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思
“她来做什么?!”
皇帝正为军务烦恼不悦地皱眉又想起皇后视她做亲信于是唤她入内。
瞿云刚刚回避便见裙裾如云般从眼前荡过一阵香风拂过夹巷再抬眼她已进了皇帝寝居。
“臣妾见皇上夙夜辛劳给您熬了点莲子羹。”
云嫔笑得婉约将白玉盅端到桌上见皇帝不置可否又道:“宫中信使刚刚送来娘娘赠我的绣品。”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厚帕上面绣有观音送子又拿起桌上裁纸刀划开一层于是皇后的密信出现在眼前。
皇帝接过看完温言赞慰了她几句以赐了些金银珠玉也不理会她哀怨求恳的眼神让秦喜送她回自己的院落。
“云嫔娘娘大约是指望皇上留夜的……”
秦喜斟酌着道。
“目前朕没这心思!”
皇帝示意他退下又拿起密信读了一遍和自己暗使送来的讯息可算是分毫不差。
他却不喜反忧想起静王此次异常安分又想起他每日到宫中陪伴太后实在也琢磨不透。
信上的最后一句引起了他的注意----
“静王常问及林邝的消息对此人颇为关注……”
皇帝用指甲掐了一道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静王身为帝胄就算有篡位之心也不会去和鞑靼人同流合污他如此关心林邝又有什么涵义呢?是悠闲他在家中延请了最擅歌舞的乐伎整日里迷于音律乐不思蜀。(更新最快)。
就在师爷都有些着急的时候一位神秘的访客从宫中而来生生将琵琶弹奏的一曲《十面埋伏》打断了。
“出什么事了让你深夜冒险前来?”
静王直截了当的问道。
那人将斗篷解开赫然竟是太后近身侍女玉琴。
“我出趟宫门也很不容易芳云那小妮子和我同住一舍……”
她淡淡抱怨着看向静王郑重道:“出大事了……林邝被晨妃生擒了!”
静王面色顿时苍白他皱着眉吐出一句:“竖子不足与谋!”
“千算万算想不到他会这么不中用!!”
静王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想起自己谋划圆满的计划可能付之东流他心头一阵光火。
他竭力镇静道:“先别去管他皇帝他们忙于应付鞑靼人抓住了他也不会立即处决----太后那边怎样了?”
玉琴道:“还是老样子一阵阵的见到鬼神……然后便是心神不宁。”
“哼……她做了亏心事老天总是有眼呢!”
静王一阵快意想起记忆中那个孱弱苍白的母亲他心头一痛几乎要大笑复大哭!
玉琴踌躇了一会静王于是问道:“还有什么?”
“太后……她不做噩梦的时候好象很悠闲……好象很有把握的样子。”
“很有把握……?”
静王双目幽深想了半刻吩咐玉琴回宫便独自一人在书房沉思。
太后对皇帝忌惮已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化解的如今她露出胜券在握的模样到底是……?
他沉吟着唤来师爷一字一句的吩咐道:”该让我们的暗棋浮出水面了-
第二日一封普通的请安折子被信使一道送往行宫之中静王满意地回想着自己的措辞心中很是得意他起身照例去看望太后。
皇帝和几位娘娘诸位大臣去了岘昆行宫太后迁去了昭云宫礼佛只剩下皇后一人也不愿意多动于是宫中格外冷清幽静。静王得过特许可以乘车入宫门午后的秋阳照得人暖和慵懒静王倚在车中小憩却听外间有人在争执吵闹。
“我是先帝长女亦是有采邑的帝姬哪一条律规说是不能进宫的?!”
声音温和而坚决语气已经十分强烈。
是仪馨帝姬!
“殿下恕罪……只是皇后娘娘亲口吩咐过梅妃娘娘有孕在身怕冲撞了邪晦所以外府妇人免去请安一律不得进入后宫……”
静王一听那皮里阳秋的声音就知道是皇后宫中的张总管此人平日被太后压着只得夹着尾巴装谦恭如今上头没人压制少不得借着主子的口谕来抖威风。
不过阻止帝姬入宫这等大事若没有皇后的允许他再怎样也不敢擅自作主静王在车中听着也不下车劝解只是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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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把柄
仪馨帝姬性情刚强听得回答只是微微冷笑曼声道:“你这话说得奇我乃先帝嫡亲的骨血难道也是你家主子所说的邪晦”?又是什么外府妇人----你想离间天家至亲吗?!”
她声音不大却含着不容质疑的威仪张总管被这份严峻吓得慌忙摇头赔笑道:“这是娘娘的旨意奴才们也不敢胡言……”
仪馨帝姬冷哼了一声道:“我奉了皇兄的旨意你们也要驳回吗?!”
她微一示意身旁女官便取出一道黄绫卷旨总管赶紧赔笑道:“真是折杀奴才了殿下明奉圣意我们怎么敢阻挡呢……”
帝姬又回头吩咐了几句车驾粼粼的声响便逐渐远去静王在车中挑开小帘只见那宫车朝着西面而去。
西华宫?!静王想起那位安胎调养的梅妃心下若有所悟随即便是一笑。
他见到太后时漫不经心地问道:“前方局势如何?”
“皇帝坐镇在行宫鞑靼人也不敢再深入平州无恙。”
太后抿了一口杏仁酪道面上却毫无欣慰之色。
静王仔细观察着她的面容又道:“听说舅舅已经落败被擒……”砰的一声却是太后将玉杯重重顿放桌上。
她抬头望着静王凤眸中仿佛冰裂玉碎----
“你是从哪知道的?!”
静王上前扶住她道:“母后……您先别急眼下舅舅这事怕是很棘手啊!”
太后见他避而不答于是冷笑道:“你如今还不改口吗林邝乃是国之罪人。(更新最快)。怎么仍是称他舅舅?“甥舅之情不是一纸诏令可以割舍的他即便成了乱臣贼子。也是林氏家主。”
太后被这句一噎却没有动怒。却是叹气:“林家因他一人不知要被天下人耻笑成什么模样!”
“儿臣斗胆却要驳母后一次---成王败寇乃是世间不灭之理世人动辄嘲笑。他们自己就清白如雪吗?”他看着太后仿佛是在劝慰又好似自语:“那毕竟是嫡亲的舅舅打断骨头连着筋皇兄说不定会网开一面的……“
这本来是应有地安慰太后却面沉似水她指尖无意识地拨着佛珠咬牙不语。
静王察言观色也不再多说。起身告退太后也不留他紧闭了殿门。独自一人坐于窗前。冰绡裁成的窗纱隐约透出素白幽光。今日天气阴沉。更显得殿中昏暗。
她起身点灯用银簪挑亮了。一道焰花在殿中明灭升起。
金黄色光芒下她叹了一口气想起静王方才所说的禁不住露出一丝冷笑来。
“网开一面……”
她皎美面容上笑容越森寒又蕴涵了说不清、道不明地刻骨憎恨----
“最好他死在阵前粉身碎骨……”
如此刻毒的诅咒从她平里优雅温文地朱唇中迸出诅咒的对象竟是她的亲生弟弟。
小小的灯焰闪烁着将她雪白的面庞照出阴影来太后喃喃低语道:“不管他是生是死那件东西却绝不能落到别人手中!”
殿外刮起了大风树木地投影在窗纱上摇曳晃动风从缝隙中轻拂将灯火吹熄她彻底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你的意思是太后有把柄落在你手上?!”
晨露冷笑着问道。
阴森腐朽的城狱中她穿了件曳地宫裙幽紫绸衣上绣着迷离的鸾凤隐纹眉宇间清冽高华仿佛一团晶莹剔透的光将这黑暗照亮林邝哼了一声半倚在床铺上听着身下的朽木咿呀作响他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在没有见到皇帝之前我没什么可说的。”
“这里是栾城只有想将你碎尸万段的百姓没有皇帝。”
晨露嘲笑着看他:“到这等田地你仍是不死心啊林邝!”
她地微笑隐藏于昏暗之中虽然清脆在林邝听来却别有一种幽寒况味。
“别说此城被围即使是皇帝亲至我也不会把你交给他的!”
林邝悚然一惊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试探着问道:“我与你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仇怨?!
晨露想要大笑却敛住了她走近几步腰间珠玉在黑暗中灼然耀眼林邝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痛----“二十六年前死在你手下地亡魂们托我向你问好----”
一字一句的清晰地声音让他地脸在瞬间扭曲抽搐。
林邝如见鬼魅一般瑟缩着退到墙跟。
“你是谁?!!”
他近乎失控的大喊声音在空旷地狱中回响更显得阴森寒寥。
晨露微笑着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她款款行来仿佛游走于忘川之畔的幽灵林邝颤抖更甚连呼喊都不出声来。
“你是怎么杀了他们的?”
清冷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一般。
“那样的陈年旧事我、我早已----”
林邝浑身寒毛直竖却仍强撑着推脱他话没说完只听仓啷一声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已经横到咽喉处。没有任何威胁的言辞他抬头看看进瞳仁深处的那一点黑。
林邝一生中也遭遇过几次生死危机但这一瞬他甚至感觉自己已触摸到黄泉幽冥。
他再不敢耽搁急道:“住手!我说便是。”
长剑微微松开却仍横亘在脖项间凛冽寒气袭人而来林邝思索着说道:“你既然与此事有渊源便该知道这是先帝下的命令。”
杀意蓦然高涨剑身居然出龙吟之声林邝脊背上沁出了冷汗他不敢分神继续道:“他以一杯牵机诛杀了林宸后她所辖之军便成了一个棘手的难题。”
“新朝开创若是公开杀戮不免人心涣散也容易让老臣心寒他如此踌躇之下我那位贤淑的姐姐便想起了我来。林邝说到贤淑二字时不免也带上了嘲讽。
(今天还有两章啊)
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业报
“林宸的旧部中最为忠心不2的是当年九战潼关的破虏军他们虽然只有两万人却是勇悍善战皇帝讹称立林宸为后赐下御酿百坛待他们酒酣沉睡之时由我率领云燕二州的府兵将营地团团包围……”
林邝想起当日情形心有余悸地叹息一声道:“皇帝不欲让臣下寒心所以让我做这刽子手我原以为他们醉酒沉睡不过是俎上之肉没曾想这一番困兽犹斗竟让我云燕二州的将士死伤殆尽!”
“当初那场面犹如修罗鬼狱惨不忍睹林家受此重挫亦是大伤元气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恢复过来。这样的牺牲换来的却是林媛的中宫之位。”
他提起乃姐话音中仍是不免怨忿。
“她倒过头来对林家戒备防范他喃喃咒骂着想起这次的惨败心中更是深恨林媛不肯斡旋面容都随之扭曲。
晨露什么也没听见秋夜晦暗大风从天窗的缝隙中吹来将她的衣衫卷起她无意识的凝视着微弱渺然的灯烛仿佛从中看到一个个鲜活的面孔。
他们以武勇之名称冠世间却没有死于沙场之上而是在喜庆的憧憬中死于皇帝的一纸诏令!!
仿佛应和着她的悲愤风在下一刻变大席卷着雨点轰然落下纷落飞溅到铁栅栏上出清脆的声响。[更新最快]。
她手中长剑微吟寒光闪动间好似有无数英魂从黄泉地底出怒吼光影的迷离间林邝感到毛骨悚然。
残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窗外雨声越大了有如巨大的咆哮声在天地之间响彻。
半晌晨露才开口:“你做下这件事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业报?”
林邝颤抖了一下声音还算平静:“杀人者人恒杀之什么业报也顾不上了。”
他亦不是笨人到这等绝境已是明了了五六分微微抬头他问道:“你和此事有渊源……”
措不及防的他直直看进她黑眸深处的那幽寒一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明白了是讨债来了……”
他勉强笑着仿佛看见了什么荒诞的神鬼妖魅。
夜雨轰鸣声中长剑的龙吟声却是分外清晰----
林邝闭眼感受着脖项间的沁凉战栗着等待那解脱的一剑。
“不……”
“不能让你如此逍遥……清冷的声音低喃道仿佛雪玉裂碎的绝然。
下一瞬长剑撤回林邝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只见那瞳仁越黑不不见底。
“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吧!”
凛然冷笑声中她转身离去长剑无声无息的收入鞘中。
由阶梯出了城狱到得地上一旁等候的沈参将上前来递过一柄竹伞。“襄王虽为俘虏却是逆乱之……”
晨露知道他担心什么抬头微微一笑:“我没有杀了他。”
她不接竹伞只是低低问道:“你是直属大将军麾下的?”
“是。”
“周浚与我有约定此人由我处置是生是死你们不必挂坏。”
她转身走入雨幕中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第二日清晨秋雨仍是不听只是逐渐小了竟有些缠绵的意味风一阵一阵的刮居然带出些阴冷来。
“一阵秋雨一阵凉了……”
晨露感叹道伸手接住由城中飘来的落叶。
她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俯看了一眼不禁微微蹙眉。
“有什么不妥吗?”沈参将在旁问道。
晨露指了指墙体上的青石“看这裂缝。”
“不过是小小一道。”
沈参将虽然骁勇果敢却不曾留意过这类事物。
“这是西北的门户重镇虽然城小亦是用整块的青条石灌注米浆铸成的这些日子以拉这城池几番易手连续的攻城撞击已经让它不堪重负。晨露淡淡说道她在这方面可说是行家里手无人能出其左右。
“我们兵力有限若是大力修缮又怕鞑靼军趁机攻来……”
沈参将面露难色他在雨中远眺仍可见另一端隐约的鞑靼军营。
“城中幸存的百姓可以派上用场。”
晨露如此说道沈参将苦笑道:“娘娘有所不知早在城池陷落时有血性的男丁便主动帮助平王守城结果被屠戮一空这些幸存者都是当时便主动投诚才得以免死的让他们帮忙守城等于是与虎谋皮。”
“当老虎觉得性命不保时它会乖乖奉上皮毛的。”
晨露微微冷笑难得说了句俏皮话。
(小电终于死亡,我乘了两个小时车到办公室码字,我的新年啊,55555)
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裹胁
(骂我食言的同学们,我家小电不幸死亡,新年第一夜我是在办公室码字度过的,这是31日的份,1日仍然有23章的)
雨势越来越小却是淅淅沥沥的延续到午后天色也仍是阴郁完全没有放晴的迹象。
紧闭家门的百姓们被挨家挨户的唤出户主到城衙前的广场上集合。
一大群人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广场上远处树上和屋脊上也站满了人。
“作孽啊没完没了的兵凶灾祸……”
“还好我躲得快……”
“官军不去撕杀找我们有什么用?!”
这些户主大多是男子却是神情惫懒懦弱有些甚至编派着官军的不是少数的几位老者也是惶恐不安地喃喃自语。
沈参将见气氛如此低颓于是登上高台扬声道:“各位……”
“大声点我们听不见……”
有人怪腔怪调地喊道引起一阵哄笑。
沈参将顿时大怒他在军中从未遇到这等无赖原先准备好的保家卫国之类的词句一条也派不上用场。
正在僵持着却见一列侍女簇拥下一位宫装女子款款登上了高台。她身着锦绣银红宫裙以金线缠绕丝萝在日光下灼然耀目瞧着便知是名贵已极。[更新最快]。她以帷帽纱幕遮面有些见识的行商一眼便知她身份尊贵不能轻示人前。
沈参将很是诧异一则为她抛头露面二则奇怪她的衣着风格----这位娘娘素爱清淡出前大将军便有交代如此怎么判若两人?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各位身位天朝臣民难道乐意去做鞑靼人的奴仆?”
百姓立即大哗这女子说话如此刻薄早有人忍不住鼓噪起来。
“即使你们这么想这会儿也不成了!”
晨露笑声清脆朗朗道:“我敢断定此城一破你们一个也逃不了都要成阎罗的座上客。”
这话更是嚣张恶毒有人在底下已经忍不住骂人了。
“小娘子你凭什么咒大伙啊?!”
又是一阵油腔滑调的声音响起晨露不仅不怒反而微笑道:“一则穆那王子死在城中鞑靼可汗早就派人来屠城作祭若不是我军及时赶到大伙就成王子的陪葬了!”
这一条冠冕堂皇底下人鼓噪道:“还不是你们官军派刺客做的左右都是我们百姓遭殃。”
晨露冷笑一声竖起第二道手指道:“二则本宫身在此城之中若是城破沦陷诸位只怕脱不开干系!!”
她这一声“本宫”好生突兀那娇纵凛然的语气让沈参将都为之一楞晨露瞥了他一眼微妙地使了个眼色他顿时领悟于是高呼道:“这位是宫中的晨妃娘娘恰巧被困在城中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们怕是想苟活也难!”
他满意地扫视着底下一片惊惶忍着窃笑又道:“娘娘是万金之躯若是你们贪生怕死将鞑靼人放进来即便能活命朝廷也要诛你们九族!”
他这一番半真半假的胡诌顿时让全场陷入沉寂。
片刻才有人哭道:“老天爷……”
“你们也可以开城把我叛卖!”晨露冷冷道:“只是各位拖家带口的忽律可汗未必能护你们周全孰重孰轻各位可以自行掂量。”
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眼中都染上了死寂和绝望。
沈参将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清了清嗓子又扬声高呼道:“如今只有守城这一条路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要把命放在人家手心里攥着吗?”
底下的眼神逐渐由茫然转为疯狂。
半晌有人率先喊道:“左右都是死拼死也不放鞑靼人进城!”
仿佛被这气氛感染其余人也振臂高呼广场上顿时带上了破釜沉舟的悲壮和决然。
沈参将趁热打铁将各家青壮年男子分散遍队一齐派到城墙上去加固修筑。
一番忙碌之后他退到箭楼之上只见晨露正在仔细擦拭着宝剑。
“娘娘深谋远虑末将实在佩服!”
晨露转过头来微笑道:“诏之大义不如胁之利弊人们永远是贪生怕死的与其说什么保家卫国还不如告诉他们说----你跟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沈参将因她的俚语而开怀大笑晨露却没有笑手中动作不停侧耳仔细倾听着说道:“鞑靼人马上要攻城了。”
沈参将大吃一惊正在半信半疑有兵士急急跑来报道:“鞑靼大军已到城下!”
“果然如此。”
晨露一笑站起“雨若是不停他们不会攻城……可惜仍是太急了些城下泥泞不堪他们怕是要吃苦头的。”
她举手投足间悠然从容仿佛不以眼前敌人为意只有深谙她性情的人才能看见她眼中那团火焰。
她站在城楼上看着由远及近的烟尘弥漫心中无比宁静。
“都准备好了吗?”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章 兵者
那烟尘由远及近仿佛一大块黑影遮天蔽日好似暴风雨前的乌云落到地上来势并不如何之快却有一种威势无可逃避然后闷雷响起简直让人让人呼吸不畅那是几万只马蹄以同样的步伐踏在地上的声音。
“苍天……”
将士中有人呻吟了一句气氛变得紧张不安。
“大约有五万人吧!”
晨露遥望着这漫地敌军很是悠闲的笑了“能剩下多少人安全到得城下呢?”
众人乍听此言不禁一楞却见身着甲胄的骑士们冲到距离城下约三十丈的位置突然齐齐骚动起来。
“鞑靼与中原交战多年攻城的伎俩也算学了七八成了可惜对于如何守城他们仍是一窍不通。”
众人更加疑惑鞑靼人逐水草而居哪里用学什么守城的技艺?沈参将却是浸润日深他蓦然想起周浚曾说过的话----
想要攻下城池就要先谙熟守城者的方略对症下药方能成功!
却听晨露继续道:“兵书之中尽多守城的要诀而我要做的却是最简单的一点----让尽可能少的敌军威胁城池。(电脑小说站更新最快)。”
仿佛在为她的话做注解不远处的战马嘶鸣不已有些甚至在原地直立冲撞它们动作狂燥连朝夕相处的骑士都不能制止一时之间损伤无数。
雨停歇不久满地的泥泞粘腻人和马都骚动混乱着混身都沾染着污黑和鲜血守城兵士看着这一幕不禁大笑出声。
晨露冷冷瞥了一眼疾声道:“等活下来再笑吧……弓箭投枪准备!”沈参将一凛打量着远处部分完好的敌军队旗心中越佩服不已。
“兵者诡道这话不假我先前命人在城外湿土中撒下药物让马群情兴奋----如此剑走偏锋也只能使敌军部分减少真刀真枪的拼杀即将开始。”
她声音清脆悦耳冰雪素颜上居然露出一抹喜悦微笑黑眸之中更生出无穷诡谲森冷。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幽冥之中。
沈参将不禁轻颤他想起昨夜之前这位娘娘身上的凛冽之气尚且没有这般严重---是那狱中的长谈才让她变成这般模样?!
他无暇再想呼啸的箭羽已经漫天扑来。飘渺前次系上的绳结仍然完好所有将士不带坐骑只着薄甲攀援而上。
“这条小道确定不会被觉吗?”
仍有人心中惴惴。
“晨妃他们通过这条路到了栾城忽律可汗狡诈如狐虽说正值失子之痛说不定也会觉。”
周浚居然亲身前来他淡淡一笑说出的话却让周围人惊怖不已。
“大将军您是万金之躯不该冒这个险……”
一旁的亲信焦急道。
“这条小道不为人所知只有上古图舆中有所描绘忽律要找准位置并不容易。他最有可能做的就是在山脚设下埋伏一旦现踪迹就会向大营示警。”
周浚胸有成竹笑容中有一种神鬼易辟的自信。
“在不惊动鞑靼王帐的前提下看看我们能斩下多少蛮族的人头吧!”
所有人敬畏地望着主帅缓缓向上攀援隔夜的雨水从头顶滑落滴得通身湿滑更增加了行走的难度。
岘昆行宫离前方不过两三日的路程皇帝虽然担忧焦灼却也只得耐着性子等待栾城那边的消息。
他虽然不在京中却因皇后的书信提醒早在京中布下了天罗地网盯牢了静王和太后的动静。
如今后方书信传来竟是空前的风平浪静----静王闭门不出太后也尽自归隐礼佛。
元祈叹息一声揉了揉眉心神态踌躇。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了!
有侍从送来一封仪馨帝姬的请安书信满纸关切中状似不经意地提到太后惟恐梅妃有所闪失已经让她搬入自己宫中并从内务府调来年长健妇服侍。
这一句让皇帝深皱眉头他沉吟片刻冷笑道:“朕就这么一个子嗣……”
他心中添了这桩隐忧,匆匆回信给皇姐,却仍是不放心,想起在栾城孤军奋战的晨露,又是一阵心焦.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逃遁
晨露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凶险虽然滚木与箭矢齐飞时不时还有投石机的急袭鞑靼人又调来了喷和楼车她也处之泰然。
“娘娘危险!”
沈参将扑过来将她推开一块巨石就在他们身侧不足二尺处落下青石城墙不胜其荷的剧烈颤动一名士兵逃避不及惨呼一声石头砸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的炸开鲜红的分不出形状的肢骸脏腑撒了一地。
”大家卧倒不要高于墙堞!“
沈参将回身喊完心有余悸道:“您没事吧!”
晨露瞥了他一眼悄声道:“这又不是箭扑在地上被砸中的机会更多!”
她纵身一跃从一个躲在墙堞下的侍女手中取过自己的玄铁弓不顾身旁的惊呼搭箭向着那面大旗射出。
那枝小小的雪白的箭矢从漫天巨石的空隙中钻出极尽清灵的纵情飞翔天光下它雪白闪烁快如闪电。
旗下一名漆黑重甲的王帐勇士射出一支箭斜掠而来将它撞开却冷不防咽喉一痛他怒睁着眼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更新最快)。
晨露同时射出两道羽箭一箭杀敌一箭朝着大旗而去另一名守旗武士怒吼着用胸前铠甲来遮挡。
他的庞大身躯落空了这一箭并非真正射向大旗而是射中了最先一箭两道羽翎纠缠着斜行直中大旗上的狼身将那凶悍勇猛的图腾豁出了个大口。
被风高扬的旗帜在这一瞬委靡无力大风将缺口撕扯得更大丝丝缕缕的破烂让所有鞑靼人颜面扫地。“我们的沸油滚石呢!!”
沈参将怒吼着守城的军民如梦初醒连忙装备起这些物件城楼下又是一阵惨嚎。
“再坚持一下这座城很快就属于你们了!”
晨露的声音对着城下低喃道她黑眸中显出诡谲的愉悦沈参将在旁听着更觉森然。混乱全数映入忽律的眼中。
他镇守在后军中并不焦急也皱起了眉头却不是为了眼前的危急局面。
“父汗您在担忧什么?”
不脱童音的稚气出自他的幼子口中他竭力做大人的老气横秋状将忽律逗得开怀大笑。
“我在担忧中原人又有什么诡计了?”
忽律远眺着箭石满天的城楼似乎是在自语又似乎在回答儿子:“情势虽然凶险守城者却不急不躁这个对手不容小觑……”
有王帐勇士急急来报:“抓到两个潜逃出城的人。”
忽律示意将他们带上不到半刻两个五花大绑衣着破烂的中年人便到了眼前。
在士兵的呵斥声中两人跪下磕头如捣蒜。
忽律仔细打量着他们见他们衣冠虽破质地却很是光鲜举止之间也不象做粗活的。
“你们是哪里的奸细?”
他和善微笑着问道。
那两人虽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却也隐约知道是上位者见他并不凶恶壮着胆子哭诉道:“冤枉……我们都是良善城民不是什么奸细。”
忽律冷笑一声道:“将他们推出去斩了!”
两人被拉扯着朝外走去涕泪交加浑身都在颤抖忽律观察了一阵直到他们被拖带帐门口才又将他们唤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
年长者哭得手脚瘫软年轻些的见不是事颤抖着说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两人是城中富户不愿被驱赶着去修筑城墙于是以重金买通相熟的守军从狗洞钻了出来。
鞑靼人屡次征伐中原很多人都略通汉话听着此人说得猥琐逼真都哈哈大笑起来眼中满是不屑。
忽律锐利的眼凝视着他们直到后者又出了一身冷汗才道:“你们可知道城中守军的情况?”
年长者一听更加害怕在地上缩成一团年轻些的也露出恐怖的神情。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云暗
(给圆不破同学打个广告,她的<极品太子妃>正在pk中
“我们只是蚁民百姓哪敢管官家怎么守城?”
年长者颤巍巍说道忽律微微冷笑随意吩咐道:“将他们拖出去!”
又是一阵哭嚎那年轻些的殷商惊得肝胆俱丧挣扎着跪地求道:“可汗容禀!”
明媚的艳阳照在他身上刺得人眼生痛他面上露出痛楚的挣扎来。
仿佛下定了主意他走上前去悄声道:“可汗可曾见到那城头的白衣女子?”
此话一出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王帐陷入诡异凝滞的气氛中即使是最得宠的勇将也不敢开口。
那人莫名所以战战兢兢不敢再说下去忽律眸中光芒大盛随即莫测他慢慢轻声笑道:“曾经有一面之缘……”
旁边的鞑靼勇将恨得睚眦欲裂---几月前可汗被她一剑射中损及心脉居然留下咳喘之症!
那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道:“这位姑娘英姿飒爽城中人都是既敬又畏……”
他瞥了一眼众将眼中的凶光胆战心惊的继续道:“只是她的真实身份却实在是骇人听闻----”
他有些畏惧地低头声如蚊呐:“她是当今圣上的宠妃……”
忽律唇边绽出一道微笑暖如绚日“天朝皇帝的妃子?!”
“是……听说这城中事务皆是由她执掌周大将军的属下。(更新最快)。也都要听命于她。”
那人愧疚地垂下头道。
待所有人退下后忽律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
“可汗是想……擒贼先擒王吗?”
军师在旁笑道:“天朝有句话叫作投鼠忌器。”
忽律叹道:“我确实在动这个心思。可惜那女子也并非是易于之辈……”
他回头问道:“她率军突现栾城。你们可曾在山上找到什么秘密栈道?”
军师不禁失笑道:“可汗那雪峰之上平滑如镜峻峭已极飞鸟亦是难渡我们的将士尝试多次。都以失败告终----倒是平州方向虽然官道封锁却仍有小路曲绕他们大约是从那里来的。”
忽律闻言正想继续询问一阵胸闷逼得他咳嗽不已。
他苦笑着平躺在貂皮木床上挥手示意他退下。
营帐地布帘被放了下来他凝视着外面射入的阳光。叹息不语。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将天朝的锦绣河山拿在手中……自己还能支撑到那一天吗?
他扪心自问想起惨死地穆那。又想想还在冲龄的幼子终于不再踌躇。下了决定-
只有兵行险着。才能更快达成心愿!
晨露与沈参将正在巡视城墙她衣着简洁。月白对襟袍别无奢华只在衽腰处绣了一枝红梅十分清新可喜。
修筑城堞地百姓们有些惶恐地闪避到一旁也不说话端着瓷碗吃饭城墙上一片寂静。
有个别胆大不识相的想从旁偷窥她纱幕后的容颜被那两点幽寒黑眸一瞥竟是惊得魂飞魄散。
“听说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娘娘……”
“妈呀这般凶狠的性子万岁怎么消受地起……”
有人私下咕哝着却再不不敢抬头看一眼。
“娘娘这些人不过是无知愚民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沈参将委婉劝道。
晨露微笑着并不动怒“将军未免小觑我地耐性。”
“这些人并不是寻常庶民而是城破之后幸存的---有血性的都被杀了只留下这些惫懒油滑之徒若是跟他们讲什么忠恕之道等于对牛谈琴我以严威迫之还能压制他们一段时日。”
“更何况”她狡黠笑道:“我在民众中留下刻薄无礼的印象不日便会传到忽律耳边。”
此时有人来悄声报道:“那两人已经逃出城了……”
晨露微笑着声音低而清晰含着不容置疑的果决:“沈参将我以自身为饵引鞑靼人全力攻城稍后便要辛苦你了!”
沈参将一楞下一瞬便明白了七八分他正在踌躇却听城墙上吹起了警哨----
鞑靼人又攻来了!
随即城外也响起了奇特的哨声!笔又让掌笔太监盖上自己的小玺这才满意地让人以蜜蜡封边。
这是给留守北郡的将士地上谕让他们密切戒备防止鞑靼人从草原腹地分兵前来---可接受这份奏折的却是大将军周浚。
周浚身为此次用兵的主帅此刻也在行宫中皇帝却不欲绕过他直接下旨这份御下地胸襟和手腕实在难得。
“皇上云嫔娘娘又送燕窝来了!”
皇帝手中一凝有些狐疑地想道:云萝这几日都往这院中送食盒。
他瞥了秦喜一眼后者心领神会躬身道:“不敢有违规矩都是以银针验过才呈上来的。”
“今后也不必呈上来了你们自行分食吧……”
皇帝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攻守
“是有什么不对吗?”
秦喜心下一沉却不敢妄自揣测窥着皇帝的面色问道。
“没什么不对只是朕不想吃这些……”
皇帝看了他一眼秦喜立即心领神会他瞥了眼一旁的侍女口中笑道:“想来万岁不喜欢吃甜的奴才这就把东西撤下去。”
他将燕窝小心端起退了出去。
经过院门时守门的侍卫跟他开起了玩笑----
“秦公公这样的顶级血燕又便宜了你几时也给兄弟分一杯羹?”
秦喜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个爆栗“这是娘娘为万岁准备可是你们吃得的?”
侍卫们年少气盛忍不住抱怨道:“万岁不要撤下的我们怎么就吃不得?!”
秦喜看着他露出一道古怪的冷笑“这是云嫔亲手烹调的----你若实在命大可以拿回去尝尝!”
他在“亲手”二字上加重侍卫虽然年轻却也不是傻子闻言有如醍醐灌顶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这羹里……?”
秦喜又给了他个爆栗“胡说些什么哪!”
他不理这懵懂的青年径自走开一旁年长的侍卫宽慰道:“贵人们的东西你最好少碰里面保不齐有银针也测不出的东西……”
他说着自己也打了个寒战于是闭口不言。(手机小说站更新最快)。
城墙上的警哨声凄厉充斥了所有人耳边可那城外的一点奇特哨声却是清越激昂在这万钧之重中决然穿过。
“是鞑靼王帐的鸣镝!”
晨露面色一寒沈参将已经说出了口他神色冷肃好似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王帐的鸣镝象征着可汗的无上威权一令既出即使所指的是父母友人也必定万箭齐射。
“是要赶尽杀绝吗?”
沈参将一边命人紧急加固城墙一边低语道。
日光照着城下广袤的平原只见篙草被践踏得青黄衰败玄黑色甲胄刀箭罗列阵前那一张张粗犷的面容看不分明却带着悍烈的煞气。
无数的寒光在艳日下灼灼亮山川草木都为之战栗。
远处的雪峰晶莹闪耀仿佛一位天人静静俯视着这一场人间杀戮。
滚木从上坠落云梯被掀了又架带着火焰的弩箭在城头飞越城砖的缝隙中流淌着永不歇止的鲜血。
有人从城头坠落或是惨号或是无声旁观者却是睚眦欲裂怒吼着冲上前去。
天空一碧如洗处处可见强矢在阴暗里散的黯然光芒。
鞑靼人越近了几乎可以听见他们欢呼和祷求长生天的声音仿佛风声瑟瑟。
沙尘将天空遮蔽了半边大地仿佛都在呻吟不止。
城头上已经可以看见鞑靼人特制的弯刀雪亮地映着飞溅的鲜血转瞬即逝却也是越危急。
尖利的呼啸声从头顶飞掠晨露从容闪过一枝箭任由它钉入城砖出嗡嗡的声响。
“好箭法!”
她居然笑着赞道沈参将瞥见这一幕吓得魂飞天外无奈他身负守城要责也无暇分身来管。
城头上的弯刀逐渐多了起来身着黑甲的鞑靼勇士在城墙上终于占住了一小块地方。
仿佛一朵小而危险的乌云却即将压城欲摧!
守城的将士们在金戈声中汗湿衣襟他们用憎恶的眼神看着这一片不祥的乌云。
仿佛如急流遇见巨石乌云仍是被拆散着杀戮着片刻破碎却又执拗地恢复。
云梯上的第二批将士已经赶到他们大喊着冲上城用木和皮革的盾牌替同伴遮挡着。
晨露轻笑一声手中羽箭指向湛蓝的天空----
随着她的手势无数大弓的弦在颤动出奇妙的嗡嗡声越过这些鞑靼将士弯曲落于城下大军之中。
闪着寒光的箭头随即绽开了一朵朵鲜艳的红花大军骚动着再也无法聚集完整的阵形。一筒筒箭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城头几经反复守军终于支撑不住士气开始低迷。
“是时候了!”
晨露示意沈参将后者虽然踌躇着却还是鸣起号角示意撤退。
守军们如潮水一般败退从城墙上飞快撤退胜利者们喘息着就地坐下也已经异常疲惫。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巷战
忽律踏上这座城楼时只觉得脚下的青石砖仍然是湿腻的。
鲜血的气味从地下升腾而起在日光下一蒸越阴森浓腥。
他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吩咐道:“不分敌我都入土为安吧!”
随身的将士有不服气的道:“小子们素来以头颅来记载战功……”
忽律冷冷一瞥让他楞在当场“这里不是极北雪漠而是中原西部----你想让大军生出瘟疫吗?”
他又想起一桩紧要的于是问道:“天朝皇帝的妃子呢?”
无人应答半晌才有人回道:“好似看见她随溃军撤入城中。”
“搜城。”
忽律一挥手便有潮水一般的将士涌入城中。
“那中原女子确实是美丽如花可惜性子太凶悍了……”
有勇将在旁笑道忽律回以淡漠微笑“即便是天仙我也无心去看----擒住她才能使中原皇帝低头。”
“皇帝有后宫三千却不会为她一人放弃天下。(更新最快)。”
军师在旁说道。
“我要他献出江山做什么?!”
仿佛有些新鲜似的忽律那幽蓝的眼眸中闪过笑意“再好的鲜肉也要一块一块的吃----我只要天朝皇帝割让平州一线便是心满意足了!”
他虽然语意平淡眉宇间却是不可动摇的决心---
“慢慢来我总能在归去长生天之前见到自己亲手打造的帝国!”
声音清朗铿锵仿佛是刀剑镌刻于冥冥之中的命定。
整个栾城都在寂静之中。这份寂静却透着诡异和惊怖。
一队鞑靼人挥舞着长刀在街巷间穿行一阵风吹过各色民宅的门窗被吹开里面空无人人。
街道上的店铺仍是琳琅满目主客却都是都渺然无踪。
还有先前撤退的天朝残军……
“什么人也没有……这难道是一座被诅咒的城?”
有人小声咕哝着被同伴恨恨地瞪了一眼。
此时日光明媚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勇者却都想起幼时流传的一个可怖传说----
一座城池被鬼物洗劫万物齐聚却不见一道人烟擅自走入的人都将永远在原地绕圈直到死去。
他们再不敢想下去只是沉默着向前搜寻。
街巷曲折一色的白墙黑瓦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仿佛是在原地打转!
已经有人惨白了脸正想回头却见天空瞬间暗淡下来----
巨大的重物轰然而下!
最先一人当场脑浆开裂其余人踉跄爬起却只见角落中飞出一阵怒箭。
闪着寒光的箭头又带走几人的生命久经鏖战的几人在拼力闪躲身后戳入半尺刀刃-下一个百姓打扮的男子得意地笑道:“这是我们家祖传的大缸侍侯你们几个绰绰有余了!”
他突然一击掌恨恨道:“不好!缸都砸碎了来年的腌菜可怎么做啊?!”
狭窄小巷中传来一阵笑声有人隐在黑暗中笑道:“我们镇北军常年戍守边塞慢说是缸就连木桶木盆也可以拿来将腌菜……”
这样的一幕在城中层出不穷忽律在接到急报后才现己方胜利入城的将士已经蒙受了惨痛的伤亡----
“攻下这城池我们也不过损失了五千人如今居然在这些民居街巷中折了三千!“
忽律沉声道望着眼前如出一辙的宅门白墙微微冷笑----
“我道他们在玩什么花样原来准备在街巷中暗算我军!”军师忧虑道:“街巷曲折幽深蜿蜒混乱我军不熟悉地形又是在明处实在很是不利!”
“无妨将那两人提过来!”
忽律一声令下先前借狗洞逃遁的两位富商又被提了过来。
“他们最为熟悉地形。”
忽律的一句话让两人顿时面如土色身体抖成筛糠。
“悔不该……钻什么狗洞!!”
年轻人含恨说道已是悔断了肠子。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诱饵
“满城军民人数甚多若全在街巷中不可能不露痕迹……”
忽律沉吟着又问道:“城中可有什么密道?”
那两人对视一眼年轻人嗫嚅道:“有……”
“带路。”
忽律起身说道。
一行人走到府衙门前这里自穆那被刺后便一直荒废。
支呀一声推开镂花扇门露出后堂的卧室那年轻人颤抖着再也不说不清其中机关。
侍从们搜索着将书画、瓷器翻得到处都是却仍是找不到所谓的密道。
有人气恼起来推来门便要到庭院中再搜。
门被推开的刹那只见一阵寒光带着凛冽的杀气冲天而来。
忽律愕然抬头只见院中墙上屋檐都是累累的刀剑和铁箭!
傍晚的日光依然明媚他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物居然微微苦笑起来----
“我中计了?”
他笑着问道声音清朗醇厚好似对眼前的危局并不担忧。
“你太急于求成了。(更新最快)。”
声音宛如玉碎落地冰裂破堤。
“这两位富商本来就是我为了迷惑你所用的死士他们生于此城别无牵挂所以放胆一搏果然将你也骗了过去。”
从刀枪剑戟后款款行来的女子肌肤晶莹剔透在傍晚暖日照耀下清冽出尘仿若天人。
忽律微微眯起眼从心底感到一种奇妙的熟悉---
“你是谁?”
“可汗不是正在搜寻我吗?”
那女子微笑着眼底却幽寒清冷微微一瞥便要连血脉都为之冻结。
“你自认能制住我?”
忽律依稀认出这便是那日将自己射中伤及心脉的女子他眼中威仪大盛。
“不能。”
晨露坦然答道她随意抬眼忽律便好似有冰屑激于面庞竟生生的刺痛----
“若是乱箭齐可汗必定陨命于此。”
“你难道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言语晨露正要放声大笑却仍是抑住了她眸光如雾仿佛有无穷的怅然幽远“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一命换一命对天朝来说是桩合算的交易。”
忽律望入她的眼中被这份诡谲而深深震撼知道对方说得出做得到他的微笑慢慢消失鹰鹫般的眼打量着四周敌军。
“放下武器吧可汗!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晨露宣告道。帅在这小院中遇到凶险仍在城中搜索着。
与攻城的九死一生相比街巷好似一个张开大口的幽灵无声地吞噬着人命和鲜血。
每一处暗角都有可能成为陨命身亡之地每攻克一条街道都要付出几十条鲜活的生命。
素来懦弱的庶民也和守军一样杀红了眼他们清醒地知道穆那王子的死需要全城人命来殉葬----再懦弱的羔羊被逼至绝境都会反噬到底!
喊杀和惨叫声不断的追逐而来血腥与铁臭愈来愈浓烈的拥在鼻端鞑靼军次感受到修罗地狱的模样。
一阵号角声响起鞑靼军一齐大惊----
竟是撤退的信号!
纵横北疆甚至铁蹄踏尽万里河山的鞑靼大军居然会有撤退的这一日?!
然而军令如山所有人如潮水一般退出了城门前。
很多将士望着满地遗留的尸骸和鲜血恨得双目几乎泣血面容都因之扭曲。
城门一旁忽律悠然站立身后一柄短刃却昭示了他目前的处境。
“你准备挟持我到何时呢?”
忽律沉声问道。
“一旦你们撤退我立刻放开。”
忽律突然微笑起来眼中甚至带着怜悯“我能攻占此城一次便有第二次!”
晨露含笑不语望着忽律身后黑眸中瞳孔为之一缩。
忽律心中一沉不禁向城外远眺----
只见城外烟尘漫天一道赤色大旗上书一斗大“周”字正遮天蔽日而来。
“原来你另有援军另有密道!”
他缓缓说道。
第四卷 第一百七十六章 骑虎
晨露瞥了他一眼黑眸中的幽寒让他为之一凛----
“没有什么密道只是你疏忽了雪峰即使是飞鸟不渡的天险也会被人踏在脚下---你太轻视了这世上的万一。”
“原来如此……”
忽律咀嚼着她话中涵义怒极生笑“本王今日真是受教了。”
“可汗不用客气……”
晨露素颜之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之前承蒙您的恩惠我今日不过投桃报李而已。”
她说到恩惠二字时目光幽然仿佛想起了多年前辗转悠长的心事忽律一触之下只觉得遍体森寒。
“我们从前见过有什么冤仇?”
他剑眉一轩突兀问道。
“言重了……天朝兆万子民哪个不是恨你入骨----你看这城下几万儿郎战意如虹若能斩得你的级回师那才是畅快圆满!”
仿佛故意激怒他似的晨露轻笑出声玉碎雪裂一般的清冷。
忽律俯身望下只见城下剑戟如林甲胄黑寒却并不进攻只是静静排列着蓄势待。
“既然如此何不一试?”
忽律微笑答道掩下了心中的微妙感觉----
马蹄掀起的烟尘朝这无暇的女子掩盖去她微微侧过头去烈日在她脚下投出极清淡的影子仿佛是她这柔弱的身躯都融化透明。[更新最快]。
她雪白的面庞隐没在阴影中一双寒星般的眸子灼灼生辉……
忽律皱起眉头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出头绪来。
只听那清泠泠的声音响起道:“将士们勇武可嘉我却不愿意他们将大好鲜血撒于此地----”
她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异常清晰:“若是可汗愿意请将城门打开你率军平安离去将此城奉还朝廷!”
忽律为之一楞随即大笑出声“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作与虎谋皮……”
“可汗的性命仍在我手中呢所谓匹夫之怒血溅五步你也该听说过吧!”
两人唇枪舌箭针锋相对之下两军却是隔着城门遥遥对峙怒吼声仿佛从大地深处迸出连日光也为之失色。
沉重的城门被擂响如此挑衅让鞑靼军忍耐不住忽律回身示意他们安静看着晨露的眼中带上了讥诮“难道我象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你不是。”
仿佛有些倦意晨露断然反驳道:“这世上怕死之人不知凡几你却断然不是---可你此刻却绝对不能出任何闪失。”
她凝视着忽律瞳中幽光大盛缓缓道:“你长子已逝若是陨命于此鞑靼十二部群龙无将是一片散沙草原又将陷入血腥混乱之中----因此你绝对不能用拿性命来冒险。”
忽律闻言长叹一声再不开口。
半晌他才道:“我答应你。”
他们两人下了城墙忽律唤来部下大将在众目睽睽之下平静道:“开城门。”
“可汗不可……”
无数声音在这一刻焦灼忽律一摆手这滔天声浪便消失于无形---
“开城门。”
他第二次吩咐道平静而不容置疑。沉重的城门随着铁栓的拖动终于缓缓拉开城外的将士们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浚身着黑甲一拍麾下飞龙骏越众而出眼中因极度愤怒而冒出火焰。
“忽律----”
他咬牙切齿看着这日夜惦记的仇敌心中激昂眉宇杀意激荡。
“大将军!”
清冽的声音及时喝止道。
他抬眼望去这才看到被忽律高大身影遮挡着的一抹雪衣----
“大将军忽律可汗愿意以此城来赎得性命鞑靼军立刻撤离你可以安排我军入驻了!”
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的声音清冷然而带着无上的威仪。
周浚心中惊怒交加半晌才咬牙躬身道:“臣……领命!”晨露望了他一眼不无歉疚转开脸。
大军鱼贯而撤另一股却是鱼贯而入晨露眼见双方人数均已过半正要放下手中的利刃却听忽律道:“你若是在此一剑杀了我又当如何?”
“我天朝以礼义立国又岂会做这等无信之事?!”
忽律回以轻松冷笑“信义?!天朝皇帝曾有书道:结为兄弟之邦永不相争如今又是如何----你若不能让我信服我军恐怕不能就此撤离。”
他一声令下尚未撤离的将士们梗在城门前后两边立即不得寸进。
晨露望着这相持诡异的局面心中只跃上四个字-
骑虎难下!
(沉闷的一部分铺垫终于结束了明天起就是本文最精彩的高氵朝部分了)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七章 幽魂
“你待要如何?”
晨露很快就冷静下来她望着这城门前无言肃杀的对峙心思飞转而过。
“来而不往非礼也……为了万无一失你陪我一起出城。”
忽律微笑起来微蓝瞳仁映入晴碧一洗的天色虽然被挟持而立却仿佛天神降临一般的傲伟。
他所说的也并非是祈请而是不容置疑的决然。
“可汗真是好决断……”
晨露凝望着他片刻居然也轻声一笑四周围绕的鞑靼将士只觉那高入云霄的雪峰好似在这一瞬迸裂四碎----
那笑意蹙在眉间却寒似漠北极夜说不出的诡谲清华。
“既然如此……我便奉陪到底。”
她曼声细语道仿佛是才掷下金钿眉笔由香闺中步出素来清澈的眼中却因这最后的一个“底”字决绝冰封。
两人并肩而行仿佛是最亲密的友人一齐步出城门他们的身后潮水一般的军队又开始了通往彼方的迁徙。
直到暮色初露栾城才重新回到天朝的辖下城门之下人头逐渐稀疏。(电脑小说站更新最快)。
只听一阵马蹄疾驰沈参将着了薄甲骑马冲过城门他一手执缰另一手伸出-
“娘娘快接住!!”
未等他靠近王帐勇士们便将他的马辔制住他们生于草原手法异常巧妙那马打着响鼻却只是畏缩着不敢近前。
“沈参将你先回去吧!”
晨露淡淡道她手中长剑仍架在忽律脖间丝毫不曾放松。
“可是----”“之前大将军曾吩咐你听命于我难道镇北军军纪如此松懈?!”
她语声仍是不大却已带上金石之音。
沈参将策马不行半晌颓然泄气道:“遵命……”
沉重的城门被缓缓阖上粗犷狰狞的狼旗翩然坠落宣告这段短暂的沦陷到此终止。
“此去前路甚远颇多荆棘要有劳晨妃你随行了!”忽律的意思是要以她来要挟天朝皇帝。
晨露亦回以一笑:“且莫说前路可汗的性命如今还在我手中攥着呢!”
“如此说来我们彼此都投鼠忌器……”
忽律朗声大笑因这微微颤动剑锋将他的脖子划破洇出几滴鲜血来红得惊
“这么麻烦我肯定手酸还不如早些放下!晨露微笑调侃着却没有放下手中长剑她微微蹙眉道:“可汗可愿意与我再来个约定?”
说到“又”字的这一瞬她想起多年前在京师城门边那段短暂的生死逃杀----
那次她以失败告终。
风将她的声音吹得空旷辽远仿佛是黄泉忘川之畔的幽叹。
“怎样的约定?”此地风景甚好我们不如在此切磋一二败者剑下殒命不必多说。”
此一句简洁了当却犹如在水面上投下一块巨石惊起涟漪重重。
鞑靼将士们顿时一阵鼓噪有凶蛮的已经不客气地破口大骂起来。
忽律一摆手所有喝骂声顿时停止他双目炯炯凝视道:“上次你那一箭本王铭记在心……天朝不是一向推崇女子无才么皇帝怎会娶你这般人物?!”
他说这话时仿佛想起了什么到末了竟是无比怅然和感伤。
晨露心中雪亮情绪激越之下手中长剑不由紧了紧却听忽律道:“也好我若是胜不过一介女子又谈何饮马中原?!”
四周人潮退去方圆几十丈只剩下他们两人正静静伫立着。身后便是巍峨耸立千古不语的青黑城墙。
一如多年前他们初识、对决之时……
晨露微微眯眼仿佛不忍目睹这残阳如血她摇了摇头从这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她握住剑柄呛然掣出剑来。
剑匣中这一声清越龙吟在人们头顶肆虐弥漫仿佛响彻了整个天地乍停时耳边仍有微微余响所有的马匹好似不胜惊骇都是扬头嘶鸣。
晨露雪白的面庞遮掩在城墙的投影中让人看不清她的眉目仿佛在那孤单伫立的只是一袭白衣以及多年前的一抹幽魂。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八章 缘尽
忽律正要拔剑,却见己方阵营中,有一位其他部落的勇将大吼着冲上前来----
“根本不用可汗出手我来!”
他语气虽然忠心眼中却满漾着骄狂不可一世的嘴角笑得歪斜仿佛天上地下无人可敌。
忽律唇变勾起一抹无温度的微弧----
那勇将手持金锤怕有百斤上下纵马上前众人见两人身形悬殊众目睽睽也觉胜之不武正不知该赞还是沉默却见剑光一闪亮如暗夜霹雳光尽处晨露伫立依旧那勇将却已被斩成两截----
鲜血蓬撒漫天皮肉却仍诡异相连着纤弱的少女眉目模糊仿佛在阴郁地冷笑嫣红的血把她的清秀浸染成诡谲的艳丽。
那雪亮的锋刃散着清越的冷戾所有人惊怖一时竟无法出声。
忽律抢身上前再无一言长剑凌空指来两人以快战快瞬间便激烈异常。
暮色仿若虚幻只见两道身影几乎化作黑白二光凌厉诡谲衣袂飘飞处竟似带起辉赫光焰!
忽律的剑招刚柔并济浓眉因着杀气而蓦然挑高摄人肝胆的剑意宣泄而出森然霸气有如实质一般。(更新最快)。
晨露的剑式却是极尽古怪有如在惊涛骇浪中一息尚存的小舟虽然风波不尽却犹自安逸。她荡开对方重剑剑尖带起一阵疾风刺入忽律饱满威势中----
有如小舟居于旋涡中心微力便可撼动天下!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轻点忽律瞬间大惊那道煞气便猛然现了破绽他只见身前白影一花恍惚迷离之间便觉腹中一痛。他不敢置信地睁开眼只见雪衣轻拂不过咫尺半截剑锋却已深入自己的腹中。
他缓缓抬头看入了这一生一世的梦魇----
那少女蹙眉冷笑那一双清冽出尘的黑眸似讥讽似决绝多年前极为熟悉的从城墙上一坠而下的……
忽律全身血都要为之逆流它们奔涌着凝聚到心尖在这天地苍穹间化为一个暗夜梦回的名字----
“是你!!!!”
天光在这一瞬暗走忽律耳边只余下风声萧萧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是你……”
他喃喃重复着伸出手想要触摸那近在咫尺的清秀容颜。
“是你。”
他喜悦而悲伤地惆怅而呆滞地第三次说道却又踌躇着隐忍着将手缩回。
有力的大掌用力回握着腹前剑刃仿佛要抓住什么刻骨铭心的东西用力至深!
鲜血如泉一般喷涌而出染上了她的鬓如珊瑚一般红艳。
“林宸……”
低低的呢喃从他刚毅的唇中唤出忽律忍住剧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雪刃从腹中一寸寸拔出。他微笑着仿佛极之甜蜜极之喜悦这一瞬他什么都明白了---
“是你回来了……”
呛啷一声晨露手中长剑落地忽律将它拔出丢下出清脆的声响。
他站起身来以眷恋的眼神再看她一眼。再一眼便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却也是很稳鞑靼军中见他如此凶险早已有人过来搀扶他却强行站住。
最后一丝暮色在他身上消失在那重重黑甲中的仿佛只有一具悄然微笑着的灵魂。
城墙上遥遥传来惊呼依稀是沈参将的声音他遥遥观望见忽律居然不死再也忍不住心中惊怖。
“只是当时已惘然……”
忽律低声笑了轻吟了这句众人都不懂的中原诗句中气十足地扬声命道:“撤离-
这悠长的一声隔绝了所有光明黑夜终于到来了。
随着鞑靼大军潮水般退去城门又被打开沈参将急急奔来却险险接到晨露瘫坠而下的身躯。
他一时为难却听晨露轻声道:“我那一剑……”
她仿佛累极哽住了终于说道:“忽律……他最多只有三个月的寿命。”
第五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秋凉
十月初七鞑靼大军撤离栾城原本分三路进逼的大军不再急进而是沿着平州一线慢慢开始退却。
此次危机原本是个大战不休的架势却在如此之短的时日里以鞑靼军的撤退告终消息如生了翅膀一般传开天下九州为之哗然。
沈参将兴冲冲奔入室内时晨露手持一柄犀角雕梳正在窗下对镜端详。乌檀似的长垂在身后有如一匹上好的黑缎在闪烁光辉她慢条斯理的梳理着慵懒而随兴。
秋日寒深遥遥看去重重绸衣包裹下她仿佛弱不胜衣很是惹人怜惜。
这样一位深闺宫妃竟是斩断鞑靼可汗生命的绝世强者!
沈参将暗自嗟讶定了定神才觉自己不该直视他避过一侧禀报道:“圣上送来急件----”
一只苍白细腻的玉手从他手中抽走书信晨露展开信笺略略一瞥已知端倪。
“群臣们怎么说大将军又是什么主意?”
她如此问道。
沈参将深深一礼表示对自己主帅的敬重“大臣们的意思是要趁胜追击将鞑靼人彻底驱逐到大漠之外大将军认为此时应求稳不能轻举妄动。(更新最快)。”
“趁胜追击……?!”
晨露轻笑出声黑眸中闪动着冰雪一般的讥诮“是谁胜利了又是谁落败?”
沈参将见她话音不善垂手不敢开口----他心中对那些饱食终日的朝中大臣也颇不以为然。
“鞑靼人开始撤退不是为了什么失利----孤狼一旦受挫只会更加凶狠的反噬。只因忽律伤重不治他要迅赶回王庭安排身后的一切事宜。”
晨露声音中并无半点喜悦她手下缓缓梳想起忽律身上的致命一剑心头有一个念头缓缓浮上最终化为无声的叹息----
这世上终究又少了一位劲敌!
自得知真相以来她想起忽律只觉满腔怨毒无处泄如今得偿所愿却只觉心头一阵惆怅虚无。
她隐隐知道此人一去这世上懂得自己的人又少了一个。
是劲敌亦是知己吗……
她微微苦笑雪白的面庞浸润在昏暗中飘渺朦胧连眉目都瞧不真切。
“鞑靼人撤退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吗?”
她如此问道。
“已经八百里加急通知京城那边了……其余各地不日也将知悉这一喜讯。”
沈参将偷窥着她的面色险险将喜讯二字吞下肚中。
“对于百姓而言这确实是件喜讯啊……”
晨露的话好似别有涵义沈参将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
“鞑靼人从全境撤退此次算是逢凶化吉?!”
太后的声音在熟悉的从人们听来竟是前所未有的尖锐。
留守的大学士刘某微微躬身递上了印章封好的公文太后展开细细看完好半天才道:“这可真是普天同庆啊!”
话虽如此她却毫无喜庆的情绪刘大学士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大弟凑近低声道:“襄王殿下如今仍被囚在栾城生命无恙……皇上此次大胜心喜太后娘娘再劝着些定能减免他此番大罪。”
“住口!”
太后一时大怒冷喝道。她声音不大却仍是不减昔日威仪刘大学士顿时面色如土战战兢兢的再不敢开口。
“林邝自绝于列祖列宗叛国谋乱乃是我林家最大的罪人你怎么还是满口襄王襄王的叫着!”
她喘着气咬牙切齿道:“他生也好死也好自有皇帝明正典刑又与我何干?!”
刘大学士素来以她马是瞻这回碰了这个硬钉子只得带了满面晦气离去。
太后犹自闷怒想起前线局势又想起林邝此人一时竟觉得有如蒺藜刺身。
她打开窗任由满院秋风将身体吹得冰凉脑中却在不断思索。直到天色暗下才在侍女的伺候下回殿坐定。
她拿起一管狼毫犹自踌躇不定----
这一着怕是她一生中最费思量的一步了!
成则天下尽安千秋百岁后人们仍会记得她这位太后的威权;败则溃散如山即使要安老宫中怕是也不能了……
她仍在犹豫笔尖的一大滴鲜红朱砂掉落溅得宣纸上一片触目惊太后惊得一颤凤眸在黑暗中灼然生辉她咬咬牙换过了一管蘸了墨汁终于下笔写了起来……
窗外秋风呜咽天,越凉了起来。
第五卷 第一百八十章 毒祸
岘昆行宫中喜悦安宁却又是生机勃勃鞑靼大军虽然退走一切的善后仍是让皇帝和部臣们忙碌不已。
晨露仍在栾城未归皇帝思念之下派人询问却只得到“未尽事宜”这模糊的回答。
“娘娘您簪花的模样可真是好……皇上看了都要移不开眼了!”
一旁巧手服侍的侍婢小心拨弄着口中甜如蜜糖道。
云萝端详着镜中盛装珠玉的丽容却殊无喜色她微蹙着眉瞳仁中那一点浓黑格外幽深虽然身体坐得笔直双手却紧握着绢帕将它绞得满是褶皱。
仿佛为什么事而困扰着她咬唇沉吟着长而密的眼睫颤动着在玉容上撒下一点阴影。
“娘娘胭脂要咬掉了……”
侍婢小声提醒到云萝这才松了牙关她眸光微闪若无其事地问道:“皇上那边你去打听过了吗?”
“娘娘的吩咐奴婢怎敢不尽心……只是皇上仍是忙于政务怕是没什么心思来见您呢……”
侍婢小声说道越说越是胆战心惊。
“皇上忙于国政大事我也不好去打扰。”
云萝仿佛松了口气居然有些欣慰地喃喃道她转过头却正瞥见那侍婢吞吞吐吐的作难。
“还有什么事你一并说来!”
她不悦道。
“是……”
侍婢声如蚊呐“皇上一连了封书信都是在催晨妃娘娘回返。(更新最快)。”
听到那最不想听的答案云萝顿时面沉似水她冷哼了一声。连指甲上的金套都为之颤----
“皇上只顾记挂她一人!”
她满是辛酸和不甘的低斥道侍婢在旁惶恐异常。已然跪倒在地。
云萝的胸膛微微起伏她暗自咬牙。若无其事地回身道:“你下去吧!”
看着侍女远去地身影她再无迟疑打开了八宝壁橱……
元祈这几日正忙得焦头烂额跟户部商量边民迁徙之事便用了两个多时辰。直到众人散尽感到饥肠辘辘这才现自己还没用晚膳秦喜素来机灵见他皱眉正要传膳却见云嫔手提一只鸳鸯什锦漆盒正步步生莲地走来。
她又是来送点心的吗……元祈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随即不由地苦笑起来----
云嫔这一阵很是勤勉。她在帝后之间传递宫中消息很是立了几分功劳在膳食点心上头也很用心。每次都是亲手剥莲子烹燕窝。一切弄得妥当。才送到皇帝案前可算是贤淑得体。无可指摘。元祈虽然从不食用却也感念她素日地勤苦不易对她的恶感不由淡了几分。
“皇上辛苦了一天且尝尝臣妾煮地银耳羹吧!最是补气养神的云萝温婉笑道好似怕皇帝拒绝似的手中丝帕扭绞在一块皇帝见她这样也觉得不甚过意再加上香气萦绕更觉饥饿于是揭开瓷盖舀了一勺放入口中轻轻咀嚼之下只觉得唇齿留香不由赞道:“果然用了心思……”
云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微笑间妩媚动人别有一番风致“皇上觉得好这便是我虔心到了能让您多进一点便是天下子民的福气了!”
“好好……”
皇帝似乎兴致颇好满口称赞居然笑道:“朕今晚便去你住处看你……晚上露深你先回去吧!”
云萝一听面露喜色也不疑有他转身盈盈退下。
秦喜微微惊愕开口问道:“万岁您今晚……?”
他声音戛然而止却是皇帝面色苍白全身大颤好不容易才吐出完整的几朵银耳又咳出了几口血这才罢了!
“皇上这银耳羹里……!!!”
秦喜已是惊得魂飞魄散皇帝挥手示意他不要声张又让他倒水来漱口好半天才回转过神色来。
他不敢怠慢盘膝运功了三十六周天这才睁开眼声音已见嘶哑:“你不要声张悄悄地将云嫔请来在此院中就地拿下!”
秦喜答应着忙不迭去办了两刻后只见云嫔髻散乱鬓横钗乱很是狼狈地被拖了进来她一见皇帝便好似有了主心骨上前哭诉道:“冤枉啊……”
云嫔这一夜简直有如从云霄中掉落深渊。
她先是喜孜孜的等候侍寝又接到秦喜报说万岁在自己院落等她顿时喜不自禁。
历朝后宫中都有不成文的规矩除皇后以外其余嫔妃一律不准在御榻上过夜如今虽然远在离宫却也有个宫中的仪礼气象皇帝居然让她来自己院落可不是天大的恩赐?!
没曾想到了此处未及见人却有一群粗恶狰狞的侍卫将她五花大绑了推进来。
“你还想喊冤?皇帝不敢置信地冷笑道:“你宫中的使女已经招供见你把她支开鬼鬼祟祟的在羹里放了粉末---这一晚银耳羹”他指了指桌上的怒意满布心胸“给猫狗试吃半个时辰便七窍流血而死!”
云萝睁大眼睛一时之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
“怎么会?!”
她疯一般地挣扎着嘶声喊道:“我没下毒!”
“难道你自己的贴身使女会冤枉了你不成……她连纸包都找了出来!”
皇帝扔下一个纸包里面尚有些残余粉末。
云萝颤抖着捡起失神地喃喃道:“怎么会……?”
她抬起头凄厉叫道:“这纸包是我的可里面不是毒药却是---
她说到此处支吾着不敢继续皇帝逼问道:“是什么?!”
“是……是燃情袅……”
云萝再顾不得羞耻低声说道。