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何奈
罗池承认得倒是坦然,“那家伙秀展一完事就该跑路了,真有什么事想抓他都难,趁着他在上海,先给他个下马威。”
他一整晚没合眼,在警局的时候将上海一整年的失踪人口档案全都调出来了,将这些人的照片拍了下来,然后带着顾思一同对比秀展网站上的蜡像照片,调查的结果很令他失望,除了艾欣的蜡像能找到原型外,其他的蜡像都没原型。两人忙活了大半夜,顾思熬不住困睡着了,他就一直坐在沙发上面朝着窗子冥思苦想,眼睁睁地看着月光转淡、天际间蹦出明晃晃的日光。
上午八点,他做出了个大胆的举动,先审讯了奇怪再说。暂且不提那些蜡像有没有原型,但是艾欣的蜡像出现在秀展就有足够的理由带他回警局接受调查。于是他向局长打了报告,接到行动允许的通知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秀展。
门口的侍应生蜡像已经不在,奇怪正跟几名工人闭馆清理现场,罗池和同事们赶到的时间刚刚好。
“看来我也不用期待结果了。”顾初慢悠悠地地夹起一口米粒,看着罗池问。过程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那个奇怪招供了才是重点。
罗池喝了一口汤,烫到了舌头,猛劲喝了几口白开水,顾初见状摇头,“马失前蹄很正常,你也不用这么激动。”
“那小子嘴硬不假,但如果什么都不交代我也不会让他走。”罗池拼命地想要挽回自己的面子。
“他认识艾欣?”顾初急忙问。
“他不会那么痛快承认。”罗池道。
顾初又问,“他总该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除非他有特异功能,能看见千里之外的地方。”
“那小子倒是说了个缘由,只是在我听来有点扯淡。”罗池几口吃了碗中饭,冲着顾思一举碗,讨好似的笑了笑。
顾思接过碗嘟囔了句,“查案不见你这么速度。”
罗池嘻嘻哈哈,冲着顾思的背影道,“吃饱了才能好干活。”
“我家的米都被你吃光了!”顾思在厨房里嚷了句。
“明天我就买几袋大米送过来。”罗池十分豪爽。
顾初无奈,敲了敲桌子。罗池这才把眼珠子转过来,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他说艾欣死的时候他正在现场附近,看见了死者的死相。当然,他说他不知道死者叫什么名字,又说自己是为了艺术需要,总会出入各种死亡场合来刺激灵感。”
“你信吗?”顾初撑着下巴问。
顾思又盛了满满一碗饭,罗池接了过来,冲着顾思谄媚地笑了笑,见顾初正拿眼睛瞪着他,马上一本正经道,“鬼才相信他的话,怎么就那么巧,艾欣这边死,那边他就遛弯给遛到了?”
罗池塞了满满的一口饭,眉间的川字纹皱得那叫一个深,“该死的是,我们现在没办法证明他没在现场。”
顾思提出异议,“当时你们两人不是在现场吗?罗池,你不是也说现场没有其他人吗?”
“当时情况很乱,我只能顾及到目光所及的位置,如果那小子不是近距离的在现场,又或者说他就有那个癖好拿着望远镜观察现场的一切,我们也说不出什么。”
顾初没说话,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罗池知道一提及现场的情况又会勾起她的伤感,也不再过多去描述当时的状况了。
顾思想了想,重重地锤了一下餐桌,“打他!打到他交代实情为止!但记住别打他的脸,挺帅一张脸打坏了太可惜了。”
罗池气结,“你要是只说前半句吧,我还可以理智地告诉你现在不准暴力执法,但听了后半句,我觉得打他是个好主意。”
顾思瞥了他一眼,“小肚鸡肠!”
罗池还要回一句,顾初开口打断了两人的“打情骂俏”,“艾欣的尸体不见了,有没有藏在蜡像里?”
“这就是让我很头疼的事。”罗池又恢复说案状态,“蜡像里面压根就没有尸体。”
顾初一怔。
“其实今天早上潘安打电话给我,已经告诉我经过他的化验分析蜡像里面不会藏有尸体,但我还是想一探究竟,结果,失望透了。”罗池重重叹气。
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那怎么办?”顾初听着也毫无头绪了,“就这么放了奇怪?”
罗池摆出爱莫能助的表情,又道,“那个蜡像师还要在上海待几天,听说不少杂志和电视节目安排了他的专访,希望能趁着他还没离开的时候查出端倪吧。”
顾初也只能暗中祈祷了。
但心里总是没底的,奇怪毕竟不会在上海长待,就短短几天能查出可疑的情况吗?也许除了派人24小时盯梢外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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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慈善晚宴在外滩22号公馆举办,这次的慈善捐款主要用于对贫困山区留守儿童重病大病的医疗防御上,参与此次慈善晚宴的除了上海各界名流外,还有数家基金会的介入,其中就包括北辰基金,众多的参与促使这次的慈善晚宴格外受到媒体关注。
顾启珉作为全上海数一数二的权威医学专家也参与了这次的晚宴,并偕同夫人筱笑笑一同前往,以夫妻名义向贫困山区儿童捐赠两百万用于医疗体系建设。
顾初也来了,主要是冲着北辰基金来的。
她知道一直以来北辰基金会都会为一些打击犯罪行为机构提供资金上的支援,听说在陆北辰清理了基金会关于商界的权力股份后,所面对的支援组织就更广泛了,只是,这个基金会之前始终在围绕着打击犯罪行为,这次却插手了医疗建设着实奇怪。
更重要的是,虽说陆北辰因为股权重组稀释了手中的部分股权,但说到底他还是基金会的主要负责人和决策人,他如今人在美国,今晚究竟是谁为北辰基金代言?
乔远集团声势浩大,乔云霄亲自亮相,记者们跟疯了似的围着他索要采访,他以集团名义向山区医疗建设捐赠两亿的善款,成为与北辰基金会捐赠金额相同的大户,顿时引发了不少热点。
乔云霄上台讲了话,一身黑色西服衬得他英挺不凡,举手投足尽是潇洒。顾初在台下看着他,心想着这人总会是有两面的,谁人能想到这么个受人瞩目的男子就在前两日还委委屈屈地缩在她家的沙发上。不过他倒也行动快速,第二天就命人送来了全新的沙发,进口真皮别提有多奢华了,她没好意思告诉他,那张沙发看着虽好,却跟她家的风格不符。
他讲的话简短,却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得不说这一次乔远集团打了张漂亮牌,通过这种方式来高调证明乔远集团继续一路走高,而他乔云霄,作为乔远集团的接班人,有足够的能力来回击过往对集团的质疑。
顾初挨着筱笑笑坐,在乔云霄讲话时她悄悄打量了一下筱笑笑,她看上去很是平静,没有丝毫的激动或逃避,再看顾启珉,他也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台上,待乔云霄讲完话后,跟着大家一同礼貌地鼓掌。
万万没想到能在这种场合下大家相见了,顾初心里打着鼓,不由得为筱笑笑担忧,她表现得越是淡然,恐怕内心就越是躲闪。
乔云霄一下台就被很多商界名流围上了,这种场面顾初并不感到意外,想当初她的父亲也是这般风光,每每参加这种活动总会带上他,然后那些叔叔伯伯们就总会百般地夸她,将她捧上了天。
如今,乔云霄继续了乔伯伯的骄傲,而她,无法再支撑起顾家的光环。
“下面有请北辰基金会的发言人何奈先生。”台上,主持人嗓音激动。
所有人鼓起了掌,乔云霄也顺势往台上看。
顾初疑惑不解,何奈?是谁?
正想着,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上了台,灯光落在他的脸颊,堪比女人还精致阴柔,双眼却藏有锐气。那张脸……
“是他?!”顾初忍不住低叫一声。
“认识?”筱笑笑好奇地问。
顾初木木地点头。
“也对,你认识他很正常,他是你老公的人嘛。”筱笑笑凑上前笑道,“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啊。”
顾初的大脑有点短路,扭过脸看着筱笑笑。
“我发现给你老公工作的男人长得都挺漂亮的,就是那种化装成女人的话能漂亮死,变回男儿身能帅气疯的类型。”筱笑笑掰着手指头,“你看啊,潘安、科洛,语境虽说有点呆萌,实际上脱了眼镜框也挺好看的,罗池呢也挺帅气,不过这年头谁说直男就不能被掰弯了?现在又多了个……他叫什么来着?”
“何奈。”顾初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哦对,何奈,老天,这么奇怪的名字。”筱笑笑摇头。
如果是他的真名,那就很是奇怪,所以,顾初情愿第一次听到的名字是真的,顾肆。
没错,台上正在讲话的人就是顾肆,那个在机场帮她拿行李的男人、那个在图书馆里神出鬼没的男人、那个帮她借书的男人……
他说他叫顾肆,她便信了;他说他之所以在A大出现是在等一个人,她也信了。现在,他就这样以北辰基金会发言人的身份出现了,并且叫了何奈的名字,她该信吗?
台上,何奈风度翩翩谦谦君子,举手投足都可圈可点,这跟她所认识的顾肆一模一样,她无法去怀疑这个人只是长了跟顾肆一样的皮囊。
何奈从头到尾都没提“陆北辰”这三个字,他只是提及代表北辰基金会出面等等词句,台下有记者忍不住问询陆北辰的情况,顾初这边支愣着耳朵倾听,只可惜何奈面带微笑地回答: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顾初同那些记者们一样失望,但很快,心底倒是有一些小期待了,顾肆,哦不,何奈是跟陆北辰有关的人也是好事,他能代表基金过来捐赠,那说明对于陆北辰的情况他是了解的。稍后她必然要问个清楚,那些记者不方便透露,她是陆北辰的女朋友,总该有权知晓他目前的状况吧。
慈善捐赠过后就是晚宴,主办方隔离了媒体记者,还了参与者一个轻松交流的环境。顾初心急如焚,想去找何奈,却见他被一群人围个瓷实,想了想转战乔云霄。
找乔云霄搭讪的人也不少,但他看见了顾初冲着他挤眉弄眼的,便婉拒了那些人走上前。
“何奈那个人你认识吗?”顾初直截了当地问。
之前她见到他上了乔家的车,虽说当时觉得奇怪,但也没往心里去,但如果他是北辰基金的人,又与乔云霄相识,那这件事就奇怪了。
她眼里有质疑,更多又像是质问,乔云霄的双眼也是毒得很,通过她的眼神看出点端倪来,稍稍沉吟,又风平浪静,“算不上是有交情,只是见过一两面。”
“你们聊了什么?”顾初更是好奇。
乔云霄笑了,“可能你还不知道,他除了今晚是北辰基金会的代言人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陆门四大特助的其中一位。”
“啊?”
“他以陆门助理的身份与我见面,当然是洽淡商业上的合作。”乔云霄轻描淡写,“当然,后来因为彼此行事理念不同也就不了了之。”
顾初听着他的解释,合情合理。
“很奇怪。”许久后,她喃喃。
“奇怪什么?”
“北辰基金会的事怎么让陆门的人参与了?”
乔云霄知道她话中的意思,陆北辰去年在基金会的股权重组,在外界眼里无疑是跟林家甚至跟自家人撕破了脸,这件事当时在商界轰动不小。
“应该是陆北辰授权的吧,否则他怎么敢大张旗鼓?”
顾初沉默,她无法说服自己陆北辰真的会放下基金会的事。见何奈那边的人少了些,她急急道,“我先过去一趟。”
乔云霄点头。
她离开后,又有人上前搭讪,乔云霄手持红酒先是与之攀谈了几句,目光却落在了水果区那个恍似幽魂的女人身影上,他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眼前搭讪的人笑语晏晏,他耐着性子听完后礼节性地回了句,不好意思,失陪。
筱笑笑百无聊赖地夹着水果,尽量让自己装成很忙碌的样子。她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唯一能陪着她解闷聊天的顾初还跑去找人了。
说实在的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与其说在这里看一张张虚伪的笑脸,倒不如回医院去面对等待救治的病患。正暗叹这一晚上的时间该如何打发时,只听身后有男人的嗓音低低落下。
“晚上还是要少吃些寒凉的水果。”
筱笑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肩头微颤,一回头,对上乔云霄的双眼。心口蓦地窒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地加以调整。
“是你。”她淡淡一笑。
她和他已经好久没联系了,在她接受了顾启珉的求婚后,她和他就形同陌路。她相信时间总会淡化一些东西,例如情感,至少,她觉得只要过上一段时间即使再见他也不会悸动了。
可她错了。
婚礼当天她看见他了,他默默离去的背影揪着她的心,疼得要命。刚刚一入场时她也看见了他,直到他上台讲话,她的心脏始终都在有劲地狂跳。她想提前离开,但又怕顾启珉折了面子。
乔云霄放下酒杯,拿了精致的餐盘,夹了几块点心,一并交给了她。筱笑笑道了谢,接了过来。
“顾医生呢?”他又拿回了红酒,请抿一口问。
“他……哦,他跟几个熟人在聊天。”筱笑笑环视了一圈,没找到顾启珉的身影,心惶惶的。
乔云霄微微一笑,“今晚这身很适合你。”
她低头看了一眼,嘴角扬笑,“瞎选的,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你的确不大喜欢这种场合。”乔云霄轻声道。
筱笑笑努力让自己的笑看起来自然些,心却被乔云霄的这句话搅得乱糟糟的。不由得想起大学时期跟着顾初参加类似这种活动的场景,那时候乔云霄也在,见她紧张地一个劲拉着裙子,他轻揽过她的肩头给予她力量,告诉她:笑笑,你要自信些。
可那时她如何能自信的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裙子给撑破了,她很不仗义地想,丢了顾初的脸不怕,万一要是丢了乔云霄的脸,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他?
那一次,她始终没能在乔云霄面前自信起来,因为围绕在他身边的漂亮女孩子太多了,她凑前只会自惭形秽,他却总会拉着她的手将她带离尴尬,给她夹各种蛋糕。她怕吃了长肉死活不接,专挑水果,他却道,女孩子晚上吃这么多寒凉的水果不好。
如今,她变得漂亮,可在他面前始终还是没能拾回自信。
原来是她走进了误区,一个人,尤其是女人,自信与否不关乎美丑胖瘦。
“你过得好吗?”乔云霄低声。
筱笑笑对上他的目光,眼底始终揉着笑,“嗯,挺好的,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
“笑笑。”顾启珉的嗓音扬了过来。
筱笑笑心里一咯噔,回头,顾启珉走了上前,当着乔云霄的面温柔地箍住了她的腰。
“乔总,久仰大名。”他轻笑,伸手。
乔云霄回礼,“幸会。”
“聊什么呢?看你挺开心的。”顾启珉低头看了一眼筱笑笑,眼神温柔。
“没什么。”筱笑笑回答得坦荡。
顾启珉看向乔云霄,“没想到乔总对医疗行业也如此关心,今晚可真是一掷千金。”
“哪里,略尽绵薄之力。”
顾启珉还要说什么,筱笑笑拉了拉他的衣襟,“我有点不舒服,咱们先走吧。”
“哪里不舒服?”顾启珉关切地问。
“头有点疼,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顾启珉点头,看向乔云霄,“不好意思,我太太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好,慢走。”
乔云霄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许久,杯中酒一饮而尽。
另一头,顾初已经成功地堵住了何奈的路,并且阻止了他跟其他人交流的可能。
何奈看着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女人,笑了,“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这次见面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何奈还是顾肆?”顾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何奈唇角扬笑,两手一摊,“好吧,我承认我欺骗了你,实在抱歉。”
“如果你只是谎称了你的名字倒也无所谓。”
“这话听着有歧义。”
顾初轻轻一叹气,“我没想到你是陆门的人。”
“对外,我的确不方便暴露身份。”何奈轻叹了一口气,由衷道,“你应该清楚,陆门向来低调,我只是为陆家人工作的,到处招摇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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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否低调与她无关,她关注的就只有陆北辰。想了想,问,“你是陆门的人,怎么会代表基金会了?”
何奈刚要回答又止住,盯着顾初笑,很是意味深长。顾初被他瞅得怪不舒服的,挑眉,“怎么了?”
“我看你是想从我嘴里套出二少爷的情况吧。”何奈靠在旁边,双臂交叉环抱于胸前,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二少爷……
顾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北辰少爷。”何奈好心提醒一句。
顾初这才恍悟,一直以来他都没以陆家二少爷自居,她差点就忘了这个事实,何奈冷不丁这么一称呼她反倒是没想起来。
“看来,你不会跟我交代实情。”她也不傻。
何奈笑了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的确,我不能透露北辰少爷的情况。”
“可是我不是别人。”
“我知道。”何奈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无名指,笑了笑,“但就目前而言,你在法律上还算不上是他最亲近的人。”
“我……”
何奈见她眼神落寞,马上又道,“你可千万别生气啊,我说的都是实情,你要知道我也是要照陆家规矩办事的,一旦违反的话我就该卷铺盖滚蛋了。”
“如果我说我生气了,你能妥协吗?”顾初可怜楚楚。
何奈比她还可怜楚楚,“不能,丫头,我得保住我的饭碗啊。”
“你怎么这样啊?为了你的饭碗就把一对有情人拆散了?”顾初有薅他脖领子用力摇的冲动。
何奈眼瞧着她攥紧双拳大有动武的架势,后退一步,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再不济你都有情人了,我呢现在还单着,要是护不住饭碗的话以后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当我求你了。”
“你要是告诉我,我现在就给你介绍女朋友,保证能配得上你那张皮。”
何奈都快哭了,“真不行。”
顾初见他油盐不进的自是着急,想了想,说,“这样,你就说他好不好总行吧?好,或是不好。”
何奈的嘴闭得紧紧的。
顾初实在黔驴技穷了,咬牙狠狠一跺脚,“你行!装神弄鬼骗我在先,现在明知道我这么着急还三缄其口在后,顾肆,不对,何奈,我是你们家二少爷的女朋友,你记住了,以后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求着我!”
何奈见她真急了,忙拉住她的胳膊,“别啊,你还真跟我生气?难得咱俩之前聊得那么投机,找个能聊到一起去的朋友不容易,得珍惜。”
“我珍惜你,你珍惜我吗?”顾初回头低喝了句。
“别走啊。”何奈拦住了她。
顾初扬头盯着他,“不走干什么?我可别耽误你升职发财。”
“行行行,我给你透露点,你别不搭理我。”何奈可怜巴巴的。
顾初一听马上和颜悦色,“快说快说。”
“怎么变脸跟翻书似的。”何奈挑眉浅笑,又道,“实际上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能告诉你,你等的人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
顾初双眼一亮,“真的?”
何奈马上做出发誓状,“骗你是狗。”
顾初“扑哧”乐了,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双臂都恨不得化成翅膀在这大厅间翩翩起舞,告诉所有的人:北辰快回来了,她的北辰马上就要回来了。
主办方来找何奈,她又说了两句感谢的话先行离开,走了两步停住,回头叫住了何奈。
“哎,之前你说你在等一个人,那个人等到了吗?”
何奈唇角微扬,说了句,“快了,那个人快来了。”
—————
问到了想要问的答案,顾初也没有继续逗留的心思,跟乔云霄道了别,他却没让她独自离开,意思是送她回去。顾初原想拒绝,但他说他也想早点离开,正好找了借口。
将车钥匙给了顾初,先让她去车内等着,他跟主办方打个招呼。顾初见婉拒不掉,点点头,拿了钥匙先行离开。
主办方知道乔云霄要走倍是挽留,他随便搪塞几句,临出门之前,不曾想与何奈打了个照面。
“乔总,我们有段日子没见了。”
乔云霄淡笑,“我想,我们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吧?”
“虽说我们没有缘分合作,但世事难料,乔总又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干脆呢?”何奈笑。
乔云霄双手插兜,笑容转冷,“所谓合作,前提是相互坦诚,何先生说事做事遮遮掩掩,这恐怕不是合作的态度。”
何奈笑容更炙,“我在你面前从没掩藏我的身份。”
“可惜掩藏了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何奈好笑,“人往高处走,上一次我选择哥你合作,难道目的还不明确?”
乔云霄冷哼,“换句话说吧,既然你有心要挖出一些秘密来,那陆北辰的心思你又挖出多少?”
“你的意思是?”
“陆北深失踪,陆北辰回国。”乔云霄直截了当,“陆北辰宁可动用名家侦探来寻找陆北深都不选择报警,这里面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何先生不会不知道。”
“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查。”何奈始终浅笑。
“可惜,我不再感兴趣了。”乔云霄语气淡然,“这件事差到最后恐怕伤了的是顾初,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何奈诧异地看着他,“你就这么甘心输给陆北辰?”
“何先生的激将法用错地方了。”乔云霄脊梁僵冷挺直,“有句话说得好,狼要回头必有因由,要么报恩,要么报仇。既然道理说得这么明白,我又何必去参合一脚,等着看好戏就可以了。”
何奈目光有一瞬的怔滞,但很快笑了,“乔总的话真是精辟。”
——————
乔云霄送顾初回到老洋房时已是十一点多了,熄了火后他才询问她,“何奈都跟你说了什么?”
一提这话顾初就止不住兴奋,道,“我觉得何奈那个人还真不错。”
乔云霄闻言后一愣,半许,扭头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像个孩子似的,怎么说呢,就是觉得他挺亲切的。”
乔云霄隐隐地皱了皱眉头。
“还有啊,他跟我说北辰很快就会回来了。”顾初着实是太兴奋了,需要找个人来跟她分享这份快乐。
乔云霄暗自吃惊,“他就是这么跟你说的?”
顾初用力点头,一把抓住乔云霄的胳膊,“这说明北辰已经康复了,你说得没错,他就是因为康复了才会出院的。”
跟她的兴奋相比,乔云霄看上去冷静很多,他没说话,任由她眉飞色舞。顾初好半天才察觉他的态度有不对劲,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乔云霄定定地看了她好半天,才开口,“小初,有些人你还是要有所提防的。”
“例如?”
“何奈。”
“提防他?”顾初先是一愣,而后轻笑,“你多虑了吧?我跟他一无仇二无怨的,更没有利益上的瓜葛,他能害我什么?”
乔云霄轻叹,“你别忘了他是陆门的人,陆北辰因为基金会的事跟陆老爷子都翻脸了,谁知道他们内部关系怎么样?你又跟陆北辰走得那么近,万一他真的有什么心思拿你开刀就行了。”
“但陆北辰说什么都是陆家的孩子啊,这次出事,不也是陆家人出面吗?”顾初十分不理解乔云霄的话。
乔云霄看着她,半晌抬手一戳她的脑门,“陆北辰那边出事,这边基金会的代表就成了陆门的助理,你不觉得奇怪?”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她了,头嗡地一下,喃喃,“不会是……”话说间大脑有道灵光炸开,蓦地抓住乔云霄的胳膊,震惊,“你之前暗示过陆北辰有危险,难道是知道陆门的人——”
“等等。”乔云霄安抚她紧张的情绪,“你误会了,我没有怀疑陆门与陆北辰这次的车祸有关,当初的暗示……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怕你受到牵连而已。”
“可是——”
“我只是想告诉你,同门之间只要存在利益就会有相互利用的情况发生,何奈是陆门的助理,今天他出面代表基金会,那说明陆门还是有意要查手基金会的事,他又说陆北辰快回来了,那会不会是陆门以基金会作为他回来的条件呢?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有可能情况不是我所想的,也许何奈平日里就跟陆北辰的关系不错,他只是帮陆北辰一个忙而已。”
乔云霄说到这儿,双手箍住了她的肩膀,轻声道,“我刚刚的意思就是告诉你,在没有了解何奈的情况下不要去轻信他的话,毕竟你对他不了解,当今社会,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他说得没错,陆门的人出面干预基金会的事是挺奇怪的,这个何奈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毫不知情,当然,她也不希望陆北辰这次的出事跟陆门有关,如果真是如此,她能想得到北辰该有多寒心。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乔云霄的脸色严肃。
顾初见状,心里隐隐预感,脱口,“蜡像展的事?”
乔云霄凝重点头,一字一句,“我看过了秀展网站上的蜡像了,找人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多地失踪多年的人。”
顾初倒吸了一口气,多地失踪多年?怪不得罗池查不出来,他只查了近一年整个上海的失踪人口档案。
“这些死者还有个共同点。”
“是什么?”
“他们的尸体跟那位肇事司机一样,不翼而飞。”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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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乔云霄将那些失踪人口的初步资料给到顾初,顾初又马上传真给了罗池,想要调查失踪人口的具体情况还需要警局内部联网中的封存档案。
罗池得知情况后开始破口大骂,“我就知道奇怪那个孙子肯定没说实话,等档案一齐,我看他怎么狡辩?遛弯?妈的数十个死者的死相都是他遛弯遛出来的?放他奶奶的屁!”
顾初最开始只是假设,但当她知道整个场馆中的蜡像都有死者原型并且尸体神秘失踪后,整个人就都不好了,想起那晚他们看到的一个个蜡像的神情,整个脊梁骨都在泛寒,那些人死了,或痛苦或不甘,却有人将他们的这些痛苦和不甘以蜡像的方式永久保留,何等残忍?
没来得及伤感悲凉,医院的忙碌又剥夺了顾初的注意力,等忙完后已是过了下班时间。顾思这阵子总跟着罗池东跑西颠的,晚上经常不回来吃饭,她也打算在食堂里随便吃点。不曾想筱笑笑招呼她一同吃晚饭,她甚是奇怪,问询之下笑笑不自然地说了句:顾启珉今晚约了朋友。
顾初见她眉梢藏情,知道这两人可能又因为什么拌嘴了,也不方便多问,轻声安慰了句:你还是要给他点自由空间。
笑笑扬了扬唇角,没搭话。
换好衣服打算走的时候,护士站值班的小护士呼哧带喘地跑过来,见了顾初后一个劲地呼谢天谢地,将怀中大束的白玫瑰塞到她怀里,道,“有人要我转交给你的。”话毕一溜烟跑了。
“又是那个神秘人?”筱笑笑问。
可这一次不再是神秘人了,顾初眼尖地看见鲜花上的卡片,拿起,在看到字迹后蓦地一颤。
是陆北辰的字迹,写道:今晚八点,餐厅见。
卡片后,附上了餐厅的地址。
这餐厅……就是陆北辰出事前约她见面的地方!
401花海中的男人
玫瑰。
又见白玫瑰。
顾初坐在计程车里,怀里紧紧抱着这大束玫瑰,手指却在发颤。那末梢神经几乎是长了脚,穿过骨骼刺入血液之中,促得她心脏跟上上下颠簸一路不安。那张卡片被她揣在兜里,在刚刚,她看清楚了每个字,此时此那些字也印在脑子里来回地转。
筱笑笑见证了神秘人的这几次行为,今晚的这束白玫瑰和相邀卡令她有了警觉,在她决定赴约时,筱笑笑把着计程车的车门对着她千叮咛万嘱咐,“你记住咱俩的暗号啊,真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你就谎称有事需要打个电话。”
筱笑笑是有过被人绑架囚禁的经历,所以面对些异像总会敏感,为了以往万一,她给顾初研究出个暗号,两人彼此通电话,说的话题极其正常。只要顾初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便打电话给笑笑说,今晚3床的病人我忘记量体温了,麻烦你帮我一下吧。筱笑笑就会知道顾初目前处于不安全的情况中。
只是,筱笑笑积极备战,顾初却没将暗号当回事,反倒是计程车司机十分八卦,在往餐厅走的路上忍不住问她,“姑娘,你们是便衣要抓犯人吗?”
顾初只是盯着白玫瑰沉默,没满足计程车司机的好奇心。
她没把这次的赴约当成一次冒险,相反的,她迫切想要见到这个送花的人。这一路上她的心都是七上八下的,总是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地争吵打架。
声音甲:他就是北辰,是他回来了!那一晚他也是送你白玫瑰,那天早上他也是在床头留下这种卡片这句话的不是吗?如果是别人的话,怎么能知道这些细节呢?
声音乙:别傻了,怎么可能是北辰,如果是他的话直接找她不就行了?装神弄鬼不是陆北辰的风格。
声音甲:你不是一直说陆北辰不懂浪漫吗?他跟你分开了这么久,当时又是不告而别的,现在回来了当然是怕你生气,所以提前先搞点浪漫嘛。
声音乙:搞浪漫?那幸运星是怎么回事?那是你送给陆北深的,如果是北辰的话,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哪来的幸运星?
声音甲:幸运星我的确解释不通,那白兰花呢?白兰花你能解释得通吗?还有卡片上的那句话,指的就是在游巷里发生的事,那就是和北辰发生的事。
声音乙:如果有阴谋,弄个白兰花白玫瑰再知道点细节有什么难的?不要被卡片上的字迹骗了,当时穆青灯还模仿盛天伟的字呢,谁能分得清?
声音甲:不对,你分析得不对,就是陆北辰回来了。
声音乙:是你不敢承认现实自欺欺人。
声音甲:是你黑白不分!
声音乙:是你——
“够了!”顾初双手捂耳,蓦地喝了一嗓子。
白玫瑰歪斜地摔到了一边,花瓣零星散了几片。
司机被她冷不丁的吼声吓了一跳,见状后赶忙关了广播,战战兢兢地问,小姑娘你没事吧?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情绪惊到了他人,又见司机看向自己的眼神犹若是在看着个神经病患者,马上调整情绪,轻声道,“没事,不好意思。”
司机不再多问,但看他的样子也知道必然将她视为非正常了,不去解释太多,整个心思都在即将开始的约会上。
对,她宁愿这是个约会,万一,一切只是陆北辰跟她开的玩笑呢?是他真的想给她一个惊喜呢?字迹是他的,白兰是他的,白玫瑰是他的,还有即将赶赴的餐厅……
幸运星?
他曾说过北深跟他无话不谈,他有北深的东西更是正常吧。
何奈不是说过,他要回来了嘛。
怀中的玫瑰宛若胜雪,花瓣凝润得可爱,像极了半年前他怀里抱着的那束,可是,一会儿她见到他时一定要告诉他,以后别再买白玫瑰了。
打从半年前她就开始惧怕白玫瑰,这花啊太苍白,似乎只有血染才会怒放。
餐厅的这条路依旧安静,就像是年初的模样,有所不同的是路两旁已是郁郁葱葱。顾初下了车后在原地站了好久,盯着曾经出事的地方,似乎,还能闻得到腥甜的血气味。
心狠狠缩了一下,是窒息的疼。
陆北辰出事之后她就没再来这条路上,有时候车行经过她都会命司机绕路,其实她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看见路上血迹,怕再经历那场惨痛。
可现在,路上早就干净,路灯将那一片柏油路映得格外光亮。
一切都过去了。
对,就是这样。
顾初抱着白玫瑰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餐厅。
餐厅亦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和静谧,这里永远是个适合情侣的地方,聚拢了上海一切该有的浪漫小资。餐厅侍应生为她引路,令她奇怪的是,餐厅内没人用餐,这个时间不应该会这样。
很快,她明白了缘由。
侍应生将她带到了餐厅内后朝前示意了一下,她只觉漫天花海,一朵朵绽放的白玫瑰占据了全部视线,是温婉的玫瑰香弥漫了餐厅,是温暖的气息,又蔓延着感动。
整个餐厅的光线被刻意调暗,餐厅中央竟有投影,顾初大吃一惊,正播放着《霸王别姬》的电影。
影片似乎带回了那个年代,昏黄的、脸谱的,影片中的张国荣正是她曾经倾慕的样子,他于化妆台前,抬笔描眉,举手投足间的风情又令顾初想到了曾经的青葱岁月。
投影静静地播放。
那束淡淡的光影旁是道背影。
于花海之中的沙发上,那人背对着她而坐,他正在欣赏着这部电影。余光描绘了他的背影,宽阔的肩膀匿于光影之中,那流畅的线条惹红了她的双眼。
顾初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有多少次的午夜梦回,这道熟悉的身影就在她的眼前,每每伸手碰触都会化作泡影,就好像是此时此刻,梦里的那个身影就近在咫尺,恍惚于电影的光线与室内光线的交织中,似真似假。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耳畔是越来越聒噪的心跳声,呼吸转促,心脏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北辰……
心底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
只消是那个背影,她就知道一定是他。
这一刻她竟不敢上前打扰他。
但他还是知道她来了。
光影中男人起了身,剪裁得体的白衬衫衬着他健硕的骨骼,是他的模样。顾初僵在原地,双脚如同钉在了地面上,拼了命地告诉自己上前却无济于事。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缓缓转身。
他的背后就是投影,投影中霸王和虞姬离别在即,那泛旧的光影搭着那句“依我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虞姬缓缓倒下,投影前的男人却是徐徐而立。
背后是刺眼的亮,将他的面容匿藏着暗光浮动间,影影绰绰,他似乎在微笑,唇角那温暖的弧度一直弯进黑眸这种。
这一瞬,顾初觉得心一下子飞远了,飘忽间连灵魂都窜上了空中,轻飞。
“是你吗?”好半天她才喃出声音。
这是她拼尽全力才发出的声音,却小得如同蚂蚁,嘴巴一张一合,落入耳的是颤抖。于是,她又尽力挤出声音,唤道,“北辰……”
男人缓步绕过了沙发,靠在那,冲着她一伸手,“过来。”
是他的嗓音,低低的,好听得可以让耳朵发醉。她有了动力,步子一点点地往前移,终究还是到了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的手。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这一刻,顾初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
“北辰……”她还是在叫着他的名字,却不敢抬眼看他,在梦里,每每她要看清他的脸,他都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如果眼前的真是一场梦,那么她宁愿就这样沉溺在梦境之里,不再醒来,哪怕只是能够牵着他的手就足够了。
“是我。”头顶上,男人的嗓音温柔,亦如他温暖的掌心。
顾初的眼圈就红了,下意识地攥了他的手,用力地,紧紧地不放松,听见了他的声音,她还在低着头,一遍遍轻喃着他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是回来了。
男人抬起另只手,宽大的手掌轻覆在了她的脸颊,她微微一颤,泪水终究承受不了重量坠了下来。他的手指被她的泪水打湿,他的语气愈发地轻柔,他道,“初初,抬眼看看我。”
402是我
顾初却还是低着头,眼泪落得更凶。
头顶上落下一声轻叹,他擦拭了她的泪水,低问,“为什么不看我?”
“我怕。”顾初的声音胆怯又寂寥,娇弱无助地让人心疼。“很多次我都梦见你,每次想要看清你,你就不见了。”
“我在这里。”他低语。
顾初还在紧攥着他的手,哽咽道,“你告诉我,这不是做梦。”
他揽过她的头,于她额头上落下轻吻,温热的气息轻扫她的鼻尖,他说,“这不是在做梦初初,是我,是我回来了。”
是他的气息,当他的指尖轻触她的脸颊时,熟悉的气息就钻进了她的呼吸之中,滚烫了她的血液,现在,他的唇息还有淡淡的花香,沾染了他的衬衫,落在她的脸颊,是久违的温暖。
她才终于抬眼。
他背后是影片的插曲,纠结着彻心彻肺的疼痛。隐隐闪过的光影于他的脸颊,他看上去有些苍白,还想着病人的颜色,可这张熟悉的脸又抓着她的心口直泛疼,忍不住抬手轻抚他的眼角眉梢,泪再次模糊了眼睛。
“北辰。”她念着他的名字,唇齿都黏着疼,下一秒将他搂紧,“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
罗池接到资料后就开始了翻查工作,整整一个白天都在联系各地的失踪档案,有些甚至都是尘封多年后被当地派出所列为悬案的,想要搜查起来更困难了。可不得不说,乔云霄提供的线索给了罗池很大的帮助,为此,他特意打了电话给乔云霄表示感谢。
乔云霄回得十分客气:配合警察办案是我们公民应该做的。
弄得罗池更是不好意思了。
蜡像馆的案子看上去跟半年前的车祸没有关系,但就是因为一个艾欣,令两者之间有了诡异的联系,罗池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后接到了部分当地反馈过来的档案,虽说不是全部,但拿到手里的都是一桩桩离奇的失踪案,而跟艾欣尸体并展的那一组,正如乔云霄所说的,都是死亡后尸体神秘失踪的。
那么总结起来就是说,在奇怪举办的这场蜡像秀展中,全部的蜡像都是有原型的,以艾欣为主的那组蜡像中,原型都先是死亡,死亡后尸体失踪了,这组蜡像加上艾欣共有四个;而其他的那些蜡像,罗池接到的档案都是将其列为失踪人口,也就是说,那些蜡像的原型都是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其下落。
罗池向上头汇报了这些情况,上头极为重视,命成立专案小组调查此事。
人一忙碌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因为涉及到资料的整理和摘挑,闲来无事的顾思替罗池做了这项工作,等入夜了,罗池才终于忙完了远程遥控,也才想起顾思一整天都跟着他东奔西跑的,连饭都没吃。
出了书房一到客厅,罗池吓了一跳。
顾思正盘腿儿坐在沙发的正中央翻看资料,身旁堆满了零食,各种甜食各种膨化食品,嘴里还叼着个薯片。见他出来了,冲着他一招手,“嘿罗警官,我发现个情况啊。”
“什么情况?”
“艾欣这组蜡像的原型都是在今年出事的呀。”顾思嚼着薯片,将几份资料全都一一摆好,“你看,各种死法,更重要的是,全都是自杀。”
包括艾欣的资料,共四份,她把死因和死亡时间全都标出来了。罗池这么一看,很是诧异,“行啊你,挺专业的。”
“那是。”顾思得意洋洋,“我姐是天才外科大夫,我姐夫是神一般存在的法医,上头摆着如此严谨细致的俩人,我能差到哪去?”
罗池很是难得的没跟她顶嘴,许是顾思的这项发现的确打开了破案的思路,他拿过资料对比了半天,喃喃,“怎么会这么巧?都是自杀?”又拿起艾欣的资料,皱眉,“她也算是自杀?”
顾思将薯片抱过来,咬得咔擦咔擦的,“想不通啊,她的死顶多算是意外吧?但奇怪为什么把她的蜡像跟这些自杀的人摆在一起呢?”
罗池陷入思考。
“啊!”顾思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罗池的肩膀。
罗池吓了一跳,随后龇牙咧嘴地扭头看她,“你个姑娘家手劲怎么这么大?”
“我只用了三成功力。”顾思开着玩笑,又道,“言归正传啊,我觉得吧,你应该问奇怪,反正他现在还没逃出你的掌控范围呢,再逮回来。”
“这就是你刚才想到的?”罗池揉着肩膀。
顾思重重点头。
罗池一抬手,使劲揉了她的脑袋,她脑袋上的丸子瞬间乱了。他将资料收了起来搁回了书房,再出来时清清爽爽的,“走吧,吃饭去。”
“案子不管了?”
“案子不是一天两天想能破的,再说了,涉及到尸体死因这种专业性的问题,咱俩都解决不了。”
“你打算找谁?”
罗池重重叹气,“陆北辰那家伙不在,我只能去求潘安。”
顾思乐了,“求?”
“你不知道,现在他们还在配合美国实验室那边完成一些工作,据潘安自己说忙得要命,陆北辰不在,想指使他们难以上青天。”
顾思不以为然,“好办啊,你找我姐呗。”
“你姐跟着陆北辰出过现场是不假,但她的专业性还差得很远。”
顾思无奈地瞅着他,“我又没叫你请我姐去办案。”
“啊?”
“我的意思是,你让我姐去找潘安,潘安不会薄她面子的,夜闯蜡像馆的时候,潘安不就是听了我姐的话才去的嘛。”
一句话点拨了罗池,欢喜地坐在了她身边,情不自禁搂了她一下,“聪明啊。”
男人靠近的气息搅得顾思心头发慌,一把将他推开,“别占本小姐的便宜啊。”
“思思——”
“差点忘了,有东西给你。”顾思说着去扯拎包。
罗池眼睛一亮,“我对你的诚意终于见回报了?”
一个盒子“砸”他手里,“你的,还你。”
罗池一看愣住,再打开,竟是过年时候他母亲送她的红宝石项链。“思思,你这是……”
“太贵重了我不收。”顾思表明了立场。
“别啊,这是长辈的心意。”
“罗池,你有事瞒着我吧。”
罗池挑眉,“哪有?”
顾思站了起来,冲着房子周围一指,“你只是个小警察能住这么大的房子?罗池,你还真当本小姐没见过世面啊?”
闻言,罗池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我不是怕你生气吗?”
顾思靠在小吧台旁,睨着他轻哼哼,“看你怎么交代了。”
“我家吧,是有点小钱。”罗池说到这儿马上又解释,“比起你们顾家,我家绝对只是小钱!”话毕,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家里的情况,像是还没等着受刑就全部招供的罪犯。
等顾思听明白了后,笑道,“好啊,你个小警察还挺能伪装的,不就是个富二代吗?装什么呀?”
“你……没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
罗池一下子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分手,再也不搭理我了。”
顾思盯着他,“真俗的想法,我还没白莲花到那种程度,别把我说得像是没见过钱似的,我干嘛不搭理你?钱是你们家的跟我又无关,更重要的是,咱俩可没谈恋爱啊,别动不动都分手牵手的。”
罗池的脸一下子垮了起来,“不是吧思思?我对你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
“那是你的事,别嘴上占便宜啊。”顾思道,“项链呢我是肯定不能收的,搞得像咱俩要定亲似的。”
“我父母就是这个意思。”
顾思嘴一抿,“关于项链的事我说得很清楚,别磨蹭了,吃不吃饭了?”
罗池忙不迭的,“吃,吃。”
“你请啊,谁让你是富二代。”
罗池汗颜。
——————
陆北辰包了整间餐厅,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浪漫。
可精美的餐食都抵不过他的温柔,顾初丧失了胃口,一心只在他身上。沙发中,她靠着他,脸颊贴在了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才觉得这一刻是现实了。
“你不该选在这里。”她轻喃,“这会让我想起半年前,你倒在血泊里吓得我掉了魂。”又紧紧将他搂住,道,“你以后都不能再这么吓我了。”
他低头,与她的目光相对,唇角柔和,给她承诺,“好,我答应你。”
403我得保护你的安全
顾初觉得,在以后的岁月中这一夜将会是她最难忘的,在她濒临枯槁时,在她一点点快要对现实妥协时,她的陆北辰又回来了,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面前,继续完成着半年前未完成的约会,这一刻,分别的半年时间无声无息间消失了痕迹,就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似的。
这一夜顾初说了好多的话,将这大半年来的相思一一道尽,更重要的是,她将这大半年在医院所取得的成绩和赞誉也都跟他讲述。陆北辰的话很少,始终微笑倾听,在她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总会将果汁递到她嘴边。又会叮嘱她,“再吃点东西吧,你吃得太少了。”
她哪舍得把时间浪费在吃东西上?像是榭寄生似的始终黏在他身上,道,“我怕我一低头你又不见了。”
陆北辰无奈低笑,大手轻抚她的脑袋,低低道,“傻瓜。”
——————
今晚,凌双没有出去应酬,下了班就回了家。上一期的杂志大卖,火热程度不亚于陆北辰和乔云霄那两期,社长兴奋得两眼发亮,打远一看像是两颗璀璨的鸽子蛋镶嵌在他那张核桃般的脸颊上似的,紧紧抓着凌双的手说,姜还是老的辣啊,咱们这个杂志社可缺不了你这位福将啊。
凌双将最后一碟菜端上了餐桌,想到那个顶着地中海脑型、腆着啤酒肚的社长冷笑一声,想当初她因为常军的事身陷囹圄的时候,也不见他出来保她一句:你是我们社的福将啊。
这个社会人人都在现实,人情味就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值钱,这本就是她一贯的理念,什么人情道义什么至死不渝,能遵守承诺念旧的人,只因为背叛和出卖的筹码还不够。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的这个理念竟开始逐渐瓦解,甚至起了厌烦,也许她也像笑笑似的,在走过一场不可思议的路程后,心思就发生了变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曾经那么热衷的事转淡了。
就正如,以往她从不会这么早回家,但今天她就格外地想回家躲避热霓虹,逃离自己所处的名利场,给自己做一顿好饭,配上一点点的美酒,来挽回自己越走越远的灵魂。
虽然她承认她的厨艺比不上顾初。
从来没这么安静过了,夜幕降临后,透过落地窗是最美的建筑风景和万家灯火。
凌双是个挺怕寂寞的人,所以她学医后却选择了时尚圈,从医生到时尚出版人,这是跨度极大、性质极其不同的两个行业,前者需要在寂寞中迸发出的冷静和思考,后者需要在推杯换盏间赢得的声望与名利,她,选择了后者。也许只有她自己才清楚这种选择的背后究竟藏了什么心思,她需要在热闹中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就连她的住所都是在繁市之中,这样,即使孤独一人在家,望出去也会是驱散她孤独的歌舞升平。
如果不是他,她可能会甘于臣服于平淡,恰恰是因为他出现过,才燃起了她想做不一样烟火的决心。她想做得优秀,要有多优秀就有多优秀,她总是希望会有那么一双眼睛在看着她的成功。
凌双在餐桌对面也摆了套餐具,整整齐齐地与自己的遥相呼应。然后,没马上用餐,点了支烟。灯光略暗,她指间细长的烟身一点点被橙红色的光亮吞噬。
烟雾是青白色的,记忆却是缤纷。
那一晚的那一幕像是一场梦,一场她从不敢去正视的梦。
也许,只有在喝醉时才会将他的脸看得真切,她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从天而降的神祇,震惊,忘了一切思考。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下意识地伸手触碰,他真实存在,那张脸就真真实实地被她的指尖描绘。他的脸映入了她的震惊,他说,是我,我回来了。
手指轻轻一颤,烟灰掉了半截。
凌双从回忆中走出来,低头看了餐桌上的烟灰,许久后才轻轻擦拭。烟味淡了,餐桌上的另一套餐具依旧是空的,她深叹了一口气,将半支烟扔进了酒杯中,杯中有轻微“哧”的声响,那橙红色的光亮就熄灭了。
——————
顾思回到老洋房的时候顾初不在家,开了灯换了鞋,她楼上楼下找了一圈,回头对罗池说了句,“应该是有什么手术耽误了吧。”
罗池“哦”了一声,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上。
顾思这么一瞧心里纳闷,走上前扒拉了他一下,“哎,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姐不在家。”
“我知道啊。”罗池回答得十分自然。
“那你还不走?”
吃过饭后,罗池就送她回来了,跟着她一同进门,美其名曰是要跟顾初说说要潘安参与办案的事,现在顾初不在家,这人竟也没有走的意思。
罗池闻言笑了笑,“今晚她总得回来吧?我等她。”
“啊?”顾思没料到他会这么执着,抬眼看了一下时间,提醒他,“都快十点了,你明天再来呗。”
“急什么?”
顾思一脸无奈,“罗大警官,我要休息啊。”
罗池抬手一比量,“你累了就去休息。”
这话说得让顾思近乎抓狂,一屁股坐在了罗池身边,上下打量着他。罗池大大方方地接受她的“检阅”,饶有兴趣道,“这么近距离观看之下,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英俊不凡的?”
“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怎么就这么不通人情世故呢?”顾思毫不客气地评价。
罗池一挑眉,“我不通人情世故?开什么玩笑?”
“大半夜的你留宿女孩子家好吗?”顾思冲着他瞪眼睛,“而且,还是在被人下了逐客令后仍旧后知后觉。”
罗池笑了,蓦地凑近她,“我这是为人民服务,小姑娘,可别冤了警察叔叔的一片好心。”
“什么为人民服务?”顾思朝后一靠,避开了他温热的气息。
这个男人身上总是有股子阳刚之气,每每靠近,总觉得心口发烫。
奈何,她后靠他就前进,更是凑近她,语气似玩笑似认真,“你姐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多不安全?我是警察,保护市民安全是我的义务。”
顾思觉得心里有撮小小的火苗在燃烧,他凑近的气息和体温成了助燃剂,令小火苗骤然燃烧,灼热了她的喉咙,又燃了她的四肢。
“你、你别离我这么近。”她有点不自然地结巴。
罗池偏偏就要逗她,非但不听,反而一手撑着沙发,身体压了过来,笑,“我离你近怎么了?”
顾思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抬手撑住他的胸膛,气息不稳,“当警察就欺负人了是吧?”
“我想保护你怎么变成欺负你了?”罗池低笑。
“你还不算欺负人吗?”他的脸离得她很近,近到气息纠缠,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见他青嘘嘘的新生胡茬,近到她能看清楚他眼底的含笑,近到,她能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罗池凝着她,鹅黄的光亮将她的眸子染得很亮,又有那么一小点的倔强,女人的芳香窜进他的呼吸,搅合得他心里热热的,忍不住低语,“这就算欺负你了?那,这样呢?”
紧跟着,不受控地低头,吻上了唾手可得的唇。
顾思只听大脑“嗡”地一声响,紧跟着眼前一片空白,像是失去了意识似的呆愣。男人的唇温热,又有淡淡的烟草味,卷着他身上刚洌的男性气息一并侵了她的唇齿。她颤抖了一下,张口说不,却被他趁机而入。
男人的吻由刚开始的轻柔相贴转为强势,等她的意识渐渐回来的时候,只觉得他的呼吸变得愈发滚烫,他的大半个身子近乎是压在她身上,碾疼了她的骨骼。
他的行为透着危险的信号,顾思感觉到了,用尽全力将他推开,满脸通红地怒视着他。罗池栽楞在一旁,意犹未尽地盯着她笑,道,“害羞什么?你是我女朋友,亲亲你怎么了?”
“谁是你女朋友了?不要脸!”顾思找回了反击的能力。
罗池一脸的受到伤害,“难道刚才我没表现好?没关系,我再试试——”话毕,伸手要来抓她。
吓得顾思一个蹦高站起来,恼羞成怒道,“你喜欢等就等吧,我去睡了。”
“思思——”
“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闯进我的房间我就告你!”顾思落下句威胁。
罗池一脸苦笑。
顾初没回老洋房,从餐厅出来后,她和陆北辰回了外滩那边的房子。一顿饭吃了很久,换句话应该是说了很久,顾初说,陆北辰大部分时间都在听,问及他为什么回来还要故弄玄虚时,他笑道,“想给你惊喜。”
她闻言几多感动,他从不是个会给女人制造惊喜的男人,以往,大男子主义的他会觉得浪漫这种事很矫情。
回到外滩已过十点,这一路上,顾初都紧紧抓着他的右手,患得患失,弄得他哭笑不得。
外滩这里一如从前,保留他走前的模样,一开门,房间里有淡淡的清香,顾初说,“我新买的花香精油,觉得气味不错,就多放了两瓶在这里。”搂着他的腰,仰头娇滴滴地问,“这气息闻着让人温暖,你喜欢吗?”
客厅里没开灯,外滩的霓虹溅入了房间,玻璃光影斑驳,室内就明暗静谧。顾初扬脸的时候,那斑驳的光影就坠入她的双眼,像是藏了星星,陆北辰低头凝视她的脸颊,没开口说是否喜欢,眼里匿了情感,拇指清扫她的眉眼,甚是温柔。
顾初的呼吸渐渐紧促,他的指尖沾了温暖,不似他脸颊的苍白,与他的眸光纠缠,很快地,他低头攫住她的唇,男人的气息压下时,令她晕眩。
“北……”
他却趁机加深拥吻的力度,圈着她的手臂愈发紧了,她被他箍得快透不过气来,仰头承受,他近乎咬疼了她的唇齿。
像是藏了一只兽,顾初透过他的心跳轻易感受到那只兽的存在。她是知道他的,多少次在外面都看似平静淡然,每每回到家里总会撕了优雅的外衣,野兽本性暴露无遗。
可他今晚格外弄疼了她,像是发了狠似的,她趁着他的吻游移她的脖颈时趁机将他微微推开,抬眼看他,他的眸异常黑阖,匿藏着渴望。
“我想洗个澡。”夏夜还是炎热,经过刚刚的纠缠,她出了汗,湿热的难受,也顺势冷却一下他的情绪。
陆北辰箍过她的脸颊,轻吻再次落下,这一次没再野蛮,低笑道,“好。”
—————
进了浴室,趁着调精油的功夫顾初给顾思去了通电话。
接通后,那边先是抱怨了,“姐,你还不回来?”
“今晚我不回去了,你先睡,别等我。”顾初站在镜子前,将发梢掖进浴帽中,对着手机轻声道。
“你不回来了?不是吧?”思思的声音听上去很失望,“还在医院吗?”
“不,在外滩。”
“哎呀姐,没事你总往那边跑什么啊?那么大房子空荡荡的,晚上一个人多害怕啊。”顾思不大情愿。
以往顾思这么说的话她无法反驳,今天有了十足的理由。镜中的顾初,眼角眉梢沁着笑,愉悦说道,“他回来了。”
那边明显怔楞一下,半天“啊?”了声。
顾初笑容更炙,“是北辰,他回来了。”
“啊?!”这一次,思思那边的动静近乎可以掀了房顶。
“具体的明天再跟你说,你早点休息。”顾初不想她问东问西的,更重要的是,随着北辰回来,她又想起之前在书房门口听到的那些话,便急急掐了通话。
面对爱情,其实她也是自私的。
——————
顾思一嗓子惊来了罗池。
在那边结束通话后,她还抓着手机没放,下一刻,有人咣咣咣砸门,吓得她一激灵。就在怔楞的空档,罗池二话没说闯进来了。
“怎么了?你没事吧?”他火急火燎的。
顾思坐在床上,穿着吊带的黑色睡裙,长发披肩时脸色异常白希,许是被罗池这种粗鲁的行为惊到了,怔怔地瞅着他,半天没反应。
盛夏之夜,顾思穿这身睡觉也实属正常,算不上暴露,但毕竟是卧室,在这样的时间里就会陡生暧昧。罗池嚷嚷完就发现自己唐突了,一脸尴尬地杵在门口,许久才抓了抓头发,吭哧地来了句,“不好意思啊,我听见你叫了一声,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顾思许久才平复受惊的情绪,看着门口的罗池,咬牙切齿,“你怎么还没走?”
“你姐还没回来。”
“她今晚上不回来了,你是不是还要等一晚上?”顾思恨不得挠花他的脸,一想到刚刚他对自己做过的事儿就又急又臊的。
罗池一听略微惊讶,很是自然地回答,“当然。”
“什么?”
“她不回来我更不能走了。”
“你——”
“放心,我在客厅,绝不会打扰你。”
顾思控制想挠人的情绪,“你现在就打扰到我了。”
罗池忙安抚她,“好好好,我现在就出去,你别激动。”
“出去!”顾思扔了一个枕头过来。
罗池一个伸手接住,陪着笑,抱着枕头走了进去,吓得顾思将被子往身上一拉,喝道,“你要干什么?”
“别紧张,我是趁人之危的人吗?”罗池好笑地看着她,将枕头放回了床上后,道,“你好好休息,我在外面守着。”
顾思觉得他真是抽风。
他快出去的时候,她冷不丁叫住了他。
“哎,听我姐说陆北辰回来了。”
罗池惊讶地“啊”了一声,跟她刚刚的反应是一样的。
“真的?”
顾思道,“刚才我姐在电话里说的,她没必要骗我。”
“姓陆的怎么跟鬼似的,走得无声无息,回来得也无声无息。”
顾思催促,“到客厅琢磨去。”
罗池笑道,“晚安。”
卧室的房门关上了,顾思却失眠了,客厅冷不丁多了一个他,又知道他要在这一晚上,那颗心就开始翻腾着无法平静了。
罗池回了客厅,身子一倒躺在了沙发上,摸过手机,拨了陆北辰的电话号。等了片刻,对方无法接通。
他疑惑,不是回来了吗?
又拨了一遍,还是无法接通。
罗池倍感奇怪,但抬眼一看时间顿时明了,**一夜值千金啊,理解,他能理解。
——————
顾初洗完了澡没看见陆北辰,客厅里很是安静,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衣物都在,她会误以为他又不见了。找了一圈,最后,在那间后来被她改成画室的房间找到了他。
他已经冲完了澡,头发还是湿的,上身是白色的T血,下身是条亚麻色的家居裤,赤着脚,坐在画架子前,翻看一幅幅的画像。
沙发旁的落地灯幽幽地亮着,将他的身影拉长,他的侧影随意又慵懒,顾初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底涌出幸福感。
他在,这个家也就满了。
听到动静,陆北辰转过头,见到她后轻轻一笑,朝着她伸过手。她微笑上前,与他十指相扣。
“没想到你画了这么多。”他的嗓音低沉,在这样的夜晚很是好听。
顾初从背后轻轻圈住了他的脖子,脸颊与他的相贴,“每次想你的时候都会画上一张,渐渐的就这么多了。”话毕,她娇嗔,“都怪你,一走就走这么长时间。”
陆北辰回头,轻吻了她的手指,“对不起。”
她一阵窝心,愈发搂紧了他,“北辰,是我对不起你才对,要不是我的话,你不会受这么多的罪。”
“这都是傻话。”陆北辰轻叹。
她又想起半年前的那一幕,眼眶一热,轻声,“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的情况呢,后来你去美国之后接受了怎样的治疗?现在脑袋里还有血块吗?”
其实这是她一直担心的,斯密斯保密了他的情况,事后她又回到最初抢救的医院询问,当时参与的医生只说了句病人脑中有不少血块之类的话,具体的因为档案都拿走了也无法了解详尽。她总是惶惶,现在看见他了,自然更担心他是否康健。
陆北辰转过身,将她轻轻一拉,她便跨坐在他腿上,他圈住了她的身子,语气低柔,“我现在已经在你面前了,当然是没事了,初初,你放松点。”
“可是当时那么严重,你——”
下一秒陆北辰堵住了她的唇,截断了她所有的疑虑。
她的不安消散在他的热吻中,渐渐地,他的吻又变得炙热,跟刚刚进门时的一样,愈发强势,她勾着他的脖子,身子绵软。陆北辰紧跟着将她抱起,两人拥搂在沙发上,他的吻变得亟不可待,大手顺势滑下。
顾初却没由来地感到紧张,一下子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急促喘息地问,“北辰,你的戒指呢?”-
本章完结-
404你在做什么
戒指是他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帮他戴上的,跟他的戒指配对那只她始终戴在无名指上。在他被秦苏带回美国后的某一天,她从顾思口中问出了当初陆北辰买戒指的店铺并亲自前往。也许当时她并不能总结出自己想要去那家店的目的,就是单纯地要去逛逛,可到了店门口的时候她的意图就清晰了,可能这是陆北辰在出事前光顾的最后一个地方,她就执拗地想要在这家店里找回点他的气息。
可在那家店内她并没有找到同款戒指,最开始以为是定制款或限量款,问及之下方知,她和陆北辰手上戴的并不是那家店的产品,经过店主解释后顾初才恍悟,那家店以纯手工著称,除了自家产品外,还会调整和修改非本店的首饰,来店内的人都知道那家店内的老手艺人是全上海甚至说是全中国最好的。
每一只修改的首饰都有记录,其估价、材质及年份还有持有人,顾初亮出了戒指,店主没等调出记录就认出来了,告知,“是一位姓陆的先生拿来的戒指吧,当时他是拿了一对,是有年份的戒指,我记得很清楚。”
她以为这对戒指是陆北辰买的,万万没想到戒指会有年份,店主告诉她,这戒指无论是从材质还是从制作工艺一看就是家传的。
“价值很高啊,尤其是女戒,你看这制作工艺,我们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老一辈纯手工的,现在可没人能有这手艺了。”店主又道,“我记得当时那位陆先生拿了女戒的尺寸,千叮咛万嘱咐要改得正好,原来就是给您改的啊,一看他就很紧张你啊。”
戒指,她视为珍宝,不在乎它的贵重与否,只是因为这里面投入了陆北辰太多的在意。
可现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也是刚刚发现的,她攥着他的手总觉得缺点什么,情急之下才想起是因为他没戴戒指。
陆北辰停了动作,额头抵着她的好一会,抬手看了看。顾初瞧得清晰,他无名指上光秃秃的。
“戒指……”他迟疑。
顾初抬手,示意给他看了自己的这枚,很是认真地问他,“对,戒指,你怎么没戴?”
陆北辰拉过了她的手,盯着戒指好半天,眉头隐隐蹙起,眸光深谙难懂。顾初觉得他的神情异常,轻唤,“北辰?”
他却轻轻一笑,顺势将她的手拉至唇边亲吻了一下,道,“我醒来的时候戒指就不见了。”
“啊?”
“也许是治疗的过程中被人拿下来的,放心,我会找回来。”他轻语。
顾初闻言这话,不经意想到的就是秦苏,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秦苏不是已经接受她了吗?难道,是陆门的其他人?要不然真的就是在治疗过程中需要避免金属类的物件在身,所以被摘了下来,他当时又是昏迷不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戴上了戒指,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戒指脱掉的。
“初初。”他又低下头,薄唇轻蹭着她的脸颊,性感低喃,“我很想你。”
她也很想他,发了疯地想,曾经她和他有过别离,在他到外地查案的时候,在他回来后也会在缠绵悱恻中轻喃她的名字,告诉她,我很想你。
是这次分别得太久了吗?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惶惶的?
她不语,亦不动。他只觉得怀中女子柔软,那清雅的香气成了钩子,勾得他胸腔泛热。他的薄唇绵延她的脸侧,滑过她的耳垂,引得她微微一颤。他低笑,唇徐徐游移。
胸前微凉时顾初一下子又擎住了他,声音微颤,“北辰,我、我……有点累了。”
男人停了动作,颔首看她。
顾初生怕他误会,但一时间又解释不清楚自己这恼人的情绪从何而来,轻声道,“我明天上午还有手术。”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久久没说话。
“北辰……”她暗自咒骂自己,怎么了这是?她的北辰回来了不是吗?这不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男人吗?
“你在怕我?”他开口,嗓音低沉黯淡,令人听了心疼。
“不,我不是……”顾初一听他这么说,心就形同受了剜刑,忙解释,“我只是……只是……”
可丝毫没解释出完整的理由。
他却轻抚了她的头,轻声说,“我知道你累了,休息吧。”
她看着他,良久后懊恼道,“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傻瓜。”他笑了,很性感,“想什么呢?”
顾初更讨厌自己了。
“我不会强迫你。”他压低了嗓音,只是轻吻了她的额头,“直到你想要我为止。”
顾初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紧紧地抱住他,让自己这种飘离出来的不安情绪得到舒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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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已是清晨。
夏日的阳光总是早早出来,洒了一屋子的光亮。顾初是从梦中挣脱而出,睁眼时,最后一帧梦境画面也驱散了。她盯着天花板盯了许久,眼球转了转,干涩。
她梦见自己正在折幸运星,一颗两颗三颗的,直到折满了整个屋子,筱笑笑拉着她的手不停地笑她,你去卖幸运星得了。她狡辩说,这是我要送他的,他喜欢……
而最后一帧梦境的画面像是定格在了白兰树下,初春,远近的白兰开得宛若皑雪。他折了一枚白兰花轻轻别在她的耳畔,她害羞抬手去拿,他却握住了她的手,温柔说,别摘,戴着好看。她红了脸,抬眼看他,北辰眼底的笑揉了那白兰的清雅。
她醒来时,耳畔似乎还在回荡着他的声音:别摘,戴着好看……
头一扭,他就躺在身边,还穿着昨晚在画室的那套家居服,阖着眼,睡得很安静。顾初看着他,那因为梦境而引发的小小失落就被驱散了,阳光钻进了心房,暖暖的。
他该是累了,连她醒来他都不知道。顾初小心翼翼起了床,生怕惊扰了他,走到窗前,对着灿烂的眼光伸了个懒腰,虽跟从前一样的天明,却因为他的回来变得不一样,似乎,阳光更明艳了,味道更温暖了。
等等……
阳光?
顾初伸懒腰的动作一下子滞住,看了看旁边的窗帘,心里咯噔一声,昨晚她比他早睡,睡前习惯性地没拉窗帘,但他为什么也没将窗帘拉上?以往只要他回家睡,她第二天醒来时窗帘总是拉得密不透风,不管他回来得有多晚,哪怕是凌晨或已天明,只要他需要休息,必然是要挡住阳光。
她扭头,迟疑地看着他。
清晨的光亮柔和,偏移入床头,他英俊的脸颊一半陷入光明一半陷入光影,将光线完美分割的是他高蜓如冰川的鼻梁,家居服是浅色,在阳光下看着更是柔和,这样的陆北辰总会让人感到舒服清爽,又平易近人。
可这不对,他向来讨厌睡觉的时候有光亮。难道,一场手术治好了他的心理毛病?顾初暗暗思索,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在临床上也有过不少这样的例子,人在经历一场生死考验后总会有所改变,或习惯或做事方式。
明明就是这个道理,但顾初还是觉得哪里有点怪。
她走回床边,坐在了他面前。
他的脸颊被窗外的光照得愈发白希,像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似的,呼吸很浅,胸膛上下起伏的幅度不是很大,如果不是因为近看,她必然会认为他失去了呼吸。
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他的脸,心口却突突直跳,是北辰的脸,没错,他的鼻梁、他的唇、他阖闭的双眼、他的眉毛……
顾初的手指在碰触他眉骨时微微一滞,只觉得指尖之下有点不对劲。
仔细摸了摸,仔细打量之下这才发现,他的右眉之下匿藏着一处极小的疤痕,这是因为有充足的光源才看得清楚,如是平常,再加上眉毛的遮挡,压根看不见这道疤痕。
这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疤痕?
顾初仔细想来,确定之前他是没有,他的身体哪里有疤哪里没有她都很清楚。难道,是车祸中留下的?那么除了眉骨的疤痕,车祸和手术中留下的疤痕应该也不少吧?
她又打算查看他的后脑,不曾想,床上的男人蓦地睁了眼!
顾初没料到自己刚抬手他就睁眼,心口一抖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起了身。他似乎也没料到一睁眼会有个人凑在眼前,很明显地怔楞了片刻,坐了起来,抬头看她问,“你在做什么?”
405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顾初有一瞬的心虚,但紧跟着就觉得自己的心虚很可笑,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有什么紧张的?重新坐回床边,她抬手去碰他的眉,可意外的,他的眉心微蹙了一下,下意识做了个躲闪的动作。
她微怔,甚至有点愕然,但很快地,她解释,“我只想看看你眉骨上的疤痕,以前没有。”
他的眉心舒展,慵懒地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车祸留下的。”话毕,他拉过她的手,触碰了那道疤。
顾初一听是车祸留下的,指尖都跟着疼,轻声道,“这次车祸还留了哪些疤痕?”
“别想得太严重。”他轻轻搂过她,“你看我还能很用力地抱着你,说明我已经康复了。”
顾初贴在他的胸膛,窗子的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晃得她心里没着没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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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简单了些,顾初可不舍得让个病人动手,把冰箱里能用的食材都用上了,等早餐上齐,陆北辰点点头,“看着就不错。”
“就像你没尝过我的手艺似的,什么叫看着不错?”顾初轻笑着顶了他一句。
陆北辰笑了笑没说话。
用餐的时候顾初还在想着窗帘的事,几番想问又忍住,怕他觉得她是在小题大做,又怕他经过这次车祸后心态上再有什么变化,等等顾虑就压在心里。
但有个问题不得不问。
“北辰。”
“嗯?”
“之前你送幸运星给我,哪来的幸运星?”这是她在梦中也纠结的问题,那些幸运星是当年她送陆北深的,现在怎么到他手里了?除非不是他送的。
今早临行之前的梦也令她困惑,在梦中,就好像那些幸运星她本就是要送给北辰的,可梦里明明想的就是北深,不知为何,现在就算想起北深,满脑子还是北辰,就好像,北辰给她的感觉就是北深似的。
她说不清楚这种感觉的变化,所以一钻进死胡同里就得出来。
陆北辰涂了一片吐司,面前的那杯茶他倒是没喝几口,闻言后笑了笑,“那是我在医院的时候折的。”
“啊?”
“我醒了之后,医生建议我多练习动手能力,尽快恢复手指的灵活程度,所以我折了一些幸运星。”
“可是——”那些幸运星明明就是她折的啊。
“你确定你送我的就是你折的那些?”她忍不住问。
对面的男人轻轻挑眉,“不然呢?你还收到过别的幸运星?”
“我前两天收到的是……我折给北深的。”她还是如实交代,其实,是想听他的解释。
陆北辰愣了一下,很快恍悟,无奈低笑,“抱歉,可能是我回国的时候拿错了。”
顾初不解。
“我回陆门待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住在北深的房间里。”陆北辰解释,“当时他回美国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
顾初咬咬唇,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可很快地想到了科洛的话,忍不住脱口,“可我听说北深不是出国前就失踪了吗?”
“听谁说的?”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吐司问。
顾初张了张嘴巴,愣是没把科洛这个名字吐出来,沉默半天。他抬眼看她,道,“有些说辞只是用来应付外界的,你要明白。”
“那北深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她急切地问。
陆北辰放下吐司,看着她半晌,突然问,“告诉我,你还放不下北深吗?”
“我……”顾初觉得他眼神有点怪,一时情急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当时你说北深不在了,我以为他是离世了,后来才知道他是失踪,而你又没选择报警,我觉得奇怪而已……”
“这些事不要管也不要问,好吗?”他微微肃了口吻。
顾初察觉出他有些不耐,便不好再多问什么,轻轻点头。
就这样,餐厅的气氛安静了下来,她和他谁都不说话。
其实在以往,每每和陆北辰早餐的时候也是安静,他原本就是个在吃饭时不爱说话的人,有时候甚至整顿饭下来他都一句话不说,可那时候顾初没觉得静得可怕,吃着他时不时给她夹的菜都会是满满的幸福。但此时此刻也是安静,她没由来地觉得有点冷了。
悄悄抬眼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他亦如从前那般用餐,优雅,不紧不慢,但……
“北辰。”她冷不丁开口。
陆北辰抬眼看她。
顾初盯着他拿叉子的手,问,“你怎么用右手拿餐具了?”
他是个左撇子,打从她遇上他那天起,他拿餐具就用左手,是他自己说的,他的左手比右手灵活。
陆北辰放下叉子,重叹,“初初,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我……”顾初一时语塞。
他没恼,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平时是用左手不假,但不代表我右手不会用餐具。”
顾初闻言后心中懊恼,是啊,她在怀疑什么?是因为今早的梦做得太怪异,还是因为打从见到他后直到现在还隐隐浮动的不安感?他回来不是好事吗?怎么还问东问西的?
“对不起。”她轻喃。
陆北辰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些温暖,温柔说了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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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池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在家里,一翻身不成想摔地上了,疼得他龇牙咧嘴,接了电话,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顾思趿拉着拖鞋从卧室里出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见罗池坐在地上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暗骂了句活该,然后去洗漱了。
没一会儿,罗池也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没关,顾思在刷牙,见他过来了,七下八下地漱完了口,擦了嘴后取笑道,“那个沙发可是我云霄哥哥新换的,够大的面积了您老还能从上面掉下来,罗大警官,你有梦游症啊?”
罗池的肩胛骨还在隐隐地疼,自动屏蔽了她的冷嘲热讽,问,“我的牙具呢?”
“你的牙具在你家,我家怎么会有?”
“漱口水总有吧?”
顾思嗤了一声,塞了漱口水给他。
“奇怪那家伙这两天的行踪还挺奇怪。”他说完,喝了一口的漱口水。
顾思不用想也知道刚刚那通电话是所里打来的,一听他这么说,好奇心全都勾了上来,“怎么奇怪了?”
罗池吐了漱口水,又喝了一口,反复几次后擦了嘴,说,“出来进去神神秘秘的,那家伙好像要离开上海了。”
“那怎么办?”顾思急了,“他走了还怎么查他啊?”
“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到那些尸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们怀疑,就算乔云霄给了资料也没办法,找不到最直接的证据,还是一样扣不了他。”
顾思重重叹气。
“我回所里一趟。”罗池快速地洗了把脸,头发湿漉漉的,出洗手间的时候又折回头问,“你今天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顾思没明白他的意思。
罗池抹了一把脸,“我今天可能没时间陪你。”
顾思翻了个白眼,“谁用你陪啊?赶紧忙你的正事去吧。”心里却因为他的这句话美滋滋的。
罗池憨憨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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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这台手术不大,筱笑笑主刀,顾初配合,下了台后十点多钟。等出了手术室,筱笑笑问她,“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的呢?”
顾初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
她沉默了会儿,轻轻一叹气,“北辰回来了。”
筱笑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先是“哦”了声,然后冷不丁地提高嗓音,“你说谁回来了?陆教授?”
顾思点点头。
“他康复了?”筱笑笑为之高兴。
顾思想了想,“也许吧。”
筱笑笑偏头看她,“不对啊,他回来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这个情绪啊?”
“不知道该怎么说。”顾思搓了搓脸,有点倦怠。
“照实了说呗,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那么说。”
“一句话啊……”顾思倒了杯水,双手捂着水杯,沉吟片刻道,“一句话就是,我觉得这次他回来有点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了?”筱笑笑开着玩笑,“是少胳膊还是少腿了?”
“他是——”
顾初刚开口,护士站的小护士就过来了,探个脑袋一脸的兴奋,“顾医生,有帅哥找哦。”
406那些不一样的习惯
是罗池。
懒洋洋地靠在护士站,没穿警服,一件十分简单的浅灰色套头T恤衫,配了条做旧泛白的牛仔裤,一双白色系带球鞋,打眼一看很是清爽,许是这两天的睡眠较为充足,整个人充满阳光的气息。几个小护士搭讪搭得贫,他生性幽默风趣,把小护士们逗得直笑。
见顾初来了,冲着她一摆手,“嗨顾小妹,在这呢。”
顾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当她瞎啊,他那么个大活人风骚地站在那还能看不见?走上前,双手揣在白大褂兜里,问,“今天什么风把罗大警官吹来了?”
还没等罗池开口,旁边有小护士惊讶道,“呀,你是警察啊?”
罗池冲着几位笑着摆摆手,“回见啊回见。”话毕拉着顾初到了走廊。
“是蜡像馆的事有着落了吗?”顾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案子。
罗池靠在墙上,“蜡像馆的事还在查,确实证据还在找。”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还对着护士站的小护士们一顿发骚,你不怕思思挠你?”顾初上下打量着他,平时见他穿警服的时候比较多,换上一身休闲,还真像个纨绔子弟的,一脸的桃花相。
罗池自辨,“我是个有自制力的男人,别把我说得那么不堪。”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啊,我今天来找你是想确定陆北辰是不是回来了。”
顾初点头。
“真回来了?”罗池一脸的兴奋,“那他现在在哪呢?”
顾初盯着他一脸的兴奋,知情的明白他是盼着陆北辰回来接手案子的事,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对陆北辰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应该回实验室了吧,你没打电话给他?”
“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罗池道,“没关系,我正好有事要找他,既然他确定是回来了,那我直接去实验室。”
顾初也没多想,点点头。
“小别胜新婚吧?有什么话要我带的吗?”罗池故意逗她。
原以为她会像从前似的恼羞加脸红,不成想她的神情有点怪,略微思考了下后摇摇头。罗池很是诧异,刚要取笑她别装了,她却凑上前闻了闻他。
“怎么个意思?”他吓了一跳。
顾初抬头,狐疑地盯着他,“你身上怎么会有我家浴液的味道?”
罗池先是惊愣后是尴尬,掩饰性地咳嗽了声,“你们家浴液就那么特殊啊?”
“这款浴液是我订制的,市面上没得卖。”自小顾初就不喜欢市面上的浴液,一些品牌的浴液更是香得离谱,她母亲便找香薰师订制浴液,前几年条件不是很好时她会找一些有机的浴皂来用,现在她又找到了相关的香薰师来订制,以木质香为主,少揉了夹竹桃的花香进去。
罗池一见瞒不住了,只能供认不讳,“今早上我是在你家洗了个澡。”
见顾初双目一瞪,他马上解释,“你一晚上没回家,我这不是担心思思吗?不过你放心啊,我昨晚上是在沙发上睡的,绝对没碰思思。”
顾初给了他记白眼。
“那个……我还是先去找陆北辰吧。”
“等等。”她叫住了他,“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想起今早他被她弄得有些不悦,心里总是惦记,倒不如趁中午的时间过去瞧瞧,看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
罗池亲自开车,这一路的音乐都是春暖花开的喜庆。可顾初自打上车后就一句话没说,若有所思。罗池毕竟是刑警出身,对人的情绪变化多少敏感,调小了音量,问她,“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呢?”
顾初盯着窗外,思量许久,道,“我觉得怪的是北辰,这次他回来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罗池好奇。
顾初简单总结,“北辰其实是有一些生活怪癖的。”
“生活怪癖?”罗池一听这四个字,笑得暧昧。
顾初无语地看着他。
他马上闭嘴,示意她继续。
“比如说他睡觉的时候一定不能有光,窗帘要拉紧,灯要关上,所以住所里的开关都不带提示的夜光灯。”
罗池诧异,“还真是怪人。”他跟陆北辰是朋友和搭档不假,但生活上的这些怪癖也许只有顾初才最清楚。
顾初点头,她倒也习惯了,所以不认为这有什么,最开始时会有些不习惯,例如刚在一起时有一次她在他睡觉时开了灯,他甚是不悦地低喝了她一嗓子,她连着好几天都委屈。
“他在早餐的时候一定是配淡茶的,喝茶的量不多不少,正正好好是一杯茶。”顾初细数他的习惯,“他不爱吃甜食,用餐的时候是左撇子,洗澡的时候如果没有外人在的话不会锁门。他有洁癖,同时也有点选择障碍,我是指他在生活上,每天早上他会在要佩戴什么颜色的领带这件事上纠结个几分钟,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我帮他先选好领带。”
罗池咽了一下口水,叹道,“老天爷,这还是我认识的陆北辰吗?我怎么觉得从你口中说出来的陆北辰这么陌生呢?”
“谁没个怪癖啊?真总结的话,说不准你的比他还多。”顾初顶了他一句。
“那好,他有这些怪癖,那回来之后呢?你觉得他不一样了,难道说这些怪癖他都没了?”
顾初咬咬唇,“算是吧,除了还是一样有洁癖外,其余的都有不同。今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窗帘是开着的,他好像不那么怕光了。”
罗池提了半天气没想到她说了这么个话,一脸坏笑,“是不是昨晚上那老兄累着了,所以忘了拉窗帘?”
顾初推了他一把,“瞎说什么呢?能不能认真点?你再这样我就撺掇我妹去相亲了啊。”昨晚拒绝他后,他倒也没强行怎么样,后来她是先睡了,他一直在书房不知道忙什么事。
罗池一听这话急了,赶忙做投降状,“别别别,我这不是帮你分析吗?你看啊咱们都快成为一家人了,开开玩笑而已。你接着说,我洗耳恭听,保证不犯浑打岔了。”
他良好的认错态度重新获得顾初的信任,接续道,“今早他的茶剩了半杯,也没抗拒牛奶甜食类的食物,拿餐具是用右手,领带没等我去帮着选自己就挑好了,而且……”她顿了顿,似乎在迟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而且什么?”罗池追问。
顾初思量了半天,终究说出口,“而且他出门之前洗澡的时候,门是紧锁着的。”
罗池了悟地点点头,等了半天见顾初没再开口,忍不住问,“没了?”
“嗯。”陆北辰才刚刚回来,她只发现了这些奇怪点。
罗池翻了下白眼,“就这点事值得大惊小怪?”
“不奇怪吗?”
前方道路通畅了很多,罗池加了速,两旁的建筑物嗖嗖往后退。他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有些习惯三个月就养成了,你想你们都分开大半年了,他两轮习惯都养成了,你说的这些没什么啊,更重要的是,他经过那么大的事故,不算皮外伤加骨折,光是脑袋里的血块就得开颅吧?你是学医的,应该知道人在经过变故或重大手术后都会有所变化的。”
顾初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嗓音有点颤,“我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但……”说到这深吸了一口气,“但他没做开颅手术。”
罗池一愣,“他当初昏迷不醒不就是因为血块压迫吗?难道血块自行吸收了?”
顾初摇头,她不清楚。
罗池见她一脸的茫然,更是奇怪,“你都没问过他手术的事?”
“他只是说他没事。”顾初轻叹一口气,其实她没法同罗池讲清楚自己心里的这种感觉,这次陆北辰回来虽说还像从前似的温柔体贴,但她总会时不时感觉到彼此之间存在膈膜。
“今早我看着他,感觉像是在看着个陌生人。”末了,她又叹气,这一次,重重的。
车却突然停了下来,顾初一个猛晃身,安全带蓦地将她勒住,疼得她直龇牙,“罗池,你停车之前能不能说一声?”
罗池置若罔闻,扭头看着她,一脸的严肃。
“之前科洛说陆北辰的弟弟陆北深是失踪了,对吧?”
顾初点头。
“陆北深和陆北辰又是双胞胎……”
顾初一个激灵,心脏蓦地跳到了嗓子眼,“你的意思是……”有些念头是需要说出来的,而且只能通过别人的嘴巴去说,她倒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407是陆北深回来了
罗池重重地一拍手,“我知道了,是陆北深回来了!”
顾初只觉得一阵窒息。
“变化太大的话,要么就是经历了重大变故,要么就是他是另一个人。”罗池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你觉得我这个分析靠谱吗?”
顾初摇头,“不,不会是陆北深。”
“为什么?”罗池一脸费解,“听说他们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你怎么能肯定站在你面前的是陆北深还是陆北辰?”
“他给我的感觉就不是陆北深。”她十分肯定地说。
罗池眼神异样地瞅着她,笑,“你又没见过陆北深。”
“我……”顾初一时语塞,见他一脸诡笑,干脆坦言,“大学的时候,我跟陆北深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我知道他不是陆北深。”过去的她都想让它过去,那么放下的最好证明就是可以坦然面对。
罗池提到陆北深这个假设只是想逗逗顾初,在他认为,一个失踪了这么久的人、连寻人能力那么强的科洛都找不到的人十有**是不在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还健在,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怎么就这个时候回来了?讲不通嘛,但不成想顾初倒出这么个事件来,倒是令罗池起了兴趣,之前他倒是多少听说了一些风声传闻,但都没去证实,趁此机会,他倒是想要满足一下好奇心。“还有这段历史呢?快讲讲。”
顾初才不会如他所愿,敲了敲时间的显示屏,“想听八卦你问陆北辰去,再不开车你就逮不到他了,你也知道他很忙。”
“别啊,咱们长路漫漫的,我边开车边听。”罗池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大学时候你跟陆北深相处过,是指谈恋爱吧?那时候陆北辰在哪?我怎么记得你们在琼州是第一次见面呢?难道之前你没见过陆北辰?”
顾初不吱声。
“当时吧我就觉得陆北辰瞅你的眼神不对劲,之后他知道我手里有你们姐妹俩的资料,还背地里向我打听过你好几次呢。”罗池一脸的兴奋,“说不定大学的时候他暗恋过你,你都不知道。要不然他那么个冷淡的性子怎么会突然对个女人的事问长问短的?”
“无可奉告。”顾初四两拨千斤,自动屏蔽他的喋喋不休。
罗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从她嘴里撬出实情来,也只好作罢,打着了火,悠哉哉地甩出句玩笑话来,“俩兄弟长得那么像,说不准当初你就没分清谁是谁,大多数双胞胎就爱玩你冒充我、我冒充你的游戏,桃代李僵啊,这种事谁都敢保证不能发生哦。”
他本是句戏谑的话,出发点就是小小抚平一下被顾初守口如瓶这种行为折磨得要死要活的心理,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初只觉得像是有只蜜蜂飞进了大脑里,只听“嗡”地一声,脊梁骨一凉,那种熟悉的、她几番都不敢去证实的疼痛感倏然加重了……
——————
下了车,通往实验室的小径幽然安静,罗池这边刚锁好车,那边突然起了风,风势之大在夏季少见,小径两旁的大白杨被吹得哗啦啦地响,响声如海浪似的层叠不穷。
罗池遮住眼,怪叫,“什么情况?前方有妖怪了?”
风虽大,但持续时间很短,在罗池落下这句话后就平息了,顾初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枯草,笑道,“蜡像馆的案子诡异,我看说不定这场大风是上天给你的启示呢。”
“什么启示?”罗池问完,呸呸地吐了几口灰。
顾初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末了缓缓吐出一个字,“悟。”
沿着小路往实验室走的时候,罗池还在摘一脑袋的枯草,顾初原本是跟他前后脚的,但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罗池走了两步见旁边没人了甚是奇怪,一扭头,就见她站在不远处四处张望。
“怎么了?真找妖怪呢?”罗池取笑道。
顾初没回话,目光一个劲地在白杨树间穿梭寻找,不知为什么,就在刚刚风落时她的心底窜上一股子熟悉感,就好像有什么人在自己周围,可看过去又空无一人。
心脏莫名地乱扑腾,是那种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感觉。
到底是谁?
罗池返了回来,拉了她一把,“找什么呢?”
感觉瞬间就没了,心脏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要发生却被罗池这么不经意的行为打破了似的,她扭头看着他,一脸的懵愣。罗池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刚刚就是玩笑话,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没……”半天,顾初才找回声音。
“走吧。”罗池伸手搂过她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两下加以安慰,“别怕,有警察叔叔保护你,任它前方有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是我的对手。”
顾初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跟着他的脚步一路前行,心不甘时会回头瞅上那么一眼,但身后,谁都没有。
正如顾初所猜测的,陆北辰的确一回来就扎进了实验室。
只是,实验室的气氛有点怪。
语境异常的兴奋,潘安也敢在实验室里喝奶茶了,鱼姜整个人看上去也挺亢奋,脸色跟双眼似的都在发亮,平时是那么不待见顾初的一个人,此时此刻却对她稍稍友善了些。
“陆教授在办公室呢。”鱼姜指了指头顶上,虽是看着罗池说的,但也没排挤顾初,“你们直接上去找他吧。”
罗池就等着这句话呢,心中暗叹,还是陆北辰在人情就在啊,他要是不在,可能自己早被这三个怪人赶出去了。顾初跟在罗池后面,刚上了两级台阶停住脚步,回头叫了一声潘安,冲着语境那边呶呶嘴,“他怎么了这么亢奋?中彩票了?”
潘安瞅了一眼正在埋头写报告的语境,懒洋洋道,“彩票对他的you惑力还不如陆教授对他的夸奖来得大,小伙子今早被头上那位夸了,夸他的报告做得好,这不一下子就有了动力,连着做报告呢,我想未来半年的报告都由他代劳了。”
顾初这才明白因由,笑了笑,也对,陆北辰平时对语境严苛得很,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当时她在实验室的时候也是提心吊胆的,因为动不动就看见语境拿着做好的报告上去,没一会儿陆北辰低吼声就传下来了。
语境这种状态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适当的鼓励远比训斥更有效。
“你还敢在实验室里喝奶茶了?”她见潘安还在悠哉哉地抱着奶茶杯子不放,忍不住道。
陆北辰最讨厌的就是在实验室里吃东西,除了真的是忙得昏天暗地的顾不上到外面吃,其余时间总会杜绝这种现象,用陆北辰自己的话说就是,会弄得实验室里全都是味,可在顾初认为,这是陆北辰的洁癖在作怪。
潘安敲了敲杯子,“今天头顶上那位荣耀归来可喜可贺,他给的特权,不用白不用。”
顾初看不惯潘安那副占便宜的嘴脸,嘴角抽动了一下,蹬蹬蹬上楼了。可刚一进门,就听见罗池很是不悦的嗓音,“陆北辰你什么意思?”
吓了她一跳,赶忙将办公室的门关好,走上前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个,她只是晚上来一会儿,罗池怎么就脸红脖子粗了?
再看陆北辰,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在看一份报告,一身白衬衫衬得他眉宇间甚是严肃,闻言罗池的话后,他头也没抬,淡淡地落了句,“进门敲门是最起码的礼节。”
“我进你办公室什么时候正经地敲过门了?”罗池一脸的涨红。
顾初这才听明白,顿觉无语,原来就是因为罗池没敲门啊,不用脑子想都知道罗池这个人大大咧咧的,自打他跟陆北辰熟了后每每来这都是推门而入,为此陆北辰也斥责过他,但瞎子都能看出来陆北辰的斥责也是半真半假,更多的是友善讥讽,罗池当然也能看出来了,所以每次挨完骂还是照旧推门就进。
陆北辰这才抬眼,眼神淡凉,跟以往面对工作时一样不近人情,许是没料到顾初会来,微怔片刻,紧跟着皱眉,“你怎么来了?”
顾初见他眉梢不悦,心就七上八下的了,那句“我想你了”的话反复在嘴巴里打转,最后还是咽了下去,舔了舔唇,道,“我也想了解一下蜡像馆的案子。”
“对,她是我拉过来的,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找艾欣尸体的线索,为了什么?不就是能帮你查出真相吗?还有奇怪展出的那些蜡像,我觉得——”
“艾欣的尸体我会去查,但关于蜡像馆的那些尸体我不会插手去管,我的实验室也不会。”陆北辰语气冷淡地打断了罗池的话。
408爱情可以跨越生死
罗池一听这话,态度立马软了下来,走上前赔笑,“别别别,你这是故意逗我的吧?行,我出去重新敲门还不行吗?”
话毕转身就要出去。
“不是我不想接。”陆北辰开了口阻断了他的行为。
罗池一听这话眼睛一亮,马上折回来。
“关键的问题是,你怀疑那个蜡像师也总该有证据才行。”陆北辰整个人朝后一靠,语气清淡,将手头的资料往桌上一放,敲了敲,“我或我的实验室总不能帮着你去找尸体吧?资料我看过了,目前来说,我帮不了你什么。”
罗池连连道,“对对对,证据我们会去找,你日理万机,我这不是想先提前跟你约好嘛。”
陆北辰面色平静,“我会根据具体情况来分配实验室人手。”
“那就好。”罗池搓了搓手,笑得有点勉强。
“还有事吗?”陆北辰抽了下一份的文件,摊开,见他罗池还站在原地不动弹,淡声问。
罗池脸色明显的尴尬,别说是他了,就连顾初在旁听着都觉得有点不自在,刚想提议一同用午餐,罗池这边开口,“那我就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步,转头看着陆北辰,“对了,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陆北辰沉吟片刻,道,“可能信号不好。”
罗池点点头,想了想,又看向顾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送你回医院。”
顾初从罗池眼睛里看出些顾虑来,感觉到他似乎有话说,点了下头,看向陆北辰,“那我也——”
“你留下。”陆北辰轻描淡地来了句。
顾初轻轻一怔,随即看了罗池一眼,罗池见状后先行离开。
办公室里陷入了安静,没有了罗池的咋咋呼呼,顾初竟一时间觉得有点不大适应,心底那种若有若无的异样感愈发渐渐滋生,看着他微垂的侧脸,滋生的感觉如荒草似的爬满了心房。
“中午想吃什么?”陆北辰问了句,却还埋首于文件。
顾初哪有胃口吃东西?想起刚刚罗池离开时的神情,还有他笑容中的尴尬,思量了片刻,走上前轻声道,“我觉得你对罗池有点过分了。”
“因为敲门的事?”
“不是。”顾初靠在办公桌旁,低头玩弄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我是指你的态度。”
他抬头,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无名指,眼神有瞬间的复杂,但很快地恢复平淡,“态度?我一向这么对他。”
顾初张了张嘴,半晌后摇了下头,算了,这种全都是感觉的事,说也说不清楚,还不如说回具体的事,“罗池这么紧张这件案子也都是因为你,最开始他是拼了命地想要通过艾欣查出你出车祸的原因,然后才从蜡像馆中发现端倪,换句话说,他是在为你的事奔波。”
陆北辰抬眼看着她,看了许久。
顾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头绞着手指。她感觉他起了身,朝着她这边过来了。稍许,他的大手揽过了她的肩膀,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布料熨烫着她的肌肤。
她被他拉着走到椅子前,他轻按她的肩膀,她便坐在了他刚刚做过的椅子上。
“初初。”他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俯身下来,将她圈在了他的怀里,“艾欣这件事跟我有关,我必然会去查的,但你要明白,我不想你卷进案子里来,不论是现在的这起案子还是以后的案子。”
“为什么?”顾初惊讶。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眉梢,低语,“你现在所取得的成绩来之不易,要全力以赴在你的工作和前途上,案子怎么进展,进展如何都不是你要操心的事。”
“可是……”可是她很想帮他,就像从前做他助理的那段日子,虽说他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但不得不承认那段日子她过得很充实,也很快乐。
“没有那么多的可是。”陆北辰轻抚她的头,眼神柔和,“人的精力始终有限,你顾及一边势必就会忽略另一边,答应我,案子的事不要再去插手,也别再问了。”
顾初闻言后虽说心里别扭,但也知道他说得也并无道理,只能怏怏点头。他见她应允,轻轻笑了,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枚轻吻。
他的气息轻落她的脸颊,一贯的来苏气息倒是少了些,被浴液和剃须水的清洌气息取代了。不知怎的,顾初心头小小慌张,下意识地将他推开。
陆北辰没料到她会冷不丁有这个举动,微怔。
顾初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了,起身,尴尬地抿了抿唇,轻声说,“我……饿了。”
他盯着她,半晌笑了,朝着她一伸手,“走吧,带你去吃饭。”
顾初盯着他的大手,许久后,缓缓将自己的手伸过去。
他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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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顾初值班,未来这几天轮到她在急诊,忙得不亦乐乎。这大半年来她轮过几个科室,最不喜欢的就是产科,迎接新生儿固然喜悦,但也看了不少新生命陨落的现象,每每这样心情就格外沉重。就好比此时此刻她接了一台急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家自行吃药打胎,结果造成血流不止,情急之下她自己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跟着妇产科大夫一直忙活了近两个多小时,女孩子总算度过了危险期,躺在手术台上,整个人像鬼似的惨白,麻药还没过,她还没醒。
顾初在整理手术工具时,麻醉师开口了,“听说是被男朋友甩了的。”
“这种事儿屡见不鲜了。”妇科大夫见怪不怪,语气也较为平静。
顾初忍不住问,“都出这么大事了,那男的还没来?”
“是女孩父母签的字,男的肯定是没来呗。”麻醉师叹道,“听血站的护士说,这女孩的母亲打电话给那男的一顿痛骂,说什么都答应结婚了出尔反尔之类的话,我想,可能两个人都谈婚论嫁了吧,这个时候再遇个劈腿,女方的确受不了。”
“受不了就这么作践自己?还搭上一条孩子的命?小孩无不无辜?”妇科大夫冷哼了声,看了一眼时间,“行了,五分钟后叫醒她。”
等大夫走了后,旁边帮忙的助手笑了笑,“瞧见没,就不待见这样的。”
别说主治大夫不待见了,顾初也感到心寒,进了这个科室,总会看见无数个婴灵在脑袋上飞舞。
“顾医生,听说你男朋友回来了。”助手笑嘻嘻地问。
陆北辰送她到医院的一幕被护士站的几个小护士瞧见了,其中有认出陆北辰身份的姑娘,一时间就在医院里传遍了。
顾初也没打算遮着藏着,大大方方承认,“是,他回来了。”
“真是福大命大啊。”助手由衷地说,“用老辈的话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你们的好事也快近了吧?”话毕,敲了敲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顾初笑了笑,“八卦。”指了指时间,“看着点,别又挨骂了。”
“不是我八卦,瞧见没,血淋淋的例子在这摆着呢。”助手指了指手术台上的女孩,“结了婚的都有变数,别提没结婚的了,你男朋友那么帅,可得看紧点。”
“行行行,承蒙你的人生指导。”
等出了手术室,她的心情就没刚刚那么轻松了。
陆北辰回来后没提找回戒指的事,将她约在那家餐厅也没提结婚的事,那晚他在看霸王别姬,那句台词至今都在她耳畔回荡:依我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攥了攥手指,却被戒指硌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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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值班室走的时候经过护士站,两个小护士搭伴值夜班,其中一个小护士在讲鬼故事,另一个在听。已是晚九点多了,走廊静悄悄的,所以小护士讲的一些情节也飘进了顾初的耳朵里。她踱步上前,拿过本子签了个名,听故事的小护士许是太投入了,冷不丁看见个白影飘过来吓了一跳,一声惊叫,也吓得讲故事的小护士一哆嗦。
等看清来人后,小护士这才拍着胸口,“顾医生是你啊。”
顾初瞅了一眼墙上的时间,低声道,“大晚上的讲鬼故事?值着夜班呢不害怕啊?”
讲故事的小护士嘻嘻笑着,“是我昨天晚上看了一个讲未婚夫的恐怖电影,看完了觉得挺感人的,就讲给她听,顾医生,你看过那个影片吗?”
“我对恐怖电影不大感兴趣。”顾初笑了笑,开玩笑,以前跟着陆北辰经常看死尸还不够,还要看这类电影来折磨自己?
回到办公室,她有点体力不支,忙着手术晚饭一直没吃,现在整颗心脏都在突突地跳,简单塞了点面包入肚,喉咙却火辣辣地疼,可能是中央空调调得太低了,她有点着凉。
中间又接了几名患者,跟着急诊科的大夫忙上忙下的,等再回科室已倦怠不堪了,一头栽在了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抻了毯子还热,干脆甩到了一边,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越是累就越是清醒,一张单人床被她压得咯吱咯吱地响,在这样的夜晚格外刺耳。
人一失眠,脑袋里的思维就开始发散,一些奇思妙想就蹦出来了。顾初想到了那个讲故事的小护士,想到了无意入耳的桥段。
“女主角悄悄地跟到书房,透过很小的缝隙偷看她的未婚夫,你猜怎么了?”
“怎么了?”
“她的未婚夫正坐在椅子上一针一针地缝着自己的胸口,女主角这才明白他一直不敢在她面前脱衣服的原因,原来他在出车祸的时候早就死了,现在回来的,是鬼……”
顾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脏在胸口里跳得更是厉害,耳膜都被撞得生疼。小护士的话反反复复在她耳边转悠,像是魔咒一样。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顾初你在瞎想什么呢?你还真相信回来的那个陆北辰是鬼啊?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这是迷信。
下床抓了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倒在床上,继续睡。
不知多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像是有个人走进来了,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忘了锁门了,是小偷吗?或者是什么意图不轨的人?
想动却动不了,就跟睡魇了似的。
那人坐在了她的床头,抬手像是要抚摸她的脸。很快地,她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在轻抚她的脸,指尖微凉,令她昏昏沉沉的大脑有片刻的清醒。
因为,她闻到了来苏味,极淡,那么一缕混在了空气中,一并被她吸入肺腑。
北辰……
她唤着他的名字,心脏跳得更快。努力睁眼要看清他的脸颊却无济于事,她看不清他,只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
“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恍惚中她似乎听见男人在跟她讲话,嗓音低如磐石,重重地压在她的胸口上。
你回来,回来照顾我,她拼了命地喊,觉得喉咙更疼了。
男人的大手好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隐约中她又听他说,“傻丫头,我一直都在,默默地照顾你。”
北辰……
陆北辰!
顾初蓦地睁眼,额头上全都是冷汗。
窗外的天蒙蒙亮,天际线只有隐隐的红,像是被蒙了一层薄纱。顾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做梦了,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他的气息到现在还在呼吸间纠缠。
竟一夜没患者,这也算是她值夜班以来最轻松的一次。
她用力搓了搓脸,力求让自己从梦境中脱离出来,却异常地想陆北辰,想着昨天他是在实验室里忙了一晚上还是回家休息了?拿起床头的手机,打算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动作停滞。
床头上多了杯水,她端过来闻了闻,是泡腾维C,还温热着不凉,顾初想了半天,没记得昨晚临睡前放了一杯维C啊,一掀毯子起了身,蓦地回头又看了看毯子。
脊梁骨渐渐绷紧……
她昨晚嫌热将毯子甩到了一边,这是她清楚记得的,刚刚醒来的时候,毯子是盖在身上的。
难道……
昨晚她不是在做梦!
不会真的是陆北辰吧?
这是个不大成立的想法,因为他不会无缘无故跑医院来给她倒杯水和盖被子,这也太奇怪了,但还是忍不住给他去了个电话,第一遍没打通。
想了想,又给实验室的座机打了通电话,很快地那边接通。
“北辰?”
“怎么了?”那边的嗓音听上去有点倦怠。
顾初不用想都不知道他这是熬了一晚上夜,甚是心疼,轻声问,“昨晚你一直都在实验室啊?”
“对。”陆北辰那边动了一下,有椅子的摩擦声,似乎是起身倒了水,“这半年来的卷宗堆成了山。”
“那……你一分钟都没离开过实验室吗?”
那边稍稍不解,“出什么事了?”
“哦没事,我就是问问。”顾初改口。
“有事要跟我说。”那边声音低柔。
“真的没事,就是……想你了。”
那边似乎也松了口气。
结束通话,顾初扭头瞅着那杯泡腾维C,脑子里像是煮沸了一锅浆糊,怎么想都想不通。照理说陆北辰真的不会有那么多时间跑来医院找她,就算是来找她的,干嘛不叫醒她?更何况,他是真的没来医院。
百思不得其解,洗了把脸清醒一下,走廊已经有脚步声了,是早来的工作人员和打扫卫生的阿姨。去护士站的时候,昨晚上讲鬼故事的小护士不在了,换了白班的护士来,那个听故事的小护士还在,正在交接,见到顾初后,嘴巴很甜地打了声招呼。
顾初点点头,签了名字就打算回家休息了,但转念又想到了今早的怪异,叫停了那个听故事的小护士。
“昨晚上有谁进我诊室了吗?”
小护士想都没想地回答,“有啊,患者啊。”
“我是说后半夜。”
小护士眨眨眼,“后半夜普外患者比较多,您那个诊室好像没有吧,我也不大清楚,昨晚上只顾着忙普外那边了。”
顾初听了,不知怎的竟有点失望,其实早就知道是场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那杯水也许是她睡得迷迷糊糊倒的,人在生病的时候也不见得清醒多少,毯子嘛更好解释,感到冷了自然就扯过来盖了。
甩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那边的小护士朝着她拜拜下班了,她突然又叫住了小护士。
“顾医生还有事?”
“那个……”顾初想了想问,“昨晚上那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小护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她。
“昨晚小刘给你讲的那个关于未婚夫的鬼故事。”顾初提醒了句。
“哦哦哦,那个呀。”小护士嘻嘻笑着,“最后是男女主角在一起了。”
顾初一愣,“男主角不是鬼吗?”
“所以说爱情真是个感人的玩意啊,女主角知道男主角是鬼后说,不管你是人还是鬼,我都要嫁给你。”小护士双手紧握,一脸的憧憬。
顾初没料到会是这样,愕然。
“这就叫做,爱情能够穿越生死,只要你还在,我翻越千山万水甚至跨越生死都要找到你,跟你在一起。”小护士一副爱情专家的口吻。
顾初喃喃,“跨越生死……”
“顾医生,你和陆教授的爱情也够让我们全院羡慕了,他离开那么久现在不是一样回来了吗?真好,这情节说出去不比电影逊色啊。”
顾初这才反应过来,冲着小护士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一定是病了,所以才会去关注那个什么未婚夫的结局,狠狠训斥了自己,乱想什么呢?
回到老洋房,顾思还没起床,天际那抹红稳稳升起来了,落得客厅光线柔和静谧。顾初换好鞋子和衣服,正打算做点早餐,就听手机在哇啦哇啦地响。
拿起一看,是罗池。
接通后还没等顾初开口,那边就像是嗑药嗑得兴奋的大嗓门,“哎顾小妹,陆北辰跟你在一起吗?”
“没,他在实验室。”顾初被他的嗓门搅合得脑仁疼,却又忍不住好奇,“怎么了?”
“陆北辰就是神啊。”罗池那边风风火火的,“现在想想我昨天真不应该跟他甩脸子。”
顾初值了一个夜班,又被梦境搅合得一团乱,罗池再这么一说更是一头雾水,打断了他的自嗨行为,“你能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奇怪,那个蜡像师!”罗池说话大喘气,“老天,那么多的尸体啊,那个蜡像师竟然藏了那么多的尸体!昨晚上全被警方给翻出来了!”
“啊?”顾初震惊,又问,“这跟陆北辰有什么关系?”
“是陆北辰提供的线索啊,要不然我们只能看着奇怪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没辙。”罗池在那边简直是要感恩戴德,“陆北辰这家伙平时看着是冷了点,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啊,看来,他还是把我这个朋友放在心上的。”
409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奇怪,在沉寂了多年后凭着主题为“忆”的蜡像展再次轰动全国,这场蜡像展在最初宣传战略上就用的极其巧妙,没采用当今惯用的狂轰滥炸式,而是先在圈内悄悄走红,利用口碑传播的真实性和网络传播的迅速性,这场关于死亡的蜡像展取得空前成功。
如果蜡像馆中不曾出现艾欣的尸体,那么这场轰动全国的蜡像展将会以完美告终,可实际上,这些在众人眼中太过完美的蜡像却隐藏着一个令人震感诡异的秘密,或许可以这么说,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一旦真的那么完美,这才是最要命的恐怖。
罗池盯上奇怪之后,奇怪就跟罗池玩起了“你想查我配合”的游戏,你传我问话我就去,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你想查蜡像就查,甚至你可以切开蜡像看看里面有没有尸体,所以这段时间,奇怪就成了高风亮节的艺术家,明摆着一副我可以为了艺术吃尽各种苦头的架势,令警方无计可施。
寻找一具尸体那是大海捞针,但如果是一群尸体呢?
当同事将现场照片交到罗池手里的时候,他为之震惊,比对之下终究确定,蜡像馆中出现了多少只蜡像,警方就发现了多少具尸体。
罗池震惊之余又是热血沸腾,是愤怒和兴奋双重矛盾混合在一起的情绪迸发,愤怒的是一个标榜着为艺术献身的人竟犯下如此骇人听闻的大罪,兴奋的是这么一个重大线索被挖出,这件案子总算有了进展。
所以,在给顾初打完了电话后他就一路飞奔实验室。
语境接待的他,顶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眼圈发黑,头发乱蓬蓬的,罗池见状后指着他的脑袋笑,问,“你不会做了一晚上的报告吧?”
没等语境回答,潘安那边懒洋洋道,“都说了他会把未来半年的报告都做出来的。”
罗池大吃一惊,看着语境像是看着个怪人似的,“被陆北辰夸了一句你就疯了是吧?”
岂料语境一脸的认真,“我绝对不能辜负陆教授对我的期望。”
罗池一时语塞,再扭头看潘安,潘安正慢悠悠地品着咖啡,多糖多奶,一进门罗池就能闻到福尔马林外加咖啡的混合味,说不上来的别扭。潘安闻言语境的话后笑对罗池说,“看吧看吧,我们语境是个呆子。”
语境狠狠瞪了潘安一眼。
罗池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争论,问及陆北辰,语境告知他在楼上休息,又道,我们教授又忙了一晚上呢,如果没什么要紧事就别打扰他了。
完全一副爱护心切的模样。
罗池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开口,“请问大总管,我找他是谈案子这算不算是要紧事?”
语境面色尴尬,摸了摸鼻子,“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楼上办公室很安静,罗池站在门口想到昨天的情况后抬手打算敲门,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家伙在休息,冷不丁地会不会吓着他?倒不如先鸟悄进去看看情况。
不成想他一开门就瞧见了鱼姜。
她坐在沙发上背对着罗池,一动不动地看着躺在沙发上阖眼休息的陆北辰,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是没听见罗池进来。
罗池轻咳了一声,鱼姜这才察觉,回头一看是他,忙起了身。他点了头算是跟她打了招呼,却觉得她怪怪的,等她快出门的时候,他压低了嗓音问一句,“没事吧?”
鱼姜摇摇头,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办公室。
房门关上后,鱼姜的眉头渐渐聚拢,奇怪了,Vic怎么没回休息室休息呢?
办公室里,罗池思量着怎么叫醒陆北辰,如果搁以前他可能就不管不顾地拍他一下,但经过昨天,他不知怎么就失去了跟他随意的勇气。
想了想,手头的案子还需要他的继续帮忙,便开始咳嗽,一声接着一声。终究陆北辰有了反应,不耐地皱眉,双眼依旧阖着,“罗池,你很闲吗?”
罗池见他醒了,一屁股坐他旁边,笑道,“忙,当然忙了,但再忙也得先过来跟你道谢啊。”
陆北辰缓缓睁眼,看着他不说话。
罗池一见他这副神情,忙解释,“你别误会啊,我是真的来感谢你的,要不是你的话,可能现在还抓不住奇怪的把柄呢,你够哥们意思,科洛也够意思!”
窗外是明艳的光,这光落在陆北辰的脸颊上,勾勒着他笔挺的轮廓,可那双眼阴暗不明深邃难懂。他坐了起来,淡淡说了句,“举手之劳。”
他踱步到了窗子前,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在想什么。罗池看过去,他逆光而站,身影很是虚幻,看得模糊。光线刺眼,刺得罗池双目发涨。
光线……
他冷不丁想起顾初的那句话:陆北辰休息时是见不得光的。
罗池又朝着窗子的方向瞅过去,而陆北辰已坐回位置上,光线从他的肩头倾斜下来,那张脸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可他看得清楚,这个窗子,没有窗帘。
“能提供的我已经提供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陆北辰的一句话打断了罗池的迟疑,他反应过来,马上道,“别啊,当然得来找你了,山洞里那么多的尸体,做法医的总该到场吧?”话毕,将手里的资料递了上去,又拖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这是一份关于群尸的资料,昨晚罗池接到这份电子版文件后已是后半夜了,等看完这份文件后他就再也睡不着了。尸体不是在上海被发现的,昨晚八点二十分,远在景德镇的片警接到报案,报案者说在远郊一处的山洞里发现数目庞大的尸体,请求警方支援。
当地警方赶到时,只见偌大的山洞里被人架起了数不清的铜板,每个铜板都足有一人多长,错落有致地架在山洞的墙壁之上,等再仔细查看骇然,每个铜板上都躺着一具尸体,警方最后做了清点,山洞**藏有50具尸体。
原本这件案子跟上海的警方无关,但江西警方在经过尸体登记时意外地发现了艾欣的尸体,所以才跟上海警方联系。
“没想到你能让科洛找到景德镇那么远的地方去,昨晚上如果没有他的话,江西那边也没不可能这么快跟我们联系。”罗池趁着陆北辰看文件的功夫,补上了一句。
据江西警方传来的消息说,当时报警的是一名名叫科洛的私家侦探,而发现这些尸体后,科洛便跟警方说明了蜡像展的事,江西警方上网这么一查方知蜡像展的火爆程度,将每一只尸体与网上蜡像图片对比后愕然发现,50具尸体恰恰就是蜡像馆中50只蜡像的原型,其中就包括上海警方一直在寻找的艾欣尸体。
群尸被发现,这已经是大案中的大案了,竟还牵扯到了上海正在调查的案子,江西那边便马上与上海警方联系。
“50具尸体啊,50具!”罗池又道,用力地敲了敲桌子,“这个奇怪也真厉害,能把50具尸体藏进那么一个山洞里,我到现在都想不通艾欣的尸体他是怎么偷运走的。”
陆北辰看着文件,头未抬,淡声问,“你没抓他回去问清楚?”
“那家伙跑了,警方已经下通缉令了。”
“被两地警方盯上,想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罗池咬牙切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陆北辰没说什么。
“哎,我特别想知道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罗池一脸的好奇,“都能查到景德镇去,怎么可能?”
“想知道?”陆北辰抬眼,似笑非笑。
罗池点头。
陆北辰淡淡一笑,“其实跟我无关,功劳在科洛,我只是要他暗自去查了这件事而已。”
“高手在人间啊。”罗池由衷地说,搓了搓手,又道,“现在50具尸体还在江西,因为涉及了上海的案子,所以专案组的同事已经赶过去跟江西警方汇合了,你看,你什么时候出发?”
陆北辰闻言挑眉,“出发?去哪?”
“跟我去江西啊。”
陆北辰将文件一阖,“我从没说过要跟你去江西。”
“别啊,刚才我都说了,那么多的尸体,总该有法医过去吧。”
“江西那边没法医吗?”
“这不是涉及咱们的案子了嘛。”
陆北辰看着罗池,“我说过,我只负责对艾欣尸体的调查,其余的,我不会参与,当然,我可以跟你去一趟江西,但我的目标只是艾欣的尸体。”
“你都参与这件事的调查了,还差尸体啊?我们系统内是有法医,但拉你做外援还不行呢?”
陆北辰笑看着他,“罗警官你要清楚,那边可是50具尸体,文件上写得明白,这群尸体中大部分都是这两年在下葬后丢失的,他们死因很简单,生病的、自然死亡的、自杀的,除了艾欣的尸体外,我真不知道还要对着其余的49具尸体调查什么。”
罗池见他的态度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时间急了,“你也不能因为艾欣撞了你就只顾着艾欣吧?”
陆北辰始终平静,反问,“事实上,你觉得我还应该顾着谁?让我再去现场一具一具地调查然后给出早就法医定论的结果?罗池,你应该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重复性的工作不会去做。”
“我知道那里面大部分的尸体死因都没有可疑,唯独就是下葬之后尸体丢了被家人报了警备了案,但你可别忘了,艾欣可不是一个特列,跟她一组蜡像的还有三个呢,那三个死者怎么死的不知道,他们的家人在报案时只是说他们失踪了,难道这不可疑吗?”罗池费劲唇舌跟他掰扯着道理。
陆北辰沉默了。
见他不说话了,罗池眼里腾起希望,清清嗓子,“那个……我也知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不管不管的,最后还得管不是吗?”
陆北辰许久后摸了烟盒来,拎了两支烟出来,一支递给了罗池,一支叼在嘴里。罗池大有献媚之心,接过烟后给彼此点了上,一直在看着陆北辰的神情,生怕他在下一秒再说出什么婉拒的话。
其实公安系统里优秀的法医比比皆是,但罗池是有私心的,他想通过陆北辰这道口子能完全介入到调查蜡像馆一案的工作中去,半年前的那场车祸发生地不是他的片区,很多时候他只能暗自调查不能明来,后来将蜡像馆一事的疑点报了上司,上司是引以为重,但最后主力还不在他手里,如今江西那边竟翻出50具尸体来,这重大案情与车祸、蜡像馆息息相关,再不让他介入他会疯的。
陆北辰不同,他不在体制内,没有编制,凭着他的专业和阅历接手这个案子做外援专家太顺理成章,那么到时候他也能以保护陆北辰安危的借口彻底介入到这件案子里来,一举两得。
这是罗池的小算盘,当然,没法讲给陆北辰听,因为很显然,他是间接把陆北辰当枪使呢。
陆北辰吸了一口烟,吐出时轻缓,隔着烟雾,他的眼有明显的思考。罗池就这么等着他开口,一等,就是等到两人的烟都快抽完了。
“别犹豫了,你就当是为了我还不行吗?”罗池将最后一口烟狠狠吐出来,烟头使劲往烟灰缸里一戳,道,“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很想参与这件案子,只能通过你。”
陆北辰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胳膊一伸拿过烟灰缸,将烟头摁灭了。然后,拇指和食指慢慢地搓着烟头,直到烟头里的最后一点烟丝都细碎成末,他才一松手,烟头落下。
罗池盯着他的这个动作,心里泛起异样。
“你容我考虑一下。”陆北辰淡淡开口,又抬手拍了拍旁边堆得足有半人高的文件,“你也看见了,等着我的尸体不止山洞里的那些。”
待罗池离开后,陆北辰这才重新拿起他留下的文件,翻开,又逐一查看,最后目光落在了“科洛”的名字上,眸子里的光渐渐暗沉,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黑暗,隐隐酝酿着令人不安的波涛。许久后,他将文件放下,扯过来座机,拿起了话筒。
拨了一串数字。
很快,那边接通了。
“科洛。”他缓缓吐出对方的名字。
那边却笑得爽朗,“看来,你对我送给你的这份礼物并不喜欢。”
“谁指使你的?”他语气涔凉。
“当然是你了。”科洛始终笑着,又故作怪异地问,“难道,不是你要我去查的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缓缓攥着手指。
“这也是我想问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抿紧了嘴唇,沉默了半天后将话筒放下。
身后,阳光被乌云遮住了,落下大片阴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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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双找到老洋房时顾初在补觉,门铃一声声地响,吵得顾初再也睡不着了,喊了一嗓子思思却没回声,等到了客厅一看这丫头留了条子,说去找罗池玩了,晚上不回家吃饭。
顾初赶忙去开了门,只是没料到门外站的是凌双,愣了一下。
“你不会让我一直这么站着吧?”凌双手里拎着东西,见顾初一脸呆滞,不悦地问了句。
顾初忙侧身让她进来。
凌双换了鞋,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她拿过一看,竟是两盒包装极好的进口橙,愕然,“你这是唱哪出呢?从来都不登门,一登门还送水果,俗不俗啊。”又掂了掂盒子,道,“友情提醒你一句,这个季节不适合送橙,口感不好。”
“又不是给你的,别自作多情。”凌双倒是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沙发上。
顾初也没跟她客气,将橙拿进了厨房,再出来时甩了句,“思思不在家,我替她谢谢你的心意。”
凌双嘴巴动了动,但终究没说什么。
“今天怎么来了?”顾初给她倒了杯饮料,问。
凌双接过杯子,没喝,放到了茶几上,环视了一圈,问,“陆……教授呢?”
“他还没回来。”顾初又拿了些点心,放在精致的盘子里一并端过来,闻言后回答。
“去哪了?”凌双问。
顾初刚要作答,见她看上去有点紧张,便觉得好笑,改了初衷,“你几个意思啊?”
“什么几个意思?”
“看来你这次登门不是找我叙旧的啊?”顾初似笑非笑。
凌双舔了舔唇,看得出有点不自然,拿了杯子喝了口饮料,清清嗓子,“也有叙旧的意思吧。”
“这话说得我不爱听。”顾初拿了个抱枕靠着,“再说了,你叙旧不叫上笑笑啊?你可没有主动找我叙旧的案例。”
凌双放下杯子,皱眉,“你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多话啊?来看你还不行了?你现在可是全市重点医院最有前途的医生,我不巴结你还能巴结谁?”
“笑笑啊,她的职称比我高,我现在只是个实习生。”顾初不慌不忙地拆穿她的谎言。
凌双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再接就不知道用什么话了。顾初坐了起来,笑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说吧,你找陆北辰有什么事?”
她的直截了当让凌双有点无所适从,一时间有点支支吾吾。
“老天,不会你又趟上什么案子了吧?”顾初一脸警觉。
凌双反击,“顾初,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你可以瞧瞧你现在的神情,说你趟上案子都是好听的,典型一副杀了人需要找人背黑锅的心虚状。”顾初只要跟凌双相处,伶牙俐齿就总会回来。
凌双也早就习惯她的得理不饶人,白了她一眼,“你太高估我了,我要真有杀人的能耐,第一个先把你宰了。”
“那你找陆北辰做什么?”顾初挑眉问。
“我……”凌双想了想,半晌后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他最近有没有时间。”
“你要对他做什么?”顾初马上挺直脊梁瞪着她。
“我就是想要再做一期采访不行啊?”
顾初暗自松了口气,却不依不饶,“还做?你都做过一次了!”
“他的那期卖得火爆,所以就再做一期喽,有钱不赚是傻子。”
顾初一脸不悦地盯着凌双,咬牙切齿的,“你缺德不缺德啊,拿我的男人去赚钱?”
“做采访而已,又不是要抢走你男人!”
“你的眼珠子总盯着他,我可不是以为你还要跟我抢男人呢。”顾初反击。
“顾初,你怎么说话的?我喜欢的人是陆北深,又不是陆北辰!”
“看吧看吧,说实话了,就知道你那时候没少使手段。”顾初怼了一句。
凌双气呼呼地起身,“算了,跟你也说不上,当我白来。”
“哎,怎么说走就走啊?”顾初起身追她。
这边凌双已经走到玄关,顶了句,“不走还在这跟你生闷气啊?我很怕未老先衰,你——”一开门,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
顾初不知道她怎么了,上前一看才知道,是陆北辰回来了,手里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
410请你转告他,我很想他
凌双僵住了,目光紧紧地盯着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呼吸似有急促,顾初靠得近自然看得清楚,心中不免有些狐疑,再抬眼去看陆北辰,他面色似平常一样清冷,可不知怎么的,顾初总觉得他此时此又比平常清冷。没容得想,陆北辰朝着凌双礼节性地点了下头,身体侧到一边给她让路。
可凌双没动。
顾初从旁盯着她,心底忽悠冒出种异样感觉来,这感觉来得快又闪得快,她无法握在手里看清楚就不见了。想了想,走上前道,“北辰,凌双今天来是想跟你约采访的。”
凌双这才有了反应,轻轻点头。
陆北辰闻言后进了房间,淡淡地回了句,“抱歉,我不想接受采访。”
这种结果顾初早就料到了,看向凌双原本打算安慰两句,却听凌双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顾初愕然,这不像是凌双的作风,上一次为了能够采访到他,她可是费劲心思的,今天怎么就妥协了?百思不得其解,凌双又开口了,“陆……教授,你有北深的消息吗?”
已经换完鞋刚打算进客厅的陆北辰听了这话后停步,转头看了看凌双,又看了一眼顾初,随即回答,“没有。”
顾初不惊奇凌双得知陆北深是失踪并非死亡的消息,有些秘密只要被小小地捅开一角,那么很快秘密的全部就会浮出水面。她只是惊奇于凌双竟然敢当着她的面询问北深的情况,这完全是一种公然的挑衅,可不知为什么,明明这就是挺令人气愤的事,就算不跟凌双吵也至少要将她赶出去,但顾初就是气不来,就好像,凌双的这个问题再正常不过。
凌双不着痕迹地看了顾初一眼,又看向陆北辰道,“如果有一天你能见到北深,请帮我转告他,我很想他。”话毕她便离开了。
顾初僵在玄关,陆北辰也在客厅僵了些许,然后走上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低笑,“想象得出当年她跟你争北深有多激烈。”
这手是有温度的,可顾初察觉不到温暖,也许是他的回答,又或者是什么的。她盯着他的眼睛,“你曾经跟我说过,北深的事你一清二楚,所以,当年凌双是怎么跟我争北深的,你也应该清楚才是。”
男人唇角的笑容稍稍凝固了些,眼底的光似暗似明,半晌后他又笑了,“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今天凌双来的有点怪。”顾初回答。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不觉得她有点怪吗?”顾初盯着他转去的背影,突然又问。
陆北辰回头看她,眼里像是有隐隐的光亮闪过,顾初想要看穿,那抹光就消失了,他只是淡淡地笑,“我对她不熟,所以,不了解。”
顾初盯着他,没再说话。
打从他回来后,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就少之又少,打从她拒绝他的亲热后,这两天他都是在实验室里待着。现在这个时间他回来,似乎又像是要补觉。
没一会儿,浴室里有花洒的声响。
顾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盯着他的公事包盯了半晌,不知怎的就想起小护士讲的那个恐怖故事来了。竖耳听了听里面还有动静,起身踱到浴室门口,轻轻扭动了门把手。
果不其然,还是锁着的。
顾初心中迟疑,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男人的嗓音,“怎么了?”
“没什么,我突然想起里面的浴液好像不够了。”她扯了个谎,“我拿了新的,进去换一下。”
里面没了花洒的声音。
顾初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辨认里面的动静。
没一会儿,陆北辰突然开了门,吓了顾初一跳,赶忙挺直身体,却见他已是穿了家居服出来。“你……”
“我洗完了。”他轻声道。
顾初咬咬唇。
“不是要换浴液吗?”陆北辰见她两手空空后,问。
顾初脑筋转得快,马上圆话,“我是怕你不够用所以先问问,既然你都洗完了就算了,下次再换。”
他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回了卧室。
十几分钟后,顾初进了卧室后一看,他已阖眼入睡,再一看窗帘,大敞四开。想了想,坐在了床边,轻轻推了他一下,“北辰?”
“嗯?”他似睡非睡的。
“今晚我想吃你做的海鲜粥了。”她凑近他,道。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含含糊糊道,“改天做吧,今天我太累了,晚上可以到餐厅吃。”
顾初蓦地起身。
他许是太累,呼吸渐渐深长。
可顾初的脸色有点泛白,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男人,呼吸渐渐急促。她刚刚只是随口一句试探,不成想他会这么回答。他从来没给她做过海鲜粥,一直以来,煲粥最拿手的是她而不是他,他可以将西餐做得精美,也可以将中餐做的正宗,但独独就不会煲粥,跟他相处这一年多以来,他唯独一次做粥的经历也是以惨败告终,那一次,他将粥做成了糊糊,为此她以胜利者的姿态足足嘲笑了他三天,平时看着严肃老成的一个男人,却因为那次惨败的经历恼羞成怒,宣称此生不再做粥。
是他太困了吗?还是……
顾初的心开始不安地跳窜,又不经意想起罗池之前的玩笑话,脊梁骨一阵阵的发紧。
小心翼翼地凑近他,听得出他是睡着了。
日光渐渐沉落,在天边拉扯成了千丝万缕的红晕,透过没被遮挡的窗玻璃折射进来,在他的侧脸上跃动,煞是好看。可顾初并不觉得这一幕很温馨,她反而觉得冷,一种摸不透看不清的冷。
这种冷,随着今天凌双的到来和最后落下的那句话变得彻骨。
她朝着缓缓伸手,再靠近一点就能触碰到他的后肩,只要将他的上衣往上撩一下……指尖触碰衣料的时候,心底冒出个小小的声音在问她:顾初,你在怀疑什么?
对,她在怀疑什么?
她很想收回自己的手,然后狠狠责备自己的疑心,可此时此刻,当心底冒出这个疑问时,她却能给出个肯定的答案:对,我就是在怀疑,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陆北辰!
他有着跟陆北辰一模一样的脸,身上也有陆北辰一样的气息,那淡淡的来苏水是他经常出入尸检所和实验室才会留下来的,不是一朝一夕就得形成,所以,她一直在压着心里的不对劲,试图用理智来说服自己他就是陆北辰。可是,每当他靠近时她总能感到紧张,莫名的紧张。
这种紧张感令她无法甘心地去接受他的亲近,他抬手触碰她时,她心里的那根弦是僵持不动的,再没有之前的悸动。
她不愿太过感性,可恰恰就是她的感性一次次提醒她的不对劲。
他今天回来站在门口,她当时看得清楚,当他看见凌双时,眼神有一瞬的怔楞。
怔楞?
对于陆北辰来说,凌双的确就是个陌生人,他不会说见到她时会怔楞。
但,如果他不是陆北辰,那么会是谁?陆北深?不,他的感觉也不是陆北深,她清楚地记得跟陆北深相处的感觉。
指尖微凉,攥了他的衣角,缓缓地上拉。
只要再一点就能证实……
可就在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惊扰了顾初的行为,床上的男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皱着眉头翻了个身,顾初在他平躺的瞬间倏地抽回了手。
电话声不断,终究还是吵醒了他,他睁眼,眼神惺忪,见她还在床头,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去接电话。”顾初的心脏跳得厉害,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虽没验证成功,但心底深处渐渐蜿蜒出一丝恐惧来。
她在想,如果这个男人不是陆北辰,在刚刚她一旦不管不顾地揭穿了,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这个念头令顾初一哆嗦,是发自心里的寒凉,来自那种她最熟悉的脸。
对,她想要找罗池,她必须要先找罗池商量一下。如果她一切只是她的误觉,如果真的就是陆北辰在车祸后改变了一些生活习性,那么她相信他会原谅她的这份迟疑,但如果他是冒充的……那么,最后能帮她的就只有罗池。
到了客厅,顾初抓起了电话,不曾想是筱笑笑,声音听上去挺急促,“来医院吧,乔云霄的父亲正在抢救,好像……要不行了。”
“什么?”顾初震惊。
411我要见你背后的那个人
乔老爷子身上有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引爆,就是他的心脏。一直以来他的心脏都不好,在去年的那场危机中他的那颗心脏差点就引爆了,经过几轮的抢救加治疗方才好转出院,可如今再次被送进医院,筱笑笑又说了那么一句话,顾初心里惶惶不安,她觉得,不详。
等她赶到医院时乔老爷子还在抢救,乔云霄等在抢救室外面,手指间搭着一支烟,没点燃,就静静地待在手里,乔母井慧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攥,还有几人也在,顾初觉得眼熟,仔细想来恍惚记得是乔家的亲戚。筱笑笑也在,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正在同乔云霄讲话,顾初隐约听见筱笑笑说道,“我问过心外主任了,伯父这种情况已经不适合再做搭桥……”
乔云霄看样子像是从公司直接到医院的,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他看上去挺憔悴,脸色凝重。见顾初也来了,他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咽下了。
已经过了筱笑笑下班的时间,看得出她也是从科室直接赶过来的,神外和心外就上下楼,消息传得也快。
井慧上前一把抓住顾初的手,没等开口,眼泪先下来了。
“怎么会这样?”顾初问了句,安慰着井慧先坐下。
乔云霄许久后才道,“家里的清洁小工不小心打碎了一只古董花瓶,老爷子气性大骂了两句就不行了。”
乔伯伯喜欢搜集古董顾初是知道的,打碎古董这件事如果放在乔伯伯年轻的时候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现在退休在家的乔伯伯来说就是件大事了,人到老了都有一种执拗。
井慧哭着说,“他这是老糊涂啊,古董再值钱还能比过命吗?”
顾初将筱笑笑拉到一旁,冲着抢救室里面呶呶嘴。笑笑心知肚明,压低了嗓音对她说,“伯父刚推进去的时候我就找心外的人调档了,之前心血管堵塞严重已经做过支架,听主任的意思现在是唯一的一条也悬,开刀吧伯父的身体还吃不消,几项检查做下来一看压根就达不到手术指标。”
听了这话顾初忧心忡忡。
“那几人是乔云霄的亲戚?”筱笑笑又问。
顾初点点头,有几个算是脸熟的吧,她小时候见过,不过,许是他们已经认不出她来了。筱笑笑轻叹了一口气,“他也够可怜的了。”
“他?乔云霄?”
筱笑笑点头,回头瞅了一眼乔云霄后又转过头来,声音更低,冷笑,“这几个人赶到医院之后一听还没过危险期就忙着给律师打电话,要他务必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结果乔云霄发了一通火他们才消停。你说这些人可笑不可笑?为了那点钱连亲情都没了。”
顾初并不感到奇怪,在乔家出现危机时这些在公司任职的亲戚没有一个出面帮着乔云霄四处奔走的,现在见老爷子快不行了全都凑过来,无非是想在最后的时候多分一杯羹。在这个人人都失去信仰的年代,亲情已经成了最廉价的东西,尤其是乔家的这种情况更是普遍。
所以,她也心疼起乔云霄,医院来了这么多人,可哪一个是能替他分忧的呢?
一小时后乔老爷子被推出来了,那群人刚都要围上前的时候被乔云霄一记冷淡的目光给逼了回去,顾初和筱笑笑忙上前,帮着护工一同将老爷子推回了重症病房。
主治大夫对乔老爷子的病情不是很乐观,主要还是因为目前老爷子的身体各项机能严重衰竭,不手术的话会危险,手术的话会更危险,选择权交给了乔云霄,他看上去左右为难。
待医生走了之后,笑笑对他说,“我还是建议把之前的专家请过来,他最了解伯父的情况。”
乔云霄点点头。
他出去打了电话,井慧留在病房里,等顾初和筱笑笑再出来时,外面的那些亲戚都已经走了,想必是乔云霄给驱散的。等他打完了电话后,他看着她俩说,“医学上具体的事我不懂,我现在问你们,一旦手术的话风险性有多大?”
顾初虽在心外待过,但具体临床经验始终不如筱笑笑,当初笑笑毕业的时候是在心外和神外两个科室中选择了后者,不像是她,她一心是奔着神外。
笑笑面色凝重,看着乔云霄很认真地说,“风险超过一多半了,毕竟伯父的年龄在那摆着。”
乔云霄沉重地点头。
顾初刚要安慰乔云霄几句,突然就扬起一道男人嗓音,“笑笑。”
是顾启珉。
听说他今天有台手术,许是刚完事打算下班,已换回了便服。
筱笑笑没料到顾启珉会来这边,微怔一下,这时顾启珉已上前,看向乔云霄,礼节地问,“乔老先生怎么样了?”
“还在重症室。”乔云霄淡淡回答,“多谢。”
“你怎么来了?”筱笑笑小声问顾启珉。
顾启珉笑了笑,“我听科室的人说你在心外还没走,所以过来看看。”又顺势牵过她的手,问,“现在能走了吗?”
“我……”筱笑笑迟疑。
乔云霄抬眼看向筱笑笑,轻声道,“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没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走吧。”顾启珉温柔说。
筱笑笑看了顾初一眼,顾初心领神会,朝着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两人离开后,乔云霄靠在窗子旁再也忍不住地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
这里不让抽烟,顾初环顾一圈,见没人也就没劝说他灭烟。
许久后她上前,轻声道,“今晚我留下来跟你们一起陪着乔伯伯。”
乔云霄正处忧心,也没多问她什么,点点头同意。
——————
一出医院,顾启珉就松了筱笑笑的手,自顾自地朝着停车场走过去,筱笑笑被弄得一头雾水。等上了车后,筱笑笑说,“天天昨晚嚷着要吃鱼,咱们先去趟超市吧。”
“我已经让家政阿姨买了。”顾启珉一改刚刚的温柔,脸色冰冷,“难得你还记得天天说的话。”
筱笑笑一愣,扭头看着顾启珉,他一个加油,车子离开了医院。
“你什么意思?”半晌后她问。
顾启珉不说话。
筱笑笑也来了气,头一扭看窗外。
等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擦黑,一进门,筱笑笑就看见天天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身边还放着一盘没吃完的油炸小黄鱼,家政阿姨已经走了,天天一个人在家。
“怎么又离电视机这么近啊?”筱笑笑换了鞋赶忙上前,一把抱起天天坐回在沙发上,又看了一眼盘子,眉头皱起,“油炸的东西怎么能吃呢?”
天天不听劝,嚷着要看动画片,筱笑笑止住了他,见顾启珉换了家居服出来后抱怨了句,“我们应该换个阿姨了,你看她做的鱼,是油炸的,这么小的孩子吃了哪有营养啊?”
“我喜欢吃!我就吃!”天天冲着她喊。
“你给我回屋里去!”顾启珉一个怒吼。
吓得天天不敢吱声了,溜溜地跑回了房间。筱笑笑将散落一地的玩具挨个拾起来,道,“你冲着孩子吼什么啊?他还小,你吓着他怎么办?”
胳膊一下子被他扯住,紧跟着头顶上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去见他干什么?”
筱笑笑被他拉得胳膊生疼,挣扎了半天,不悦,“你弄疼我了,放开。”
“谁让你去见他的?”顾启珉一张儒雅的脸近乎扭曲。
“你发什么疯?我哪是去见他啊?他父亲之前就在咱们医院治疗过,现在病了,我去看看怎么了?”筱笑笑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顾启珉冷笑,“我看你就是对他余情未了,上一次在慈善晚宴上你就跟他眉来眼去的,这次一听人家父亲病了马上跑去献殷勤,你是神外科的,他父亲是心脏病,你还能治得好是怎么着?下了班也不知道马上回家给孩子做饭,宁可把孩子扔给家政阿姨也要会你的老情人是吧?”
筱笑笑气得脸色煞白,他的话越来越难听,每句话都往她心口上扎刀,她拼命地压着气,用力将他推开,低喝,“顾启珉你别血口喷人,孩子现在还在家呢,我不想跟你吵,你自己心理阴暗也就罢了,别拉上我!”
“你要去哪?”他再次将她扯住。
筱笑笑原本是去换衣服,奈何他的手劲极大,掐得她胳膊钻心地疼,又怕跟他争吵会吓到天天,忍了又忍,“你有完没完?”
“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哪都不能去!”顾启珉额头上的血管都凸起,十分骇人。
“好,我告诉你顾启珉,既然我决定嫁给你,那么就是一心想要跟你过日子的,至于乔云霄我已经放下了,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朋友,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跟他眉来眼去了?我今天也只是去看看他父亲的情况,难道也有错?”
“假惺惺!我看你就是心里还放不下他,什么探病?如果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都忘了回家?今晚上就打算留在病房里正好跟他偷情?”顾启珉咬牙切齿。
“你——”筱笑笑气得浑身发抖,“顾启珉!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放开我!我不想再跟你多说什么了!”
“你不想跟我多说话?那想跟谁说话?跟乔云霄?”顾启珉使命拉扯着她,面部狰狞。
“你简直不可理喻!”筱笑笑用力一甩手,挣脱了开来。
下一秒顾启珉一个耳光扇了过来,伴着一声,“践人!”
这个耳光十分响亮,回荡在客厅里。
一切吵闹都倏然静止了。
顾启珉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筱笑笑不可思议地盯着顾启珉,她只觉得耳朵嗡嗡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嘴唇磕到了牙齿,有了一丝腥甜……
直到,天天的哭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许是两个人的争吵惊动了天天,他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后吓得大哭。
筱笑笑马上反应了过来,顾不上脸颊的疼痛,冲上前抱起了天天安慰,“没事没事,天天不哭,乖,回房看童话书。”
天天哭得歇斯底里的。
筱笑笑抱着天天回了房间,顾启珉一个瘫软跌坐在沙发上,手指还在发抖。筱笑笑从房里出来后,脸上有一道红印,嘴唇破皮了。顾启珉见她出来后马上冲上前,一把箍住了她的肩膀,“笑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放开。”筱笑笑没看他,只是冷冷地回了句。
虽说她从小到大一直是给漂亮的女孩子做陪衬的,但不意味着她受欺负,这是她从小到大挨到过的第一记耳光,却是来自于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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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初在医院赔了一晚上,跟上次一样,井慧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始终攥着她的手,她在,井慧也踏实了些。事实上顾初留下是对的,毕竟她在这家医院上班,有什么事处理起来也比较方便。
乔致远中途醒了一次,因为缺氧,大半夜的又抢救了一次,吸了氧后才稍稍安稳下来,乔云霄整个人看上去很不好,眼睛里全都是血丝,接了几通电话全都是秘书打来的,一是说公司的事,二是说有媒体已经闻风的事,乔云霄推了一些会议,又强调公关部门无论如何都要做好消息封锁工作。
顾初无法回去,先是给顾思打了个电话,问及陆北辰,思思说她回来就没看见他,顾初想着八成他又去实验室了,跟思思交代了一声后又给陆北辰打了个电话,手机还是奇怪地打不通,末了,打了实验室的座机。
他果然是在实验室,她说了乔伯伯的情况,他在电话里只是淡淡地“哦”了声就不再多说什么,她沉默了片刻,最后也没告知他今晚她留在医院的事,因为,他压根也没问。
心里堵堵的,又想起之前没完成的试探性为,回到病房,见井慧攥着乔伯伯的手泪眼连连的,心里更堵了。
翌日,窗外有些阴雨。
乔伯伯的情况得到了控制,但还是有些意识不强,氧气开着不敢停。
乔云霄先让司机送井慧回家休息,井慧临走前紧紧攥着顾初的手说,“孩子,有空的话多来看看你乔伯伯,他啊其实挺想见到你的。”
顾初点点头。
等快查房的时候,顾初不得不回自己的科室,想着乔云霄一晚上没合眼,他总要腾出个时间洗漱换衣服甚至要回公司处理一下相关事宜,所以给筱笑笑打了个电话,顾初想得简单,因为笑笑今天休息,正好可以帮着先来盯一会,等乔云霄回来了之后她再离开也行。
没想到筱笑笑接到电话后说她今天要参加天天的家长会,去不了医院,顾初也没多想,来不了就再想其他办法。乔云霄叫来了助理,又请了护工,这样才抽身去了公司。
顾初这边一直忙到快中午了,手机始终没响,她放心了,这说明乔伯伯没有意外状况发生。处理完患者后,她正想去重症病房看看,罗池来了。
他是通过思思知道了乔父住院的事后特意赶过来的,因为之前乔云霄的举手之劳,所以罗池一直挺心存感激,顾初得知罗池的目的后便带着他一同去看了乔致远,乔致远迷迷糊糊有点意识,说话不是很利落,罗池倒是十分耐心陪着老爷子待了会。
半小时后他被警局的一通电话催着离开病房,刚一出门,顾初就叫住了他。
“你这是一晚上没睡啊?”罗池指了指顾初的黑眼圈。
顾初点点头。
罗池疑惑地冲着里面指了指,顾初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道,“对,昨晚我一直在医院,乔伯伯的情况挺危险的。”
“难得陆北辰能放你出来。”罗池冲着她怪笑。
搁平常顾初必然会跟他顶嘴逗贫,但今天显然失去了心情,罗池眼睛尖看了出来,问,“怎么了?吵架了?”
顾初没回答,想了想后将罗池拉到了没人的地方,轻声说,“我有一种感觉,而且这两天这种感觉特别强烈。”
“什么感觉?”
“陆北辰。”顾初直截了当地说,“我怀疑那个人压根就不是陆北辰。”
罗池盯了她半晌,突然忍不住笑出声,顾初见状皱了眉头,“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能不能严肃点啊?”
见状,罗池抱歉示意,忍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因为你发现他跟以前有很多不同的习惯是吧,其实啊我那天也怀疑过,还有去实验室找他的时候确实看见他躺在沙发上没拉窗帘,想起你之前提过他的癖好,我也留意过。”
“等等。”顾初道,“他躺在沙发上休息?在实验室?”
“对啊,在他办公室,怎么了?”
顾初的眼神有点怪,脸色也不大好了,“以前他要休息,一定会进休息室的……”
罗池张了张嘴巴,想起那间办公室的确是有个休息室,他一时间还把这茬给忘了,想了想说,“我觉得可能就是你多想了,你知道吗,他已经把包括艾欣在内的四具尸体的死因报告给我了,如果他不是陆北辰,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
顾初倒吸了一口气,“什么?”
——————
实验室,办公室的门紧闭。
男人伫立在窗子前,看着窗外绵绵的细雨,喝了口咖啡。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一口下去,苦涩在口腔里打转,他皱紧了眉头。
一份传真文件摊在办公桌上,文件上有照片,四位死者的照片,其中一位,就是半年前的肇事司机艾欣。
许久后,他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黑咖啡就放了一边,剩了大半杯。拿起文件看了一眼后,或高度腐烂或干枯的尸体令他再次皱了眉头。放下,脑中却响起罗池的话:你真够朋友啊,我说什么来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不帮忙,却无声无息帮我解决了这么多事,你牛啊,只看尸体的照片就能初步判断死者情况啊,既然你答应跟我去江西了,咱们就抓紧时间吧,别耽误了案情。
罗池的这通电话打来后,他再无心做其他的事。
他在等,一直在等待,他知道,很快还会有人给他打电话。果不其然,座机响了,他拿起,直接了当说,“潘安?”
那边笑了,“看来陆家的人个顶个的聪明啊。”
“是你做的?”他微微眯眼,嗓音低沉。
“我哪有验尸的本事啊?”潘安在那头笑得悠哉,“这不是你陆大教授做的吗?”
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情绪,再开口时语气平静,“我想见你背后的那个人。”
“没问题,我很乐意促成这桩喜事。”
“时间和地点。”他攥了攥手指。
潘安在那头说,“就明晚好了,地点嘛……就在你跟顾初见面的那个餐厅好了,记得开瓶好酒,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
412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入夜的时候又下了雨,雨点由小转大,砸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地搅得人心烦忧。顾初从医院回了老洋房,进门时卷了一身的雨腥味。顾思在家,见她回来了迎到了玄关,接过她手里的伞,问了句,“乔伯伯怎么样了?”
顾初换了鞋子,说,“情况稳定了些,但总这么耗着不是回事。”
顾思将伞支开放到旁边晾干,道,“怎么不马上手术啊?”
“乔伯伯的年龄在那,身体各项机能又不是很好,现在动手术等于要了他的命。”顾初说着进了屋。
不料,罗池也在。
他坐在沙发脚下的地毯上,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没意识到顾初回来了似的。茶几上放了两份文件,茶点盘摆得精致,可他没有吃的意思,就在那像个木头人似的坐着。
顾初不知道他怎么了,扭头看向顾思用眼神询问,顾思耸耸肩膀,“他呀,跟未来姐夫谈崩了。”
“啊?”顾初一怔,“他回来过?”
顾思点头,“未来姐夫应该是回来换衣服的,跟罗池聊完他就走了。”今天罗池跑了一天的案子,晚上她和他一同吃的晚餐,等回了老洋房就看见了陆北辰,他应该是马上出门,穿戴整齐。
罗池见到他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眉开眼笑,拉着他谈案子,顾思虽说一直在帮罗池忙来忙去的,但触及案子毕竟是专业人士要做的事,她也不便参与讨论,就想着去厨房弄点水果点心之类的给他们,岂料两人谈的不算理想。
“未来姐夫走了之后他就一直这样,不知道想什么呢。”顾思补上了句。
顾初走上前,在茶几对面坐了下来,伸手在罗池眼前晃了晃,“哎!”
罗池却很是平静地抬眼瞅了她。
“你怎么了?要入定啊?”顾初问。
罗池依旧坐着一动不动,幽幽地说,“了无生趣,入定了也好。”
吓了顾初一跳,刚要询问,却见罗池一下子蹦高起来了,紧跟着开始咆哮,“他陆北辰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亏得我这么信任他,他倒好,压根就没打算带我玩!”
顾初被他的大嗓门和突然爆发的情绪再次吓了一跳,她看了看顾思,顾思示无奈状,她又看向罗池,“你先坐下,有话慢慢说啊,他对你做什么了?”
罗池爆发了这次后又像是个被霜打得茄子似的,蔫在了沙发上,呐呐道,“这次的案子陆北辰压根就没打算跟我合作,这是他刚刚的原话,说什么,我知道个大概情况就行,至于选择谁来跟他合作是他的事。”
顾初一听这话,大概齐也猜得出发生什么了。
据罗池说,陆北辰初步推断死者的情况,那么即将要做的工作就是赶赴江西,又或者通过特殊渠道将尸体秘密运送回上海,不管怎么样,只要陆北辰参与了,罗池必然会介入到这个案子里来。但看罗池现在的样子,很显然他自作多情了一次,陆北辰拒绝了跟他合作。
也难怪他会这么颓废了。
“可能这件案子没咱们想得那么简单吧,所以未来姐夫有所顾忌也说不准啊。”顾思甩了句话后进了厨房。
罗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个陆北辰到底在想什么?真是烦死了!”
顾初没说话,若有所思。
“他有他的想法,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顾思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杯饮品,其中一杯递给了顾初。
顾初接过,“什么?”
“柳橙汁啊。”顾思冲着厨房指了指,“我回来看见一堆柳橙放在那呢,这个季节柳橙不好吃,还不如榨汁喝。”
“哦。”顾初喝了一口,口感一般,毕竟不是应季水果,心想着这凌双还真不会送东西。
不过转念又一想,她爱吃柳橙这件事凌双和筱笑笑都知道的,凌双来家里拎了一兜子柳橙也算是冲着她的喜好来的,虽说不应季,但这心思还是令人暖心的。
顾思也直接坐在了茶几上的地毯上,喝了口柳橙汁,咂咂嘴巴,“这个季节的柳橙味道还真一般,都榨成汁了口感还差得很,姐,你在哪淘来的那么一兜子柳橙?”
“有的吃还那么挑三拣四的?口感不好你还喝那么多?”顾初瞪了她一眼。
顾思挑眉,“我这才第一口而已,早知道这么难喝我才不喝呢。”扭头看了罗池一眼,敲了敲他剩半杯的柳橙汁,“不准剩啊,喝了。”
罗池光沉浸在烦躁的世界里,哪还听得见顾思的话?
顾思果然不满意柳橙汁,起身端了杯子打算倒掉,又顺手拿走了对面的空杯子。顾初抬眼随意地扫了一眼那只空杯子,等顾思都快走到厨房的时候,她猛地想起了什么,冷不丁冲着顾思喊,“等等。”
顾思吓了一跳,回头瞅着顾初,“姐,你吓死我了,干什么?”
“那个空杯子里的柳橙汁不是你喝的吗?”杯子里剩了一点柳橙汁,她刚刚看得清楚。
顾思示意了一下空杯子,“这么难喝的玩意我才喝不了这么多,不是我的杯子,是未来姐夫的。”
顾初蓦地窒息,头“嗡”地一声响,紧跟着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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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多雨水,几天的阳光明媚后总会淅沥沥个一两天。晚八点,雨势更大,近乎瓢泼。路上行人甚少,偶尔有撑伞的人影,但也是匆匆疾步。餐厅的霓虹在雨影中恍惚,那条原本就安静的小街今晚更是悄寂了,大雨打落了不少树叶,黏在地上,近乎被豆大的雨点打烂。
餐厅迎来了包场的客人,他进了餐厅,服务生殷勤地将他手中的黑伞收好,又拿来白色纯棉的帕子拭了拭他肩头上的雨珠,对于这位客人餐厅并不陌生,上一次浪漫的花海包场令整个餐厅的单身女侍应都为之感动。
“陆先生这边请。”
他点了点头,跟着侍应生进了餐厅。
巨幅落地窗被雨水洗刷得模糊,街灯的影子挣扎着黏在玻璃上,斑驳昏暗。餐厅里却是优雅安静,小提琴的悠扬舒缓了雨夜的不安。
服务生推来了一瓶红酒,问,“陆先生,需要现在打开吗?”
他点了点头。
餐厅的光线柔和,衬得他的侧脸轮廓也是柔和。
红酒打开,酒杯里倒了一点点,他接过杯子后轻抿了一口,然后点头说,“可以,去醒酒吧。”
“是,陆先生。”
又沉于安静了。
厚重的窗玻璃甚至遮住了雨点拍打的声响。
他抬腕看了看,分针,过了一分……
风夹杂着雨,街道两旁的树枝摇曳动荡。两束车灯冲破了模糊的昏暗,渐渐的车身上前,最后在餐厅门口停了下来。
雨点砸在车顶上,溅开了万般水花。
餐厅门童走上前,见车门久久不开,弯身下来,恭敬地冲着里面问,“是到餐厅用餐吗?”
车内安静,没人回答他,门童见状就站在旁边等候。
雨刷扫过,雨水又迅速在前挡风玻璃上汇聚。科洛熄了火,看着后视镜,问,“你真不打算让我跟着吗?”
他是在看后座上的男人,一顶鸭舌帽遮住了他的眼,这一路上他都很安静,没同科洛说一句话。幽暗中,科洛想要透过后视镜看清他的神情,奈何,无济于事。
所以,这句问话科洛也没打算听到答案。
又冲着后视镜挤挤眼睛,“嘿,我是真好奇啊,你当满足我的好奇心还不行吗?”
身后的男人还是沉默。
“别这么绝情,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科洛可怜巴巴,欲想打出同情牌。
身后终于有了动静,低沉轻淡,“以后会有机会。”
科洛一听这话知道这次跟着没戏了,耸耸肩膀,叹道,“算了算了,那就以后再说吧。”说到这儿,他蓦地转身看他,一脸严肃道,“但今晚你一定得问个明白,要不然老子我死不瞑目。”
一道闪电经过,倏地映亮了整个车厢,连同后座上的男人,他的眼深谙如海,他对上科洛的眼,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死不瞑目,只能说明你没遇上个好法医。”
话毕,开门下了车。
“哎你——”科洛气结,落下车窗要在嘴巴上找回便宜,奈何又被大雨给逼回来了,忙又升上车窗,拍了拍淋湿的领口不悦嘟囔,“嘴巴还这么毒!”
等候多时的门童见车门终于开了马上迎上去,却没料到对方没打伞,忙将自己的伞凑了过去。他于伞下,高大挺立,见状淡淡地道了句,“谢谢。”
嗓音略有点哑,这样的雨夜听着更觉安静,门童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看上去愣了一下。
就这样,一把伞撑着他进了餐厅。
餐厅侍应生主动上前开门迎接,门廊的灯光明亮于雨夜的霓虹,映亮了男人的眉眼。侍应生借着光亮看清了他的样貌,也是一怔。
“您……”侍应生看了看他,又朝着里面看了看,再将目光移到他脸上。
“带路吧。”他忽略侍应生脸上的震惊,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侍应生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朝前一伸手,“先生,这边请……”
偌大的餐厅,除了靠窗的位置烛光璀璨,其余的座位全都是空着的。酒樽中的红酒在烛光中晃动着粼粼的光亮,那艳红的色泽如血。
坐着的男人见他来了,唇角微微扬起,却没起身相迎。侍应生领了位置后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十分好奇地回头瞅了两眼。
他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却没能阻拦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男人脸上,然后,又打量了他全身上下的穿着,许久后,唇角也忍不住上扬,低低道,“这种排场更适合情侣之间。”
“久别重逢也可以。”对面的男人波澜不惊地说。
他沉默,少许后说,“这顿饭,我已经等了五年了。”话毕,环顾了一下四周,笑道,“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隆重。”
“不行吗?”对面的男子笑。
“行。”他唇角噙着笑,“出手阔绰向来是陆少爷你的风格。”
“那也要对方是值得我大手笔的人。”对面的男子说到这,身子朝前倾了倾,“我可以对任何人吝啬,但唯独你,我愿意这么周章,我想换成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对不对,大哥?”
他的手指微颤了一下,很快,轻轻攥住,抬眼看向对面,轻声说,“不,北深,换做我是你,我会带你回家吃顿家常便饭。”
对面的男人一怔,但很快哈哈一笑,起了身,他见状也起身。
“大哥!”对面的男人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另只手攥了拳头,在他肩头上怼了一下,激动道,“你终于肯露面了。”
他也锤了他一下,神情看上去也是高兴,“北深,回来了就好。”
餐厅经理亲自来上菜,见了这一幕后也着实震惊。眼前这两个大男人,他们的脸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穿着不同,否则他一定会认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看来是双胞胎了,但也太像了。
“两位陆先生,能否上菜了?”
听见侍应生描绘得诡异,经理便查了一下陆先生相邀的客人姓氏,没想到也姓陆。
陆北辰松开了陆北深的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道,“坐吧。”
陆北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与他相对。
餐厅经理上了菜,逐一介绍了菜名,悄悄抬眼打量了两人,心中暗叹,这就跟一个人坐在那照镜子似的,简直太神奇了。
待经理走后,陆北辰看向陆北深,问,“这么多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陆北深主动给他倒了杯酒,轻笑,“我更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
陆北辰盯着杯子里徐徐攀升的红酒,不经意想起半年前满目的鲜血,他能看见的最后一眼就是地上的白玫瑰,被血染得通红,头顶上是顾初歇斯底里的哭声。
顾初……
他拿过酒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心像是被只手狠狠攥了一下似的疼,但再抬眼时已是波澜不惊,浅笑,“北深,我很好。”
“你很好吗?”陆北深看着他,皱眉,“如果你真的很好,为什么出院后一直就不敢回来?”
陆北辰唇角始终扬笑,“行啊小子,是长大了,敢查你大哥的事了。”
“我是你弟弟,就算查你的事也无可厚非。”
陆北辰看着他道,“对我来说,没什么比你活着还重要的事。”他身子前倾,两手交叉相握,“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年你又在哪里?”
陆北深盯着他半晌,然后一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放下杯时眼圈有点微红,但很快他别过脸抬手抹了一把,笑了笑,“我以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会再关心我的死活。”
“我一直在派人找你。”陆北辰口吻严肃。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哥,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失踪。”
“对,所以我才没有报警。”陆北辰说,“这些年我一直暗地里查找你的下落,是因为知道这件事肯定跟父亲有关。”
陆北深又闷头喝了一口酒,重重点头,“是,就是跟他有关。”
陆北辰脊梁一僵。
“当年,就是父亲把我关起来的。”陆北深低低地说。
“什么地方?”
陆北深喝了一口酒,“北欧的一个小镇里,是个在地图上都需要用放大镜才能找到的地方。”
陆北辰若有所思,良久后道,“如果是父亲强制性关押,我想你现在也不会回来,科洛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你,为什么你要躲?”一个被强制关押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对外透露信息,如此一来方便人来搭救,但科洛穷尽精力来找寻他的下落始终无果,那只能说明北深是不希望被找到。
再完美的囚困都有漏洞,只要搭上时间和精力必然会找到线索。
之所以怀疑北深失踪的事跟父亲有关,是因为当时得知北深不见了后他就直接找到了陆家,希望报警处理,但父亲明令禁止他报警,父亲的这种行为令陆北辰有了质疑,他开始觉得,北深的失踪跟陆门脱不了干系,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让科洛悄悄进行搜人的行为。
闻言这话后,陆北深的神情看上去很寂寥,他攥着酒杯没说话,陆北辰看得清楚,他的手指在轻轻颤抖。抬手覆上他的手,给予力量,“告诉我,怎么回事?”
陆北深抬眼看了他一下,思量半晌后才道,“其实,父亲只关了我两年,他希望我能好好反省。”
陆北辰不解地看着他,但始终耐性,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你一直暗中找我,但,是我心有内疚,始终走不出阴影,所以选择不朝面。”陆北深低垂着头,眼角眉梢尽是难过。
“你……”陆北辰见状也察觉出什么,问,“你对陆家做了什么?”
“你总是这么聪明,一下子就能猜到事情的关键。”陆北深苦笑道,“还记得当年陆家老宅的那场大火吗?”
陆北辰先是一怔,而后震惊地问,“难道……”
“是,那场大火就是我放的。”陆北深使劲摩挲着杯子,手指和杯子之间蹭地咯吱咯吱地响。
“你疯了?”陆北辰眉梢严厉。
陆门,在外界眼中向来神秘,陆家老宅也是建在远离人烟之地,所以,当年的那场大火并不被外人得知,更没人会得到一手消息加以大肆宣传。那一年他还在国内,听大哥陆东深说了一嘴陆家大火的事,但具体询问,大哥便没详谈,只是跟他说,没事,天干物燥的时候很容易起火。
可就那一场大火烧死了老宅的管家和一名花丁,后来他又听说父亲为此住了院,等日后再询问时父亲却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他万万没想到那场大火竟是他的亲生弟弟放的。
“当时我只想出了心底的恶气,没想到会伤及河伯和那名花丁,父亲一气之下住院了,我以为我会很开心,但当我知道父亲在抢救室里差点没命的时候、看着河伯和那名花丁尸体的时候,我很难过,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大错特错。”陆北深将手指插进了头发里,深深的懊恼。
许久后,他才继续说道,“后来父亲就把我关起来了,这件事瞒过了所有人,也包括你。他希望我在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陆北辰捏着红酒杯,半晌都不曾喝一口,最后将杯子放下,低低地说,“我想,父亲更多的是在帮你平事,北深,那毕竟是两条人命!”
413你不敢
这一顿饭,餐桌上动得最多的就是酒。窗外的雨由大转小,最后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牵扯着拉抻着不停又不大。红酒的香醇染了酒桌上的暖,可回忆总归是苦涩。陆北深把持着酒杯,眼里也像是揉了雨水的阴霾,化不去散不掉,他叹,“是,是两条人命。哥,你是清楚我的,从小到大我一直循规蹈矩,在陆家从来都是乖乖听话,为了什么?还不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认为我会是主动招惹事端的人吗?”
“我知道你,向来懂事。”陆北辰心疼地看着他,他这个弟弟,脾气秉性他又何尝不了解?北深打小就是个喜欢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陆家纵火这件事如果是按照北深的性子万万做不出来的,但既然他承认,那放火之事就是坐实的,可能把这么一个老实安静性子的人给惹到放火,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令他难以忍受的事。
陆北深放了酒杯,靠在了椅子上,看着对面的陆北辰,由衷地说了句,“哥,我做不好陆家的人,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咱们调换一下你住在陆家,是不是就会做得比我好太多?”
陆北辰眼眸暗了,许久后道,“别说当年是因为妈不让,就算是她同意,我想我做得也不会比你好。就像我了解你的性格一样,你也同样了解我的性格。”
陆北深摇头苦笑。
“你为什么会放火?”陆北辰问。
陆北深抬眼,眼里是挥之不去的伤痛,他像是在看着陆北辰,但又像是在通过他看着远方,思绪就飘得很远。“五年前,也就是你同意出国留学那年,父亲病重入院那次你还记得吧?”
陆北辰点头,他当然记得。
“那时候你对陆家百般排斥,东深大哥苦口婆心劝你你也不回,父亲知道这件事后更是气得急火攻心。后来出院了,虽然说病情稳定了些,但还时不时头疼病会犯。我怕父亲会迁怒于你,所以想法设法在他身旁好好伺候,可就是因为有一次我不小心拿错了药就又被父亲一通责骂,当时陆家人全都在,他们的眼神里有责备的,还有幸灾乐祸的……”陆北深咬咬牙,“我真的受够了他们的眼神,尤其是他们阴阳怪气说话的样子,就好像,咱们兄弟俩就是陆家的灾星一样。”
陆北辰心口闷疼,见陆北深紧紧攥着拳头,伸手在他紧绷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陆北深方才缓缓松开了紧攥的手,停歇了少许后继续道,“像这种事经历得太多,我就变得越来越愤愤不平,那次就成了导火线,我才走错了那一步。哥,你相信我,当时我真的只是想烧掉那个老宅,我讨厌那个老宅,讨厌那个一眼望不到头冷冰冰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宅子,可是……”
说到这儿,他的眼神悲痛,“那一天在放火的时候,我明明把所有人都引出那个宅子了,可没想到管家和花丁……”
陆北辰无法去安慰他,这不是一件能过去的事,涉及了两条人命,哪会说时隔多年后就能成了云淡风轻的谈资和往事?身上只要沾了血,那就是心底永远剜不掉的疽疮。
“父亲因为这件事狠狠惩罚了我,把我关了起来,那时候你刚回美国不久,却像个活死人似的不见陆家的人,再后来你出了事,父亲就对外声称是我在那次事件中丧命了,实则给我转移到了北欧。”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父亲赔了管家和花丁家属不少钱才把那件事给压下来,把我关在北欧我也心甘情愿,这是我犯下的罪,虽说不是在坐牢,但我的心一直都是被囚禁的,这种滋味比坐牢更难受。”
陆北辰轻轻摩挲着红酒杯,说,“现在既然你已经出来了,那么就重新生活吧,人总要为他做过的事埋单,你心中有愧,总要去面对死者家属,就算当年他们因为钱财不再追究这件事,你也要有所补偿。”
“我是打算这么做的,但目前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陆北辰抬眼看着他,眼神沉稳持重。陆北深与他目光相对,一字一句道,“哥,你一向聪明,应该很清楚我这次回上海的目的。”
“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陆北辰语气很淡。
“不需要我插手我也已经插手了。”陆北深盯着他,眉头微蹙,“这不是你,我的大哥不是这样的。”
这一次,是陆北辰苦笑。
“你刚刚说我了解你的性格,但我发现,我现在越来越不了解你了。”陆北深情绪略有起伏,“我的大哥是个性格张扬狂傲不羁的人,他做事向来不喜欢瞻前顾后,有什么话就会说有什么事就会去做。现在呢?我那个大哥去哪了?你知道我现在看着你的样子就像是在看着我自己一样,哥,你现在不需要再为我做什么了,我也不需要你再为了我压着你自己的性子做事,当我求你,行吗?”
陆北辰整个过程都在沉默,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一丝神情变化都没有,许久后道,“北深,一个人的性子会变的,哪怕过往再怎么张扬狂妄,在经过大是大非之后总会有所改变。你要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否则,会给对方带来更大的伤害。”
“所以,你宁愿就这么在暗地里活着?”
“默默守护也未尝不可。”
陆北深再次攥了拳头,眉梢不悦,盯了他半晌,道,“好,好。既然这样,那你就别怪我这次任性妄为了。”
陆北辰看穿他的心思,“你是打算继续冒充我的身份在她身边?”
“对。”陆北深微微眯眼,“就像曾经你冒充我一样,这一次我不但要在她面前冒充你,还要在你的同事面前冒充你,直到,你改变心意为止。”
“我知道你聪明,要不了多久你会有本事以我的身份继续留在实验室。”陆北辰轻抿了一口红酒,话锋一转,“但,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
“恐怕你有心无力。”陆北深一字一句,“除非,你敢在众人的面主动走到我面前。”
“北深,你要清楚,就算我不示人于前,我也是有办法让你回去的。”
“未必。”陆北深淡淡一笑,起身,两手微微摊开,“现在的我,比你更像陆北辰,你觉得谁会怀疑?”
今天的陆北深特意换了陆北辰的衣衫,神情举止极为相似,再加上他向来寡淡内向的性子,任人看了都会觉得他就是陆北辰,再看陆北辰,T血衫、泛白牛仔裤、鸭舌帽,穿着他打从工作之后就不曾穿过的休闲示人,确实没人会相信他是陆北辰。
“假的永远真不了。”陆北辰一针见血,“就像目前的这桩案子,北深,你是聪明,但真想破案就不是一朝一夕,现在罗池急着拉你去江西,你可以拒绝一次两次,但三番四次地找借口不去,别说罗池了,就连语境那个情商最低的家伙都会对你有所怀疑。”
“所以你暗自查了尸体的情况给罗池,目的就是要逼我回去?”
“北深,这件案子没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其中很多疑点我还没想通,所以,这不是你能插手干预的事,趁着大家对你还没有怀疑你赶紧离开吧,否则一旦被人拆穿,你要怎么面对这些人?父亲一直希望你能从商,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了也不好。”陆北辰眉头蹙起,“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然后呢?你想怎么去圆谎?”陆北深笑,“著名法医教授因公殉职?又或者神秘失踪之类的?”
“我自有办法。”
“你的所有办法无非就是不想让她见到你。”陆北深看着他道,“但你觉得这对她公平吗?”
陆北辰沉默。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决定。”陆北深忽而又笑了,“你迟迟不露面,难道,就不怕我真的有一天以你的身份占了她的便宜?就像,曾经的你一样!”
他有意激怒陆北辰,他了解他的大哥,以前可是个火爆的脾气,点火就能着。现在他就希望他能大发雷霆,哪怕是把这餐厅掀了他都不怕,只要他能发怒发火,说明还有软肋可以抓。他相信顾初就是他的软肋,如今,他也只有这么一根软肋可以利用了。
他就不相信,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会无动于衷。
可惜,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陆北辰脸色丝毫没变,只是抬眼静静地看着他,那眼里的平静令人忌惮。陆北深向来怕他这种眼神,这种眼神里有冷静、智慧还有可操纵一切的威严。陆北辰开口了,嗓音低沉,“你不敢。”
“我想你已经知道,我在老洋房那边住过。”陆北深说。
“我从来不认为你敢有跟她进一步亲热的行为。”陆北辰始终平静,“你敢脱衣服吗?”
陆北深一滞。
“顾初不是无脑的女人,据我所知,你回来之后基本都是在实验室里过夜,就算回家也大多数是在下午,你觉得她会察觉不出来?”陆北辰淡声问道。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陆北辰轻描淡写了一句,“因为我很了解她,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陆北深瞅着他,半晌后道,“我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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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竹会馆坐落在市中心,明明身处闹市之地却又大隐隐于市,这里很少有人知道,只有爱茶品茶之人才能找到这里来。
阶前有青苔,被夜雨打湿,院落之中种有成片的潇湘竹,竹叶隔了雨点,啪嗒啪嗒发出声响。
一盏青灯、一壶清茶,避了世间纷扰,古琴幽幽之响,纯粹又清明。
何奈今天穿得休闲,身上的衣料多以亚麻为主,颜色款式随和,极适合这家会馆的氛围。他慢悠悠地品着茶,那茶香令他神清气爽。
他的对面坐着位男子,看上去很是局促,脸色蜡黄,不停地抽着纸巾拭汗,还会时不时偷看何奈几眼。相比何奈,这男子穿得西装革履,可仔细看上去,衬衫有点皱,不大合身,看着很是别扭。
“怎么?不喜欢喝茶?”何奈见他不动杯子,笑问道。
“不不不,喜欢、喜欢。”男子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紧跟着烫了嘴,手一松,茶杯砸桌,茶水溅起,吓得他忙拿过纸巾擦拭,“对不起对不起。”
“你太紧张了。”何奈轻轻笑道。
男子赔笑着点点头,又悄悄打量何奈的神情,见他没有不悦方才放宽心,何奈主动给他倒茶,男子惶恐,忙要自理,何奈却阻止了他,为他倒了茶后,轻声说,“喝茶讲究的是气定神闲,讲究的是细细品味,最忌的就是心有所虑找急忙慌,像你刚才那样,不但品不了茶香,而且还烫了嘴,得不偿失。”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男子搓了搓手,笑道,“我是个不懂情趣的人,所以让何先生见笑了。”
“袁先生哪会不懂情趣呢?”何奈微笑,“想当年在A大,袁先生可是茶艺社团的社长,要这么说的话,我在袁先生面前懂得这些都是班门弄斧呢。”
男子忙摆手,“哪里哪里,我那时候都是小儿科,不成气候不成气候。”
何奈笑了笑,“袁先生是个人才,我也很欣赏袁先生的能力,只是当年一直被陆北深压着可惜了才华,否则依袁先生的成绩争取到当年的那个留学名额很轻松。”
男子收了笑容,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不管怎么样,总之还多亏了袁先生,是你让乔云霄相信了陆北深只是个游手好闲胆小怕事又处处留情的纨绔子弟。”何奈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我敬袁先生一杯。”
袁成,曾经被乔云霄挖出来了解情况的人,也是跟陆北深同寝的同学。
见状,袁成哪敢再隐瞒,马上解释,“不不不何先生您误会了,我、我当时不是有意要诋毁北深同学的,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嫉妒而已,对吧?”何奈替他说完了心中所想。
“我……”袁成懊恼,他当时只是想要顺着乔云霄的心思多说几句获得更多赏钱而已,没想到会被何奈逮住,又知晓了他被乔云霄找去调查陆北深这件事。
最开始,袁成并不知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当时替北辰基金出面的何奈,他看上去白白净净手无缚鸡之力的,所以袁成并没有将人和名字联系在一起,后来才得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何奈,吓得腿都软了。
而今天的见面,他生怕何奈会找他麻烦,毕竟这个何奈是陆门的人,陆北深又是陆家少爷,他瞎编了那么多的谎话,陆门的人找他算账也正常。
“袁成,我说过我欣赏你的聪明。”何奈放下茶杯,唇角微扬,“所以你早就察觉出陆北深的秘密,对吧。”
袁成吓得脸都白了,咽了下口水,刚要开口,就听何奈淡淡道,“在我面前你最好实话实说,毕竟,中国那么多的医学奇才,不缺你一个,袁先生,你觉得呢?”
一听这话,袁成知道自己的心思是瞒不住了,只好承认,“对,我是知道了陆北深的秘密!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只要是他不在,必然是他大哥来顶替他上课!”
何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真奇怪,当年陆北辰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怎么就被你给看出来了?”
“性格。”袁成吐出了两个字。
这更令何奈感到好奇了,“性格?袁先生,这我倒要向你好好请教了。”
袁成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叹出,“没错,这两人实在太像了,长相及言行举止都近乎一模一样。但总会有破绽出来,陆北深性子偏安静,沉默寡言,喜欢的也都是些相对文雅的东西,但陆北辰不同,虽说他模仿陆北深模仿得很像,但身上那股子邪冷不羁的劲是压不住的,虽说他安静下来跟陆北深一模一样,但他喜欢的可都是些极限冒险的东西,例如,赛车。后来我总结出一个规律,也是分辨他们两人的最好办法,喜欢看花鸟鱼虫诗词歌舞的是陆北深,喜欢看运动旅行摄影的就是陆北辰。”说到这儿,他微微眯眼,“如此一来我才真正知道我输得有多惨,单是一个陆北深就够令我头疼的了,再加上一个陆北辰,我还有赢的机会吗?”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破绽的?”
“就在陆北深出国留学那年,当我知道这个秘密后就打算向学校告发,可那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不服,如果不是他们,我一定会出人头地,而不是被分到江州那个小地方!”袁成愤愤不平。
“正因如此,所以你查到了陆北深的背景,才得知他是陆门的人。陆门不好对付,更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你郁郁寡欢甚至染上了毒瘾,遇上乔云霄后,你知道他有心要查陆北深,你觉得机会来了,所以就编造了那么一番对陆北深不堪的话,目的就是让乔云霄更好地辨识他们,对吧?”
“没错!陆北辰和陆北深这一对双胞胎打小就相互模仿,熟悉彼此性格以及蒙混外人是太容易的事,乔云霄想要查?就算两个人站在他面前他都未必能分出谁是谁,还不如让我直接告诉他!”
“虽然说你是一通瞎掰,但不得不说乔云霄的确起疑了,你把陆北深和陆北辰的不同处夸大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只可惜啊……”何奈说到这沉默了。
只可惜,乔云霄中途收手了,这个人的心思,他还不得不防了。
袁成等了半天没见他继续说完,清了清嗓子,“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卑鄙,只是为了心口那么一点气罢了,现在,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这个愿望,可是很多人穷尽一生都要达成的愿望啊。”何奈感叹,再端茶时,眼神寂寥。
袁成闻言后略微不解,何奈却没再多说什么,冲着身后的保镖一扬手,保镖将一只文件箱递给了何奈,何奈又将其推到了袁成面前。
袁成更是疑惑,将箱子打开一看,震惊,“这……”
箱子里码放着厚厚的数摞现钞。
“给你的,算是陆北深俩兄弟对你的补偿。”何奈淡淡地说。
“我……不明白。”袁成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以为他今天一定完了。
何奈淡淡地回答,“就当是感谢吧,感谢你的歪打正着。”
袁成更是糊涂了。
“感谢你没让外人知道陆北深其实是跟陆北辰一样,一样的……那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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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滋润了外滩,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雨,那玻璃窗上又是一片光焰般的霓虹。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暗光在地上浮动。
顾初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瞅着眼前早就切好的柳橙,摆了满满一盘。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玄关处传来开门声,她肩头一颤,紧跟着反身去开了灯。
房间骤然大亮,映亮了晚归男人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