点的风吹雨打,“你要逃我就追。”
陆北辰闻言她的话后喉头一阵发紧,心中动容,却挑起她的下巴,故意轻松道,“缩头乌龟?敢这么形容我?”
“都不敢面对我,难道不是缩头乌龟?”
他坏笑,大手一拉,她就趴在了他的身上,他道,“面对你,我什么时候缩过头?”
“还说没有?你不是——”说到这儿,顾初一下子明白了他话里的真正含义,脸蹭地红了,抬手锤了他一下。他接过她的拳,笑得愈发性感,另只手不安分地摩挲于她的肌肤,“还想要吗?”
顾初趴下来,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头,“你现在最好禁欲。”
“禁食可以,禁欲,没门。”话毕,大手就更是放肆。
“急什么?”顾初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樱唇贴上他的,风情万种道,“这次,让我来伺候你这个病号。”
陆北辰被她的模样撩得胸口荡漾,大手轻轻按住她的头,任由她的吻绵延而下,嗓音粗噶,轻吐两个字,“妖精。”-
本章完结-
423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
奇怪已经被正式提出起诉,虽说经警方查实他确实没涉及杀人、绑架等行为,但窃取尸体也已经触犯了法律。一时间这件事被网友们炒得十分热闹,大多数帖子留的都是惊骇之言,纷纷没想到原来每只蜡像都有原型,还有人调侃说艺术家为了向艺术献身不顾一切。可渐渐地,人云亦云,等传到最后就成了每只蜡像都是由尸体做成的,于是乎,网上出现一堆诸如恐怖蜡像馆之类的话。
罗池今天可谓是雄赳赳气昂昂进的警局,然后,又大摇大摆地晃进了会议厅参加了专案组的会议讨论,原因是他手头有一宝贝,这宝贝就是陆北辰,当陆北辰终于点头应允作为外援实验室接手这起案子后,罗池一下子觉得春暖花开了。
这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在关注这起案子,所以就算中途插了进来也完全可以跟得上案情。这次案件主要针对钱豪、刘川、冯梓莲和艾欣四具尸体进行,罗池行动力向来是不用催的,很快联系上了这四位死者的家属并且展开深入调查。
“给奇怪送尸体的人还在调查。”罗池汇报道,“相信这个人跟这四人的失踪甚至说死亡都有一定关系。”
“所以神秘人的动机很重要,这个人为什么要给奇怪送尸体?通过这个行径这个神秘人要达到何种目的?”对面的警员皱眉。
这也是罗池在考虑的问题。
在奇怪和尸体之间有个重要的环节,就是这个神秘人,他或她就像是一把钥匙,找到了这个人,似乎就能解开尸体之谜。
会议厅里安静,大家陷入沉思。
“也许,是展示。”突然,始终保持沉默的陆北辰开口了。
众人看向他,罗池坐他旁边,侧过身亦看着他,不解,“展示?什么意思?”
陆北辰今天参会穿得稍显正式,一如既往地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从尸体情况来看,不管是跳楼的钱豪、烧炭的刘川还是割腕的冯梓莲、车祸的艾欣,这四人都不属于他杀,表象为自杀,严格定义为是由脑猝死引发的自杀性死亡。死者艾欣除了不是失踪人口外,其他几项都与三位死者有着惊人的相似。第一,他们的年龄都固定在25岁之间;第二,除了艾欣外,我对其他三人进行解剖发现其三位在视觉中枢神经上都有一定的损伤;第三,在四人足部踝骨位置都有强制植入金属物的硬伤,我已经将硬伤图形进行平面化照片,稍后会发给各位,我怀疑更像是一种组织符号或记号。另外,尸体被凃有高强度防腐剂,但还是可以从腐烂程度推算出大概死亡时间,艾欣不用多说,半年前死亡,割腕的冯梓莲死亡时间超过半年,保守估计是在一年左右,烧炭的刘川死亡时间为一年半左右,钱豪的死亡时间更久一些,大概超过两年。”
罗池脑袋转得快,惊愕,“每隔半年死一个人?”
“对,他们之间都是相差半年。”陆北辰点头,将手头的文件阖上,继续说道,“除艾欣外,实验室那边正对三位死者做进一步的解剖化验,我会重点排查这几位死者是否被人注射了某种药物或服食了某种药物。”
“你刚刚说到的展示是指?”罗池问。
“四人的脚踝骨有同样的标记,我怀疑他们是被人强制带到了某种机构,所以说他们不是失踪,只是被人监视直到死亡。”陆北辰道,“大家也看到了,四人的死亡表情各异,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们在死前是看到了某种东西,但实际上我更倾向于是精神系统被破坏引发的虚拟性视觉误导,换句话说就是,他们也许在死前真的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但这些东西是不存在的,只是幻觉引发而已,因为,他们的视觉中枢系统都受到了损伤。这个神秘人必然是知道他们的问题,而奇怪那名蜡像师又是迫切需要震撼的作品来东山再起,这四人的死亡神情足以成为不同于其他作品的素材,所以,神秘人的目的我个人认为是种展示,又或者……”
说到这,陆北辰顿了顿,一时间陷入思考。
其他警员正听在关键头上,见他沉默,其中有一位忍不住问,“陆教授——”
话没等说完就被罗池的手势打断,示意他噤声。
陆北辰一手摩挲着下巴,一手在若有若无地轻敲着桌面,罗池知道他有这个习惯,思考案情时,手指总会下意识地敲着桌面。
没多久,他开口了,却是推翻了自己刚才的言辞,“不对,不是展示,是提醒!”
罗池一怔,“提醒?”
“对,那个神秘人想用这种方式来引起关注。”陆北辰微微眯眼,“为什么要将尸体提供给奇怪?那是因为神秘人知道奇怪的蜡像展以这种主题推出的话必然会引起公众的关注,这是一种最快最有效的传播平台。所以说,那个神秘人迫切需要一种方式来对外公布这件事,但又不现身,以不露面的方式跟奇怪合作,说明那个神秘人并不想炫耀和展示什么,只是为了提醒,提醒大众,又或者,提醒你们警方。”
众人闻言议论纷纷,罗池思索半晌,同意陆北辰的判断,“没错,我们之前也遇上过那种以杀人为乐或炫耀其杀人成果的凶手,往往这类人在心理上已是扭曲,所以他必然会以高调亮相的方式跟我们警方斗智斗勇,但这个神秘人不同,他行事低调不为人知,连奇怪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从神秘人不留一丝线索给奇怪这种行径来看,对方的确是想要告诉我们一件事,通过秀展的方式,甚至说对方想要将这件事公布于众。既然陆教授提到了四人脚踝骨上相同的伤势,那么有可能真的是某种组织或机构的符号,进一步再去分析,那个神秘人想要爆出真相却又不能露面,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也跟这个组织或机构有关?”
一番,大家也是各抒己见。
“艾欣的家属不同意解剖死者,罗池,你需要跟死者家属沟通一下。”陆北辰轻声道。这也是他刚才在说到某个关键点时总要除去艾欣的原因,家属不签署同意文件,他就无法进行解剖,那么就无法判断出艾欣是个例还是跟其他三人有联系。
罗池点点头,“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想了想又道,“另外,半年前陆教授的车祸看似跟这起死亡是两起案子,但我个人认为是同属一件大案,如果艾欣跟其他三人一样在脑神经上受到损伤以致于看到了幻觉,那么谎称陆教授发信息的那个人有可能就是幕后主使,对方一定是在很清楚艾欣状况的条件上加以利用达到犯罪目的。”
——————
顾初又排回了神外,在进过几个科室轮番上阵后,等她再回神外后见到科室里的人像是见到亲人似的,相比较其他人体器官,同样是外科,她更痴迷于神秘的大脑世界。
只是,这次她回来总觉得筱笑笑和顾启珉有点怪,以前顾启珉在手术台上总是风趣得很,但现在大多数时间都是绷着脸,手下的小医生犯了一丁点错误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筱笑笑跟顾启珉同出同进的时候也少了,不再像以前似的同上下班吃饭之类的。
更甚者有一次去茶水间冲咖啡的时候,顾初无意听到小护士们在传一件事,说有人看到顾启珉在停车场上对筱笑笑大打出手,描绘地有声有色的,顾初听得心惊胆颤。
与其听着流言蜚语,她倒不如直接去找筱笑笑问个明白。可笑笑一口否定,说是没有的事,可能小护士是看错了,她和顾启珉经常疯闹,所以让别人看了去造成了误会。
顾初半信半疑,信,是因为她觉得顾启珉向来君子风度,不会说对一个女人尤其还是自己苦苦追求才娶到手的女人动手。疑,是因为她的确觉得筱笑笑和顾启珉之间像是在闹别扭。
筱笑笑说她胡思乱想,又嗔道,“你这是多不希望我好啊。”
顾初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去心外看乔致远的时候井慧也在,拉着她家长里短说个不停,不过大多数的谈姿还是要撮合她和乔云霄的意思。乔致远也算是脱离了危险期,但要长期在医院待着,将管家等人支走后他拉着她的手说,就算你不跟云霄在一起,陆家的人也不是你最好的归宿啊。
顾初没往心里去,笑着跟乔致远说,乔爸爸,他对我挺好的。
乔致远却叹气,像是呓语,道,不是好不好的事。
她好奇,问,那是因为什么?
乔致远顿了顿说,“孩子啊,陆家太复杂了,你嫁进去日子未必好过。”
“您放心吧,北辰以后的事业中心是在中国,我们不跟陆家人在一起生活的。”当然陆北辰倒是没承诺这番话,但她知道,以陆北辰的性格肯定不能跟家人一起住的。
乔致远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井慧马上打断了,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乔,你就别操心了。”
他也便不再多说了。
中午的时候乔云霄来医院了,他们父子俩单独聊了一会,八成是跟公司的事有关,顾初就陪着井慧在私人病房的外厅吃了点东西,没一会筱笑笑也过来了,她主要是来找顾初的,告诉她下午有台原本订好的手术临时取消,顺便过来再看看乔致远的情况。
井慧对筱笑笑的印象不错,见她来了之后也甚是热情,拉着筱笑笑的手夸她漂亮能干。筱笑笑倒是一点都不隐藏,告诉井慧说自己以前可是个胖丫头,井慧听了筱笑笑的减肥经历后又是叹气又是心疼的,说,“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丫头,就算胖点也没关系,心疼你的男人始终会把你当个宝的。”
顾初从旁看得窝心,想着如果筱笑笑是嫁给乔云霄该有多好。对于乔妈妈的性格顾初很了解,她可没有豪门大户挑剔婆婆的恶习,她为人豁达,心肠又软,总会跟她说,我啊这辈子就想要个女儿呢,所以这个愿望只能落在儿媳妇身上了。
她相信筱笑笑嫁入乔家一定不会受罪,乔妈妈定然会视她做女儿似的。
世事难料。
所以,直到现在她都不曾告诉过井慧,筱笑笑暗恋乔云霄的这件事。
乔云霄从内室出来时脸色有些凝重,见了顾初后似言非言的,看得顾初一头雾水,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将管家煲好的鸡汤拎了过来,又招呼筱笑笑喝一碗。
筱笑笑的反应有点怪,顾初从旁看得清楚,她见了乔云霄似乎有点紧张,摇摇头,看向井慧说,“伯母,我走了啊,还有事。”
走得突然,井慧一脸的不解,顾初叫住了她,“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你就在这吃点吧。”
“不用了。”她甚至都没跟乔云霄打招呼,像是在逃。
等她出门了之后,乔云霄对她们说,“我出去一趟。”
井慧一脸懵怔,好半天问顾初,“这都是怎么了?”
顾初也茫然着呢。
——————
“笑笑。”
身后,乔云霄叫住了她。
筱笑笑止了步,转头,目光对上男人高大的身影时有一丝黯淡。乔云霄踱步上前,却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见她离开后自觉不自觉地追了出来。
“有事吗?”她抬头看他,尽量嘴角上扬。
“你……”乔云霄想了半天,问了句,“不用吃饭吗?”
筱笑笑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句话,微怔一下很快又笑了,“吃啊,去食堂吃。”
“食堂没营养,走,我带你去外面吃。”乔云霄道。
筱笑笑忙摆手,“我——”
“放心,不会耽误你上班时间。”乔云霄抬腕看了一眼,轻轻笑道。
“我的意思是……”筱笑笑咬了咬唇,“这样不好。”
乔云霄一愣,很快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面色稍稍尴尬了些,笑得有点苦涩,“看来,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筱笑笑急了,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忙……”
乔云霄笑了笑,但笑里多少带点勉强,“笑笑,我明白,我不该打扰你。”
这句话说得筱笑笑心里发酸,但终究还是从眼角眉梢挤出笑容,“你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怕耽误你的时间,再说了,我现在吃得不多,出去山珍海味的比较浪费。”
乔云霄暗自叹了口气,点点头,“好。”
“好好照顾乔伯伯,我先走了。”筱笑笑轻声说了句。
乔云霄再次点头,她转身走了,他没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的心头泛起不好的感觉,具体有什么不好他说不上来,总之,这种感觉指使他忍不住再次追上前,一把将她拉住,“笑笑——”
不曾想筱笑笑皱眉呼痛了一声,肩头紧紧一缩。
那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迅速蔓延,乔云霄目光一怔,下意识松手,她抽出胳膊,另只手无意去揉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手放了下去。
乔云霄看得清楚,眉心骤然紧张,“你胳膊怎么了?”
筱笑笑这一次笑得有些不自然,“没怎么啊。”
“给我看一下。”乔云霄命令。
筱笑笑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我想起来我还个病例要交,先走了。”
可乔云霄快步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箍住她的手腕,将她白大褂的袖子往上一撸,下一秒,脸色变得铁青!
筱笑笑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是受了重物的击打。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一下子急了,胳膊往回一缩,将袖子放下,“你干嘛呀?”
“伤是怎么来的?”他目光严肃。
“我……”筱笑笑道,“只是不小心被药箱子砸到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以为做医生就是个没安全隐患的职业啊?”
乔云霄盯着她的脸,半信半疑。
“真的是药箱子砸的,那天我看见小护士搬药挺费劲的就好心帮一下忙,你也知道我现在减肥减得手无缚鸡之力,结果一个大箱子滚下来差点砸着我,幸亏用胳膊挡了一下。”筱笑笑解释道。
乔云霄迟疑,“真的?”
“那你以为什么?”她笑问。
乔云霄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没什么,你以后注意点,力气活哪是你们女人做的事?”
“行,我知道了。”
乔云霄为她按了电梯,她进去,门临关上之前,她冲他拜拜,乔云霄站在原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等电梯门关上后,筱笑笑唇角的笑容就隐去了,靠着电梯,全身的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
手臂又在隐隐地痛,打从上次停车场之后她就不怎么跟顾启珉说话了,昨晚上顾启珉终于爆发,他跟她吵着吵着就把乔云霄给牵扯进来了,她受够了他婚前婚后两幅嘴脸,想要离家,他就一个花瓶砸下来,那花瓶是金属的很敦实,打在她胳膊上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的胳膊都折了。
眼眶湿了,筱笑笑忙抬手用力压住眼睛,电梯里有监控摄像头,她总不能在这种地方痛哭一场。
人是自己选的,脚上的泡也是自己走出来的,所托非人怨不得别人。
——————
下午的时候顾初旁听了一场医学研讨会,会上不乏有不少国内外知名神外专家,散会后她像是耗子似的在人家专家屁股后面跟来跟去,试图想请教一下关于脑干延髓受压及损伤的治疗手段。有专家认出顾初来,拍着她的肩膀笑笑道,“后生可畏啊,这么年轻就开始研究延髓损伤,这可是我们神外大夫到现在都在研讨的课题呢。”
顾初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她也知道延髓损伤有多么严重,那个部位是生命之重,国内外都没有确保手术一定成功的案例。
咬咬牙,不能放弃,在医学上每一天都会出现奇迹,一定会有攻克的办法。
回了科室,见筱笑笑眼睛有点红倍感奇怪,筱笑笑回答她说角膜炎犯了,上点药就好。她也没太怀疑,去药房给她取了点消炎药,刚要给她上药,护士站的小护士一脸兴奋地跑进了,“顾医生,有帅哥找。”
到护士站一看竟是陆北辰,身后还跟着罗池。
她喜出望外,快步上前,如果不是因为旁边有护士,她必然会一把搂住他。但小嗓音也是甜甜的,“你怎么来了?”又冲着不远处斜靠在墙壁的罗池打了个招呼,“嗨!”
罗池冲着她抛了个媚眼,整个人看上去有点亢奋。
陆北辰似乎不满她将眼神落在罗池身上,伸手扳过了她的脸,轻声道,“刚从局里开完会回来,正好路过医院,上来看看你。”
424只是寒暄
一句很是平常的话,却令顾初心里暖洋洋的,周围几名小护士自然也听得真切,笑着窃窃私语。她有点害羞,他这种途径医院上来看看的行为让她不经意想起了一句话:小别胜新婚,但很快压下这个念头,嗔怪自己,顾初顾初,你有点女孩子的矜持行吗?
可这样一句话从这样一个男人口中说出,她觉得换做其他女孩也会没了矜持。抿唇轻笑,遮不住眼底的幸福,嘴巴娇嗔,“有什么好看的呀?我就只能在这上班还能去哪?”
陆北辰瞧见她烫红的脸颊,没说什么,只是抿唇浅笑,抬手将她额前的发轻轻别在她的耳后,然后才又问,“中午吃的什么?”
一听这番寒暄的话,顾初就确定他来医院真的就是来看看她,心里更是甜,想了想回答,“中午去看了乔伯伯,跟乔伯母一起吃的。”说完这话,又生怕他不高兴,补了句,“乔家的管家煲汤手艺一流的。”
陆北辰唇角始终扬笑,并没有她所担心的生气和不悦,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语气宠溺,“馋。”
“哪有?”顾初见他不介意,心里更是开阔,语气也变得轻松,“就是好喝嘛。”
“你一个医生跟病人抢吃的,合适吗?”他浅笑。
顾初傻笑。
陆北辰凑近她,压低了嗓音,“我更喜欢你亲手煲的汤。”
“这话我喜欢听。”她掩唇。
他笑容扩大,揉了揉她的头,道,“今晚我回家会晚一些。”
“还以为是关心我,原来是先给一颗甜枣再打我一顿啊。”她嘟囔。
“欲加之罪。”陆北辰微微一挑眉,“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她撇撇嘴,又见他今天穿得稍显正式,白色衬衫、深灰西装裤,很是简约,只是衬衫的扣子敞开了三颗,露出少许精壮的胸膛,如此这样一个形象就成了,既正式又透着潇洒不羁。
对啊,这就是她深爱的男人,从大学至今,她竟然一度不敢去承认。她的男人就是这样啊,那段青葱岁月,他有他的狂野和狂妄,虽说是尽数敛藏在他平静的外表下,但从他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态来看,他其实就是匹生性难以驯服的野马。如今,他比大学时期多了成熟和稳重,但那股子隐藏的不羁还是存在。
他说得对,如果没有见过北深,如果没有两人的仔细对比,那么她怕是这辈子都不敢承认自己所爱之人。北深太安静了,与同样可以安静下来的北辰不同,北深是真的安静,就像是从漫画书中走出的美少年似的,从他眼中看不出丝毫对俗世凡尘的贪欲和野心,她总会回忆起大学时期的一些情景,剥丝抽茧之下就能轻易分辨出当年她是哪几次与北深相处过。
北深的安静犹若湖水,温厚恬淡,北辰的安静却犹若海面,令人敬畏不敢造次。
就像他现在,一身正式的白衬衫将他衬得严肃周正,但实际上,那几颗解开的扣子足可以暴露他狂野不羁的本性,直到现在顾初才知道,哪怕是只有一件白衬衫也能看出穿着者的性格,如果换做是北深,必然不会这么穿。
顾初很想搂搂他抱抱他,但碍于有同事在场,只能压住对他的喜爱,轻声说,“你还真要接案子呀?”
“我已经接了。”他轻声。
她叹了口气。
“怎么了?”陆北辰好笑地看着她。
她将他拉到了一旁,压低了嗓音,“我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吗?你现在什么情况不知道呀?”
陆北辰无奈低笑,“初初,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
“一桩案子牵扯的精力太大了,我是怕你又像从前似的没日没夜地熬,身体哪能吃得消啊?”顾初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罗池,道,“虽说艾欣跟半年前的车祸有关,但你得相信警察,他们一定能查出来的,法医那么多,还差你一个呀?”
陆北辰知道她担忧,便轻声解释,“你知道罗池想负责这个案子都要想疯了,他好不容易进了专案组,这个时候我撤出来不好。”
“就知道你平时嘴巴狠毒心肠却软得不行,哥们义气很重要是吧?”顾初怨怼归怨怼,但也清楚他是肯定不能脱手了,只好说,“那你得答应我不能太累着了,能让语境他们做的就让他们做。”
“行了。”陆北辰笑道,“现在就这么唠叨,以后我儿子吃苦了。”
顾初先是一愣,紧跟着脸就又红了,轻轻推搡了他一下,“瞎说什么呢?”
陆北辰被她逗笑。
罗池在旁边等得闲得慌,实在忍不住了凑上前,先是圈住了陆北辰的肩膀,被陆北辰一记不悦的眼神扫过后改成搭放。
“知道你俩分开的时间长,但也不用这么缠绵吧?”他道,“就是交代一声晚回家的话,在电话里说不行吗?”
顾初上前拨开了罗池的胳膊,“别对我男人勾肩搭背的。”
罗池笑了,“那我对你勾肩搭背?”
陆北辰在旁慢悠悠地说了句,“你敢。”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的就是你们两个。”罗池啧啧了两声,双臂干脆交叉环抱胸前,“顾小妹,你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科洛,那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家伙可是男女通吃的,你老公跟他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发生过什么事你就不担心?科洛那家伙可是迷恋你老公迷恋得很,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北辰转头看他,“罗池,你活腻了是吧?”
“嗨,我说的是事实吧?你说你这次回来谁跟着你的?就是那个科洛,你俩的关系可真亲密。”罗池撇撇嘴。
顾初忍不住笑了,“罗池,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吃醋啊?你不会对我男人有什么想法吧?”
“你可别误会,我性取向正常得很,哪像那个科洛,你不信等哪天把他扮作女人试试,那叫一个风情万种。我呢,这叫哥们情谊。”罗池说到这儿又十分八卦,“科洛到现在都没女朋友,天天跟你男人厮混在一起,多危险。”
陆北辰挑眉看着罗池一脸夸张的神情。
顾初抿唇笑了,说,“我无所谓啊,女情敌我都不怕,还怕男情敌?”
罗池咽了一下口水,诧异地看了看陆北辰,“你俩可真是异曲同工。”
“说完了吗?”陆北辰含笑淡问。
“当然。”
陆北辰看向顾初,“我尽量早回。”
顾初点点头,想了想又叫住了罗池。
“又有何指教?女汉子。”罗池懒洋洋的。
顾初走上前,伸出根手指使劲戳了戳罗池的胸膛,道,“别看你现在跟只雄孔雀似的美颠颠的,可别忘了你是拖了我男人的福才进的专案组,这个案子是你拖着他接手的,最好帮我照顾好他,如果他累着了影响了身体,我那你是问!”
罗池嬉笑,“放心,我保证他一定生龙活虎的,不管是在白天还是在晚上。”
顾初故意板脸,慢悠悠道,“罗池,我妹马上要回琼州了,大学里的生活可是缤纷多彩的,她说把你忘了就能把你忘了,你现在得罪我?”
罗池一听这话马上改了口风,那态度转变得令人咋舌,“别别别,我哪敢得罪你啊?你看啊,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一定帮你看着陆北辰,哪怕他是加班,我都保证让他精精神神的。”
“这还差不多。”顾初忍着笑,清清嗓子,“你最好机灵点,以后见了我可别这么嚣张,否则可别怪我撺掇思思去相亲,你要知道现在我表姐许桐已经有着落了,现在只剩下思思,我姨妈可着急着呢。”
“放心放心,以后我肯定像敬着老佛爷似的敬着你。”罗池连赔笑带打包票的。
陆北辰大手一伸揪住他的脖领子,“跟我女人献什么殷勤?赶紧走。”
结果,罗池连最后摆手的机会都没了。
等陆北辰离开后,小护士们呼啦一下全都围上来了,七嘴八舌的:
顾医生,你好幸福啊。
顾医生,你男朋友好帅啊。
顾医生,你们两人的感情可真好,他看你的眼神好温柔啊。
顾医生,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
顾初想起陆北辰刚刚冷不丁提到了孩子,心口一烫,结婚这件事她还没问,她数星星盼月亮地终于等到他回来,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提结婚的话题了。但他手上一直戴着戒指,应该是想娶她吧?刚刚那句话,他是无心的吗?但他又不是一个喜欢随口乱说的男人……
“你们怎么这么八卦啊?快去工作。”她不想满足这群姑娘的好奇心,来了一招四两拨千斤。
423你以为我会善待你?
筱笑笑下午不出诊,请了假提前走了,天天幼儿园的老师要见家长,她去了幼儿园。虽说顾启珉的行为令她寒心,但天天是无辜的,她总不能把对顾启珉的怨气发泄到孩子身上。
天天的老师说了一下天天最近的情况,说他每天无精打采的,昨天上午的时候又因为跟小朋友们抢一个玩具而大打出手,要不是老师拦着,那个小朋友就会受伤。
筱笑笑闻言后心里发颤,老师又语重心长地说,“天天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小孩子的心理变化跟家庭有很大的关系。”
上了车,筱笑笑还想着老师的这番话,重重叹了口气。天天在旁坐着,见筱笑笑不吱声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半晌说了句,“我不是故意要抢玩具的。”
筱笑笑转头看着他,“天天,那你为什么要跟小朋友打架?”
“他骂我没有妈妈!”天天气呼呼的。
筱笑笑一怔。
“你不是我的真妈妈,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这件事。”天天一脸的不高兴。
筱笑笑其实不大会跟小孩子相处,闻言后,只能依照自己的感觉来跟他对话,“天天,就算你不是我生的,但我还是你妈妈,我要把你养大成人,要把你养得健健康康结结实实的,这比亲妈妈还要好,知道吗?”
天天憋着嘴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一想到顾启珉,心里乱糟糟的。
“我爸爸打你了是吗?”突然,天天开口问。
筱笑笑想到昨晚上顾启珉动手时天天就在房间,知道也隐瞒不了,轻叹一口气,“不是,是你爸爸不小心。”至少,她不能让天天心里藏有阴影,他动手打小朋友这件事令她很不安。
天天却一撇嘴,“其实,我爸爸之前就打过我妈妈。”
筱笑笑满脑子都是顾启珉昨天家暴的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天天的话,少许后突然一个冷颤,看向天天,惊愕,“你刚刚说什么?你爸打过你妈?”
“我听妈妈说的。”天天掰着手指头,“妈妈说爸爸可凶了。”
筱笑笑呼吸变得急促,“你……有妈妈?”
“当然!”天天不满地看着她,“我妈妈可好了,身上香香的,不像是你,身上都是医院的味儿!”
筱笑笑一阵恍惚,下意识问,“你爸跟你妈住在一起过吗?”
“妈妈说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跟爸爸一起住过,后来就是因为爸爸凶,所以妈妈才走了。”天天噘着嘴,“我希望妈妈能回来,跟爸爸生活在一起。”
后来天天说了什么话笑笑就听不见了,她只觉得大脑在瞬间炸开,连同意识,都被炸得面目全非。
是他说的,天天只是他抱养来的孩子……
他的婚姻状况也是未婚……
现在,怎么天天又多出个妈妈,他怎么又多出个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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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顾初第一件事就钻进了超市,回家的时候顾思已经做好饭了,见她大包小包的赶忙接过来,一看全都是食材,哀嚎,“早知道我就不做饭了,坐等你的手艺啊。”
“又不是做给你吃的。”顾初换了鞋,“做好的汤我要拿去实验室的。”
顾思将袋子放到厨房,转身斜靠着墙看她,“你说你这叫不叫做重色轻妹?”
“又没说你一口不能喝。”顾初洗了手,进了餐厅一看,满意点点头,“不错,两荤两素搭配挺好,外加一道甜品,思思,你这也算是奔着贤妻良母的康庄大道上去了,就是有点做多了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米饭可以隔夜,菜隔夜了就没营养了。”
“我以为罗池会来啊。”顾思撅撅嘴,“谁知道他临时放我鸽子。”
“他逮着北辰还能放了?”顾初笑道,十分麻利地备好做汤食材和配料,跟她说,“咱们先吃,至于你的心思,我今晚会带到的。”
“什么呀,我什么心思?”顾思坐在餐桌旁,拿起筷子抗议。
“我是你姐,你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顾初燃了火,开始煲汤,“这阵子你俩没少腻歪在一起,你现在开口闭口都是他。”
顾思将两腿蜷缩在椅子上,下巴抵在膝盖,忍不住笑了,小声说了句,“他挺好的。”
这话被顾初听得清楚,她转头笑看着她,“是挺好,人家可重视你了,为了你,他可以对我卑躬屈膝的。”
“姐,你被欺负他。”顾思娇嗔。
顾初故作诧异,“真是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拜托,他是个警察,我敢欺负他?还说我重色轻妹呢,你呢?”
“哎呀姐,他就是个笨警察,说话也那么笨,我可了解你的嘴皮子,说起人来他都招架不了。”
顾初无奈摇头,“我真是冤死了,他嘴笨?亲爱的思思,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男人只会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时嘴巴变笨,他的嘴皮子可不是一般的强。”
顾思抿唇笑。
“哎,你辛辛苦苦为他做的美食,一会跟我一起去实验室,他一准在那。”顾初提议。
顾思想了想,“才不要呢。”
“怎么了姑奶奶?”
“他爱吃不吃,我才不主动送呢,好像是我巴着他怕嫁不出去似的。”顾思一撇嘴。
顾初反应得快,“哎顾思,你骂谁呢?”
顾思扑哧乐了,招呼她坐,“吃吧吃吧,再不吃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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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煲好后成了夜宵,要是平常,顾初绝对不赞同这么晚喝汤的,但她了解陆北辰,虽说信誓旦旦跟她保证减轻工作量,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敷衍,这道汤放了有利于散热祛瘀的中药,又怕他嫌中药的味道过重加了鲜鸡肉提味。
果不其然,实验室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只是语境看上去一脸沮丧,潘安咬着牙签成了丧家犬,只有鱼姜,一如既往地看见她来了之后不顺眼。
问及陆北辰,语境指了指楼上,潘安眼睛尖,见她拎着保温壶一下子来了精神,冲上前,“是不是带好吃的给我们了?”
顾初一共拎了两个保温壶和一个保温饭盒,见状马上护住,将其中一只保温壶给了潘安,“剩下这两只是楼上的,你们是这壶。”
潘安近乎感激涕零,夺过保温壶一打开,“真是我人间美味啊。”
“潘安,你不怕被骂?”鱼姜不冷不热甩了句话过来。
顾初不解,潘安哼笑,“他女人送的东西,我就不信他还敢骂!”
这怎么了?顾初觉得这一屋子的人都怪怪的,但顾不得问,抱着保温壶和保温饭盒上了楼。
楼上办公室的门半掩,从里面传出争执声,全都是关于案子的分析,仔细一听,竟是科洛和罗池的声音,这俩人很显然是因为对案子的意见走向不同扛上了。
她推门而入,就见到了如下场面:
罗池坐在办公桌上,手里拿着份文件,头发乱蓬蓬的,一脸的激情四射,像是在演讲似的;科洛跟罗池是对面坐着的,也坐在办公桌上,指着罗池道,“你当我这么多年侦探白做的是吧?罗大警官,我很贵的!帮你分析案情都是大材小用你知道吗?”
再看陆北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皮椅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一副悠哉的模样任由身边这两个大男人争得面红耳赤。
“那个……嗨。”顾初走了进来,朝着他们一打招呼,“先别吵了。”
三人闻言,同时朝门口这边看过来。
“你怎么来了?”陆北辰起身,唇角绽笑,显然他很高兴她能来。
顾初盯着他手指间的烟,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提醒。陆北辰倒是听话,马上将手里的烟头摁灭。她不悦的眉心这才松开,走上前将保温壶和饭盒放在了办公桌上。
“你们啊,喝完汤再吵。”顾初打开保温壶,又从包里拿出备用碗筷,“这本来是给北辰准备的,便宜你们了。”
见科洛要伸手,她一挡,笑靥如花,“不好意思,没准备你的碗筷。”
罗池闻言哈哈大笑。
科洛一愣,“为什么?”又觉得汤的味道十分诱人,忍不住凑上前去闻,“我也口干舌燥呢。”
“你看到了我就带了两幅碗筷,谁知道你会来啊?”顾初就是拦着他不让他喝,“你以为我会善待一个窝藏我男人的男人吗?”
424金玉在外
科洛惊愕地看着她,“顾初,你怎么给我扣了个这么大的罪名?窝藏?”
“不是吗?”顾初分了两碗汤给了陆北辰和罗池,冲着科洛冷哼,“我才是他女朋友,结果呢?还得通过你才能找到他,这很奇怪你知不知道?”
“我——”
“罗池。”顾初打断科洛的辩解,看向罗池喝了一嗓子。
罗池正美滋滋地喝汤,闻言后马上“到”了一声。顾初慢悠悠地问,“窝藏也犯法吧?这个窝藏罪要是判刑的话得判几年啊?”
科洛一记眼光甩向罗池。
罗池挠挠头,傻笑,“我觉得吧,他也算不上窝藏,他——”
“罗池,你知道这个保温饭盒里是什么吗?”顾初一副懒洋洋的,拿起了保温饭盒掂量了两下。
罗池觉得有点不详……
“这个保温饭盒里呀可是思思精心做的饭菜,她见你今晚没去我家蹭饭,生怕你饿着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要我过来给你。”她拎着饭盒在罗池的眼前晃了一圈,“但我觉得你好像不大喜欢她做的东西,如果我回去跟她说你扔了她做的美食,你说她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罗池脸色一变,将汤碗一放,清清嗓子十分正儿八经道,“科洛的行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上窝藏。”
科洛听了这话后冲着顾初扬扬下巴,一副得意洋洋,顾初刚要斥责罗池胆肥了,就又听罗池补充了句,“是非法拘禁!根据我国刑法第238条第1款、第2款的规定,非法拘禁罪的要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具有殴打侮辱情节的,从重处罚。”说到这,他又观察了一下陆北辰的脸,继续道,“介于当事人是个美男子,罪犯有可能在非法拘禁过程中对他发生侮辱等行为,可判定对科洛的从重处罚。”
顾初从旁笑得前仰后合,科洛咬牙切齿地盯着罗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非法拘禁他了?又是哪只眼睛看见我侮辱他了?”
罗池没搭理科洛的“痛心疾首”,讨好式地朝着顾初一伸手,“顾大小姐,现在可以把饭盒给我了吧?”
顾初清清嗓子,十分“居高临下”地将饭盒往他手中一放,“拿去。”
“谢主隆恩。”罗池一脸欢悦。
这三人的你来我往看在陆北辰眼里,他没说话,更没斥责顾初的胡闹,只是看着这一幕淡淡浅笑,目光落在顾初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时,他的目光里总会揉了纵容和宠溺。
科洛“精神受辱”自然不甘下风,再加上鲜汤的气味刺激着他的味蕾,一时间就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刺激。他干脆胳膊搭在陆北辰的肩头上,道,“你结交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女朋友不像女朋友,警察不像警察的。”
陆北辰笑而不语。
顾初上前将科洛扒拉开,“大庭广众的对我男人搂搂抱抱的像话吗?离远点。”然后又给陆北辰盛了汤,娇滴滴道,“多喝点。”
陆北辰任由她的作威作福,笑道,“好。”
科洛吧嗒吧嗒两下嘴,“陆北辰,你说句良心话,当初是不是你对顾初避而不见的?是不是你要求我保密的?你表个态!要不然你女朋友一定会哪天心情不爽弄死我。”
陆北辰喝了一口汤,淡淡地说,“我什么时候这么做过?”
科洛一愣,紧跟着咆哮,“陆北辰你这个混蛋!”
顾初忍不住笑出声,也不打算逗他了,“行了行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将保温壶的壶盖当碗,主动给他盛了一份,“喝吧喝吧。”
科洛的脸变得像翻书一样快,二话没说端过壶盖,笑道,“我就说顾美人心肠嘴软。”喝了口汤又补上了句,“其实吧,我可以跟你男朋友用一个碗的。”
顾初故作惊讶地瞅着陆北辰,陆北辰何其聪明,忙撇清了关系,“不好意思,我这人有洁癖。”
科洛甩了一记眼神,“被个女人压得死死的,还是你吗?”
陆北辰懒得搭理科洛的“挑拨离间”,三两下喝光了后对顾初说,“再来一碗。”
“我也来一碗。”罗池凑着热闹。
科洛瞄准罗池的保温饭盒,刚要下“狼爪”被罗池一个利落身手给护住,气得科洛牙根直痒痒,“我废寝忘食地帮你们分析案情,结果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的,行!你们真行!”
罗池甩了句,“废话,谁不是废寝忘食?”
这三人注定是要通宵达旦了,虽说顾初对陆北辰千叮咛万嘱咐,但也清楚他一工作起来就不要命的性格,在吃饭时听他们的意思是已经对四名死者生前资料进行盘查,发现这四人之前都有请过心理医生或去医院身心健康辅导科室治疗过的经历,这引发了警方的高度注意。
陆北辰分享了一起他在美国时接手的案子,当时也是轰动了全美国,说是一个案子,实际上是多起案子合并成了一个大案子,当时是在洛杉矶的一幢公寓里接二连三有人自杀,最终破案后定义为“传染性自杀案件”。
什么叫传染性自杀案件?
陆北辰给了明确的解释:自杀是具有传染性的,尤其是面对精神患者或常年处于神经压抑的患者,一起自杀案件的发生会给这些患者造成潜意识的引导,所以从现象上来看,他们模仿了自杀行为。
后来陆北辰又补上了句,“当然,我只是从法医角度破案,潜意识这种事不归我管。”
罗池想了想说,“你说的那起案子我也听说了,现在想想,咱们这个案子跟那起案子还多少有些相似,照这么说,我们也该请教一下心理医生了。”
“而且还是要对潜意识有很深研究的心理医生。”当时顾初也参与了意见,“但我所担心的是,除了艾欣外,其他三位死者都是视觉中枢神经系统损伤,这就是病理性的损害,与潜意识会有关联吗?”
“但证据显明他们的确或多或少患有精神疾病,一旦涉及到精神领域,除了病理性我们需要神经专家外,还需要有专门的精神科医生来配合一下比较好。”罗池的想法周密。
陆北辰沉吟片刻,“我想,我可以帮你找到这样的专家。”
罗池笑道,“那敢情好,你能想到的人绝对是行业权威。”
“算是行业新秀。”陆北辰驳了罗池的话。
“啊?”罗池一听,忙摆手,“不行不行,这么大个案子怎么能找新手?”
陆北辰浅笑,“我家顾初也是行业新秀,但她的能力你也看到了。”
顾初听着这话心里美滋滋的,挺直了腰板,“罗池,你要学会给新人机会。”
罗池想了想,“那回头我跟上头申请一下。”然后凑近陆北辰,笑道,“你亲自去请吗?”
“看来这个人的权威性是取决于我要不要亲自出马。”陆北辰语气清淡。
“绝对有关系。”罗池自然也是个聪明人,“能让你亲自出马邀请的人,我们绝对相信他的实力。”
陆北辰唇角微扬,“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罗池爽朗一笑,还要说什么,手机响了。
接起,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他目光一亮,回了句,“好,我们马上到。”
结束通话后,罗池嗓音愉悦,“艾欣的家属终于同意验尸了。”
陆北辰似乎也松了口气,“好。”紧跟着按了座机,“语境,收拾好东西,五分钟后出现。”
顾初在旁默默地收拾了保温壶和保温饭盒,相比较他们的激动,她很是沉默。陆北辰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轻拥她入怀,低声道,“别担心我的身体。”
她抱怨,“你看现在都几点了。”
他便轻声哄劝,“有语境跟着我呢,累活让他做。”
才怪!
顾初不会相信他这番鬼话,又不是没跟他在一起工作过,难道她不知道他向来喜欢亲力亲为?但也知道他在工作中过于执拗的个性,再加上这的确是涉及命案的大事,身旁又有两个大男人盯着,她不可能那么不懂事地驳他的面子,便道,“我跟你一起去。”
陆北辰轻声说,“今晚不知道要到几点,你明天不是还有手术吗?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
顾初无奈叹气,“那你一定不能累着,完事了赶紧回家休息。”
“好。”这般懂事的她令他眷恋。
等下了楼,语境已经准备好了,一张小脸还是苦哈哈的,顾初看得清楚,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方便问。鱼姜甚是积极,也要跟着前往。搁平常顾初定会反感鱼姜跟进跟出的,但如今她倒是希望多个人多出点力,便说服陆北辰带上鱼姜。
鱼姜诧异地看着顾初,很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豁达。
最终鱼姜还是随同,潘安被陆北辰指派成送顾初回家的司机,当然他也不能闲着,送完她后还要马上返回实验室做后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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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分两路。
夜虽深,但温度还是闷热,顾初不大喜欢吹空调冷风,开了车窗,让夜风窜进了车子。
潘安看上去挺爱做司机的工作,吹着小口哨,一脸的春风得意。
“哎。”她叫了他一声,“大家都去查案了,留你一个做后勤,你不郁闷啊?”
“郁闷什么?我这不是送美女回家吗?”潘安冲着她抛了个媚眼,一脸的滥情状。
顾初早就习惯他这副痞子状,不觉得什么了,瞧着他,“今天我到实验室的时候怎么气氛怪怪的?”
“哪怪了?”
“语境啊,脸上阴云密布的,还有你,刚才一脸吃屎状。”顾初撇撇嘴,“除了鱼姜,你和语境都不正常。”
潘安笑道,“语境那是被陆北辰给骂了。”
“啊?”
“前几天混进来个假的陆北辰……”说到这儿,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事你知道了吧。”
顾初想起陆北深,叹了口气,“什么叫混进来一个人啊,说得这么难听,他是陆北辰的弟弟陆北深嘛。”
“我不管是深啊还是什么浅啊,总之,语境把他给放进来了,紧跟着做的报告就受到那人的一顿夸赞,语境自信爆棚工作效率极高,连续赶出了好几份文件,然后,真的陆北辰回来了,一见那些报告就怒了,今天上午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说他耽误工作效率,做了些没用的报告出来。”
顾初没亲眼看见这一幕,但也深信这一幕的惨烈。语境是何等的单纯无邪,天天梦想着被外星人带走后去改造人种,被人夸了几句后就激发了强烈的工作热情,结果,热乎劲还没过就被泼了一盆冷水,怪不得他苦哈哈的一张脸。
“那你呢?”顾初将话题落他头上。
潘安摸了摸鼻子,显然是尴尬了,“我?我怎么了?”
顾初瞧着他那张不自然的脸,想了想,抿唇笑笑道,“前几天还能在实验室里冲冲奶茶吃点小零食,现在就不行了吧?”
潘安更是尴尬,却死要面子,“我今天照样在实验室里喝汤,你看陆北辰说什么了吗?”
“这就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天陆北辰也违反了他自己定下来的规矩,我想,他也不好意思说你吧?”顾初故意取笑,“但我想,除了夜宵外,你可能再也找不回前两天的悠哉了。”
潘安狠狠咬了句话出来,“这实验室就应该让他弟弟接手。”
顾初诧异地瞧着他,“这是要逼宫的节奏。”
“身心愉悦才能好好工作,他弟弟可比他会做领导。”潘安狡辩,“作为上司要知道体恤下属,这样才能合作愉快。”
顾初瞧着他一脸的愤愤不平,忍不住笑出声。
潘安瞪了她一眼。
“虽说我不大喜欢鱼姜,当然,鱼姜也不喜欢我,但我觉得她的状态是最好的,你看,都没受什么影响。”顾初道。
潘安耸耸肩膀,“她无欲无求,只希望天天黏在陆北辰身边,可不像我和语境,有自己的追求。”
闻言这话,顾初不经意想起鱼姜看她的眼神,叹了口气,“我真心不知道她还能排斥我到多久,我和陆北辰的事都板上钉钉了,她还是对我不依不饶的。要说生气的话也该是林嘉悦,她只是陆北辰的搭档,怎么就弄得跟前任似的一脸怨气?”
潘安笑道,“可能你们俩天生就是死敌吧。”
“可她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对我还挺热情。”
潘安想了想,“我也觉得她对你的态度有点过了,有时候她提到你几乎是咬牙切齿,还说什么你是害人精之类的话,你之前是害了她什么?”
“她是觉得我害了北辰吧。”顾初叹了口气,“也对,是我连累了北辰住院,我——”
说到这儿戛然而止,不对啊,鱼姜是知道了她后就一直叫她害人精,那个时候她只是害得陆北辰吃柳橙发烧而已,之前陆北辰为了她还受了外伤,但也不至于令鱼姜这么愤恨。
以前顾初没觉得什么,今天却越想越不对劲。
鱼姜……
是不是知道些她所不知道的事呢?
——————
筱笑笑的父母来了上海,晚上,顾启珉做东,选了家数一数二的餐厅为二老接风洗尘。筱笑笑在家中是独子,二老在她落户上海后也放心地住回了老家,老辈子都是希望落叶归根。筱笑笑和顾启珉的婚礼虽说没怎么大操大办,但这在老家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顾启珉是神经外科主任,收入高又生的高大英俊,已经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二老自是满意。这次来上海主要是筱母的身体不适,神经衰弱成宿成宿失眠,筱笑笑知道后劝说他们来上海检查一下。
为了这次检查,顾启珉可谓是费心费力。
他们所在的医院是出了名的看病难,尤其是神外,数一数二的权威,所以挂神外科的人多到透不过气。神外权威级的专家就那么几个,连筱笑笑这个主治医师都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更别提顾启珉了。
顾启珉作为科室主任自然不会利用职位之便给二老走后门,当然,这种事筱笑笑也做不出来,但顾启珉可以在见到筱母时先提前问诊,然后筱笑笑再去排相关检查。
顾启珉问得很详细,这顿饭吃得也甚是愉悦,筱笑笑从父母眼里明显看出顾启珉的受欢迎程度。
整顿饭她吃得没滋没味,满脑子都是天天的话。
有时候抬眼去看顾启珉,他优雅从容,对她父母更是孝顺有加,如果不是生活在一起,她绝对想象不到他会是个暴虐成性的男人。
现在,他又多了一项罪名:隐婚。
筱笑笑知道下这个结论还太早,毕竟她嫁给顾启珉时他是未婚状态,那么,天天和顾启珉之间绝对是一个人在撒谎。
如果在之前,在顾启珉的拳头还没有挥下来之前,她会怀疑天天是否在恶作剧,那孩子向来不喜欢她,住院的时候得知她要嫁给他爸爸就一脸的不高兴,所以他很有可能是在撒谎故意骗她,但现在……
一个孩子能把谎话说得那么圆吗?
他说他有妈妈,他说他的妈妈还跟他的爸爸生活在一起过。
不管怎样,筱笑笑心里的天平就开始朝天天倾斜了,顾启珉,已经是披着优雅外衣的一头狼,那么,他隐瞒天天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他有着高尚的职业,有着受人尊敬的地位,如果天天是他的私生子而非养子,那么他的声誉岌岌可危。
当然,在经过他前后几次的暴力对待后,筱笑笑的心已经死了,但不意味着她没脑子。就这么直接询问换来的只是他的否认,说不准他还会恼羞成怒,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她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
餐桌上,顾启珉一个劲地给筱父筱母夹菜,两瓶珍藏版茅台更是打发得筱父眉开眼笑,当着父母的面,他对她也是温柔备至,典型的一副好好先生。
每当被他轻搂入怀的时候,她都觉得脊梁骨发寒,谁人会想到身旁这个谦谦君子私底下竟是个暴虐狂?
“你们啊老大不小了,该要孩子了吧。”筱母满意地看着对面的女婿女儿,操心起了老人一贯喜欢操心的事。
筱笑笑嘴里咬着米粒,胃里一阵阵翻滚。
顾启珉温柔地揽着她的肩膀,看向二老,“我们努力。”
这话令筱笑笑感到恶心,反感地说了句,“妈,我们已经有天天了,暂时还不想那么快要孩子,再说了,现在都很忙。”
筱母低喝,“说什么傻话呢?忙就不要孩子了?国家领导比不比你忙?人家照样生孩子。”
“妈——”
“天天毕竟不是亲生的。”筱母说了句,又觉得不妥,看向顾启珉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没有嫌弃天天的意思,天天那孩子也挺懂礼貌挺招人喜欢的,但是啊启珉,这自己的孩子还是要有的,隔层肚皮总归还是差层感情。”
“妈,话不能说的。”筱笑笑说了句。
“我怎么不能这么说?我说的这是大实话。”筱母看向顾启珉,“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是是是,您说得对。”顾启珉笑道。
筱笑笑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笑容漾在他的侧脸上,这一刻看上去格外迷人,如果是结婚之前,又或者如果不知道天天的情况,她必然是会被他脸上的真诚所打动,心底一阵阵地发寒。
“启珉啊,我们知道你好心,知道天天那孩子从小没了父母挺可怜的,也知道天天很聪明伶俐,但毕竟他是你收养的孩子,你们啊趁着现在还年轻赶紧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再说了,再要一个孩子这也是跟天天做个伴不是吗?”筱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看啊,我们家笑笑是独生子女,现在我们老了这弊端就出来了,身边没个儿女陪着,再或者一旦老人病了什么的她连回家照顾的时间都没有,两个孩子还是好些,可以相互帮衬着。”
“爸,妈,二老请放心,这件事我和笑笑会提上日程。”顾启珉温文尔雅。
筱笑笑闷头吃东西不说话,相比顾启珉的热情,她近乎冷漠。他笑得越是灿烂,她就越是觉得可怕。
——————
后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电闪雷鸣的。
顾初睡得有点熟,窗外雷声大作,她依旧酣然。有了不少好梦,梦见她和陆北辰在白兰树下牵手散步,那温和的光亮透过叶脉落在彼此的笑眼中,美得如同画卷。
她和他像是又回到了大学时期,他从背后轻轻拥着她,在她耳畔低语,“初初,你好美。”
她喜欢他的声音,有些放肆,还有些对她的迷恋。
斑驳的光影下,他的吻轻轻落下,于她的额头、她的眼角眉梢,最后轻贴她的唇瓣。
她终于可以紧紧将他搂住,肆无忌惮地叫着他:北辰、北辰……
似乎听见他在低低命令,“再叫一遍。”
她便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每念一遍,她的心就像是多涂了层蜜糖似的,甜腻得很。渐渐地,梦境中的画风变了,又好像置身于旷野之间,放眼看去那一顶顶帐篷仿似云朵,里面一盏盏鹅黄色的小灯恰似萤火虫。她置身于软绵之中,身上,是陆北辰健硕的身躯。
仿佛是场带了颜色的梦境,顾初却不愿醒来,他的大手温柔备至,于她肌肤间油走,她忘情,只觉得周身渐渐腾热。
427你说的,我都记得
梦境愈发真实。
她似乎真的碰触到了他的体温,也似乎真的听见了他轻喃她的名字。
如有一团火于她的唇齿间蔓延,徐徐而下,以至于整个人都像是置身火热之中。
窗外轰隆隆的一声雷响,顾初惊喘睁开双眼,却觉得身上依旧火烫。这才惊觉自己不是在做梦,陆北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成了贪嘴的猫,缠绵于她身躯之上。
“北辰……”她呢喃着他的名字。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却看得清他的双眼,明亮如星,染着浓郁的渴望。他的身躯滚烫,敛藏着惊人的力量。
他压下头,低低道,“吵醒你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娇喘。
陆北辰饱含晴欲的嗓音落在耳畔煞是好听,“所以才要补偿你。”
她被他的气息烫的呼吸加促,故作推搡,“这是补偿吗?我不要,我要睡觉。”
“我动,你不动。”他坏笑。
男人压身下来时,她吃力承受,轻捶他的胸膛,申银,“你,坏。”
陆北辰享受于她的紧凑,狂摆中将她捞起,轻咬着她的耳朵赞叹,“真紧。”
她听了,心荡漾成海……
——————
借着窗外的雷声,顾初放肆地释放了自己的声音,可最后,在陆北辰给予她一波强过一波的激流中,她的申银声近乎盖住了电闪雷鸣,以至于翌日,她的喉咙都有些沙哑。
陆北辰也没怎么太睡懒觉,跟顾初前后脚起床,他去冲澡的时候,顾初简单地做了顿早餐。顾思打着哈欠从一楼次卧里出来,睡眼惺忪地晃进了洗手间,等出来后再要回房时被顾初瞅见了,叫住了她,“该吃早餐了。”
顾思眼睛都是半张半合的,懒洋洋地上前靠在墙壁,“我不吃了,困死了。”
“早餐必须要吃。”顾初不同意。
“我打算睡到自然醒了,你帮我留点就行。”顾思慵懒地朝着她挥了挥手,趿拉着拖鞋回房,嘟囔了句,“昨晚上电闪雷鸣的,又总能听见有女人在喊,吵死,不说了,补觉。”
顾初没敢转头叫她,否则一定会被人看见她此时此刻的大红脸。老洋房这边是老房子,后来顾家买过来之后又进行了隔音层加厚,照理说楼上楼下隔音效果不错,但没想到还是被顾思听见了。不过她也知道顾思必然没反应过来那是她的声音,否则依照她的性格,哪怕是没睡醒都要听听八卦的。
早餐端上桌没一会儿,陆北辰就穿戴好下来了。
一件清爽的白色T恤衫,一条浅灰色休闲裤,看上去精神清朗极了,手里拿了五条领带,见了顾初后就问,“搭配哪条好看?”
顾初一看他就想起昨晚上的情形,又臊又气又好笑的,故意赌气,“穿得这么休闲还搭配领带?陆教授,您老审美真前卫。”
陆北辰抿唇笑了,从背后搂住她,“还生气呢?”
“嗯。”顾初将果酱涂在了吐司上,生怕他吃了果酱再有过敏的现象,将他的吐司改吐了混合酱。
陆北辰轻啄了她的耳垂,香香嫩嫩的,让他恨不得一口吞下,她一缩头,娇笑,他看着她的侧脸,唇角的浅笑一直漾进他的眼,他道,“难道昨晚上我没伺候好你?”
“小点声。”顾初放下吐司,转过身来捶打了他一下,压低了嗓音,“都怪你,思思都听见了。”
“怪我什么?”陆北辰挑眉,故作不解。
顾初见他眼里带坏笑,狠狠瞪了他一眼,使劲掐了他一下,“下次你再敢半夜袭击,我非断了你的命根子!”
“这么狠?”陆北辰低笑,凑近她,嗓音压得极低,“咬断可以。”
一句荤腥的话逗得顾初面红耳赤,娇嗔,“你讨厌不讨厌啊?我辛辛苦苦做的早餐,不吃走人。”
陆北辰被她逗笑,放开她,帮她端了吐司。
清晨的阳光很好,柔和的,光艳的,落在餐桌的马蹄莲上,映得花瓣凝如白玉。顾初喝了口牛奶,瞅了一眼他搁置旁边椅子上的领带,挑眉问,“领带要配你的休闲衫?”
听了这话,陆北辰将清茶放下,说,“我想跟你商量两件事。”
“嗯?”
“现在北深回来了,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在上海长住,所以我想把外滩那边的房子让给他。”陆北辰说。
顾初“嗯”了一声,半天见他不说话,抬头诧异地问,“这是第一件事?”
“对,关于外滩那幢房子,我跟你商量一下。”陆北辰一本正经地说。
顾初惊讶,紧跟着失笑,“那是你自己的房子啊,跟我商量什么?”
“你不是我女朋友吗?”
“我是你女朋友,但也没权利来控制你的资产吧?那房子是你自己花钱买的,你想给谁就给谁啊。”顾初觉得这件事没有跟她商量的必要,“再说了,他是你弟弟,你这么做也对。”
陆北辰优雅地切了快鸡蛋,说,“我的就是你的。”
这话听得顾初心里甜甜的,但她毕竟不是个贪婪的姑娘,还是就事论事,“你跟你弟弟关系那么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过一阵子有时候我们再看看其他房子,当然,你也可以提前看,看好哪套告诉我。”陆北辰笑看着她。
顾初眨巴了两下眼,“还买房子?我们现在又不是没地方住。”
“这里?”陆北辰摇头,“不,这是你爸妈给你买的房子。”
有点小执拗啊,顾初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清清嗓子,“那实验室不是你自己出钱买的吗?”
“你也说了,是实验室。”
“那可是我们顾家以前的老宅。”顾初抗议,“那是别墅知道吗,哪有人像你这么败家,把别墅改成实验室的?”
“不想让你触景生情而已。”陆北辰笑道,“初初,我想买一套我们共同的房子。”
家,跟房子的概念不同。
房子可以随处买,但如果没有家的感觉话,那么房子也只是房子。一个家应该是这样的,两人共同去看,共同去规划,可以有争执可以有妥协,不像是他之前买房子的时候,孤零零的一个人,甚至是交给专业公司去处理,他只是多了一个付钱功能罢了。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有的人买的是家,有的人买的是房子,他就属于后者。
顾初没有自己买过房子,哪怕是目前所在的老洋房都是父母看好之后买下来的,所以压根体会不到陆北辰的心思,只是觉得他说这番话时透着极其的认真,轻声道,“什么叫我们共同的房子?”
其实她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只是,羞于承认而已。
陆北辰笑看着她,“就是婚后的家,夫妻共有。”
顾初脸一烫,“谁跟你是夫妻?”
“我以为你很迫不及待做陆太太,原来是我自作多情?”陆北辰唇角笑容扩大。
“谁迫不及待了?”
陆北辰晃了晃无名指,那戒指在光亮中耀眼,“这戒指是你亲手给我套上的吧?”
“别臭美了。”顾初更是臊得慌。
陆北辰不逗她了,虽说逗她玩很有意思,又恢复了认真,“你喜欢看外滩的风景,那我们还在那附近买一套,怎么样?”
“我又没什么要求。”顾初小声说。
“你跟我说过,外滩的房子一定要高高的才能看到好风景。”他凝着她。
顾初拿吐司的手一滞,心口被他的话烫了一下,看向他,“原来你还记得。”
是啊,那是她对他说过的话,可当时,只是句玩笑话……
“你说的,我都记得。”陆北辰轻轻拉过她的手,轻叹,“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顾初想起之前对他说过林林种种的话,心头泛起内疚,又想起当年他被她伤害的痛苦模样,胸腔里是剜着的疼。她开口,“北辰,我当时……”
话咽了下去,那一场并不是光明磊落的分手,拿到现在其实都不适合当成笑谈。
陆北辰攥了攥她的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准再想。”
她抬眼看着他,心口发烫。
“就这么说定了,选一套你喜欢的。”陆北辰唇角宠溺。
顾初咬咬唇,轻轻点头。
他笑得知足。
“第二件事呢?”她问。
陆北辰松了她的手,端了茶杯抿了口茶,“我得离开两天。”
“啊?”顾初手一抖,惊声,“你要去哪?”
她的惊慌落在陆北辰眼里,他忙道,“别紧张,我只是出差,去趟北京。”
“今天就走?”
陆北辰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一点的飞机。”
“怎么这么突然?”
陆北辰轻声,“我需要亲自去见一下那位心理专家,昨天你也听到了。”
顾初恍悟,可还是不放心,“你真的只去两天?”
“是,今天走明晚就回。”陆北辰见她紧张兮兮的,忙抚平她的担忧,“这么算算,其实没有两天。”
顾初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怎么可能?”
顾初显得慌张,想了想,摇头,“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有工作,初初。”
“我……可以请假。”顾初道。
陆北辰被她的紧张弄得哭笑不得,安慰道,“我保证明晚一定回,不管多晚都回,好吗?”
“真的?”顾初半信半疑。
陆北辰笑着点头。
“那你明晚一定要回来,要是……”顾初说到这儿又摇头,“如果特别特别晚的话你后天一早回,我怕你赶夜班机出危险。但是,你一定要给我电话,要我知道你的情况。”
“好。”他像是宠着一个孩子。
“还有谁跟你一起?”她问。
“我一个人。”
“不行,实验室的你得带一位。”
“初初……”陆北辰轻叹,“我没那么不堪一击。”
“总之要带一个,否则我就跟着。”顾初拿出了杀手锏。
陆北辰想了想,“那么,带潘安吧。”
“潘安?不行不行。”顾初摆手,“潘安哪是会照顾人的主儿啊?大北京城他不得撒着欢地往酒吧里钻?到时候勾搭个小姑娘去缠绵了,还顾得上你?”
陆北辰哭笑不得。
“带语境。”顾初替他做了决定,“他是呆头呆脑的,但绝对不会乱跑,有他照顾你,我放心。鱼姜就别想了,我才不会给你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陆北辰听着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直笑。
“听没听见?”她微微提高了声调。
“听见了。”
“听见了还不打电话?”顾初质问。
“打什么电话?”
顾初将叉子往旁边一放,十分严肃地看着他,“你不用给语境打电话要他准备一下吗?还是说,你只想敷衍我?”
“好好好,我马上打。”陆北辰抓了手机过来。
“当着我的面打。”她见他要起身,及时喝了一嗓子。
陆北辰忍着笑,点点头,二话没说给语境打了过去,接通了,说了出差要他陪同的事,等要结束通话时顾初一把夺过手机,“语境!”
那边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嗯……”
“你记得啊,在北京一定要照顾好陆教授,有什么情况马上打电话给我。”
“哦……”
“你给我精神点!听清楚我说的话没有?”顾初急了。
吓得语境在那边一哆嗦,马上道,“好的,我知道了。”
等通话结束后,陆北辰终于压不住笑,看向她,“老虎永远是老虎,终究是变不了猫的。”
顾初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拐着弯骂我。”
“哪敢?”陆北辰笑得肆意,“帮我选一条领带。”
顾初嗤笑,“心理医生是个女的?”
陆北辰是个聪明人,马上道,“我仅仅只是维护我的专家形象。”
“女人的形象需要衣装,男人的形象需要内涵,明白吗?”顾初一扬下巴。
“你的意思是?”
“穿什么衬衫打领带啊?北京都桑拿天了,你臭美什么呀?就穿这身去。”话毕,顾初起身将他拿下来的几条领带没收。
陆北辰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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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思抱着大份的爆米花坐在电影院的等候区,两杯冰摩卡都变得温热,她抓了一大把爆米花塞嘴里,咬得咯吱咯吱的。
旁边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挨得顾思很近,这俩人的打情骂俏听得顾思直起腻。她看了一眼时间,眼里藏着不悦。耳畔又是那对情侣的叽叽喳喳,她忍无可忍,回头吼了一嗓子,“大庭广众的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啊?”
吓得两个人一哆嗦,男的看上去很是清秀,文文弱弱的,女的很漂亮,但性子凶悍,见状后倏地起身,“我和我男朋友说话碍你什么事了?我看你是被男的甩了心里不平衡吧?”
顾思也是个暴脾气,听了这话后也起身,回吼,“你们两个腻腻歪歪的在我旁边影响了我的心情就是碍着我的事了!瞧你那一脸丧气相,你还不定被男人甩过多少回了!”
“你有病吧?”女的气得直哆嗦。
男的一看就是胆小怕事型的,一个劲地拉着那女的。
周围人都看起了热闹。
等罗池大汗淋漓赶到的时候,大老远就听见顾思的大嗓门,一个预感不好,冲了上前。却见顾思口若悬河,站在她对面的姑娘气得浑身发抖。
见罗池来了,顾思一把挎住他的胳膊,冲着那女的喊,“瞧见没,这就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高大威猛的,哪像你老姑娘找的这位,看吧看吧,跟只豆芽菜似的,还没发育完全吧?大婶,你老牛吃嫩草也不照照镜子?”
罗池瞧这架势,一个头两个大。
那女的气得哇哇直叫,男的原本想要嚷上那么几句,但奈何罗池着实比他能高出大半截身子来,硬生生把话咽下去了,拉着女朋友离开了。
罗池冲着顾初笑,“你终于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了。”
“你怎么来晚了?”顾思冲着他一瞪眼,来了个秋后算账,“罗大警官,你跟女孩子约会竟然能迟到半小时?我采访你一下,你是怎么想的?”
428谁要见她
顾思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人,以往寒暑假总会“流窜”到各地各所去玩,但今年暑假全程待在了上海,并且还是在顾初忙得无法顾及她的情况下。罗池成了她最佳伴友,哪怕是忙到没时间见面,他也总会打一通电话给她。
死者艾欣的家属终于同意做尸体解剖,这让罗池松了口气,在实验室全力以赴追查线索时,他稍稍得了功夫,特意约了顾思看场电影。
这是他跟顾思看得第一场电影,在他认为也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场约会,然而刚一出门他就被临时拎到局里,赶到影院时就成功地激怒了顾思。
他连连道歉,顾思再多的气也就消了,将爆米花往他怀里一塞,很是高傲地一扭脸进场了,罗池鞍前马后地跟着。
是部恐怖片。
罗池精挑细选的。
在对于影片的选择上,罗池可谓是煞费苦心。一直以来他对顾思都有意思,有时候也会在嘴巴上占占便宜,但顾思的心思和态度总是飘忽不定,有时候看上去挺黏他,有时候又对他爱答不理的,他之前谈过恋爱不假,但聚少离多,约会的时间五个手指头伸出来都能数得过来,后来就不知不觉分手了。所以对于罗池来说,他的恋爱经验并不多,揣摩罪犯心理没问题,但揣摩个姑娘心思就难上加难了。
他揣摩不透顾思的心思,无法判断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而顾思,又是罗池很想追求的姑娘,他喜欢她,在乎她,有事没事总会想起她的模样,这种强烈的感觉是从前未曾有过的。他知道她脾气不好,说话办事又年轻气盛,但也许在刘继强那个案子里他就对她埋下了关注的种子,以至于如今种子早已迅速破壳茂叶,茁壮成树。
她有她的骄傲,所以打从刘继强被判刑后她就闭口不谈那个男人,就好像她从不认识刘继强一样,他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能不能抵得过一个刘继强,其实他想让她知道的是,他会比刘继强对她好。
很朴实地对她好,是那种,只要她开心就好的好。
跟女孩子约会看电影这种事是罗池头一次做,为此查了不少攻略,有同事给他出主意说去看爱情片,越悲情的越好,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时可以将她轻轻搂在怀中,一举拿下;网上也有人说去看恐怖片,女孩子都胆小,一害怕就会主动往你怀里钻。
罗池觉得后者甚好,顾思那丫头好面好强,他追着她跑倒不如要她积极主动。
可他又嘴贱地咨询了一声陆北辰,陆北辰给他出的主意是去看犯罪片,问及原因,陆北辰想了想说,因为是你的专长,她不懂你可以给她讲解。
然后,罗池终于承认陆北辰其实是个感情白痴,他也就幸运长了张倾国倾城的脸,要不然以他那种弱爆了的把妹方式必然会孤独终老。
当陆北辰得知他最终选了部恐怖片后无奈摇头,说,“我个人认为这种片子连我们家顾初都吓不到。”
罗池果断地自动屏蔽陆北辰的看法。
其实,电影演了什么不重要,是不是名角出演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惊悚恐怖,必要时可以是血腥暴力。罗池想得很明白,无论是恐怖还是暴力,他都随时敞开胸怀恭候顾思的大驾。
所以,打从影片一开始蹦出个血淋漓的片名时他就一直在期待,甚至在心里排练不止一次如何安慰她的情形。国产大恐怖片,自然离不了一开场各种故弄玄虚最后统统归到人为的模式,罗池很少看恐怖片,从严格意义上说他都很少有时间看电影,所以,当白花花的大胸脯和五颜六色的比基尼出现在大荧幕上时罗池都懵了。
说好的恐怖片呢?怎么都成了少女内衣秀了?
顾思悠哉地嚼着爆米花,十分乐呵地看着大屏幕上足可以玩消消乐的整容脸穿着比基尼的惊声尖叫,转头对罗池说,“罗大警官,你的品味也真够独特的了。”
罗池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都毁在了这部他连名字都没记住的恐怖片上,听顾思这么说实在尴尬。倒是有些一惊一乍的镜头,全场看电影的人不多,身后有女孩子惊叫,然后听见安慰声,别怕别怕。
不消回头张望罗池也知道那一定是对准情侣,男的跟他一个心思,不同的是,那男的显然比他幸运,完成了他想要完成的愿望。
他这边已成奢念,顾思又是爆米花又是饮料的,吃吃喝喝好不痛快,屏幕上血淋漓的,结果她来了句,“这情节是编剧没睡醒蹲厕所里想出来的吧?”
罗池差点吐血。
影片放到一半的时候,顾思丝毫没有害怕的迹象,那架势像是在看喜剧电影似的,罗池有点坐不住了,开始后悔自己当初这样一个不计后果的决定。
也许他该听陆北辰的,这么来看,如果换做是一个犯罪片的话是最保险的做法,顾思说不定会好奇,会有情节看不懂,那他至少可以在她面前保留英雄形象。
现在……
罗池的肠子都悔青了。
瞅了一眼顾思,心想着要不要装作害怕往她怀里拱,这个念头刚窜过,就见顾思朝他这边靠了过来,罗池心一动喜上眉梢,以为她是害怕了,刚要抬胳膊来搂她,就见顾思一脸鄙夷地说,“你看前排那对情侣,那个男的,就是靠在女人怀里的那个男的,够怂的了,就这电影还能把他吓得跟孙子似的。”
硬生生把罗池心中唯一那么一点的小火苗给掐灭了。
等影片结束后,顾思伸了个懒腰,道,“罗池,你选的什么破电影啊想,无聊死了。”
罗池也真想掐死自己。
“哎,你不打算请我吃饭吗?”顾思突然问。
罗池一怔。
“爆米花可不顶饱啊。”顾思一脸奇怪地瞧着他,“你不会这么抠门吧?好歹算是个富二代,不舍得掏钱?”
他就这么跟幸福不期而遇了,一脸激动,“吃饭,当然得请你吃饭!”
顾思将手里的包轻轻一抬,“吃什么?”
罗池很是自然地接过来,替她拎着包,道,“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顾思抿唇,“吃最贵的。”
“好好好。”罗池欣喜地跟个孩子。
这样一个他逗乐了顾思,她道,“瞧你的傻样。”
——————
陆北辰刚走,她就想念了。
从病房出来后,她有事没事地转玩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想着他现在应该已经到北京了吧,有没有安顿好,语境会不会照顾好他等等。
正想着手机就响了,掏出一看,是陆北辰打来的。
接通,那边嗓音低柔,“我已经到了。”
“嗯。”她温温柔柔的。
“晚饭别将就,好好吃饭,我明晚就回。”他叮嘱。
“我知道。”顾初心里泛甜。
他那边还忙,没说几句就挂了,虽是如此,顾初还是心满意足了。有护士经过瞧着她含笑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顾医生,是男朋友电话吧。”
一句话说得顾初面红耳赤。
下午的患者不少,筱笑笑从午饭后坐在诊室里就没再站起来过,顾初今天是跟着她学习的,也是忙得连口水都没喝上,等快到下班的时候稍稍松口气,匆匆去了洗手间。
等再回来时已有患者在诊室了,背对着门口坐着,筱笑笑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大自然,见顾初回来了,抬眼示意了她一下。
顾初没明白筱笑笑的意思,只瞧着患者的身影有些眼熟,正想着,患者站了起来,转过身来直对着顾初。
等这么一照面,顾初怔住。
怎么会是……林嘉悦?
——————
这个时间,医院的咖啡厅里人少,再晚一点该是餐厅人满为患。
“没想到我们会再有机会坐下来喝杯咖啡。”林嘉悦很优雅地拢了拢头发,她的头发长了,顾初瞧着她总会想到去年她一脸幸福地跟她说,北辰很喜欢我这个样子的。
顾初收回视线,敛眸,精致的小勺子在咖啡杯里轻轻一搅,“我想这次你来也不是单纯喝咖啡的。”像是在厦门的时候,她跟她说了很多的话,她是女人,听得清楚,心里自然明白要林嘉悦放弃陆北辰有多难。
日后的种种也证实了她的担忧,陆北辰昏迷不醒被带回美国,她知道那段时间林嘉悦必然是陪在他身边的,陆北辰是个让女人想要去占为己有的男人,她都会这么想,更何况是曾经一心想要嫁给他的林嘉悦呢?
不过她还是要感谢林嘉悦保持着富家女的傲骨,没有时时刻刻在他们中间纠缠不清,可林嘉悦每一次的出现都令顾初不安。
她倒不是怕陆北辰会移情别恋,她是知道他心思的。她怕的只是林嘉悦利用陆家的力量来逼陆北辰,很显然,林嘉悦跟陆家的关系不简单。
喝了一口咖啡,苦涩。
顾初又补上了句,“当然,我也不相信你是真病了。”
林嘉悦始终举止从容优雅,连唇角上的笑容弧度都是刚刚好的,她轻叹,“顾初,如果不是这样,我想我今天都很难见到你。”
“你想找我可以有各种方式,没必要去占一个病人的名额,你是富家千金也许不会知道,外面有很多人想要挂号都挂不上。”顾初看向她,眼里暗藏一丝不悦。
今天她是随筱笑笑跟诊,笑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要是换成别的医生该怎么想?
林嘉悦看出她的不高兴,眼角依旧含笑,淡淡地犹若晕开的水墨画,说不出的清雅风情,“实在抱歉,我其实是有你的号码,只是北辰不希望我来打扰你,他删了我手机里你的号码,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找你。”
顾初微怔。
“是的,北辰很在意你的看法。”林嘉悦轻轻一笑,“他怕我会给你带来困扰。”
顾初听了这话,心里虽是感动但也有警备,既然陆北辰都已经警告过她,她还冒着激怒他的危险来见她,说明她是有足够条件在这场博弈中站稳脚。
“你找我什么事?”她开门见山地问,实际上,她并不想跟林嘉悦浪费太多时间。
林嘉悦端了咖啡,轻声说道,“其实,不是我要找你,我只是个传话人。”
顾初不解,“是谁?”
“你去见了不就知道了?”林嘉悦喝了口咖啡后放下杯子,从精致的挎包里拿出张黑色的卡片来,上面是烫金的logo,她将卡片推到顾初跟前,补了句,“今晚八点,到1908号房间,地址,上面有。”
顾初拿过一看,酒店的名片。
“我不会过去的。”顾初想都没想,对方是谁她都不清楚,万一是居心叵测的人呢?
又或者,像是电视剧里演的,她冒冒失失闯进了个男人的房间,林嘉悦再是使点什么手段把陆北辰给叫回来了,她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林嘉悦许是看穿了她的担忧,笑了笑,“放心,约你见面的是位优雅的女士,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再说,你真要是遇上什么危险我也脱不了干系,你的好朋友和这咖啡店的人都能证实我来找过你。”
顾初知道自己为什么很不喜欢林嘉悦的原因了,不单单是她们两人同时喜欢上一个男人的原因,更是因为她不但漂亮有气质,还有颗聪明的脑袋。
像是她的心思,就这么被她看在眼里,顾初一时间觉得很别扭。
“你来找我,只是为了传话?”
林嘉悦看向她时,目光不经意扫到了她的无名指上,眼角有几分落寞,但也很快敛去,“不得不承认,我很嫉妒你。”
顾初没对手上的戒指遮挡,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林嘉悦的注视,她道,“其实你也明白感情不能勉强的道理。”
林嘉悦将目光落在她脸上,笑容漾开,“爱情的力量真是让人不能小觑,那还是去年吧,我还记得你为了生计在大排档上忍气吞声的模样,不过短短一年你就摇身成了头戴光环的神外医生,进到了上海最好的医院实习,顾初,有时候你又何尝不是在利用陆北辰对你的爱来达成自己的理想呢?”
“我没有利用他!”顾初不悦反驳。
“没有吗?”林嘉悦笑得清淡,“你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尝过大起大落后的你应该很清楚一个道理,人人都可以有梦想,但并不是人人都能实现梦想。从没编制的职员到诸如大排档的杂工再到崭露头角的外科大夫,顾初,这中间差的何止是一步之遥?有的人的梦想只是梦想,但有的人的梦想是可以实现,我想,在没有遇上陆北辰之前,你的梦想,也只是梦想吧。”
顾初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她很想反驳,很想跟她说这一切都是靠她自己的努力,可这话在喉咙里打转蹦不出来,其实林嘉悦说得对,不管怎样都是陆北辰给了她这样一个平台,如果没有他,她必然不会像今天这样。
A大出人才,也是各大医院都盯着索要人才之地不假,但她毕竟休学那么多年,这已经影响了就业的质量。如果没有陆北辰给她恶补,她再入学时的成绩怎会优秀?她所在的医院人才济济,是众多医生或学子都挤破脑袋想要往里钻的地方,如果没有陆北辰动了些人际关系,她怎会进的来?
她自持有才,这么长时间在医院也受到了领导的赞誉,留下是板上钉钉的事,一方面是她积极努力的结果,另一方面,陆北辰何尝不是做了她的踏脚石?
“没别的意思,我也听说了你在医院里的成绩,你自是有你的能力,所以才会进步这么快。”林嘉悦抿着咖啡,道,“我只是想说,必要的时候我们需要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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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悦离开后,顾初满脑子还在转着她的话,那张酒店名片在衣兜里被她的手指攥来攥去,指尖染了香,是林嘉悦身上的香水,这个女人,哪怕已是战败了的情敌身份,依旧保持着优雅从容,这是顾初所讨厌的,但同时也是她佩服的。
临近下班的时候顾启珉召开了科室会议,筱笑笑挨着顾初而坐,碰了碰她,低声问,“她就是陆教授的前任吗?找你干什么?”
似乎很多人认定她是从另一个女人手里把陆北辰抢过来的,不管是筱笑笑,又或是罗池,说不准实验室那三位也这么认为。顾初没精力跟筱笑笑完完全全讲述一遍当年陆北辰和陆北深相互取代的荒唐事迹,只是倦怠地回了句,“从来没林嘉悦什么事,我是陆北辰的前任加现任。”
说到这又怕筱笑笑问她原因,直接聪明话道,“当年在大学,就是陆北辰。”
这阵子工作很忙,再加上筱笑笑总请假,她还没来得及跟笑笑聊这件事。不过现在趁着这个功夫简明道破也好,化复杂为简单,只是,会令她惊讶一点。
筱笑笑的反应可不止是惊讶一点,简直是震惊,瞅着她,“大学的陆北深就是现在的陆北辰?”
“是的。”她下巴抵着桌子,那边,是顾启珉的喋喋不休,像是在传达院方诸如医德医风精神。
筱笑笑抬手撑着一边脸,小声问,“不是双胞胎吗?”
“是双胞胎,只是跟我谈恋爱的那个是陆北辰。”
筱笑笑闻言大惊,还要问,顾初马上拿话堵住她的嘴,“你放心,陆北深绝对没有鱼目混珠占了我便宜,我发誓。”
“你还发誓呢?信得过你吗?陆北辰天天在你面前晃悠,你竟然都认不出他当年就是跟你谈恋爱的那个。”筱笑笑鄙夷。
顾初转过脸,笑靥如花,“当年你跟着我也没少接触陆北辰,你认出来了?”
一句话怼得筱笑笑哑口无言,半晌才喃喃,“他现在的确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啊,五年了,光是上海就会变得面目全非,何况还是人呢?再说了,我跟他接触得又不多。”
顾初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是啊,跟以前相比,他的确有很大的变化。
“你还没说那个女人找你什么事呢。”筱笑笑又把话题给转回来了。
“也没什么,简单聊聊。”
筱笑笑挑眉看着她,很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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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降临,上海又成了不夜城,年轻的男女形同鬼魅,肆意挥霍着青春和活力。霓虹将月光扯得稀薄,将这座城染了太多暧昧的气息。
顾初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酒店,嚣张地耸立在寸土寸金之地,与明珠塔遥相呼应。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将她一路带到了服务台,顾初留了到访信息,服务台又打了电话确认一番后礼貌地说,“您可以上去了。”
顾初不知怎的就紧张了,脱口问,“房间里的是女人?”
工作人员一愣,然后说,“是的。”与此同时,狐疑地打量着她。
她忽视对方的眼神,心稍稍放下,可紧跟着疑问就来了,哪个女人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