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顺手查出来的事
科洛对陆北辰的态度不是很满意,颀长的身子朝后一靠,抽了口雪茄,朝着陆北辰的方向吐了烟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陆北辰没躲没散,眉头也没皱一下,当烟雾在他脸上散开后,他看着科洛,目光沉定。
科洛笑了,却还是没急着回答陆北辰的问题,冲着他扬了扬手里的雪茄,提议,“怎么样?来一支?”
“没这个爱好。”
科洛含笑的唇角就收敛了,看向陆北辰时,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异常妖孽,“怎么这么久没见你了,你还是这么没趣呢?”
陆北辰一言不发。
“别总冷冰冰的,虽然你不笑的时候与笑的时候一样好看,但我还是不喜欢别人用一张冷脸来对着我。”科洛叹了一口气,那张足以“倾国造孽”的帅脸故意蔓上委屈。
陆北辰没搭理他的叫屈,侧身按了电话键,“鱼姜,进来一下。”
科洛在旁抗议,“叫那个凶丫头进来干什么?她会打扰你我的二人时光。”
没一会儿,鱼姜就敲门进来了,她看了一眼科洛,轻哼一声,然后看向陆北辰。陆北辰朝后一靠,语气淡然,“送客。”
科洛一愣。
鱼姜忍住笑,走上前摆了个“请”的poss,“科洛先生,我送你。”
“等等。”科洛一把拍开鱼姜的手,不悦,“我说我要离开了吗?”
一巴掌拍得不轻,鱼姜吃痛得揉着手背,冲着他嚷,“你打女人啊?有没有绅士风度?”
科洛挑眉,“你要感谢我仅存的那一点绅士风度,否则,你会直接飞出窗外。”
“你——”
“鱼姜你出去吧。”陆北辰总算开口阻止了这场“口舌之争”。
鱼姜冲着科洛一瞪眼,“我诅咒你的侦探社快点倒闭!”
科洛听了“蹭”地起身,大手一抓就揪住了鱼姜的衣领,“活腻了是吧,敢诅咒我。热门”
“放开我!”鱼姜手舞足蹈,想要挣脱奈何科洛力气太大。
陆北辰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又很平静地说了句,“如果有私人恩怨,请到外面自行解决。”
“私人恩怨?”科洛又笑了,眼里的光亦正亦邪的,“这世上没几个能入得了我的眼,她配跟我有私人恩怨吗?”
鱼姜怒视着他。
不过怒视归怒视,科洛的这句话倒是不假。科洛这个人向来自恋自大,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一般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不过他也是有自傲的资本,虽说是因为受了伤才离开的三角洲部队,但据说,以他的作战能力如果想要重新回去易如反掌,他腿伤恢复后,有传闻说三角洲的最高长官亲自来请过他,可他拒绝了。后来开了侦探社,却对客户十分挑剔,然而,越是如此,找上门的客户就越是大牌,甚至不惜重金。
科洛有接案子的规矩,一年只接一个案子,这就要求对方的案子必须有挑战性有价值性他才会接手。他的人脉广,侦查手段独到,之前接过的案子无一不水落石出的,所以名声大作。
但科洛有两个意外,在面对这两个意外的时候,他是有求必应。一个意外就是他的哥哥,另一个意外就是陆北辰。用科洛的话说就是,他与陆北辰一见如故。
后来有人是这么分析的,陆北辰与科洛有着相通的秉性,那都是高傲。陆北辰高智商,所以他懒得跟愚钝的人打交道;科洛高颜值,所以他不喜欢跟长得丑的人打交道。
陆北辰觉得两人也闹得差不多了,挥了手示意鱼姜离开。待房门关上后,科洛瞪着陆北辰,“这么久没见我,你不想我我也就忍了,你还叫出她来气我。”
“我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用的人和没用的事情上而已。”
科洛的眉头扬得高高的,“你说我没用?”
“我只要答案。”陆北辰始终风轻云淡。
科洛呼了一口气,半晌后双手一摊,“好吧,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一向就不负责活跃气氛的。”坐下来,喝了口水后,神情就严肃了,“陆,我认为你应该放弃了。”
“三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不会放弃。”陆北辰蹙了眉头。
科洛摇头,“有时候,你必须要面对现实,事实证明,如果我都束手无策的话,别人更不可能找到线索。”
“三年查不出我可以查十年,十年查不出我可以查二十年。”
科洛看着他,“如果二十年还找不到任何线索呢?”
陆北辰的瞳仁微微缩了一下,收敛了眼底的精光,缓缓道,“那我愿意搭上这辈子的时间来查清楚这件事。”
科洛一听,愕然。
半晌后,他妥协,“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会全力以赴帮你查下去。”
“这一次重点查中国吧。”陆北辰提议。
科洛不解。
陆北辰若有所思,“这一次,是我的直觉。”
他很少用直接来评断一件事,有关这点科洛也是清楚的,但这次看得出陆北辰是奋力一搏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来。点了点头,他又继续抽那支雪茄了。
吐了烟,弱化了他的脸,半晌后他说,“听人说,你新收了一个笨手笨脚的黄毛丫头。”
“你的信息很灵通。”有关收顾初做助理的这件事他没对外公布,所以外界知道的人不多。
科洛一脸得意,“这是我的强项。”
陆北辰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堂堂陆大法医招收助理,那可是全世界的小法医都抻头等着盼着的事,哦,确切来说还有非专业的姑娘们也都在热切期盼,这可是件大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收了,不像是你的风格。”
“无声无息都会被人知晓,看来以后我的保密工作要做得更彻底才行。”
科洛叹气,“陆,你这么说我可是太伤心了,我是关心你才会去调查,万一是要杀你的人呢。”
“那你调查的结果如何?”陆北辰浅笑。
“一个只有25岁的小姑娘,翅膀还嫩着呢,成为赫赫有名的陆教授助理简直是个玩笑。”科洛取笑,“如果不是知道了她姓顾,我还真能把她当成害你的人呢。”
陆北辰没惊讶。
“她跟你弟弟谈过恋爱,你现在收了她又是几层意思?”科洛笑着分析,“论专业,她不如刚才跟我打架的凶丫头;论学历,她连大学都没念完,比不上跟你翻脸的那位富家千金林嘉悦;论身材嘛,你是招助理又不是找*。长得是挺漂亮,楚楚动人的,但你又不是一个盯着别人外貌的人。所以想来想去,你招她是另有目的。”
陆北辰笑而不语。
“你想替你弟弟照顾她?”科洛追问,“又或者,你是见人漂亮起了色心?”
陆北辰挑眉,“你的分析能力有待提高。”
“依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会花费时间在报复上,那,你就是看上她了。”
“你不是自诩消息灵通士吗?自己查去。”陆北辰说着要起身。
“哎哎哎,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你今天的废话很多。”陆北辰嘴上虽这么说,但终究没起身离开。
科洛笑嘻嘻,“其实吧,在替你调查的过程中,我顺带手地查了件事,就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要看什么事,值不值得浪费我的时间来听。”
“跟你们陆门有关,跟顾家丫头也有关。”科洛一副悠哉自得的样子。
“说。”
科洛指着他笑,“看吧看吧,我就说你紧张那丫头。”
陆北辰看着他。
“okok!”科洛做投降状,收敛了嬉皮笑脸,言归正传。“当年顾家出事,你父亲并没有出手帮忙。”
陆北辰一怔。
“看来你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科洛说,“我查到,当年不但你父亲没有出手帮忙,他还联合了几大公司共同压制了唯一出手帮忙的乔远集团,导致乔远集团差点破产。”
陆北辰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咖啡杯的边沿,脸色愈发沉冷。
“只要是你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清楚。”科洛解释,“你的命那么值钱,多少组织都费尽心力派个什么人来接近你取你性命。我听说你收了个丫头做助理后就赶紧调查了她的情况,没想到会查出跟陆门有关的事。”
陆北辰攥了攥杯子,他始终未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需要我再进一步调查吗?”科洛见状,低声问。
陆北辰这才松了杯子,眼神已然收敛了刚刚的淡凉,再抬眼,已是毫无痕迹可循,他说,“科洛,这是我的家事。”
科洛明白了,耸耸肩膀,“好吧,我发誓我不插手。”而后,想想又说,“比起你的家事,我更喜欢查你的秘密。”
陆北辰哼笑,“你的眼睛最好从我身上移开。”
“没办法,你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秘密。”科洛凑近他,一字一句道,“我喜欢。”
陆北辰扯动了一下唇角,没说什么了。
190大跌眼镜的变化
送走了科洛,陆北辰回了办公室,始终在想科洛的那番话,心中团团疑云,可更多的是难以抒怀的郁结。txt小说下载鱼姜敲门进来时,见他的脸色很是难看,吓了一跳。
走近他,小心翼翼地问,“没事吧?”
陆北辰从思绪中走出来,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接到了两份传真文件。”鱼姜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了他,“一份是来自fbi,一份是来自中国的那位罗警官。”
陆北辰接过。
鱼姜没马上离开,偏头盯着他。
他抬眼,“还有事?”
鱼姜担忧地问,“我感觉你看上去很不好。”
“没事。”
鱼姜见状只好作罢。
等她出去后,陆北辰翻开了文件,先是fbi的传真,看了一眼,眉头就蹙了,他便拿了罗池传真过来的文件,看完后,脸色森凉。
办公桌的电话响了。
隔了好久,陆北辰才接起。
那边的嗓音沉稳,“你应该招个靠谱的助理。”
“鱼姜负责更多的是案子,而不是我的生活琐事。”陆北辰说。
“父亲的意思是他可注资基金会。”
“他的条件太苛刻,我有不接受的权利。”
“你有后退的余地吗?”
“我向来喜欢为自己留余地。”
那边叹道,“又何必跟父亲撕破脸?”
“太多事值得去撕破脸。”
“话中有话?”
“不过感悟而已。”
“北辰,这几年林家的发展势头迎风而上,林蒋今时今日的势力就连咱们父亲也要有所顾忌,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逞强?”
陆北辰眼神略暗,“我只是,不想步你的后尘。”
那边沉默了。
这边,陆北辰也不再说话。
但两个人谁都没挂电话,就这么一直保持着沉默。
过了好久,那边才又开口,“你的基金会属于商业行为,拉得几国政aa府来加入未必行得通。”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太恣意妄为了。热门”
“如果不恣意妄为,我怎么能摆脱陆门?”
“你身上流着的就是陆门的血,你认为能摆脱得了?”
“如果能有机会。”陆北辰一字一句,“大哥,我想最想摆脱陆门的人,是你。”
“你这种一针扎到根上的本事还真是让人跟你相处不来。”
“所以,北深在父亲眼里是更懂事的那个。”
那边低笑,可又像是无奈。
“有件事。”
“什么?”
“当年顾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顾家的事?”那边迟疑,“你想问什么?”
“与陆门有关,我都想问。”
“五年前的事跟陆家能有什么关系?”那边语气严苛,“北辰,你对陆门的成见太深,别忘了,这毕竟是你的家。”
“我会查清楚。”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在我这里,没有过去。”陆北辰语气虽淡,神情异常严肃,“最好别让我知道,这件事跟你也有关。”
顾初睡了个不大安稳的觉。
这一晚上噩梦连连,先是梦见她走在一条黑暗的巷子里,一个像是纸人似的东西开着车朝着她碾压过来,然后又梦见她置身在一幢黑漆漆的房间里,四面都是镜子,镜子里反射的不是她,而是身穿白褂子的女子,披头散发,脸上毫无血色,舌头伸得老长,那舌头就从镜子里钻了出来,她吓得想要逃,却无路可逃,那女鬼的舌头就缠住了她的脖子,她想呼救,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睁眼的时候,窗外已是大亮。
她隔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中午的时候,顾初接到了筱笑笑的电话,当她知道顾初回上海了后热情洋溢地约要见面。顾家出事后,顾初的朋友就不多了,一些是主动远离她的,例如在大学时对她前呼后拥的那些姐妹;一些是她主动远离的,例如筱笑笑,又例如凌双。
不是她瞧不上她们,而是觉得,不想被人可怜。
家没了,她唯独有的就是一份不值钱的尊严了。
但现在,她倒可以坦然面对筱笑笑或凌双,可能是陆北辰的关系,自从与他相识后,虽也哭过痛过,但他帮她找回了自信。如今她决定留在上海,决定忘记过去好好走接下来的路,那么,她也同样需要朋友。至少,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她们,她有本事来拥有一份友情了。
只是令顾初没想到的是,筱笑笑还约了凌双。
那个永远走在时尚前端,又恨不得将所有时尚元素穿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她正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悠哉地享受一杯红酒,谁都是正值年轻漂亮的年龄,自然的,凌双引了不少爱慕的目光。
凌双很享受这些目光的追随,却在见到顾初后脸色一怔,很快地,又恢复惯来的骄傲,冲着她说了句,“来都来了,坐吧。”
顾初也很快恢复平常,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没想到筱笑笑还约了你。”凌双嗤笑。
有服务生过来,为顾初倒了杯红酒,然后,又无声无息退走。
顾初不想跟她针尖对麦芒,淡淡地问,“她人呢?”
“谁知道呢,有好一段时间了,她都神神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凌双语气不悦。
“她能搞什么鬼?不过就是想让大家叙叙旧罢了。”顾初说,“她也是好心。”
“好心?”凌双冷哼,“好心未必能办好事啊,明知道咱俩不对付,还约在一起,想什么呢?”
顾初无奈摇头,“凌双,我毕竟是让你杂志大卖的恩人,你就是这么答谢我的?”
“你是我恩人?你——”凌双的话说到一半就收了,一挥手,“跟你这种没做过杂志的人说不清楚,是,你是为我跟陆教授穿针引线了,但内容做得好封面拍得好那也是我自己的本事。”
顾初懒得跟她争辩,点头,“是是是,你牛人一个,就算封面上摆只狗你都有办法令其大卖。”
有陆北辰做封面的那期杂志,刚上市没两个钟头竟然就卖断货了,听说那一期加印了不少。顾初可以想象出一群年轻漂亮的少女们抱着那期杂志,对着封面不停亲吻的画面。
凌双一听这话更是不悦了,“哎哎哎你怎么说话的?好歹我做的杂志都是走国际的好吧?什么叫摆只狗那么low?”
“*物杂志不愁卖,我记得《萌*》杂志上一期的销量可是比过你们家的呀。”顾初故意说道。
凌双气得脸都白了,“你懂什么呀?不同领域的杂志有可比性吗?”
顾初却扑哧一下乐了。
“还跟以前一样,真是令人讨厌!”凌双愤愤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初还要跟她扯嘴皮子打发时间的时候,就听一阵小高跟鞋的声音很是愉悦地过来,连同头顶上的声音亦是愉悦,“聊什么呢聊得这么热闹啊?”
两人同时抬头。
面前站着的是位妙龄少女,身材那叫一个火爆,纤细苗条,该瘦的地方瘦,该凸的地方凸,用“s”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一头栗色慵懒的过肩发,发梢微微打卷,十分洋气,裙底下凝白如玉的腿,脚踩一双五六厘米左右的小跟尖头鞋。
太阳镜遮住了脸,但顾初觉得,她绝对不认识眼前这位姑娘,而凌双的表现更直接,皱了眉头问,“你谁啊?我们聊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女子非但没生气,反倒一屁股坐了下来,打了个响指,服务生就过来倒了酒。
“你坐错桌了啊。”凌双敲了敲桌子,语气不客气,“这我们朋友的桌,赶紧走。”
女子只是瞅着她笑,就是不说话。
凌双怒了,刚要起身顾初一下子按住了她,她是知道凌双向来对漂亮的女孩儿心怀敌意,生怕她在说点什么两人大打出手就丢脸了。清了清嗓子问女子,“姑娘,你是找哪桌啊?”
女子这才懒洋洋地摘了太阳镜,笑道,“我就是找你们这桌啊。”
太阳镜一撤,她的容貌就完整了,那双眼水汪汪得近乎可以说话,只是……
“你——”
顾初与凌双几乎异口同声,指着眼前的女子,“筱笑笑?”
筱笑笑绽放笑靥,愈发显得那张小脸生动活泼了,她轻轻撩了一下头发,说,“听到凌双说我们的朋友这几个字,心里还真是舒服呀,我还以为,你从没把我当做朋友呢。”
筱笑笑点了一桌子的菜,荤素搭配甚是讲究。
但凌双和顾初都顾不上吃东西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打量着她的整个人,许久后,顾初才道,“笑笑,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筱笑笑以前就是个肥妞,上一次见到她,她还唯肉不欢,可这才过了多久啊,她全身上下都变了,如果不是她的声音和眼睛,顾初必然认不出眼前这个苗条的女人就是筱笑笑。
191奇怪的规矩
据顾初所知,筱笑笑单单在大学里就萌生过无数次想减肥的念头,其中,拼了命地实施过十次,最下定决心的一次是在大二下半学期,一开学她就张罗着要减肥,追问之下才知道她在假期的时候跟一个男孩子表白却没成功,笑笑将一切根由归结在自己那身“冬暖夏更暖”的肥肉上。
相对于之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减肥经历,那一次笑笑真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她选择了一条最为“惨绝人寰”的方式来自虐,在网上下载了辟谷减肥法来折磨自己,紧跟着,一个食肉动物就开始绝食了,每天只背着只水壶上课。结果到了第三天她就被送进了校医护站,笑笑还在迷迷糊糊中说,到了第四天就好了,你们都别管我。
气得校医给她吊了营养液就走了。
那一次的经历,以三天节食告终,最后以一只大烧鸡结束了减肥的战斗。依照笑笑的话,我就是熬不到第四天,网上都说了,到了第四天就会不觉得饿了,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凌双当时讥讽地来一句,是啊,人都饿死了,魂儿肯定是轻飘飘的。
这俩人还为辟谷是否管用吵了足足两个小时。
后来顾初也看了相关报道,辟谷更多用于修身养性,得有方式方法,哪会像笑笑那么胡闹?
经过那次的减肥失败后,笑笑就放弃了,该吃吃该玩玩,再后来顾初自顾不暇,也不清楚笑笑有没有再拿自己身上的脂肪做文章。其实在顾初眼里笑笑并不胖,她算不上是那种走路都肥肉乱颤的女孩儿,她圆润得恰好,再配上一张天生婴儿肥的脸,其实挺可爱的。仔细看她的长相,五官也是精致漂亮,只是她自己不自信而已,再加上有凌双三天两头地喊她胖子胖子的,笑笑也就认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了。
可现在,就在眼前,笑笑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婴儿肥的脸没了,成了当今较为流行的瓜子脸,精致的锁骨也出来了,那小蛮腰想让人盈盈一握。
她点了不少菜,但吃的时候只捡着素的来,然后,慢悠悠地回答了顾初的疑问,“没发生什么事啊,我变漂亮了你们还不替我高兴吗?”又兴冲冲地掏出了镜子,照了照,“变化真的挺明显的吗?”
“如果你不告诉我你是筱笑笑,我绝对认不出来。”顾初叹道。
筱笑笑笑嘻嘻问她,“那你觉得我现在漂亮吗?”
顾初点头,是挺漂亮的,以前的笑笑是只可爱的毛毛虫,现在化茧成蝶了。
凌双不屑讥讽,“你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啊,跑韩国去了?花了不少钱吧?”
“我没事跑韩国去干嘛?”
“你没跑韩国你现在变成这样?”凌双伸出根手指,上下指了指她,“这得动多少刀子啊,尤其是这张小脸,啧啧。”
“我除了吸脂和脂肪移植可什么都没做。”筱笑笑轻轻挑眉,那双眼因不悦染了华彩,愈发地璀璨,她抬手指着自己的眉眼,“你看我眼睛鼻子嘴巴变了吗?我可没像别人似的又是开眼角隆鼻子垫下巴之类的,医生说了,我的五官很漂亮,都不用动的。”
“你去吸脂了?”顾初惊讶。
“是呀,要不然我身上的肥肉怎么办?吸脂是最快的解决方式。”筱笑笑一脸得意。
凌双仔细打量着她,皱眉,“你骗谁啊,你当我没见过吸脂的呢?吸脂只能将你变瘦,还能将你变美了?”
“人瘦了就能变美行吗?”筱笑笑现在也成了个大美女了,说话自然有底气,说完这话又笑道,“咦,这么说你是承认我比你漂亮了?”
“美得你,我才没承认呢。”
顾初想的倒不是这些,她拉过筱笑笑的手,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担忧地问,“你吸脂多久了?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啊?你去的是医疗结构还是美容机构啊,安全吗?”
她不是没看过吸脂失败的例子,那叫一个可怕,她可不想看见笑笑也变成那样。
筱笑笑冲着顾初摊开胳膊,“你自己看看能找到我的伤口吗?”
顾初找了一下,笑笑的胳膊凝滑如脂,一点伤口的痕迹都没有。
“肯定在腿上啊腰上的,谁能把伤口露在外面啊。”凌双没好气地说。
筱笑笑瞪了凌双一眼,没理会她的酸言酸语,看向顾初说,“我身上啊一共才三个伤口,但都是特别特别小的,你看这有一个。”她伸着胳膊,指了指小臂的位置。
顾初好奇看过去,的确有个极小的疤痕,但如果不经笑笑提醒的话,她会以为只是块不起眼的斑痕呢,颜色只比肤色差那么一点点。惊讶,“这家技术也太高了吧?”
“是啊,还有另两处在腿和后背上,也同样像这样看不出来呢。”筱笑笑一脸的兴奋。
凌双也凑上前看了一眼,质疑,“你全身的脂肪只从三个伤口出?怎么可能?”
“人家医疗机构牛呗。”筱笑笑说,“机构里全都是一顶一的帅哥美女啊,骨肉匀称,人家院长亲自操作呢,是今年刚入驻上海的机构,听说在国际上享有盛名呢。”
“真的假的?”凌双不信。
筱笑笑指着自己,“你看我不就行了?”话毕,捏了捏凌双的胳膊。
“你干什么呀?”凌双甩开她的手。
“你肯定觉得你挺苗条吧?但是啊我跟你说,你进了机构就知道自己有多不标准了。”
“你才不标准呢。”
筱笑笑不急不怒的,看向顾初,“你说我和凌双谁更标准?”
平心而论,现在筱笑笑比凌双更有女人味,当然,这番话顾初也不会说,比美这种事很是无聊,她只担心筱笑笑这么快地瘦下去能不能有反作用。
“笑笑,你每年都要去检查一次吗?”不知怎的,顾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筱笑笑想了想说,“医生倒没这么说,只是告诉我要定期去机构输血呢。”
“输血?”顾初和凌双再次惊讶。
筱笑笑笑米米地看着她俩,“你们这就不懂了吧,输血能够永葆青春,而且对排毒对身体都有帮助呢。”
“那为什么要去机构输血?不是应该去献血中心吗?”顾初问。
“去机构输血可以领美容液啊,那家机构的口服美容液很出名的,能让人皮肤紧绷,年龄越大用上效果就越好。”
凌双嗤笑,“人皮是改了,但爱占小便宜的本性没改啊。”
“什么叫爱占小便宜?你知道那家机构不是所有胖子都接收的。”筱笑笑冷哼,“要做很多项检查,合格了之后才会同意接收,跟我同去的有二十多个姑娘呢,结果就收了我一个,我这叫幸运,明白吗?”
“吹牛吧你。”
顾初拉住筱笑笑,“这种机构不是有钱就可以了吗?怎么还挑客户呢?”
“我一分钱没花。”
“啊?”
“我也觉得奇怪啊,但这家机构就是很另类啊,但凡被他们选中的客户都可以不花一分钱就能享受瘦身。”
顾初看向凌双,凌双也一脸的惊讶,两人面面相觑。
*
盛天伟从国外直飞上海。
抵达浦东机场时,许桐亲自去接机,并将接下来盛天伟在上海的几日行程都安排稳妥了。
车子一路朝市区驶过去。
盛天伟靠在后车座,将一份合同递给了许桐,许桐接过一看,是一份有关能源合作达成的文件,惊讶,“这么难啃的骨头都啃下来了?”
“我是谁啊?专啃难啃的骨头。”
是与中东的一项合作,有关这件事许桐知道得不是很多,只知道盛天伟挺重视这个项目,中东能源丰富,与中国合作也是有选择性的,而盛天伟作为企业人与那边沟通更是难上加难。这个项目因为是盛天伟亲自跟进,所以许桐多出了不少时间,但这样令她多少有点不舒服,毕竟她是他的特别行政助理。
但回头又一想,也许盛天伟有他自己的安排。
一直以来许桐都觉得盛天伟不务正业,但手拿这份合同后,她觉得,盛天伟有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如果一个人真的没上进心没理想没抱负,那么不可能将企业做得这么大。
以前她觉得也许是他的手下能干,现在,她的观点倒是改变了。
刚将合同阖上,盛天伟就说了句,“以后这个项目你负责跟进。”
“啊?”她诧异,这可是一个牵扯上千亿的项目啊。
盛天伟扭头看着她笑,“怎么?没勇气接?”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半路插进来不大合适吧?”许桐有所顾虑。
“开玩笑,我说你合适就合适,谁敢说什么?”盛天伟的口吻很是狂狷。
许桐重重吸了口气,点头。
她好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虽说盛天伟行事乖张,虽然她对他还没达到彻底的了解,但项目在前是真的,她既然为他工作,就要努力去创造价值才行。
192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有手机响,是盛天伟的。热门
他拿出手机随意瞟了一眼,转手将手机递给了许桐。许桐正在想项目的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幸好盛天伟极有耐性,好笑地盯着她瞧。她没看他,手机接了过来。
“挡一下。”盛天伟吩咐。
许桐就心知肚明了,谈了一个不小的项目下来,赢得美人青睐的机会有不少,她之所以清楚,是因为之前她替年柏彦挡了不少主动送上门的朵朵桃花。
接通。
对方很是兴奋,没等许桐开口,就直接呼出了盛天伟的名字,“盛!”
不是很标准的中文发音,却是扑面而来的热情。
“抱歉,盛总在开会。”许桐波澜不惊地回复。
那边明显一愣,“你是谁?”
“我是盛总的助理。”
“可是,这是盛的手机号。”
“是的。”许桐的嗓音很平静,“但这个手机号直接关联着的是助理号码,大多数时候都是打到我这边来的。”
“什么?”那边不悦了,“我需要知道盛的私人号码!”
“请问怎么称呼?”
“aljaber。”
许桐停顿了一小会儿,又从容不迫回答,“您与盛总没有预约,在盛总私人号码的发布名单中也没有您的名字,很抱歉,我不能提供盛总的私人号码给您。”
“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您是mk航运公司的副总。”
“算你还有点常识,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把盛的私人电话给我?”
“很抱歉,我不能给您。”
对方语气强硬了,态度转得更凉,“你只是个助理,胆子这么大?你以为我见不到盛是吗?你叫什么名字?我让盛炒了你!”
“我叫许桐。”她不卑不亢报上名字。
“你——”对方许是没料到她会真送上姓名,噎了一下,半晌后扔了句,“真是令人厌恶!”
通话结束后,许桐将手机还给了盛天伟,然后又低头继续看合同了。
整个过程,盛天伟都在看着她,饶有兴致,半晌后问,“你知道aljaber?”
“她是科威特出了名的女强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言下之意就是,那么出名,我知道她也不为过吧。
盛天伟听得就是她的言下之意,笑着摇头,“你真是在年柏彦身边待的久了,说话方式都一模一样,许助理,我这个人智商不算太高,说话的时候一定要说完整了我才能明白,知道吗?”
“知道了,盛总。”许桐有板有眼地回答。
盛天伟原本就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她会回答得这么认真,一愣,而后更是无奈,倒也罢了。高大的身子靠在后座上,睨着许桐的侧脸,几秒钟后突然伸手过来。
“你干什么?”许桐一惊,失言躲闪。
盛天伟的手僵持在半空,一时间显得有点尴尬。许桐这才察觉自己的反应,忙调整情绪,眼神又变得波澜不惊,“抱歉,盛总。”
“你的脸色很难看,是没休息好?”盛天伟放下手。
“我很好。”许桐回答。
盛天伟看了她半晌,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就不再勉强,眼睛往倒车镜扫了一下,对司机说了句,“一会儿绕市区,不要先回酒店。”
司机点头。
许桐不解,又看了眼手表,说,“盛总,三十分钟后您还要跟许行长见面,这次见面是上个月就约好的,您绕市区会耽误时间。”
“有车一直在跟着我们。”盛天伟淡淡地说。
许桐一愣,回头瞅了一眼,轻叹了一口气,忙跟盛天伟汇报,“盛总,一直跟着我们的是保镖车。”
“保镖车?”盛天伟微微皱眉,“你是把我当成年柏彦了?”
从许桐认识他的那天起就没见他不悦过,不论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上,他都不同于年柏彦的严苛,而这次,他的语气有了明显的生冷和不悦,她听得出来,忙解释,“您误会了,这是罗警官拨过来的保镖,是……保护我的。”
盛天伟是何其聪明的人,一来察觉她的脸色苍白,二来又突然有警察介入,眼底的不悦就消散了,问,“到底怎么回事?”
许桐抬眼看他,欲言又止。
这阵子,顾初都是在国际新闻上才能得知陆北辰的一些消息,主要是北辰基金会的消息。据报道说,那几条大鳄撤资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具体原因媒体们还在揣测,但有一点是大鳄们都出面澄清的,北辰基金会没有洗钱圈钱的行为,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保护了基金会的清白。
又有小道消息指出,近日陆北辰与几国政aa府官员行走密切,初步怀疑是与重组基金会有关,有人给出分析,假设基金会融入政aa府资金和政aa府力量,那将会是场更加瞩目的“变革”,性质也由商业转为商政联合,会更加提升基金会的社会地位。所以,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媒体的口风就全都变了。
陆北辰被他们定义成“有野心的政客前哨”,他们反倒认为,这场基金会的资金灾难更多的像是陆北辰自编自导,而那些大鳄们,表面上像是主动撤资,实际上是陆北辰想要通过基金会来清除不属于他的残余势力。
那些大鳄,大多数是出自于陆门交好的权威商者,国内媒体给出的分析是,基金会在成立当初由陆振扬投资,继而吸纳了不少老相识融资,相当于给自己儿子另辟江山。江山建立,老皇帝退位,还有顾命大臣在,一朝天子一朝臣,陆北辰自然要铲除的就是几位碍眼的“大臣”。
一时间众说纷纭。
但顾初相信,他之所以这么做并非是先发制人,别人负他,他才奋起攻之,而其中的是是非非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就只有陆北辰一人,他安好,一切都好。
除了在家看资料,顾初还列了食谱,想着新学几道菜等陆北辰回来尝尝。上海容纳百川,尤其是各地美食,以前在上海时顾初就近乎吃遍了大小餐厅的主儿,现在各地甚至各国的美食都在上海遍地开花,她便专找一些新开的餐厅来丰富自己的舌头。
她能在上海安枕无忧全都依赖于顾思,顾思成了她在姨妈面前的说客,稍稍安抚了姨妈焦躁的情绪。只是,在摆平了姨妈后,顾思对陆北辰还抱有一些怀疑,尤其是顾初将所有的事都跟她说了之后,她觉得陆北辰没有诚意,要是有诚意的话为什么不带着顾初去美国?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顾初便拿了基金会来搪塞。
顾思虽能理解,但她还是觉得陆北辰没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
保安通知有人到访的时候,顾初正在研究一道菜,菜上桌,门铃也就响了。她赶忙到玄关去开门,是乔云霄。
许是中午有应酬,靠在门口,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穿得一身高端商务,衬衫、领带、领带夹、袖扣一丝不苟的。见她开了门,他眉间跃过柔和,叹了声,“你果然回上海了。”
乔云霄进了屋。
顾初沏了杯茶给他。
陆北辰很少醉酒,大多数他都是不喝酒的,为的就是时刻能够保持清醒,所以家中从没备有解酒的东西。但顾初看得出乔云霄应该没醉,他的目光清澄明亮,可能在酒桌上也只是点到为止了。
“中午光顾着喝酒了吧?填饱肚子了吗?”顾初坐在地毯上,双臂架在茶几上双手托着脸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乔云霄。
乔云霄慢悠悠地喝茶,摇了下头。
“你等着啊,有口服了!”顾初像是弹簧似的一下子起身,手舞足蹈地跑进了厨房。
乔云霄见她格外兴奋,一头雾水。
很快地,顾初端了刚刚做好的“实验菜”,放在了茶几上,将筷子往乔云霄手里一塞,清了清嗓子,“乔公子,请品尝吧。”
“干炸里脊?”乔云霄左看右看,得出个结论。
顾初冲着他瞪眼,“哪有这么简单啊?能让你看出来岂不是低估了我的厨艺?虽然说主料是猪肉不假,但里面大有乾坤,你尝尝看。”
“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这里面没毒吧?”乔云霄放下茶杯,笑问。
顾初马上不悦了,“不吃拉倒。”说着就要端走。
“我又没说不吃,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乔云霄马上安抚她的情绪,夹了块肉入口,香酥揉开,与唇齿间尽是美味弥香,连连点头,“好吃。”
“我放了十三味调料。”顾初也没真的生气,伸手拿了块塞进了嘴里,嚼着咽下,又叹气,“还不是我吃到的味道。”说着将盘子端走。
乔云霄眼巴巴地看着美味走了,赶忙跟进了厨房,在她即将要倒掉的瞬间拯救了一盘子的美味,“你不吃我吃,挺好吃的倒了干什么。”
“我吃到的比我做的还要好吃。”顾初也就将盘子顺手给了乔云霄,眉头皱得跟麻花劲似的,“也不知道人家大厨是怎么做的,入口的味道很特殊,这已经是我试验的第十三盘了,就是做不成餐厅里的味道。”
193不要报警
乔云霄吃得津津有味,“很简单啊,告诉我哪家餐厅,我让那家的大厨亲自教你不就行了?这种花钱就能办成的事它就不算事。”
“真的呀,人家能教吗?”顾初一听马上来了精神,拉了椅子坐他面前。
“这年头还有人能跟钱过不去?”乔云霄觉得这次见到她之后舒服了不少,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从前,她也爱亲近他了。
顾初笑嘻嘻的,“那就谢谢你了乔哥哥,哦还有,那家餐厅的招牌菜不少,我想都学。”
“没问题。”乔云霄应允。
顾初高兴了,“多吃点多吃点。”
最后,乔云霄弄了个水足饭饱,回了客厅,扫了眼四周,再开口,语态正儿八经了,“看来,你是真决定跟他在一起了。”
顾初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抠着手指头,半晌后点点头。乔云霄见状,胸口就有了郁结,起了身。顾初吓了一跳,抬眼看着他。他来回来地踱着步子,眉头微锁,半晌后顿步,看着她终于憋出了句,“行,就算你想跟着他,那也不用这么早就*吧?”
顾初张了张嘴巴,好半天嘀咕了句,“我们也算不上*。”
“都住在一起了还不算*?”乔云霄质问,与此同时,看见了挂在墙壁上的画,人像画,画中的男人背影高大挺拔,微侧的脸颊英俊沉默,注视着长窗霓虹。
不消说也是出自顾初之手,他也清楚画中的男子是谁,心口就疼了,画丫丫电子书的男子无论神态还是样貌都栩栩如生,可见已在她心中根植深重了。
这么想着,乔云霄就愈发地烦躁。
顾初狡辩,“他大多数时间是在实验室。”
乔云霄不说话了,看着她,眼神无奈。顾初想了想,起身,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你今天来看我我挺高兴的,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做事情的分寸。”
“我是听笑笑说你回来了,之前还不相信,想着你回上海一定会来找我,结果……”
“对不起,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资料,不是故意躲着不见你的。”
乔云霄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是知道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你的气。”
顾初窝心。
“你说你在看资料,什么资料?又是那些血淋淋的玩意儿?”
“哎呀,那都是专业资料嘛。”
“你毕竟是个女孩子,他陆北辰有真是够可以的了。”乔云霄语气沉凉,“给他工作有什么好?来我这不行吗?你想要什么样的办公环境我都可以给你。”
“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觉得这是我喜欢做的事。”顾初言真意切,“想想看那些死去的人多可怜啊,总要有人为他们伸冤吧。”
“理由冠冕堂皇。”乔云霄皱眉。
“别皱眉了。”顾初伸手展开他的眉心,笑靥如花,“你这位乔大总裁可不能把对员工的那套用在我身上啊。”
乔云霄忍住想要抱住她的冲动,无奈展眉。
“你说笑笑给你打了电话,你见到她了吗?”顾初马上问。
乔云霄不明就里,淡淡地说,“她约了我们今晚去酒吧。”
顾初捂嘴笑。
“怎么了?”
“没什么。”看来乔云霄还不知道笑笑变了模样的事儿,这个笑笑是打算用这种突如其来的方式来通知到每一个人啊。
乔云霄也没理会笑笑的事,揽过她的肩膀说,“不过,下午你得跟我去趟医院。”
顾初不解。
“我父亲一直想要见你。”乔云霄神情凝重。
顾初从他眉梢中读出一丝不安来,问,“是乔伯伯的身体又出问题了?”
“前两天刚又经过一次手术。”
顾初心里一咯噔,连连点头,“好,我跟你去医院。”
*
与许行长的见面进行得很是顺利,银行有意融资,这令盛天伟如虎添翼。应酬完事后,两人就回了酒店,许桐一直住在行政房,为盛天伟订了总统套。
但盛天伟没上楼,跟着她进了房间后,直截了当地问,“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吧。”
许桐知道这件事早晚得让盛天伟知晓,而事实上,她也没打算隐瞒他多久。沉定了下气,轻声说,“您稍等一下。”她转身进了卧室。
盛天伟从她眉宇间瞥见凝重,不知怎的,心就泛起一丝不安。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没有过了,从他坐上总裁的位置,从他接管了家族企业的那天起,他就清楚未来的路漫长而荆棘,与其担忧不如面对,以往他还尚算青涩,但随着岁月的打磨阅历的加深,他基本上都能做到风轻云淡了。
只是这一次……
正想着,许桐已经从卧室里出来了,手里拎着只纸袋子,鼓鼓的。
盛天伟坐在沙发上,瞧着她苍白的脸,直觉地感到,她的一切困惑许是跟袋子里的东西有关。许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将袋子里的东西拎了出来。
一盏青灯。
在房间鹅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清冷。
坐在对面的盛天伟脸色悄然变了,却又在许桐抬眼时,他的神情迅速恢复了正常。
“这是什么?”他轻描淡写地问。
许桐没看见他刚刚的神情,回答,“这是有一晚有人挂在我房门口的青灯,那晚我吓坏了,还以为是闹了鬼。”
“看清楚送灯的人了吗?”
许桐摇头。
“这盏青灯倒是没什么端倪,青灯里的木偶挺奇怪的。”她说着,将青灯里的木偶拿了出来,递给了盛天伟。
盛天伟这次眉梢染上疑惑,拿过木偶仔细看了看,发现了一处开关,按下,那木偶就突然说话了。盛天伟没料到木偶会说话,怔楞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常,听着木偶念的那段童谣,就愈发感到怪异。
那童谣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最后,被盛天伟给关了。
“有人要杀我。”许桐淡凉地说。
盛天伟将木偶放在茶几上,闻言许桐的话后眉头皱紧,“你还遇上了其他事?”
许桐便将那晚的遭遇跟盛天伟说了,然后补充,“那辆车分明就是想要压死我们,还有那盆花,都是没人住的房子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往下落?一定是有人想要我的命。”
“你跟顾初同时遭遇了这件事,对方未必是冲着你来的。”盛天伟试图安慰。
许桐摇头,“不可能,您也看到了,门外是罗警官调过来的保镖,怎么就单单指派给了我?”
盛天伟沉默,他知道,许桐的怀疑不会空穴来风。
“那天晚上的遭遇,我有预感一定是跟这盏青灯有关。”许桐补了句。
盛天伟沉吟片刻,问,“还有谁知道青灯的事?”
许桐说,“除了北京住宅的物业,当时我以为是门铃坏了,就叫了物业上门修理,结果发现了青灯。”
盛天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想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做这种东西来吓唬人,对方一定有目的。”许桐盯着盛天伟,一字一句问,“盛总,您以前经历过吗?”
盛天伟抬眼,目光平静淡然,“没有。”
“这件事我怕牵扯到公司,所以想听您的意见,我需不需要报警?”许桐问。
许桐话中有话,盛天伟听得出来,便道,“我想,与其说对方针对你,还不如说极大可能是冲着我来的,这件事我会暗中去查,先不要报警了。”
许桐微怔一下,半晌后说,“好。”
“另外,我会加派人手来保护你。”
“门外已经有两个了。”
“事情没有眉目,我不想跟警方打交道,你也知道媒体都在盯着上市公司的一举一动,一旦扯上警力就会滋生不少流言蜚语,对公司不利。”盛天伟从生意人角度考虑。
许桐知道这是很多企业家的顾虑,也便同意了他的决定。
*
乔致远在早年的时候有“商界美男”的称号,年老了,也同样风度翩翩,只是,在经过了一场生与死交界的大手术后,他看上去虚弱了不少,但好在手术很成功,他又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
乔云霄继承了乔致远的英气,又在眼角眉梢揉了母亲井慧的柔和进去,这才使得乔云霄看上去没有乔致远那么严厉。
高护病房,顾初终于来到乔致远的病*前,看着他比上次远远见到时又瘦了一圈后,心中自然是难过。她对乔致远的感情不次于父亲的,从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深受乔氏夫妇喜爱,甚至有一次乔父嫌自己没有女儿,还笑称要爸妈将她过继给乔家做女儿来养,乔妈妈就说,其实过不过继都一样,反正以后都是我们乔家的人。
194一个个的都疯了
回忆再美,也不过镜花水月。有时候,利益会杀人,顾初还记得当年乔家的绝决,无论她如何央求乔致远,他都不肯出手帮忙。如今物是人非,乔致远病痛缠身,她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或者在亲眼见到他时会认为一切不过就是报应,但在他病*坐下来的这一刻,她除了难过还有不忍。
放下痛恨不是嘴上说说,只有亲自面对了释怀了才知晓自己的心思。
见到乔致远的一瞬,她就知道,其实自己一点都不恨他。
乔母井慧也在,她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这么多年也不曾衰老了模样,反而愈发高贵雍容,只不过是照顾乔致远的缘故,她的眉梢染了倦怠。但见到顾初后又是激动又是落泪的,拉着她说了好多的话。
乔致远对顾初能来也深感高兴,但更多的是内疚。顾初对以往的事闭口不谈,只是说些开心的事给他听,乔致远的心情渐渐转为不错,也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没事就过来多看看他。
“我会经常来看您的乔伯伯。”顾初接过井慧削好的苹果,亲自喂给乔致远吃,“我已经决定留在上海了,所以离您更近了。”
“好好。”乔致远连连点头,“能留在上海好。”
井慧一听这话自然也是高兴,赶忙问乔云霄,“小初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吗?哦对了,可千万别住什么酒店,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是最好的。”
顾初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乔伯母,我有住的地方。”
井慧与乔致远面面相觑,末了问,“你住哪儿呢现在?”
顾初张了张嘴巴,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时乔云霄替她说,“她现在住在朋友家。”
“那怎么行呢?”乔致远不满意,“朋友家毕竟不是自己家,云霄,这件事你没办稳妥啊,接小初来家住,以后还有个照应。”
“真的不用了。”顾初一直拒绝,“我在朋友那住得挺方便的,而且……也方便工作。”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井慧忙问。
乔致远这大半年一直忙着生病,井慧就一直忙着照顾他,对于顾初之前来过上海还有她之后经历的事一概不知,所以自然也不清楚她现在的工作状况。
“我啊,在为陆教授做助理呢。”说到这儿,顾初又解释了句,“陆教授就是陆北辰法医,之前萧雪的案子就是他破的。”
“陆北辰?”乔致远的面色微微僵了一下,迟疑,“是……陆门的人?”
顾初觉得乔致远的神情有点不对劲,盯着他,点了点头。
乔致远看上去有点心事重重,但很快的,又恢复以往,看向顾初换了口风,“女孩子家家怎么能做这种工作呢?天天接触死人的,不吉利。”又看向乔云霄,“给小初在公司里安排工作很难吗?又或者小初进哪家医院都可以。”
“这不关乔哥哥的事。”顾初生怕乔云霄受到责备,马上解释,“乔哥哥一直想为我安排工作,但是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乔伯伯乔伯母,你们就放心吧。”
乔致远眉梢染上一丝凝重。
井慧在旁拉住顾初的手,轻声说,“你乔伯伯也是为你好,以前呢是我们乔家不对,没能出手帮忙顾家,现在你父母都不在了,照顾好你是我和你乔伯伯的责任啊,你也得给乔伯伯和乔伯母照顾你的机会才行呐。”
“我真的没有怪你们,乔哥哥是知道我的,而且我做这份工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早就习惯了。”
井慧见状,抬眼看向乔云霄。乔云霄知道母亲的意思,轻叹了句,“爸妈,你们放心吧,以后小初在上海就离得我们近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乔致远和井慧见状,也只好作罢。
*
入了夜,上海的夜生活也就来了。
徐汇灯红酒绿,年轻男女,谈事的谈情的,在这里汇集。
乔云霄和顾初早早地就来了酒吧,进门后,顾初觉得有点眼熟,乔云霄笑着跟她说,你大学经常来这里玩的,忘了?
如果不是乔云霄提醒她还真就忘了。
其实她在大学时期也不是经常混迹酒吧,这里与其说是她经常来的地方,倒不如说是乔云霄的革命根据地,很多时候都是他拉着她来的,然后,她又将这家酒吧介绍给了凌双和筱笑笑。
所以,筱笑笑将今天的聚会定在了这里。
这家酒吧一直以萨克斯为风,直到现在,顾初记得台上吹萨克斯的歌手,原来还有些东西是没有变的,例如这家酒吧,再例如吹萨克斯的人。
很快,凌双也来了,见到乔云霄后挺热情的,主动坐在了他旁边,问长问短的。顾初在旁拄着下巴直无奈,当听到凌双问他有没有空给杂志做期专访的时候,她更是叹气,这凌双也真是职业病犯了。
乔云霄当然不会应允她什么,只是笑说看时间。
顾初生怕她再黏着乔云霄便马上道,“笑笑怎么还没来?过分了啊,她攒的局还迟到?凌双,你给她打个电话催催吧。”
凌双耸耸肩膀,“一般能嘚瑟的人都爱迟到,难得胖女大变身了,她肯定要做姗姗来迟的那一个呗。”
“什么胖女大变身?”乔云霄不解地问。
凌双刚要说,顾初忙笑着阻止她,“先别说,给他个惊喜。”
乔云霄一头雾水。
三人正说着,有淡淡香气袭来。
紧跟着一双嫩白的小手就从后面伸过来,捂住了乔云霄的双眼,巧笑,“猜猜我是谁。”
乔云霄坐着没动,懒洋洋地说,“除了筱笑笑这个贪吃鬼还能有谁?”
紧跟着,手就松开了。
乔云霄侧过身,“你——”话在见到身后的曼妙女子后卡住了,紧跟着变成惊愕,“你谁啊?”
身边的顾初和凌双早就快要笑趴下了。
筱笑笑冲着乔云霄一瞪眼,佯怒,“乔公子有眼不识泰山啊?刚刚你不是都说我是谁了吗?”
乔云霄上下打量了筱笑笑,好半天,指着她,“笑笑?”
“如假包换了。”筱笑笑说着就腻在了他身上。
乔云霄明显感到软玉在怀,芳香入闻,他赶忙将她微微拉开,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又看看顾初和凌双,见她们两个冲着他点点头后,他惊然,“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发生什么事了?”
筱笑笑冲着他撅了下嘴,然后将凌双挤到了一边,挨着乔云霄坐了下来,“我这样不好看吗?”
乔云霄叹了口气,“变化也太大了。”
“那你就权当重新认识我了呗。”筱笑笑巧笑温柔,给自己倒了杯香槟,与乔云霄干杯。
乔云霄虽说惊讶,但还是很快适应了,笑笑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爱笑爱疯的。酒摆上了桌,各种各样的酒,成了乔公子请客了,他的理由是,祝贺小胖妞变成了大美女,听得笑笑更是心花怒放,连连跟他喝酒。
顾初在旁看得仔细,笑笑每每看着乔云霄时眼神都柔情似水,心里一活分,冷不丁想起在大学时笑笑表白失败的那次。
当时她很想帮筱笑笑,但笑笑死活就不跟她说暗恋的对象是谁,现在,顾初看着笑笑的小眼神,心中总有异样。她悄然坐到凌双旁边,因为有了音乐和灯光,她的声音也不用刻意放得那么低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笑笑喜欢乔云霄啊?”
凌双也喝了不少酒,随着音乐摇头晃身子的,闻言后像是看着怪物似的看着她,“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啊?”
凌双朝着笑笑呶呶嘴,“这个傻丫头暗恋你的乔哥哥好多年了,你跟他订婚那天,傻丫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
顾初惊呆了,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说你这种人真不配有朋友的,好男人一个个的都巴着你去了,我们,也只能靠边站了。”凌双轻哼,然后杯中酒饮尽。
顾初无语,她知道凌双喜欢北深。
半晌后,凌双与她碰了下杯子,说,“对了,过两天我也去那家机构了。”
“什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凌双捏了捏自己的脸,“虽然说我天生丽质的,但难免还会有点不理想的地方,所以就报名喽,过一阵子去做检查。你也看见了,笑笑现在多有自信,所以说啊,这女人啊首先要先在自己的脸上找自信才能做好其他的事。”
顾初重重叹气,这一个个的都疯了。
玩玩闹闹的,直到凌晨。
笑笑醉了,一直嚷着要乔云霄送她回家,但乔云霄一直紧张着顾初的醉酒情况,幸好凌双酒量大,不是那么容易醉,他便让凌双送笑笑回家。
好不容易哄走了笑笑,乔云霄找的代驾也到了。搀扶着顾初一同坐在了后座,她很安静,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乔云霄给了代驾地址,车子刚发动,顾初微微睁眼,问,“去哪儿?”
“回我那。”乔云霄伸手将她揽怀里,低语。
她却摇头,“不,你送我回去。”
乔云霄知道她想回哪儿,有点不悦。她抬眼看着他,央求,“拜托。”
他看了她半晌,最后只好妥协,让代驾改了路线。
195只是青梅未必竹马
如果他想,她会躺在他为她精心准备的房间里,而不是像现在,他又将她送回到汤臣一品,送回到他尚在怀疑的男人住所里。
扶她在*上躺好,又拿了毛巾为她擦净了脸。
乔云霄知道她打小就爱美,晚上不洗脸睡觉绝对是她的噩梦,所以,他一下下擦得轻柔仔细。等忙完这些,拉了薄毯轻轻为她盖上,乔云霄没马上离开,坐在*边,静静地看着她。
立秋后的八月,天色骤然就短了很多。夜色愈发地深邃,衬得月光就愈发地光白。窗帘没拉,柔和的月色就肆无忌惮地洒落进来,像是撒了一地被人揉碎的银子似的。
醉酒后的顾初睡得不是很踏实,虽说安静不闹。她迷迷糊糊,又像是做了什么梦,美丽的黛眉就总会微微蹙起。乔云霄会不厌其烦地伸手为她展眉,一遍又一遍的,极有耐性。
有多久没这么静静地陪着她了?
乔云霄觉得,像是过了一个沧海桑田似的漫长。
第一次见到顾初的时候,她才三岁,那一年,是他刚从国外回来。
他在国外出生,直到在国外待到懂事,后来父母认为他还是要接受国内基本教育所以接他回国,在那场晚宴上,不大的他就结识了更不大的顾初。
第一眼他觉得,顾初是个温室的花朵,是养在皇冠上的被人*坏了的小公主。那一日她穿的是件粉白色公主裙,一头绢细柔顺的黑发披在小小的肩头上,那张小脸白得令他想到了牛奶。她怯生生地躲在顾母的身后,却还会探出半张小脸好奇地盯着他瞧。
他的母亲就笑着冲她伸手说,小初,他就是云霄哥哥啊,之前你不是说过想要认识云霄哥哥吗?
他好早也知道有她的存在,经常会听父母提及。他以为她会是那种爱哭爱闹的小女孩儿,不曾想她就走上前了,三岁的她个子矮矮的,像个芭比娃娃似的,眨着大眼睛打量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什么试验品。然后她娇滴滴地问,“你知道铁皮人吗?”
他当然不知道什么铁皮人,而她的解释是,云霄哥哥,你怎么长得跟铁皮人一样高呀。
那时候他的中文不是很好,听她说一些话都很费劲,她会讥笑他说,羞羞羞,都不会说话的。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挺讨厌见到她的。以至于后来他能很快学会中文,还要源于顾初三天两头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叫着:香蕉人香蕉人!
他就会奋力反驳说,我不是香蕉人!
她会笑得前仰后合,十分不顾及形象地告诉他,你就是香蕉人,我班上的小朋友都说了,不会说汉语的都叫香蕉人。
他厌恶这个称号,连带的,也终于明白顾初这个看似娇弱漂亮的小公主,实际上全肚子都是坏水,是个会装无辜装可爱的巫婆。
有一种感情,叫做青梅竹马。
顾初在小学的时候看见了这个词,然后跑来问他,云霄哥哥,什么是青梅竹马啊?
他便解释给她听,其实当时,他说得自己都觉得云山雾罩的。顾初更是一头雾水,又问他,那咱俩也是青梅竹马吗?当时他想着,他和她是打小长到大的,肯定算青梅竹马,就点头。
她就手舞足蹈,太好了,我也有青梅竹马了!
就这么一句“青梅竹马”,成了绳索,困了他直到现在。
他对她的感情在那一瞬间就像是发生了什么改变似的,尤其是有时候大人们相互开玩笑说,小初以后是乔家儿媳妇哦,之类的话,他听着听着真的就入了心。
顾初打小就漂亮,很遭男孩子们的喜欢,从上小学起就有高年级的男同学堵着她的路塞情书礼物之类的,她无一例外都会被吓哭。他总会提前早早地就守在教室门口,见她出来了就拉着她一同回家。
这样的日子,平淡又自然。
他总想着最好发生点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让日子不再那么平静,可后来才知道,平静最好。
初中,她如同花苞,亭亭玉立,更是引得不少男同学的关注,她不再像小时候似的吓得直哭,而是经常会将他揪过来,冲着那些对她有非念的男同学们说,嘿,这是我哥,你能打赢我哥再说。
结果,他为她出头打了不少架。
父母自然不知道他打架的目的,总会罚他抄写道德经,一抄就要抄五十遍的那种,她就会笑得贼贱,主动帮他抄写。
高中的时候,她抽风似的喜欢上了灌篮高手的漫画,迷流川枫迷得不行,买了各种流川枫的海报贴墙上,又垂涎三尺地跟他说,会打篮球的男孩子最帅了,尤其是投篮的瞬间,哇塞,会让人的小心脏都蹦出来了。
他打小也喜欢看灌篮高手,但他喜欢的是樱木花道,见她一副花痴的样儿,他就开始讨厌灌篮高手了。但,篮球这项运动他倒是结下了,周末的英式骑马不去了,与一些朋友攒局的曲棍球也不玩了,一心扑在了篮球上。
练球的时间多了,陪她的时间就少了,倒是便宜了其他男生。他想了个招,拉着她一起练球。顾初叫苦连连,死活不练,他就拿出杀手锏,说他喜欢上了个女孩子,想追求她必须要先把球练好。
那一年他已经考上了大学,本来是可以出国,但他决定留在了国内,所以那时候的他早就心智成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他对顾初说了那番话,实则是一种表白,他觉得她应该能听懂。
奈何,玩心很重的顾初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听这话竟一脸的兴奋,追问他,你有喜欢的女孩儿了?是你们学校的?长得好看吗?
他气得差点吐血。
大学联赛,他邀请她去看,她兴致勃勃,扯着脖子给他加油。他赢了球,她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一边给他擦汗一边问,咦?你的球技都出神入化了怎么还没追到女孩子呢?追女孩子这种事你得主动才行,你看,她都来了你还不表白啊?
是她误解了,他以为他喜欢的是中文系的校花。
她的生日宴会,他抛下所有的课外活动来陪她,许愿的时候他很好奇,她就笑嘻嘻地告诉他,乔哥哥,我喜欢你能跟那个校花走在一起啊。
没多久,他主动追求了那个校花,没费吹灰之力,顾初知道后高兴坏了,围着他来回转,真牛啊,说出手就出手,现在美了吧,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殊不知,他想搂着抱着的就只有她。
后来,在聚会上,顾初对校花说,你都不知道我乔哥哥为了追你花费了多少力气,我当陪练当的胳膊腿儿都瘦了好几圈。听得校花心花怒放,可他心里,烦躁不堪。
很快地,他与校花分手了,为此顾初很不解,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不喜欢了就分呗。
从此,在顾初心里,他就成了不折不扣的花心大萝卜。
他很想跟她说,小初,你从来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我眼里心里一直没装下过别人,只有你。
但她经常会挽起他的胳膊,荡呀荡的,说,乔哥哥,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哥哥,你一定要幸福啊。
幸福?前提是要拥有她。
可是他无法跟她表白,生怕她会疏远他,不再见他。
再后来,他不疼不痒地谈了恋爱,几段恋情下来都不曾走过心,每一个分手的理由几乎都大同小异,性格不合,又或者是,对不起我爱上别人了。
顾初曾跟他说,你不能仗着自己英俊潇洒就随便祸害小姑娘,能不能谈一次认真的恋爱啊?
他则告诉她,我谈过一场认真的恋爱,很认真的那种,所以,心里装不下别人了。
心里藏着的话还有一句:只可惜,是我的一场暗恋。
从那天起,顾初就不再催促他了,只会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说,原来我的乔哥哥是个情种啊。
他无所谓她怎么想,无所谓她怎么看他。他只想守在她身边,一直那么守下去。
可是,陆北深出现了。
他令顾初疯狂,令顾初痴迷。
当他第一次从顾初嘴里听到“陆北深”三个字时,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那种曾经他认为最不起眼的平静终将会被打破。他背着她去见了陆北深,不是在校园,而是听说他在塞车。
重型摩托轰轰地响,他不消问也知道谁是陆北深。
纯黑色的摩托,纯黑色重型盔帽,匿藏着一双锋利的眼眸,高大的身材、健硕的骨骼,道路两旁最多的是小姑娘,都在高呼着“北深”、“北深”……
他轻而易举赢了那场比赛。
摘下头盔的瞬间,他看清了他的全貌。宽阔的额,英气的眉,睿智的眼,高蜓的鼻,薄唇微扬时显得此人孤傲不可一世。那群小姑娘们一拥而上,他却支了摩托,一手拿着头盔拨开了扑上来的姑娘们,走到攒局的人面前,空着的大手一伸,淡淡地扬了一个字,钱。
196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乔云霄就知道,顾初会死心塌地爱上这么一个男人。
只是,他不曾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顾初还是用情至深。
顾初静静地躺在那儿,睫毛不颤抖了,像是熟睡。乔云霄凝着她,半晌,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她的眼皮轻轻颤了下,嘴里呢喃着。
乔云霄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探身过去。
等听清楚了后,脸色略有僵冷。
她在唤着“北深”……
声音小小的,弱弱的,却能揉碎他的心。
乔云霄想起了今天在医院时父亲跟他说的话,正巧是母亲拉着顾初到花园聊家常的时候。
父亲靠在*头,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他不解。
父亲叹气,“现在小初在上海,是个好时候啊。”
他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想了想说,“有些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你是在怨我?”
“不,我没有。”他回答,“可能,就只是有缘无分吧。”
“缘分都是争取来的,哪有等来的?”父亲语气凝重,“你是我乔致远的儿子,身上流着的应该是狼性的血。”
他沉默。
“我知道当初我的做法很过分,你们都订婚了,是我一手拆散了你们。”父亲重重叹了口气,“但是,我也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否则那个时候连咱们乔家都不保。”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顾家只是资金短缺而已,不是吗?”
父亲目光悠远,“哪有那么简单啊。”
他一愣。
可父亲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看向他,语重心长,“云霄啊,其实你也知道,我和你妈妈都很喜欢小初,如果顾家没出事,你们两个早就在一起了。现在呢,是咱们乔家对不起顾家,就算出于补偿,我觉得你都有义务娶她进门啊。”
他很想娶,但是,事与愿违。
“你在迟疑什么?”
他沉吟片刻,说出理由,“爸,小初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她很好。”
“有男朋友?”父亲皱眉,想了想,脸色就变了,“她的上司?陆门的人?”
他点头。
“开什么玩笑?她不能跟陆门的人走在一起!”岂料,父亲的态度变得十分强硬。
他愣住,看了父亲好半天,狐疑地问,“为什么?”
父亲脸色的突变,令他觉得匪夷所思。
父亲有了明显的停顿,然后跟他说,“云霄,小初应该是你的,你就打算拱手让人了?陆门是什么样的人家?现在顾家没落,小初真的嫁过去那肯定会受委屈。虽说我是对不起小初,但我和你妈妈一样早就把小初当成是自己家闺女了。她有个姨妈横档竖拦的我没办法,要不然早就接小初来家住,还用她生活得那么辛苦?”
他总觉得父亲在隐藏什么。
“你是我儿子,难道你有什么心思我不清楚吗?”父亲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小就喜欢小初,既然喜欢就要去争取,现在啊世事难料,就算她是正在跟陆门那小子谈恋爱又怎样?难道就一定能结婚?我敢保证一点,陆门绝对不会同意小初嫁进去的。小初跟咱们有渊源,所以我和你妈都很开明,也因为念旧,但对于陆门来说,小初算的了什么呢?家族的光环不见了,不过就成了个普通女孩子。”
分析倒也在理,只是他始终没告诉父亲,曾经,他也试图从姓陆的手里抢人,结果证明,人可以抢到手,但心始终得不到。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更何况小初打小就喜欢粘着你,这份感情可比之后再遇上的牢固得多。”父亲神情坚决,“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做旁观者,把小初给我娶回来,否则,你就不配做我乔致远的儿子。”
最后一句话,始终在乔云霄的耳畔回荡。
他捻起顾初的尖细的下巴,眼睛里的光如沉落的夕阳,渐渐敛收,徒剩几抹寂凉。他的小初长大了,打小的娃娃脸成了现如今的美貌娇艳,那双不谙世事的眼也历经了时光打磨染上淡然。她应该无忧无虑的,他不是发了誓要成为保护她不受伤害的那个人吗?有时候,世事往往只是一瞬,他食了言,没能保护好她脸上的笑靥。
顾初轻轻转了个身,微侧的小脸,揉了太多月光。
她如画似的美轮美奂。
他居高临下,注视着她,心中情感就恣意泛滥了。
父亲的眼睛始终是毒的,早就明白他的心有所属,也许,正是因为他给了顾初太多的自由,所以今天才落得身心疲惫。
如果他想,他能勉强一次,就绝对可以勉强第二次。
收了手,乔云霄的瞳仁微微一缩。
*上的女孩儿醉态酣然,娇媚如花,她的气息芳香甜美,与他的呼吸搅在一起,相织成网,倏地就勒紧了他的心。
乔云霄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俯了身。
一点点贴近了她的唇。
他想品尝她的芳香,想拥有这个原本就属于他的女孩儿。
愈发靠近,她的呼吸就愈发柔和温婉,乔云霄似乎都能感觉到她唇稍的细柔。
“她醉了。”
淡淡的嗓音在乔云霄的身后扬起。
如一道清洌的风,无声无息,却又凉彻入骨。
乔云霄脊梁骨一僵,扭头看过去。
陆北辰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伫立在卧室门口,一身黑色衬衫衬得他与眼前的黑夜能融为一体。高大的身影被月光拉长,悄无声息。他静静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面色波澜不惊,眼,匿藏着足可以吞噬一切黑暗的力量。
乔云霄不知怎的,胸腔就涌上一股子愤怒和焦躁,他缓缓起身,在黑暗中与陆北辰对峙。
陆北辰的脸色始终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来,他看着他,又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现在我回来了,初初交给我,你可以走了。”
话外有音。
乔云霄又何尝听不出?他寒了脸,走上前,于陆北辰面前停步。
“明知道没有结果,为什么还要招惹小初?你到底想要什么?”
陆北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简单,我想要的就是她。”
乔云霄闻言冷笑,“你拿着这番话骗骗小初就够了,还以为能骗得了我?”
“你对我来说毫不重要,是否能骗得了你跟我有关系吗?”陆北辰淡淡反问。
乔云霄微微眯眼,“陆北辰,别以为现在小初信任你你就可以恣意妄为!你在小初面前做足了戏,还不就是因为你这张像极了北深的脸?陆北辰,所有人都会相信你跟你弟弟感情至深,可惜我不信。”
“随你。”陆北辰始终不急不躁,嗓音如隆冬积雪下的河水,徐徐流淌。
乔云霄死死地盯着他。
陆北辰微微侧身,“不送。”
“你记住,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小初的!”乔云霄狠狠撂了这句话。
陆北辰面无表情。
乔云霄咬咬牙,转身离开。
短暂的交锋,最终落于平静。
如一头又沉睡的兽,可是,一点一点匿藏了更多的危险,一旦苏醒,旁人性命堪忧。
陆北辰走到*边,坐了下来。
眼神里的凉如冰层似的悄无声息地退散,有了一点暖揉进了眼。他抬手,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鼻骨,她身上有淡淡的酒香,这令他多少有些无奈。
许是痒了,顾初将脸转到了一边,抬手蹭了蹭鼻子。
慵懒得像是只猫。
陆北辰忍不住低笑,将公事包放到了一旁,俯身,轻吻了她的额头。
她呢喃了一声。
他看着她的眼愈发温柔,唇落下,与她的鼻骨,又覆上了她的唇。想念中的唇,柔软又芳甜。
月光投落了两人的影,男人的背影浮动着,痴缠于女人的身影之上。
醉酒中的顾初有了一点反应,迷迷糊糊地睁眼,美丽的瞳仁嵌了一层薄纱似的,勾得男人忍不住犯罪。她看了北辰好久,抬手,却抓了个空。
陆北辰唇角绽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俊脸贴近她,低低落下语息,“趁我不在去喝酒?不乖。”
顾初昏头涨脑的,眼前这张英气的脸与记忆中的重叠,毫无死角,百分百地贴合,她就笑了,凝着他,唤着,“北深……北深……”
手指有一瞬的疼,是他加了手劲。
她娇叫,“疼。”
陆北辰凝着她,松手,眼底无奈。她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愈发开心的,“北深……”
他沉吟片刻,低头回应,“嗯。”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好吗?”她低低哀求。
陆北辰凝着她的眼,半晌后低语,“好。”
顾初听了他的承诺,眼睛都亮了,将他搂得更紧,脸颊就贴在了他的胸前,她说,“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她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角微凉,可片刻间,就被这热情融化……
197喜欢上的气息
顾初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梦见了满树的白兰花下,那个白衣飘诀的大男孩儿,他靠在那儿,闭目养神。午后的阳光透过叶隙落在男孩儿漆黑乌亮的发梢,折出光斑,衬得发质极好。高蜓的鼻骨亦有光影的斑驳,微抿的唇总归不羁轻狂。
她走上前。
清风过,有白兰花的清香。
她尖尖的鞋子轻触了落地的树枝,引起来清脆的声响。他睁了眼,看见了她,朝着她轻轻微笑时,薄唇之上是温柔的漩涡。大男孩儿起了身,朝着她走过来。
她想上前与他拥抱,却从另一边又走来一个大男孩儿,如同在他面前竖起了一面镜子,同样的白衣飘诀,同样的乌亮发丝,同样高蜓的鼻骨,薄唇上的漩涡同样的温柔。
北深……
她轻轻呢喃。
却在两人站在一起后分不清哪个又是北辰了。
很快地,两人竟叠合在了一起。
风过迷眼,等她再看清楚时,眼前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他朝着她伸过来手,笑容如阳春三月和煦。
原来,她爱的就从来只有一个。
她就上前搂住了他,紧紧的,像是多日未见的思念,泛滥成灾,生怕他再消失不见似的,低语,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再睁眼时,阳光不见了,有揉了银子般的月光。他依旧在凝视着她,脸颊显得愈发棱角分明,她似恍惚似清醒地与他对视,一时间分不清梦里还是梦外,但心里是明白的,她想念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眉眼,他的唇鼻,他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或沉默或微笑都是她想念的。
她搂住了他。
他吻上了她。
有酒的香气,醇厚的,甜甜的,是她的;有清洌的气息,淡淡的,男性的,是他的。交织在了一起,她觉得头就更晕了,只觉他愈发地热情,一路牵引着,层层剥开她的羞涩。
他是最好的料理家,她再次成为等待料理的盘中餐。
男人的手指修长,贴合她时是温热,是熟练。
夜色静静地蔓延,连月光都变得愈发温柔,有隐隐的光亮镌刻在他英挺的脸颊上,甚是迷人。她痴迷于他,喜悦于他,承欢于他。
那力量一点一点撬开她的矜持时,是熟悉的粗厚和庞大。面对侵略者的来袭,她是无助和难以反抗,只能任由被这股力量吞噬。
一场海啸的即将濒临,她颤抖着,战栗着,却又从内心深处期待着在这场海啸中化为乌有涅槃重生。
他却很快地控制了节奏。
始终保持着缓慢而又令人难耐的频率。
却每一次都能赋予她近乎抵达心脏的震撼。
她是死了的,却又一次次被他救活。生是因为他,死亦是因为他,他成了她的主宰,操控着她对于极限疯狂的体验。
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持久而激情。
她在这场海啸中终究还是被吞噬。
*
日上三竿的时候,顾初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先是头疼。
肆意醉酒的后果。
昨晚筱笑笑很开心,一直拉着她和凌双、乔云霄喝酒。凌双是什么人?纵横时尚界这么多年,那都是在酒桌上拼出来的,想灌醉她岂是易事?而乔云霄,堂堂公司龙头,怎么控制酒量自然也是他的强项,结果就难为了她。
她还隐约记得一些事。
例如,她和筱笑笑喝得都跟孙子似的,醉得又哭又笑的。
尤其是笑笑,似乎一直在搂着乔云霄哭,然后不停地问他,云霄哥哥,你说我长得好看吗?
所以,从昨晚的那一幕顾初就清楚了,笑笑当年表白的对象必然就是乔云霄了。
这丫头还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笑笑暗恋甚至向乔云霄表白这么大的事儿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还是凌双眼睛尖,什么都看在眼里,却始终不说。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傻大姐,毫不知情的傻大姐。
在*上趴了好一会儿,头疼才稍稍缓解。
貌似,是乔云霄送她回来了。
接着呢?
顾初有点断片了。
却想起了一场无痕*。
她梦见了北深。
那么柔和地出现,那么温柔地待她。
后来……
顾初仔细想着,惊觉自己还能将一些细节记得清楚。
他热情如火。
她亦如藤蔓似的相缠与他。
老天!
顾初将脸埋在了枕头里,只听见大脑在“咚咚咚”地直响。
这算什么?
明明心思都已经明了了,她明明已经是北辰的女朋友了,为什么还会做这种梦?
该死。
顾初讨厌自己。
就在快要闷死自己的时候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将脸扭到了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告诫自己,顾初,你下次再敢做这种*你就死定了!
不过,等等……
她的目光落在了窗帘上。
紧闭着的。
这才察觉室内的光线极暗。
顾初一愣,又抓过身边的枕头,有陆北辰身上的气息。
心就开始不争气地狂跳了。
“蹭”地坐起来,又惊觉自己腰酸背痛的。
不会是……昨晚他回来了吧?
竖起耳朵,卧室里的洗手间没动静。
顾初下了*,觉得身子更是乏累了,可整个人是愉悦,想要见到他的情感更是强烈。他走了这么长时间,她都觉得,每一分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客厅有午后的阳光,耀眼的,撒落在地,如同铺了一层金子。
空气中浮荡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以往她讨厌这个味道,因为这个味道令她想到了死亡,想到了生死离别,每每呼吸入喉,整个人都会觉得寒凉。但因为有了北辰,她突然觉得这种气息很亲切,渐渐地,她迷恋于这个味道,就像是,深深地迷恋于他。
因为有他,她才会觉得,原来这种冷冰冰的气息亦是温暖的,它诠释了他的责任,代表了他不放过任何真相的坚决。
偌大的房间,很是安静。
只有阳光与时间在悄然流走的声音。
还有……
顾初隐约听见书房有动静,低低的,像是男人的声音。
心倏地雀跃了。
是北辰的声音,果真是他回来了。
也不管被他肆虐的身子有多酸痛,她快步到了书房,想都没想直接推门而入,嗓音愉悦,“北辰你——”
声音,戛然而止。
书房里除了有陆北辰在,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女的,是鱼姜。
另一个男的很年轻,她没见过。
很显然的,三人是在谈事情。陆北辰脸上的神情极其认真严肃,鱼姜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摊开的是份文件,顾初闯入时陆北辰正好在说话,就硬生生被她给打断了。
鱼姜是背对着门口的,陆北辰的声音被打断时她也回头张望,只是,眉间闪过被临时打断的不悦。
顾初没想到陆北辰在谈事,更没想到鱼姜会在这里出现,一时间愣住了。
陆北辰先是怔了下,却很快恢复平常,看着她,语气柔和,“醒了。”
一句话,多少有点*。
如果时间能够倒回,顾初发誓自己绝不这么莽撞,心里懊恼了千百回,如果只单单是鱼姜在也就罢了,还有陌生人在场。一时间有点骑虎难下,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了句非常人逻辑的话,“是,陆……教授,昨晚谢谢您让我留宿。”
鱼姜和陌生男人闻言这话后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看向陆北辰。
而陆北辰,许是没料到顾初会突然蹦出这么句话来,又愕然了片刻,而后,唇角微扬,极力地忍住了想笑的冲动,清了清嗓子,故意问了句,“你没事吧?”
言下之意是,你抽什么疯?什么叫我让你留宿?
奈何顾初已经一团乱了,就算听出他的画外音也无法给出从容不迫的回答,连连说,“没事没事……陆教授,你们继续。”话毕,一溜烟跑了。
陆北辰看着半掩的书房门,一时间哭笑不得。
鱼姜始终在盯着陆北辰的神情,半晌后忍不住问,“vic,你是今天凌晨才回上海的,怎么遇见她了?”
陆北辰只是浅笑,再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我们继续。”
身边的陌生男子碰了一下鱼姜,“别八卦了,咱们陆老大的事你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鱼姜瞪了男子一眼,不情愿地拉过了文件。
可心中始终迟疑。
讨论之余,她会时不时拿眼睛来瞄陆北辰,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端倪来,但无济于事。投入到工作中的陆北辰,又恢复一贯的严肃谨慎,神情亦如冬日平静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答案,简直难于上青天。
198女为悦己者容
卧室的洗手间。
全身镜子前。
顾初伫立了好久,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劲儿叹气。
良久后,她才双手捂着始终在发烫的脸颊,对着镜子说,“顾初,你脑子里装的都是驴粪吗?留宿?你给我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呗?你穿成这样叫留宿啊?哪个单身男人留宿你还为你准备好睡裙的?”
镜子里的顾初,可谓是满脸的桃花朵朵。
全身上下,唯一的衣物就是一条过膝的睡裙,长发披肩,有刚起*的慵懒。只是件吊带睡裙,锁骨处隐约可见吻痕,落在赛雪的肌肤之上,也如同她脸颊的桃色霏霏。
昨晚哪是一场*?
分明就是那个坏男人在作祟。
不过,她是不是还要感谢他手下留情?至少在完事后给她套了件睡裙,否则今天她要是光着身子去了书房……顾初打了个冷颤,不对不对,她怎么一脑子的泛黄思想?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光着身子从卧室走出去吧,对,都是被他带坏了。
现在的问题是,她怎么面对那些人啊。
都不是傻子,一看就能察觉*,尤其是鱼姜,那眼神直逼她的内心。
作为陆北辰的助理,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从容大方地走出去,为他们端上一些水果茶或点心之类的,再或者跟着他们一同讨论,但是……顾初抱着身子蹲了下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请允许她做一次缩头乌龟吧,实在是太丢脸了。
北辰,你别怪我呗,就先让我先藏一会儿吧。
*
陆北辰推开洗手间的门,在见到顾初后松了口气。
她还蹲在镜子前,一袭白色睡裙,长发覆了双肩,近乎垂地。她的下巴抵在膝盖上,阖着眼,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让陆北辰想到了鹌鹑。他被她的模样逗笑,也真心是服了,就这种姿势还能睡着。
走上前,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半天,这个小迷糊还始终处在睡眠状态,一点都没察觉到他的靠近。意识到这点后,陆北辰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想到昨晚,如果他晚回来一步的话……
伸手,弹了她个脑瓜崩儿。
她哼唧了一声,捂着额头揉了两下,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睁眼,对上了陆北辰含笑的黑眸。
“你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干什么?”陆北辰笑问。
顾初凝着他,“在反省。”
陆北辰挑眉。
“又或者是面……镜思过。”她补上了句。
“你躲什么?”
顾初咬了咬唇,“多丢脸啊,我当然躲了。”
陆北辰忍不下笑了。
他的笑犹若春风,万般惑人。她就又想起昨晚上他的热情如火,脸就红了。但又不想他看见自己的糗态,马上伸出胳膊搂住了他。
可能是因为谈事的缘故,陆北辰没穿家居服,就是较为商务的衬衫西裤,再看怀里的顾初,带吊睡裙外加一双哆啦a梦的拖鞋,一个熟到沉稳一个年轻活力。
软玉在怀总会令人心猿意马,陆北辰觉得小腹又如同着了火。
昨晚醉酒的她,甜美勾人,害得他在谈事情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勾起昨晚一幅幅的画面。
将她抱了起来,出了洗手间。
放她在*,他也顺势压了上来。
“不行不行。”顾初满脸通红,抵住了他的胸膛。
“怎么不行了?”陆北辰故意误解,“你说我不行?”
“不是不是,是我不行了。”顾初马上解释,语气松软了下来,却更像是在撒娇,“我累了。”
“你才刚起*。”陆北辰笑。
顾初咬咬唇,见他的唇又要压下来,马上撑住了他的俊脸,“那也不行。”
“为什么?”
她的脸就更红了。
陆北辰见状,心中更是喜欢,唇稍微微扬起,凝着她。她口干舌燥,结结巴巴道,“你昨天晚上都……那么长时间。”
“嗯?”他故意装听不到,凑近她。
“我说。”她大声嚷了两个字,然后,又小声嘀咕了句,“你太大,我……”
陆北辰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别笑了。”顾初更是觉得不好意思了,直捂他的嘴。
他的吻就顺势落下来,大手也变得不安分。
她低低哀求,“北辰,别……”
见她真是累了,陆北辰也只能作罢,张口啃了她的脖子,逗得她咯咯直笑,他低低道,“今晚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装睡,或者,我再喝点酒。”
陆北辰捏了她的鼻子,“下次再敢背着我喝酒决不饶你。”
“不敢了。”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的认错态度还是很令他满意的,轻拍了她的小脸,说,“来客厅,给你带礼物了。”
“是跟你一样的大帅哥吗?”
“想得美。”
*
陆北辰似乎很热衷于送她礼物。
各种各样的礼物。
从健身房的那件衣服到鞋子,再到首饰,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这一次,是一件fendi的裙子,新秋限量版。
她拿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更多的是,心理因素。
“换上。”陆北辰靠在沙发上,优雅地翘着二郎腿。
顾初拿着裙子想要去更衣室,他却笑道,“家里又没别人,就在这儿换。”
她抱着裙子,瞪了他一眼,“家里是没别人,但有你这头狼在,我还得保全自己。”话毕,去了更衣室。
陆北辰但笑不语。
没一会儿,顾初穿着裙子出来,过膝的连体裙衫,缤纷却不妖艳的撞色设计,衬得人优雅从容。陆北辰微微颔首,笑道,“很好看。”
顾初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小脸因裙衫的颜色也染了生动。
她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自然喜欢新衣服新包包之类的礼物,眼前坐着的又是心爱的男人,一句称赞,就足以令她心满意足的了。
女为悦己者容,正是顾初的写照。
“过来。”陆北辰朝着她伸手。
顾初走上前,他轻轻一拉,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喜欢吗?”陆北辰搂着她的腰,薄唇轻轻贴在她的臂弯上,呼出的气息搅乱了她的呼吸。
“嗯。”她点头,又侧脸看着他,“可是,你不用每次都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样,他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虽说她是喜欢这些美丽的东西不假,但也知道适可而止。这种事如果是被外界传去了,就好像成了她被*了似的。
“贵重?”陆北辰笑了,“这些应该都是你以前穿过的牌子吧。”
“我以前是穿过,但是……”她咬咬唇,“我不想你太破费。”
陆北辰抿唇,收紧了手臂,轻叹,“我只想,在你最美的年华能给你最好的。”
一句话说得窝心。
她闻言,转身将他搂住,柔声说,“我已经得到最好的了。”
“嘴巴愈发甜了。”陆北辰眼底亦是柔软。
她轻轻推开他,嘻嘻笑着。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溺,“小姑娘打扮得漂亮不犯罪。”
甜蜜,就顺着喉头一直渗进心里。
手机响了。
是陆北辰的。
“坐着别动,等着我来。”顾初鞍前马后,体内小助理的细胞终于激活,快速地替他从公事包里拿了手机出来。
又贱期期地蹭到他身边坐下,双手奉上手机。
“几日不见,专业素养提高了。”陆北辰始终含笑。
顾初轻轻捻起裙衫的一角,示意给他看,“金钱的力量。”
陆北辰故作恍悟,拿了手机在手。
她就又跑到镜子前看自己的新裙子了,像只花蝴蝶似的,转了一圈又一圈的。陆北辰在接起手机时,眼睛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整张小脸都泛着光亮,他亦甚是满足,唇角含笑。
只是,在听对方说完一番话后,他的笑意渐渐收敛了。
“好,我马上到。”连同嗓音,都染了寒凉。
不远处的顾初察觉出他的变化,停了在镜子前臭美的动作,在他结束通话后走上前问,“怎么了?”
“碎尸案的资料看得怎么样了?”陆北辰起身,将手机扔进了公事包,随口问她了句。
“已经看完了。”顾初马上回答。
“很好,那我想,接下来你所要面对的挑战会远胜于碎尸案。”陆北辰看着她道。
顾初心咯噔一声,“现在?”
“是的。”陆北辰说,“我们要马上跟罗池汇合。”
顾初从他眼里读出了严肃,虽说她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比碎尸案更丧心病狂,但既然陆北辰这么说了,案情就一定很不简单。不经意想起刚刚他在书房里凝重的脸色,还有鱼姜和那个陌生男子都同样严肃,八成也是跟接下来的案子有关。
“好,我换件衣服,马上。”
陆北辰却拉住了她,“不用那么麻烦,穿着新衣服走,不过……”他凑近她,语气坏坏的,“*穿上。”
“……你讨厌!”
199碎骨
车子一路前行,穿过城市的繁景越过郊乡的荒芜,在将近四个小时里,顾初的眼皮就一直在跳,不曾停歇。陆北辰开着车,除了在接电话时发出声音外其余时间都在沉默,从顾初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眉间表面平静实则严肃,薄唇微抿总是镌刻锋利的弧度。
顾初始终没有出声打扰,她怕干扰他的思维。再者,她也隐隐滋生不同寻常的警觉来,总有预感这将会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案子,所以她要利用这段路程不断地给自己鼓气,这是她第一次跟着陆北辰去案发现场,她不能丢脸才行。
又行驶了大概十几分钟,陆北辰终于停了车。顾初跟着陆北辰前后下了车,前方不远处是大片的水杉,与天地间自由生长,每一株的高度都近乎四五十米高,均为老树,树冠广而圆,树干在剥离了淡褐色的装饰后已生得光滑无毛。株株结满了尚未熟透的四棱状球果,葱绿地下垂着。
她仰头看过去,天际大片的夕阳已变得黯淡,拖着最后的尾巴渐渐匿藏在这大片的水杉叶脉间,最后的光亮即将被吞噬。这里不单单停了陆北辰的一辆车子,还有警务人员的车,七七八八地停在了水杉林的入口处。
晚风过。
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还没到现场呢就似乎闻到了血腥味儿。
是心理作用,她告诫自己。
走在侧前方的陆北辰停步看她,问,“害怕吗?”
她摇头。
开玩笑,事到如今害怕也不能说,死鸭子嘴扁这种事她还是较为拿手的。
陆北辰没多说什么,朝她一伸手。微暗的光影浮落男人宽大的掌心,安全,温暖,虽说,这是一只即将拿着柳叶刀揭穿真相的手。顾初忍不住牵上他的手,他收紧,拉着她一同进了入口。
脚下绵软,是常年衫叶堆积形成的松土,偶尔会有更清新的气息钻入呼吸,是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她的不安就在这种气息中得到了纾缓,问,“我需要做什么?”
“我会教你。”他说,“听我的指示。”
顾初点头。
她清楚知道,从下车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就要被颠覆,他将带她进入到不曾想象过的全新领域,真正直视死亡。
再前方就有了动静,脚步声、拍照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很快地,穿过茂密的水杉,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有临时架起的灯光,远程、近程,将方圆数里都照得通明。
有不少穿警服的人在忙碌,其中打远儿就能听见罗池在骂人,“我要的是具体情况,别他妈的跟我说也许可能!给我查个资料很难吗?又不是让你去生孩子!”
顾初还头一次见罗池这么急躁。
进了案发现场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松开了陆北辰的手。这毕竟是严肃的场合,有些关系自己心中明了就好,在这种地方秀恩爱会很不适合,甚至会引来旁人的厌恶。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又朝着罗池的方向走过去了。顾初跟在他后面,前方是警戒线,像是圈了一个温泉。只是越往前走温度越高,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腻着呼吸,刺激着喉咙。
这一次不是心理作用,顾初想。
有警务人员守在警戒线旁边。
陆北辰走上前亮了下证件,警务人员放行,又有抬手拦住顾初的动作,陆北辰淡淡说了句,“跟我的。”警务人员便不再阻拦了。
很快地,有人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
一个男人,不,确切说更像是个大男孩儿,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穿着白大褂。利落的短发,皮肤挺白,脸上架着一副夸张的黑框眼镜,顾初看了第一眼还误以为自己是看见了长大版的哈利波特。
他一手拎着工具箱,另条胳膊搭了两件白大褂,在见到陆北辰后就忙递上白大褂,眼睛却一直瞅着顾初,好奇极了。
陆北辰接过了白大褂穿好,简单地介绍了句,“语境,可以跟外星人沟通的人类学专家,目前在实验室里做学徒。”
将另一件白大褂递给了顾初,还没等开口介绍她,语境就兴高采烈地说,“我知道,你叫顾初,我听鱼姜说了你是陆教授的女助理。”
这句“女助理”点破得有点奇怪,助理就助理吧,还非得指出性别。
陆北辰扫了语境一眼。
语境挠了挠头,嘿嘿笑了。
“你好语境。”顾初也笑着打了招呼,原来是陆北辰的手下,挺呆萌的骚年,相比鱼姜,她觉得这个男孩子倒是挺亲切的,只是,他真的能跟外星人沟通?
“啊,你好你好——”语境显得很兴奋,上前要跟顾初握手。
被陆北辰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顾初忍住了笑。
“现场情况怎么样?”陆北辰边戴口罩边问。
语境马上投入工作,“周边已经清理干净,至于这里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还要进一步做尸检才能知道。”说着,又朝着顾初眨巴了两下眼睛,“顾初,你平时喜欢看电锯惊魂之类的电影吗?”
顾初一听他这么问,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案子的血腥性,语境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笑呵呵道,“没错,等你今天走完了现场,你回头再看电锯惊魂会觉得吃饭都香。”
顾初想吐。
“前面带路。”陆北辰许是嫌他废话太多,淡淡地命令。
语境吐了下舌头,跑前面去了。
“他为什么叫语境?”顾初问,很奇怪的名字。
“他自己起的中文名。”陆北辰说。
顾初想了想又说,“都能称人类学专家了在你这里都只能做学徒,那我……”
陆北辰瞅了她一眼,戴着白口罩,她看不到他的嘴角是不是已经上扬了,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走吧。”
是一片还未开发的温泉,也可称作野温泉。
据语境检测来看,池水温度竟可达97度之高。
当顾初跟着陆北辰与罗池汇合后,也真正开始面对死亡现场。这一瞬,她终于明白语境的话,看过了这里,就会觉得电锯惊魂不算什么。
一池子全都是红的。
血,与温泉水混在了一起。
一具尸体被切割得乱七八糟。
之所以叫做“乱七八糟”,是因为凶手作案手法极其恶劣,尸体的骨肉是分离的,尸肉一块块地漂浮在温泉上,已经烫得失去了原来的颜色,骨架被肢解,甚至零碎不堪。
有工作人员正穿着防烫服手拿大网立在池中打捞人骨,池水旁是辟开的一片空地,高度腐烂的尸肉如同砧板上的猪肉似的,一块块摆放。
浓郁的血腥味,外加尸体的腐臭。
随风漫天地扩散。
顾初虽然戴着口罩,但这种味道还是伴着她的呼吸肆无忌惮闯入,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发誓,她以后再也不料理生猪肉了。
罗池走上前,一脸的烦躁,点了支烟狠狠抽了一口,试图驱散空气中漂浮着的气味,说,“奶奶的,你想杀人就给我杀得文明点啊,你瞅瞅满池子全都是肉跟骨头,尤其是骨头,连块完整的都没有,全他妈的是碎渣,就这么大点的池子,已经打捞了两个小时了。”
陆北辰似乎司空见惯了这些场面,面色始终是平静,等罗池发完了牢骚后,轻描淡写地说,“尸体检验笔录可以做了,告诉你的人最好打捞仔细点,别浪费我的时间。”
“谁敢给你找麻烦啊。”罗池哀叹了一声,然后看向顾初,“你怎么样?”
顾初点了下头,刚想说没事,就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返上来似的,忙捂住嘴,跑到了一边。
“你怎么忍心带她来这种地方啊?”罗池看着不远处扶着水杉树正在呕吐的顾初,摇头轻叹,“别说她了,我看了我都受不了。”
“谁都有第一次。”陆北辰语气很淡,说话间他是朝着顾初的方向看,黑眸冷静,毫无波澜。
“铁石心肠啊。”罗池都替顾初心疼。
“死者身份确定了吗?”陆北辰问。
罗池叹气,指了下,“都被切得这么零碎了,想要确认费点劲。报案的人是一对小情侣,八成是到这里想做对野鸳鸯,没想到会撞见具尸体。我们初步圈定了死者人员范围,但我总觉得,死者身份有问题。”
陆北辰看着不远处的打捞人员,没说话。
有人叫罗池。
那边给情侣录完了口供,罗池走过去做最后的收尾。那对小情侣吓得不轻,女的一直坐在救护车上舒缓神经,男的脸色惨白,还在发抖。
除了录口供,罗池的工作还有很多。
户外,又是野生无人迹的温泉,现场勘查的范围就要加大。
200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语境走了上前,食指朝上推了推眼镜,说,“陆教授,尸骨还在打捞,我先勘验尸肉吧。”
陆北辰站在原地没动,语气清淡地说,“等一下。”
语境不解。
陆北辰却始终朝着顾初那边看,面色平静。语境察觉陆北辰是在等顾初,心里就干着急,他进实验室有三年的时间了,深知陆北辰不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生怕他会迁怒于顾初。可等了五六分钟的样子,还不见他发怒,就愈发觉得奇怪了。
顾初回来时,脸色近乎惨白,跟那个目击者的脸色差不多,见陆北辰一直等在原地,感到十分内疚,压了压翻江倒海的感觉后戴上了口罩。
“怎么样?”陆北辰问。
顾初用力点头,“没问题。”
陆北辰看了她良久后,转头看向语境,“手套。”
“啊?”语境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您要亲自验尸?”
以往有实验室的人跟着来现场的话,陆北辰一般情况下都不会亲自动手,除非尸体出现重大问题,又或者尸体运回实验室后他才会操刀。
陆北辰没多说什么。
语境忙把手套递给了陆北辰,又看了看顾初。陆北辰命令,“给她一副手套。”
语境照做。
顾初接过手套的时候心脏在砰砰直跳,人也好动物也罢,都会对跟自己同类尸体天生有恐惧心理。在学医的时候,导师训练他们的就是想克服这种恐惧,所以会让他们经常性与解剖实验用的尸体接触,但毕竟不是直面死亡,不像现在似的血淋淋得令人瘆的慌。
待她戴好手套后,陆北辰说,“你一会儿来负责现场图,具体怎么做我会教你,另外,我在做初步尸检时你要看仔细,怎么流程怎么判定你都要记住,下次我会让你亲自勘验。”
顾初一听这话,心里的石头就落下了,还好还好,不是让她碰那些尸块。
语境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顾初。
“走吧。”陆北辰走在了前方。
顾初攥了攥拳头,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跟在了他的身后。语境快步,与顾初并肩走,低语,“陆教授手把手教啊?你够幸运的。”
顾初很想礼貌性地回复他几句,但奈何一开口就想吐,就忍着不说话了。
陆北辰微微侧头,朝着语境低喝了一嗓子,“磨蹭什么呢?”
语境麻溜地上前。
现场勘察,各个职能人员都有各自要忙碌的工作。
“保护现场、对现场周围进行观察、根据现场具体情况确定勘察范围和顺序等等这些都可以与法医到来时同时进行,虽然是罗池的工作,但是必要时我们也需要留意周围所可能留下的证据。”陆北辰耐着性子逐一教顾初一些现场常识,“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现场勘查人员特意留出的路线,是专人进入现场的指定路线,尤其是凶杀案现场,指定路线极为重要。”
顾初点头。
离尸体越近,难闻的气味就越重。
罗池等人在提取痕迹完毕后,陆北辰取出了工具,蹲在了尸块前,先是简单观察了一下,顾初知道他在做静态勘查。语境递给了她一个本子一支笔,她一愣,问,“现场图不是可以用电脑输入吗?”
语境小声说,“是陆教授的意思。”
顾初看向陆北辰。
陆北辰离得她不远,所以开口说话她也能听得清楚,他回头瞅了她一眼,说,“我需要你亲自画出现场图,不但是现场图,尸体的状态、形态、损伤程度、我在动态勘查时需要你标注的重点,你都要一一记好、画好。”
顾初总算多少弄明白她的价值了。
敢情他是看她有点美术功底了,好嘛,都用在这上面了。
但死亡现场,他最大,连罗池都要看他的脸色,她哪敢说不?虽说陆北辰的这个要求挺*,要知道亲笔画和现场电脑记录是两码事,画,更需要一眼一眼地看清楚。
老天,她又感到恶心了,心想着一会儿画着画着可别吐他身上,那可就糗大了。
“我们赶到现场,首要任务是要给出死者的初步死亡时间。”陆北辰动了手,按了按其中的一块类似腿骨肉的尸块,“顾初,你来说说看,判定死者死亡时间的方式都有哪些。”
顾初拼了命地将精力全都用在案子上,回答,“一般来说最先要观察尸斑,按下尸体尸斑还会褪色,那么可以初步判定死者死亡时间是在十二小时之内,除此之外,可以测量尸温、肝温,尸体死亡十小时之内,尸体会在每小时下降一度,在死亡超过十小时后,尸体会在每小时温度下降0.5度。嗯……还可以根据死者的胃肠内容物来进行判断。”
她在像个小学生在回答陆北辰的提问时,陆北辰似乎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在忙自己的,又命语境测量了温泉池水的温度,仔细辨别了尸块的内容后,他的眉头紧锁。
顾初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但想着先把这份任务完成了,就接着说,“从内科角度来说,一个人按时进食,消化也会有一定规律。”她万幸自己是学医的,否则再补充死人这部分知识之前她还得苦修活人那部分知识。“在进食2小时左右死亡的话,所进食的内容物会有一定程度的消化,最明显的特征是食物会从胃内向十二指肠推移,4小时左右死亡的话,胃里可见食糜,如果超过6小时,胃里和十二指肠均是空虚状态,这样就可以根据死者最后一次进餐的时间,大致推算出死者的死亡时间。”
陆北辰没有说话。
顾初觉得自己像是白忙活了,抬眼看了下语境,语境冲着她竖了下大拇指,表示对她这个初学者的鼓励。
“温泉水的温度高达九十多度,这里不会是第一案发现场。热水不会瞬间导致人致命,如果凶手想要在这里动手,那么必然是要等到被害人溺水而亡之后才能分尸分骨,至于死者到底是不是溺水而亡,可以在验尸的时候查看肺部积水情况、支气管和喉咙背侧创伤。”陆北辰开口了,嗓音徐徐,“但是,在这种高温下想要判定死亡时间不会太精准,因为高热会大幅度助长尸僵和腐败现场,所以顾初,你更多的是要学习如何根据现场现状来选择评判标准。”
原来他每个字都听进去了。
顾初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只会死记硬背的小学生,他说得对,如果高温加速尸体腐烂,那么她提出的以上三种方式都会出现误差。
“尸体肿胀严重,即使找到断肢,手指也会因为泡水而引起褶皱,不过就目前来看,尸体的组织并没有严重毁坏。”陆北辰朝空中一伸手,“取样载玻璃。”
语境赶忙上前,却听陆北辰说,“顾初你找。”
顾初马上上前,从工具箱里取出载玻璃递给了陆北辰,他看了一眼,耐着性子道,“取样需要两片。”
“哦,对不起。”顾初连连道歉,觉得丢脸极了,马上又取了一片递上。
“从指纹脊线取下死者的指垫皮肤,用载玻璃夹好,我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保护好死者的相关组织,因为这些组织会进一步毁坏,最快时间保护好也能最快的时间内查到对我们有利的信息。”陆北辰示意她上前,手拿工具,十分谨慎娴熟地取了死者的相关组织。
顾初点头,赶忙将这些重点标注在构图册上。
只是胃还在不停地折腾,她压了又压。
“尸僵尸斑、尸温和肠胃内容物都是最基本的,但不是作为测量死者死亡时间的全能标准。以尸僵来评定会受很多因素影响,例如说现在周围的温度,所以尸僵断定死亡时间用在这个死者身上价值甚微,更何况,现在这具尸体被拆分零碎,部分尸骨还在打捞。尸块的温度如果在这种高温下,也许不到12个小时就已经达到与周围温度对等的程度了,所以用处不会太大。刚刚语境测量了池水的温度,我们只能根据现有的状况先给出个大概的死亡时间,以便于让罗池他们迅速展开调查。”说到这儿,陆北辰起身,将手里的提及物交给了语境,语境马上收好。
他摘了手套,接着说,“死者的五脏还在打捞中,死记硬背你也首先要看一下条件是否允许。”
顾初耷拉着脑袋,这下子可真成了被教导主任训话又罚站的学生了,小声说,“知道了……对不起。”
其实陆北辰的口吻是严肃了些,但是他没有训斥她的意思,只是想让她记住什么叫审时度势而已,见她这般,唇角就忍不住上扬了,只是有口罩挡着外人看不见而已。
罗池走上前,打量了这一幕,“呦呵,怎么个意思?现场训话呢?”
顾初更是把头垂低。
陆北辰没搭理罗池的“*”,恢复一贯平淡的口吻,“初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超过半个月,具体死亡时间和死亡因由要等做进一步的尸检才能给出。”
“死亡超过半个月?”罗池惊讶,“不可能,温泉的水温都快一百度了,在这里泡班半个月尸体早就腐化没了。”
顾初也惊愕了,陆北辰的推断超乎她的想象。
“我想,你也知道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陆北辰口罩上的一双眼睛,冷静明朗。
“当然。”这是最基本的判断,罗池自然是有。
现场勘查时,没发现打斗的痕迹,如果有预谋杀害,那么温泉周围也没有血迹的存在,肢解尸体甚至是尸骨,想要在这种户外的地方做到一丝痕迹都不留可能性极低,死者没有衣物,更不会大夏天的跑到这种高温的地方来泡温泉,所以,很大程度上来看,这里只是抛尸的地点。
“从打捞的部分尸骨残渣来看,死者的骨头应该是一直泡在水里的,但尸肉是被人后来抛进去的,尸肉有僵冻再缓解的迹象,冷冻后再高温,会加速腐败现象,但幸好发现及时,也算能取得组织上的一些线索,如果单从尸肉来看,的确有半个月左右。”
顾初抓住了陆北辰话中的敏感点,问,“什么叫从尸肉来看?”
“因为骨肉分离的情况一旦发生,需要作进一步的检验才能知道尸骨与尸肉是不是同属一个人。”
“啊?”顾初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地说,“也、也就是说,温泉里的有可能还是两个人?”
“也许更多。”陆北辰给了她更震惊的回答。
顾初想吐的*更强烈了。
罗池面色变得凝重。
陆北辰重新戴上了手套,弯身拾起了一块极小的碎骨,她看不出是人体哪部分的骨头,他将骨头摊在了她面前,说,“知道法医分很多种吧?”
顾初点头,她知道有植物学法医,有昆虫学法医,还有微生物学法医等等,而陆北辰是人类学法医,用陆北辰的话来说,人类学法医最通俗讲就是根据骨头来判断是否是人骨,确认了人骨后,才能进一步做检验,为警务人员提供尸源。
“如果只是一般尸体,只要找法医就够了,但面对一堆骨头,甚至是白骨化的话,法医就会束手无策,这个时候就需要人类学法医进行尸骨鉴定。当然,在中国每一名法医都会具备人类学的知识,这是一门分支学科需要法医都要掌握,以便于在现场时在条件极为苛刻的情况下也能就人骨、牙齿、毛发和面部特征来进行评判。”陆北辰将一截小骨拿在手里,问她,“我手中的这块骨头是动物脊梁的一小截,不属于人骨,所以说,这个温泉里除了人的尸骨外,还有动物的骨头,这也许是凶手混肴视听的一种手段。”
“动物的骨头?”顾初下意识看了一眼地上,原来她在刚刚背诵一些法医知识的同时,他已经很快地将已打捞上来的碎骨进行了分类,他手中的这块骨头是从标注为“b”堆中拿起的,看来,“b”堆都是些动物骨头了。
“你学过医,虽然不会马上辨别出来是人骨还是动物的骨头,但基本常识你应该知道,所以,告诉我,我手里的这块骨头为什么不是人骨。”
顾初想了想,马上回答,“人和动物脊骨的最大区别是人的椎孔较大,关节面和关节突因为活动力度小所以不发达。”
陆北辰状似很满意,“这是利用骨骼形态来判断,现场会有更多的断骨,除了利用dna数据检测外,我们还可以利用扫描和观察骨片中的哈佛管大小、形态来判断骨头的属性。这是重中之重,因为我们要最快速度判断出死者的特征,这样一来,警方也可以缩小调查范围。”
顾初恍然。
“另外,说回刚刚的死亡时间问题。”陆北辰将骨头重新归位,将手套又摘了下来,“如果尸体的情况不乐观,不便于判断具体死亡时间,那么你还可以利用周围的植物、昆虫、甚至死者体内的微生物等等,除此之外,更可以通过尸体的化学变化、组织变化和酶组织化学变化等方式来进行判断,当然,这是需要在实验室里发生的部分,我会在实验室里亲自教你。”
顾初听了这话后,心中一跃,他打算带她进实验室了?
脑子里开始各种yy。
罗池心情变得沉重,经陆北辰这么一说,他的工作压力空前的大,如果不是一具尸体的话,那意味着更多人被杀。
“死者是否有防御性伤害还要看尸骨的情况。”陆北辰这一次是看向罗池说话,“毕竟你给我一些碎肉也代表不了什么,你们需要抓紧时间。”
“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在拼着命呢。”罗池叹了口气。
陆北辰盯着温泉,眼神凝重,半晌后说,“这么打捞也会遗留下证据。”
“那怎么办?”
陆北辰转头看着罗池,没马上开口。罗池被他的眼神盯得全身不自在,又有一丝警觉蔓延,指着他,“你……不会是要出什么劳民伤财的招数了吧?”
“只有将温泉水抽干,才能最好的保护现场。”陆北辰不疾不徐地说道。
罗池觉得头疼欲裂,恨不得给他跪下了,“老大,这是片野温泉啊,哪能是说抽干就抽干的啊?”
“可以。”陆北辰风轻云淡,“拦截水源,抽干就变得方便了。”
罗池咽了下口水,哭丧着脸,“这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想破案还嫌麻烦?”
罗池不说话了,想来虽说陆北辰的想法大胆,但也只有这种办法是最能取证的方式了。
那边,打捞人员举着大网朝着这边嚷了句,“头儿,找到一些五脏!”
这边,顾初一听这话后再也忍不住了,还没来得及跑开,“哇”地一下就吐了,尽数地……吐在了陆北辰的白大褂上。
201丢脸不怕,只要不丢命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定格静止了。
本想上前汇报工作的语境瞬间愣住,一只手还停在半空,嘴巴长得大大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罗池正在打电话,听见众人的惊呼后抬头看过去,也惊愕了,一时间忘了打电话这回事儿;还有其他警务人员和现场勘查的工作人员,全都倒吸了一口气,齐刷刷地往这边瞧。
就连一贯冷静自持的陆北辰也僵住了。
只有顾初是动态的,像是水獭似的“挂”在他身上,口罩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一半挂在耳朵上,一半垂在空中,随着她的呕吐动作来回摇摆。
陆北辰一身干净的白大褂就这么被毁了。
胸前、手臂、衣角,甚至是衣领,都被顾初一顿三百六十度的呕吐彻底无法直视。
不过,他比其他人能早反应过来一些,单臂搂住了吐得稀里哗啦的顾初,转头看向语境,“你过来。”
语境这才有了反应,赶忙上前,心想着八成是要替陆北辰接下顾初这个烫手的芋头,又一个脑筋急转弯,为顾初的前途深感担忧,把别人都不敢得罪的陆教授吐成这样,他还能留着她?
“陆教授,我马上送她——”
“在这里盯着,记住,我要所有的尸骨。”陆北辰冷静地交代工作事宜,怀里,任由顾初还在呕吐。
“啊?啊……”语境忙点头,又看了看顾初,正巧她又是一口呕吐物喷在陆北辰的身上,看得语境觉得实在惨不忍睹,清了清嗓子,“那陆教授,您的衣服这……”
“你的脱下来。”
语境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脱了自己的白大褂。陆北辰接了过来,却是替顾初换上了,将她身上那件也沾了污秽的白大褂扔给了语境。
罗池也从震惊中恢复了,一脸贼笑地走上前,“我说什么了,哪有你这么逼人的?你今天就算把有数十年有临*经验的外科大夫叫过来他也得吐。”
他的幸灾乐祸陆北辰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说,“派个司机给我。”
“咦?你别告诉我你是打车过来的。”罗池虽这么说着,但还是叫了个手下过来。
陆北辰没搭理罗池一看看热闹的表情,将车钥匙扔给了那个手下,说道,“想笑趁现在最好笑个够,一池子的尸骨,怕你一会就该哭了。”
罗池被他噎得一句话没有,等陆北辰搀扶着顾初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在原地直跺脚,“陆北辰,你哪只眼睛见我哭过?”
语境还一直抱着顾初的那件白大褂,盯着陆北辰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哎,我们的陆教授总算有点人情味儿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顾初完了呢。”
“他有人情味儿?”罗池可算找到攻击的对象了,笑得很贱很坏,“换成是你吐他一身试试?你不仅会完,还会残。”
“啊……”语境打了个哆嗦。
*
什么事是最丢脸的?
那就是在男神面前出丑。
当然,这句话是筱笑笑曾经跟她说的。据筱笑笑讲述,她曾经在男神面前喝牛奶,为了装可爱,就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为了防止在往里吸的时候发出动静,她就挤压着牛奶盒,让牛奶主动通过吸管涌进嘴巴里。结果当时有人开了个玩笑,筱笑笑就忍不住发挥了女糙汉子的本色,“扑哧”就乐出声来,然后,她忘了自己的手指头还在压着牛奶盒,再然后,牛奶像是喷泉似的喷了她满脸。
筱笑笑的男神是乔云霄。
而她的男神,是陆北辰。
现在,她也在他的男神面前出了丑,只不过,她喷出来的不是牛奶,而且结果也不一样,筱笑笑是喷在了自己的脸上,她,喷在了陆北辰的身上。
那一场呕吐,像是开了闸,她吐得近乎都要把胆汁吐出来了,就那么靠着陆北辰,不停地呕吐。
他倒是也躲,就像棵大树似的僵在原地,任由自己做了一次垃圾桶。
顾初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更没有打击报复这一说。
可是,顾初也敢发誓,陆北辰的脸一定铁青了,虽然她只顾着呕吐没去看他的神情,其实,她是不敢看。她更没敢去瞧其他人的表情虽说是大晚上,但灯光照得犹若白昼,再加上陆北辰原本就受人关注,想不叫人看见都难。
她不但丢了自己的脸,还丢了陆北辰的脸。
顾初就这么一路吐回了家。
这一路上,陆北辰都在给她递水,但无论喝多少,还是会吐出来多少。
晚上她做了好多梦。
全都是些断肢残躯的,要么血淋淋,要么白骨森森,然后又梦见了顾思,她被人一下子推到了滚烫的水里,瞬间化为乌有。
顾初惊叫着醒来时窗帘的缝隙已有光亮透进来,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打湿了发,睡裙也黏黏地贴在后背上,难受极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是陆北辰听见了动静,他上前,身后是客厅闯进来的光,他逆光而立,高大的身影犹若神祇。
“做梦了?”他坐下,擦过纸巾替她擦了擦汗。
顾初点头,“我梦见顾思掉进了那个温泉池里,然后瞬间就化了。”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想起昨晚的那一幕,突然觉得阴风阵阵的。
陆北辰看着她,摇头,“不科学,就算是硫酸池也不会瞬间化没了。”
顾初惊悚地盯着他,好半天就哭丧着脸,“我就是做梦,做梦还用那么理智吗?”
陆北辰张了张嘴巴,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行,你怎么说都可以。”话毕,起身走到窗子前,拉开了窗帘。
金灿灿的阳光迫不及待涌了进来。
今天的天儿很好,充足的光亮,令整个房间都明媚,蔓延到了*边,顾初觉得后背的寒凉正一点一点地消散。
她回头瞅了一眼时间,比平时多睡了一个小时。
许是昨晚上又惊吓又呕吐的,现在还觉得头晕沉沉的。
“那个……”她支吾。
陆北辰重新坐回*边,看着她不说话,等着她开口。顾初瞄了他一眼,好半天才吭哧出句,“昨天晚上……是不是挺丢脸的?”
他倒没恼,也没责怪她,很是平静地回了句,“还好,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陆教授被他新请来的女助理吐了一身的事。”
这么一说,顾初更觉得没脸了。
昨晚那一幕毕生难忘啊。
她隐约记得自己一直趴在他身上吐,最后他将她搂住,好像是跟语境交代接下来的事,语气不急不躁的,又跟罗池打了个招呼,他便带着她上车离开了。
“你挺生气的吧?”顾初小心翼翼地问。
“生气什么?”他笑。
“给你工作的人都那么优秀,可是我,第一次去现场就给你丢脸了。”顾初低垂着头。
陆北辰眼神柔和,不再像昨晚现场时那么严厉,“谁都有第一次。”
“你第一次接触现场的时候也这样过吗?”顾初只想找点心理平衡。
陆北辰含笑的唇角有一瞬的凝固,脑海中闪过的是血肉模糊的画面,如一根针似的,骤然扎疼了他,眼神微微暗沉了一下。
“北辰?”顾初凑上前唤他。
“还好。”路北辰的目光很是自然地落在她脸上,浅笑爬进了眸底深处。
那么清风淡然,就好像,神情从未改变过。可是顾初刚刚看得清楚,绝对不是自己的眼花,他的眼神有一瞬的淡凉,只是很快划过,但,一定是发生过。
“你还能坚持吗?”陆北辰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唇角笑容扩大,凑近她问。
两人的唇离得很近,彼此气息相缠。
“嗯。”她觉得他眼里有蛊惑的东西,一直勾着她,忍不住跟他亲近,又想起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他的爱意愈发浓烈,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于他怀中,“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丢脸了。”
他低笑,腾出手摸着她的脑袋,“丢脸倒是不怕,只要不丢命就行。”
她抬脸,看着他。
“是我心急了。”陆北辰没再笑了,眼神渐渐沉定,抬手眷恋地描绘着她精致的眉骨,说,“或许我该想到,应该让你循序渐进。”
“我行的。”顾初固执地说了句,然后又将他搂了个瓷实,“就按照你的方式来教我,只要是你教的我就一定能学会。”
陆北辰浅笑,抬了右手,刚碰到了她的发丝,整只手就微微颤抖了一下。笑容骤然凝在唇稍,他盯着右手,很快地,手又颤了颤,不受控制的,他的脸颊悄然转得僵冷,手掌倏地收紧,再松开,稍稍有所缓解。
202青灯木偶的提示
顾初并没有察觉陆北辰的变化,依偎着他,心里那仅存的一点小害怕也没了。女人对男人最长久的爱就是崇拜,他是这个领域的权威,是这个行业的智者,是让很多人望而生畏的专家,她却能与他这般亲近,想着就愈发地感到幸福,将他搂得更紧。
陆北辰又不动声色地圈住了她,低头吻了她一下,说,“我需要回一趟实验室。”
“尸骨都已经打捞上来了?”顾初赶忙问。
陆北辰点头。
“真的抽干了温泉的水?”顾初惊愕。
“这是最好的办法。”
顾初虽不专业,但也能想象到那些警务人员忙到多晚,没由来地,就对罗池这些人肃然起敬了。
“你身体不舒服,在家等我。”陆北辰起了身。
顾初留在*上,僵直着身子,心里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她也想去实验室,而且从鱼姜、语境的出现她也能判断出他定是将实验室的主力调来了上海。
她是他的助理,难道没资格进实验室吗?
是她自私,她想参与到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中去,全部!她想要清楚他的全部!
可,前提是他要允许。
陆北辰见她呆呆愣愣地坐在那儿,误以为她是嫌他不陪她生气了,拢了拢她的头发,笑,“我尽快赶回来。”
她心知肚明,这是一句无法兑现的誓言。
他工作起来什么样子她多少还是知晓的,有时候她会觉得,他就是天生为死者伸冤的人,所以才会这么专注工作。
“我没事儿。”顾初咬了下唇,轻声说了句,推了他一把,“你快走吧。”
陆北辰轻捏她的下巴,俯身啄了她的唇一下,转身出了卧室。
卧室里没了陆北辰,顾初会没由来地觉得冷,她用力呼吸,想要抓住房间里关于他的最后一点气息,很快地,就消失殆尽了。来自心里的那份依赖拉扯着她,让她迫不及待地下了*。
陆北辰在更衣室,正换衬衫。
衣柜的柜门还没有关,右手边的柜子里一马平川挂着的都是衬衫,他是个不大爱穿艳色衬衫的人,所以非浅即深,每一件她都精心熨烫过,然后整体挂好。在工作的时间里,他基本上都是以偏正式的服饰示人,只有在家或少有休息时他才穿轻松便装。所以顾初熨烫最多的就是他的这些衬衫啊、西装西裤之类的。
每每熨烫,心是幸福。
她会主动脑补,这实为一对夫妻最简单的生活,可很快地,她又会脸红,想到如果有一天陆北辰的身份由她的男朋友变成了她的丈夫,她的那颗跟鸽子似的小心脏就乱跳。
她喜欢看他穿上她熨烫好的衬衫,这样,她会觉得他是她的男人。
更衣室最多镜子,挺拔的背影就映在镜中。只是他还没有系衣扣,看在顾初眼里是结实的胸肌和流畅的线条。她没进来,靠在门边,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陆北辰边系衣扣边问。
“没什么。”顾初额头抵着门框,磨磨唧唧,“看看你还不行啊。”
陆北辰忍不住唇角上扬。
有光影投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镜子里反射出的光线愈发强烈,陆北辰站在光中,又穿了件白色衬衫,那衣料极好地透了斑驳的影子,周身都似乎笼罩了一层光圈。他系好了衣扣后,抬了手腕系袖扣,微微低头时,高蜓的鼻骨也似乎切割了光线,朝着她方向的英俊侧脸棱角外捉,令人怦然心动。
顾初觉得自己像个色女。
就这么看着他,总会觉得飘飘然,整个人像是踩在了云端。不,站在云端上的是陆北辰,她是仰视的那一个。
陆北辰换好了衣服,揉了揉她的脑袋,出了更衣室,她就像只哈巴狗似的,趿拉着拖鞋吧嗒吧嗒跟在他的身后。他站在玄关处换鞋,跟她说,“晚上想吃什么?”
顾初在他伸手前将公事包递给了他,嘟囔了句,“什么都不想吃,没心思吃。”
“嗯?”
“啊,你不用管我了,家里很多东西呢。”顾初马上改口。
陆北辰看了她半天,笑了笑没说什么,拿起了车钥匙,转身离开。
顾初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耷拉着脑袋,心里那叫一个恨自己,如果开口央求他,他会不会带她去实验室?其实她倒不是好奇实验室长什么样,她只是不想还有什么是属于他的空间却不属于她的。
这种感觉很难受。
不过回头又一想,陆北辰就是个骗子!
昨晚他明明说会在实验室里教她一些东西,结果呢?害得她兴奋了半天。
没有预期的关门声,这是顾初在内心挣扎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的现实。一抬头,却见陆北辰又折回来了,站在玄关,看着她浅笑。
“你……不是走了吗?”她有点小雀跃。
陆北辰半倚着墙,“你也可以随我去实验室,如果你闲得无聊的话。”
一句话点燃了顾初的希望之光,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乐得差点蹦高,连连点头,“我马上换衣服去!”
紧跟着,一溜小跑冲进了更衣室。
陆北辰被她逗笑。
*
北京。
八月,又进了桑拿天。
黏软的风吹在人身,愈发汗津津的。办公楼的温度调得很低,室内的人倒是清凉了不少。
这段时间盛天伟经常活动于北京,幸好他在北京有住所,否则许桐有预感,他会登门入室。这一阵子,她的家门基本上快被盛天伟给踏破了,就差一个房间睡觉,只要她下班回了家,盛天伟总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一直待到她打算休息。
除此之外,盛天伟派了两个保镖,一到晚上就像是俩门神似的杵在她家门口,他给出的理由是,为了她的安全。
许桐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但时间一长,也就离奇般地习惯了。
不过,令许桐难以接受的是,盛天伟会把很多漫画书搬到她家里去,然后,他大多数的借口就成了要在她家看漫画,理由是,她家的灯足够柔和,不刺眼睛。
白日,办公始终繁忙。
许桐组建了项目小组,专门来跟进与中东地区的项目,盛天伟也自然成了甩手掌柜的,来公司最大的功能就是签签文件,很多时间他会不来。
渐渐地,许桐也就品出他的工作习惯。
他这个人不喜欢熬夜,更不喜欢被工作绑住,这点与年柏彦极为相反。如果一天的时间一定要分一些给工作的话,许桐清楚年柏彦是百分之百将这些时间用在工作上,但是盛天伟,也许只用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的时间他情愿飞去伦敦喂鸽子。
许桐有自己的工作习惯,盛天伟倒是从不干涉,他要的只是在规定好的时间内能交给他想要的东西即可。但他会送她各种各样的面膜,她之前用过的,还有没用过的,她很奇怪,这男人怎么知道这么多品牌。
这一天已过晌午,在这个时间段,总会让人懒洋洋的犯困。
许桐的工作状态始终饱满,在简单吃过午饭后,马上又点开公司的资料库查看。虽说公司的业务她也熟悉得差不多了,但多了解盛天伟近几年的收购并购情况,以及收购并购后的经营状况,对她来说也是有益无弊。
密密麻麻的数据,看得人眼花缭乱。
许桐眼睛都不眨一下,又习惯性地将这些资料进行了重新划分和归类。
据盛天伟自己说,很多资料都是秘书处整理的,更多也是来自于市场部,许桐工作久了,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分类就手痒,非得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才舒服。
这么一瞧,许桐倒是觉得盛天伟真是做了不少事,不由得惊叹,这么个懒人,竟然投资了不少产业。鼠标在一处名为“谦”的公司名称停了下来,她翻了翻,没看见具体运作的时间,倍感奇怪,又盯着这个“谦”字盯了半天,好像有点印象,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许桐按了座机的免提键,直接打到了秘书处。
“是,许助理您吩咐。”
“集团是收购了一家名为‘谦’的公司对吧。”许桐问。
秘书处那边飞快地查资料,很快给出答案,“是的。”
“我这边在整理高层资料,这家公司收购的时间可能是当时没有记录,请为我提供一下。”许桐敲了几下键盘,利落给出指示。
那边翻查了一下资料,给出具体时间,“是今年元旦的第三天,1月3号正式收购,也许是因为有农历年的缘故,所以列入了去年的业务资料里了,对不起,这是我们秘书处的疏忽。”
一月收购,现在都过去大半年了,再看业绩汇总,令许桐大吃一惊。
“只是一家整形机构怎么这么盈利?”她问。
秘书处的秘书回答,“许助理,‘谦’是家国际连锁,首先,整容这行原本盈利模式就不错,再者,这家公司旗下还有子公司,主营美容产品和其他相关产业,其美容产品目前在中国只是试推出,但在欧美国家产品销量的成绩单已经很漂亮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许桐挂了电话。
又在电脑上搜索了一下,果不其然,正如秘书所说,这家机构的规模还真心做得很大,只是半年前需要拓展中国市场,与盛天伟达成了资金合作意愿,盛天伟投了一笔钱进去,成了机构的最大股东。
许桐看得叹为观止,女人的钱还真好赚。
只是,八成盛天伟到现在都不清楚这家机构给他赚了多少钱吧,他的重点放在了能源上,此人大有野心,这家机构再赚钱,在这种大资金的滚动下也不足为奇了。
许桐没过多关注这家机构,她对整容机构其实多少还是心存别扭,总觉得见血的地方就怪怪的。她会联想到一个个对美有着强烈追求的女孩子,花费了巨资容许别人在自己脸上或身上挥舞着刀子,挺瘆人的,出来了之后换了张不属于自己的脸……
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但同时,又觉得身为女人在追求美的道路上的艰辛痛苦,不但要耗费千金还要耗费体力。
如果不是看到盛天伟又投资了其他乱七八糟的行业,她一定会认为他有问题,没事儿投资整容机构干什么。
正想着,电脑的屏幕突然灭了。
黑色的屏衬出了许桐的脸。
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重新开机,电脑却像瘫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无奈,只要打了个电话给维修部那边,让找个人上来看看。
刚挂了电话,电脑屏幕就突然闪了一下。
许桐愣住了。
几秒钟后,她碰了下键盘,紧跟着电脑屏幕就倏地变成了血红色,确切来说,就像是谁在她电脑上做了流血特效似的,乍一看真以为电脑在流血。
许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屏幕,她认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可很快地,血红色就消失了。
她动了动身子,凑上前。
瞬间,屏幕里又骤然出现了一个像极了纸人的人脸,吓得许桐惊叫一声,蹭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身来。
那是一个木偶,手里拎着一盏青灯。
木偶盯着许桐,嘴巴张了张,竟有声音传了出来,是……那首童谣!
许桐捂住了嘴巴,脸色煞白。快速去敲键盘,但无济于事。直到童谣念完,那木偶才缓缓闭上了眼睛,却又在旁边出现了一行字:离开他,快逃,危险!
什么意思?
许桐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敲门声骤然响起。
“谁?”她条件反射惊叫。
门被开了一条小缝,“许助,是电脑坏了吗?”
是维修部的人,许桐这才缓过来神,回头一瞅,电脑里的画面和文字都不见了,有恢复刚才的黑屏。
“你快来看一下,我的电脑中病毒了。”
维修部的人上前,手在键盘上轻轻一敲,电脑亮了,页面还保持在搜索引擎上。“许助,你的电脑没问题啊。”
“不可……”许桐活生生把“能”字去掉,突然闪过念头,如果,不是病毒呢?
“哦,没问题就行,谢谢你啊。”
维修部的人离开后,许桐又坐回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想起刚刚的那一幕,寒意就爬上了心头。
203心有不甘
午后的阳光烈了很多,驱了不少潮热。顾初的心情不错,在副驾就差手舞足蹈,相比她的亢奋,陆北辰看上去正常多了。
这一路上顾初都在脑海中构建实验室的结构、装修风格等等,她见过医生的实验室,还从未踏足过法医的实验室。可能换成其他人不会觉得有什么差别,但她可不这么认为,一个是研究生的地方,一个是研究死的地方,这两者绝对不一样。跟尸检所还不一样,在琼州时她进过尸检所,那里也临时为陆北辰辟出来做临时实验室,可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实验室,她觉得,陆北辰的实验室一定会令人叹为观止。
所以,她的问题就多了些。
“你的实验室离市区远吗?”
“还好。”
“实验室里的人多吗?”
“不多。”
“实验室漂亮吗?”
“因人而异。”
“你的实验室大吗?”
“够用。”
“跟美国的实验室比呢?”
“面积小,设备先进。”
顾初歪着头抵在车玻璃上,眼睛因期待染了光亮,如同两团焰火在燃烧,很是漂亮。她仅仅沉默两三秒钟,然后又问,“那你还会回美国吗?”
这个问题跟实验室无关,只跟她想探究他更多有关。
“大多数时间会在中国。”
顾初听了,心里美滋滋的,憋着嘴乐了半天,然后故意问他,“为什么啊?”
前方红灯,堵了一长串的车,陆北辰放缓了车速,直到停下。他没转脸看她,始终目视前方,语气清淡地回答,“为了案件。”
“哦。”顾初的满腔热情像是被泼了冷水,只留下头顶在滋滋冒气。
陆北辰睨了她一眼,唇稍匿了笑,又看着前方,一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轻描淡写又道,“还为了个笨蛋。”
顾初的耳朵一下子冒了尖,扭头盯着他先,脱口,“你骂谁是笨蛋呢?”
“你觉得我骂谁呢?”陆北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
顾初咬着唇没说话,瞪了他一眼后就扭头冲着车窗外看了。他是个甜蜜的话也不会甜蜜说的男人,可就奇了怪了,一个好听的字都没有,却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在心里生了蜜,蜜又融了血液化成了甜水,沁着嗓子眼都在发甜。
正值周末,街上多了不少年轻情侣,或相拥或拉着手,笑着,幸福着。她看得陶醉,许是心情好,看什么都是好的,只是,这条街很是眼熟,她抬眼,目光落在了西南角的街边,葱葱绿绿的棕榈,一路延伸到了尽头,尽头是大学校门的入口,那块已有百年的牌子隐约可见。
顾初嘴角的笑有些凝固了,目光却舍不得扯回来。
回上海这么久了,她却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去走那条街那条路,那片棕榈树还在,许是校园里的大片白兰树也是在的。青葱岁月,她从那里走过,回忆充塞了太多的酸甜苦辣。
校门口有人进进出出,因为不是上课时间,来往都是慵懒。她仿佛看到自己第一次来学校报到的场景,然后又看到她跟着一群姐妹们嬉闹着从校门口走过,还有她跟北深,在校门口,她顽皮地直接跳他后背上与他嬉闹着。
离校门口不远是地铁。
那条地铁线是上海较老的一条,那是的上海地铁图也不似如今这般成了蜘蛛网。
她第一次坐地铁是因为陆北深。
一直以来北深都不怎么住校,虽说他在学生宿舍有*位。他经常外出打工,每次回学校就是乘坐地铁,她会问他晚上不回学校住哪,他会说回家照顾母亲。时间一长她就很想知道他具体住在什么地方,就萌发了跟踪他的念头。
在一次下午没有课,她尾随了他下了地铁,眼瞅着他进了站,她也要往前冲就被拦下了。从来没坐过地铁的她压根连票都不知道该怎么买,正失望着跟踪失败时,一只修长的大手伸过来,递了零钱上去,为她买了票。
她抬眼一看,竟是陆北深,他去而又返。
那一次她觉得丢脸极了。
北深问她,为什么跟踪我?
她死鸭子嘴扁,再抬脸发挥了参赛奥斯卡国际影后的表演天赋,装作惊喜,呀,北深是你啊。
北深笑看她的自编自导自演。
她说了一个足以令他相信的理由:她没坐过地铁,想试试坐地铁是什么感觉。很可信的理由,她也的确是从自身情况出发,打小她出入就是家里司机负责,她哪坐过地铁?
于是那一天下午,陆北深牵着她的手,坐了一遍又一遍的地铁。
直到现在,再看见校门口的地铁时,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旁人的汗臭味、刺鼻廉价的香水味,还有阳光般清爽的气息,最后者,是属于陆北深的。
“看什么呢?”男人的大手罩在了她的头顶,轻轻一用力,将她的头转了过来。
顾初对上陆北辰的眼,一时间觉得恍如隔世,隔了半会儿,马上说,“没什么。”
陆北辰的目光不着痕迹跃过她的头顶,扫了一眼邻街,又收回视线,没多说什么。
绿灯,车子继续前行。
终究远离校园范围的这一刻,顾初突然会觉得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路过繁华,出城区的路况愈发变得畅通。
顾初没再像刚上车似的叽叽喳喳,她将头靠在车玻璃上,像是看着外面的风景,又像是在想什么。陆北辰会趁着车拐弯或等红灯的时候看她几眼,大多数也只是保持沉默。
直到,车子突然停了,安全带狠狠勒了顾初一下,才让她有了反应。
“怎么了?”肩胛骨都被勒得生疼,顾初看向陆北辰急问。
他没回答她的话,目视前方,面色冰凉,薄唇微抿起不悦的弧度。
顾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头皮一紧,前方横过来一辆红得耀眼的宾利,看架势,就是故意拦截陆北辰的。她觉得车子有点眼熟,还没等想起车主是谁,宾利的车门就开了,一只纤纤玉足外加rogervivier新秋款女鞋。
单从穿着讲究上顾初不用看脸也知道车主是谁了。
“车里等我。”陆北辰低沉开口,一熄火,下了车。
顾初很想跟着下车,手一直按着车门,但还是忍住了。
两辆豪车,一辆挡着一辆,幸亏这条路上的车不多,否定定会影响交通,偶尔有来往的车辆,会减慢速度经过,看热闹的成分居多。
车主是林嘉悦。
她的头发相比上次见到时稍稍长了些,发稍略卷,衬得妆容精致的脸颊愈发女人味道十足。见陆北辰下了车后,她朝着这边走了两步,却在见到副驾的顾初后停了脚步。
顾初看得清楚,林嘉悦微微蹙了眉。
心有不甘。
她在林嘉悦身上看见了这四个字。
女人都有心有不甘,即使知道自己注定是得不到一个男人,即使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却跟另一个女人走得很近。顾初能够理解林嘉悦的心情,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说能放下就放下的。
更何况,听说北辰基金这次非但没有因股东的撤资而陷于危难,反而引了政aa府的投资扶持,这就好比狠狠打了林家的脸,想必,林嘉悦来找陆北辰也是因为这件事。
车子的隔音效果绝佳,顾初听不见两人在谈什么内容,只能从林嘉悦较为激动的神情看得出她是急了,她一直在说,陆北辰双手插兜伫立,他只是在听,沉默不语。
林嘉悦冲着她的方向指了一下,顾初冷不丁一颤。
陆北辰站着依旧没动,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像是蹙了蹙眉头,薄唇动了动,不知道跟林嘉悦说了什么,紧跟着她整个人就安静下来了,呼吸急促,死死地盯着陆北辰。
他没再浪费时间,转身要回车上。
林嘉悦反应了过来,一下子从身后搂住了他,顾初看见,林嘉悦的眼圈红了。
隔着一块挡风玻璃,她在车内,她深爱的男人被另一个女人搂着,心头有翻江倒海的醋意翻滚着,分分钟她都很想下车,要林嘉悦放开她的北辰,可心里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她,你先等等,你要相信北辰他会处理。
陆北辰没推开她,只是脸颊微侧,又动了动嘴,顾初从他的口型中隐约辨别出是“放开”这两个字,果不其然,林嘉悦缓缓放手了,看着他,眼泪就滑了下来。
顾初坐在车里虽说听不到陆北辰说话的语气,但也能想象得出他说话时的寒凉。如果从北辰基金的角度来考虑的话,陆北辰现在对林家应该是厌恶到了极点,所以林嘉悦才这般着急吧。
她没由来地就想到了自己,如果有一天他对她也是这般冷漠,该怎么办?这么想着,脊梁骨就爬上了寒意,不会的,北辰不会这么对她。
等陆北辰回到车上后,林嘉悦还站在原地,泪眼朦胧地朝着这边看,烈日炎炎,她却哭得楚楚可怜。
顾初心有不忍,毕竟,林嘉悦也算是成全过他俩的人。
“我们就这么离开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陆北辰。
陆北辰系好了安全带,“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林嘉悦是冲着他来的,她现在下车劝说的话会更令林嘉悦反感。这种情况真是令顾初感到烦躁,如果林嘉悦是那种咄咄逼人又或者直接找她挑衅的人也行,至少她可以狠下心对林嘉悦视而不见。
心狠如陆北辰,她自认,做不到他的心狠。
陆北辰发动了车子,从那辆火红色的宾利旁边绕过继续前行,一切自然地就好像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似的,林嘉悦对他,形同路人。反倒是顾初,频频回头张望,脑海中始终晃动着她朝着她一指的场景。
“坐好了。”身边的男人低沉地喝了一嗓子。
顾初听出他的不悦,忙恢复了正常的坐姿。她知道林嘉悦还在原地,也许,是在期待着陆北辰可以回头。
“以后尽量离她远一点。”陆北辰叮嘱了句。
顾初听着这句话有点别的意思,看着他,“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生怕她来搅合他们的感情,那么这句提醒陆北辰早就会说,现在说,意义绝对不一样。
陆北辰沉默了会儿,横过手臂牵过她的手,没解释,只有淡淡的命令,“听话。”
*
乔远集团占据上海黄金地带的黄金位置,那座标有集团logo的钢化大厦傲视群雄般高高伫立。
会议结束后,乔云霄靠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点了支烟,看着脚下车水马龙的城市,沉默,寂静。有秘书送了需要签阅的文件,见他在思考,也不敢上前惊扰,将文件放下就悄然退出办公室。
直到,行政助理敲门进来,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
乔云霄没回头,始终面对着落地窗,缓缓抽着烟,听见脚步声后,淡淡地问,“怎么样?”
行政助理上前,“乔总,查到了两件事。”
“说。”
“一件是有关顾家老宅的。”行政助理将手中的文件递上,“这是接手人过户的手续文件,我拿到了影印版。”
乔云霄接了过来,翻开一看,脸色骤然铁青。
“原来陆北辰在三年前就接手了顾家老宅,之前我们接收到的一些有关放手售卖的消息都是假的。”行政助理汇报。
乔云霄“啪”地阖上文件,指间的烟灰也震落了大半截。
好你个陆北辰,原来是你装神弄鬼了这么久。
“但是很奇怪的是,陆北辰接手了房子后就一直没住,那房子也许到现在还空着的,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这也是乔云霄想要知道的,不但想要知道房子的事,他更想知道陆北辰接近顾初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件事呢?”他沉冷开口。
行政助理上前一步,俯身下来,低语,“乔总,已经找到当年跟北深走得最近的同学了,据他说,他们两人是在同一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