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二 369你来开刀
顾初在见到顾启珉和笑笑后才知道情况有多棘手,监控器上病患的各项指标都在临界点上,笑笑和顾启珉两人神情凝重,手术室中的气氛,死一般的沉静。
她不是第一次跟台,更不是第一次与顾启珉合作,在外面的人看来,手术室里的气氛就应该是凝重严肃,但恰恰相反,很多时候医生为了缓解压力,总会在手术过程中聊些有的没的,顾启珉是出了名的爱在手术过程中讲笑话的人,跟他合作的麻醉师、助手都会极为放松。
笑笑的性子好,在手术室里人缘也不错,所以有时候也会讲些好玩的事为术中解压。
但今天,这两人谁都没开玩笑,面色严肃,顾启珉额上布满汗珠,擦去,又冒汗,可见这台手术的压力不小。
“正好,上来帮忙。”顾启珉没说过多的话,一声令下。
顾初点头,走上前。
这段日子她进手术室没问题,帮着打打下手也没问题,但只局限于帮着递递工具,最近距离地观察病患的情况和手术的过程,从不拿手术刀。所以她走到笑笑身边后,很自然地接过打杂的工作,十分娴熟地替她递工具。
这期间,谁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令她心生澎湃的是,顾启珉没有骗她,这台手术果真是采用她的方案,所以顾启珉和笑笑进行得每一步她都熟得不能再熟。
监控器还在有节奏地“滴滴”作响,她听得心烦,但也没像之前那么排斥了。
病患颅内情况被放大,精密纤细的神经线,哪怕稍有差池就会导致严重。人人都说神外是最精密的工作,也是最复杂最需要耐性的工作,顾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盯着顾启珉手中的手术刀眼睛都不敢眨。
别说是她,其他医护人员也都把心提在嗓子眼里。
大过年的,谁都不想摊在手里一条人命。
这名病患的情况顾初最了解,不接受手术生命堪忧,接受手术危险重重,说白了,当时顾初在做这个手术方案时也有赌的成分,因为她认为,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当时院领导在讨论方案时压根就不想采用她的方案,她能理解院领导的想法,一来她只是实习生,临*经验少之又少;二来她连手术刀都不敢拿,怎么能精准判断出刀落神经线时的感觉?可她之所以赢得了顾启珉的支持,最后全院通过她的方案,着实是因为她看过太多国外的案例归纳总结出来的,这要多亏了陆北辰曾经给她的那些资料。
后来她查过,那些资料的确是全球最权威医生的病例和手术案例,大多数都不对外公布的,其中斯密斯医生的手术方案资料就有30多篇,极具医学价值。资料不公开并不是罕见之事,否则就没有关门弟子这一说。很多时候,医学交流也有考量,越是专家就越是做法奇特,所以并非是他们私心不想公开,只是怕惹麻烦而已,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赞同同一个治疗理论和方案。
这些对顾初来说是至宝,她学以致用,又勤于琢磨,如此,赢得顾启珉对她的信任就很正常了。
就这样,手术在静静进行。
病人没有采用全麻,这项手术,必须要他清醒地配合。所以,很多时候顾初会绕到一旁去看病患的眼睛,要确定他的反应是否正常。
手术又进行了半小时,就在顾启珉的神情稍稍放松时,突然,监控器发出急促的声响,那滴滴声变得尖锐,只见病患眼神游离,手脚开始抽搐。
“糟糕!”笑笑皱紧了眉头,急声,“快,止血钳、纱布!”
不等笑笑说完,这边顾初已经递了上去。
顾启珉的神情也变得难看,虽大半张脸被口罩遮着,但亦能察觉出他的紧张。
“顾主任,病人的血压降低!”
“血止不住!”
“病人抽搐得更厉害了!”
“心脏!越来越弱了……”
手术室里急促的嗓音此起彼伏,顾初的呼吸变得急促,监控器的声响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紧紧攥着消毒盘,脑中全都是当年父母被推进手术室的情况,那一天,医护人员来回来地走动,她在他们的白大褂上看见了血,大片的血……
“小初,纱布!”笑笑喝道。
顾初马上反应过来,递过去纱布。又听笑笑惊叫一声,“你想进行神经线横切?”
这句话是对顾启明说的。
“对,如果这个时候不马上进行横切的话,病人有可能会休克而陷入长期昏迷,甚至导致在再也醒不过来。”
“可是,一旦横切会伤及精髓神经,这很危险。”
“至少可以保命。”顾启明毕竟是这行的权威,在遇上紧急情况时总会当机立断,“手术中的风险是人人可预料到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将风险降为最低,但在面对这种情况时,我们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筱笑笑不说话了,这个时候,她往往会服从顾启珉的决定。
可始终沉默的顾初开口了,“我不同意横切。”
笑笑和顾启珉全都扭头看她,她的情况不大好,额上也都是汗,脸色煞白。筱笑笑吓了一跳,上前,“你怎么了?”
“不能绕开滑车神经,要在滑车神经旁再下导管,然后开刀。”她没理会笑笑的关心,注意力全都放在方案的调整上。
“什么?”顾启珉一愣,紧跟着说,“你在开玩笑!你也知道滑车神经有多细,怎么可能在周围区域下导管?”
“如果不这么做,病人就算是好了也落个残疾。”
“但是你清楚一旦没绕开滑车神经的危险,现在病人已经血流不止,滑车神经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是有并发症的,如果出现一丁点的位置偏移,就会导致其他神经线和血管的崩裂,病患会面临脑死亡的危险。”
笑笑上前劝说顾初,“还是听顾主任的吧,现在情况虽然紧急,但他有经验。”
“不能采用顾主任的方案。”顾初呼吸急促,“下导管再开刀虽有风险,但一定可行。”
“顾初,你要明白医学上没有一定可行之类的话!”顾启珉也急了,喝道。
“可是顾主任,难道你也不认为我的方案才是唯一可行的吗?”顾初上了倔脾气。
筱笑笑在旁劝谁都不是。
“顾主任,病人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请快做决定吧。”医护人员焦急道。
顾启珉盯着顾初,顾初目光坚毅,不曾退让。顾启珉也深知耽误不得,深吸了一口气,命令,“下导管!”
笑笑大吃一惊,愕然地看着顾启珉。
这是一场全新的赌博,顾启珉既然决定下导管,这就说明他要跟顾初一样去跟死神抢人了。顾初来不及激动和感恩在怀,马上备了导管上前。滑车神经为脑中第四对神经线,运动神经,编号为4,是脑神经中最细的神经。下导管就要避开这组最细的神经,这本就是最吃力的工作,更别提要在旁开刀。
顾初将导管递给顾启珉,他却没接,粗声粗气地喝了一嗓子,“你亲自下导管!”
“什么?”顾初惊心,想都没想,“不行,我做不了……”
“你!”顾启珉气急败坏地盯着她。
筱笑笑马上反应了过来,上前对顾初说,“你可以做!”
“我……真的不行。”
“废什么话?你再多耽误几秒钟病人就挂了!”顾启珉真是急了,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顾初没辙,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是一项需要配合的工作,筱笑笑主要负责止血工作,顾启珉要随时观察有可能出现的危险,顾初手拿导管,盯着监控器,深吸了一口气后,将导管慢慢深入病患的颅内。
血染了她的手套,她的手指一接触颅内组织,顿时胃里翻江倒海。
但她还是强行忍住想吐的*,不停地告诫自己,精力集中、精力集中!终于,导管伸了进去,纤细的管子如那神经线似的,穿破薄薄的膜层,有血洇了出来,她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却听顾启珉沉声命令,“继续,别停!”
顾初自然不敢停,不是因为顾启珉,而是因为要拯救病患。她再次深吸气,缓缓吐出,继续深入导管,顾启明盯着颅内情况,目光紧张谨慎。顾初看不见他的神情,集中精力绕开滑车神经,只听医护人员说了句,“病人的血压没再下降!”
她终于松了口气,导管安全置入。
可接下来的工作更为艰难,虽说只有一刀,可这一刀如果发生一丁点的偏移,那么就会导致更危险的情况发生。顾初刚要交接给笑笑,又听顾启珉说,“导管是你下的,你最能拿捏神经线的距离,你来开刀!”( )
章 二 370谢谢你,最好的新年礼物
顾启珉的决定吓到了顾初,她怔楞,数秒后思忖着一定是耳朵出了问题,可笑笑在旁马上递过来一把手术刀给她,十分自然而然。她这才意识到不是听觉出了问题,转头看向顾启珉,喃喃,“顾主任,我……”
“怎么了?脑脓肿清除你不会吗?”顾启珉一脸的严肃,“上次模拟考试成绩你可是全优!”
“那、那是模拟考试……主任,我不行。”模拟考试用的又不是真人,就算她拿着手术刀心理压力也不大,而这次,顾启珉竟让她亲自在病患颅内动刀,她觉得这压根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更重要的是,院里都有规章制度,关于手术都有级别分化,顾启珉现在让她执行的手术环节算得上是二级手术了,她是实习生,压根就没资格来执行这项手术,一旦执行,顾启珉就是违反规定,没向院里请示擅自做主,甚至有可能还会被病人家属投诉,这样一来就很麻烦。
这个手术刀她是万万拿不起来的,筱笑笑在医院里这么多年了,她作为顾启珉最得力的助手夜只能执行到三级手术。
筱笑笑见她迟疑,压低了嗓音说,“小初,这道关卡你一定要过的。”
“这不符合规定……”顾初急切地小声道。
可这话还是被顾启珉听到了,他看了看病人的状态数据,扭头对顾初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人手本来就不够你还给我扯什么规定?人都快死了遵守规定就能活了?导管是你下的,神经线的触感和开刀口你比我们两个都清楚,还不快开刀等什么?你是打算让病人就这么一直躺着还是拖延骨科那边的手术时间?”
病患因常年的并发症已引发骨质病变,在接受完神外手术后观察一些时间再介入骨科手术,所以,他们这边如果耽误时间的话,骨科手术的时间也得往后延。
顾初攥着手术刀,紧紧的。
“小初,连主任都这么说了,你还在犹豫什么?我和主任要时刻关注病患在你下刀之后的情况,一旦出现问题我们也会及时抢救,所以,你必须要拿起手术刀,别忘了,连这台手术的方案我们都是采用你的,你比谁都清楚病人的状况。”筱笑笑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很清楚顾启珉已经违反了规定,但目前情况的确特殊,看来顾启珉已经做好被处罚的准备了。
监控器再度传出急促声响。
“病人血压降低!”
“顾初,执行手术。”顾启珉下了命令。
顾初知道不能再等了,其实给病人亲自下导管的时候她就隐隐预感到今晚她要拿起手术刀,顾启珉和筱笑笑说的都没错,她最清楚刚刚下导管位置的情况。拿起手术刀上前,医护人员将显微镜拉近。她深吸一口气,找准了位置,只要刀刃轻轻下去就可以。
可是,监控器里的声音刺耳,不停地搅合着她的理智。
那“滴滴”的声响如针似的穿透她的耳膜,她似乎听见了当年抢救父母时的救护车声音,呼啸着急奔医院,那时,监控器们就是这般聒噪的。
她又似乎看见了满身鲜血的父母,思思哭喊着,那推轮*的轱辘快速旋转压地的声音……
顾初使劲地闭了一下双眼,再睁眼时眼前就剩下病患颅内组织,她深吸一口气,拼了命地集中精力,毅然决然地下了刀子。而就在下刀的这一刻,曾经的过往就似乎成了一张张泛旧的老照片,在脑中一张一张地被焚烧殆尽,它们带着火舌飘飞着,一点一点地从她脑海中隐退……
“好,笑笑,止血。”顾启珉命令。
筱笑笑配合顾初做了止血工作。
当顾初成功做了清除术后,顾启珉又道,“接下来要进行微血管减压,顾初,你配合笑笑。”
病患刚刚出现面部惊鸾,微血管减压术能解决惊鸾现象,这是三级手术,筱笑笑主刀,顾初辅助。就这样,顾初又投入新的尝试中,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完成了清楚术,没有时间喜悦、没有时间思考,就好像她完成了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工作。
午夜的守岁钟声已经敲过,手术持续进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顾启珉跟大家说了一个笑话,又在离开显微镜后说了句新年快乐时,这场手术终于结束了。
病人的生命体征正常,手术,成功。
他们没有在手术室里欢天喜地,因为需要交接,骨科的大夫进入手术室,顾启珉许是太过倦怠,示意顾初进行交接。顾初对整个手术过程都十分熟悉,递交了资料,又将术中状况和病人体征一一说明,骨科的住院部大夫是个逗比,在她一本正经地交接完毕后,他笑道,“行啊,敢跟顾主任叫板,不错不错,医学天才这个称号果然不是白给的。”
说得顾初愈发不好意思。
等出了手术室,换了衣服时,顾初才意识到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她洗完了手,怔怔地站在镜子前,许久后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
天啊,刚刚在手术室里她动了刀……
不但动了刀,还配合了笑笑做了微血管减压术?
她使劲掐了一下脸。
“唔……”疼死了。
筱笑笑走上前看见这一幕后笑了,“你还喜欢自虐呢?”
顾初像是抓住了救星,一把扯住笑笑的胳膊,疼得笑笑差点跳起来,直叫唤,“哎哎哎,松手松手,胳膊断了!”
顾初恍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道大了,马上松手,不停地安抚赔笑,“不好意思啊,激动了点。”
“怎么了?”
“我刚刚在手术室里的确是动了刀吧?”现在想来像是一场梦,她需要有目击者来证明她不是幻觉。
筱笑笑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哎我说,你刚才在手术室里被摘除海马体了?还没七老八十呢,转头就能忘?”
“我真的拿手术刀了?”
筱笑笑故意鄙夷,“瞧你那嘚瑟样儿!以后你要接手的大型手术多着呢,这才哪到哪啊。”
“啊啊啊!”顾初欣喜若狂,一把抱住了筱笑笑,“我没做梦啊!我能拿手术刀了!”
筱笑笑被她吵得耳根子直疼,连连求饶,“姑奶奶你先放开我,我快被你给震聋了。”
顾初放开了她,但还是乐得合不拢嘴,美得鼻涕冒泡。顾启珉正巧走了过来,见这一幕后轻轻一笑,这台手术成功了,他的压力也没了。顾初见到顾启珉后近乎感恩戴德,连连道谢他能给她这次机会,又感激他对她的信任。
顾启珉闻言后笑道,“你还要感谢一个人。”
“对对对,我还得感谢笑笑。”顾初一把搂过笑笑的胳膊,亢奋。
岂料顾启珉摇头,再看笑笑,她也冲着自己抿唇浅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顾初觉得两人奇怪,便急忙追问。
“陆北辰教授。”顾启珉提了这个名字。
笑笑在旁捂嘴直乐,看向顾启珉道,“你就告诉她是她未来老公,不用说得这么正式。”
顾启珉笑道,“我与陆教授没你们那么熟,所以基本礼仪还是要遵守的。”
顾初的脑子里嗡嗡的,压根就听不清两人后来的这两句对话,“陆北辰教授”这五个字一直在耳畔打转回响着……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懵懵懂懂地问顾启珉,“什么意思?他……来找过你?”
“因为你拿不起手术刀这件事,陆教授私下找过院领导,也找过我,希望你能有一次亲自动手的机会,为此院里也挺重视,你的专业知识原本就挺扎实,各项成绩又名列前茅,如果因为心理障碍不敢拿手术刀的确太可惜了。但找这样的机会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让你对手术刀有信心的前提是必须要把你逼到一定份上,我也一直在找这个机会。今天也许是老天都想帮你,让你克服了心理问题终于拿起了手术刀。”顾启珉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真相倒出。
顾初怔楞了,她万万没想到陆北辰在为她做完脱敏治疗后又做了这么多的事。
“院方惜才,再加上陆教授能亲自出面为你担保,这更会令院里不想放你走,现在好了,只要你敢拿起这把手术刀,你以后的路就走得平顺了。”顾启珉由衷地说道。
顾初的心里翻江倒海,半晌后看向筱笑笑,“你也知道这件事?”
“准确地说,就你自己不知道这件事而已。”筱笑笑轻轻拍了她一下,“现在院里上下谁都知道陆教授为了你操碎了心。”
顾初的呼吸急促,她不知道,甚至一丝端倪都没察觉出来,陆北辰将这件事瞒得滴水不露,也许,他不告诉她是怕她徒添压力。
良久后,她压下心头异样看向顾启珉,“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的。”
“别谢我,我还要替病人谢谢你呢,虽说一直以来你对手术刀心有障碍,但今天,你在主刀的时候动作利落精准,说明你具备了一名优秀神外医生的资格,做咱们这行的,在台上最忌讳的就是迟疑和拖泥带水,要知道时间就是生命体现在手术台上是最精准的,所以这次的手术成功与你的决断有很大关系,另外,你能在手术过程中纠正上级医生的错误判断,这种精神也值得表扬。”顾启珉说到这儿,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吧。”
顾初重重点头。
这一晚虽累,却成了她最轻松最欢愉的一晚。
待顾启珉走了后,筱笑笑走上前用肩头撞了她一下,笑得*,“哎,说实话,他人真不错啊。”
“你想要我夸你的未婚夫?”顾初笑道。
筱笑笑翻了一下白眼,“我指的是陆北辰。”
顾初恍悟。
“说真的,能找到一个这么为你奔波的男人真的挺不容易的。”筱笑笑语气由衷,“以前因为北深学长的关系,我还多多少少怀疑过他,现在想想我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初听闺蜜这么夸自己的男人,心里着实也是甜蜜,脸微微发烫,道,“当然,他对我很好。”
“这么好的男人快点抓住吧,可千万别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筱笑笑充分发挥了八卦精神,“听说他都公开承认你们的关系了,婚期该定下来了吧?”
“我看你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说起结婚,总要你先吧,我可得当次伴娘。”这个话题说得令顾初不好意思,她便岔开了话题。
筱笑笑抿唇一笑,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傻!”
……
从医院大厅出来后已是凌晨三点了。
雪又下得纷纷,这简直是成了上海的奇景。
医院里比较安静,就连救护车都整齐地停在院内没出动,年夜,似乎连死神都网开一面了。值班的*们少了一大半,问询才知道都跑去外面堆雪人了。
顾初出了大厅,想着去餐厅的咖啡馆要杯热咖啡路上喝,往餐厅走的时候经过医院长廊,大片的雪簌簌而落,突然之间,她觉得这样的夜晚异常静好,也突然之间异常想陆北辰,在这样的雪夜,如果他在该有多好。
但回头又一想,他应该是回家休息了,今天他比谁都累。
正想着,脚步已拐出了长廊,紧跟着视线扫到了一抹身影,顾初蓦地停住脚步。
不远处是草坪,但此时此刻已被白雪覆盖,而陆北辰就在那,如同天降。飘散的飞雪之中,他正在堆着雪人,有半人之高,白白胖胖的那么一只,憨态十足。他正聚精会神地蹲在雪人旁不知在雕什么,一些*勤得很,不知在哪找来了一顶帽子给雪人戴上了。
顾初僵在原地,她没料到他一直在医院等着,一时间,情愫如沸开的水,翻滚着,咕咕地冒着热气。在这样寒凉的夜晚,她倍感微暖。
不知谁喊了声,“顾医生。”
引起了陆北辰的注意,他一转头就看见了她,白雪之中,她如幽兰静伫在长廊旁,面色皎洁如月,又被眼前的白雪衬得愈发剔透。他起了身,拂了拂身上的雪,嘴角噙笑,朝她招了招手。
她走上前,仰视与他。
“冷吗?”陆北辰将手里的东西往兜里一揣,拉过了她的手,捂住。
旁边的*们窃窃而笑,眼里尽是羡慕。
顾初轻轻摇头,轻声开口,“你怎么没回家啊?”
“等你。”
“外面多冷啊。”顾初心疼。
陆北辰低笑,“还好,你们医院的咖啡虽说味道不怎么样,但对驱寒还是有点效果。”
顾初抿唇一笑,又看向雪人,“你的杰作?”
“闲着也是闲着。”
“你的手指头还受着伤呢。”顾初不得不提醒他。
“不算什么。”陆北辰笑得温润,从兜里掏出刚刚雕刻的东西。顾初低头这么一瞧,竟是根胡萝卜,惊讶。
“从哪弄来的?”
“那些*,挺热心的。”陆北辰冲着她示意一下,“马上好,等我。”
他折回雪人旁,将雕好的胡萝卜插在了雪人的脸上,成了它尖长的鼻子。顾初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心底深处涌出暖流。在她认为陆北辰是个成熟内敛的男人,像这般孩子气还是第一次见到,原来,他玩心其实挺重的。
雪人堆好了,有护士热情地要拉着陆北辰拍合照,他笑着婉拒了,任由那些*们苦求,他还是连连摆手,末了,牵过顾初的手离开了长廊。
开了车门,陆北辰命她先上车。
见他没有上车的打算,她落下车窗忍不住问,“你不会要回去跟那群姑娘拍照吧?”
陆北辰的大手就伸过来,惩罚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薄唇落了四个字,“胡扯,等着。”
顾初盯着他的背影,一时困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不到十分钟,他就回来了,手里拎了两杯东西,皑皑飞雪之中,他的身影颀长高蜓,引得她两只眼睛直冒桃。将窗子落下,她趴靠车窗,等他上前后她仰头看着他说,“跟小姑娘们嬉笑玩耍后想拿杯东西打发我?”
陆北辰居高临下与她对视,“你是很好打发的人吗?”
“如果你敢*,我会剥了你的皮。”她笑得欢腾。
陆北辰抿唇浅笑,说了句,“给我开门。”
她便探身给他开了车门。
坐回了驾驶位,他将其中一杯热饮递给了她,她接过,是橙汁。热热的,捂在手里,暖意就顺着掌心一点点进了心。他不能沾橙类的东西,或水果或饮品,但知道她是爱这口的,所以每每都会为她买上一杯热橙汁。
想到这儿,顾初心中更暖。
陆北辰自己要了杯咖啡,她知道,他是为了提神。
“有你在,我哪敢去看那些*?”喝了口咖啡后,他笑。
顾初撇撇嘴,“知道那些护士为什么那么热心帮你找胡萝卜?还不是看你秀色可餐想要占你便宜?你呀,以后出门再见到小姑娘都要小心点。”
“小心什么?”
顾初凑近了他,嬉笑,“小心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引起小姑娘们的疯狂,得不到的时候宁可毁掉。”
陆北辰被她逗笑了。
他笑起来如冬日冰层之下的暖流,盈盈温和,顾初想起顾启珉说的话,心脏就咚咚直跳。而这个冬夜,这个与众不同的夜晚,她以为她在孤军奋战,不成想,他其实是一直在她身边陪伴的。
将橙汁放到了一旁,她忍不住搂住了他。
陆北辰手里的咖啡差点洒了,便一手举起杯子,一手轻轻将她搂住,低笑,“怎么了?”
她窝于他的胸膛,呼吸他身上清清淡淡的气味,一时间梗住了喉头,轻轻摇头,却忍不住将他搂得更紧。男人的嗓音低沉落下,带了少许揶揄,“你不会是真怀疑我跟那些护士有什么吧?”
“就算你在外面找了女人,我也离不开你。”她没出息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北辰闻言这话后一头雾水,又觉得不对劲,将咖啡放好后,捻起她的下巴。“说什么呢?我外面哪来的女人?”
顾初搂紧了他,“我才不在乎……”
这话听在陆北辰耳朵里就变了味道,他马上解释,“初初,我真的——”
“北辰。”她轻喃他的名字,抬眼看他,“谢谢你送了这么好的新年礼物给我。”
陆北辰挑眉,“橙汁?还是雪人?”
“你知道的。”顾初凝视着他,眼中动容,从他出现在她生命里,他给予她的太多太多了。
他看着她的眼,渐渐地,明了,眉梢舒展,修长的手指攀上她的脸颊,“你终于敢拿手术刀了。”
“今晚,我参与了二级和三级的手术。”她情绪激动,“我……我敢拿手术刀了,我是个合格的医生了。”( )
章 二 371我的信任只给我的女人
陆北辰只是轻轻浅浅地笑,任由她在他怀里激动得如同个孩子,他道,“这很好。”
“你还瞒着我做了什么事?”她仰头看他。
他微微扬眉,故作思考,说,“太多了,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她被他逗笑,轻捶了他一下,他也轻松浅笑,眉宇舒展时温和又平易近人。她看着他的眉眼,医院路边街灯的光亮溅跃他的眸,隐隐光亮似星辰,英气和雅。她看着看着,想起一直以来那么多的姑娘痴迷于他,心口有酸又有微微地甜。
酸是因为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姑娘窥视于他,年轻貌美无所不有的,她会嫉妒,会猜忌,会提防;甜是因为他倾心倾力来为她,待她与别的姑娘都不同,为她铺路为她筹谋。她不敢去深想,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总会像是做梦,她不敢轻易去探索太多过去,更不敢去窥视太多未来,只要是他承诺的,她便欢愉接受,只怕时间长了,她渐渐老去,而他身边,会不会再出现个令他痴迷令他坏了原则的姑娘?
敛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却还是被他听见了。他勾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逗你呢?还真在意了?”
见他误会了,顾初轻摇了头,叹道,“我是想,你太相信我了,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万一我还是迟迟拿不起手术刀呢?”
“事实证明你能拿起来。”陆北辰笑看着她。
“我说是万一。”她强调,“我真的一个不争气就会使你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没有这个万一。”陆北辰摸着她的头,形同在安慰个孩子,“你有拿起手术刀的勇气和实力。”
顾初看着他,幽幽地说,“你该不会要说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所以我相信你的话吧?”
陆北辰挑眉浅笑,“我的信任只给我的女人,这是首要的条件。”
顾初心头一热,忍不住搂紧了他。
她没说太多,只想用这种举动来告诉他,能做他的女人,挺好。
……
年初一,雪停。
顾初懒懒得不想醒。
窗外已是大亮,窗帘透着微弱的光,墙上的钟表静静地敲着时间,每分每秒油走得都是无声无息。身后的男人也赖了*,不像平日似的早早起*为即将忙碌的一天做准备。他的胳膊圈着她的腰,呼吸均匀安静。她微微动了动,后背贴紧了他的胸膛,他就下意识地搂紧了她。
她确定他还睡着,这些天对于他来说太累了。于是,她便再阖眼贪睡,享受他的怀抱。
年下,难得这般的轻松。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顾初正美滋滋地想着,*头的手机就震动了,震动声原本不大,但在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下却十分惊扰人。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腰间的手臂微微动了动,他也被吵醒了。
是他的手机。
没响几声,他便接了,一条胳膊还任由她枕着。
她没回头,也没动,始终阖着眼,耳朵却削尖了。她听他“喂”了一声,嗓音含含糊糊,许是反身抓起手机直接接听了。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别是什么案子……千万别是找他工作的……
隐约中,她似乎听见了个女人声音,叫了声“北辰”。
紧跟着,她就听陆北辰压低了嗓音说了句,“等一下。”
顾初的心“咯噔”一声。
陆北辰没再继续讲电话,微微支起了身子,她闭着眼但也能感觉到他的靠近,他似乎在看她醒了没有,少许后,他抽出被她枕着的胳膊,动作十分轻缓小心翼翼,应该是怕将她惊醒。待他抽出胳膊后,她觉得*的那一边有了微微的晃动,他下了*,而后进了洗手间。
她这才睁眼,回头去瞧。
洗手间的门被他关上了,他避开了她,进了里面讲了电话。
顾初第一个念头就是下*冲进洗手间里,听听是谁给他打了电话,她倒不是不相信陆北辰,只是,他有意地躲避令她心生疑窦。蓦地起身,被子滑落下来,裸露的肩头隐隐发凉。她顾不上那么多,死死盯着洗手间的门,多少次想要下*。
但最终理智还是回来了,她忍了下来,又重新窝躺在了*上。两只眼睛瞪得跟玻璃球似的,大脑却在拼命运转,细细想来刚才手机里的声音,有点耳熟,像是……林嘉悦。
顾初皱紧了眉头。
是她吗?
她不敢确认。
如果真的是林嘉悦,那她可真要怒骂她的不要脸了,这女人简直阴魂不散,这么久了那个女人都无声无息的,她还以为她是偃旗息鼓华丽转身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不料,还在对陆北辰虎视眈眈?
顾初越想越生气,但转念又一想,或许不是呢?
可心中斗志已燃起,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给陆北辰打电话的人就是林嘉悦,不知怎的,就是这么肯定着。心中负面的小斗士又奋起了。以前她可以对林嘉悦忍让甚至同情,但现在她是陆北辰的女朋友,她林嘉悦不是,所以她们两个阶级立场不同,如有机会见到林嘉悦,她非给她一个警告不可。
洗手间的门开了,顾初马上阖了眼,装睡。
*的另一边往下微微塌了塌,是他尚了*。手臂环了过来将她搂紧,只不过跟刚刚沉睡时不一样,这次的搂紧是有意识的。
有吻落在她的额角,他在亲她。
顾初实在无法做到熟视无睹,故作喃喃,“谁来的电话?”
“没谁。”男人低沉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顺势另条胳膊也揽过了她,她又重新枕上了他的胳膊,他收紧力道时,她紧贴他的身体。
“一个女的。”她嘀咕了句。
他低笑两声,修长的手指攀过她的脸颊,薄唇游移她的唇角、脖颈,喃语,“是鱼姜,拜年的电话而已,没什么事。”
鱼姜……
顾初缓缓睁眼,微微仰头,任由他的吻渐渐油走。
他在撒谎。
鱼姜从不叫他“北辰”。
是他大意了还是她敏感了?
“不睡了?”陆北辰微微直起身,薄唇轻贴她的脸颊,低喃。
她轻轻点头,又问,“今天你干什么?”
如果只是拜年电话倒也没什么,但对方是林嘉悦,应该不单单是拜年那么简单,他今天出了门,说明这通电话一定有问题。
陆北辰的身子压过来,手臂绕到她的前胸,宽厚的大掌扳过她的脸颊,吻又轻柔缱绻地蔓上来,落在她耳畔时,炙热的呼气刺痒了她的耳垂,她肩头轻缩了下。
“干你。”他低落的嗓音充满浓浓的晴欲,粗噶蛊惑。
顾初的心随着他这两个字飞快地掀动了下,身后是硬邦邦的抵触,他的企图昭然若揭。当然,他也不掩藏自己的*用心,大手托高了她的腰。
男人的胸膛滚烫,一直烫进她的心尖。
他的晴欲她从无法抗拒,今天却不想让他为所欲为。躲闪,转过身来,他见状意图再行攻击,她擎住了他压近的胸膛,娇嗔,“正经点不行啊?”
这句话逗笑了他,黑眸不怀好意地上下一打量,道,“赤身果体的两个人在一张*上,枪都上膛了你要我正经点?”
“你脑子里就全都是这种事啊?”她红着脸。
“因人而异。”陆北辰又压下脸,在她眼角眉梢厮磨,“看见你,满脑子想得就是这种事。”
男人呼出的热气近乎能将她灼烧,她能感觉到他的蠢蠢欲动,他的大家伙已是蓄势待发,她避开他的吻,双手捧住他的脸,问,“你今天没什么事?”
“现在是过年。”陆北辰挣脱了她的手,又耍赖地低头,英俊的脸颊埋在她的脖颈,有点孩子气地低喃,“我不能休息吗?”
有点控诉的意思,顾初就没出息地心疼一下。
忍不住环住他的肩头,轻轻拍他的头,“我又没说不让你休息。”
男人,不管活到多大年龄总有孩子气的一面,女人,哪怕是涉世未深也会有母性的光环。顾初就是这样,一时间母性泛滥,温柔呵护,岂不知她身上的男人压根就是狡猾的伪装者,她只听得他楚楚可怜的申诉,却不曾见他一脸得逞的邪笑。
他趁机将她蜷起。
雄伟的大炮缓缓攻占了不设防的城池。
“你……”她方知上当,却为时已晚,呼吸一阵急促来承受他的力量。
他吻着她的眉梢,赞叹,“好暖……”
她忍不住咬住他下沉的肩头,却很快,沉浸在他一手掀起的动荡之中。
……
快到午后了,两人才懒洋洋地离开了*。陆北辰精神奕奕,顾初被他啃得差点连骨头渣都不剩,起了*更是倦怠。泡了澡,点了精油,正舒舒服服阖目享受芳香,他又赖皮地钻了浴缸。偌大的地方,因他的强行掠战变得拥挤,末了他还抱怨,“浴缸没外滩的大,换掉。”
顾初靠在他的胸膛没敢动。
他靠在浴缸上,双手绕到她的胸前,美其名曰像是恩爱拥抱,实则他的手极不安分。精油为玫瑰香,却总也抵不过他身上气息的蛊惑。她开始后悔了,这男人就不能休息在家,否则没玩没了的。
果不其然,他又开始上下其手。
她一把箍住他的胳膊,可怜巴巴,“我还累着呢。”
他却故作思考,又极力*,“我进去,不动。”
“骗人。”
“真的。”陆北辰信誓旦旦,搂紧她,“一上午都在你身上,我哪有体力了?”
顾初不相信他的话。
“你就当安抚它一下。”陆北辰的头抵着她的肩头。
她心软了。
“你发誓你不动。”
“我发誓。”
她才放心,他如愿以偿。却肆无忌惮地开始进攻,毫不停歇。她拼命推搡着他,“痛心疾首”地道,“陆北辰,你说话不算数!”
“这个时候哪个男人会说话算数?”陆北辰坏笑。
热气氤氲了浴室,亦氤氲了两个相缠相绕的身影。
等再从浴室出来时,顾初说什么都不让他靠近了,怀抱只抱枕窝在沙发一头,只要他靠近她就冲着他挥拳头。
“我是问你想吃什么。”穿上衣服的陆北辰俨然成了禁欲的君子,浅麻色宽松上衣,深咖色的家居长裤,一脸的温文尔雅外加清爽俊朗气,哪还像之前贪嘴赖皮的男人?
顾初看了就气,瞪了他一眼,“不吃,饿死。”
“饿死?不行,我得把你养肥一点。”陆北辰凑上前低笑。
她不解地看着他。
他微扬唇稍,笑得看似明朗,可仔细瞧着就掺了一丝坏,“在*上的手感会更好。”
一个抱枕砸他身上,他哈哈大笑,进了厨房。
顾初弯身拾起抱枕,也忍不住抿唇浅笑,邪坏的男人,她却痴迷于他的这一面。
早上电话的事倒是抛之脑后了,缘于陆北辰始终没提出门办事的话,顾初也就放了心,也许对方真的是林嘉悦,可能也就是拜年,只不过他怕她误会,也不想多事,所以就随口扯了个谎?
心头石头稍稍放下,她又给岑芸打了个电话,大年夜的又赶回上海,事后总要有交代才好。( )
章 二 372姐夫如父
岑芸没埋怨大年夜的事,虽嘴巴还是不饶人,但很快就问了病患情况,顾初简单描述,岑芸闻言后也明显松了口气。因为年初三安排了她的值班,所以不方便再跑一趟琼州,跟岑芸道了歉,岂料岑芸说,“哪有功夫招待你啊,今天盛伟来了,明天听说罗池也要来。”
顾初愣住。
“说起盛伟我倒想问问你呢。”岑芸压低了声音,“他家的事就算完了是吧?”
“姨妈,您还是问我表姐吧。”这种事她不好说,她跟盛天伟又不熟。
岑芸叨叨,“要是能从你表姐嘴里掰出实话还好了呢,行了,问你也是白问。”
“咣当”,那边先挂了话筒。
顾初哭笑不得,姨妈这还来了脾气,关键是,盛天伟什么情况她确实不知道啊。
双手揣兜溜溜达达到了厨房,像是青藤似的腻在门口,看着陆北辰在熟练地搅鸡蛋,她道,“罗大警官明天去琼州这件事你知道吗?”
陆北辰头也没回,“知道。”
“他几个意思啊?”
“他的意思很明显。”陆北辰将打好的鸡蛋倒入了面粉之中,笑道,“中秋节的时候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不一样啊,初二登门有讲究。”顾初溜达进来拿了只苹果,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什么讲究?”陆北辰认真地将揉好的面团进行切分,又灌入了模子里去。
顾初将苹果咬得嘎嘣脆,“初二是女婿上门。”
“所以,他就是这个意思。”
顾初瞪大了双眼,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他不会想跟我妹求婚吧?”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奇怪的?”
“他俩算是谈过恋爱吗?”
“那这大半年的时间他和思思算什么?”陆北辰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至少罗池认为,他在跟你妹谈恋爱。”
“我妹过了今年才21。”
“在古代,21已经是老姑娘了。”
顾初一撅嘴,“那我都26了呢。”
陆北辰将模子放入烤箱,扭头看她,笑得意味深长。顾初一时尴尬,她倒也没别的意思,可这话说出来就像是逼婚似的,再加上他这么一笑,弄得她多么怕没人要一样。
“我的意思是,罗池想要求婚得征求我的同意。”她忙解释。
陆北辰一挑眉,“你想嫁给他,首先要经过我的同意。”
“喂,哪有你这么歪曲意思的?”顾初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长姐如母,听过这句话没有?”
“有道理。”陆北辰轻笑,“看来得让罗池给我送份大礼才行。”
“给你送礼?”顾初不解。
“姐夫如父。”
顾初“扑哧”乐出了声。
……
琼州,初一,天晴。
在琼州有一条*路,两旁椰树摇曳,再远一点就是蔚蓝色的海洋。午后,阳光暖了起来,椰树上盘满了彩灯,虽是过年,但晚上来这里散步的年轻人还会很多。
许桐穿了件鹅黄色开衫,阳光打落她的脸颊亦清朗明艳,盛天伟瞅着她,有点入迷。她一扭头就见他看着她,脸颊就觉得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看什么看?”
盛天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少许,又道,“我算是知道了,庆喜儿还是跟你亲。”
许桐忍不住也笑了,抖了抖手里的牵引绳,“你来就来吧,把它也带过来,这一路上它不闹啊?”
今天一大早他就出现在她家门口。
阳光未明,她被冷不丁出现的伟岸身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他,他不是单独前往,一手拎着*物航空箱,一手牵着庆喜儿。
庆喜儿见了她后兴奋得不行,没等她说话,它就飞扑到她身上。
岑芸听见动静出来了,最先看见的就是一只俩眼睛像是被门挤了似的狗,吓得哇哇大叫,“什么玩意?”
现在想来许桐都会笑出声。
“它想你了,所以要跟着来。”盛天伟道。
许桐偏头瞅他,会心一笑,“你都能听懂它讲话了?”
盛天伟干脆绕到她面前,脚步一停,凝着她,“其实,是我想你了。”
他逆光而立,眉宇刚毅,许桐与他对视,心中欢喜。
他能来,说明一切都过去了。
“许桐。”他轻喃她的名字。
她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变得一无所有,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盛天伟认真地问。
“一无所有?”
盛天伟点头,“是的,一无所有。”
许桐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他怔住,很快反应过来,大踏步追上前拦住了她,“许桐?”
“我喜欢的男人必然不会是懦夫。”许桐抬眼瞅他,语气清冷,“你已经想到了一无所有,那么就意味着你以后压根就不想去努力,一旦离了你的盛家大公子身份,你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你都养活不了自己,你的意思是这样,对吗?”
盛天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如果你只是一个靠着光环过日子的男人,那么最好离我远一点。”许桐面无笑容,“一时颓废没关系,一辈子颓废才可怕,你认为我会跟这种男人过一辈子?”话毕,绕过了他。
盛天伟蓦地反应过来,上前一把将她搂住,“别走。”
“你是个懦夫,我要你干什么?”许桐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明镜,他哪会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盛天伟在她耳畔低低喝道,近乎严肃,“许桐,我不是懦夫!”
“那你说那句话什么意思?”许桐没回头,任由他从背后抱着,“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没关系,我要的是你以后,如果你自暴自弃,对不起,我没工夫奉陪。”
身子被盛天伟转了过来,他一脸苦笑,“好好好,我承认我只想听你说些安慰我的好话,没想到你说的话比我妈还难听。”
许桐忍不住笑了,眼一挑,“你妈?看来你和蒋总谈开了。”
盛天伟轻轻叹气,将她圈在怀里,“是的,直到昨晚我才发现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
“那是你迟钝,我早就发现了。”
盛天伟低头看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还会照顾我的生母,你……不介意吧?”他是有迟疑的,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接受他的情况,他的生母不但精神失常,还参与到骇人听闻的事件中,换了其他姑娘早就唯恐避尤不及了。
许桐不可思议地笑了,“盛天伟,如果你不去照顾郭阿姨,我才会介意,那样你就太铁石心肠了。”
盛天伟动容,有拉她入怀。
半晌后,他在她头顶叹道,“跟我回家吧。”
“回家?”
“见见我母亲。”
“我见过了。”她笑。
盛天伟亦低笑,“傻瓜,这次是见家长,正式的。”
许桐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话,心猛地一窜,喜悦蔓延,却不好意思了,推开了他,扯了扯牵引绳,“庆喜儿咱走,别理你爸。”
庆喜儿屁颠颠地在前面跑。
盛天伟在她身后得意地笑。
……
初一,陆北辰整整陪她在家待了一天,果真哪都没去,初二,上海的气温又降了很多,顾初原本嚷着要去滑雪,但一开门就被冷空气给刺激回来了,一缩脖,死活就不出门了,陆北辰笑她没出息,但也没逼着她去。这两天陆北辰充分发挥了他的厨艺,吃得顾初那叫一个流连忘返,用她的话说就是,有了陆北辰,就相当于天天吃着米其林大厨的手艺不重样。
祝福的短信和电话倒是不少,尤其是陆北辰的,顾初就纳闷了,他在中国应该没什么朋友,怎么人缘比她还好的样子?他回答得云淡风轻,“没办法,我长了张禁欲的脸,所以大家都喜欢跟我交朋友。”
禁欲的脸?
顾初面部扭曲,反驳,“你是禁欲的脸,**的身!”
“这个形容我喜欢。”他笑。
接近黄昏,陆北辰又接到了来自美国那边的电话,顾初听得清楚,是跟案子有关。结束通话后她一把搂住他的腰,情绪紧张,“你是要回美国吗?”
陆北辰察觉出了她的紧张,哭笑不得,“不回美国,只是那边有案子的卷宗会邮寄给我,他们遇上了难题。”
顾初这才放心,一个劲儿拍胸脯,“那就好。”
晚饭之前,陆北辰有出门的迹象,他虽穿着休闲,但她心有警觉,上前问他去哪,他笑说,“家里没盐了,我去买。”又见她不说话,他又补充,“我很快回来,做你爱吃的清蒸鱼。”
家里的确没盐了,他出门后她到厨房看过。可总觉得不踏实,心里冒出个声音告诉她:快跟上他!
她有预感,他出门未必只是买盐,也许,就跟昨天早上那通电话有关……( )
章 二 373提醒他,要小心
入夜后的老洋房路有了年味,两旁的香樟树上挂满了青头灯,宛若树杈间匿藏了星子,平时就静谧的巷子因过年多了几分璀璨。路上的人依旧不多,年底留在上海的不是本地人就是早就在此安家的人了。
顾初跟出来的时候早就不见了陆北辰的身影。
夜色降凉,她戴了帽子,裹了一条宽大的羊绒围巾跑了出来,被灯光燃亮的街道只有零星的人影,遥远的天际划过烟火的光亮,又隐隐炸开的声响。拐到街头,原本热闹的店铺都已放假休息,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店主是上海本地人,顾初经常来这家店买东西。快步进了店内,老板亲自迎客,店员们倒都放假了。
这附近开着的就这一家店,陆北辰不可能舍近求远。顾初问及老板刚刚有没有人来买盐,老板笑呵呵道,“这大年夜的哪有谁家缺盐的?上一个客人还是一小时前来的,一对小情侣买些零食去看电影。”
其实也不消老板多说顾初也知道,店不大,如果陆北辰真是来买盐,她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到。给老板拜了年,离了店,她形同一抹幽魂似的站在树下四处张望。风过,阴凉,但还好,身上的羊绒围巾足够抵御寒凉。
围巾很大,能遮住她大半张脸,只留双眼睛在外面。
偶尔车影人影过,却始终不见陆北辰的影子。
顾初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如同眼前这街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要骗她?
也不能一直站在街上等,末了,顾初只能往家返。心口微微胀痛,又有点酸,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又说不上具体是哪种不舒服,从内心深处来说,她是相信陆北辰的,可潜意识中又在怕,而这种怕,此时此刻就应验了,他有事瞒着她,又或者说,她不知道他太多的事。
折身回走时,眼角不经意扫过街的斜对面,有还在营业的几家店,店铺布置得很有年味,店铺前装饰得璀璨耀眼。有家店,有家夜宵店,再有两三家也都是年轻人开的个性店。唯独一家,灯光不那么明艳,一如既往地低调,是家咖啡厅,装饰内敛有品味,位临街角,面积不算太大,里面磨制的咖啡却在上海是数一数二的。
那也是顾初常去的咖啡店,陆北辰离开上海久了,她每每想念他时总会到那家店去坐坐,点上一杯摩卡,择个靠窗的位置,懒洋洋地晒着午后的阳光。她有时候就会希望喝着喝着咖啡便看见了陆北辰回家的身影。
但现在,她看见了陆北辰。
就在那家店,透过雕窗棱,他的身影就映在玻璃窗上。
顾初蓦地停住脚步,驻足而立,隔着一条街道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亦靠窗而坐,她看得见他的背影,他却看不到她的张望。与陆北辰对面而坐的是位女士,距离有些远,顾初看不大清对方的长相,但从穿衣气质上不难感觉得出应该是个挺美的女人。齐肩微卷的发,一侧别于耳后,隐隐可见饱满光洁的额头。
不是林嘉悦!
虽说看得模糊,但顾初知道绝对不是林嘉悦。
顾初站在树下看着斜对面,心脏跳得飞快,如同撞见了一幕她本不该撞见的。这种感觉糟透了,她在拼命寻找着他,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第六感,结果,眼前这一幕印证了她的第六感,纠结、急切、惊恐、茫然等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卡在胸腔,上不来下不去的。
攥了攥手指,她朝前走了几步,看见了陆北辰的侧脸。
不敢上前太多,现在街上人少,怕他一抬眼就能看见街对面的她。
店内的客人不多,或许就他们那一桌。
不知在聊什么话题,总之好像是女人说的多一些,陆北辰一言不发地搅着咖啡,但顾初感觉,他并不排斥那个女人。
正想着,那女人伸手拉了一下他的手,动作十分自然。
顾初的眼睛被刺痛了一下,仅仅就这么一个动作,心底那股子酸涩就漫了上来。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陆北辰竟没抽开手,任由那个女人拉着不放。
这女人是谁?
这个念头如荒草似的疯长,搅得她一时间没着没落的。那么,那通电话就是她打来的?她叫他北辰,而他避开了她去接了电话……
脚步就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了。
过了街,越是靠近咖啡店,她的心就越是跳得厉害。
她要进去!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进去,然后走到陆北辰面前,她要他亲口告诉她,那女人是谁。
空气虽冷,可她是燥热的。理智被抽光,剩下的只是想要弄清事实的疯狂念头。
咖啡馆的门前站了两名男子,一身黑色打扮,面色肃冷目不斜视。顾初心里嘀咕着他们是什么人,脚步已经到了咖啡馆的门前,正想着推门而入时,其中一人手臂一抬拦住了她的去向。
“不好意思女士,您不能往里进。”
顾初的“一腔热情”被硬生生打断自然心中不悦,但一见这两人的架势也不敢硬碰硬,瞧着这两人的打扮不由得想到自己的那几名保镖,难道……这两人是店内那女人的保镖?
眼角不经意瞥了停在街边的车子。
豪车是其次,订制才是关键,那车身和车玻璃一看就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有防弹防爆功能。不是她对车子的性能有多熟,只是她对这种订制的车型不陌生,当年,她父亲出行都是需要订制的车辆。
心中一凛,这女人的身份看来不简单,这保镖训练有素,一看就不是一般有钱人能请得起的保镖,她只是个女子,出行却要防弹防爆的车辆,绝非等闲。
眼珠一转,顾初迎上笑容,“两位哥哥,里面发生什么事了?我是这家店的常客,想进去买杯咖啡呢。”
她看似楚楚可怜一脸无辜,果真令另一位面色清冷的家伙软了神情,他说,“里面被人包场了,你还是过一会儿再来吧。”
“被人包场了呀?”顾初故作震惊,“那我想喝咖啡怎么办啊?这大年夜的就一家开着门呢,你们看我穿得又少,总不能打车到大老远的地方去找咖啡厅吧?”
“对不起小妹妹,我们不能放你进去。”拦她的那名保镖一脸诚恳。
顾初抿抿唇,失望地“哦”了一声,又探头瞅了瞅,却什么都瞅不着。想了想,问,“两位哥哥,里面是什么人啊?是明星吗?”
两名保镖看着她,不说话,看架势是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
顾初落了个没趣,只能怏怏离开。
过了街,回头去瞧,橱窗内的两个人还在交谈,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见陆北辰唇角的松动,他似乎在笑。当然,也许是她的误觉,她情愿,这是误觉。
回到家里,顾初始终惦记着那个女人。
难道,真是个明星?
但一般明星都是保姆车吧?
不过也有家世雄厚的一线明星,出门那种配置也挺正常。
如果是这样的话……
陆北辰瞒着她,跟个明星约会?
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这种未知令她烦躁。
约莫着近一小时了,陆北辰才回来。
在听见门响时,顾初恍如隔世。
陆北辰进了客厅后,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走上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问,“怎么了?”
她抬眼看了他好半天,然后猛地起身,紧紧搂住了他。
陆北辰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轻拍她的后背,良久后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出门没带手机,又半天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顾初将脸埋在他怀里,自然而然地扯了个谎。
他带了外面微凉的空气,脸颊贴上,冷得皮肤发紧。
陆北辰闻言后笑了,他没质疑她的话,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声道,“街角那家便利店没有海盐,我去别处买的,所以耽误了时间。”
顾初盯着他的眼,静静地不说话。他的黑眸因染了笑而变得熠熠生辉,她的心却因他的笑不断下沉,终于坠入谷底时,摔疼的心有了小小的回音:他,连说谎都这么自然……
他的手指还攀在她的脸颊,呼吸之间有极淡的香水味,是杜松和广藿的余香,不属于他的。那女人使用的香水不是香也不是果香,而偏爱这种自然的松气,看得出她的品味也与一般女子不同。
她的心愈发勒紧了,他似乎忘了,她的鼻子一向很灵。
除了这抹若即若离的香水味,还有咖啡香,他最爱喝的美式经典黑咖啡的香……
“生气了?”陆北辰见她半天不说话,误会了。
顾初挤出一丝笑,“没有,我是觉得你太较真了,没海盐先用着别的盐呗,大过年的找家24小时开的便利店都麻烦啊。”又问,“那最后买到了吗?”
陆北辰抬起手里的袋子,“买到了,还有你爱吃的零食。”
顾初接过,眼睛一热,里面的东西不少,果真全都是她爱吃的。
厨房依旧是陆北辰的战场,他果真做了清蒸鱼,姜片被他切得丝丝如发,均匀地铺在鱼身之上。顾初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满脑子想着的却是他在咖啡馆与那神秘女人见面的场景。
那女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拉他的手,他又没表示出反感的迹象,说明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至少,两人的关系是在林嘉悦和鱼姜之上。
顾初无意识地轻叹一声,陆北辰、陆北辰……你身边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女人?
他听见了她的轻叹,转头。
“怎么了?”
顾初轻轻摇头,尽量不让心思外露。“我在想,你我厨艺都不错,应该开家饭店,一定很赚钱。”
鱼已下锅,有淡淡的姜香溢出。
他笑,“赚钱养家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你负责貌美如就好。”
顾初心口微微一恸,走上前,搂住了他的腰,“你会永远对我这么好吗?”
患得患失、近情情怯,这从来都是女人的专用词语,她也不例外,明知道他是对她好的,明知道他是个很成熟很有规划的男人,明知道他不是个喜欢乱来的人,可她还是想要他一个承诺。
他覆上了她的手,与她十指教缠,低笑,“傻。”
只回答了一个字,那意思很明显,她问了一个都不用回答的明显问题,他的笑也明显说清了他对她的心思。可不知怎的,她总会从他这个“傻”字品出一丝其他意味来……
……
盛天伟将郭香云安置在远胜集团名下的一所公寓中,那里绿化做得不错,地处安静却在市区,方便他来回得探望,又高薪聘请了有伺候老人足够经验的3名保姆日夜照顾,厨师也是名家酒店出身,做得一手好菜。
许桐被盛天伟领着正式拜访了蒋绫,蒋绫对许桐的满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见了许桐后自然熟络,两人聊了很久,蒋绫却只字不再提盛天伟身世的问题了。这次见面,跟工作无关,蒋绫很是直接,问了许桐,“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拜访一下你母亲?”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弄得许桐挺不好意思,盛天伟就在旁用肩膀顶她故意道,“妈问你话呢。”
临走时,蒋绫抱了只锦绣盒子出来,打开,是一对玉环镯子。许桐之前在精石早就练得火眼金睛,一看这玉镯晶透温润,就知道是上好的羊脂老料玉,价值不菲。蒋绫将其与之,许桐连连摆手不敢收下,蒋绫强行将玉镯子交到她手中说,“这是当年我婆婆交到我手里的,我想,现在把它们传给你正合适。”
许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看向盛天伟求救,他嘻嘻一笑替她收下,跟她说,“快谢谢妈。”
远胜集团是出了名的慈善大户,年底和年初总有大大小小的慈善晚会要参与,蒋绫没留他们晚饭,因为晚上还要参加一个慈善晚宴,这次晚宴的慈善者都是些富家太太,要不就是名媛小姐们,盛天伟是铁定不会参加的,许桐自然也没兴趣,两人驱车直接去了郭香云那。
郭香云还是精神恍恍惚惚的,但很安静,家里的保姆和厨师都挺喜欢她的。这是许桐第二次近距离地见郭香云,心中感概良多。与上次不同,郭香云穿得很是干净,身上还有淡淡的果香,是浴液的味道。她不再阴沉骇然,面色白润,手指干净,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
但就是不认人,见到盛天伟后一看再看,末了问他,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许桐牵着庆喜儿过去的,庆喜儿跟谁都是自来熟,围着郭香云蹦来蹦去的,郭香云就不停地笑,看得出她很喜欢庆喜儿,将其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庆喜儿,嘴里还哼着小调,又喃喃,“小伟乖,不要哭,不疼不疼哦。”
许桐不解,扭头看向盛天伟时却见他眼眶红了,问之才明白,那一年他差点被热水烫到,吓得几夜都睡不着觉,郭香云就忍着后背的疼成宿成宿地拍着他睡觉。
天下最难报的是父母恩,最难偿还的情也是母子情,许桐读懂了盛天伟的心思,他应该痛恨郭香云,因为她破坏了一个完整的家庭,因为她害死了他的父亲,但同时,他又心疼郭香云,只源于那血浓于水的亲情。
这一天,许桐陪着盛天伟留在郭香云这边吃饭,厨师做了一桌子的菜,郭香云像个孩子,高兴地直拍手,盛天伟亲自喂她饭菜,就像,郭香云照顾他小时候一样。
盛天伟陪了她好久,对着她说话,说小时候的事,虽说郭香云一直将怀里的庆喜儿当成小时候的盛天伟。灯下,他又为郭香云剪了指甲,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事未免有点笨手笨脚,保姆要代劳,被他拒绝。许桐从旁看着,心中感慨良多。
世事弄人,如今穆青雪和穆青莲都相继被判了刑,只剩郭香云一个。穆青雪罪行较轻,穆青莲手里有人命,任盛天伟怎么想办法最后还是抵不过死罪,也许,这是穆青莲最好的归宿。
……
转眼到了年初三,这一天,阳光异常明媚,总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
陆北辰一大早送她去了医院,然后去了实验室,他去处理美国的那起棘手案件,叮嘱她下班之后在医院等着,他来接她。她笑说,“你忙的话我先自己回家呗。”
可他拒绝了,又说了现在世道不安全的话,顾初笑他紧张过度,他没多加解释,就是强调要她等他,她应允。
上午照例查房,跟着那位就喜欢与女性瞎贫的骨科大夫,他笑说,“你是一战成名啊,年三十的那位病人送了锦旗给你,在我那呢,想取的话请我吃饭啊。”
顾初自然要去取的,那可是她人生当中的第一面锦旗,于是买了份排骨饭换了她的荣誉,骨科大夫接到排骨饭后见她拿了锦旗就跑,在她身后咬牙切齿地喊:顾医生,你的锦旗就值五十块钱啊?
拿到锦旗后,她美滋滋地给陆北辰打了个电话,他闻言后笑道,“你喜欢那玩意儿,等有空的时候我送你一整墙。”
她笑得发贼,“陆教授,你可能这辈子都没收到过锦旗吧?”
“死人的确不会送这种东西给我。”
逗得顾初直乐,更是愈发得意了。
午后,她正想打个盹时接到了乔云霄的电话,彼此拜了年后,他道,“晚上有事吗?爸妈挺想你的。”
其实顾初早就想去看看乔父乔母了,毕竟大过年的,应该要过去拜拜年问声好的,想了想便同意了。转头又给陆北辰打了个电话,说了今晚的安排,他闻言后语调不大愉悦,“差不多离开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你。”
顾初知道他在耍别扭,笑了笑说好。
乔父乔母知道她要来,特意备了一大桌子的菜,乔母又亲自做了巧的纸杯蛋糕,全都是她爱吃的口味。席间,顾初给二老拜了年,二老竟备了压岁钱给她,她连连摆手说不要,乔母却硬塞到她兜里,说,“老祖宗的规矩,不能改。”
“我都已经参加工作了。”顾初哭笑不得。
“没结婚就是个孩子。”乔父笑道。
“是啊是啊,等你什么时候跟云霄结了婚,那乔妈妈就不备你的压岁钱了。”乔母一语说了重点。
吓了顾初一跳,她忙解释,“我……乔妈妈,我和云霄哥哥这辈子都是兄妹。”
“乔妈妈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但世事难料,你俩又不是亲兄妹。”乔母笑得和蔼,又看向乔云霄,“你说对不对?”
乔云霄半天没反应,乔父暗自捅了他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一脸的茫然,“啊?啊……”
惹得乔母一脸的不悦。
晚餐过后,顾初给陆北辰打了电话,乔云霄原本要送,知道她已叫了陆北辰也没多说什么,送她出了别墅大门时,她忍不住问他,“你没事吧?”这一晚他都不在状态。
乔云霄看了她良久,说,“小初,你要提醒一下陆北辰。”
“什么?”
“提醒他,要小心!”( )
章 二 374你相信爱情是自私的吗
乔云霄的话随着夜风而落,低低凉凉的,顾初只觉得后背紧了一下,误以为听错,“你刚刚……说什么?”
看他时,他的眉峰有一瞬起了波动,但很快又归于沉寂,他看向了前方,目光平视,侧脸笼罩在阴影之中,她无法窥视他内心所想。许久后他才又转头看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低问,“小初,跟他在一起你真的快乐吗?”
这一次顾初从他的眼神里铺捉到一些情绪来,沉重、压抑。不像是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他,似乎在他内心里压了一块磐石。她微怔,回答,“当然。”
乔云霄缓缓点头,却没再多说什么。这样的他,令顾初一时间捉摸不透,双手揣兜,低着头踩着铺就的鹅卵石路往前走,他在旁边慢慢地跟,那影子与她的偶尔相撞又很快分开。走着走着,她顿步,他却毫无察觉,依旧若有所思地往前走。走了能有数十步了他才反应过来,蓦地回头,见她站在那一动不动,又折了回来。
“你想说什么?为什么要提醒陆北辰小心?”顾初直截了当地问。
“没什么。”很显然乔云霄不想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可是你明明——”话到一半,有车灯晃了过来。
“他来接你了。”乔云霄直视迎面而来的刺眼车灯,淡淡地说了句。
乔家别墅与顾家别墅的道路设置相似,有一条私家车道是直通别墅的,所以除非是乔家人或来乔家的客人,否则闲暇人等是不可能走这条路的。
顾初很想问出个所以然来,但见他没有说透的打算,任心里有多着急都无济于事,而这会子功夫,商务车已驶进车道,在离他们最近的位置停了下来,熄火。很快,陆北辰从车上下来,徒步到了步行区。
乔云霄似笑似讥讽,“来得还真快,看来,他是多一分钟都不想让你在我这待着。”
顾初没说话,陆北辰也走上前来。
月下,两个男人迎面而站。
“虽然我很不想给你拜年,但也不得不对你说句新年快乐。”乔云霄再看向陆北辰时,眼神里已没了刚刚那么多的复杂情绪,干净地只剩下势不两立。
陆北辰笑了笑,“我向来讨厌繁文缛节,所以,回礼的话就免了。”轻轻拉过顾初的手,语气转轻,“走吧。”
顾初最头疼就是这两个男人面碰面,所以也巴不得马上离开,点点头,转头对乔云霄道,“你回去吧。”
“上门都是客,送佛送到西。”乔云霄朝着车道方向做了个手势,“请吧,陆教授。”
陆北辰微微扬眉,没说什么回击的话。乔云霄一直将两人送到车道,看着陆北辰绕到副驾驶位为顾初开了车门,她朝着乔云霄摆摆手上了车。陆北辰抬眼扫了他一眼,关了车门,自己又绕到了车子的另一边,车门刚一开,乔云霄就冷不丁地按住了车门。
陆北辰看着他,他亦看着陆北辰。
几秒后陆北辰将车门一关,顺势转身面向乔云霄,高大的背影成功地拦住了顾初好奇的探视。乔云霄开口,但嗓音是刻意压低的,很显然不想被顾初听见。“陆北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了,你怎么来保护她?”
“你相信爱情是自私的吗?”陆北辰似认真又似随意地问道。
乔云霄一怔,很显然是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我相信。”陆北辰自顾自给了他答案,“因为是自私的,所以才会拼了命地来保护占为己有的东西。”
乔云霄的目光一震,很快,瞳仁一缩,有试探的成分,“尤其是失而复得的东西?”
陆北辰盯着他,这过程中,他眼里如匿藏了深谙的海,半晌后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没错。”
乔云霄骤然一颤。
“多谢乔公子相送,请回吧。”陆北辰转身打开了车门,临上车前又落了句,“顺便补一句,新年快乐。”
车子,离开了车道。
路灯下,乔云霄迟迟没有移步,他站在原地,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陆北辰刚刚的话:因为是自私的,所以才会拼了命地来保护占为己有的东西……
……
车子离开乔宅的这一路上顾初时不时会打量他的脸色。
他一直在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到了市区,霓虹燃亮了车身,顾初终于忍不住问他,“在山上的时候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陆北辰回答了她的话,“你也知道我跟他向来话不投机。”
顾初咬咬唇,敛眸深思。
“陪我去吃饭。”陆北辰不再像刚刚那般沉默寡言,横过来手臂,*式地捏了捏她的下巴。
“你没吃晚饭?”她惊讶。
陆北辰耸了下肩膀,微微挑眉的样子帅气非常,“一个人吃饭没胃口。”
顾初撇撇嘴,“矫情。”
陆北辰被她的样子逗笑,刚要收回手,她又轻轻扯住他的胳膊。“刚才乔云霄对我说了句特别奇怪的话。”
“嗯?”
“他要我提醒你,小心。”
“小心什么?”
顾初摇头,“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再问他就不说了。”
陆北辰笑了笑。
“是不是你真的会遇上什么危险是他知道而你不知道的?”顾初担心一路了,很怕乔云霄的这句不清不楚的话灵验了。
“我想,他只是危言耸听。”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顾初忧心忡忡。
陆北辰唇角含笑,安慰她道,“别胡思乱想,没事的。”
“北辰。”她轻轻唤他的名字。
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他转头看她。
“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她对上他的眼,一脸由衷,“而且不止一件。”
陆北辰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抬手掐了一下她的脸蛋,“我看你学医浪费了,应该跟着科洛那个家伙做侦探社,疑神疑鬼。”
“我说认真的呢。”顾初哪有开玩笑,乔云霄的话一直在她耳边转悠,她的心里惶惶得没底,而陆北辰又是讳莫如深的样子,更令她胡思乱想了。
陆北辰轻叹一声,将她揽过来搂了一下,道,“有些事不让你知道,是想给你惊喜。”
顾初一愣,抬眼看他,惊喜?
没由得陆北辰多讲,前方变灯了,他启动了车子,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简单明了地来了句,“惊喜,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得顾初更是一头雾水。
……
年初五,上海稍稍热闹起来,假期只剩两天,已有上班族陆陆续续赶了回来。街上大部分的店铺却都已经开了,尤其是店,大束大束的玫瑰被摆在了橱窗外面,迎着阳光娇艳欲滴,明日就是*节了。
陆北辰在美国那边的实验室没有大年夜放假一说,年底的假日只有圣诞节和元旦,假期是弹性的,如果不是很忙,都会从圣诞节的前两天一直放到元旦过后,但忙起来的话往往就会忽略休假。但事实上,美国实验室那边已经连续两年没在圣诞节和元旦放过假了。语境他们虽说留恋上海的世界,但大过年的这里变得冷清,几人早早就回佘山实验室去接手美国传真过来的案子了。
陆北辰忙完手头的工作后提前离开回了市区,一路畅通无阻。驱车经过淮海路,车辆多了起来。这里的几家商城过年期间都没关门,可能,都在卯足劲做*节的主题活动。前方造成拥堵,造成数多车辆滞留,陆北辰懒得去看前方发生了什么,停了车落下车窗,点了支烟。有一阵子没怎么抽烟了,他只想在脑中梳理一下案情。
烟雾袅袅,如同思绪。
他又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吞吐烟雾,夹烟的手搭在车窗外。有欢呼声入耳,还夹杂着轻佻的口哨声,他这才随意地扫过去一眼,不远处搭了个大型展台,是某知名汽车品牌正在做秀展,数十辆崭新的车辆停在户外,期间,美艳的车模引来了不少行人的驻足围观。拥堵原因找到了,陆北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前方有交警在疏通路况,车辆缓缓而行。陆北辰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点点往前挪,快临近展台时又停下了,这次彻底难走。他不经意扫了一下前方的秀展现场,可就这一眼令他微微变了脸,烟头一掐,方向盘一打改了方向。
汽车品牌展秀中,袭人眼球的一来是新款车型,二来就离不了车模了。一组组的车模轮番上阵,了人眼。虽是午后,阳光明朗了许多,但毕竟是户外活动,换下来的车模到了临时搭建的后台都马上披过大衣,抱着暖水杯瑟瑟发抖。车模十分钟换一次,这十分钟里就算再冷也得忍着,所以,顾思在台上时巧笑盼兮,一回后台就冷得直跺脚,刚要去找自己的大衣,就听活动经理朝着她招招手,“你过来一下。”
顾思顾不上找衣服了,直接到了后台由隔板搭建的临时办公区,岂料见到在办公区出现的男人后蓦地愣住。( )
章 二 375一家人
她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陆北辰。
他靠在办公区的工作台旁,高大的身躯将这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狭小。深驼色半长大衣,上身黑色衬衫和鸡心领深灰色毛衫,下身一条深色西装长裤,这样似商务又糅了些休闲的穿着令原本面色就清冷的他看似更不敢招惹。他单手插兜,另只手夹着烟,见到她后,目光沉了下来。
顾思暗自叫苦,马上低头,局促地扯了扯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
车模的服饰统一,虽没有*秀那么夸张,但也近乎是半胸蛮腰露着,双腿也裸露在外,一眼看上去青春无限,但在冷空气下她的脸色已冻得惨白,细细一看,胳膊上早就起了鸡皮疙瘩。但顾初觉得冷空气不可怕,可怕的是陆北辰投过来的目光,看得她直觉得脊梁骨都在嗖嗖冒着阴风,她有点招架不住了。
活动经理也是阅人无数的人,从眼前这个男人旁若无人地走进办公区到现在,话虽少,但他周身散发的权威感却是令人轻易接收得到的,一看来头就不简单,他不敢耽误,按照他的吩咐叫来了顾思。见顾思来了,活动经理上前压低了嗓音问,“他说他是你家长?认识他吗?”
家长……
顾思额头上n条黑线划下,脑中全都是看过的漫画人物簌簌冒汗的画面。硬着头皮点头,好吧,家长。
“徐经理,你过来一下。”陆北辰淡淡开口。
经理的面部表情一抽,嘀咕着对方怎么知道他姓什么,低头一瞧才想起自己挂着职位牌,暗忖,这男人真是目光能及观察入微,说话间听着虽似尊敬却又有命令的口吻,一看就是高高在上惯于颐指气使的人。他上前,面带职业笑容,“您说。”
“她,我带走。”陆北辰惜字如金。
徐经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不行不行……”
“违约金我付,跟我到车上拿支票。”陆北辰一副废话不多说的架势,转眼看向顾思。
顾思心里一激灵,马上举手做投降状,“我知道我知道,马上换衣服!”话毕,一溜烟跑出办公区。
十分钟后,顾思像是条丧家犬似的灰溜溜地跟在陆北辰的身后上了车,他开了张支票给徐经理,徐经理虽说为难,但违约金着实一大笔,也就同意顾思离开了。
前方路况转好,车子离开了展台区。
顾思坐在副驾驶大气不敢出一下,其实她性子要比顾初还倔一些,骨子里多少有点叛逆,但经过刘继强那件事后着实就收敛了不少,但也由此领教了陆北辰的权威。虽说见过这几次面她都会跟他嘻嘻哈哈,但如果单独相处她还是怵他的,尤其是现在,他一言不发挺闲吓人的,她在想,姐姐是怎么忍受他的?
“来上海几天了?”估摸着十多分钟后,陆北辰终于开了口,嗓音虽低沉好听,但还是冰了顾思一下。
“刚来……”
“刚来是几天?”他蹙眉。
“……两天。”
陆北辰没看她,目光落及前方道路,语气却明显严苛,“在上海两天了都没回家?去哪住了?”
顾思可受不住他这般类似审讯犯人似的口吻,一股脑地“招供”,“我是跟着罗池来的,结果,他竟然带着我去见家长,吓死我了,叔叔阿姨看上去人挺好,但罗池的行为有欺诈嫌疑啊,所以我就跟他吵了两句住到朋友家了。你刚刚看到的徐经理是经常给我朋友联系活动的,大过年的正缺人,我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对这种秀展又不陌生,于是就来了,算是帮朋友吧。”
“对这种秀展不陌生?”陆北辰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顾思这才察觉失言。
“你姐知道吗?”
“姐夫……”顾思干脆把“未来”两个字去掉,一脸哀求状,“我发誓这种秀展真没什么,像是我们学校很多同学都接展会的,这是艺术院校的常态啊,我姐她……的确不知道,我求求你了,别告诉我姐。”
陆北辰沉默。
顾思摸不透他的性子,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拉长了音儿,“姐夫~”
“你胡闹罗池不知道?”
顾思呶呶嘴,“我干嘛要他知道?就谎称说回琼州了呗。”
陆北辰淡淡道,“今晚回家住。”
“好。”顾思马上答应,她着实怕他告诉姐姐。
“有行李?”
顾思摇头,从琼州到上海也不远,她只带了简单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都在随行的挎包里。陆北辰又沉静地开着车,车内有些压抑,顾思没话找话,“不好意思啊,让你赔钱……我赔给你呀。”
陆北辰始终淡淡,“不需要。”
顾思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逗他开心,干脆就闭上嘴巴不说话了,身子贴着车窗,看外面的影飘飘。直到陆北辰将车子再次停了下来,他才说了句,“一家人,不用计较钱财方面的事。”
顾思耳朵尖,一家人?这是什么节奏?刚要问,又听他道,“下车吧。”
陆北辰竟是到了一家首饰店,顾思知道这家,以品相极好的钻石和意大利老匠人纯手工打磨的首饰为名。她懵懵懂懂跟着他进店,店内经理亲自上前十分恭敬,“陆先生您来了。”
“改好了吗?”顾思听陆北辰这么问了句。
“改好了改好了,这一次是按照您要求的尺寸改的,一丝不差。”
顾思环顾四周,装修自然不在话下,休息区的旋转楼梯都是剔透,她听说过这家店的楼梯,全部采用匈牙利水晶打造,不尽奢华。正看着,就听陆北辰对她说了句,“去洗手间洗把脸。”
她怔愣。
“你是想让你姐看见你一脸的浓妆?”
顾思马上反应过来,在店员的带领下去了洗手间卸妆。
……
“说吧,你怎么回事?”老洋房里,顾初掐腰站在沙发旁,冲着窝在沙发上的顾思大喝,“来上海了住朋友家?你的逻辑还真好意思往那边拐是吧?”
从首饰店出来,顾思就被陆北辰带回了老洋房,顾初今天休息在家,正敷着面膜,见到顾思后刚开始挺高兴的。但一经盘问之下方知她来了上海两天了,将面膜一扯,怒了。
陆北辰没急着回实验室,坐在一旁拿了本科学杂志在看,相比这两姐妹的热闹,他十分安静。
顾思最了解顾初,她是心肠最软的姐姐,不管生多大气只要一哄就好,于是在她大呼小叫后便一把搂住她的胳膊,“哎呀,我不是怕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嘛。你说我能不想你吗?我都多久没见你了,大年三十你就露了一个小脸就跑了,好多心里话要跟你说呢。我吧是这么想的,先聚朋友,剩下的时间都留给姐姐你。”
“别说得这么好听,我可不信。”顾初被她拉着坐下,美眸一瞪,“被人抓住的时候你可没跟朋友叙旧呢。”
将顾思带回来后,陆北辰只说了句当街碰上的,之外就没再多说什么,所以顾初只当顾思是在逛街遛弯的时候被陆北辰抓个正着。
“姐,我是心里郁闷。”顾思一嘟嘴,暗自却肝颤,生怕自己做车模的事被她知道,趁着撒娇,顺眼瞟了一下陆北辰,他没看这边,悠闲地靠在沙发上翻看杂志,英俊的侧脸也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来。
顾初听说了罗池带她回家的事,想了想,又忍不住笑了,“又什么郁闷的?带你见家长还不好?”
“至少知会我一声吧?”顾思发着牢骚,“他就跟我说了句带我去见一位特别可爱的老奶奶,我哪会想到是他的家人啊?于是就空着手去了,结果,他带我回了他家,一大群人莫名其妙地就冒出来了,姐,你说我尴尬不尴尬啊?人家会觉得哪有大过年登门拜访不拿礼物的?”
顾初明白了顾思的意思,轻叹,“那你也不应该跟罗池吵架啊。”
“也不算吵,我就是被他吓到了,想冷静一下。”顾思靠在了她身上,“还有件事我有点想不明白。”
“什么事?”
顾思马上坐了起来,一脸不解,“你说他就是个小警察,怎么住那么高档的公寓楼呢?他说他自己住的房子,可里面的面积和装修都不是普通工薪阶层承担得起的,那套公寓后来我上网查了一下,近乎十万一平,他哪来的那么多钱?还有这个——”话毕她扯过挎包,从里面掏出一锦盒来,打开,竟是一条价值连城的红宝石项链。
“这是?”
“罗池妈妈送我的见面礼。”顾思重重叹气,“哪有见了第一面就送这么贵重礼物的?总之我是肯定不能收的,找机会一定要还给罗池。所以,姐,我觉得罗池……有点奇怪。”
顾初也觉得事情非比寻常,转头看向陆北辰,顾思也想到他与罗池走得近,也扭头瞅他。陆北辰虽说在看杂志,但感官还在,隐隐中觉得自己成了被关注的对象,抬眼,见状后笑了,“怎么了?”
“罗池什么背景啊?”顾初忍不住问他,又冲着他示意了下红宝石项链。( )
章 二 376认错了人
两人的谈话内容陆北辰是听得见的,他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地耸了下肩膀。顾初见状,安慰顾思,“也许真没什么背景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上海人这几年凭着拆迁款也没少出有钱人。”
顾思晃了晃红宝石,“姐,你觉得这能是拆二代拥有的东西吗?”
“你也太小瞧人家了。”顾初抿唇浅笑,“就不能是人家祖传的东西呀?”
“总之我觉得有点怪。”顾思嘟囔了句。
顾初岂会看不出这条红宝石项链的名贵?想了想,将项链重装入盒,说道,“说的也是,你和罗池现在还未谈婚论嫁,受这么贵重的东西确实不好,下次见到他还给他吧。”
顾思点点头。
陆北辰那边放下手头杂志,清清嗓子,“两位女士,能听我说一句吗?”
“当然。”顾初和顾思异口同声。
“我个人认为,这份礼物是罗池长辈送的,一片心意,还回去不好。”陆北辰看着她们,“其次是罗池家境的问题,是好或是一般,思思,跟你与他交往没什么影响。”
顾思低着头,手指甲轻轻抠着锦盒的锁扣,许久后很小声地嘟囔了句,“我又没答应同他交往,是他一厢情愿的……”
顾初与陆北辰面面相觑。
末了,陆北辰叹道,“好,当我什么都没说。”
实验室那边还有事,他回来也只是小做休息,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了身,打算回实验室处理工作。顾初替他拿了公事包,一直送到玄关,轻声问,“晚上你还回来吗?”
“今晚我回外滩。”陆北辰从她手中接过公事包,说了句。
顾初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一下,低着头“哦”了声。
陆北辰看着她,唇稍藏笑,低声提议,“今晚你跟我回去吧。”
“不行。”顾初一口拒绝,“思思来了,我走了,这不是明摆着赶人走吗?再说了,今晚我还有好多话要跟她说呢。”
“所以,就算我今晚回来也会被当成是透明人。”陆北辰悠闲地靠在墙壁上,一脸却状似无辜,“我又不是一个不识趣的人。”
顾初被他逗笑了,“她是我妹,你还一副含醋捻酸的样啊?”
陆北辰抬手,宽大的手掌揽过她的后脑,轻轻一带将她拉近,低头,坏笑,“你不是不知道我有需求,一到晚上你叫声可不小,不怕被你妹妹听到?”
男人性感炙热的呼气烫了她的耳朵,她脸一红,一把将他推开,“美得你,就算你今晚回来也要睡客房。”
陆北辰不可思议地挑眉,“那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的意思是,你回外滩就能满足你的需求了呗?”顾初十分聪明地给予反击,冲着他勾勾手,“把你手机拿来,我倒是看看你存没存能满足你需求的其他女人号码。”
陆北辰哭笑不得,说了大通倒是给自己挖了个坑,抬手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逸出两个字:淘气。
顾初就主动挎过他的胳膊,在他身上腻着,“哎呀,今晚你还真回外滩啊?”
“那就要看你给的福利有多少了。”陆北辰笑。
顾初眼睛一亮,踮脚,“啪嗒”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陆北辰意犹未尽,“没了?”
“贪心。”顾初这次环上了他的脖子,主动送上红唇。
最难消受美人恩,陆北辰化被动为主动,扣住她的腰身,吻加重。“唔……”顾初气喘吁吁地将他轻轻推开,手指抵着被他肆掠的唇,娇嗔,“你的胡茬弄疼我了。”
陆北辰被她红着脸眼波流转的模样弄得心头发痒,又忍不住勾她入前,英俊的脸颊深埋她的脖颈,狠狠啃咬了一下,引了她小小的惊呼,他低低笑道,“真恨不得生吃了你。”
“嗜血狂魔!”顾初被他的气息弄得刺痒,缩了缩脖子,将他推开。
陆北辰爽朗一笑,开了门,甩了句道,“今晚我回来。”
顾初抿唇,眼底心底油升幸福。
……
等陆北辰的车子走了后顾初才回室内,上了楼。顾思窝在客房的*上,见顾初进来了,瞅着她直笑,“道个别而已嘛,要这么久啊?”
顾初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
顾思指了指脖子位置,“都红了。”
顾初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见她笑得愈发放肆,干脆拿了只抱枕砸向她,“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你就不小孩子了?”顾思取笑。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贫嘴。”顾初一声令下,“今晚你跟我睡。”
“不是吧?”顾思惊讶,“你让姐夫一个人睡这屋?”
“怎么了?”
“不行不行。”顾思一脸惊悚地摆手,“我怕他宰了我,还是我睡客房吧。”
“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顾初也顺势窝在了*上,懒洋洋地靠在她身上,“咱俩都好长时间没见了,晚上你就不想跟我说说话聊聊天啊?再说了,这里可是你自己的家,怎么反倒像客人来做客了似的?”
“这个房子是爸妈当年买给你上学用的,我本来就是客人。”顾思抿唇乐。
“故意气我是吧?”顾初拧了她的耳朵,“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疼疼疼!”顾思连连求饶,“听见了听见了。”
顾初这才松手。
“你说姐夫知不知道你其实是伪温柔啊?”顾思揉着耳朵故意道。
顾初又冲着她抬拳头,顾思忙抱住她的胳膊示弱,片刻后,凑近顾初诡笑,“姐,你刚刚说你的就是我的,那姐夫还是你的呢,也是我的吗?”
这话令顾初有了短暂的一怔,很快就见顾思笑不可支,抱枕拿过再次砸她,“臭美。”
顾思已是笑得前仰后合的,许久后才平息,道,“像是陆大教授这样的男人我可消费不起啊,一严肃起来吓死个人,本来能活一百岁,被他那么一吓足足能吓掉一半的阳寿。”
顾初却盯着她,疑惑地问,“严肃?他严肃起来是什么样你怎么知道?”
“啊……”顾思方觉口误,马上修补,“我的意思是,他一看就是个挺严肃的人啊,不笑的时候就挺吓人的。”
顾初闻言后点点头,没再往深了想,“这倒是,不过啊,了解他了之后也就没什么了。”
……
陆北辰一路开车到了佘山,车刚一停好,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来电显,接起。
“听说思思在你那?”是罗池,开门见山。
“纠正一句,在她姐那。”陆北辰熄了火,拿了公事包后下了车。
“我还真被那个小丫头片子给骗了。”罗池那边重重叹气,“要不是打电话到姨妈家里找她,还不知道她留在顾初那了。”
“你确实后知后觉。”
“哎,那是因为我在外地啊。”罗池那边听上去像是挺累,“大过年的跑到外地去押送犯人,真***折腾。”
“什么时候回?”
“这是想我的节奏啊。”罗池笑得发贼,“陆大教授,我是直男,可不像科洛那家伙似的对你神魂颠倒。”
“我只是好心提醒。”陆北辰不为所动,“你喜欢思思,最好跟她和盘托出,别让她自己查出来就不好了。”
“我没什么瞒她的啊。”
“那条红宝石项链。”陆北辰提醒了句。
罗池恍悟,“哦,那是我妈送的,怎么了?”
“你一个小警察,住着高档地段的高档公寓,见面礼又是一条价值连城的红宝石项链,你说怎么了?”
手机那边笑道,“我家的情况我也没打算瞒她啊,她又没问,我不能主动跟人显摆吧?弄得好像我就得靠着家里有钱游戏人间似的。”
陆北辰轻轻揉了揉额角,末了说了句,“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刘备的儿子。”陆北辰叹道,“行了,我还忙,挂了。”
他掐了通话,无奈摇头,步行入别墅。
电话那头,罗池一手夹着烟一手挠头,刘备的儿子……紧跟着,用力吸了一口烟狠狠吐出,“靠!姓陆的,你骂谁是扶不起的阿斗呢?”
……
快晚八点,陆北辰才驱车回到了老洋房。
这一带入夜后尽是璀璨,老洋房一带有一些是本地人,窗子上挂满了彩灯,一到天色擦黑时,彩灯犹若夏似的竞相开放。还有一大片的人家是黑着灯,是外地人回家过了年,但都在白色的栅栏上缀了大红灯笼,远远的甚是喜庆。
陆北辰一进家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不消说都是顾初的手艺。他关了门,随手将车钥匙和公事包放好,换了鞋进了屋子。客厅的灯光是鹅黄浅亮,淡淡地温暖流入厨房。他没换衣服直接进了厨房,顾初正在摘菜,背影在偏暗的光亮下影影绰绰。陆北辰上前,从后面冷不丁将她搂住,低头轻咬了她的耳垂。
可紧跟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与此同时女人惊叫了一声,蓦地回头。
他愕然,一把松开,“思思?”( )
章 二 377让我看清你
老洋房向来采用暖光,又在路边,所以家里多地灯少明灯,如此一来,光线不那么刺眼,但也同时不那么明亮。顾思的头发长了,跟顾初一样简单地挽了个丸子头,两姐妹的身形又很像,再加上,她还穿了件顾初的睡裙,如此一来,陆北辰就认错了人。
顾思也没料到自己正摘着菜呢,突然被男人结实的手臂给搂住,更重要的是,他还……一时间臊得脸红,被他轻咬过的位置还热着,他的气息似乎还绵在耳畔。
而这边,陆北辰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已恢复冷静,淡淡地说了句,“很抱歉,我以为是你姐姐。”
“不不不,是我不好。”顾思连连摆手,不自然地扯了扯睡裙,“我的睡衣脏了所以穿了我姐的,我、我换别的衣服——”
“你姐呢?”陆北辰很好地收敛尴尬,打断了她的慌乱,问。
“她……”顾思冲着外面指了指,“她去超市了,哦,就是街角的那家店。”
陆北辰微微点头,转头离开了厨房,没一会儿,她听见他外出的声音。一下子靠在门边,双脚都是软的,许久后,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耳垂,还是热热痒痒的,这种刺痒的感觉像是长了脚似的往心里钻,搅得心头乱极了。刚刚那一幕像是挥之不去,他的手臂结实有力,虽极短相拥,却足以感受到他的温柔,他的气息性感滚烫,有轻易掀动人心的魅力……
她抬手按住胸口的位置,心脏始终在扑腾腾的跳,从未有过的,狂跳。
……
顾初怀里抱着纸袋,里面装了些法棍面包,又去超市买了瓶豉油和冰,然后溜溜达达地往回走。没走几步,就看见陆北辰站在不远处,两旁树影婆娑,他的背后是一长串的红灯笼,将他勾勒得似梦似幻。他在看着她,面色平静。
见他回来了,顾初异常高兴,快走了几步。等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伫立不动,顾初好奇,与他面对面站着,歪着头,左右打量着他,又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陆先生,您老掉魂了?”
陆北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轻声唤她,“初初。”
顾初凑近他,“怎么了?”
他将她的手攥得很紧,低语,“离我再近些,让我看清你。”
顾初仰头娇笑,“我已经在你怀里了。”
“不够近。”陆北辰揽过她的腰,低低道。
顾初被他的样子逗笑,“那怎样才算最近?”
下一秒,陆北辰低头吻上了她。
薄唇与红唇相贴绞缠,就在这条前后都没人的巷街之上。
许久后,陆北辰才放开了她,可双眼还在与她纠缠。顾初察觉出他有点异常,靠在他怀里轻声问,“你怎么了?”
“没事。”他轻轻浅浅地笑,“可能,我的眼镜度数要加大了。”
“啊?”顾初一脸的紧张,“那眼睛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看吧,都是你平时工作的时候不注意,有时候一忙起来就忘了摘隐形,以后你就戴框架吧,我又不会嫌弃你戴框架难看。”
她喋喋不休,陆北辰听得心里范暖,忍不住将她搂紧。
“哎呀,面包!”顾初笑,“你不硌得慌啊?”
陆北辰被她逗笑,顺手接过面包和购物袋,腾出一手牵过她的手,道,“回家。”
……
回了家,顾思已经将餐桌摆好,一桌的美食,色香味俱全,外加一瓶封存的红酒,是上次科洛来家里玩送顾初的。
顾思果真换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见他们回来了,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顾初见了后忍不住笑了,“在家怎么穿得这么正式啊?搞得跟迎接外宾似的。”
顾思挤出一丝笑,“哦,我觉得穿家居裙有点冷。”话毕,悄悄打量了一下陆北辰。
“冷吗?”顾初还觉得挺热的,老洋房里安装了自动调温系统,始终会将室内温度保持在25度左右。
陆北辰没看顾思,脸色自然得就好像刚刚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轻轻揽过顾初的肩膀,笑问,“今天怎么想着做一桌子的菜来孝敬我了?”
“您七老八十了用我孝敬?”顾初抿唇浅笑,推了他一把,“快去换衣服洗手,准备吃饭。”
陆北辰照做。
几分钟后,陆北辰下了楼。
宽松的浅灰色上衣、深灰色的家居裤,少了正装下的严肃和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清爽悠闲,平易近人。顾思坐在顾初旁边,目光不经意扫过陆北辰的影子,耳畔又有一瞬的滚烫。
陆北辰落座,顺势将顾初面前的酒杯收走,“你不能喝酒。”
“科洛说这是珍藏。”顾初一脸不情愿。
奈何陆北辰十分不好说话,“那也不行。”
“科洛回国了?”顾思问这句话时是看着陆北辰的,她没跟科洛接触过,但下午听顾初提起案子的时候讲过他。
陆北辰没回答,倒是顾初笑着道,“陆大教授在上海呢,他哪舍得回国?”
顾思不明白。
“他啊,最迷恋陆大教授的这张脸,用科洛自己的话说就是,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是会令他魂牵梦萦的,一是美食,二是陆大教授的脸。”顾初忍不住笑。
顾思更是一头雾水了,“科洛他……不是男人吗?”
顾初捂着嘴,笑得欢快。陆北辰抬手轻敲了下她的头,淡声道,“你姐只是胡说,科洛去杭州看西湖了。”
顾思“哦”了声,心想着,陆北辰的确长了张让男女老少通吃的脸。
酒已经开了,陆北辰也不能多加阻止,但只局限于她品上那么一点点,顾初倒也听话,没喝多少,顾思喝得有点多,嚷着这酒好喝,顾初心疼地说,“少喝点少喝点,别都给我喝光了。”
陆北辰整个餐桌上很少说话,都是顾初和顾思有说有笑,但饭菜吃了不少,他向来喜欢顾初的厨艺。
……
好酒后劲大,顾思饭后就钻进了卧室,嚷着头疼睡觉,顾初为她换好了枕套等等,见她整个人跟只癞皮狗似的黏在*上,上去就一巴掌,拍得顾思直叫唤,她捂着胳膊,控诉,“姐,你要打死我啊?”
“*单被罩都是新换的,把你这身皮换下来!”顾初最见不得穿着外面的衣服就滚*上睡觉的。
“我这身衣服都是干净的。”顾思嘟囔。
“你在琼州可没这毛病。”顾初将一套家居服扔给她,“穿这套吧,你那套明天才能干。”
顾思接过,“还穿你的呀……”
“你不穿还打算光着?”顾初取笑。
“哎呀行了行了,我换。”顾思摆了一下手,“你出去吧,我换衣服。”
顾初失笑,“你身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还赶我出去?”
“我都这么大了,你就不能给我一点空间呀?”顾思晃悠起身,推搡着她出去。
“行了别推了,我出去。”顾初说着戳了她的头,“死丫头,跟你姐还有私人空间。”
关好房门后,顾初切了些水果,端了书房。陆北辰在书房看书,见她进来后,起身接过了水果盘。
“她要私人空间,所以把我赶出来了。”顾初在陆北辰面前又成了一个孩子,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了他的腿上,跟他腻歪,“你呢?要不要赶我走呢?不是在看书吗?”
“你来了我还能看得下去吗?”陆北辰笑着将书阖上,又道,“思思大了,你的确不能总把她当孩子看,更多时候,我反倒觉得你比她像孩子。”
“谁说的?我向来会照顾人。什么书?”顾初看了一眼封面,又像是不相信自己的双眼似的一把抓过书,确认后惊讶道,“侦探小说?竟然还是科洛写的?”
“这家伙还算有点偏才。”陆北辰笑道。
“真厉害,他都出书了。”顾初叹道,是一本英文原版小说,她知道国外出书的标准,所以愈发敬佩起科洛来,“这本书在国外卖得好吗?”
“听说还不错。”
“等他再回来让他签名。”顾初嘻嘻笑着。
“我这有一堆他的签名。”陆北辰挑眉,“值得你这么期待吗?”
顾初翻开小说的扉页,一看扑哧笑了,“呦,一看他就是对你含情脉脉啊。”这本小说也有签名,写道:亲爱的,陆,我爱你如同爱着江河日月。
陆北辰一脸的无奈,“瞎起哄。”
“老实交代,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顾初故意虎下脸。
陆北辰双手攀了她的腋下,“还敢胡说八道?”
顾初最怕痒,马上求饶。
“哎,你闭上眼睛呗。”她轻声道。
陆北辰笑,“你想偷袭我?”
“别臭美了,都把你骗到手了来日方长。”顾初催促,“快闭眼,给你看惊喜。”
陆北辰依从她,笑着阖上双眼。( )
章 二 378再戴便是婚戒了
“不许偷看啊,偷看就长针眼。”
顾初的嗓音娇滴滴的好听,每每撒娇,陆北辰总会认为是百灵鸟过耳,青春欢快,丝毫不觉聒噪。他阖着眼浅笑,语气*溺,“行。”
紧跟着,他就听到她在翻抽屉的声响。很快,又听她把抽屉一阖,娇软的身子再次重回怀中,“好啦,睁眼吧。”
陆北辰只觉得手里多了个硬邦邦的盒子,睁眼一瞧,竟是只礼盒,四四方方的,深咖色礼品包装纸,搭配银色宽边绸带,很简洁大方的包装。他拿起看了看,又晃了晃,很有重量,不解,“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顾初笑得开心。
“礼物?”
“快打开看看。”顾初催促。
陆北辰依从她的要求,拆开了礼品盒,打开后微怔了一下。顾初笑靥如,“怎么样?漂亮吗?我挑了好久才选中的,是纪念珍藏款呢。”
陆北辰一脸苦笑,将礼物从礼品盒中拿了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送我一只江诗丹顿的机械表?陆太太,你这是要养小白脸的节奏?”
“送你只手表就养小白脸了?”顾初迫不及待地为他戴上手表,大小正合适,设计简约却内涵非凡,她道,“你习惯每天戴手表,所以送你手表做礼物最合适不过了,至于品牌嘛,我想了好久,如今劳力士泛滥张扬,与你的个人形象和品位一点都不符,你常戴的是宝玑,所以我就选一款同等档次的送你喽。”
陆北辰是常年戴表的人,自然知道她买的这块手表有多贵,有点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女人不应该送男人这么贵重的礼物。”
“明天是*节啊,我就是愿意送你。”顾初很是执拗。
陆北辰抿唇浅笑,“你更适合送盒巧克力给我。”
“平ri你也送我不少东西呢,还有我母亲的那条项链,不也是价值连城?我送的跟你送的没法比。”顾初说出心中所想,“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我想着,总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陆北辰闻言这句话后微微紧了紧眉头,捧起她的脸,“初初,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仔细?”
“哎呀,你别误会啊。”顾初赶忙解释,抬手不停地抚他的眉头,“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又不是没钱,总你的像什么话呀?再说了,我以后可能会成为全中国数一数二的神外专家,赚得钱未必就会比你少,我只想证明我自己是有赚钱能力的。另外,这不马上就过节了嘛,在特殊的日子里为我最亲爱的男人送上一份特殊的礼物也是应该的,其实我的宗旨一句话代替就是:我要你戴着我送给你的表,天天看着它,就像天天看着我一样。工作的时候别那么拼命,要知道适当休息。”
最后几句话窝了陆北辰的心,他轻轻叹气,修长的手指轻抚她含笑的眉眼,低声道,“好,我答应你。”
“那你还没说到底喜不喜欢这份礼物呢。”她如讨的孩子。
“但凡你送的,我都喜欢。”
顾初欢喜,轻啄了他的薄唇,“谁把你的任督二脉打开了?这嘴巴抹蜜了呢。”
陆北辰凝着她,眼底带笑,那黑眸如夜际星辰,深邃迷人。她又冲着他一伸手,“那我的礼物呢?”
午后陆北辰离开家门后,顾思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一件事,说是在回来的路上陆北辰到了一家首饰店取了一样东西,是用锦盒装着呢,看盒子的大小要么就是装了戒指,要么就是装了吊坠,再要么就是耳钉之类的,总之必然是陆北辰很重视的一份礼物。然后,顾思十分八卦地腻在她身上预测:我觉得吧,一定是姐夫送你的*节礼物。
她对他备了什么礼物自然是好奇,但更多期待的是他对她的心思。
所以,在送完了礼物后,顾初就试探性地问了嘴。岂料陆北辰将她环紧,英挺的脸颊埋在她的脖颈之中,低笑,“什么礼物?”
“*节呗。”她的手指轻轻叉在他的黑发之中,玩弄着他的发梢,“你不会这么不地道吧?哪怕一束鲜都没有?”
“明天才过节,急什么?”他低喃轻笑,又贪嘴似的吮吸她脖颈娇嫩的肌肤。
顾初痒得不行,又察觉出他的气息开始转为粗沉,连呵出的气息都变得滚烫时,就忙着要起身,身子刚刚一动,就明显感觉到被铬了。一把将他推开,身子靠着桌子,面朝着他,娇声怨怼,“你喝狼奶长大的呀?”
陆北辰知道她指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支起的帐篷,反击地十分坦然,“软玉在怀,我没反应才不正常吧?”
“你的意思是,只要是女的往你身上扑,你就有反应呗?”顾初充分发挥了女人的发散性思维和关联性假象的本事。
“我又没有抱过其他女人的经验。”陆北辰双手一摊,眉头微挑时十分痞气,“敢往我身上扑的,只有你。”
“你没有?”顾初一脸的好笑,“骗鬼呢?”
“真的。”陆北辰十分耐性地跟她说些有的没的甚至是在别的男人眼里甚是无聊的话,大手一伸,“过来,让我抱抱。”
顾初看着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撒谎,心里不知怎的就咯噔一下,他曾说过,他有过女朋友……是他不想再提还是压根就不曾有过?又或者……一个异常大胆的念头冷不丁窜起,搅得她惶惶的,不。她拼命压住了这个念头,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不是这样的。
见她不动,一脸呆萌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迷离的大眼睛也甚是可爱,陆北辰又重复句,“你过来,我不喜欢你离我这么远。”
顾初重展笑颜,“离你那么近干什么?”
陆北辰故作思考,“可以干的事多了,例如,你可以亲亲我。”
“我个人认为,这不是一个好的提议。”顾初朝着他摆摆手,“既然没礼物拿,我走了,拜了个拜——”
话音刚落,下一秒陆北辰大手一抓,她就被他重新逮回怀里,手臂一绕,她无路可逃。“怎么就喜欢逼着我对你动粗呢?”陆北辰似笑非笑。
顾初便在他怀中咯咯笑,娇小的身子黏着他,如藤蔓。她每每凑近他时总是亲昵,环搂他的脖子,享受他结实宽阔的胸膛。陆北辰喜欢这样拥着她,对比他高大的身形来说,顾初的身形比例恰恰是可以完美入怀的,她轻巧娇柔,入怀时最适合他的上下其手,就如同他每每握住她的手,他的大手总会轻轻松松地包裹住她的小手,他喜欢这样的完全掌控。
“今晚跟我睡。”他坚廷的鼻翼穿过她的长发,薄唇黏在她的耳畔。
顾初微微避开他愈发热情的气息,“不行,我都同思思说好了一个房间。”话毕,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今晚你就独守空房吧。”
陆北辰将她的手拉至唇边,低低道,“你必须陪我。”
“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啊?”顾初见他如此执拗,忍不住笑了,“多大的人了?”
陆北辰没跟她多加废话,手臂一绕,就打算将她大横抱起。顾初忙道,“哎哎哎,你不能土匪行径啊,思思有可能还没睡着呢。”
“没睡着又怎么了?”他微微挑眉。
顾初脸一红,“不大好。”
“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陆北辰低笑。
这话听得顾初耳朵发烫,她示好地轻贴他的薄唇,轻喃,“那……陪你一个房间可以,但,不能睡。”
陆北辰忍不住笑了,“睡?”唇角坏笑,“宝贝,我的确没打算让你睡。”
见他故意误解她的意思,她急了,揪了揪他的耳朵,“你怎么这么色啊?也不怕影响不好。”
“有什么影响不好的?”陆北辰回答得十分自然,“你马上就要嫁给我了,夫妻俩还用藏着掖着?初初,你要分清主次,我是你老公,把我撇下你认为好吗?”
刚开始还说是马上,到了话尾的意思俨然从将来时变成了现在时,顾初无语地翻了下白眼,“你又没正式跟我求婚,什么叫马上嫁给你了?我怎么不知道婚礼日期?还有,别总是老公老公的自诩,陆先生,你的戒指只戴在了中指上。”
陆北辰不怒反笑,“我可以重新诠释一下中指戒指的含义。”
“少来。”顾初抬手,看了看中指上的戒指,“我就当你给我买了枚装饰戒喽。”
“看来,我得来场正式的求婚。”陆北辰似真似假道。
顾初抿唇一笑,“我可没逼你。”
陆北辰轻轻拉过她的手,怜爱玩弄,薄唇在她耳畔温柔厮磨,“但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再给你戴上的可就是结婚戒指了。”( )
章 二 379只为吻她而低头
顾初只觉得心脏咚咚直跳,又觉得喉头干干的,呼吸略有急促,羞涩又掺杂着喜悦,现在,眼前这个男人动不动就把结婚挂在嘴上,时刻提醒着她,他是她要嫁的男人,这种感觉,美好得似梦似幻。曾几何时,她总会揣测他的想法,甚至一度认为他不想结婚,自从她成功回到学校后方知,其实他做事向来有节奏和顺序。
轻轻一咬唇,“是你自己说的,要等我毕业……”她不好意思再说了,搞得好像她多么恨嫁似的。
陆北辰圈紧她,低沉的唇息扫着她的脸颊,“如果,我等不及了呢?”
顾初微微一怔,看他,“什么?”
陆北辰却蓦地将她抱起,“回房睡觉。”
“喂,你还没说清楚呢。”顾初惊呼,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上再说。”
……
最终,陆北辰还是将顾初留在了身边,紧闭的房门,偶尔还是会逸出顾初刻意压抑的娇泣,一场大汗淋漓后,顾初已然累得只剩喘气的力气。陆北辰冲完澡出来时,她已昏睡过去,长发黏在脸颊上,鹅黄色的灯光燃亮了她横陈的娇躯。
他坐在*头,大手怜惜地轻抚她裸露的后背,如同对待上好的白瓷。她小小的样子很美,这种美又因现在的毫不设防增了太多对男人的吸引和魅惑,陆北辰满足地看着她,体贴地为她拭了汗,又拿了干净的巾帕轻柔地为她擦拭干净。
掌下是她玲珑的轮廓,柔软的弹性令陆北辰又觉得喉头一热,心像是被什么轻轻一勾,他失笑,她是一剂魅药,将向来禁欲能力还不能错的他活生生逼成了贪嘴的狼。
她是一朵小小娇羞的,这娇羞最后总会散发着曼陀罗的*。每次,她都会哀求说,关灯……他却贪图她的美,渴望在灯光下看尽她每一种表情,她在害羞时就会闭眼,然后**着跟他说,北辰,别这么看着我……
这女人,对于他,是至上的宝。
哪怕……
陆北辰的心口微微疼了一下。
*上的顾初嘤咛了一声,又抬手遮住了眼,陆北辰抿唇浅笑,这丫头是被他传染了,睡觉时见不得光了。为她盖好了被子,又将台灯调到最暗,今晚,他格外地想要多看看她,这种念头,出了奇的强烈。
“北辰……”她轻轻嘀咕着他的名字。
“嗯?”他应声。
等了半天,她却不再说话,他凝视着她,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刚刚只是呢喃,她还在熟睡。又觉得手心发暖,低头一看,是她无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这般动作却是撞疼了他的心。
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叹息,“我在这。”他眼神深邃,拇指轻扫她的眉心,“只要你想依赖于我,不管多远我都会到你身边,哪怕……你曾经属于别人过。”
他不曾低过头,再多的风雨他都闯过,风雨罩罩千里迢迢,他为她而来,为了能够找到她而活,他不愿低头,只愿,吻她而低头。
……
陆北辰没马上睡,这期间接了一通美国那边的电话,有关案子。怕吵醒顾初,他进了书房接听,做了一番详细解答后那边挂了电话。他点了支烟,靠在桌棱旁又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可那边,迟迟没人接。
科洛已经两天没跟他联系了,这令陆北辰没由来感到不安,更甚至,拨打他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听,这很不对劲。干脆又查了科洛下榻的酒店,询问前台情况,前台却也说他开了房却没住。
去杭州看西湖只是对外的托词,陆北辰只怕他会遇上危险,思定过后,给潘安打了个电话。没响几声那边接通了,懒洋洋的,“陆……”
“记得你说过你在杭州有个远房亲戚。”
“以前是远房,现在经常联系。”潘安那边似乎翻了个身,“亲戚是个女的,你不会要抛弃顾初另结新欢吧?”
陆北辰懒得跟他废话,“是在警局工作?”
“是啊。”
“科洛在杭州不见了。”他直截了当。
“啊?”潘安那边一下子精神了,“失踪了?”
“至少我联系不上他。”
“行,我知道了,我马上给杭州那边打电话。”潘安平日里一副不正经的样,但谈到正事,他向来靠得住。
“好,今晚麻烦你的亲戚跑酒店问明一些情况,明天我飞杭州。”
“没问题。”
结束了通话,陆北辰陷入沉思,眉头微蹙,科洛做事向来有交代,哪怕他在陌生的城市。
手指被烫了一下,一抖,大半截的烟灰落地。
而这时,有人敲了书房的门,声音很轻。
他扭头,书房门开了,进来的,竟是顾思。
她身上穿得是顾初的家居服,长发披肩,身形影绰与顾初相似,那张淹在长发间的白希脸颊如夜空皓月,她很漂亮,有时候目光流转笑得温婉时总是像极了顾初。
“我找厨房喝水,没想到走到了书房。”她轻笑。
陆北辰在原地没动,只是淡淡道,“出门,下楼右手边。”
“谢谢。”她展笑,唇红齿白,又问,“你是睡不着吗?”
陆北辰将手里的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掐,“马上去睡了。”
思思却走了进来,抬头看他,“或者,我为你倒杯酒?”
陆北辰微微蹙了眉,眼神就严肃极了,思思却始终笑盈盈地仰着头,与他对视。他道,“这处房子,你应该比我还要熟。”言下之意,她找不到厨房只是借口。
思思抿唇一笑,“听姐姐说这里是你重新布置的,所以,我不熟。”
“很晚了,去休息。”陆北辰的口吻近乎命令。
顾思却凑近了他,缓缓抬手,娇嫩的手指抵在他的心口位置,又轻轻划了两下,“我睡不着呢……”
陆北辰转身要走。
她却身形一扭,拦住了他的去向,轻笑,“你抱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陆北辰脸色愈发难看,语气薄凉,“如果让你误会,我很抱歉。”
“如果,我就是误会了呢?”顾思说着,小手指就轻轻勾了一下他的手指,挑眼时风情万种,“那么,你敢将错就错吗?”
陆北辰不动声色地甩开她的手,低喝,“胡闹!”
她却又像是藤蔓似的攀上了他的胸膛,“古有娥皇女英,现在,你想在我和姐姐两人之间左右逢源也不是难事。”
“松手。”陆北辰语气寒凉。
“我并不比姐姐差。”顾思仰着脸凝视着他,“难道,你认为我不如她漂亮?”
“我爱你姐无关美丑,而是我和她之间有着其他女人永远都无法替代的经历,这也是你姐能够在我心里独一无二的原因。”陆北辰推开了她,面色平静,却匿藏警告,“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回屋睡觉。”
“我不信。”顾思盯着他的背影,讥笑。
陆北辰停步,回头皱眉看她。
她唇角一扬,“我不信你只有我姐这么一个女人。”
“我只有她。”陆北辰语气淡淡,甩了这么一句话后便离开了书房。
是的,只有她。这么多年,他的生命里就只有她。
……
顾初回到客房时整个人都是飘着的,脚踩在地毯上,繁长的毛刺着她*的脚踝。安静地尚了*,盖好了被子,难以抑制的伤痛就接踵而来。她紧紧地缩成了一团,成了只小虾米,这被子,也似乎染了冬夜的凉了。
就在十分钟前她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她梦见陆北辰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么绝决地走出了她的生命。醒来后却不见他在身边,又想着顾思喝了那么多酒*头应该放杯水才好,起*去了主卧,发现她也不在。
心里开始有隐隐的不安。
书房一角泄了光,她赤着脚上前,却听到顾思的声音……
“你抱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让你误会,我很抱歉。”
“如果,我就是误会了呢?那么,你敢将错就错吗?”……
她看过门缝,顾思柔情万千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最恶劣的不过是偷听,她做了恶劣的事,却独独没有勇气继续滞留,在顾思主动搂住陆北辰的那一刻她转身离去,其实她明白,最怕的就是陆北辰有所回应。
不经意想起顾思在白天时说,你的就是我的,那姐夫也是我的吗?
思思,为什么是你?
有轻缓的脚步声进来,顾初闭上了双眼,当男人尚了*,一如平常地从身后将她搂住时,压抑和酸胀一并成了催泪剂,湿了眼角,红了鼻头。她很想回头问问他,你什么时候抱了思思?又做了什么事令她误会了?
千头万绪不得解,又想到思思是跟着他回来的,怎么就那么巧,思思逛街会被他撞见?
疑心生暗鬼,这种滋味是顾初最讨厌的。
她的身体绷紧紧缩,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大手顺势而下,却触碰到了她冰凉的脚。陆北辰愕然,轻轻握住了她的脚,为她捂暖。男人的行径使得顾初心中一恸,忍不住转过身来将他搂紧。
陆北辰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触碰她的脸颊却有湿意,低低唤她,“初初?”
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了他,她的手臂有些微微颤抖,轻喃,“我梦见你离开我了。”
思思,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哪怕是命,唯独,陆北辰不行……( )
章 二 380他只是失踪
翌日,初六。窗外刚刚冒了光亮顾初就醒了,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像是有什么卡住了自己的脖子,心脏也跳得厉害。睁眼的时候陆北辰还在沉睡,今天难得她醒得比他早,也许是因为*多梦。起了*,撩开窗帘一角看了一眼窗外,外面阴沉得可怕,地面上都是湿的,像是刚刚下过小雨。
下了楼,整个人都是萎靡不振,昏昏沉沉的额角发涨。蹭到了厨房,倒了杯橙汁,刚要喝就觉得怪怪的,举高杯子一看,橙汁里有些许沉淀物。她皱了眉头,倒掉,又重新倒了一杯。再看,又觉得像是有沉淀物,便再次倒掉,如此反复几次,一大杯刚刚开封的橙汁快浪费了大半。
“姐,你干什么呢?”顾思也醒了,睡眼惺忪,趿拉着拖鞋进了厨房。
顾初看见她就一下子想起昨晚在书房的事,心头的火和一晚上压抑的痛扭着劲地喧嚣着聒噪着,她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顾思。顾思拿了只杯子,见顾初手里捏着已开封的果汁,便拿了过来。刚要倒,觉得顾初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倍感奇怪,在她眼前晃了晃,“姐?”
顾初反应过来,收回眼神。
“你到底怎么了?”顾思撩开顾初的长发,仔细打量,“咦?你没睡好吗?怎么这么憔悴啊?”
“没事,就是梦比较多。”顾初避开她的手,指了指果汁,“别喝了,可能过期了,有沉淀物。”
顾思瞅了一眼包装盒,指着一行英文给她看,“上面已经写了有沉淀物是正常的,喝前需要摇晃一下。”话毕,拧紧了盖子晃动了两下,给彼此都倒了一杯。
顾初的思维总像是慢半拍似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啊,有沉淀物是正常的,她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就是因为昨晚的那一幕就令她失手无措了?
“姐,今天我帮你做早餐。”顾思咕咚咕咚喝光了果汁,洗了杯子后说。
“不用了。”顾初道,“你姐夫的喜好你又不清楚。”
“我知道你的喜欢就行呗,干嘛要知道别人的?”顾思不以为然,“姐,你现在怎么什么都以姐夫为重点啊?”
顾初看着她,幽幽地说,“他是我爱的男人,当然要考虑他的喜好。”
顾思抿唇乐了,“还说我女生外向,这句成语用在你身上最合适。哦,你说到姐夫,我正想跟你说件事呢,姐——”
“思思。”顾初打断了她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琼州?”
顾思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这次你是跟着罗池出来的,在外面待久了姨妈会生疑。”顾初言辞明朗,“虽然姨妈知道你住在这,但也知道了罗池带着你见家长的事了,你应该回去跟姨妈交代一声。”
顾思看了顾初好半天,迟疑地问,“姐,你这是……想我走是吗?”
“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吧?”
“我……”顾思张了张嘴巴。
“吃完饭我给你订回程的票。”顾初的态度十分坚决。话毕,就开始忙活早餐了。
在备早餐的过程中,顾思就像是跟屁虫似的跟着她,她去客厅顾思去客厅,她去厨房顾思也去厨房。她准备吐司,顾思马上将果酱备好,她要烤面包,顾思马上又帮着开烤箱的门。见状,顾初的鼻头一酸,又恨着心不去看她,既然这么心疼她,怎么就偏偏把主意打在陆北辰身上?
早餐做好了,陆北辰也正好醒了,洗漱后的他很是清爽,边下楼边接着电话。“对,上午出发。”
顾思轻轻撞了一下顾初,揶揄道,“哎,你老公醒了,快去鞍前马后地伺候吧。”
顾初没像以前似的嗔她多嘴,将手里的盘子放下,径直出了厨房,但又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顾思,如果她真是对陆北辰起了心思,那么这时候目光应该相随才是,但顾思没有,她低着头正在偷吃巧克力酱,乐得跟只老鼠。
“你去哪?”顾初上前问。
陆北辰将手机搁置一旁,“去趟杭州。”抬手轻抚了她的脸,“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顾初没顾上自己的脸色是好看还是难看,拉过他的手,问,“今天?”
“晚上我会回来。”陆北辰肯定地回答,又生怕她会多想,重复了句,“放心,我一定会赶得回来过节。”
“为什么要去杭州?”顾初心里惶惶的。
陆北辰自然不会让她多想,淡淡一笑,“只是过去处理一点急事,别乱想。”
顾初还想多问,顾思将牛奶端上了桌,“好了好了,有什么事餐桌上聊呗,饿死了。”
早餐很丰盛,顾初充分考虑到了三人的口味和偏爱,又特意为陆北辰备了一杯清茶,他早上素来是以淡茶提神的。顾思喝了口牛奶,说了句,“既然姐夫走,那我今天也走了。”
陆北辰微微抬眼看了顾思一下,顾初则条件反射道,“你往哪走?”
顾思被顾初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手捏着吐司,一手端着杯子,愕然地看着顾初,好半天才喃喃,“不是今早你说……让我回琼州的吗?”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明显,忙收敛了紧张,“哦”了声没再多说别的。陆北辰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初,沉吟思定。
早餐过后还不到八点,陆北辰上楼换了衣服,顾初为他简单整理了下去杭州带的东西,其实就是些随身的东西,如钱包钥匙之类,没有其他行李。陆北辰确定了车行时间后打算出门时,不曾想窗外的雨大了起来,夹杂着细雪,风摇曳着园里的白兰树,那树上的残叶被簌簌吹落,霹雳啪吧地打落在落地窗上。
顾初看了一眼窗外阴沉诡谲的天气,心总是不安地窜跳着,那股子无法透气的窒息感又如海浪般蔓延了上来,就跟今早她从睡梦中醒来时的感觉一模一样。顾思坐在地板上瞅着窗外摇曳的风雨,轻轻叹了句,“这种鬼天气还能让人出门吗?”
这句话出自无意识,却像是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顾初的脑袋上,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条件反射地扯住陆北辰的衣袖。陆北辰见状后轻笑,“怎么了?”
“今天天气这么不好,挺危险的,你明天走呢?”顾初轻声道。
陆北辰扫了一眼窗外,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脸,安慰,“没事,都是老司机了,开车很稳。”
顾初还是心里惶惶的,“可是……”
“雨下不大的。”
前两天没听他提过去杭州的事,想必真是临时需要处理的事,顾初也清楚他的性子,只好压着心头的紧张轻点了头,说,“我给你拿包。”
绕过茶几去拿公事包时,不曾想手指碰到了一只杯子,紧跟着杯子落地应声而碎。顾初一紧张,下意识去拾,碎玻璃锋利的边韧一下子滑过手指,她疼的“呀”了声。
陆北辰见状赶忙上前,顾思也吓了一跳,凑上前一看,顾初的手指头已经流血了。
“拿药箱。”陆北辰命令了句。
顾思忙把药箱找了出来,将消毒药水、紫药水之类的翻腾摆放。顾初连连说自己没事,劝说陆北辰不用小题大做,可眼睛每每扫向那些沾血的碎玻璃时,心总会咯噔一下。陆北辰给她做了消毒和包扎,顾思扫净了碎玻璃。做完了这些后,顾初生怕再过会雨势加大,催促他早去早回。
他点头,正打算出门,岂料,门铃这时响了。
而就在这一瞬,顾初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只大手猛地掀了一下似的,蓦地疼痛袭来差点窒息。她下意识捂住胸口,胸口还在突突直跳,这是怎么回事?
陆北辰主动开了门。
门外,站了三名身穿警服、披着雨衣的警察,在见到陆北辰后,三人纷纷亮了一下警员证,带头的警察开了口,“请问,是陆北辰先生吧?”
顾初见到这些警察后倍感奇怪,也踱步上前。
“我是。”陆北辰面色冷静。
“陆北辰先生,我们怀疑你与多年前陆北深失踪一案有关系,麻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风裹着雨腥一并拥进了室内,这名警察字字清楚,顾初却犹若遭受雷击!
陆北辰抬腕看了一眼,语气始终平静,“明天我会主动去警局,今天,我有重要的事要办。”
“不好意思陆先生,这里是中国。”警察面无表情,直截了当地说,“我想,今天你是无论如何都去不了杭州了,请配合我们调查。”
陆北辰的目光稳稳落在眼前这名警员身上,又越他的肩膀看向茫茫雨雾,果不其然,接他的车子没出现在洋房门口,心中明了今天想去杭州是不可能的事了,便淡声道,“我的朋友在杭州出了事,我需要打个电话安排一下。”
“好。”
陆北辰转身给潘安打了个电话,说明了自己现在无法脱身,具体原因没讲,只嘱托他尽早赶到杭州查明情况。等安排好了一切后,他看向顾初,眼神复杂。
“之前你说过……北深已经不在了。”顾初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讷讷而小声地问了句。为什么又成了失踪?
陆北辰走上前,抬手轻捧她的脸颊,低语,“不,他是失踪。”时间紧迫也无法解释太多,叮嘱她道,“我在*头给你留了餐厅地址,今晚八点一定要在那等我。”( )
章 二 381当白玫瑰被染红
顾初都是懵的,已经反应不过来陆北辰说了什么,脑子里只转着两个念头,一个是陆北深不是死了而是失踪了,一个是陆北辰与陆北深的失踪有关。
陆北辰跟着警察离开了。
那辆接他去杭州的车始终没有来。
风夹杂着雨腥冲进了屋子,顾初却忘了关门,就一直站在玄关,敞着门,盯着陆北辰离去的方向。顾思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见顾初一身单薄地站在那,心中自是不忍,上前轻轻拉了她一下,“姐……”
这一声让顾初回了魂,蓦地反应过来冲出了院中,奈何,警车早已不见,眼前只是茫茫雨雾。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长发,她狼狈至极,又像个孩子似的无助。顾思将她拖回了屋子里,忙拿了干毛巾出来为她擦拭,紧张道,“姐,去换件衣服吧,万一着凉了呢?”
顾初置若罔闻,满脑子都是陆北辰被带走的事。
“姐……”顾思见她脸色煞白,晃了晃她,“你应我一声啊,别吓我。”
顾初好半天才有反应,眼球干涩地转动了一下,落在了顾思脸上,瞧见了她一脸的紧张,轻声说了句,“我没事。”
“衣服都湿了。”
“没关系……”
顾思还是给她拿了套干净的衣物搁置她身边,她坐在沙发上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顾思叹了口气,问,“刚才那个人提到的陆北深是谁?是……姐夫的弟弟?”
顾初缓缓点头。
“那他……”顾思的话说了先一半,冷不丁想起琼州家里的那些画,都是顾初画的画,后来不知怎的就都没了,可能是被她带回了上海。那些画……她曾亲口告诉过她,是陆北辰的弟弟。
这个关系,如此复杂。
突然,顾初起了身,冲到了楼上。顾思吓了一跳,想跟着上楼看看的时候又见她冲了下来,像是找什么东西。顾思怕极了顾初的这种失魂落魄,让她又想到了父母不在的时候。她忙拉住了她,说,“姐,你找什么东西告诉我,我帮你找。”
“手机、手机……”顾初喃喃,又扑向座机,刚拿起话筒,一时间茫然,扭头看向顾思,“罗池的手机号!”
“哦哦哦。”顾思反应过来,忙报上了号码。
那边接通的时候信号不大稳当,罗池像是在路上,声音断断续续的。顾初没多跟他废话,直截了当说了今早发生的事,罗池押送了罪犯几乎是两晚没合眼,一听到陆北辰被带走的事情后一下子暴脾气就上来了,点火就着。
“他***,谁那么大胆能把他给带走?也不打听一下他是哪边的人?”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顾初问,这个时候如果罗池能出面的话,至少她心里还有底。
“我已经在回上海的路上,估计……嗯,大概三点多到。”罗池说道,“到了上海我就回局里了解情况,他是在老洋房被带走的,我找找那个片区的同事问一下,你先别急。”
顾初道了谢,放下电话后已是筋疲力尽。
“姐。”顾思小心翼翼上前,再次劝说,“还是换一下衣服吧,这个时候你病倒了反而不好。”
顾思的话在理,顾初点点头,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
时间难熬。
在等待着一个人或一个结果时,一分一秒都变得漫长。顾初不知道如何能捱到罗池回沪,只觉得墙上的钟表走得太慢太慢,而这期间,丝毫没有陆北辰的消息,也不见他回来。
她也没再提让顾思回琼州的事,这个时候,顾初已经顾不了太多。
就这样,过了中午,又等到了下午。
顾思将切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见她一直盯着手里攥着的纸条后轻叹一声,“你别太担心了,姐夫都给你留了晚餐的地址,说明他很有把握八点就能赶到,他只是配合调查,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了,不是还有罗池吗?”
顾初许久后喃喃,“我只是不理解,北深明明是不在了,怎么又成失踪了呢?为什么警察会认为北深的失踪与他有关?”
“姐,你——”
有人敲门,打断了顾思的话。
她忙起身去开了门。
是罗池,潇潇风雨中而来,撑着把伞,没穿警服,简单卫衣、大衣和休闲裤,看得出挺是疲累,眼里有血丝,下巴满是胡茬。许是没料到会是顾思开门,照面后微怔了一下,问,“还没回琼州呢?”
顾思没空跟他瞎贫,侧身让他进来。顾初见是罗池来了,“蹭”地一下从沙发上起来,走了上前,急切地问,“怎么样?打听出来什么消息了吗?”
罗池将雨伞放到一旁,换了鞋进来,顾思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因为不是同一分局,我也只能打听个大概,好像派出所接到了匿名信,信里有些证据是指向陆北辰的。”罗池坐下后喝了口水,道。
匿名信?
顾初晕晕沉沉,什么匿名信?
“说来也奇怪了,听说当年陆家出了场不小的车祸,当时国外媒体还报道过这件事,都说陆北深是死于那场车祸,但后来又有消息传出来说,当年在车祸现场并没有发现尸体。”
顾初愣住,她一直以为北深是死于那场车祸。
“谁这么坏啊?”顾思抱怨,“这一定是诬陷。”
“他们要一直扣着北辰吗?”顾初问了句,两只手无助地交叉相握。
罗池安慰,“暂时不会,警方目前只是怀疑,更多的是需要他做配合性的调查工作,如果是证据确凿的话那今天就直接逮捕了。我想,局里那边问不出什么的话也就能保释放人了,他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亲弟弟?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先给你报个信让你定下心,马上要赶回局里。”
话毕,他起了身。
“罗池。”顾初叫住了他,“不管有什么消息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放心。”罗池点头。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扭头看向顾思,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儿女情长*叙旧了,他轻叹一声,朝里面瞅了瞅,压低声音道,“照顾好你姐姐吧,这件事,我个人觉得没那么简单。”
顾思一惊,刚要开口,却见罗池做了噤声的动作,顾思明白,就不多问了。
……
年后,连续几天的降温令京城最为热闹的庙会都清冷了很多,而这时盛家举行的葬礼,令原本就薄凉的空气变得更是沉凉。
郭香云去世了,心脏衰竭,年味还没过去她就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停止了心跳。她发疯后心脏就一直不好,之前就有疗养院的资料写明曾多次发生休克现象。
盛天伟亲自为郭香云操办的葬礼,参与葬礼的人除了盛天伟和许桐外,只剩下蒋绫和戴着手铐被警察看守着而来的穆青雪。这场葬礼没对外声张,更是封锁了一切外联的消息。
穆青雪在灵堂前跪了很久,一直在默默地掉眼泪。盛天伟整个葬礼都没落泪,但许桐看得出,他的心里比谁都难过。
不想被外界诟病,蒋绫以自己的名义为郭香云高价购了块墓地,有山有水,据懂行的人说是最佳的风水宝地。蒋绫本身不信这个,人死如灯灭,是否风水宝地又是如何呢?但毕竟又曾是最亲近的人,所以这笔钱她也愿意掏。盛天伟又提议将穆青灯的尸骨还原,至少不能死无全尸,便将属于穆青灯的那部分骨粉取了回来,又派人找到了被穆青莲土葬的那部分尸体。
这原本是不易的事,毕竟穆青灯死去多年,尸骨在棺材里高度腐烂,找了相关的人,一并火化后又将穆青灯重新下葬,挨着郭香云。
下葬的时候,天沉得近乎黑夜,那风吹得人心发凉发慌,嗖嗖地刮在脸上如同刀子。今年农历年较晚,年三十一过就是立春,但这气候却堪比腊月。
盛天伟伫立风中一动不动,黑色羊呢大衣的衣角被风吹得乱摆,他却如雕像似的守在碑墓前,刚毅的脸一丝神情都没有,如同雕刻。从操持葬礼到出殡,许桐都伴随左右,一身黑衣,不多言一句。
再起风时,蒋绫咳嗽了两声,她亦是黑衣黑裤,穿得不多,脸色看上去憔悴苍白。牵连盛家的这起案子引发的舆论不少,但是动用公关干预蒋绫就费了不少功夫,再加上郭香云的离世,令蒋绫更是忙前忙后缺少睡眠。盛天伟建议蒋绫回车上休息,蒋绫坚持说没紧要。
许桐深知,郭香云和蒋绫这两位母亲对于盛天伟来说等同于手心手背都是肉,现在郭香云不在了,蒋绫再病倒的话盛天伟可就真扛不住了,便主动上前轻声劝说,“蒋总,我还是扶您回车上休息吧,您要是病了,天伟会内疚。”
蒋绫也是一个不爱给人惹麻烦的人,点点头。
回到车里,蒋绫看着风声鹤唳的窗外,重重地叹了口气,“郭香云是看着他长大的,她走了,他会难过好一阵子。”话毕,拉过了许桐的手,轻拍了两下,“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能安慰他了。”
许桐应允。
……
不到晚八点顾初就到了餐厅,陆北辰果真是订了位置,餐厅经理亲自领位,过程中说了两句话,一句是:陆先生选的是最佳观景的位置,也是我们餐厅最浪漫的位置;第二句是:今天是*节,陆先生能选在这里约会,很浪漫的。前后两句话都在强调“浪漫”两个字,这经理像是陆北辰的说客,因为他没必要为餐厅代言,这家餐厅已是上海众人皆知的浪漫之所。
如心无旁骛,放眼望去倒是处处美景,高楼耸立霓虹光影,最适合*间的约会。可顾初现在关心的不是*节,也不是约会中的惊喜,她来,只希望能见到陆北辰,能听他亲口说一句,“我没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来为她续柠檬水的侍应生瞅着她的眼神有点复杂,顾初却能明白这种复杂背后的意思。*节,在这种环境下大多是男人等女人,而她,在孤零零地等男人,这未免会遭人多想。可别人不知道,这个时候哪怕是让她等上一晚,只要陆北辰能够平安无事就行。
在来餐厅之前她接到了罗池的电话,大意是说警方对这次的案子很重视,对于陆北辰的盘问时间稍长一些,不过罗池已在警局做了担保,警察盘问不出什么来的时候自然放人,晚上回来没问题。
希望,一切都只是误会。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当面问问陆北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八点整,顾初却还是没看见陆北辰的身影。
正准备给罗池打电话再问问情况时,手机里蓦地蹦出一条短讯来:到餐厅门口等我。
是陆北辰发来的。
顾初激动起身,赶忙离开了餐厅。
街灯燃亮了她的身影,下过雨的空气还湿漉漉的,风一吹就森凉得很。她出了餐厅就没敢走远,站在路边等着陆北辰出现,心中的担忧稍稍放下,既然能发讯息了,那就说明没太大的事。
街上行人不多,许是大多数的情侣更喜欢往热闹的外滩扎堆。顾初紧了紧大衣,抵御了凉风,从今早开始,她就觉得特别冷,可能是太多年没在上海过冬,一时间没有适应了。
很快,她看见了罗池的车,从路口缓缓而来,兴奋窜上了头,冲着那辆车猛地挥手。
这条街是单行线,车子便在对面停了下来,副驾的车门一开,陆北辰从车上下来。顾初见到他的这一瞬恍若隔世,欢快地叫着他的名字,“北辰!”
陆北辰早早就看见了顾初,唇角微扬,示意她等一下,绕到了后备厢,捧了一大束的白玫瑰出来。罗池探出头道,“要不要这么亲热?才分开一天而已,还用到餐厅门口亲自迎接?”
“她是这样的,有时候会不听劝。”陆北辰笑道,又敲了敲车顶,对罗池道了句,“谢了。”
“快去完成你的人生大事去吧,正好你俩给我和思思腾出相处的空间。”罗池送陆北辰来餐厅的路上特意买了大束红玫瑰,还取笑陆北辰不解节日风情,今天应该是红玫瑰主打,可陆北辰说,顾初更喜欢清淡的颜色。
陆北辰笑了笑。
顾初打远就看见了那大束的玫瑰,婉白如雪,朵朵寒冬绽放,再以相思草配搭,看着心情舒畅。她忍不住走向他,只愿这一幕不要被太多人贪婪窥视了去。
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突然投过来两束极刺眼的远光灯,紧跟着一辆车冲着顾初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她避犹不及,那光刺得她眼睛很痛,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还没等反应过来时,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力量猛力推开,耳边传来重物撞击的声响,又是刺入耳膜的急刹车,最后是车窗撞击树干,车玻璃破碎声撕开了夜色的宁静。
一切发生得太快,近乎只是前后两三秒的功夫,伴随着撞击声,顾初只听罗池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陆北辰!”
顾初忍着膝盖和胳膊上的痛蓦地回头,紧跟着,大脑就像是被炸开了似的,一片空白。
那边罗池已下了车,朝着路中心这边跑,顾初一下子反应过来,发了疯似的冲向了陆北辰。
他已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上,嘴角流着血,眼睛还睁着,手指轻轻抽搐着。顾初最先扑倒了他身边,先是不可置信地喃喃,“北辰……”紧跟着,一声凄厉,“北辰!”
罗池到了跟前时也被这一幕吓惊了,顾初喊了一嗓子,“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罗池第一时间拨打了救护电话,又给交通局、派出所那边打了电话。
“北辰、北辰……”顾初跪在地上,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手上、衣服上全都是血,这个时候她不敢动他,他的后脑着地,一大滩的血流了出来。
白玫瑰被撞散了,瓣散落在血泊之中,被陆北辰的鲜血染红,成了刺眼的红玫瑰。
不远处的树下,那辆肇事车辆停在那,一地的碎玻璃,树干被撞折,车头亦被撞毁,车主没下车。罗池这边怒火中烧,嘴里咒骂着冲向了肇事车辆。
顾初已顾不上去看那边的情况,一直在喊着陆北辰的名字,她用衣袖给他擦血,可血还是不停地从他嘴角流出,她的手不停地在颤抖,嘴里一直念着,“不,你会没事的……北辰……不要闭眼睛,你看着我、看着我……”
冬夜的血格外刺眼,血的腥甜又扼住了她的喉咙。陆北辰的脸色惨白得骇人,薄唇都失了血色。他在努力地看着她,吃力地抬手要来碰触她,她马上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如冰,一点温度都没有。
“初初……”陆北辰艰难地唤了她的名字,薄唇蠕动。
接下来的话听不清楚,她凑前,才听他低低道,“你……没事就好……”
莫大的悲怆排山倒海而来,顾初的心被这股子悲凉狠狠捏碎,她将他的手紧紧地贴在了她的心口处,一遍遍对他说,“北辰,你也会没事,跟我说话,不要睡。”
眼泪,冲进眼眶又被她狠狠压回去,她不能哭,他说过,他见不得她哭,会心疼。
现在,她不要他心疼,不要他再为她操心。
罗池又回到陆北辰身边,见他瞳仁涣散,狠狠嚷道,“陆北辰,你要是个爷们你就给我挺过来!你这算什么?我警告你,你今天敢就这么给老子挂了,老子这辈子就当没认识你这个朋友!”
可说这话时,他的眼眶也是红的,宽厚的大手也在抖。
别说是顾初了,连他都在怕,在这场车祸中,陆北辰伤势太严重。
很快救护车来了,几辆警车也火速赶到,远远的有围观人群,救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将陆北辰抬上了救护车,顾初紧跟着担架随行,罗池自然也担心陆北辰的情况,但作为肇事现场最直接的目击者,他还是要留在现场配合调查。
救护车飞驰而去,工作人员驱散了围观的人群,罗池到了一旁做笔录。
肇事司机也随同救护车走了,但依照罗池所看到的,他表明,那名司机在发生车祸后早就断气了,车子撞在了树干上,树杈穿过了前挡风玻璃,横插了司机的脖子。
警灯晃动着冰浅的光亮,于薄凉的夜色之下。
那地上的血渐渐干涸,片片被血染红的瓣,经风过,在血泊中晃动着摇摆着,那红,红得令人窒息。
……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为陆北辰做了基本的救护,顾初强调自己是医生的身份,隐瞒了还在实习的实情帮着医护人员一同对陆北辰进行抢救,监护器上的数据很不稳定,他时不时会陷入昏迷状态,一次次都是顾初将他唤醒。
这个过程中她始终没哭,也没像不谙世事的女孩儿似的急得手足无措,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因为很清楚,她的心还留在肇事现场,停在了陆北辰将她一把推开自己却被撞飞的那一瞬。没有了心,她就能更好地冷静,更好地坚信陆北辰是有救的。
她一直在攥着他的大手,不让他的手指冷下来,甚至抱在怀里试图捂暖,她同他讲话,不停地讲,不间断,她要让他听得见她的声音,听得见她是那般坚信他平安无事。
陆北辰有意识的时候就会看着她,目光虽说不再犀利清晰,但还在努力地看着她。他已经说不了话了,氧气罩已经换了两个,换掉的是被他吐出的鲜血染红了。
那名肇事司机已经确定抢救无效死亡了,那根树枝还插在脖子上,医护人员已经通知了警方。
就这样,顾初跟着一路到了最近的医院,陆北辰被推进抢救室时,她被医生拦在了门外,等头上的灯亮起来时,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似的,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通往手术室是一条狭长通道,头上一串亮得刺眼的灯光,顾初望着走廊的尽头,像是望着茫茫的未来,一切都未知到令人可怕。
她想哭,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她想喊,嗓子却如同堵住似的;她恨不得杀了那个肇事者,但那个人已经被推进了太平间。
这种伤痛就像是一拳打在了上,令她无处宣泄,却又无法招架。
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宁愿被撞的人是她自己。
陆北辰犹若她的命,那个人拿走了她的命,她却无处找人索要了。
过了许久,顾初才转动了干涩的眼球,缓缓起身,抬头看着抢救室的灯,心终于有了跳动。是撕心裂肺地疼,疼得她无法呼吸,这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看着父母被推进抢救室的那一幕,无力、绝望、惊恐等等情绪一并齐发。
不,她不能再承受一次锥心之痛!
顾初紧紧攥着拳,心中默默祈祷。她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这么长时间了,一个人都没有出来过。正想着,有医护人员推车快步上前,顾初眼尖,看到了血袋,她一把抓住医护人员,“是陆北辰吗?是吗?”
“病人失血严重,需要输血。”医护人员急急说了这句话后进了抢救室。
顾初的拳头攥得更紧,有这个消息总比没有的好,说明他还活着。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他伤得严重,又不清楚陆北辰以往有什么病史,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冷静。
以往的病史……
顾初的思绪被截断了一下,对,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一个熟悉他情况的医生在就好了。
斯密斯!
陆北辰曾说过,斯密斯是他父亲的医生,可顾初觉得斯密斯与陆北辰的关系不一般,这个时候斯密斯了解一下情况总比一无所知要好。她忙给斯密斯去了通电话,谢天谢地的是他还在上海,听闻陆北辰出了车祸后着实震惊,在电话里急急说,好,我马上到。
随后,顾初又给语境打了电话,她尽量语气平静,告诉语境大致的情况,又道,“你马上去接一下斯密斯医生,避免他多绕路。”
语境在那边闻言这些事都快吓哭了,颤抖着声音一个劲地问她,“陆教授真的能抢救过来吗?”
“能,他一定没事的!”这句话,说给语境听,更是说给她自己听。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果能让斯密斯赶到医院时获得特批进入抢救室是最好不过的,但现在,潘安去了杭州没回来,罗池留在现场无法来医院,她可以亲自去沟通,但生怕抢救室这边一旦需要家属在场找不到她耽误事,所以想了想,又问语境,“告诉鱼姜,让她最快迅速来医院见我。”
语境不敢耽误时间,赶忙照做。
做完这些事,顾初才仔细看自己的手,一直在抖,未曾停过。
半小时后,鱼姜最先赶到了医院,一看就是从住所直接奔过来的,睡衣睡裤都没来得及换掉,只是披了件外套出来,脚上还踩着拖鞋。见到顾初后近乎要疯了,死死揪住了她的胳膊追问,“vic怎么回事?你到底做了什么?好好的怎么发生车祸?”
顾初的胳膊快被她捏断了,却已奇怪地不觉得疼了,最疼的在心里,鱼姜带给她的不算什么。她没跟鱼姜说太多车祸细节,只是一字一句地叮嘱她如何与院方沟通,一定要让斯密斯医生进到抢救室。
鱼姜心中着急,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孰轻孰重自然分得清楚,将担心和不快压在心头,点点头,跑去办事了。
顾初不担心鱼姜沟通不成功,只要是爱慕陆北辰的人,这个时候就算豁出去性命都势必要把事办成。很快,院里领导也知道了这件事,毕竟陆北辰的身份摆在那,再加上连续的两个案件使得太多人都知道这位专家的重要性,所以都不能怠慢。
二十分钟后,斯密斯被语境拉着一路赶到了医院,在见到顾初的时候,斯密斯吓了一大跳。面前的这个丫头,虽与她见面不多,却是一见如故。在斯密斯的印象里,她就是个倔强的丫头,年三十的那场大手术他听说了,更是佩服这丫头的勇气。可现在,她脸上一丝血色都找不到,头发和衣服上全都是血,乍一看还以为是她出了车祸。
可她见到斯密斯后仍是挺着冷静,道,“斯密斯医生,你是专家,医院已经特批你可以进抢救室。”
斯密斯万万没料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搞定了院方,着实吃惊了一下,他来中国也不是一次两次,就算他这种专家身份想要空降一个抢救现场都要经过数道手续,看来,她的确是豁出去了。
他点头,要她放心。
顾初却一把扯住了他,目光稳稳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拜托你,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能活着。”
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斯密斯活了大半辈子,还头一次被这么个小姑娘的眼神所震慑,微怔一下,重重点头。
……
北京,同样伤痛。
*节这一天,许桐没有收到鲜,甚至,也没接到任何预定餐厅的通知。
下葬了郭香云后,盛天伟就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门,也不接电话,成了个行尸走肉。许桐买了些菜到他家时,整个屋子都是暗的,没开灯。
没有酒气,盛天伟没有用酒精麻醉自己。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一动不动,连许桐什么时候进来的他都不知道。
许桐将购物袋放进了厨房,折回客厅后见他还像是木头似的没反应,轻叹一口气上前,刚要开地灯,却听他低低道,“别开灯。”
她的手停滞了。
又听他道,“过来我身边吧。”
许桐知道他心里压了不少的事,便没强行开灯,轻坐了他身旁,他将她揽了过来,抱住。
他的力气很大,箍得许桐差点透不过气来,但她没挣扎,任由他就这么用力地搂着。许久后他才松了手,将头抵在了她的颈窝之中,一时间许桐心生了怜惜,盛天伟的这个样子,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她知道,对他说节哀顺变的话过于随意,又不能对他说郭阿姨的离世也算是减轻痛苦的话,所以,许桐选择了缄默,轻抚他的头,用温柔的力量来安抚他的伤痛。
在盛家的这场是是非非中,盛天伟成了最大的牺牲者,许桐明白他此时此刻的无力感。向来无往不利的他,不曾想能在这个时候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一直依赖的保姆阿姨*之间成了亲生母亲,而他最敬仰的父亲却做了如此荒唐的事……他变得被动,恨不得又爱不得,就如同陷入了泥泞之中的人,无法前行亦不能后退。
“一切都会过去的。”良久后,许桐轻声说了句。
时间是最伟大的造化大师,一切的哀痛一切的喜乐都逃不过它的洗礼和遗忘。
“会好吗?”盛天伟问,嗓音低低的令人心疼。
许桐点头,“会好的。”
有些情,总会在时间的油走下变得清晰。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力求将所有的事做得最好的人,可能受年柏彦的影响,所以始终认为男人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示弱,接触盛天伟后,方知他和年柏彦虽交情不错,却在性情上有太多的不同。他有孩子气的一面,毫不忌惮地在她面前看动画片,他伤痛时毫不遮掩,不像是年柏彦似的将所有心思收敛。
可有时候许桐就在想,也许,能看到年柏彦另一面的只有素叶,而盛天伟的另一面,只有她才能看得到。
现在,她能深切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虽然他不抱怨不去说明,但她会因他的落寞而心疼。许桐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深扎了她的心,他成功地挤走了年柏彦,占据了她的所有位置。
“许桐……”盛天伟呢喃她的名字。
“嗯?”她感觉到他的肩头微微在抖。
“你知道吗,她都没听到我叫她一声妈。”他的嗓音听着有点哽。
许桐只觉得心里狠狠揪了一下,随即将他紧搂,“郭阿姨会听到的,一定会听到。”
许久后,他的情绪似乎压了下来,轻声说了句,“不要离开我……”
许桐轻轻搂住他的头,道,“我不会离开你。”
“嫁给我。”黑暗中,他抬头,脸颊离得她好近,近到她能透过他的双眼看见他的决心,他说,“许桐,嫁给我吧。”
许桐一怔,没料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跟她求婚。
“我不想失去了。”盛天伟低头,唇角扫过她的脸颊,于她耳畔痛苦地说,“尤其是你。”
一股激流在心口炸开,许桐只觉得又疼又喜,半晌后她轻轻点头,是啊,这个男人,她也不想失去。
盛天伟反手将她搂住,温热的唇就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黑暗中找寻了她的唇,深深亲吻。她仰头承受,环住了他的腰。
“许桐……”他含糊低喃,“给我温暖。”
她以为他要她抱紧他,便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了,他的唇却绵延下来,宽厚的大手钻了她的衣襟……许桐僵住,蓦地明白。
他解开了她的衣扣,低头,薄唇探索得更多。
许桐想推开他,手脚却失去了力气,软绵绵的,任由被他压在了沙发上……
窗外寒夜,微弱的光亮中有簌簌而落的东西,是下了雪。那雪粒先是小小,后又转大,而房间里,温度攀升,衣裳散落时如盛开的……
……
斯密斯从抢救室里出来时脸色疲惫,顾初一下冲上前拉住了他的白大褂,问,“北辰怎么样了?”
他摘下口罩,面色凝重,许久后说了句,“需要送到监护室去观察,就看他今晚能不能挺过来了。”迟疑了数秒,看向顾初,重重叹气,“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的情况,不乐观。”( )
章 二 382只是意外?
抢救进行了四个多小时,这期间罗池匆忙来了一次,带了片区的同事来太平间取尸体,见陆北辰还在抢救一丁点消息都没有时甚是着急,他忧心忡忡,很想在医院等着结果出来,但警局那边就这次的车祸要展开调查,他分身不暇。临走时叮嘱顾初,只要一有情况马上通知他。
顾初心力憔悴地点头。
罗池见她的衣衫都被血给染脏了,便又问她需不需通知顾思过来,顾初想了想拒绝了,已经很晚了,她暂时还不想惊动那么多人。等罗池走了后,她给顾思发了条讯息,告诉她不用给她留门。
顾思还不知道情况,回了短讯笑谑道:*节嘛,明白明白。
顾初没跟她解释,也没回复,从信息栏里看到了陆北辰发给她的最后一条讯息,打开,黯然伤神。语境和鱼姜也一直在走廊里守着,语境平时是最敬仰陆北辰的,在他心里也一直是把陆北辰当偶像和师父似的看待,遇上这种事他吓都要吓死了,眼眶一直泛红,但还好在强忍着,又同急诊的护士要了热牛奶给顾初和鱼姜,担起照顾女士的责任。
鱼姜在忙活完之后也只剩下等待,顾初知道她非但不会走,而且还会详细盘问车祸原因,所以,当鱼姜站在她面前询问情况时她并不奇怪。
“那辆车是冲向我的,北辰为了把我推开才发生了车祸。”顾初据实而告,她心里清楚鱼姜在了解实情后会多愤怒,但这就是事实,就算她不说,她也能从罗池那边查出车祸的过程。
果不其然,鱼姜闻言后脸色发青,盯着她如同是盯着个仇人,咬牙切齿道,“顾初,这世上每天都有人死,为什么你就不去死?”
顾初面无表情,实则,心在滴血。
语境听了鱼姜类似诅咒般的言辞后吓了一跳,赶忙上前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那要我怎么说话?”鱼姜指着她,冰冷冷地对语境说,“是她害得vic出了车祸,我这么说已经便宜她了,我都恨不得杀了她!”
“这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呀。”语境将她往走廊对面拉,劝说,“现在可不是埋怨责怪的时候,先过去坐吧。”
鱼姜狠狠咬着牙根,攥紧了拳头,盯着顾初又道,“现在你还不承认自己是个害人精是吧?vic生命垂危你满意了?你还想害得他失去什么?我要是你,早就离得他远远的!”
语境不停地拉她。
顾初任由她骂着,半句争辩的话都没有。
“别骂了。”语境压低了嗓音说。
鱼姜冷哼一声,到对面坐下了。
长灯下,顾初静静而坐,瞳仁一丝神采都没有,如枯井黯淡寂寥。可鱼姜的话字字如针,扎得她心脏在一抽一抽地痛,她何尝不想躺在里面的人是她自己?她何尝想要陆北辰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鱼姜说得没错,她就是个害人精,如果不是因为救她,陆北辰哪会像现在这样危在旦夕?
所以,当斯密斯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时,顾初恍若隔世。
斯密斯对陆北辰的诊断给出了最坏的打算,顾初听了这个结果后腿一软,整个人差点摊在地上,鱼姜像是失了魂魄,一把揪住斯密斯的袖子,道,“什么叫情况不乐观?他的情况你不是一直都很了解吗?他这次一定没问题的对吧?”
斯密斯一脸的尴尬,下意识看了顾初一眼,又暗自给鱼姜使了个眼神,轻咳了两声,“我只是说最坏的情况,很多时候还要看病人的意志。”
“换医院……”鱼姜呐呐地说,“斯密斯,给vic转院吧,找最好的医院。”
斯密斯无奈,低叹了声,刚要开口就听顾初说话了,“最好的医生都在这里,已经没转院的必要了。”
语境上前拉了鱼姜一把,“对啊,斯密斯医生在这,还能往哪家医院转?”
“那——”
“斯密斯医生。”顾初打断了鱼姜的盘问,看向斯密斯,“他什么出来?”
“马上。”斯密斯看得出她一直在强挺着,那张脸还是丝毫没血色。“会有护士推他去监护室,今晚无论如何这里都不能离人,我也会在医院里看着,有什么情况方便第一时间处理。”
“好,我会留下。”顾初点头。
鱼姜上前,“我也不会走。”
“语境。”顾初淡淡开口,“你送鱼姜回家,你们明天再过来吧。”
“啊?”语境一愣,“今晚我想留下看着教授。”
“没错。”鱼姜不满地看着她,“顾初,你没资格支走我们!”
“监护室里不需要这么多人。”顾初一字一句,“他需要绝对的安静。”
“你——”
斯密斯见情况不妙马上劝说鱼姜,“顾初说得对,你们还是回去吧,明天一早再过来,现在以他的情况熬不起转院的折腾,监护室空间有限,人多了的确麻烦。”
语境扯了扯鱼姜,“走吧,我送你。”
鱼姜可能不会听顾初的话,但斯密斯的话她是绝对要听的,狠狠瞪了顾初一眼后就跟着语境离开了。待两人走后,斯密斯上下打量了顾初,迟疑,“你……不需要回家换件衣服吗?没关系,这里有我守着。”
顾初摇头。
她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
就这样,陆北辰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顾初穿着无菌服跟着斯密斯一同照料。
他躺在病*上,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还如纸似的惨白,连同向来喜欢微扬的薄唇,都白得发青。身上几处骨折倒是没什么,已打了石膏可以自行痊愈,但伤及了内脏,这也是今晚需要重点监护的原因。顾初最担心的是他的头部,当时他的后脑出了不少血,她只怕……
“他的生命体征较弱。”斯密斯轻声说,“这个时候我们只能尽最大努力来维持他的生命,只要能挺过今晚,那么救助就有希望。”
“如果他能熬过今晚,那么,他能醒过来吗?”顾初是学医的,自然知道最要担心什么。
斯密斯医生沉默,许久后长长叹了口气,“我不想骗你,顾初,以他现在的情况,就算能熬过今晚,醒过来的几率也不大。”
顾初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心如刀割。
斯密斯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肩头微颤,甚是不忍,轻拍了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管怎样,都要过了今晚再看。”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许久后说,“我想看一下他脑中的血块情况。”
斯密斯面色怔楞一下,迟疑,“这个……”
他的态度引起顾初的怀疑,她回头看他,“怎么?不方便?”哪怕是作为陆北辰的家属身份,她也有权提出这个要求。
“不是不方便,只是现在所有的片子还没调出来,你也知道现在都是急诊,人手不够。”斯密斯给了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解释,“等所有的检查结果归档,我会拿给你看。”
顾初轻轻点头。
斯密斯暗自松了口气,又道,“他有些私人物品,你得去手术室签收一下。”
“现在?”
“没事,这里我看着。”
……
夜已深,湿冷的空气令人抓狂。
罗池坐在警车里,落着车窗,抽烟。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今晚第几根烟了。
同事那边已经通知了肇事司机的家属,另外,还需要法医介入调查。忙完了移交的手续,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而就在刚刚他接到了顾初的电话,说了陆北辰的情况,他得知,心就始终提着。
“我马上过去。”当时,他是这么对顾初说的。
顾初没同意,建议他先回家休息。
他哪能休息的了?只要一闭眼,陆北辰发生车祸的那一幕就浮现脑海。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前一秒他还在跟陆北辰打趣逗贫,下一秒他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该死!
罗池越想越气,如果那个肇事司机没死,他都恨不得一枪毙了他。
据交通部门提供的监控录像可以清晰地重现车祸那一幕,当时那辆肇事车辆就停在路边的树下,街灯很暗,车灯又是熄着的,是在顾初打算过街的时候,那辆车突然就亮了灯,朝着路中央飞驰过去。
那一幕他反复看了许久,竟骇然发现,那辆车的目标是顾初!
对方想要害顾初?
是谁?
而更令罗池不解的是,肇事司机撞了人之后竟因慌乱发生了意外,这完全说不过去。如果按照正常逻辑的话,那辆车在路边等了很久,顾初出现后实施了行动,这说明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发生的事,就算最后撞的是陆北辰,那也不足以令对方慌乱而逃甚至丧命。
难道,对方真是无心之过?一切只是意外?( )
章 二 383无名指上的承诺
罗池想不通,从现场车行痕迹来看,看不出肇事司机的心思来,那人的死相极惨,更使得一些同事相信这是一场意外,可他觉得,这不对劲。
手指被灼了一下,他一抖,烟头掉地。
肇事的人不在了,能让死人说话的陆北辰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想要从中得到线索微乎其微。在现场做完笔录后,他又详查了肇事车辆,没查到任何可疑的先地方,又查了死者的遗物,手机里也没什么指向性证据。一切都像极了意外,现在,如果没有苗头证明死者是有意制造车祸的话,那么这起车祸就只能列为意外。
罗池胸腔里憋了一口气,闷闷地发泄不出来,伸手再去拿烟,烟盒里已经空了。
在电话里,顾初的嗓音意外冷静,冷静到他听着都很不舒服。平时顾初说话总是透着蜜的甜,声音脆脆嫩嫩的很好听,哪像现在,似水似冰。可他知道,如不是伤心到了极致,又哪来的这般凉人心肺的声音?
有同事开了车门进来,递了杯咖啡给他,“罗队,喝点提提神吧。”
罗池没接,问,“有烟吗?”
同事掏了烟盒出来,刚要为他打开,罗池一把夺了过来,从中拎了根烟叼在嘴里,同事忙拿了打火机。
“怎样了?”罗池吐了口烟雾,问。
同事自己喝了咖啡,道,“家属已经签了字,还没离开呢。”
“怎么还没走?”
“在里面嚎呢。”同事叹气,“如似玉的姑娘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当父母的肯定心如刀割。”
罗池咬牙,“同样是人命,被她撞的那个还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呢!”
肇事司机是个女的,罗池在事发后将她从车上拖出来时就发现了。
同事重重叹气,“陆教授发生了这种事谁都不想,还有,上头可听说了这件事,发了好大一通的火。”
罗池知道,在接到顾初电话后的没多久,他就接到了上级的电话,他被骂得狗血淋头。他明白上级的担忧,陆北辰的地位在警局里等同国宝,之前上级就千叮咛万嘱咐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陆北辰在国内一天,他罗池就要确保陆北辰的安全,这也是他当初信誓旦旦在上级面前承诺过的,现在出了这种事,别说上级震怒,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难辞其咎,更别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就将陆北辰视为朋友。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忘了,一旦视他为朋友,就开始讲求平等空间,就开始忽略对他安全上的监视,之前陆北辰明确表示过不用他来保护,又有保镖暗中出入,他就以为万事大吉了。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大年夜他能出事。
“罗队,交通部那边可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啊。”同事一脸的担忧,“这起案子……”
“查!”罗池狠狠蹦出来一个字。
同事吓了一跳,“可我们盘问过死者家属,他们表示死者并不认识顾初和陆北辰。”
“认不认识,可不是他们当家长的说了算!”罗池用力地吐了口烟。
……
顾初拎着陆北辰的私人物品回到监护病房,斯密斯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丝毫没察觉她进来。见状,她上前轻轻碰了碰他,他睁眼,深邃的蓝眼睛透着倦怠。
“我在医院旁边的酒店给你开了房间,这是房卡,你回去好好休息吧。”顾初刚刚取完了东西后顺便拐了趟酒店。
斯密斯说什么都要留下,顾初劝说,“这里有值班大夫,酒店离得又近,真有什么事你也能赶到,你看上去很累,如果真守一晚上身体可吃不消,北辰还指着你呢。”
斯密斯只好依从于她。
等他离开后,顾初透过观察窗看陆北辰,他还在安静地躺着,监护器上的数据仍旧低得可怜,但总算没继续恶化。
她重重叹了口气,这才稍稍缓解胸口如磐石压着的重量感。
他的私人物品都装在了袋子里,大到衣物,小到手机、车钥匙。顾初择了最方便观察他的沙发位置坐了下来,头昏昏沉沉的,全身还有点微微发烫。
经过了这一晚上的折腾,她的身体开始向她抗议。
膝盖也在叫嚣着疼,当时陆北辰将她一把推开,力气之大,她摔倒在地。将裤子小心翼翼地卷上来,这才发现膝盖都已经磕破了,青紫了大一片。
她又安静地放下裤脚,这点痛,比起陆北辰都已不算什么了。
他的物品都沾着血迹,尤其是衣物。今早他穿得正式,许是要到杭州去办正事,所以一身都偏商务。现在,白衬衫被血染红,让她想到了他怀中捧着的那束白玫瑰,染了红,就散发着妖孽的美。原来,美是要付出代价的,甚至有可能是生命的代价。
领带、大衣都透着血腥气。她拿起那件大衣,眼眶一热,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当时他穿上后跟她说,初初,我很喜欢。
这个冬天,他经常会穿这件大衣,她也喜欢看他穿这件大衣,总会将他衬得愈发挺拔英俊。
她又拿起手表,表盘上的蓝水晶玻璃有了裂纹,裂纹里洇了他的血……顾初拿过纸巾,强压着心口车裂般的疼一点点擦拭上面的血迹,他说过,但凡是她送的,他都喜欢。可是,她送了他喜欢的东西,却不曾为他挡了灾。
顾初鼻头发酸发涨,几次想哭都忍住了,她怕她一哭就等于妥协了,她不愿让命运看到她再次向它妥协。
翻到最后,发现了一枚小盒子。
深蓝色天鹅绒的小锦盒,宛若深夜的颜色。
这是什么?
她倍感不解,转念突然想到了顾思的话:我看到姐夫取了只锦盒……
难道,就是这个?
轻轻打开,可下一秒顾初就怔住了,紧跟着,悲怆袭来!
是一对戒指,男女款。戒指打眼一看像是素圈,但仔细端详大有内容,女款戒指上有雕工极好的纹,那精细程度一看就不是当今的手艺,定是出自老辈的手艺人,男戒纹较少,只在首尾处有呼应的纹,与女戒相配相搭,十分和谐。
许久后,顾初才小心翼翼地取出戒指,将其摊在手心,于柔和的灯光下细细打量。
戒指的里面像是刻了字。
她借光而瞧,待看清后更觉伤痛。
女戒刻着“辰”,男戒刻着“初”,两只戒指上同样刻了一个日期,是她的生日!
顾初的呼吸变得急促,将戒指紧攥。
这是……
冷不丁想到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跟她说,如果,我等不及了呢?
他又说,再戴,就是婚戒了。
他还说,今晚八点,一定要到餐厅等我……
婚戒……
顾初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了,顺着眼眶就滑下来,她抬手紧紧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另只手将戒指攥紧再攥紧,近乎要攥进她的身体里。
北辰……北辰,你是要给我惊喜吗?
是你说的,你等不及了,所以,我们的婚期就要被你定在我生日那天吗?
你做了这么多的事,为什么不曾跟我讲过?哪怕是一句……
北辰,你可知,我现在有多后悔?
她走到观察窗,望着躺在*上的他,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可惜,他听不到。
你一定要醒过来。
醒过来,我会亲口告诉你,我愿意。
……
足足*,顾初都没敢阖眼,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她有点发烧,便叫了医生,要求扎退烧针。医生为她做了检查,认为她只是受了风寒,还没到扎消炎针退烧针的地步。她却强烈要求,并说,“他现在需要我来照顾,我身上不能携带病菌。”
医生闻言她的话后着实震惊了一下,但还是按照她的要求,用了强力的退烧和消炎方式。
等到早上五点多钟的时候,监护室的信号在闪,顾初忙叫了医生,又生怕出问题,便叫了斯密斯。斯密斯很快赶了过来,看得出他也是一晚上没睡,到了后与值班医生配合,又为陆北辰做了检查,等监控器的数据恢复平常,他才松了口气。
“没事。”斯密斯出来后安慰了顾初,“这只是正常反应。”
顾初这才将心放肚子里。
等值班大夫走了后,她穿了无菌服进去了。拉了把椅子坐在*边,轻轻攥起他的手,送至唇边,轻声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北辰,我看见你为我准备的礼物了,*节的礼物,我很喜欢,你看,大小正合适呢。”她冲着他伸出了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精致大方。
又将另一枚戒指拿了出来,“那么,你愿意娶我吗?”她轻吻他的手指,笑得柔美,“我知道,你一定愿意的,是吗?”话毕,她将这枚男戒轻轻地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